《情落风心》 作者序 初次见面,海绿在此正式向各位问声好。 首先向各位自我介绍一下,海绿指的并不是海的绿色,而是一种会开小花的野生植物,大都生长在海边,花色有蓝紫和橘红二种,它别名为琉璃繁缕,就是因为它那蓝紫花色有琉璃般璀璨的光泽而得名。台湾的海绿花色是蓝紫色,日本和欧美的海绿花色则是橘红色,个人较中意蓝紫色的海绿花,有兴趣的人可以上网或是到书中看看它。 再来谈谈小说,这是海绿的第一本小说,是篇时代架空的古代小说,出场的人物不少,除了男女主角外,其他配角的出现很频繁,海绿描写得也很多,那是因为海绿打算日后继续写关于他们的爱情故事,也就是说,这是系列书的头一本,里头的人物都还会出现。 对海绿而言,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爱情故事,虽然不同,却全是爱情,海绿想将各式各样的爱情故事,以自己的笔调,呈现在读者面前,这是海绿创作时的原动力,支撑着海绿努力往前进(爬,爬,爬,以蜗牛的速度用力爬)。 海绿的朋友和网路上认识的同好,非常感谢大家给海绿的鼓励和建议,当然也感谢辛苦的吐司编编,这本海绿很乖,完全没拖稿(废话,第一本谁拖稿),下一本(死寂一片)。 呜,海绿一定会努力的,免得应了某位非常有先见之明的网友的话。 “你在写小说!”一片沉默,点点开始出现“你那么懒,不知出书要等多久,你的读者会很可怜” 呃,好吧!海绿承认海绿是很懒,可是海绿是很有责任感的人(与其说是有责任感,不如说是怕死),不写则已,海绿既然写了,就会负责写到底(愈讲愈小声)。 海绿海绿会负起责任的!认命打开电脑,骇然见到每个人物都含恨瞪着海绿,质问啥时轮到他们上场,再看看word中乱七八糟、场景人物整个糊在一起的下一本。 啊啊啊!对着电脑悔恨饮泣中,女生目前是一个月出套书,另一个月出单行本,所以,还有时间先预告一下,也是警告自己,下一本,是左绯璃和完颜烈的故事(应该没问题,结尾语调上扬,很心虚的感觉),关于二人牵扯十多年的情债纠葛,海绿会给各位一个完整的交待。 由于海绿是创作上的超新新手,所以请各位读者不吝批评指教,吐司编编也要再麻烦你了。 谢谢大家,海绿下台继续努力去也,我们下回再聊(那会是多久以后呢) 第一章 清风徐徐,金阳暖暖,大地一片嫩绿粉红,美不胜收,五月的北方正是远山含笑、百花吐芳的大好青光。 京城近郊官道上,三匹骏马成品字形扬蹄踏尘而来,当先那匹马毛色红如火,正是传说中的大宛名马汗血神驹。马上少女一身红色劲装,看来不过十七、八岁,生得是美艳无双。斜飞直黑的眉显得英气迫人。墨色微挑丹凤眼,迸射出让人不敢小觑的精明锐芒。唇畔浅笑自信明媚,望之目眩心迷。如云般的秀发上插着一支上古血红玉精雕,振翅欲飞、栩栩如生的凤凰簪。 红衣、红马、红玉火凤凰,大多数的人都能猜出她的身份。 这样的装扮,这样的风采,只有一人,京城第一美人,安平候左四书的独生爱女,赤霞郡主左红英。 紧跟在红马之后的是一墨黑、一雪白的二匹骏马。 黑马上的骑者是一名高大壮硕的俊美男子,他的五官端正优雅,剑眉浓黑、鼻梁挺直。一身黑衣,气质冷削严峻,披肩的浓密长发不似常人簪起,而是凌乱翻舞风中。最吸引人的是他那双幽深却熠熠生光的黑眸,内敛沉着却隐着冷残,只有望向前头的红衣女子时,才会情不自禁地透出一丝暖意。 白马上是身着如雪白衫的秀丽少女,女子纤细娇小,嫣红的唇紧抿,是倔气也是冷情。她虽不若左红英绝艳惹眼,却有自成一格的淡雅清新,尤其那双眼眸澄明如水、清冷如冰,顾盼之间,慑人心魂。 三骑急驰至京城中最大的宅院前,马上三人轻松停下马儿急烈的奔势,展现出精湛骑技。宅院千檐百宇,气象恢弘,屋上满排从西域传来的琉璃瓦,迎着明亮阳光闪着美丽七彩,一看便知是少见的豪门。 朱红大门前排着长长一列青衣壮汉,恭敬迎接三人上齐声道:“恭迎郡主回府。” 红英马不停蹄,只是挥挥手示意众人离去,便如旋风般进了宅内。快马来到主屋前,她一勒缰绳,姿态优美地翻身下马,顺手将爱驹烈焰交给早已候在一旁的马夫,不待后头二人跟上,身形一闪,轻灵地朝屋内掠去。 一进宽广的厅内,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又惊又喜地快步走向她,朗笑道:“红英,你回来得好快啊。” 和她面貌有些相彷的清挺男子年岁虽长,风采依旧神俊,想见年轻时必也是迷倒无数少女的美男子。他正是名震天下的商场龙头──左四书,当今圣上的舅父,封号安平候。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不论武林正邪亦或商场官场,大家都得尊称他一声左侯爷。就连当今圣上,对他也是恩宠有加,甚至加封他的独生爱女左红英为赤霞郡主,这是外人们的想法,其实只有左家人清楚,皇上真正宠爱的是左红英,对于左四书只是爱屋及乌。 红英开心地投入父亲宽大温暖的怀中,娇声嚷嚷道:“爹爹想女儿,做女儿的当然得拚了命赶回来。”出关这么久,她也好想爹爹,好不容易忙完了事,便策马加鞭地赶回关内。 黑衣男子和白衣女子走进厅来,见着了她在左四书怀中撒娇的小孩模样,二人会心一笑,倾身向左四书问好。“风冥、素绫给老爷子请安。” 左四书皱眉斥道:“你们这二个孩子,不过走了一趟关外,怎么变得这么生份,我不是说了,你们虽非我左府血脉,但我一直把你们当亲生儿女看,日后别再这么多礼了。”他真心疼爱着这二个苦命的好孩子,二人都是出身不明的孤儿,辗转流落到左侯府。风冥来时只有七岁,浑身是伤又失去记忆。素绫则是他出外经商时遇着,那时五岁大的她,是个冻昏在路旁的瘦弱小乞儿。算是缘份吧,他一见着这二个孩子就十分的喜爱,带回府中教养,也算是给寂寞的独生女红英二个朋友兼玩伴。 他悉心培育三人,风冥和素绫二人懂事后,坚持为奴为仆想报答他。他正左右为难时,和二人感情绝佳的红英,硬是将二人以随身护卫的身份拉在身旁。爱女如命的他当然只有点头答应的份,明知二人的才干能力远胜常人,绝非只是护卫小职能屈就,但一个愿打、二个愿挨,他又能说什么呢? 那年风冥二十岁,素绫十五岁,红英十四岁。 左四书在心中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反正红英没多久满了十五岁,半威胁半撒娇地向他讨去了他当家的位置,担起了他手下的所有产业。左家乃天下第一富,左府产业当然不少,京城将近一半的产业都在左家名下,而大江南北的城镇,不论大小,其中必有左家的产业土地。 老实讲,说天下有三分之一是左家的也不为过。左家家业甚广,可说是各行各业都有,这么庞大的左侯府,年仅十五的左红英硬是接了下来。风冥相素绫跟在她身旁,绝不只是护卫,二人等于她的左右手,替她分担了不少杂事。 红英是个极为聪慧又强悍的精明女子,左家由她接管后声势蒸蒸日上,不仅商场上敬服她过人的干练手腕,江湖上也对这年轻美丽的赤霞郡主留下极深印象。而这些全是红英以命拚回来的。 树大招风,多金名盛的左侯府又岂会没有居心不良的觊觎之徒?她初掌家那年,武林中恶名昭彰的大盗张七闯进了左侯府,惊动了府内。红英闻声赶至,只身和张七缠斗,并非左府无人,而是心高气傲的红英存心试试自己身手,成名多年底子甚硬的张七硬是被她拦了下来。她断了张七一条手,将他缚了送往衙门治罪。 还有不信邪的,一群官府追缉多年的绿林恶盗,打算动由红英亲自护送的重镖,结果也全被抓了起来。那趟镖,是红英初掌左家时接的头镖,为了立威,护镖的除了红英、风冥和素绫外,只有一人是有经验的老镖师,其余全是由红英招募的新手,他们总共只有九人。动手的只有红英、风冥和素绫,老镖师和其余镖师没有出手,是她事先嘱咐的,她要藉着这趟镖,让所有人瞧瞧他们三人的身手。 之后,有好事者问那些看过她出手的镖师,赤霞郡主身手如何?其中的老镖师眯着眼,无限感慨长叹道:“赤霞郡主出手之快之猛,你绝不会认为她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她像是团扑不媳、烧不灭的火,靠近她的,没烧成灰便得感谢老天爷了。” 老镖师是安平镖局的总镖头秦刀,在江湖成名已久,他诚实质朴的性格比他手中那把快刀更让人敬佩。 “刀一出手从不落空,话一出口绝无虚假。”这是武林中人给秦刀的评语。 秦刀也见到了风冥和素绫出色的武艺,在他毫不夸张的描述下,风冥和素绫同样出了名。 风冥使的是刀,出手时白皑皑的刀光四射,寒气迫人,如急雷、如闪电,削人肢体血肉从不心软。那些恶盗只能哀嚎着任他如虎入羊群般的尽情宰割,那狠劲让老江湖的秦刀也不禁皱眉心寒。 尽管红英和风冥下手狠残,但没有一人死亡,因为素绫也出了手,她不用兵器,只以上乘轻功闪躲敌人的攻击,再趁隙以巧妙的点穴手法制住敌人。在红英示意下,素绫俐落地止住伤者的血,再敷上自制的金创药,保住了他们的命。 秦刀记得那时,红英一张俏脸似笑非笑地睨着那些倒在地上呻吟的贼人,凤眸残冷。 “断你们的手脚,是给你们这些杀人劫货的恶盗一些教训,留你们狗命,是为了送你们到官府由王法判刑。” 从此,不论是谁,见了左红英都会恭敬地称她为赤霞郡主,向来不将官职功名放在眼中的武林人士也这么称她,那是出于衷心的佩服,至于她身旁的风冥和素绫,多事的武林中人暗地里给二人起了名号。 使刀的风冥因出手狠残被称为刀煞,他神色冷酷,不怒而威,行事稳重倒也不失礼数。素绫因一身白衣和高超的医术被称为白衫神农,旁人却不知她使毒的本事和救人点穴同样精妙。 现在,红英当家二年,已是十七岁的大姑娘。对于三人的成就,左四书相当自傲。他笑看着这年轻美丽的三人,和蔼温祥,是做为父亲的满足。 “谢老爷子。”风冥薄唇微扬,素绫清秀小脸也浮上难得浅笑。他们真心敬爱这位仁厚长辈。 一旁的管家左福上前禀告朱雀厅的酒菜已经备好,众人入了座,红英吱吱喳喳地讲个没完,风冥偶尔会插几句话,素绫只有在有人询问她时回话,这样的相处方式,并不是将风冥和素绫排拒在外,而是各人性格使然。 望着桌上那盘极适于佐酒的七香酥炙肥鸭,红英唤来了左福,要左福将他们带来的塞外美酒呈上。不一会儿仆人们斟上酒,血红色的酒液,搭配名贵的翠绿碧玉杯,红绿相映,煞是好看,浓郁甜腻的酒香渺渺飘荡在厅中,令人不饮而醉。 左四书轻啜,细细品尝后连声称好。 红英抿唇一笑,也饮尽一杯。“这酒是用关外河套产的米和沙漠绿洲的椰枣酿造,还加了不少关外特有的水果,我打算在京城酒行销售,爹爹觉得如何?” 风冥瞧着她因兴奋和薄醉腌红的小脸,目光深浓,唇畔扬着宠溺的笑。“老爷子,这酒是红英亲自监工酿造,她还给这酒取了个美丽名字。” 左四书好奇问道:“哦,什么名字?” “谁要你多嘴。”红英轻斥,半嗔半羞地睨了风冥一眼,那娇媚眼波让他原本炯亮的眸子更显炽热。 素绫敛眉旁观,眼神清冽明澈,心里却是淡漾笑意。她知道风冥和红英间那微妙强烈的情愫。 左四书瞧着二人目光交会,精明的眸子微眯,心下却有些烦忧。红英和风冥不是不相配,也不是他瞧不起孤儿出身的风冥,而是唉他在心底打定了主意,既然对方都找上了门,他也不能再装作忘了“那事”待会就把放在心中十多年的“那事”告诉红英,让她自己决定吧。 红英没有忽略父亲眼中一闪而过的愁绪,凤眸倏地绽出灿亮精光,她不动声色地笑道:“爹爹,女儿给这酒起了个名,唤作眼儿媚。” 左四书抛开心中愁思,点头笑道:“好个眼儿媚,美酒美人相辉映,美人醉酒眼儿媚,好,取得好,不愧是红英。” 酒宴过后,四人弯过大厅,再绕曲廊,又是一重幽静院落,这是左四书独居的思月馆,取名“思月”以追忆左四书仙游多年的亡妻方月娘。 左侯府有三园、五厅、八院。三园是松园、竹园、梅园。五厅是麒麟厅、朱雀厅,青龙厅、玄武厅、白虎厅,八院是思月馆、赤霞苑、风云楼、冷香小筑、璃阁、琉轩、静心居、留芳堂。三园、五厅、八院各自独立,中有清幽曲折的小径可互通。思月馆居于最里侧,前为赤霞苑,为红英所有。赤霞苑右为风冥的风云楼,左为素绫的冷香小筑,其余四院在前,璃阁、琉轩二院不开放,静心居、留芳堂二院用来招待宾客,松园植忪、竹园栽竹、梅园种梅,为赏景之用。 坐于酸枝太师椅的左四书端着青瓷茶盅,神色复杂地望着安坐一旁品着香茗的三人,踌躇半晌后才缓缓开口。“素绫,你今年十几了?” 素绫放下手中的茶盅,清脆嗓音冷然,水潋眸子不泛半波潮动。“十八。” 一旁的红英秀眉微挑,勾起一丝了然的笑。哼,原来是这档事。 风冥则是若有所思,俊眸蒙上一层浓浓阴影。 左四书装做没瞧见女儿嘲弄的目光,续问素绫道:“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平常女子早已许了婆家,你心中可有中意之人?” 素绫眉目低敛,神色平冷,缓声道:“素绫只求在左府为仆,终生侍奉红英小姐。” 左四书尚未说话,红英便抢先开口,她笑意不再,语气认真且带着淡淡不悦。“素绫,你不愿和我姊妹相称,我不强求,可你别以奴仆的身份自居,我受不起。” “红妹,我不是”素绫微微蹙眉,眼中闪着难得的失措。 红英满意一笑:“这才是我的绫姊。”她转向左四书,秀眉轻拧,口吻娇蛮。“爹爹,绫姊不同意,谁都不能要她嫁!”绫姊伴她多年,那能随便就让多事的爹爹给嫁出门。“就算绫姊要嫁,也只能嫁绫姊自己选定之人。” 素绫心口一热,神色依然冷冽,她性子淡漠不喜多言,此时心中甚是感激也却也说不出口。 “你这丫头。”左四书失笑摇头,温柔望着爱女。“红英,你今年十七,是个大姑娘,也该找个婆家了。”月娘嫁他时才十五岁,他还记得自己掀开盖头时那惊艳不已的心,他那柔情似水、贤德温良的妻 他猛地皱眉,陷入沉思。红英到底像谁啊?明明是他和月娘的女儿,可性子、相貌全没半分月娘的温和秀丽,倒是像他命不好的小妹绯璃,二人绝艳面容生的相似,性子也同样好强高傲。 想起绯璃,他不禁神色一黯。就是绯璃那蛮横、不顾一切的玩性害了她,要是他当年多管教她些,或许今天不是这个局面,或许他不会同时失去妻子和妹子──只为了那个男人。他不是不曾想过复仇,只是在狂怒之后平心静思,当年的事,实在不是任何人的错,只能说一切都是命命啊!由不得人! 幸好红英遗传到左家代代经商的精明头脑,性子虽有些他惯宠出来的娇气,却不失通情达理、知所进退。 红英一语不发,凤眸低敛,暗暗燃着极欲爆发的怒火。从她懂事起,早已有接下爹爹的左侯府,成为商界霸主的雄心壮志。为了这个目标,她费了多少心血、时间。为了学得商人的精明干练,她努力的和帐房学习有关商业上的种种事务,到京城各个商行实际的去看、去听、去学、又为了保护自己,她忍着苦,忍着痛,向家中的护院和镖局的镖师学武。 爹爹替她请的文夫子和武师父所教的一切,她也照单全收。学了这么多,她仍不满足,藉着清琉姑姑为皇后的姻亲关系,宫中的太傅和侍卫也全成了她的师父。 她不停地学,不停地磨练自己,就是想成为左家继承人,但当她听到下人们无意间的耳语时,她才知道,不论她多努力,只要她嫁人,左氏产业就会成为她该死的夫君所有。 那年,她十三岁。她记得那时她有多愤怒、有多不甘心,而这一切在听到爹爹的回应后,全化为狂炽不平的恨。 爹叹道:“红英,爹知道你好强,可你毕竟是个姑娘家,左家对你来说太沉重,你需要个丈夫来保护你、照顾你,你娘生前” 爹爹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桧木桌先遭了池鱼之殃,那可怜的桌子在她锋利的炽炎剑下断为二半。那可是上好的紫桧木,坚硬若石、温润如玉,可惜,在她失控怒火之下,成了最无辜的牺牲品。 唉爹爹虽是商界霸主,却未曾学武,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她那恶行真吓坏了爹爹。爹爹二话不说,铁青着脸,再也不提替她找婆家的事。 事隔多年,上门求亲的不是没有,全都被爹爹推了去,她还以为爹爹早放弃了,没想到现在爹爹居然主动提起了她的婚事。难道爹爹心中已有决定? 澄明的凤眸一凛,直直瞪视着左四书。 觑着她倔硬的艳绝小脸,左四书愧然叹气道:“是爹不好,早该告诉你的事,却拖了十几年你可知江南苏州的玉剑公子楚浩然你娘生前和苏州楚家的夫人洛天柔感情甚好,二人同时有喜,相约生男为兄弟,生女为姊妹,若是一男一女”他稍梢停顿,望进女儿那阴郁的眼,又叹了口气“结为夫妻。” 啪的一声,风冥手中的茶盅碎成片片。红儿有了婚约她的未婚夫婿是楚浩然。不是自己不是自己!明明早就知道,才貌双全、出身豪贵的她,绝不可能孤老终生,可是心依然疼痛。 他苦笑着,怀疑那强烈的疼痛是否有停歇的一日。不!只要他活着,那椎心的痛楚就绝不会消失,因为那是他爱她的证明啊! 温热的茶汤流过他的手,烫伤不了他,但茶盅锐利的碎片划伤了他的手,小小的伤痕处处皆是,殷红的血混着琥珀色的茶水落在地上。 那断断续续的滴答声响,在一片静默中分外清楚。令人窒息的气氛中,素绫开了口,清冽的眼瞧不清其中的心思。“走,疗伤去。” 纤白几近透明的手紧拉着他,失神的风冥任由她扯出门外,一双翻覆着万般情感的痛苦黑眸,专注地落在低头不语的红英身上。 她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素绫轻轻合上了门,合上的门隔开了二人,也隔开了心。风冥茫然地想。终于,他要失去她了。反正,她本来就不可能是他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明明早知道的事,心中的痛却不会因此减少也不会因此消失。 二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红英依然低着头。她眼中的怒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精明算计。不是她不生气这突如其来的婚约,而是她能了解爹爹的心。仔细想想,爹爹可能不是蓄意隐瞒她有关楚左二家联姻的事,而是怕那无辜的楚浩然变成她剑下那一分为二的桧木桌。 怕她杀了他吗?嗯,依她那时的强性子,倒楣的楚家公子真有可能一会她的炽炎剑。感谢爹的先见之明,今日的左红英,早非当年冲动的小女孩了。 凤眸微眯,丰润红唇扬起了高深莫测的笑,她抬起小脸,轻轻问道:“爹爹,楚家承认这婚约吗?” 左四书无限感概地叹道:“你娘过世后,我和楚家少有往来,本也以为他们不记得这事,可前二天有人自苏州来,带了楚家夫人的信,提起了二家的婚约。” 以前他认为红英年纪小,楚家也没有来深谈婚约,他也不愿多提。等到红英稍长,那孩子性又狂又躁,为了楚公子的安危,他不敢提。现在红英长大也懂事了,加上楚家主动提起,又有相当的诚意,他才想到是该和她谈谈的时候了。不过,这时候是早?是晚?还是刚好?他可就不敢说了。 她沉思半晌后问道:“信中可有说明婚期?” “这信中倒是没提。” 红英点点头,心中大致有了个底。精明的商人脑袋快速盘算着,楚左二家的婚约可以替左府带来多大的商业利润。 她愿意接受这纸由娘亲订下的婚约嫁给楚浩然?不,她只是认为有婚约并不等于她就得嫁给楚浩然。她想的只有如何藉由这纸婚约扩展左家在江南的产业,而且,真正令她放心的是她不认为楚浩然想娶她。 她今年已十七,这等年纪却迟迟尚未出嫁,算是晚的了。楚浩然要是真有心,早该来迎娶她过门,不然至少会和她见上一面,怎么可能对她不闻不问长达十多年?而且楚家的这封书信是楚夫人所发,又没有提出确定的婚期,看来楚浩然压根就不将她这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放在心上。 她既非貌似无艳,也不是身有恶疾,相反地,赤霞郡主的绝艳美貌远近皆知,精明强悍的经商美名更是遍及关外江南。楚浩然会不想娶她,应当是心有所属或根本没有成家的打算吧!对于楚浩然,她虽未曾谋面,却也听过一些传闻。楚浩然是楚家的一八山子,温文儒雅,俊美有如潘安再世,是江南少女的头号梦中情人,一手飞雪剑法出神入化,有玉剑公子之称。 如此品貌家世,可谓人中之龙,这样出色的男人,若成为她未来的夫婿,她该欣然接受吧! 可惜她心中早已有了人那深情爱她却又惧于身分之别的超级大傻爪。 红英轻品佳茗,凤眸精光乍现。对了,叫青姊派人去监视楚浩然,只要他一有成婚的举动,她就先想法子毁婚,不过,在那之前这纸婚约可得先好好利用利用。 青姊姓柳,闺名青娘。年约二十来岁,生得是妖娆娇媚、婀娜多姿,在江南经营一家小道客栈。表面上柳青娘只是个小客栈老板,实际上却是个无所不知的奇女子,客栈中的厨师、伙计都是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 柳青娘是谁?以她一介女子为何能统御这些人?没有人知道。柳青娘的一切都是谜,理不清、解不开的谜。 但有一件事红英知道,那就是不管事情大小、人物贵贱,只要你问得出口,出得起价,柳青娘就有本事告诉你那事、那人的来龙去脉、祖宗八代。 她是柳青娘的老主顾,二人交情不错,颇有英雌惺惺相惜之感。 红英将复杂的利害关系理得一清二楚,笑吟吟地望向左四书期盼的眼。 她点了头。 左四书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是何滋味。有着安慰、不舍、怜惜脑中闪过风冥痴望着红英的样子,他微微心痛,那外冷内热、至情至性的孩子,心中该有多难受啊!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和风冥”他毕竟偏爱从小看大的风冥,女儿若真要嫁人,嫁给个自己熟知的人也比较好。况且风冥待她,绝对是真心真意。红英对他,也不似无情。 “风冥,他会了解的”红英目光闪动,诡谲、得意。 想起那双总是追寻着她身影的温柔眸子,朱唇抿出一丝娇媚笑纹。她会允下这无趣的婚约,其实一全为了他。该下重药了,等了这么久,那笨男人等得下去,她可无法再忍耐。 她爱他,他也爱她,相爱的二人本就该在一块儿,而非现下这般扑朔迷离的处境,或许,这纸突如其来的婚约,可以为二人带来新的转机。 风冥,他藏不了的,他注定是她的,就如同她注定是他的一般 左四书敏锐捕捉到她眼中的款款柔情,看出了她的心意,虽仍有疑虑,但女儿的聪明伶俐让他放下了心。 风冥,你大有希望啊! 第二章 左侯府,赤霞苑。 花园中栽着一池清丽荷花,随着清风吹送飘着淡淡的香气,池畔立着一座朱红尖顶五角凉亭。红英俏生生立在亭中,红色衣衫在风中轻扬,飘然似仙。她懒懒逗弄着立于悬架上的翠绿雀儿,凤眸斜睇着一旁脸色黯沉的风冥,柔声问道:“风冥,手还疼吗?” “不会。”风冥苦笑看着自己绑着布条的双手,那是他昨晚失态的铁证。 “这么一大清早就来找我,昨晚睡的不好?”她故意问他,看他那一脸憔悴,便知这鲁直木头昨晚一定辗转难眠。 风冥深深地望着她。“红儿,你想嫁给楚浩然吗?”其实,他想知道的是红儿有没有接受二家的婚约,但他实在不知该怎么问,更问不出口,只能旁敲侧击。心紧揪着,他屏息以待她的答案。 他试探的言语换来她大大一个白眼。“我不想嫁他。”没错,她想嫁的只有一人,从来就只有一人。 笨笨的“那一人”挣扎了片刻,不死心地问道:“可是楚家不仅和左家门当户对,而且听闻楚浩然风流俊雅,是个谦谦有礼又行侠好义的贵公子。”不是他不妒忌,而是楚浩然的确是她最佳的夫婿人选。他爱她,希望她能得到幸福,既然他不能永远陪着她,那他祈求楚浩然是那人,即使那会使他心碎,他依然不悔。 玉剑公子楚浩然的侠名天下尽知,如此和她匹配的出色男子,令他自惭形秽。尤其,他的身份,他摆脱不了的身份幽深暗眸更加黯郁,那是狂炽不尽的妒火,也是蚀尽灵魂的痛苦。 他的身份是他和她永远的阻隔。他爱她,深深地爱着她,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他就爱恋上了那裹着红绸衣,笑容甜美的小小女娃。那一年,他七岁,她未满一岁,尚在襁褓。很可笑也很奇妙,明明她还是个不会言语的婴孩,而他是个刚到左侯府的失忆孤儿,他却无法自拔地痴恋上她。 她渐渐长大,愈长愈美,炯亮有神的凤眸不再天真无邪而转为精明干练,不变的是她那一身红衣和他早已失落的心。他知道她知道,因为不只是她,只要见过他们的人,都看得出他对她从未改变的心意。他心中有着微弱又强烈的渴望,他想,她对他应当是不同的,不然她不会将他留在身旁,不会用那种足以使他疯狂的盈盈眼波不时瞅着他。可是她给了他希望,却又在昨晚残忍地毁了他的信心。 红儿接受了和楚家的婚约吗?她有没有拒绝呢?她喜欢楚浩然吗?她对他,是不是如同她对素绫姊妹般的兄妹情意?心中的问题何其多,他渴望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 红英饶富兴味地睨着脸色阴晴不定的他,红唇扬着淘气的笑,她故意激他。“对,楚浩然的确和我十分相配,所以我没有拒绝婚约。”她是没有拒绝婚约,不过那可不代表她就得嫁给楚浩然,她要嫁的,只有他。 风冥身形一晃,身下结实的杉木凳发出可怜嘎吱声。“你接受了?”红儿接受了,她接受了 他那强烈反应让红英眼中绽出欣喜的光芒,她期待地笑瞅着他。“你不愿意我嫁他?”快啊!她想听到他倾吐毫不保留的真实心意,她要他阻止她嫁给楚浩然,她要他亲口承认他爱她。 “我红儿”相较于她那炯亮凤眸,风冥的眼阴郁黯淡。 红英焦急地催促着他“说啊!我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转过头,不敢看她“我没有不愿意你嫁给楚浩然那不关我的事!”他怎能看她,他的眼神会背叛他的心。他不能将自己的感情说出口,不能!他只会伤害她,那是他宁死也不愿意做的事! 红英秀眉一竖,恶狠狠瞪着他,声音轻柔却有风雨欲来的暗潮。“是吗?”不关他的事!他到底把她当什么!她要嫁人了,他居然还能这么说! 她愤怒的语气让风冥转回头,他不解问道:“红儿,我我说错了什么吗?”他不懂她的想法,她不是接受了婚约吗?不是选择楚浩然了吗?为何还要问他? 她笑得咬牙切齿,表情狰狞凶恶。“你说呢?” 亭外美如仙境,亭内诡异暧昧。就这样,辜负了大好春色,疑惑的男人和愤怒的女人在凉亭中很煞风景地对瞪。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从池塘另一端走来远眺二人神色的素绫暗暗叹气。她虽听不清二人的谈话,但梢加猜想便知一定和昨夜所提的婚约有关。 她缓步走入亭内,二人对上了她清冽的冰眸,神色一整。风冥幽沈的暗眸内敛光华,沉着一如往昔。红英笑盈盈开口,一副平和的假相。“绫姊有事?” 素绫也不点破。“红妹,张公公差了轿子请你入宫面圣,初月公主也想见你。” “我知道了。”红英神色自如地点头答应,凤眸却有意无意瞄了风冥一眼,那水潋眸光流转难测。风冥,等她回来再想法子和他算帐。 一旁低头不语的风冥,隐隐抽动的肩膀泄露了一丝情绪。他知道当今圣上龙旭也就是红儿的表弟,倾慕红儿近乎迷恋。虽说红儿将皇帝当表弟看,只有亲情而无爱情,但他只要想到龙旭瞧着红儿时的神色,心中便又酸、又涩、又气、又急。 素绫无奈地再度扮起打圆场的角色。“红妹,你要回房准备一下吗?”她一向独善其身,但红英和风冥的事她却无法置身事外,是前世欠了二人吗? “嗯。”红英深深望了风冥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向房中走去。 风冥呆坐在原地,怔怔望着红英远去的背影。 “风冥。”直到素绫轻唤他一声,他才慢慢走回风云楼,心中一片混乱,说不出是啥滋味,只是又烦又闷,理不清的愁恼。他不知道该想什么,甚至是该做什么,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红儿嫁给楚浩然?不!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而且,也不是他能怎么办,而是“那人”会要他怎么办,他,向来身不由己。 风冥失魂落魄地回到风云楼,定定坐在房中,动也不动。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红色身影随着叮叮当当的珠佩琅环声冲入房中,才将他从纷杂四散的思绪中唤回。 “风冥,你为什么不到大厅送我!”红英拉着繁杂拖地的华丽衣裙,凤眸恼怒瞪视着背着她的高大背影。明明听到她的声音,风冥依旧背着她不发一语,薄唇紧抿,眼中有着她瞧不见的压抑。 “风冥!”对于他蓄意的忽略,红英那忍得下这口气,她一踱脚,气冲冲地绕到风冥面前。她绝不准他忽视她,他只能爱她、看着她而不是躲着她! 当盛装的她转到他面前时,他不由得一怔,在一瞬间,他几乎有抛下一切、强掳她远走异乡的冲动。 她好美,秀眉细描着墨青黛色,光洁的额头贴上花钿,黑如点漆的丹凤眼眼波流转,柔情似水却燃着熊熊怒焰,形成了极为特殊的魅力。朱唇点上胭脂,更显美艳成熟,云鬓高挽垂丝,以红玉凤凰簪为主,装扮着各色宝石,绛色抹胸,绯绢精绣长裙,外罩着几近半透明的茜纱长袍,婀娜柳腰系着鲜红细滚金纹的长长衣带,行走之间,飘然曼妙,翩翩若仙。 想到她装扮如此美丽是为了去见那个暗恋她的皇帝龙旭,风冥妒忌得几欲疯狂,要不是他能够笃定红英的心不在龙旭身上,难保他不会犯下弑君大罪。 红英见到他阴郁的脸色,有些心疼,直觉地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温柔甜笑。“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不你风冥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居然二话不说地转身就走。红英愣在原地,清亮凤眸疑惑地眨了眨,若不是知道自己绝非丑妇,他也心系于她,她真会怀疑自己这身装扮是那里出了错,直到丫鬟来请她。她怀着满心疑问坐上轿子,随着待卫、太监和宫女们,向京城中央的皇宫前进。 风冥呢?他正泡在风云楼中的浴池,潋潋水波贪恋那古铜色的健硕胸膛,轻撩着紧实的每一?技u猓?诤诔し1?12缤贰?掌鹧郏?祭量孔?诔乇撸?蠢次薇刃愿校?钊瞬挥傻靡徽罅澈煨奶你br /> 虽说是乍暖还寒的春天早晨,但浴池里却飘浮着数块冰,难道他在练什么奇功吗?非也非也,原来是红英那过于美丽的笑引发了他体内的渴望,只好藉着外力来帮他消去高涨不褪的欲焰。 他喃喃抱怨着。那精明却又过于天真的小女人,居然敢对他施以那么勾魂摄魄的一笑,这下可好,没有浸上个把时辰,叫他如何见人。 罪魁祸首却完全不知他逃走的原因,正在软轿中托着腮帮子苦苦思索。向来神采飞扬的凤眸有些黯沉。“那个不长眼的笨蛋!”红英闷闷地想。她会如此精心装扮才不是为了进宫,是为了想让风冥看看,她除平日所着劲装外,也可以打扮得柔美娇媚,亏她还特地跑去风云楼找他。 那根死木头,就不会赞美她一下吗?笨蛋!笨蛋!大笨蛋! 哈啾!风冥在冰冷的水中打了个喷嚏,看看身下高涨不退的欲望,他苦笑着决定再泡个个把时辰。 红英带着一脑袋未解疑问,长长轿队已浩浩荡荡进了宫门。红英掀帘下轿,在多名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莲步轻移来到百花争艳,美如仙境的御花园。 眉目尊傲清俊却稚气未脱的英挺少年朝她挥手,开心地唤着她:“赤霞。” 红英笑弹他饱满的额头,轻斥道:“叫我表姊。”她丝毫不以为自己有任何大逆不道之举,殊不知一旁宫娥太监们早已倒抽了口气。只有熟知二人相处的首领太监张公公笑眯眯瞧着二人,一派自若,毫无一丝讶异不满。 和她相似的美丽凤眸略略一黯,却未有不悦。带点散娇的意味,小她二岁的龙旭捂着额头,端起了架子:“朕是皇帝,爱怎么叫你便怎么叫你。” 她蹙眉责备他:“子升!这些日子,你就没学着些伦常道理,倒尽学着跟我摆谱?”子升是龙旭的字,除他的父母外,向来无人敢唤他的名和字,连身为龙旭亲舅父的左四书都不曾如此唤过他,只有红英敢直唤其名。而当她直呼其字时,表示她动气了。 龙旭一窒,轻易被她那娇嗔薄怒的绝色容颜迷去心神。他暗暗叹了口气,挤出一个温文认真的笑脸。“赤霞,我有认真的读书学武。”他对她总是无可奈何,明明该强硬却忍不住退让。 红英展眉一笑,不再计较他如何唤她。二人坐在园中的石桌旁,捧着淡雅佳茗,就着各式小点,絮絮叨叨聊了起来。 红英说的是经商或保镖时的所见所闻,那对从小生长在禁宫的龙旭是遥不可及的梦。龙旭则说着国家大事、边关偶发的小小混乱,他征询着她的意见,她也给予他适当的提议。 红英捻起一块桂花松子糕,像是不经意地聊起。“听闻欧阳青云最近有几个得意门生也入了朝,人品如何?” 龙旭微微一凛。狭长凤眸对上红英别有深意的淡笑。 欧阳青云为现任相国,是前任龙帝龙厉留下辅佐大臣中势力最大的一位,过去尚称忠心,不过最近好像有了些小动作。比如说赤霞提起的那些得意门生,就是欧阳青云在朝中所培养势力的一部份。他不是不知情,而是蓄意装傻想要看看,这曾深受父皇信赖的老臣在玩些什么把戏。 想起了父皇,心中不禁有些怨气。恩爱逾常的父皇和母后居然弄出了诈死的把戏,硬是将他推上龙座。二人开心甜蜜地出宫游山玩水,却把他这孝顺儿子留在宫中受苦受难。 这事除了他和皇妹龙?儿外,只有舅父左四书和赤霞知道,天下皆以为仁德的先皇先后先后驾崩,要不是龙旭以父皇母后事先留下的“遗诏”坚持只守一年的国丧,不知情的臣下们还打算守丧三年以表先皇先后的诸般功业。 一见他肃然沉思的神色,红英便清楚他明了于心,红唇笑意更浓。好个阿旭,亏年轻气盛的他沉得住气,难怪姑丈放得下心将皇位传于他。 不待龙旭开口,她继续往下说道:“我这趟出了关,路上听了些小道消息,说是欧阳青云和北方的宥虎国的烈皇完颜烈有往来。”当然是假的,这消息是她向柳青娘买来的。 宥虎国位于龙王朝的北方,二国疆界紧邻,表面上维持着和平的均势,可实际上宥虎国一直有并吞龙王朝的野心。现任虎皇又称烈皇的完颜烈年约四旬,英俊出色的风采体态,一如三十出头的青壮,他的性格残邪无情令人心寒,才智又高明出众令人不得不佩服。在他强势领导下,宥虎国并吞了数个弱小邻国,日益壮大,可说是龙王朝的大患。不过,她买断完颜烈的消息却不是为了龙王朝,而是出于私心,那可不足为外人道也。 龙旭眼中猛地射出精光,那是皇者独有的天威。 她笑望着他。“当然,这是道上朋友给的消息,我只是先提醒你一声,玩弄猎物可以,但不要忘记杀了它。”她不意外他对欧阳青云有戒心,毕竟,欧阳青云对阿旭的敌意是从清琉姑姑延伸。欧阳青云的独生爱女欧阳霏曾心仪姑丈龙厉,但姑丈却独宠姑姑,历经几番波折,最后姑姑稳坐凤后之位,失意的欧阳霏抑郁而终,这可说是欧阳青云生平最大的憾事。 所以当姑丈和姑姑假死后,欧阳青云的态度立时有了转变。或许他将痛失爱女的恨,全数转移到了姑姑的儿子阿旭身上。阿旭不是傻瓜,他绝对会留意,但知道的却不会有她详细。盈盈眼波转为深浓,有着狩猎时的快意。毕竟,从三年前的那一夜,她就立定了主意要往关外发展,对于完颜烈的注意,也早从那时就开始了。 龙旭轻轻一笑。“难怪你接得下左侯府。” 红英突地绽出一抹精明媚笑。“谢圣上金口,允了赤霞左侯府。”虽说她早已接下了左侯府,但朝中仍有不少古板一派的老学究瞧她不顺眼,老嫌她违背女德。她是不会在乎,可爹爹听了心中难免不大舒坦,她多少也会心疼,刚好今天藉着阿旭金口封了郡些讨厌鬼的闲言闲语。 龙旭哭笑不得地瞪着她。好狡滑的赤霞,明明早己当家作主,如今却推成他御准的。算了,她要求的,他从来不会不给。 略一沉吟,他向她保证。“赤霞,你方才所言,我心里有数,要是有其他特别紧急的大消息,就麻烦你再传消息给我。”他的眼线不少但分布层面却仍有不足之处,赤霞在商场武林中皆有人脉,正巧能帮得上忙。 她笑着揶揄他。“哦,开始担心你的龙座了?”阿旭十四时姑丈就想传位于他,他硬是不肯接下皇位,逼得姑丈以假死出宫的方式,他才不得不乖乖接下皇位。 “祖上传下的。”龙旭淡淡勾唇,凤眸闪着皇者霸气。“总不能从我手中掉了。” 红英挑挑眉,口吻同样强悍。“放心,就算你不小心弄掉,我会替你抢回来。”开玩笑,姑姑出宫前可是好声请求她多关照阿旭和?儿,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不只姑姑会难过哭泣,爱妻如命的姑丈若是怪罪到她身上那还了得。 他双手作揖,故作敬佩地向她行礼。“那我就改封你为赤霞大将军好了。”她睨了他一眼,又笑了起来。 不知不觉,说说笑笑间,温软的淡金色日光转炽,已是晌午时分。红英抬头估量着时刻,向龙旭笑道:“我该走了,?儿也在等我,我有空会再进宫见你,记得多读书、勤练武,近贤臣,远小人。”那不是臣下对皇帝的态度,劝哄的口吻,是姊姊对弟弟的爱护。 ?儿是阿旭的妹妹初月公主龙?儿,和疼爱阿旭相同,她也极喜爱这个年仅十三岁娇俏可人的小表妹。 龙旭忘情拉住她柔若无骨的玉手问道:“赤霞,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这也不是皇帝对臣下的态度,不是强横的命令而是情窦初开的少年对心仪女子的殷切企求。 红英笑瞒着他,纤手微扬,拂过他手上穴道,他只觉手一麻,不由自主地松手放开她。他正想再伸手,红英身形一闪,已在数丈之外,她格格娇笑道:“要是皇上能练到像我这般身手,红英再来面圣。”有些嘲弄有些规劝,更多的是关爱的心意。话语未落,佳人已不知所踪,徒留一阵娇软轻笑,引人无限遐思。 龙旭怅然举起手,闻着手上残留的甜甜香气,乌黑眼眸有着遗憾。“就算我武功胜过你千倍、万倍,你也不会留在我身边的,对不对,赤霞?”他虽年幼,却非愚昧无知。他知道,她的心,不在他的身上。 红英早已走远,低敛凤眸有着淡淡轻愁,她知道龙旭对她的情意,但她认为那只是少年的无知迷恋,等他长大成熟,自然就会找着他的皇后了。 到了凤仪宫外,红英刻意放轻脚步,打算给?儿一个惊喜。轻轻推开房门,却见不着人,她招来肃立一旁的宫女,细问下才知道?儿刚从凤仪宫后直通御书房的小径往御书房去。 红英不解地问那名宫女:“公主去御书房做什么?”虽说?儿和阿旭的感情不错,但御书房乃皇上召见大臣之处,?儿去那似乎不大适合。 那名小宫女抿唇轻笑“奴婢不敢乱说,郡主去了便知。” 她微微挑眉,凤眸一转,了然笑道:“好,下去吧。”瞧那支支吾吾的模样,想来?儿又是为了去见“他”才会连她这个表姊都给扔在脑后。 红英拉起了裙摆,施展出高明的轻功快速向御书房奔去。有现成的好戏可看,她当然不愿错过。还没到御书房的门口,红英便瞧见一个小小身影在房门旁的窗口探头探脑,而平日镇守在外的卫士却都不见人影。 红唇扬起一抹宠溺,她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呵!想来是?儿斥退了原本守在门口的卫士,这小傻瓜,为了“他”什么礼教规范都忘了,堂堂初月公主像个小贼般的躲在窗外,还是个技巧拙劣、功夫欠佳的三流小笨贼! 像是印证她的想法一般,原本紧闭的房门突地打开,走出的正是张公公。只见他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尴尬表情,倾身向跪在地上,手足无措的龙?儿说了几句话,龙?儿面有不甘,却神色娇羞地跟着张公公走入御书房。 红英忍住笑。知道是自己该上场的时候了。当她刚踏上御书房前的台阶时,房门立时打开。张公公狐疑的探出头来,一见到是她,老脸绽出了一个真心的笑。“郡主万福。”真是好极了,公主有救了。 红英回以嫣然笑道:“烦劳公公通报皇上一声,赤霞求见。” “郡主莫折煞老奴,郡主快请进。”凭皇上对郡主的宠爱,那需要通报。 红英也不多说,款款走入御书房。果然,里头除了脸色不悦正训斥着龙?儿的龙旭,低头听训、颊泛淡红的龙?儿,还有一名身着银龙战甲的俊挺男子。男子高大魁梧,刀凿般的五官分明,英俊阳刚,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龙旭责备着龙?儿。 红英认得他,他是威武将军风行云,龙旭最亲信的臣子之一,年少英俊又官途看好的他,可说是京城权贵名流心目中最佳的乘龙快婿,风行云却拒绝所有人的明示暗喻,以他深爱着不幸病逝的发妻作为推辞,立意终生不娶。 红英向来对于孤冷深沉的他没什么好感,若不是因为他曾救过?儿,而?儿又对他一见钟情,她压根就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这样将内心情感锁住的男人,让她想起风冥,那双压抑温柔的眼,明明燃着灼热的浓浓情火,却硬是忍得下不开口。 三人听到她的脚步声,不约而同望向她。 “赤霞。”龙旭又惊又喜,语气雀跃。想不到才分开一会儿又能再见到她。 “行云见过郡主。”风行云优雅行礼,神色依旧漠然。 红英故意啧道:“?儿,你不是和我约在凤仪宫,怎么跑到御书房来,还惹得你皇兄动怒?” 龙旭也皱起眉斥道:“赤霞,?儿真是太不像话了,她居然遣走了朕的卫士,躲在御书房外偷听朕和风爱将谈话,真是愈大愈调皮。”他也不是不懂皇妹的心意,可皇妹年齿尚轻而风行云又心有牵绊,眼前还不是时候。 龙?儿不敢开口,慧黠大眼在三人身上游?刈牛?詈笸t诜缧性粕砩希你醭彰缘赝?潘你钡胶煊3嵝t錾?帕澈烊缁鸬拖峦啡ァ?br /> 风行云明明瞧见了她眼中那柔浓浑厚的深情,却不作任何反应,淡漠俊眸一转,专注望着墙上的字画,那冰冷的神态像是完全置身事外的陌生人。 红英暗想:假如风冥是木头,那风行云就是石头,硬实的让人敲了手都会痛的石头。风行云又像是冰,冷寒不化。 她努力装出一个温柔诚恳的笑靥。“求皇上看在赤霞的面上别再责怪公主了,公主到底还是个孩子,难兔玩心重了些。”真麻烦!要不是风行云也在,她大可直接拉着?儿离开。唉还是得给阿旭留点面子,他是皇帝嘛。 “朕都听你的。”龙旭乐不可支地答应。开始在心中感谢起皇妹的莽撞。 龙?儿忍俊不住捂起嘴偷笑着,娇憨甜美的纯真笑靥尽数落入风行云那幽遂的眼中。深沉寒潭起了一丝极轻微的波动,但瞬间又如结冰般冷硬。 红英拉着龙?儿,朝神智还不大清楚的龙旭和面无表情、一脸严肃的风行云再投以一笑。“赤霞和公主先行告退了。” 龙?儿咬着唇,又偷觑了风行云好几眼,才依依不舍地被红英带离御书房。她不敢再回头,不是不想多瞧他几眼,而是怕看了会再也舍不得离去。 御书房中的二个男人同时看往她们离去的方向,视线却分别落在不同的背影身上。 龙旭看着左红英,目光痴迷。 风行云瞧着龙?儿,眸色深沉。 第三章 好累!这是红英回到左家时的唯一感想,她眉目低垂,眸光黯淡,露出少有的疲态。 现下已是日暮时分,夕阳艳红如血,天空也染成妖魅绯色。 红英花了整个下午在凤仪宫和龙?儿讨论她对风行云的感情定位。红英很努力的试着说服龙?儿,她对风行云的感情出自于感激崇拜,并不是真正的爱。 龙?儿则是咬着唇,水汪汪的大眼瞪着她,脸上的倔气让人又气又不舍。 之后,宣告放弃的人是她。名震大江南北的左侯府当家,精明能干的赤霞郡主居然说服不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天真少女,这要是传出去大概会笑掉那些过往曾在她手下吃过亏的奸商和老江湖。可是,再多、再犀利的话语在龙?儿那双执着坚决的大眼注视下,完全发挥不了该有的作用。 真是怪了,才十三岁的小丫头懂什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儿如此执着?难道,那小丫头真爱上了风行云? 心底涌上一阵轻愁,她心疼。拿自己来说,风冥明明爱她却又逃避着她,但至少她知道他爱她,可她就已经十分痛苦。那爱上一个完全封闭自己不让任何人靠近的男人,又该是怎样的疼? ?儿如火般狂烈炽热的情意融化得了风行云那上古冰山吗?亦或会被风行云的冷漠给浇熄成一滩绝望无波的死水?不!她绝不能让?儿变成那样!向青姊买断风行云的一切交给?儿好了,毕竟,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美丽凤眸转了转,红唇勾起一抹狡滑。对风冥,她不也是如此吗? “郡主,侯爷请您过去大厅一趟。” 仆人打断了她远飘的思绪,她淡笑道:“好,我更衣后便过去。”又有什么事,是嫌她不够烦吗?从昨晚突如其来的婚事,和风冥的对峙,加上龙?儿和风行云那绝对是坎坷曲折的诡谲情路。老天还真是厚爱她左红英啊! 仆人倾身领命而去:“是。” 红英入房后一边更衣一边问道:“我入宫时家中可有大事?”铁定有事,不然爹爹绝不会不顾她出外后必先更衣的习惯而要她先至大厅商谈。 丫鬟互看一眼后,有些瞻怯的回话:“楚家夫人已派人来小定了。” 红英微微蹙眉,随既展眉一笑。“动作可真快。”十多年来不闻不问,一下子便提亲小定,这么不寻常的急迫,到底楚家夫人葫芦中卖的是什么药? 灵光一闪,红英突地绽开一个艳绝灿笑。嘻,她想到了。 红英不急不徐地缓步踏入大厅,左四书立时大步迎上来正欲开口,她却抢先了一步:“爹爹,我三天后下江南。” 左四书讶异地望进女儿那异样炯亮的精明凤眼。“去楚家吗?” 她桃眉一笑,轻松、闲适。“我是去视察一下江南的商务,至于楚家那边,也许会去瞧瞧吧。”瞄到一旁风冥那陡然握紧的拳头,她唇畔笑意更深。 左四书皱眉,不大赞同地摇摇头:“可楚家刚下过小定,你这样冒然南下拜访,恐怕有些失礼。” 红英的语气又冷又硬:“想见见自己未来夫婿也算失礼吗?楚浩然不来见我,总不能不许我去见他吧!” 左四书有些愕然,不大能理解女儿的怒气所为何来,但一转眼见着一旁风冥坐立难安的态势,心中立时有了数。八成二人为昨晚的事闹了别扭。 他无奈轻叹:“那这次你预备去多久?”算了,女儿大了管不着了,由着她去吧。 “看情况。”凤眸斜睨了风冥一眼,目光闪动。“也说不准我去楚家见了楚公子,一高兴就和他在楚家成亲拜堂。” 风冥再也忍不下去了,他突地起身,二话不说调头就走。 “风冥。”她好整以暇地唤住他。 风冥停下脚步,僵在原地却硬是不愿转过身正面看她。 红英淡淡笑道:“你替我准备一些送给楚家公子的礼物,毕竟,男人喜欢什么只有男人才知道。” 风冥宽厚的肩一震,却还是不说话,点了头便快步离去,看也不看她一眼。 红英望着他的背影,神色复杂,凤眸却十分坚定。她是故意难为他的,她可没忘了他早上说的话,他敢和她装糊涂,她就偏要气出他的真心! 她暗地里叹了口气,幽寂、沉重。今晚,他想必又是不得安眠了,自已又何尝睡得好呢?恐怕也是同他一般的一夜无眠吧! 二人为何会落入现下这般暧昧不明却又纠缠不清的处境呢? 小时候的风冥,对她万般呵护,那像现在,总是以一种温柔却保留、关心又疏离的方式对待她。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大约是三年前吧!风冥的态度就突然变了,性格也冷酷了许多,再也不似往日溺宠她。 不懂事的她开始蓄意激怒他,只是不愿看到他那压抑痛苦的眼神。然后,她认识了柳青娘,她开始采取迂回的手段来诱出他的真心。 有时,她都觉得自己故意欺负风冥的举动幼稚地可笑,那里像是精明干练的赤霞郡主做的事,可是,她忍不住啊! 为了爱,是不是每个人都会变得幼稚?是不是每个人都会变得急躁?她其实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认为自己的出身是二人的障碍,可她一点都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他这个人,就只有他而已,就只是他而已。 她气,气他怎会不懂她,在他心中她真是如此浅薄的女子?他对她的感情难道敌不过他心中的芥蒂?罢了!时间已到,她可不许他再逃避下去,吉坦回的江南之行,她要将事情一并解决。 一旁的素绫望着红英坚决的神色,轻轻笑了。她了解红英,当红英脸上现出那种表情时,通常都有事情即将发生。 好事?坏事?也只能由红英自个儿决定了。 左四书见了红英的神色,却又忍不住长叹一声。 二天后,红英便带着风冥、素绫和一些仆人,浩浩荡荡朝江南而去。上路前,左四书拉着素绫,悄悄拜托她多注意二人,别让二人闹得太厉害。素绫微微蹙眉,应允了爱女心切的他这份请托。 红英悠闲驱马在前,二人策马随行,仆人们驾着马车尾随在后。 几天后,沿途景色逐渐转成南方那多山多水的秀美,风冥阴沉的脸色却和明丽的春色成反比。景色愈美愈动人,他的脸色就更加不悦骇人。 红英不以为意,素绫也一如常态,神色清冷,二人有志一同地佯装不知。只有可怜的仆人们瞻战心惊地躲在后头专心驾着车,除了要停宿或有事请示外,丝毫不敢靠近即将如同火山爆发般的他。 “红妹,快到江南了,是先进苏州城还是上栖霞山庄?”栖霞山庄是左红英在苏州城郊的一座别庄,精致清雅,算是左家在江南的据点。开口的是素绫,她本不多话,但风冥一路上却异样沉默,只能由她开口。 红英淡淡一笑,凤眸炯亮。“不急,我们先去小道客栈会会‘故人’。”不管是为了打听楚浩然还是风行云,她势必都得先上小道客栈一趟。 听到她口中的“故人”素绫微微蹙眉,目光闪动。风冥则是眯起了眼,薄唇紧抿。后面仆人们的反应更夸张,他们一个个脸色大变,脸上直冒冷汗,紧张笑道:“那小的们?” 她笑意更深,无所谓地挥挥手“你们可以先进栖霞山庄去,我们三人去便成了。” “谢郡主,请郡主多加保重。”仆人们如释重负地离去,神色开心地让红英忍不住摇头失笑。 驾着马徐行,暖暖春风拂起几许青丝,红英懒懒回想过往。记得头次见到柳青娘是三年前,那时她还不是赤霞郡主,风冥和素绫还不是她的护卫,她也还没接下左侯府,只是个为情所困的烦恼少女。 那时她太过年轻,无法忍受风冥眼中明明满溢情意却压抑真心,疏离地躲着她。即使她知道原因,但天生的骄气和女性的自尊不容她放下身段要求他别躲她,她只有将那理不清、斩不断的怨怒藏在心里。 当怒意累积到极点,她终于爆发了。那次,她藉机和风冥吵起来,单身匹马偷溜出左侯府,漫无目的流浪到江南。 她是故意的,她要让他后悔!让他担心!她想看到他追来求她回去时的表情,她想知道他在乎她,她迫切需要一个明确的证明,来修补那因为他疏离而日渐破碎的心。 她想逼出他的真心,无所不用其极。 说巧不巧,满心怨气的她到江南,沿路上打抱不平时,很“顺便”从二个江湖小贼手下搭救了个老人。老人有着白白的头发、白白的眉毛、白白的胡子,还有圆圆的仁慈笑脸和一双炯炯有神的奇异眼睛。 老人看出了她有心事“好心”告诉她江南有一家小道客栈,客栈的老板名叫柳青娘,能够解答一切的问题。听了他的话,年轻气盛的她立时直闯小道客栈。 那是月夜,明亮的满月之夜。 小道客栈是一间小小的竹造客栈,翠绿得仿佛会吸走人魂魄的柳树围成半圆,像是守护般环绕着它。 红英见着了柳青娘,一个身着和客栈外柳树同样翠绿色泽青衫的女子。 柳青娘喜欢绿色,这是她对柳青娘的第一印象。柳青娘是个美人,这是她的第二个印象。 柳青娘大约二十出头,黛眉弯弯如新月,诡谲难测的杏眼盈着款款魅人的柔媚波光,温软红润的唇扬着邪气轻懒的笑。 看着她的笑,红英有着瞬间的失神。红英也是个美人,有着美人的傲性和豪贵的骄气。但红英不得不承认,柳青娘的容貌或许称不上绝美,但她那幽渺妖魅的独特气质却非常吸引人。就像是客栈外那美得柔媚、魅得魔邪的绿柳。她望着柳青娘,仿佛见着了柳树所化的柳妖。 柳青娘打量着她,轻轻笑道:“红妹子,令尊很担心你呢。” 红英微微挑眉,不大讶异柳青娘知道她的身份,反正天下人都知道她那袭红衣和那只血玉凤凰簪。 凭着怨怒和傲气,她毫不客气、单刀直入地问道:“听说你什么都知道?” 柳青娘毫不介意,笑眯眯道:“不,应该说,只要妹子问出口、付得起价,姊姊都知道。”好傲的小姑娘,她那如火的烈性倒是挺可爱的,何况,她可是“那人”的亲戚,于情于理都该让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柳青娘伶俐的口才和落落大方的态度让红英脸色一整,她深深地望进那狡黠杏眸,见着了其中的睿智世故。她立时明白柳青娘不是个简单人物。“小妹失礼,青姊别见怪。”她改了称呼,间接表明她对柳青娘的好感。 柳青娘轻轻一笑。聪明的小姑娘,不愧是商业奇才左四书之女,真是懂得见风转舵。“你别客气。来,和姊姊换个地方谈谈。”柳青娘亲热挽起她的手,向客栈后门走去。 “好。”红英爽快应了柳青娘,虽然二人只是初见面,但她相信柳青娘绝不会害她。她就是毫无道理地这么认为,也相信自己的直觉,事后也证明她的猜想无讹。 就这样,柳青娘带红英来到了客栈后面的柳林。那相她之前所见的柳榭是同一品种,不复一般人印象中的柔弱,高大结实的让人愕然。 在即将进入柳林前,柳青娘停下脚步,向红英盈盈笑道:“妹子,姊姊的性子怪,不喜俗人打扰,所以柳林中动了点手脚。” 她从怀中拿了条银项炼给红英,坠饰是一块如手指甲大小般的青石。温润的光泽像玉,澄透的质地又像翡翠,饶是见多识广的红英也认不出那到底是何宝石。“这是姊姊特制的小东西,戴上它便可在柳林中通行无阻。答应姊姊,不许给旁人,也不许弄失了,懂吗?”柔柔的语气虽是询问,却不容人反抗。 “我知道了。”红英笑着戴上了那美丽精致的项炼,心中丝毫没有任何被人命令的不满,这对心高气傲的她来说是很奇怪的。但柳青娘口中说出的话像是有魔力一般,能让人心甘情愿地照她所说的去做,或许是她那娇软的南方口音,也或许是她那神秘的笑,更可能是因为那双幽渺难测的杏眸。 二人入了柳林,路上红英仔细瞧着一旁的柳树,却瞧不出任何端睨,只觉得此林的气氛奇诡骇人。 进到柳林中居然别有洞天,其中有一小巧竹屋,建得极其精巧别致,用的全是上好湘妃竹,碧绿竹身洒着殷红斑印,一一相辉映,衬得绿竹鲜翠欲滴而红斑绝艳如血,清雅又隐着诡谲的渺渺邪气。其旁环着清可见底的潺潺小溪,溪水环着竹屋在其侧聚成一泓小而深的凝碧幽潭。潭畔建着小巧玲珑的竹亭,竹亭和亭中的桌椅用的全是和竹屋相同的竹料,有着调和的完整美感。 这与世隔绝的小小庭园美得像仙境,也虚幻的如同梦境。在这个地方,仿佛时光也静止了,一切都停顿在这小园中。 红英的呼吸也像是停住了,只能目不转睛瞧着这美丽的柳园。她禁不住发出衷心赞叹。“好清雅的地方,”虽说她出身豪贵,见识过众多华丽建筑,却不曾见过如此幽静又别具匠心的设计。 “妹子过誉,小地方比不上左侯府的三园、五厅、八院。”柳青娘淡淡一笑,有意无意点出了左侯府的布置。 红英神色不变,心中却是一惊。左侯府不同于一般富贵人家,候府门禁森严,闲杂人等向来不许进入,但柳青娘显然对左侯府的格局甚为清楚。想来小道客栈的眼线之广,果然非同小可。可柳青娘为何故意提及呢?是向她示威吗?不!柳青娘岂是如此沉不住气的浅薄角色,是另有深意吗?至少,她可确定柳青娘没有恶意,若是心存不善又岂会预先示警。假如柳青娘对左侯府知之甚深,那对她和风冥的事又知道多少呢? 满腹猜疑中,柳青娘笑道:“今夜月色极美,同姊姊到竹亭对月小酌一番如何?” 她点点头,柳青娘拿了酒壶酒杯,也是竹器上亚中绿澄澄的酒是上好的竹叶青,芳香扑鼻,不饮而醉。二人坐在亭中,在饮下一杯芳醇的碧浆后,藉着酒意,红英叹了口气。“我想知道如何得到风冥的心。” 柳青娘瞧着她,杏眸闪着邪光。“好问题。” “我知道你解答都要价码,只要你能回答我,什么代价我都付。” 柳青娘只是笑,那神情像成人在看无理取闹的小孩般。 红英不由得胀红脸低下头去,闷闷咬唇道:“我知道,其实你觉得我很可笑,只是个不懂事的任性小孩子,可是我是真心喜欢他,不!我不只喜欢他。我爱他,我相信他也爱我,可是他却逃避着我,那逼得我快发狂,所以我才逃到江南。你不会懂的,心爱的人逃避着你是一种多么痛苦的感受。我不懂,真的不懂。假如他爱我,为什么不把心中的事告诉我,让我和他一起分担?他该懂我的不是吗?他真的爱我吗?我已经无法确定了。” 红英一口气将内心心事全盘托出,明明二人性格不同、出身迥异,她却能在柳青娘眼中瞧见一种洞悉世事人情的智慧光采,就是那种眼神让她信任,让她愿意说出心中的烦忧。 柳青娘听着她的话,仍是笑,笑的极美、极媚、极艳,连身为女人的她也不禁为之心悸。那笑容却带着无法言喻的凄楚,说不出的苍凉、道不尽的无奈。 关于谜一般的柳青娘,红英又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柳青娘并不如表面上看来快乐。虽然她面上总是带着笑,她的眼神却幽渺如山谷中的岚雾,无人能测。 红英忍不住问道:“青姊,你是否有事烦心?” 柳青娘神色一转,又是邪气妖媚的笑,方才那悲伤神情早已不复见。“好妹子,这问题的价钱你出不起的。” 红英一怔,知道柳青娘是借故推托,也不好再多问。 柳青娘又饮尽一杯酒,浅笑道:“你的问题有答案。” 红英急问道:“告诉我。” “你早已知道了。”柳青娘望着她,神色十分温柔真挚。 她呼吸一窒,目光复杂。柳青娘的话刺穿了她的心。是的,她早已知道了答案,只是她不能接受,只是她不愿接受,更是她害怕接受。 “你知道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你的性子太急太傲,才乱了你的心。”柳青娘缓缓倒了一杯酒,也替她倒了一杯。“姊姊可以给你建言,但怎么做,只有你自己能决定。” 红英望着她的笑,一饮而尽杯中酒,叹道:“这世上有你不知道的事吗?” 柳青娘只是笑,没有回答,但幽?的眼中又流过一丝方才的神采,似忧似怨,如泣如诉。 红英又倒了一杯酒,望着杯中倒映的满月轻笑。“青姊,谢谢你。不过,有件事想麻烦你,我想买断一个人的消息。” “谁?” “完颜烈。” 柳青娘挑着眉,妖娆一笑,优雅地向她举杯。红英目光闪动,举杯回礼。二人眼中有着同样的默契,神秘、难测。 柳青娘悠然笑道:“你真是个聪明的女孩子,风冥是跑不了的。” 红英嫣然一笑,二人不再说话,只是就着银白的月光对酌,一杯又一杯,一壶又一壶。 夜上深、浓,银灿灿的月光照着着园中明亮地彷如白日,周遭柳林的飒飒风声如情人低语,又似鬼魅泣吟。 红英的脸儿泛着晕红,表情醺然,竟似有些醉了,忽地,她放声长笑,意态豪狂,笑声中充满着醒悟后的畅然。柳青娘望着她,也轻轻地笑了,不似之前的诡谲,而是真心的欣悦。 月,圆而温柔,二人坐在凉爽的竹亭中,红英银铃般的笑声飘荡在清风中,柳青娘的眼中映着那完美无缺的满月,这是个快乐也令人怀念的美丽月夜。 隔日,红英在柳青娘房中因剧烈的头疼清醒时已是日正当中,她呻吟不止,迷糊中见到柳青娘坐在床畔,递了一盏浓茶给她。 红英接过茶盅,不可置信地望着神清气爽、笑容满面的柳青娘。有没有天理啊!虽说昨晚她喝了不少,但柳青娘喝的量至少是她喝的三倍,为什么柳青娘仍是一副悠哉模样? 红英皱着眉喝完了那杯苦涩浓茶,头痛似乎消退许多,但柳青娘的话立时让她头痛加剧。“风冥来了,已在客栈等了你半日,他听说你宿醉未醒,十分担心。”柳青娘说的含蓄,风冥那张冷沉的俊脸,在听说红英不但喝酒而且宿醉未醒时,更是严酷的骇人。 红英忍不住又呻吟一声,娇艳的小脸皱成一团,想也知道风冥的脸色势必十分难看,他曾不许她多喝酒的。他会今早便到小道客栈,一定是一路上紧追着她南下,才会来得如此神速。 怎么办?他来得太快,她的心情在和柳青娘对谈后已有了转变,却尚未做好面对他的准备。尤其是在犯错被他逮个正着的时候,她那能见他。 柳青娘见了她如此神态,忍不住格格娇笑。“妹子若是不想见他,姊姊赶他走便是了。” 红英急忙起身拉住她,赧然咬唇道:“我不是不想见他,只是不知如何面对他。”诚害一面对自己的心情后,她才敢承认自己其实是那么地想他,这次逃家,折磨的不只是他,也是自己。 “想通了?”柳青娘摸了摸她柔滑的头发,笑得十分开心。 她脸儿一红,羞涩地点点头。“嗯。”“好妹子,姊姊免费送你一个答案。”柳青娘微微一笑,目光闪动。“他的心在你身上。”这小姑娘性子傲,难免多疑多气,不如给她个肯定的答案,省得她烦心。 红英怔怔望着她,心口一热。“谢谢。”她知道柳青娘是如此说为了让她安心,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风冥有多爱她。 只是,就因为清楚,她才更希望能听到他亲口承认。说她不满足、说她贪心也好,她就是想听到风冥告诉她,他爱她,他会陪着她。 她在心底暗暗发誓,她一定要通出他的真心,反正,她才十四岁,有得是时间,无论用任何方式,她绝不允许他逃开她。 之后,她跟着风冥回左家,不久后便向父亲要了素绫和风冥作为贴身护卫,她要绑着他,让他寸步都离不开她。三年后的现在,事实证明她作的选择正确极了,只差那临门一脚,她就修成正果了。 红英一抖手中缰绳,身下爱马烈焰便如疾风般狂驰急奔。被她抛落的素绫还来不及赶上,一旁的风冥早已策马追了上去。 素绫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暗叹了口气,眼中却闪着隐隐笑意。毕竟是一双有情人,看来老爷子交代的事,也用不着她多操心了。 第四章 纤纤翠柳,丝丝垂碧,映着蓝天白云,好个江南明媚春景,如诗如画。 小道客栈外,红英、风冥刚系好马,柳青娘便款款自客栈内走出,仍是那袭绿衫,丰姿妖娆,神色愉悦。“好久不见了,红妹子。”她的情报灵通,早在红英离京时接到消息,算准了红英此时会到。 红英快步迎上她,满面笑容。“真是久违了,青姊。” 柳青娘懒懒睨过红英身后面色不善的风冥,抿出一抹诡笑。“姊姊闻得妹子已和楚家公子小定,正想捎礼祝贺,楚家公子清俊温文,人品出众,妹子好大的福气。” 风冥脸色转沉,薄唇紧抿不发一语。红英不置可否地淡笑。柳青娘挽着她,向客栈后的柳林走去。“我们姊妹俩好这么久没见,还是到我屋中聊聊。” 红英和柳青娘往柳林行去,风冥望着二人,面色阴晴不定。 二人入了竹屋,柳青娘半卧在竹榻上,慵懒笑道:“你今日来可是为了楚浩然?” “青姊果然清楚,我要那家伙的资料,愈详细愈好。”红英坐在竹桌旁,凤眸半敛,瞧不清她心中想法。 柳青娘望着她,眯起了眼问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这桩婚事不也是你亲口应允的?” 红英突地一笑,朝她扮了个鬼脸。“青姊不是无所不知吗?自己想。”她才不信青姊会不清楚她的想法,她的那点心思那比得上青姊的诡计多端。 柳青娘冷哼,神色微嗔。“你这十足十的商人性,真是愈大愈不可爱。” 红英一笑,又是个鬼脸。“我才不相信青姊会不晓得我心里想些什么。” 杏眸异芒闪动,红唇漾起一抹了然于心的笑。“大抵有个数吧!你这帖药下得可真够重,可怜的风冥少爷哪受得住啊!不过,你的运气可真不是普通的好,楚浩然的事你不用再烦心了。” 红英不解皱眉。“青姊的意思是?” 柳青娘笑意更深,甚至带点神秘。“到了楚家你自会清楚。” “这么神秘?”她狐疑地望着柳青娘,心中的疑问油然而生。 “呵,还才有趣啊。” 红英受不了地叹气。“青姊,你又想看好戏了?” 柳青娘挑起二弯柳眉,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哎,姊姊整日守在这小客栈,真是无趣得紧,妹妹给姊姊提供点娱乐也无可厚非。” 红英望着她那狡滑的笑,忍不住一阵恶寒,机伶伶打了个冷颤,立时决定换个话题。 “青姊,你该知道风行云吧!” “威武将军风行云?你居然会向我打听别的男人,我可真怕风冥少爷拿我喂他那把玄狱刀。”柳青娘伸手捂住胸口,做出一副怕事的娇弱模样。 红英讥笑道:“这你可不用担心,风冥对你可是唯恐避之不及,那敢拿你喂刀,何况,你和那把玄狱刀一较量,我怕是那把刀会被你给弄断。” 柳青娘轻晃手指,一脸的无辜不认同。“啧啧,怎么将姊姊说得如此不堪。” “不跟你闹了。”红英笑着,神色却有些无奈。“我打听风行云是为了我的表妹初月公主龙?儿,她是个十分可爱,也十分好的小姑娘,可惜,她太多情,喜欢上风行云,现下看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所以我才想替她买断风行云的消息,看是不是能替她增加几分机会。” “哦,那还真是难得。可爱的姑娘不见得好,好的姑娘也不见得可爱,加上多情。”柳青娘轻轻的笑了。“姊姊非帮帮这个初月公主不可。何况这个又可爱、又好、又多情的初月公主正是你的表妹,姊姊那有说不帮的道理。” 红英吁了口气,总算放下心。“谢谢,你开什么价?” “不用,风行云虽说是当朝第一大将,纵横沙场无敌手,可比起姊姊我就差多了,算是给你那可爱表妹一份见面礼好了。”龙?儿也算是左家的人,左家她总是得多照顾些。 “妹子在此代她谢过青姊。”红英心中十分感动,风行云虽不是江湖中人,但门禁森严的将军府那是一般百姓能进得了的,若非青姊有十足把握,嘴上又岂会说得如此容易。 想起那张倔硬的小脸,红英轻叹,眉目低敛。“她现下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我不希望她将来变成可怜的女人。” 柳青娘深思地望着她。“可爱或可怜是由她自己选择的,你再怎么操心都是枉然。” 她无可奈何地又叹了口气。“我知道,可是知道不见得就能做得到。” “你放心吧!我会直接将东西送至那小姑娘手中。”柳青娘笑语盈盈,丝毫不以深宫禁地为虑。 红英点点头也不多问,她知道柳青娘的手段,说能拿到就能拿到,说能送到就能送到,从无意外。 她和柳青娘又稍微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一是不愿打扰柳青娘过久,二则是明了风冥必会担忧。他一直不喜欢青姊,也不愿她和青姊深交,只是不曾开口明示,但她岂会不知他的心意。她知道他担心她,认为来路不明的青姊为江湖中人,加上神秘的小道客栈,和青姊相交过深的确危险。但她不只有求于青姊,她欣赏青姊的才干能力,也喜欢青姊那邪气的笑和捉摸不定的性子,她真心想和青姊交朋友。 果然,走出柳林她立时见着了风冥眼中的关心,诚挚而温柔。他总是如此望着她,深沉、浓烈却又压抑痛苦,让她在不忍外更有着不解,他怎能避开她?她怎能放开他? 红英快步走向他,见到他如往昔般别开眼,凤眸闪过一丝怨怒,她转向一旁的素绫。“走吧!我们上楚家去。” 素绫一惊,不安地望向风冥铁青的脸色。“这么急?我们才刚到江南。” 红英冷笑道:“我想早些见到楚公子,多和他谈谈。现下天色尚早,此时去正好。” 风冥不语,只是漠然望着天际,目光复杂。红英瞧着他,忍不住拧紧了秀眉,她俐落地翻身上马,二话不说急驰向苏州城。风冥一如往常,立时上马追了过去。素绫长叹一声,一抖缰绳,跟了上去。 一入苏州城,红英策马直往楚家而去,到了楚家大门,三人刚下马,楚家门房立时迎了上来,见三人神情谈吐非富即贵,态度更加恭敬,在听得红英身份后却脸色诡异,像是紧张又像是忧虑。 红英微微挑眉,暗自思量着。门房的异样,是和青姊所说的有关吗? 不及多想,三人在门房带领下进入楚家正厅,厅中一名面如冠玉、身形修长的俊秀公子含笑道:“浩然拜见赤霞郡主,这两位定是冥爷和素绫姑娘,久仰大名。” “你便是玉剑公子楚浩然?”红英目光如炬的打量着他。不愧玉剑公子之名,果然生得渭逸俊雅,人品出众,虽和自己同年,但气势沉稳,应对得当,不似十来岁的童稚少年。 “正是。”楚浩然怡然一笑。“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请郡主勿以为意。” 红英回以温和却淡漠的笑。“楚公子不必多礼,此次来访是为楚左二家婚事。” 楚浩神色凝重。“关于楚左二家婚事,的确是需要谈谈。”他向一旁侍候的仆人低声道:“请欢儿姑娘出来。” 红英敏锐注意到他唤欢儿时眼中的温柔,心念一动,明白了柳青娘那神秘的笑。 楚浩然向三人微微一笑入古涩、无奈却不悔。“楚左二家婚约虽是父母所定,在下却不能接受,望郡主见谅。” 风冥神色一变,说不出是喜是忧。素绫轻轻蹙眉,目光更加冷沉,红英最镇静,笑问道:“你想毁婚?” 楚浩然正色回道:“是。” “为了她?”凤眸扫向从厅内走出的娇小女子,女子生得清秀纤细,看来无邪天真,十分惹人怜爱。 楚浩然将女子拉入怀中,搂紧了怀中低头不语的小人儿,一字一句不容反对地说道:“对,欢儿是我此生唯一所爱,除了她,我谁都不娶。”他的语气坚定,神情真诚,任谁都看得出他对那名女子的深情。 红英微微挑眉,凤眸波光谲狡,突地笑眯了眼,毫无迟疑答道:“好,我们解除婚约,你负责摆平外面的流言闲语和楚家长辈,至于我爹那我会想办法解决。” “你愿意?”楚浩然一愣,他怀中的欢儿讶异抬起头来,清亮水眸瞪视着神色自若的红英,惊慌、无措。 红英笑睇着楚浩然,眼波不时流转至一旁的风冥僵硬的俊脸,语气戏谑。“就算我不愿意,你也不会娶我,是吗?” 楚浩然生硬开口。“对不起。” 红英抿唇一笑,甜美灿烂,炯亮明眸满是算计。“我不要口头的道歉,我要你实质的补偿。” 楚浩然挑眉,唇角扬起一抹玩味。“你要什么?” 红英毫不扭捏地说道:“我要你名下三分之一收益最丰的各式产业。”坚定的语气亳无商量余地。 “好。”楚浩然一口答应,倒是他身边的欢儿担忧地看着他。她娇怯怯开口。“相公” 红英蹙起了秀眉,不悦瞪视着试图挡她财路的欢儿。“别多嘴,小心你的那句相公叫不成。”这欢儿欠教训啊!她都大人大量的不计较她抢她未来夫君的过错了,还敢在一旁碎碎念。被毁婚的是她,要求些赔偿可是天经地义。 那迫人的凌厉目光让欢儿怕得低下头,大眼儿蒙上淡淡水气。楚浩然心疼地轻声安慰着,还不忘瞪了罪魁祸首一眼。“左红英!”他沉声警示着她。 红英冷哼一声,完全不将他的怒气放在眼中。“怎么着?”想她左红英何许人物,自小便闯遍大江南北,什么奇人异事没见过,今天要不是为了他楚家的产业,她根本就懒得搭理他这不知从何处蹦出的什么未婚夫婿。她开心地想着左家江南物业加上楚家的产业,那左家在江南的势力立时可冲上第一。嗯,挺划算的。 相较于她的兴高采烈,楚浩然却是一副忍着怒火的阴郁脸色。“我会将帐目明细一并送到栖霞山庄。”他温文的嗓音十分动听,众人却都听得出其中隐着送客的冰森寒意,这女人居然敢吓他的欢儿,要不是因为她是个女人又是他毁婚的对象,他绝不轻饶她。 “嗯。”红英满意的点头,连谢字都不道一声,在她心里,那三分之一的产业她是受之无愧。哼,毁婚的又不是她,虽然她早就有毁婚的打算了,要是真对楚浩然有心,好胜性强的她又岂会任由欢儿介入。老实说,她还真是感激这看来傻傻的欢儿。嗯,拿人手软吃人嘴软,她还是说几句应酬话充充场面好了。 她朝欢儿嫣然一笑,半真半假笑问道:“欢儿姑娘和楚公子真是相配,我先祝二位百年好合,不知何时请本郡主一杯喜酒?” 楚浩然志得意满一笑,正待答话。欢儿却从楚浩然怀中挣脱跑到红英面前。“我想到好方法了。郡主,你为正室,我为妾,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伺候相公。” 红英的笑当场僵在脸上,显出难得失态。她看着欢儿灿若春花的笑靥,脑中一片空白,这女人在说什么啊?什么正室什么妾的?伺候? 风冥的方向又传来了啪的一声,这次他手中没有端着茶盅,倒楣的是他所坐的黑沉木雕花椅,还好他身手一流,在倒下前先立直了身子,才没出了大糗,只不过他脚畔的片片碎木和他那铁青的脸色,实在不大相衬。 素绫则是双目圆睁,红唇微启,清冷的面容首次出现讶异表情。 楚浩然的脸色最差,比起一直沉着脸的风冥,常笑的他生起气来更加吓人。只见他长袖一扬,欢儿娇小的身子立时被他紧搂在怀中,惹祸的小嘴被他另一手紧紧捂着。他朝面面相觑的众人挤出了一抹看来有些狰狞的笑。“郡主请恕在下失礼,我们‘夫妻’有些私事要谈,就不招呼各位了。”他特意强调了夫妻二字,明白否决刚刚欢儿那异想天开的提议。 红英也立时反应过来,她强笑道:“楚公子客气了,你们‘夫妻’慢慢谈,我们也该告辞了。”啧,没想到楚浩然看来斯斯文文,真发起火来还挺吓人。那过人的气势和迫力,要是他真的接下楚家,难保原本落入左家的产业不会再度被抢回他手中,这倒是需要注意了,不过幸好楚家有三兄弟,排行老二的楚浩然应该不是主要对手。 欢儿在楚浩然凶恶的眼神下瑟瑟发抖,不停向红英投以眼色。对着欢儿投来的求救目光,她很薄情的回了个“哎欢儿姑娘,你就自求多福吧!”的无奈眼神。没办法,人家都说了是“夫妻间的私事”她这个外人那有插手的余地。 她朝风冥和素绫使了个眼色,三人向楚浩然告辞后便离开了楚家。 三人在红英的提议下将马交给楚家的仆人送回山庄,她也顺便要人传信给爹爹左四书有关和楚家毁婚一事,一切交代妥当后,他们则至苏州的大街上信步闲逛。 苏州不愧是江南最热闹繁华的大城,红英在解决婚约又得到“赔偿”后,心情十分愉快。她就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开开心心的要这要那。 素绫和红英并肩而行,她早已回复了平日的清冷。方才她真是被欢儿的“大方”给吓到了,原本还以为能将楚浩然迷到毁婚的女子,当是个精明的厉害角色,没想到却是个天真稚气的小姑娘。想起那欢儿清灵水秀、楚楚可怜的模样,她也不能否认欢儿的确有其特殊魅力。 身为毁婚当事者的红英可不像素绫想这么多,她对于无益的人事物一向不加以注意。所以她现在想的只有大街上所有好吃新奇的小玩意儿,其他的早全抛之脑后。 相较于二人的平和,随行于后的风冥脸色冷沉,黑眸专注地望着前方那抹红色身影,暗地里猜想着红英的心思。 红儿,她在想什么?她为何能如此平静地接受毁婚的事实?她甚至连一丝怒气都没有,只除了方才欢儿阻止楚浩然交出家产时,她才微微嗔怒。难道,她一开始就已打定了主意,只将楚家的婚约当作一种利益的交换?那他的烦恼挣扎算什么,是她眼中附带的娱乐吗? 虽然他心中窃喜于红儿的婚事不成,但他却不能忍受红儿的试探,她明明知道他内心苦楚,却如此残忍折磨他。想到她居然连婚约这等无比重要的终生大事都拿来戏弄他,他更是怒不可遏,但又只能闷在心中,他说不出口啊! 他只能在心中长叹一声。 俊脸更加阴沉骇人,吓跑了不少在旁观望的纯情少女,也在无形中逼退了不少意欲亲近他前头的红英和素绫的男子。风冥闷闷走着,没有发现红英正悄悄地回头偷觑着他,脸上带着计谋得逞的诡笑。 瞧见了他不悦的神色,红英笑得更甜了。看来这重药下得值得,不仅轻轻松松得了楚家产业,又激出了风冥有史来最差的脸色。 素绫不是没有发现二人之间的情思,而是故作不知,反正三年来她装傻装习惯了,不差这一次。她在心中暗叹却也无可奈何,感情的事本不容第三者插手。不过,想到左老爷子听到这事的反应,她就忍不住苦笑。 会大为震怒吧!不过,铁定也同她一般无力。 三人便这样心思迥异的一同逛着大街,直到风冥被远处一抹熟悉的魁梧身影夺走了注意力,他一震,俊眸蒙上浓的化不开的阴霾。 是完颜烈!他果然也跟来了。 黑眸更加沉冷,风冥紧抿着唇,神色森寒严酷。红英和素绫见着了他那难看的脸色,以为他是为了红英毁婚的事在闹脾气,也没有多留意。 完颜烈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人群中,风冥眼中的恨意却不曾消失。 回到栖霞山庄用过晚膳后,风冥便回到房中闭门不出,直至夜深人静,他才悄然溜出庄外,为了掩人耳目,他连正后门都不走,直接翻墙而出。一到庄外,他随即向一旁浓密的树林走去,那里人迹罕至,是深夜秘会的绝佳所在,虽然他和完颜烈并没有事先约定,但是以他对完颜烈的了解,完颜烈绝对会在那里等他。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才刚走进树林,便听到完颜烈的冷笑声,完颜烈步履稳健地自大树后走出,地上杂草遍布,他走来竟连一丝轻响都没有,想见其武功之高强。 风冥冷漠地望着他,眼中有着压抑的恨和更多复杂的情感,完颜烈却像是没瞧见,懒洋洋问道:“左红英和楚浩然的婚约解除了,你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的视线落在远方。“既然她没有要和楚浩然成亲,我和她的事可以缓些时日。” 完颜烈不屑一笑,眼神冰冷。“你的理由可真多啊!记住,我今晚来不是为了听你多话,而是要你替我做事!我将你送入左府这么多年,早已到了收网的时机。”他拿出一个精致的蓝瓷小瓶。“拿去。” 风冥皱眉问道:“这是?” “翻云覆雨。”他挑眉邪睨着他。“你该知道怎么用吧?” 他一怔,沉声反驳。“不行,红英的性子强,对她下药只会造成反效果。”他暗暗心急,完颜烈居然会想到用媚药这下流手段,看来耐心的确已到了极限。 完颜烈凌厉地扫了他一眼,锐利如刀。“哼!你别再拿假话搪塞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真爱上了那小姑娘才不愿伤她。” 风冥呼吸一窒,狼狈转过头去不愿回答,完颜烈不放过他,寒声逼问道:“回话。” 他咬牙迎上完颜烈那阴冷的目光。“对!我爱她,所以我绝不让你伤害她!” 完颜烈也不动怒,只是冷笑。“你敢反抗我?我要是向那小姑娘说,她全心信赖爱恋的风冥,是我完颜烈的亲生儿子,是我派去埋伏在她身边多年的卧底,你以为她会怎么做?”完颜烈故作惋惜地摇摇头。“可怜那么烈性子傲脾气的小姑娘,只怕会受不了这个打击。你说,她会气得杀了你,还是伤心欲绝的与你断情绝爱,终生不再相见?” “你!”风冥握紧了双拳,狠狠瞪着他。他说得没错,自己的确是他安排在红儿身旁的卧底,但他对红儿的感情却毫无一丝虚假,当年完颜烈为求逼真故意消去他的记忆,再将他重伤成奄奄一息,让左四书心无芥蒂地收留他。 毫无记忆的他,傻傻按照着完颜烈的预谋,他爱上了红儿,也成为红儿信赖的对象,一切,本来是那么美好幸福。直到三年前,完颜烈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将他的记忆重新唤起,他才恍然大悟自己的真实身份。从此,他仿佛身在地狱,他开始逃避红儿,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他怎能告诉她,他只是枚棋子,二人的感情只是一个蓄意安排的陷阱。 一想到她会因此恨他,他就痛苦欲狂,他不想伤害她啊!他本想离开,可他舍不得红儿,完颜烈那时也没有逼他太紧,想是怕他一走了之,破坏了经营多年的计画,就这样,在他的私心下,一日拖得一日,光阴飞逝。然后,就成了今日难堪的局面。 “别以为我不敢,假如你真的抵死不愿要她”薄唇勾起一抹冷邪浪笑,暗黑的眸子狠残骇人。“那为父的也不介意替你代劳。反正,我只是要逼她嫁至宥虎国,比起她美丽的身子,我在意的还是她背后左家的势力。” 风冥愤怒大吼:“你不是人!”他是恶魔,最冷血,最无情、最邪恶的恶魔! 而他,却是恶魔的儿子 “对!我不是人。”完颜烈邪邪笑着,眼中有着猎人狩猎成功时的笃定快意,他知道风冥会怎么做。“你做不做?”他是他的儿子,流着他完颜皇室的血,霸道、狂炽,绝不会将心爱的女人拱手让人。 风冥冷下脸,无奈地伸出手,低声道:“把药给我。”无论如何,他绝不让完颜烈伤害红儿。 完颜烈笑得更加猖狂。“哈哈哈!这才是我的好儿子,你做了最对、最好的选择,反正你爱那小姑娘,那小姑娘也爱你。我们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别开脸,不愿见到完颜烈脸上的得意,手中的瓷瓶更加冰冷,从他的手寒透了心,明明是暖洋洋的春夜,他却仿佛全身都结冻了般。 他是恶魔的儿子!那是更改不了的事实!是永远缠住他不放的诅咒!有人能解开这个诅咒吗?不!他已经不期望自己能从这诅咒中逃出,他只求,只求一个人能体谅他,只求她能体谅他。 红儿,她能吗?能吗?他不敢想也不愿想,完颜烈说得没错,红儿不会原谅他,她是那么的心高气傲,怎会原谅他的欺瞒!就算他不是蓄意,他也不敢奢求她相信他。 晚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今晚是朔日,无星无月,一片?黑沉寂,正如同他绝望的心,毫无一丝光明。 风冥回过神后,才发觉自己竟已回到房中,那蓝瓷小瓶正立在桌上,冷冷光芒刺痛了他的眼。他该下定决心,是离开的时候了。他再也不能见她了,再也不能了。 红儿对不起对不起他不能再陪在她身旁 他爱她曾经,他以为自己可能成为那个终生陪伴她的那一人,可是在完颜烈出现后,一切全化为乌有。他不只不能爱她,连陪在她身旁都是奢望。 他捂着脸,眼眶酸热,豆大的泪水无声滑下,心止不住地紧缩,疼痛得几近窒息,一阵又一阵,反覆不休。 他提起笔,颤抖地在纸上留下最后的言语,字不多,十个,但他心中的感情又岂是千言万语可承载。写完后,他将纸放在桌上,缓缓踏出房门,脚步很沈、很稳,充满着无法言喻的决然,除了身上的衣物,他什么都没带。 最不舍的都舍了,还有什么放不下? 他静静地站在红英的房门外,也不知痴望了多久,等他回神时,已几近破晓,此时的天色最黑,最暗,最沉重,却及不上他眼中的绝望痛苦。 在清晨来临,第一道曙光映上红英房门前,风冥悄悄离开了栖霞山庄。 第五章 “风冥!你这根烂掉心的死木头!”红英暴怒的狂吼响遍了栖霞山庄,吓得仆人们无一敢靠近,只有素绫陪在她身旁,向来清冷的眼忧虑、焦急。 红英急躁地在房内踱步来踱步去人宛如被困的野兽,手中的纸几乎要被她揉烂。那是风冥的留言,他最后留下的讯息。很少、很简单。 红儿,我走了,自己多保重。 什么多保重!她本来还沉醉在扩展家业的喜悦中,早上起来却见不着风冥,到他房中一看才发现他居然趁夜走了,只留下这张纸。 那根木头在想什么啊!正是轮到他上场时他竟敢临阵脱逃,她心中的焦急愤怒岂是言语可形容。 而最令她不能忍受的,是他居然就这样逃开,什么都不说,只留下这该死的一张纸,这无聊的几个字,他以为两人的感情是这样就能解决得了的吗? 臭木头!他想得美!就算他躲到天涯海角,她都要找到他! 素绫无奈地望着红英阴晴不定的脸色。在红英几乎毁了半个栖霞山庄后,素绫终于阻止了红英的暴行,不是她心疼山庄中财物的损失,而是受不了仆人接连不断的哀求。 仆人们没人敢接近盛怒中的红英,只能向她央求,她性子再冷也受不了百来人的哭啼请求,何况到最后,那根本就是变相的威胁。 “素绫小姐,小的求求您了,看在左侯爷的面子,您劝劝郡主吧──” 一个接一个,一声又一声,连老爷子都抬了出来,她也只能认命走上前去,柔声劝道:“红妹,别生气了,与其生气倒不如先找到风冥,你说是吗?” 红英水亮的凤眸已蒙上了层薄雾,颤声道:“我知道,可我忍不住着急,若是我找不到他呢?若是他不愿见我呢?我怕啊!绫姊,我从未如此怕过,我怕他真不要我,真狠心扔下我。” “你放心,风冥昨夜才走,走不远的,一定还在江南。假如左家的势力找不着他,你还可以请柳老板帮忙。”素绫见了她这般神态,心中十分难受,红英心高气傲,从不流泪,现下想必是伤心极了才会如此脆弱。 红英一怔,眼中的泪水终究没有落下。“对,那我立时派人去找。” 一旁的总管忙不迭应声道:“小的已派人找去了,郡主请静待好消息。” 红英点点头,凤眸转为坚定。素绫见着她的神情,知道她已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精明,终于放下了心。 这才是她从小看到大的红英,坚强、无畏,有着不屈不挠的执着恒心。 红英思考片刻后已有了决定。风冥会不告而别,想必是出了严重的大事。是什么事呢?是不是该先找柳青娘问问,或许青姊会有答案。不将风冥心头的事解决,就算找到他也是枉然。此次下江南就是想解开风冥心中的结,却没料到才刚开始正主儿就逃了。那她布局了三年的心血算什么? 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只怕她又会急怒攻心,气得什么都忘了。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请支持原出版社和作者,购买书籍。 红英快马加鞭急驰至小道客栈,客栈内却见不着柳青娘的身影。她皱起眉,唤住一旁的年轻伙计。“阿朗,青姊呢?” 阿朗回过身见着了是她,俊俏的脸上立时堆满讨好笑容。“老板在后头的竹屋歇着。”他对美人总是特别客气,尤其这赤霞郡主不仅是京城第一美人,更是他们老板的好姊妹,他怎敢不好生招呼。“谢了。”她回以一笑,便匆匆往客栈后头的柳林走去。 “青姊!”入了柳林,她高声喊叫,虽是心急,却也不愿惊扰了青姊。 “红妹子吗?等等,我房里有人。”柳青娘的声音从竹屋内柔柔传来,娇媚婉转、春意无限,说不出的销魂。听着柳青娘那样软嚎的声音,红英不由得一怔,她虽是未解人事的闺女,仍莫名的感到一阵脸红心跳。 屋内传来模糊的低语声,在柳青娘的轻笑中似乎夹杂着男子挫败的低吼。竹屋的门突地打开,一个高大的黑衫男子大步走出。 男子带剑,似是江湖中人,相貌清俊英挺,年纪不过二十来岁,眼神寒冽,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冷煞凶残的杀气,饶是见多识广的红英也不由得被吓得倒退一步,怔怔望着他说不出话来。男子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迳自走向林外,身形沉稳、步履舒缓,瞧得出是一流高手。红英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禁不住皱起眉来。 柳青娘不知何时已来至她的身旁,轻笑道:“妹子可是瞧得傻了?” 红英回神瞪了她一眼”嗔道:“这样的男人小妹无福消受。” 这可是真心话,性冷的男子她见过风冥和风行云,风冥压抑,风行云封闭,但这黑衣男子却是唯一一个会吓得她不寒而栗的人;那阴狠暗黑的眼,像是野兽,饥渴嗜血、蠢蠢欲动的野兽。他完全不隐藏自己身上张狂戾气,肆无忌惮纵形于外,这样的男人,太可怕了。 “妹子取笑了,来,进屋谈。”柳青娘笑眯了眼,目光闪动,诡谲复杂。“你这么急着找我可有什么事?” 二人进了竹屋,红英秀眉一紧,眼色黯然。“青姊,风冥风冥趁夜走的,清晨已不见了人。青姊我” 青娘轻抚着她的头发,语气十分温和。“不急,姊姊绝对会替你找回人,不过找人容易留人难,你打算怎么办?” “我无论如何我都要他留在我身旁。”红英神色一改,目光坚定执着。“他爱我,我也爱他。” 杏眸闪过一丝异芒,邪气骇人。“好气魄!姊姊教你一个将男人绑在身旁的法子,不过得付出很大的代价。” 红英毫不迟疑道:“好,你开价吧!” “这法子不用价钱。” 红英狐疑的挑眉,眼神充满怀疑。“那你说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柳青娘睨着她,高深莫测,在红英开始冒冷汗时,她才懒懒道:“你是会付出代价。”她笑得更加诡邪,目光闪动。“得到那代价的却不是我。” 红英一怔,半晌才讷讷开口。“谁会得到?” “风冥。” “青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红英急得跺脚,再也忍不下心中的慌乱。她不懂啊! 柳青娘诡笑,眼儿眨啊眨。“就是那个意思。你以为你为何要布局这么久?” 红英苦笑叹道:“其实,是我太懦弱。我怕,我怕他对我的感情抵不过他心中的结。我怕他选择的不是我,我怕他对我的感情输给他的压力,所以我始终不敢问他!” 柳青娘了然一笑。“你以为男女之间最终是如何?” “不就下聘成亲拜堂?” 她悠然叹道:“妹子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洞房?” 红英不可置信地望向柳青娘含笑的眼,美丽的凤眸睁得巷大,脸儿火辣辣红成一片,口齿不清地惊叫:“你要我和风冥不行!” “这是将他绑在你身边的最好方法,只要他碰了你,他绝不敢再离开你。你应当比姊姊更明白,他是个多死心塌地的男人。不是你自个儿说的,只要留得住他,无所不用其极?”柳青娘轻描淡写的,硬是逼得她哑口无言。 沉吟半晌后,红英摇头拒绝。“我爱他,我真的爱他,所以我不想强迫他。我希望他心甘情愿告诉我、爱我,所以我才等了这么久。”这么多年,她求的不多,只要他亲口告诉她,他爱她,只是如此而已。 柳青娘不死心地劝解道:“他是爱你的,有眼睛的都瞧得出。你到目前做得还不够吗?以往多少王公贵族向你示好,连你的皇帝表弟,你全拒绝,即使是楚家婚约,你也在风冥面前推辞,这么些年,你最亲近的只有他。况且姊姊也没要你强迫他,你又不是使什么下三等的媚药。男子与女子不同,若是他完全不动心,你又如何强得了他?你不是怕你在他心中的份量不够?姊姊就是教你加强在他心中的份量。” 柳青娘说得合情合理,更刺中了她心中的委屈,她忍不住低头叹气,见红英似是有些心动,柳青娘说得更勤。 “听姊姊的吧!姊姊不会害你的。还是你怕有损你的闺誉清白,此事不成珠胎暗结,妨碍了日后的大好姻缘?若是如此,姊姊也不会强迫你。” 她才看不惯那些愚蠢的卫道人士说的鬼话。什么女子贞洁比命重要,男子花天酒地只是风流无妨!偏偏真有些无知少女信以为真。女子的价值,不在那上头。 生为女儿身就不能主动追求自己的幸福吗?若是遇上了全心爱恋的伴侣,何须在意世俗浅见,误了自己一生。 幸福不是由他人给予,而是由自己争取。 红英急嚷道:“我才不管那些呢!就照青姊说的办!”她既然敢在十五岁接下左侯府,东奔西跑四处做生意,自是不把那些无谓的礼教虚名收在眼里,更容不得青姊对她感惰的怀疑。 柳青娘唇角凝着一丝狡滑,语气温和却戏谑。“想通了?” 她蹙起眉,没好气嘟嚷着:“不想通行吗?” 其实方才讲完她就后悔了,可是她那敢在青姊面前反侮。而且她也不能不承认青姊说的法子确实有道理。二人若是有了肌肤之亲,依风冥的个性是绝对会负责的,她再也不怕留不住他。无论如何,那总是一个方法。她的主意已用尽了,他却依然逃开,或许,青姊的建言,可以替自己和风冥带来不同的转机,而且,再坏也不会比眼下差。 至于日后的姻缘,假如风冥不娶她,她断定是不会嫁予他人。若是两人真是此生无缘,那么,她宁愿孤老终身,守住左侯府一辈子,若是有了孩子,那孩子便是左侯府下任继承者。 谁规定女子只能嫁人,只有风冥是她相许终生的伴侣,假如不是风冥,她谁都不要! 心意已定,她望向柳青娘,神色冷静精明,不若方才的羞涩失措。“姊姊说妹子该如何做?”她是个黄花闺女,一点经验都没有,若要风冥合作,势必得用些手段,她可不以为朝他勾勾手他就会自动靠过来。 柳青娘一副“你问我就对了”的态势,笑得得意极了。“男人通常都很冲动,有些一见到美人就会有欲望,有些却很会克制自己。假如你要和男人欢好,你必须引起他的欲望。” 红英认真的听着她讲解,支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风冥应该是那种很会克制自己的男人。”应该是吧!这么多年来他不曾和她有过任何非必要的肢体接触。 “我想也是。”柳青娘想起那总是压抑着感情的可怜男人,她认同点头。“那你就要先知道如何勾起他的欲望,让他放开一切顾忌。” “喔。”红英问得好学认真。“那我要怎么做呢?” 柳青娘答得理直气壮。“在他面前脱衣服啊!”“咦?!”她听得可是瞻颤心惊。“那多不好意思。” “还有更不好意思的。”柳青娘兴高采烈地笑道:“假如你脱了衣服他还忍得住的话,就要采取更激烈的举动。” “还有更不好意思、更激烈的?”红英的小脸一片惨白。天啊!在风冥面前脱光衣服己经够羞人了,居然还有更激烈的!原本清白的小脸瞬时又红成一片。 柳青娘挑了挑眉,唇边的笑更加邪气。“你要采取主动,先脱了他的衣衫紧紧拖住他,要是他还没反应,你就得吻他、舔他甚至摸他” “等一下!”她紧张兮兮的喊停,眼中有着少见的困惑。“吻我知道,就是亲他的嘴,那舔他、摸他又是什么意思?” 柳青娘故意用暧昧的语气吓唬她。“吻不只是亲他的嘴,你可以吻遍、舔遍、摸遍他的全身任何一个部位。” “他的全身?”红英捂着耳朵尖嚷,羞得连优美的耳颈都红了。“不行!我做不出来。” 天啊!她光是想像就已经全身发热发软了,那里还能实行。 呜青姊是故意整她吗?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她能不能问别人啊?可是,娘亲早死,这等事又岂能开口问绫姊,而且,同是黄花闺女的绫姊也不见得知道啊! 看到她萌生了惧意,柳青娘“好心”地安慰她:“也不一定要全身,若是一些比较敏感的地方也行。” 凤眸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敏感?”虽然她不大了解哪些地方比较敏感,可是那范围应该比全身少吧! “就是会让他兴奋的地方。”柳青娘戏谑一笑,十分清楚单纯的她在想些什么。 红英皱起眉,她不知道柳青娘在说些什么,只能傻傻问道:“是哪里啊?” 柳青娘笑得又坏又浪,眼中闪着可怕的诡芒,她用手指着自己的身子“示范”道:“像耳朵、颈子、胸口,还有”白皙的手煽情地覆向自己的下身。“这里。” 红英目瞪口呆地望着唱作俱佳的她,机伶伶打了个冷颤。开始怀疑自己是倒楣地问错了人,还是幸运地问对了人。 柳青娘见她一副吓呆了的模样,以为她不了解自己的意思,柔声问道:“红妹子,你懂姊姊的意思吗?” “咦?”红英尚未从失神状态清醒,只能傻傻望着她。 柳青娘攒起二道弯弯的新月眉,二话不说地转身,开始从角落柜子最深处翻出好几本书。“哪,拿去好好研究。”她将书扔给红英,在空中抛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这些就是教材。” “这什么啊?”红英俐落地接下一本本在空中乱飞的书,好奇地打开其中一页,才回复不久的脸儿马上又火辣辣地红了起来。 老天!图中是两具交缠的男女。他们赤身裸体,互拥着彼此,图画画得相当写实,人物的表情、体态都栩栩如生。 柳青娘平静淡笑道:“春宫图。” 红英忍不住一拍桌,起身时力道之强还翻倒了身下的竹凳,拔高的嗓音带着颤抖。“你给我这些干什么!” “你不是要学吗?这些就是教材。”柳青娘也不动气,她轻盈踱步至红英身边,纤细的手指指着图画中的男女交合之处。“你仔细瞧瞧,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 红英顺着她的手指瞧去,不禁脸红心跳。柳青娘笑瞅着她那羞涩的模样。“红妹子,姊姊知道你怕羞,这些画册你拿回去自己好好研究,照书中的去做就出不了错。” 红英赶紧将书收好,讷讷笑道:“谢谢青姊,我大概知道了。” 柳青娘突然捂住口轻呼一声。“啊呀!红妹子,你是个黄花闺女,和男子欢好时一定会疼痛,你可要忍着些,这瓶是温香软玉膏,专治瘀血,另一瓶是养坤露,要擦在”柳青娘轻笑附着她耳畔细语几句。 “不会吧!”红英脸色一变,又红又白。“擦在那儿!” “当然**庋?藕玫每臁:妹米樱?媒痰逆26冀塘耍?劣诟貌桓米觯?蔷褪悄愕奈侍饬恕:煤玫南胍幌耄?巧的就分挡恢档媚阏饷醋觥!?br /> 红英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当然值得。”她早认定风冥是她此生唯一的伴侣。 柳青娘浅笑,语气有些许调侃。“好!有气魄,这才是红妹子的个性!既然决定要做,可不许失败喔。” 红英可一点都笑不出来。她只能在心里暗暗祈求,绑住风冥不用使到这手段。倒不是拘于礼教如何,只是,她真怕啊! 柳青娘突地止住了笑,杏眸是红英未曾见过的阴狠。她正想开口。柳青娘却望着她一笑。“妹子,姊姊似乎来了朋友,有劳你先回栖霞山庄,姊姊晚点会将风冥的藏身之处交予你。” 柳青娘的笑很淡,却又说不出的深沉,那样的笑,红英也未曾见过,充满着让人屏息的无形压力。柳青娘的声音很轻很柔,可不给人反驳余地,她只能点点头,一语不发地走出柳林。 她和客栈中的阿朗打了个招呼便翻身上马,急急向栖霞山庄驰去。一进山庄,素绫立时便迎了上来,递了一枚青绿色的蜡丸给她。“是用信鸽送的。” 红英接过蜡丸,急忙剥开,读着里头的讯息。里头的字,比风冥留给她的更少,只有四字:以死相逼。 她秀眉微蹙,却又立即舒展,红唇泛起了一丝笑意。好聪明的青姊!好狠心的办法!不过,的确也比什么都有用。 在红英拆了蜡丸后不过一个时辰,整个江南都传遍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之前,最热门的闲嗑牙话题是楚左二家的婚约,当家俊公子和贵族俏千金,男方是温文儒雅、武功高强,女方美艳无双、精明能干,想当然是超强无敌梦幻组合。 随着女主角赤霞郡主南下寻夫,又将传言推上另一波高峰,而二家突如其来的解除婚约,高潮迭起的让众人在傻眼外又是满心疑问。各种光怪陆离的推测随之而生,最后,莫名其妙地一致推向公定版本。 和楚家二公子有婚约的赤霞郡主,原本就有相识多年的情人,二人情深意重、难分难舍,而楚公子也另有意中人,亦是你侬我侬、私订终生。四人情爱纠葛,缠绵凄美、动人心弦,所以二家长辈为了体恤为情所苦的儿女才解除婚约,造就二对天作之合。 可是到底纠在那,葛什么,缠绵东,凄美西的,压根没人知道。那这公定版本又是从哪儿传出的,更是不用问了。反正,传闻这东西,就是传闻嘛。又有谁会认真查证? 正当众人沉醉在故事的余韵中,又有些伤感未来恐再无如此有趣的话题可聊时,更劲爆的消息居然很识时务的自动出现。美丽多情的赤霞郡主居然为情自残,企图服毒自尽未果,险些香消玉殒。原因是郡主情人居然狠心抛弃为他放弃婚约的郡主,郡主伤心之余承受不了打击,选择偏激地一死了之。虽捡回一命,可心如死灰的郡主如今卧病在床,饮食俱绝,只求一死,而那无情的坏男人却远走他方不知下落。 正当群情沸腾,对那遇人不淑的郡主抱以十二万分同情时,悲剧女主角红英正懒洋洋半躺在闺房的绣床上,胸有成竹地等着铁定会自投罗网的笨木头。 果然,又一个时辰后,风冥低沉的嗓音在门外响起。“你没事。” 红英冷冷笑道:“你敢再离开我就铁定有事。” 一声长叹,他推开房门进来,轻轻将门带上,俊脸阴郁,目光沉痛。红英望着他,心中似喜似悲,只觉说不出的苦涩难受。不过几个时辰未见,竟如隔世重逢。 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百般情绪,轻声问道:“你为何离开?” 风冥望着她,眼中有着同样的激动,他摇摇头不发一语。 他的沉默引发了她隐忍多时的怨怒,她挺直身子怒嚷道:“说啊!我要你告诉我!我不要你把事情藏在心里,告诉我真有那么难吗?你就那么不信任我吗?”她气得浑身发抖,用力捶向床板,发出砰然巨响。“你就真要我开口吗?好,你不说我说!我爱你!我爱你!我一直都爱着你!” 见他仍是不说话,红英胀红了脸,急急下床冲到他面前。“说话啊你!你听我这么说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她曾以为深爱她的男人,真的如她以为的爱她吗?还是一切只是她自作多情,误将兄妹之情视为男女之爱? 不哭!她绝不哭!既然她把心掏出来放在他面前他都不要,那她绝不让他看到自己哭泣的脆弱模样,那是她最后的骄傲,仅剩的感情。 她背过身去,双手紧握,手心渗出血丝也不觉得痛楚。世上哪有什么痛楚,比得上她心中的痛?那种空洞黑助的酸楚,好痛好痛。 身子一紧,她已在风冥怀里,宽厚、温暖的一如她记忆中,在三年前,他常如此搂着她,轻柔紧密。 她抓着他的衣衫,埋首在他胸膛,再也忍不住地痛哭出声。“我恨你!我恨你!我一点都不爱你!听到没有!我不要爱你了!” “我爱你。”他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柔声道:“我爱你,爱你很久很久了。” 终于说出口了,这三个字他想过无数次,深深刻在他的心魂之中,如今,在忍了这么久之后,他仍是告诉了她。 “真的?”她搂紧他,破涕为笑道:“我立时修书给爹爹,请他替我们准备婚礼,我们一回京立时成亲。” 风冥立刻推开她,他的脸色苍白,眼神坚定,语气更是毫无转园余地。“我不能。” 她一惊,大步踏向前怒道:“什么不能!你不是才说你爱我的吗?!” 他退开一步,冷静得几近严酷地望着她。“我爱你。可是我不能和你回京,更不能与你成亲。”他的手隐隐发抖,身体上的颤动来自于心灵上的痛苦,假如他能在此刻死去,或许反而是一种幸福,因为他将不用面对她那悲伤的眼神和痛苦不止的心。 她忍不住又流下泪水。“你说那什么话!你爱我,我爱你,为何我们不能成亲?” 在她迷蒙的泪眼中,他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平静,只能发出痛苦的低吼,神色狂乱悲伤。“我不配,我配不上你啊!”红英怔怔瞧着他,心中又是一阵剧痛。 二人都互诉衷情了,还不能心灵相通,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她原本以为他承认了爱她,就会把心中的苦告诉她,就能解开困住二人的结。可是他没有说,他仍是狠心地打算离开她,是他对她的爱没有深厚到愿意将一切开诚布公吗?还是认为她对他的爱不足以接受他心中的秘密和痛苦? 还不够吗?难道,真的只有青姊的法子才能留下他吗? 只要能留下他,她愿意,只要留下他。无论如何,她不要他们之间只能有如此的下场,不要如此的结束。 红英伸手拭去面上的泪,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风冥,告诉我,你到底在怕什么?告诉我!我可以接受一切的答案。”这是她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假如他仍是点不醒,那她只有使出最后手段。 “我我我不配”这是实话。 他不能说,因为不管说与不说,后果都会让她恨他。至少,他希望有一天她得知真相时,能明白一件事:他对她,绝对是真心的。只要她能明白这一点,他再苦再痛都无所谓。 “你”他难道不懂自己一直在等他吗?她等了三年了,就等着他跨出心中的障碍,主动向她走来。她不主动表示,不是不爱他,更不是存心戏弄他,而是因为她知道他有着难以言明的苦衷。她不是不想主动拆去那障碍,而是有所顾忌啊!冒然行事怕会造成无法弥补的遗憾,她逼他只是想激起他的勇气,让他面对内心的阴影,进而不再逃避,可是,现下他却仍是想扔下她。 好!她要他再也逃不了! 第六章 红英一咬牙,伸手摘下头上凤钗,扯下腰带,拉开外衫,羞涩但坚定地褪下了所有衣物。虽然门并未锁上,她可不担心会有人闯进来。毕竟,绫姊和众人都早已被她遣开,而她今早的狂怒神态更吓得众人连靠近院外都不敢。 风冥目瞪口呆的望着她,脑中一片空白,心失控地狂跳着,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沸腾了起来。 她在做什么?而他自己又在做什么?他该阻止她!但他却无法动弹,只能怔怔地看着她赤裸的站在他身前。他的眼睛像是有自主意识般,贪婪而饥渴地望着那完美姣好的娇躯,连眨眼都舍不得。 红英咬着唇,红着脸望着他,语气强硬专制,纤细的手伸向他。“吻我。” 他别过脸去,沉声道:“不!红儿,把衣服穿上!”他不能再看她! 红英仍站在原地不肯动弹,风冥在心中长叹一声,拉起床上丝被想将她的身子遮住,她却趁他不留神时硬是将他推倒在床上。当他发现自己半倒在床上而红英又爬上床时,不由得紧张大吼:“走开!红儿,”他根本不敢伸手推开她,深怕碰触到她身上的肌肤,会克制不了自己。 红英不理他震耳欲聋的狂吼,算定他不敢碰她,硬是凑过去。“吻我!” “不!”风冥不敢看她,逃命般往后紧靠在床头,将手放至身后,拒绝让自己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红英见他这般固执,不由得微微蹙眉,她伸手捧着他的脸,主动吻他。 她的吻轻轻落在他唇上,但是风冥仍紧闭着唇,将手放在身后,压抑着心中冲动。 她再次柔声请求:“吻我,风冥,你说的,你是爱我的,我知道你也要我。” 风冥厉声拒绝,双目紧闭不敢多看她一眼。“不!” 他狼狈地凭着记忆伸手想捉住她的手臂推开她。 红英凤眸一闪,故意侧身,看准了他闭着眼,无辜的手不偏不倚地落在她饱满的酥胸上。 风冥一震,立刻着慌想收回手,但红英的动作更快,她紧紧的按住他的手,低语道:“听到我的心跳了吗?” 她的心跳声一清二楚,急促慌乱的如同他自己的心跳一般。他不敢望向她,双眸紧闭,额上流下豆大热汗,手也不敢乱动,只能僵硬地任由她拉着他的手。“红儿,住手,我根本不想要你!” “不!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你我都知道,你要我,一直都要。”灼热的凤眸直视着风冥,轻易识穿了他的谎言。 风冥硬是忍住,他闭着眼不说话也不动,怎么样都不肯有所反应。 红英失望中记起了柳青娘说过的方法,于是她伸手想解开风冥身上的衣服,在风冥未察觉她的意图之前,他上半身衣衫已大敞,露出了古铜色的结实胸膛,红英的毛手顺势探向风冥胸前。还没碰到他,手就被牢牢握住。 风冥用力抓住她那放肆的手,眸色浓沈的眼大睁,呼吸己然不稳。“住手!”她从哪儿学来的?他心中突然浮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看到风冥与刚才不同的反应,红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她不顾他的拒绝反而更快速地解开风冥的衣服,然后搂住他,将柔软的身子抵着他扭动。 嗯,先脱衣服,抱住他,然后呢? 她低下头轻吻着他结实一的颈项,由他颈部啄吻至胸前。他身上有着男性特有的气息,她害羞地在他灼热的肌肤上轻舔。风冥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吼,声音中充满了不能克制的愉悦。 趁他心思没有拒绝她,红英再度低下头舔吻,小手也不停在他身上生涩触摸着。他没有拒绝也无法拒绝,只能大口喘息着,身上满是热汗。 好不容易,他找回了一丝理智。“红儿”他不死心,想试着将她从自己的身上推开。 但她的手、她的唇天!世上根本没有一个男人抵抗得了。很快地,风冥的理智消失了。他的手依然抓着她的手臂,却再也没有推开她的意思。“红儿” 红英的身体颤动不止,同样的激动,她抬首吻向他的唇。“吻我!风冥。”她再度软声恳求,并将唇凑上去。 风冥没有再拒绝她,他反客为主地吻上她,狂野吮吻着她柔软的唇瓣,她热情回吻着他,紧紧抱住他,而他的手也不再在她的手臂上,反而在她娇嫩的身子上主动爱抚着。 红英禁不住嘤嘤娇喘,风冥火热的吻落在她的全身,她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用不上,像是在火中,炽热的温度好像快将她烧化了一般,却又敏感感受到他在她身上的每一个吻和每一次抚摸,头晕目眩、无法动弹。 不是应该由她来诱惑他吗?怎么现在角色好像倒反了?而且,他怎么能令她感觉那么好,他是不是已有了经验? 一想到这儿,红英立时生起气来,但仔细一想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风冥几乎都陪在她身旁,那有空闲找其他姑娘?可是,他的手法怎么那么纯熟? 老实说,无经验的她根本无从比较,可是,她就是觉得不对,为什么他的手、他的唇那么轻、那么柔,却又能带给她那么强烈的感受?她不禁好奇,是不是自己触摸着他时他也有相同感受? 风冥发现了她的不专心,笑着轻咬她胸口娇嫩的肌肤。“在想什么?”他转咬为舔,撩勾着她敏感泛红的雪肤。 她瞪了他一眼,叹道:“你有没有和别的姑娘好过?” 眼中带着释然笑意,他明白了她生气的原因。“没有,我爱的只有你,想要的,也只有你。”他从未碰过其他女子,当初完颜烈要他多接触男女之事,先做准备,他断然拒绝。不过,毕竟是成年了,基本常识他尚称清楚。 红英又是开心又是羞涩,他拥着她,温声软语道:“怕吗?你后悔的话我不会怪你,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假如她要就此打住,他绝不怪她,吻了她,碰了她美丽的身子,他就清楚自己再也无法逃开,就算面对她会恨他的结果,也愿意用一生化解,若是她真的不原谅他,那么,今日的一切将会是他以死谢罪时最好的陪葬。 “无论如何,我都会负责的。”他专注望着她。 “你不再想离开我了?”凤眸绽出精光,兴奋中带着不可置信。“你是在承诺娶我吗?” “你是我此生唯一想娶的女子,我只怕你会恨我。”他眼中又是她熟悉的痛苦压抑。“我”娶她?他能吗? “我们要现在谈吗?现在好像不大适合?”红英尴尬地问他。 风冥面上泛起红潮,拉过床上的丝被遮住她玲珑有致的娇躯。“你觉得呢?” “你忍得住吗?”瞧他那难得脸红的狼狈模样,红英觑睨了他下身一眼,又赶紧别过头去。“你不做完行吗?” 风冥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苦笑道:“我可以忍耐,顶多多洗几次冷水澡。” “你平常都是这么做的吗?”眼儿眨呀眨,她天真地问他。 他一张俊脸红的可媲美关公,嘶声低吼道:“别在这时条问这种问题。” “你认真回答我。”红英神色一转,认真的望着他严肃问道:“我只想知道,你是否愿意将心中的一切与我分享?以后我们之间是否再无秘密?” 风冥肯定地点头。“是。” 她的笑更加甜蜜。“那么,就算没有媒妁之言、父母首肯,我们已是夫妻,不离不弃、终生相守的夫妻。” 他再点头,眼神诚挚。“我答应你,我爱你,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 红英欢呼投向他怀中,紧紧抱着他。“你不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的多久多急。” 他拥着她,轻吻她白皙的芙颊。“相信我,同我想和你说这句话一般久一般急。” “真的?” “真的。” 正当二人沉醉在心意相通、有声胜无声的浓情蜜意中,红英的一句话却吓得风冥差点没跌下床。 “那我们继续吧。”她兴致勃勃地想拉开身上的丝被,却被风冥手忙脚乱的阻止。 “等等!红儿,我和你说那些话不是为了想” “我知道,是我想。”她是很开心能得到风冥的承诺,也很满意二人彼此交心,可她怕夜长梦多,要是没有造成既成事实,万一风冥又想不开怎么办?她可受不了他另外一次的离弃。反正都已到了现下的状况,干脆做完吧! 无可奈何下风冥抬出左四书。“我们是不是该先回京城向老爷子禀告?” 红英望着他,目光闪动,笑容明媚自信。“你方才不是说过你已是我的夫君?” “我是说过,可这于礼不合。”风冥皱起眉。他记得她在商场上和对手谈判时就是那样的笑。 她独断不容推拒地侃侃而谈“那就行了。我相你不需要世俗的虚名愚礼,只要你我彼此认定。爹爹绝不会反对我和你的事。反正我们回京后一定会有婚礼,我们只不过提前洞房,而且洞房是我们夫妻二人间的事,与旁人无关。” 风冥无力地反驳:“话不是这么说”他开始头疼于红儿那过于精明的头脑和一流的口才,不愧是天生的商人。 “你为什么一直拒绝?是不是你不想要我?还是方才的话只是在敷衍我?”她狐疑地盯着他。青姊不是说男人很冲动,那为什么到这地步,风冥还能一直拒绝她? 他认真地凝视着她,温柔笑劝道:“我只是爱你,所以尊重你。” 她的手不安份地往他身上伸去。“我也爱你,既然你尊重我就完成我的要求吧。” 风冥叹了口气,如同以往的认命。 他早就知道了,他从来都抗拒不了她。好吧!她都这么说了,那他也只有舍身陪娇妻了,他吻住她的樱唇,再次投入那炽热浓烈的情火中,进行至紧要关头,他停下动作,低声间道:“可以了吗?” 红英紧张嚷道:“不!等一等!” 他倏地放开她,沙嘎的嗓音紧绷压抑。“你后悔了?” 她急忙解释。“不!我绝不后悔,我只是有些害怕,我听人家说会痛” “会痛?”风冥看着脸红如火的红英,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她又羞又恼,欲语还休道:“就是就是处子第一次都会痛,因为” 风冥终于理解她的意思,俊脸染上一阵红潮。“那我们还要不要做?” 她用力点头。“要。我说过,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丈夫,我想拥有全部的你,同样的,你也拥有全部的我。” 他认真看着她。“我会很温柔,假如你真的很痛,告诉我,我立刻停下来。” 望进那双温柔的黑眸,红英甜甜一笑。“好。”为了他,再痛她也能忍受。而且青姊说痛只有一下 柳青娘骗人!呜呜!好痛好痛! 红英咬着牙,脑中不停的咒骂着那骗死人不惯命的坏女人,忍受着那如撕裂般的烧灼疼痛。 天,怎么会痛成这样!要是让她如此疼痛的男人不是她最爱的风冥,她一定会当场把他踢下床,一剑刺死他。 相较于她的疼痛,风冥也不好受,若非为了怜惜她的心苦苦支撑,他早已陷入疯狂。 他缓缓挺进,不时轻吻着她,在她耳畔温柔地低声安慰。在他完全进入的那一刻,她疼得尖叫,禁不住流泪,却是无比满足和喜悦,她终于和风冥合为一体。 风冥抱住她,停下动作喘息道:“我伤到你了吗?” “等一下,让我适应一下。”她的脸儿通红,满是娇羞,配上水汪汪的凤眸,更是媚艳动人。 “嗯。”他怜惜的在她唇上轻吻。“对不起,我真的不想让你如此难受。” “这是我的决定,而且我爱你。”她的目光是全然的信任。 他呻吟了一声,有些苦恼地支起身子。“现在不要这么说。” “为什么?”凤眸一瞪,不解皱眉。 他羞愧地望着她。“因为我会忍不住!” 红英笑了,仰首吻上他的唇,在他唇中吐出诱惑的轻语:“那就不用忍了。” 风冥一笑,宠溺爱怜。红儿,永不畏惧、勇往直前,热情的让他倾尽心魂爱恋。 无需言语,二唇相交,全是化不尽的浓烈恩爱,肢体交缠中,伴着生死相随、不离不弃的真情切意。 在激烈的情爱归于平静后,风冥体贴地让红英躺在他胸口,不愿自己重量压在她身上,大手轻轻抚着她松乱的发。 沉吟了半晌,他终于有了面对现实的勇气。“你从哪儿学来这些?” 刚转为女人的红英慵懒中掩不住万般娇媚的风情。“问青姊的。” 风冥粗鲁低咒喃道:“总有一天我要杀了那妖女。”果然,红儿这惊世骇俗的举动是出自那妖女的煽风点火。 红英似笑非笑地瞧着他“不行,要不是她,我那逼得出你的真心。” 风冥皱起眉在心底埋怨。该死!小道客栈不能再去了。 她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又亲了他一下。 他呻吟了一声,发现身下又涌起了一阵热潮。“红儿,我不想伤了你。” 她轻笑出声,翻身至一旁调侃道:“我真怀疑你怎么能忍那么久。” 风冥苦笑不语,神色却万分温柔。 因为爱啊!虽然方才才向她倾吐了无数爱语,但他毕竟不擅于甜言蜜语,不可能时时刻刻把内心的感情毫不保留的表达。 红英温柔问道:“你可是有话同我说?” 他欲言又止,神情急躁烦乱。“我一直爱着你,可是我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安慰着他。“慢慢说,不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 他的罪恶感更深,忍不住自责道:“不!你不懂!我是我是完颜烈的亲生儿子,被他派来左家卧底” 心痛得几乎碎裂,他完全不敢看向她的脸。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愤怒?悲伤?失望?憎恨?不管是那一种,都将化成最利的刀剑,狠狠刺入他的心中。 红英的神情更加温和,语气轻缓“我知道。” “你?”风冥瞪大了眼,神色愕然。 红英直望进他心底深处“你记得你初次见到完颜烈的那个晚上吗?那晚我刚好睡不着,想找你聊聊,到你的风云楼却发现你不在。我好奇地一直躲在楼外等着你。我等了好久,那时又是隆冬,我差点没被冻僵在树上。” 风冥恍然大悟道:“难怪那年你莫名奇妙的生了场风寒,原来是那晚受了凉。” 红英淡笑道:“我看见你回来,脸色十分难看。我也见着了你将仆人们遣走,之后我听见楼里传出你痛苦的呐喊。”她记得他那沙哑的大吼,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绝望,让坐在树上的她听得既心疼又害怕。“你乱喊了一阵后,又从房中冲出来,我不知你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我很担心,偷偷跟在你身后,你也没有发现我。” 他苦涩一笑“我那时只觉得一切都毁了,自然没有余力去注意到你跟在我身后。你也见着了我茫然乱跑的疯样?” 她点点头。“嗯,我跟着你到了城外最偏僻的荒山上,听见你站在悬崖前,激动地大喊出一切心事。” 她忆起她那时多么想冲出去告诉他,她不介意他的出身,不仅因为她知道他无辜,更因为她爱他。可那时她只是个孩子,太多太大的冲击让她慌了心神,尤其完颜皇室和左家甚至龙王朝都牵连在其中,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懦弱地佯装不知。 当时二人年纪尚轻,能力不够,根本无力面对和处理,幸好她遇着青姊,细心布局,一点一滴的累积能力和信心,总算等到了今日。 风冥叹了口气。“原来你都听见了。你不怪我?” “不,我只心疼你。”红英摇头,凤眸满溢真心浓情。 他皱眉道:“红儿,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红英笑睨着他“假如当下我跳出去告诉你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会怎么做?” 风冥略为思索,愧然道:“我会立时跳下悬崖自尽。” 他了解红儿的想法了,她是为了他啊!就如同他为了她挣扎一般。那时的他正是最痛苦想不开时,若是立刻见着了她,只怕会逼得陷入疯狂的他往下一跳。 她不开心地瞪着他“所以我能告诉你我知道吗?” 他又叹了口气,老实的承认:“不能。” 红英偎进他怀中。“我一直在等你有足够自信主动告诉我你的心意,我晓得你要是知道我清楚你的身份,会立时逃开让我再也找不着你,所以我一直佯装不知,我等得好辛苦,可是我不后悔,一点都不后悔。” 风冥不由得动容,那双凤眸柔情似水地望着他,红英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道:“我爱你,不管你是谁的儿子,你爱我,就为我留下,成为我的夫君。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一点都不在乎你是不是汉人,更不在乎你是不是完颜烈的儿子。对我而言,你就是你,那个爱我、宠我、我深爱的风冥。现在的我和你,已有了足够的能力对抗完颜烈,不用再惧于他的威胁,所以,爱我,别离开我。” 这些年来,她将左家势力推至关外,更向柳青娘买断完颜烈的消息,只为一个理由──为了风冥。 风冥低下头深深吻住她,以实际的行动表示他心中的感动。在缠绵的热吻后,他拥紧了她,满足的长叹道:“我跟你回左家,从此再也不离开你,我发誓永远不会抛下你一人,我会留在你身边。” 红英眼中漾着泪光,满足、喜悦。她终于等到了。 风冥搂着她笑道:“我们明日便回京,我要亲口向老爷子提亲。” “嗯。”红英先是娇羞轻笑,但随即皱眉沉吟道:“你说完颜烈会如何做?”她可不认为完颜烈会轻易的放过左家。 风冥深思道:“他一定会跟我们到京城,那时我再找机会和他谈谈,他绝不能阻止我和你在一起。” 红英点点头。“对,在那儿和他谈,对我们比较有利。” 风冥面容严肃。“红儿,让我和他单独谈谈。” “不!我不放心你!那人诡计多端、老奸巨猾,我一定要陪在你身旁!” 他叹了口气,淡淡一笑。“好,一切都听你的,我们一起去。” “不是我不信任你。”红英搂紧了他,无助地低语:“我只是怕失去你!” “我知道。”他以用力的拥抱给予她承诺,他能理解她的心情。 “无论未来如何,我们一起面对,任何事情都不能拆散我们。”她的心隐隐悸动,像是某种莫名预感。 风冥轻抚着她柔细的发,柔声劝慰。“别怕,就像你说的,任何事情,我们都会一起面对、一起解决。” “嗯。”她点点头,朗朗笑开了。 本站文学作品为私人收藏性质,所有作品的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十多日后,京城左侯府麒麟厅。 一脸无奈的左四书望着红英叹气道:“你先是允了楚家婚约,楚家也下了小定,怎地你一下江南就解除婚约,回来又嚷着要和风冥成亲。外头的闲言闲语是不打紧,之前江南传的为情自杀又是怎么一回事?爹老了,禁不住吓啊!”风冥脸有愧色,急忙跪下忏悔道:“不关红英的事,是我不好,累得老爷子担心。” 红英拉起他拧眉嗔道:“还叫爹为老爷子!放出风声前我明明己先通知爹爹,是传信的误了事,才会惹得爹爹烦心。” 左四书眼中绽出精光,笑者点头。“红英说得对,你是该改口了。” 风冥俊脸一红,慎重向左四书保证道:“风冥以生命向爹起誓,绝不亏负红英半分,我会敬她、爱她一生。” 左四书一口答应,眉闲眼笑“好好好,为父立时便为你们筹备最风光盛大的婚礼,七天后风冥正式入赘左家。” 风冥一怔,红英已先开了口:“爹,不急,我和风冥有些事得先处理,等事情办完了再筹备婚礼也不迟。”她了解风冥的顾忌,若是不先把完颇烈处理妥当,只怕这婚礼还未筹备,龙王朝和宥虎国就先开了战。 左四书桃眉问道:“你早日成婚,让爹享享含饴弄孙之乐不是很好吗?” 风冥突地出声:“筹备婚礼的事就有劳爹操办,我和红英专心处理杂事,应该婚礼前就可处理好,不致延误婚期。” 红英困惑地望向风冥,却不敢在左四书面前开口,只能在他眼神的暗示下点头以表赞同。 “好,爹立时去办。”左四书呵呵大笑。素绫也微笑祝贺道:“恭喜。” 等二人独处时,风冥向红英解释道:“以静制动,以逸待劳。我打算藉着放出我俩成亲的消息引出完颜烈。” “我懂,这事愈早解决愈好,我不想再拖下去。”她靠向他怀中,他搂紧她。“会的。我猜他已在京城,不久便会要我去见他,那时我们同去,把事情做个了结。” 风冥料想的不错,完颜烈当晚便以飞鸽传讯给他,约在京城荒山会面。由于事关重大、情况未明,红英和风冥决定不惊动他人,只由二人前往,虽是势单力薄,但他们推断完颜烈的用意是藉二人的婚姻进而将左家势力纳入手中,倒不致于伤害二人,若是事情能私下解决,当然是最好,若是无法私了,那只有另作打算。 夜半时分,月正当中,万籁俱寂,空旷的荒山映着明皑皑的月色显得分外凄凉。 完颜烈背手站在山崖边,神态悠闲,见着二人出现时毫无惊讶之色。 风冥面色一沉,红英忍不住问道:“你似乎不大讶异我会来?” 完颜烈勾唇冷笑“我早就猜到他会将真实身分告诉你。他是我的亲生儿子,我还会不了解他吗?” “明人不说暗话。”红英瞪着完颜烈。“风冥已要和我成亲,我敬你是风冥的亲生父亲,所以不计较你的别有用心,不过,若是你执迷不悟的要和左家作对,那么左家也不会对你留情!” 风冥也表明心意“我要跟红儿留在左家,假如你同意我入赘,不再对左家有非分之想,那你仍是我的父亲,若你依旧不肯放过左家,那我从此再和完颜皇室无半分情分。”虽说完颜烈是他的生父,但完颜烈给他的只有无止尽的训练和痛苦,连他的感情都拿来做为争权夺利的手段,被利用了这么久,够了。 红英接口道:“倘若你仍是苦苦相逼,那和你敌对的将不只是左家,而是整个龙王朝。”心中有些忐忑,她最不希望见到的就是龙虎二国敌对,但此刻却不得不以此要胁,她相信以完颜烈的才智应能明白孰轻孰重,战争对二国皆非益事。 完颜烈冷声威胁“你们乖乖和我回宥虎国,我不但不会伤害你们,还会让你们有最盛大豪华的婚礼。” 红英紧紧盯着风冥迟疑的脸“你不准应他。”她才不会让他的诡计得逞呢!她绝不会和风冥去宥虎国,那根本就等于自己跳到完颜烈的圈套中。 风冥释然一笑“好,我们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二人深情相望,完全将完颜烈抛诸脑后,完颜烈瞧着二人的神色,心中怒火突升。他嘶声怒吼,像负了伤的野兽。“是你们逼我动的手,将他们拿下!” 随着他的话声,阴暗的角落立时窜出数十个黑衣人,将二人团团包围。红英身影一闪,拔剑直取完颜烈的心口,完颜烈望着她,面色怅然,有了片刻的闪神。直至凌厉剑气划破了衣衫,他才恍如大梦初醒,身形俐落的险险避开。她凤眸微眯,有些不解完颜烈的失神,也懊恼大好良机的错失。 完颜烈轻轻笑了,暗黑的眼满是残狠杀意。“你不该拿剑对我的,不该用那张和‘她’一样的脸激怒我。” 他集气于掌,真气流窜,衣衫随着强烈的气流飘动。风冥皱起了眉,神色大变,紧张地大喝:“红儿,小心!那是诛仙掌!” 红英一凛,本想闪躲,但完颜烈来的太快,让她只能运气丹田,让内力流遍全身,咬着牙预备硬接。 在最危急的一刻,风冥宽阔的身躯挡在她身前,替她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她见着他在完颜烈的掌击下口吐鲜血、面色雪白,那双温柔的眼睛却没有一丝懊恼,只有保护她成功的欣慰。强猛的掌力让他往一旁飞去── 那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风冥!不!”她扑过去急着想拉住他,但他坠下的速度太快,她只能眼睁睁望着他消失在暗黑谷底。 无力跪倒在地上,连流泪的力气都没了。怔怔望着崖底,心里像是烈火在狂烧,又寒冷地像冰封,痛苦、绝望。 或许只过了几杪,对她而言却像是过了百年之久,好不容易,她从打击中清醒过来,思绪开始运转。 悬崖很高、很陡,底下有一条小溪,平时的水量不丰,不过最近春季多雨,水流会变大许多,假如风冥落在水中,那他应该有生还的可能,但他中了完颜烈的诛仙掌,重伤之余又昏迷了过去,落水后根本无力游上岸。 一咬牙,她站起身便想跳下悬崖。不是无济于事的轻生自尽,只是想以最快的方式到崖底找他,她知道有路可通往崖底,但那太费时,风冥的情况不能等! 仗着自己的轻功和对地形的了解,她有把握不至于摔死,受些轻伤难兔,但她不在乎,只要能尽快找到他! 但她刚起身,却立时被点中了昏穴,眼前一黑。 在她昏厥之前,听到了完颜烈那冰冷坚决,彷如诅咒般的宣告: “我不会让你们死!” 第七章 天色微明,霞光辉金映红。 红英被晨曦惊醒时,完颜烈已不见踪影,空荡荡的山崖上只有她孤身一人。 顾不得思考完颜烈去了哪儿?为何留下她?她急急站起便往崖下跃去。 然而被点了一夜的穴,血气不顺,她的轻功使来不大灵巧,但很幸运地,她毫发无伤到了崖底。 红英环顾四周,只有荒草野树、滚滚的黄浊溪水,没有半个人影。她一慌,施展轻功沿着长达数里的溪岸来回急奔,像发了疯似地搜寻着风冥的身影。 没有,什么都没有,血迹、衣物、足印,什么都没有! 精疲力尽下,她只能坐在推测是风冥落水之处怔怔望着溪水,目光空虚涣散,面容毫无血色。 素绫和左四书见到失魂落魄的她时,二人心疼得几乎要落下泪来。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早就有人送讯来告诉他们红英在京城旁的荒山,要他们到那去。当他们发现红英和风冥都不在府中,心中立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急忙赶到信上所说的地点时却不见二人,绕到山崖下才见着了红英独坐溪边,神情是前所未见的悲痛憔悴。 二人大惊,追问下才得知其中曲折。左四书面色凝重的安慰着红英,眼中有着深思“爹相信风冥没死,爹立刻派人打听他的下落。” 完颜烈居然是他,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放弃啊!可怜了风冥和红英,竟为过往所累那段他不愿再提起,一直当作不曾发生过的陈年旧事。 在三天的搜寻后,张牙舞爪的黄浊溪水,依然滚滚的向东奔流。 风冥依然下落不明,左侯府所有的人力几乎都投注在找寻风冥上,京城的大街小巷张贴的都是绘着风冥的寻人告示。甚至龙旭也到了江边,命御林军加入搜救的行列,他派人传了红英,二人摒退了闲杂人等,在溪边临时搭起的营帐中会面。 龙旭拉着她的手,诚心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他。” 红英的眸光黯淡,神色凄楚。“谢谢。” 她清瘦的脸庞让他皱起了眉“你瘦了好多。”只为了那个男人。 红英没有说话,但眼中的痛苦,让他看了十分心疼。“男人,会为了自己深爱的女人活下去。”他有些别扭地讲出自己早已明了的事实,心里还是不太甘愿。“风冥很爱你,所以他一定还活着。” 红英轻轻笑了,疲倦却欣慰“阿旭,你长大了。” 龙旭叹了口气:“你发现得太晚了。”话中的意思有二层。 红英瞅着他,也叹了口气:“对我来说,不管你多大,永远都是我可爱的表弟。”话中的意思也有二层。 龙旭深深望着她,充满了渴求“赤霞,我只能是弟弟吗?”明知红英爱的不是他,他仍挣扎着最后一丝希望。 红英温柔道:“我最疼爱,最俊美的弟弟。” 他幽幽叹气,明智的死了心。“你好好保重,?儿很担心你,一直要出宫见你。” 她淡淡一笑:“我没事的,请她放心。” 简短谈话后,不能久留的龙旭便回到宫中。红英和那千名的御林军在溪边继续寻找风冥。可是,什么都没有。 到了第五天,红英拖着疲累不堪的身子,将众人遣回,也谢过了御林军的统领,请他收兵回宫。在一切安排妥当后,她由素绫扶着,几近虚脱地回到了左侯府。一进左侯府,她要回的不是自己的赤霞苑,而是风冥的风云楼。 红英遣走了所有人,包括左四书和素绫,将自己锁在风冥的房中。她无力倒在他的床上,紧搂着他盖过,留有他气息的被褥,像孩子般痛哭失声。左四书和素绫静静的守在楼外,一语不发。 哭着哭着,她终于睡着了。梦中,红英依然没有获得平静,她不停梦见风冥,他深情的眼、他温柔的笑、他好听低沉的嗓音所有关于他的一切,在梦中紧紧缠着她不放。 红、儿,我爱你,我发誓我永远不会抛下你一人,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我们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红英哭着入睡,哭着醒来。终于,她停止了哭泣。她在净身沐浴洗去身上和心中的疲累后,稍稍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请支持原出版社和作者,购买书籍。 麒麟厅中,三人坐着商谈风冥的下落,红英冷静的断言:“溪中不见他的尸首,我相信他没有死。”她相信风冥仍活着,他答应她的,绝不会抛下她一人。 左四书和素绫点头,红英说得不错。在那么严密的搜索下,若是风冥已死,他的尸首绝对会被众人发现。 没有尸首,代表了一个事实:风冥没有死,他还活着。 红英面色凝重道:“问题是,他在那里?他身受重伤毫无行动能力,一定是有人将他带离,而且他现下应该已不在京城。为了寻找他,我们几乎翻遍了整个京城,却毫无所获。依照当时的情况来看,救走风冥的人应该就是完颜烈。” 听到完颜烈的名字,左四书目光转黯,神情也变得不大自然“假如是他救走了风冥,那他们可能已在回宥虎国的途中。” 素绫沉吟道:“路程一般也要十天,不过照你说风冥的伤势极重,赶不得路,大概需要十五天左右的时间。” 红英注视着左四书,严肃地提出盘旋在她心中已久的疑问:“爹,左家和完颜皇室可有过节?” 左四书呼吸一窒,摇头叹道:“陈年往事,不值一提。” 红英秀眉微蹙,心有不甘的追问:“爹,我觉得完颜烈处心积虑不惜将亲生儿子送入左家当卧底,不只是为了左家的家业,到底过去发生了什么事?” 左四书沉声道:“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事,重要的是现在!你只要知道过去的事不会影响爹反对你和风冥的婚事就好了!”他难得的疾言厉色让二人一怔,眼中的痛苦更是令红英熟悉,那是他每回忆起亡妻时的悲伤。 “你现下打算如何?”左四书转过话题,表明了不愿回答的心态。 红英思索片刻后已有了决定。“我会去找风冥,不过不是现在,我先将左家的事处理妥当,等确定了他是在宥虎国,再行动也不迟。”既然爹爹不愿多提,那她也不再过问,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风冥的下落,其他的可以从良计议。至于完颜烈相左家的恩恩怨怨,日后再说吧! 左四书正色道:“嗯,爹也赞成你这么处理,事情尚未明朗,的确不宜轻举妄动,就算你到了宥虎国,也有众多的顾忌,你自己心里要有个底。” 素绫望着她,语气坚决:“假如风冥确在宥虎国,我会陪你同去。” 红英点点头。她非常清楚,爹爹和绫姊有多么疼爱她,又是多么担心她。可是,她心中的痛是任何人都无法了解的,她既自责又悔恨,假如她那时答应完颜烈的要求和风冥到宥虎国,或许,今日不会是如此局面;或许,她不会失去风冥。 想到他,她眼眶一红,泫然欲泣。左四书和素绫禁不住又是一阵劝慰,二人深知经过也明了红英的性子,知道罪魁祸首是完颜烈,但瞧她如此伤心,也只能好言相劝。之后,红英坐镇左侯府,不只打理着一切因停顿三天而更加繁忙的商务,更在等着一个人、一个消息。 十五天后,北上的柳青娘带来了红英殷切期盼的消息。她一袭青衫,看来风尘仆仆,脸上仍是那高深莫测的邪笑。见着了她,红英的心立时安了不少。 “你带了什么消息?” “老消息,完颜烈的。”柳青娘的神色转沉,目光闪动“完颜烈立了太子,是平南王完颜风麒。” 凤眸一凛,红英失声道:“他立了太子?” 完颜烈不同一般君主,他虽有姬妾上千,却不曾立后。儿女数十,也不曾册立过太子。宥虎国的大臣不是不担心,可没人敢对残酷嗜血的他进言。 据说,完颜烈心中有名深爱的女子,那女子是名汉人,却死于非命;又听闻该女子的死和龙皇室有关,而从此完颜烈性情大变,不复年少的暴躁狂野转为深沉老练,野心勃勃想南侵龙王朝。当然,事实的真相没有人知道,一切只是传闻。她问过青姊有关那神秘女子的事,青姊居然笑说那女人的消息早已有人买断。反正她的重心放在完颜烈身上,也就不以为意。 红英明智地下了结论。“这太子立得古怪。”她不曾听过这个完颜风麒,更别提他那极具威胁和恐吓的封号。平南王,是想明目张胆的吃了位于宥虎国南方的龙王朝吗?想得美! 柳青娘点头轻笑“聪明,完颜风麒出身不明,据说幼时流落民间,最近才被完颜烈给带回宫中,立时进封平南王还立为太子,万般恩宠可是令其他皇子眼红的紧。” 流落民间!红英心中一动,焦急的追问:“这太子何时到虎京?” 柳青娘淡淡道:“约在三天前。” 红英神色大变,炯亮凤眸绽出强烈的欣喜。“那和风冥失踪的时间吻合!”完颜风麒是风冥吗?果真是完颜烈将他救走的吗?以完颜烈的人手之强之多,的确有可能立即将风冥救起。可是,他们为何没将她一并带走而单独留下她呢? 一连串的谜在她心中翻转,却硬是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答案。 为了得到左家,完颜烈苦心经营十多年,不惜将自己的儿子送入左家为仆,好不容易到了收线的时候,他又怎会舍得放手?左家的财势的确可谓龙朝第一,可是她总觉得完颜烈要的并不只是左家,与其说他要左家,还不如说他想要藉由左家来得到某样东西,是什么东西呢?完颜烈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的热烈,又是那么的痛苦,他是在看她吗?或者是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又是谁呢? 她焦急追问:“见着完颜风麒了吗?” “我手下的人见过,完颜风麒的长相和风冥一模一样。”柳青娘深深瞧了红英一眼。“不过,他的性恪和风冥完全不同,活脱脱便是完颜烈年少时的翻版,狂放悖礼,淫邪好色,后宫佳丽数百。” 凤眸闪过一丝苦楚,她颤声道:“你觉得他是风冥吗?” 柳青娘微微蹙眉,杏眸转了转。“我的人在他身边待了几天,始终不能确定。姊姊只能告诉你,情况很诡异,风冥该是受了重伤,那完颜风麒据说之前也因不明原因受了些伤,但行动自如,看来却与常人无异。” “关于完颜风麒还有什么传闻吗?”敛下眼中蒙蒙雾气,红英轻叹,惆怅万分。 柳青娘敛去了笑,神色严沉。“你不会想听的。” 红英的眼神坚决。“只要是有关风冥的一切,我全都要知道。” “我只能说,你不会希望完颜风麒是风冥。”柳青娘撩玩着乌黑的发丝,轻描淡写的不愿明说。 红英眼中有着错愕,但在对上柳青娘那双看似笑意盈盈实则忧心忡忡的杏眸后,化为说不出的苦涩。看来这个完颜风麒真的和风冥有很大的差别,大到青姊会担心她能不能接受。她大概有些了解了,心头又酸又痛,刚才的欣喜早已消失。 她淡淡笑了,却十分僵硬“不管他是不是,我势必得到宥虎国去见他。”无论如何,她都要再见他一面。假如他真是风冥,那么,她只求他活着。 柳青娘深望着她,语气关怀:“你自己要多留点心,别着了那老贼虎的道。”完颜烈虽然邪恶残忍,却是个少见的人才,武功盖世、足智多谋又心狠手辣。宥虎国是他的天下,红英这一去,摆明了就是自投罗网。她知道红英不该去,却也不能不去,若非自己另有要事在身,她一定陪同红英前去。 红英瞧见她眼中的为难,了解她的苦处,轻问道:“你何时回江南?” “明早就动身。”柳青娘微微一笑,十分感激她的体谅。 红英有些讶异“这么急?” “小道客栈可不能没有我这个老板看着。”柳青娘格格娇笑,眼中闪着异光。 红英认真道:“谢谢。”青姊为她的事不惜亲身北上,她已是十分感激。 柳青娘挥挥手:“谁教姊姊这么疼你这个妹子。姊姊瞧这事不好办,虽说素绫细心聪慧,但她外冷内热,性子纯善,心眼不够多,你还是得另找帮手才是。”她已想好一个人,一个能帮助红英的人。一个“麻烦”的人。 红英间道:“青姊推举的是何方高人?”能上柳青娘之口,绝非常人。 “姊姊想的那人身手一流、头脑也好。可惜”柳青娘叹了口气,想到那人的行事,笑容变得有些苦恼。 瞧柳青娘那眉头轻颦的模样,红英一时忘了心中的忧愁,不由自主地失笑。 小道客栈在武林中地位特殊,青姊更是武林中人人敬畏的奇人。如今青姊却提到了一个能让她皱眉的人,那可真是不容易,她左红英都还没这份“殊荣” 红英半是好奇半是不解“谁啊?居然能让青姊皱眉,可真是不简单。” 妩媚杏眸睨了她一眼,语气有些古怪。“怪盗‘一阵风’。” 果然红英也皱起眉来。“‘麻烦’中的怪盗‘一阵风’?青姊,这人能是帮手吗?” “麻烦”?什么是麻烦?会让人心烦意乱、难以解决却又挣脱不开的便是“麻烦”“麻烦”不是事,也不是物,而是人。 人不多,只有五人。年纪也不大,其中四人都不满二十。这神通广大的五人分别是有轻功天下第一之称的怪盗“一阵风”、赌技出神入化的“赢到底”萧常笑、医术妙绝却也性子怪绝的“魔医”齐异、铁口直断能未卜先知的“金口不落空”卜默儿、口才一流的“莲花舌”花巧语。 “麻烦”中最神秘的就是怪盗“一阵风”怪盗“一阵风”的大名响遍大江南北,甚至连关外的人都知道有他这么一位奇怪的小偷。“一阵风”就是形容他的轻功之高妙神奇,就如同风一般。 有谁能看得见、捉得住风?所以,怪盗“一阵风”直到现在还是逍遥自在地到处犯案,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身份、背景,甚至是年龄、相貌和性别。 柳青娘展眉笑道:“不过,若是‘一阵风’肯帮你,你成功的机率就会大很多。” 红英幽幽叹气,摇头苦笑:“可是‘一阵风’不好找,而且他也不见得会帮我。” 柳青娘笑得有些神秘也有些得意:“有姊姊在还怕找不到人?不过,他愿不愿帮你就得看你自己了。” 红英瞧着柳青娘,轻轻笑了。的确,若是世上有谁能找到“一阵风”当然也只有小道客栈的老板柳青娘了。 但她偏头想了想,又有一丝疑虑。“青姊识得‘一阵风’?”就算找得到人,又该如何请“一阵风”帮忙呢? 以利诱之?盗宝不留宝的“一阵风”不是好利之人,所以才有怪盗之称。 以情动之?二人素不相识,何来交情可言? 以势逼之?“一阵风”的轻功独步天下,又怎能 “‘莲花舌’花巧语。姊姊告诉你‘一阵风’的所在,加上花巧语的相助,‘一阵风’是该帮忙的。” 红英微微蹙眉,又叹了口气,脸上是无可奈何的苦笑。“我是认得花巧语,但我实在不想同她讲话。” 柳青娘扬扬眉,了然的点点头。毕竟,当你发现一个人说的话可以完完全全将你堵的哑口无言时,那实在不好受。 她看着红英,红英也正看着她,二人同时又叹了口气。心里想的是同样的一件事──麻烦!对付完颜烈,武功盖世、才智过人又权大势大的一同之君,那是能够致命的危险,但却称不上麻烦。可是找上“麻烦”却绝对麻烦! 隔天一早,红英还是拜访了花府,花巧语笑容满面的招呼红英,她的面目平凡,勉强只称得上清秀,那双猫般的大眼炯亮有神,为她增添了几分灵动光采。“好久不见了,红姊。” 红英也在笑,笑的却有些紧张,她没有开口,只是点点头。 因为她知道,对付花巧语,只有二种人,一种是比花巧语更会说话的人,一种则是不说话的人。比花巧语更会说话的人?世上有没有,她不清楚,但她知道现在还没有人见着过,也不会是她。她的口才其实不差,算得上是口齿伶俐,不然怎能纵横商场,却绝对不比花巧语好。所以她选择当第二种人,她不说话。可是她又不能不说,所以她决定只说一句,最重要的一句。 花巧语像是知道她的想法,自顾自地笑道:“我记得红姊上次来小妹这儿好像是八年前的事了,不知今日有何事?” 红英终于开口:“我有事请你帮忙。” 花巧语含笑瞧着她,神情轻松带着一抹深思。“请说。” 红英开门见山道:“我想请怪盗‘一阵风’帮我,请你做个居中牵线的说客。” 花巧语想也不想,立时应道:“好。” 红英一怔,狐疑地注视着她:“你愿意帮我?” 花巧语猫般大眼转了转。“红姊大驾光临,舍下可是蓬荜生辉呢!小庙来了尊大佛,小妹岂敢有负红姊之托。” 她话中的讥诮之意让红英不由得微微苦笑。她损人损的真顺口,不愧是京城第一状师之女,她可真该继承父业。 花巧语见着她的窘态,笑笑也不再多说,转过身去从房中的紫木柜取出了一朵五颜六色的纸花,花上散着淡淡清香,花巧语将花递给红英。“把这交给‘一阵风’,他便知你是我的朋友。” “多谢。”红英接过纸花,那花型十分奇特,不似以往所见,颜色更是特殊,想来是花巧语个人特制的信物。 “不过‘一阵风’行踪不定,我不晓得他现在的落脚处,红姊可知他身在何方?” “有个朋友能帮这忙。”红英起身道:“我忙着左府之事,先告辞了。”她很明白和花巧语这等聪明人不用多说,花巧语自能明白她的心思,所以她不多费唇舌表明感谢之意。 花巧语点点头,明了的一笑,也不多留她。 红英回了左府,柳青娘已走,却留下书信注明“一阵风”的所在,那地名正是京城到宥虎国必经之路上的一个小村落。 红英将府内事务处理好后交由左四书重新掌管,便和素绫前往宥虎国。二人并没有带任何的随侍仆役,一是为了人少行动方便,二是为了掩人耳目;自从风冥落崖那天起,完颜烈再无丝毫动静,宥虎国近日来平静的诡异。 红英并不担心二人在宥虎国人单势薄、孤立无援,事实上,左家的势力早在她当家时便以各种管道进入宥虎国扎根,虎京中最大的客栈悦来楼就是她暗中布下的据点之一,除了赚取金钱外,为的就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如今看来倒不枉她投入的心血和财力。 不管完颜烈是否知情,她也没打算蓄意隐瞒她到虎京的消息,反正二人都心知肚明她一定会去虎京,只是她身为龙朝郡主,不能明目张胆出入虎京,虽然龙虎二国近年来并无明显交恶,但此去情况不明,她可不愿因为她和完颜皇室的私人恩怨引起二国争战,非到不得已,她绝不动用龙朝背景。 此行吉凶难测,心头骚动不安,但她有信心,不只是她对风冥的爱支持着她,爹爹、素绫、青姊,都在以各自的方式帮助她,为了风冥,也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二人的未来,她岂能退缩不前! 她的幸福,由她自己抓住! 经过六天路程,红英和素绫到了那个小村落,那村落虽位在二国通道上,却贫瘠得很,人口也不多,若非柳青娘手段高明,谁会想到盗遍天下、无人能擒的怪盗“一阵风”居然会在此处落脚。照着纸上的地址,二人找着了间小小的红瓦屋,外表残破像是无人居住,红英望了素绫一眼,随即推门而入,毫不意外地,里头空无一人,布置简陋,木造桌椅上一尘不染,瞧得出是有人居住。 红英将花巧语所赠之纸花放在桌上,朗声道:“在下左红英,花巧语的朋友,有事请‘一阵风’相助。”她敢断定“一阵风”仍在左右,而且能瞧见她和素绫的动静。 果然,一个男子声音懒懒响起,低沉温和,却又带着说不出的散漫悠然。“赤霞郡主果然神通广大,这忙看来是不帮不行。” 语声刚落,一身着月白儒衫的陌生男子竟已神不知鬼不觉的安坐于桌旁,正拿着那朵纸花把玩。他年纪甚轻,顶多二十出头,生的是剑眉星目,俊俏清奇,七分轻狂三分浪荡的特殊气质,引人遇之难忘。 红英和素绫不由得倒退一不少,面有愕然之色,心中都是同一想法,这“一阵风”的轻功果然已至匪夷所思之境界,这房间不过方寸之地,二人却压根感觉不出他在屋内,而他何时坐到桌旁,二人更是连看都没看到。 红英一整神色道:“阁下不先问是何事?” “一阵风”淡笑道:“郡主不用多礼,在下这等江湖草莽可受不起。至于郡主所托之事,在下亦可猜到七分,只要用得着在下,在下自当尽力而为。”他用词文雅,不失分寸,一听便知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红英松了一口气道:“多谢。” “走吧!”“一阵风”也不多话,起身便走向门口。红英忍不住问他。“你的行李?” “身无长物,两袖清风。”“一阵风”挥挥衣袖,一派悠闲自在。 红英一怔,哑然失笑:“好!你这朋友我交定了。”好个随性之人! “我们已是朋友。”“一阵风”回首朝她眨眨眼,调皮、温和。 三人立时起程,路上红英将事情经过毫无保留的尽数说予“一阵风”听“一阵风”目光闪动,若有所思。之后“一阵风”脸上仍是那副懒洋洋的笑。“很有趣。” 不是体贴的安慰,更不是开朗的鼓励,居然是三个字的形容词。 红英望着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奇特的人啊!应该是没有恶意,瞧着他那样洒脱自得的笑,沉重的心情似乎突然轻松了起来,信心油然而生。望着前头清晰可见的虎京城墙,她不由得也笑了。 那里,很危险。 可是,那里,有风冥。 第八章 宥虎国国土只有龙朝的三分之二,首都虎京却比龙朝的京城还大上二倍,其位于宥虎国南方,其旁有一座休眠火山,地下有温泉绕流,气候温和,土壤肥沃,是国内的经济重镇,更因座落于火山旁而兼具了绝佳的战略位置。 红英布在虎京的据点就是虎京第一大客栈悦来楼,客栈的生意十分兴隆,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谁会猜得到如此吵杂暗一闹的地方居然会是左家的暗桩?红英三人大方进入客栈,表现的同来住宿的客人一般,不只三人神情自然,连上来招呼的小二、掌柜也是一副素不相识的模样,事实上客栈中的所有伙计都是红英精心挑选至虎京的左家奴仆。 三人要了三间上房,领路的伙计在带三人入房时,见四下无人便悄悄向红英行礼,并留下他们近日来在虎京中搜集到的情报和虎宫的地形图。 三人关严门窗,聚于桌旁研究着。红英沉思道:“我想私底下先见上完颜风麒一面。”该面对处理的事情很多,至少,让她能先见他一面,确定他是不是风冥。自从来到虎京,她的心骚动不停,想的全是风冥。对他的思念几乎要逼疯了她,她好想见他,就算只是一面!就算只是一面也好。她想见他,她要见他! “一阵风”挑挑眉,悠然笑道:“那我们就夜访这位完颜太子吧!”他说得轻松,其中的凶险危机岂是言语所能形容。 素绫蹙眉,劝阻道:“可是这么做很危险。” 红英神色复杂。“我知道,可是我想见他,好想好想,不是经由完颜烈的安排,我想见到最真实无伪的他。” 素绫暗叹了口气,无奈点点头“那我们就蒙面趁夜潜入。”瞧着红英那样的表情,她哪说得出任何劝阻的话语。 “不。”红英摇头。“我和‘一阵风’去就行了,有劳你留守在这儿,以防万一。”若论潜入的功夫,谁能比天下第一盗“一阵风”更高明?而熟悉左家事务的素绫留在悦来楼不但能支援她,更能在事有万一时给予补救。 在确定了要由“一阵风”陪红英夜访完颜风麒后,最难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进入完颜风麒的居所“东宫”东宫在虎宫东方,几乎是一个缩小的虎宫翻版,四周也都有着高墙环绕,只有一个拱形大门做为出入口。换言之,要进入东宫,只能由大门进入,而太子身份尊崇仅次虎帝,守卫之严密亦不在话下,平日均有五十名卫士在宫中定点看守,在宫墙内外来去巡逻的侍卫更有百来名之多。 想避开守卫进入寝宫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正当红英和素绫烦恼时“一阵风”却胸有成竹地笑道:“这事不难。” 红英皱眉道:“怎么不难?就算我们能制住那五十名卫士,但那百来名来来去去交接巡逻的侍卫,我们压根没法在一瞬间将他们全数制住,只要一有动静,整个虎宫的侍卫都会间声而至,那时别说混进东宫,根本连走都走不了。” “一阵风”笑容更深。“我们不用制住任何一个人,潜入寝宫由我想办法,你只要负责不让那太子出声就行了。” 红英半信半疑地望着他。“真的?” “放心吧,这可是我的老本行。”他笑得极为自信,眼睛炯炯有神。 素绫想了想。“用药吧!我有特制迷香,能使人神智清楚却毫无行动能力。” 红英立时下了决定。“好,就这么办,我们今晚行动。” 等到入夜时分,趁着深浓夜色,红英和“一阵风”换上黑衫、蒙上面罩,轻巧地潜入虎宫。到了东宫外,二人伏在一旁阴暗的树影中探查情况。 果然正如她得到的情报,侍卫来去不断,她瞧得心烦意乱时,身旁的“一阵风”突地朝她眨眨眼,身形一闪已向虎宫正中央奔去。红英看得是胆战心惊,深怕他被发现。但他步法诡魅,真如一阵风般来去无踪。明明和那些侍卫擦身而过,但他行动又快又灵巧,直至他跃上正宫屋顶竟无一人发现。 正当红英对他此举不解时“一阵风”居然放声大喊。“捉贼啊!”她差点没被吓得掉下树,只能目瞪口呆地望着“一阵风”在宫殿上头兴高采烈地又叫又跳,当下面聚集了众多侍卫时“一阵风”才不慌不忙地转身跃下,瞬间消失在深浓夜色中。 红英这才懂得“一阵风”的用意。原来他用的是声东击西之计,要她先躲在东宫外,而他故意惊动侍卫,整个虎宫的侍卫全集中至正宫周围,虎宫旁处的守备自然变得松散,她潜入东宫也就轻而易举。 趁着一团混乱,她轻松避开侍卫潜入东宫,照着地图找着了太子寝宫,才刚想躲到暗处观察一下,肩头却倏地被人轻拍,她一惊,回头望进“一阵风”含笑的眼。 她小声抱怨:“你差点没吓死我。”心中煞是骇然,这家伙可真是神出鬼没、来去自如,居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躲过那么多的追兵,又潜回她身旁。 “一阵风”在确定寝宫内只有完颜风麒后,轻声道:“好了,素绫给你的药呢?” 红英拿出了二瓶迷香。青色瓶子的是寻常迷香,用来对付门外侍卫,红色的特制麻筋软骨香是专门用在完颜风麒身上。“一阵风”接过迷香,以掌风将青瓶中的迷香推向那群侍卫,瞬间侍卫尽数软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他的动作却更快,在侍卫尚未倒下发出声响惊动屋内人时,他人已站在寝宫外,也是以掌风将麻筋软骨香放入宫内。而当寝宫内传来人倒下的声响时,他又已回到了红英身旁。 红英望着他,诚心道:“谢谢。” “一阵风”挥挥手,仍是那痞痞的笑。“快进去吧!换班侍卫一来,我会立时警告你。” 她点点头,小心翼翼踏入宫门。果然,屋内除了完颜风麒外并无他人,而完颜风麒正无力的半躺在床上,悠然回视着她,他的神情高傲而好整以暇,完全没有受制于人的气恼担忧,反而更像是胸有成竹、胜?在握的主控者。 红英见到他时不由得一震。风冥!他和风冥一模一样! 她迫不及待的走向他,凤眸仔细而贪婪的巡视着他。她在床畔坐下,忍不住伸出手,想触摸那朝思暮想的人,但他脸上那陌生的轻佻邪笑,却让她硬生生忍下了心中的骚动。 不!她想触摸的是风冥,和她有过生死誓约的爱人,不是这光有着风冥面容却性情迥异的浪荡太子,在悦来楼得到的情报中,她确切明白了风冥和完颜风麒的性格截然不同。 凤眸低敛,她柔声轻唤:“你记得我吗?风冥。”她的声音颤抖,像是惊喜又是恐惧。不知自己想听到什么样的回应,是肯定的?亦或否定的?他应当是风冥,但假如他记得她,为何会留在宥虎国,当什么太子平南王!更不会夜夜和不同的女子欢好!想到那些曾在他身旁媚笑邀宠的女子,心立时绞痛的有如刀割。 风冥绝不会如此对她,所以她和素绫曾推断风冥可能丧失了记忆,才会心性大变,他应当是不记得她了!可是,他又为何忘了她? 完颜风麒也在打量着她,她的眼神是那么悲伤,让他心头一窒,涌起了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但随即便被他抛诸脑后,他记得父皇的嘱咐:女人,只该用来暖床泄欲而非扰乱他的心绪。 “本王是完颜风麒,不是风冥。”奇怪的女刺客,她看来对他并无杀意,她冒着杀头的危险闯进他的寝宫,居然只是为了问他是不是她口中的风冥? 她很在乎风冥。他不悦的猜想,没有发觉到自己因为这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子而起了从未有过的忌妒心。 红英不死心地继续问着他:“你对风冥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 他冷然答道:“没有。” “那我呢?你认得我吗?”红英的眸光黯淡,其中的希望之火已微弱欲灭。 他蓄意逗弄着她“你不拿下你的面罩吗?或许本王见着你的脸,会认得出你是一谌。” 红英静静望着他,目光闪动。正当他认为她会转身离去时,红英拉下了她的面罩,完颜风麒楞住了。天!她比他想像中美上千万倍。 斜飞的黛眉攒蹙,蒙蒙凤眸似水妩媚多情,眼波流转间尽是凄凉,丰满的红唇抿着哀伤。尽管她眉目漾着浓浓的酸楚,看来有些憔悴,但丝毫无损她那绝艳的动人美貌,反倒增了几分令人心疼的柔美。 他着迷地望着她,炯热的眸光深浓邪肆。“美人儿,本王很确定没见过你,不然你会是本王宫中的宠妾,而不是来取本王性命的刺客。”他决定了。他要眼前有着不驯凤眸的女子,不管是她美丽的身子或是她难测的心,都会只属于他一人。 他淫狎的眼神让红英寒了心,邪气的语气更刺伤了她。风冥不会用那样的口气对她说话,更不会那样看她。不是他!他不是风冥,不是那个爱她恋她的风冥。他只是有着风冥外貌的无耻之徒,和该死至极的完颜烈同样的令人憎恨! 忍下心中的痛,她拉上了面罩,寒声道:“很好,既然你不是他,那我现在就走。”虽说他不认她,而那轻佻浪荡的性子更和风冥完全不同,她心中仍有怀疑,也仍抱持一丝丝微弱又强烈的希望。他该是风冥的,只不过性子不同,只不过忘了她。不论如何,她还是得立刻离开,等她告诉素绫今晚的事后,她会再找机会试探他。 “等等。”完颜风麒出声喊住了转身欲走的她,薄唇弯起一抹可恶又迷人的笑,他柔声道:“可惜你走不了了。” 红英转回身,冷冷笑了起来“你想拦我?宫外的待卫全被我给迷晕了,一个时辰内他们绝不会醒来。至于你,想能行动少说也得半个时辰。” “是吗?”淡笑之间,完颜风麒迅如疾雷飞身而上,差一点就将大意轻敌的她给制住。红英闪过他的突击,轻盈落在三尺之外。凤眸炯炯有神的盯着神色慵懒,看似无害却身手高明的他,闪过几许诧异。 怎么可能?麻筋软骨香对他无效!三人从小一块长大,精通医术的素绫就等于是她和风冥的专属大夫,对她和风冥的体质了若指掌,对于他们的武学造诣也有个底。素绫明明告诉她这份量的迷香足以使风冥麻软无力至少半个时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素绫出了错吗?不,素绫绝不会出错。那么,他根本不是风冥,只是完颜烈一个和风冥相貌年岁相仿的儿子! 是吗?他真的不是风冥,只是个因为血缘关系有着和风冥相同外貌的浪荡子? 无比沉重的失落和疲倦袭上了伤痕累累的心,又是一次椎心刺骨的疼。先离开吧!不管他是不是风冥,她都打算和“一阵风”先回悦来楼后找素绫商量再作打算。 红英幽幽叹了口气,凤眸审视着他和整个寝宫。完颜风麒的性格差劲,但头脑似乎比她想像中精明,他牢牢挡在寝宫门口,那是唯一的出路。看来,要离开这里,必须先打倒他。要是往昔,她面对敌人绝不退缩,可是她现在好累好累,完全没有任何动武的意愿。 又叹了口气,她试着和他说理:“我不是刺客,我只是来找人。既然我找的人不是你,我会离开,你不需要留下我。” 完颜风麒专注望着她,手心刺痒着,想扯下那讨厌的面罩,他笑着宣告。“本王做事不需要理由,本王要你。” 红英恶狠狠瞪着他,对他的评价更差。 完颜风麒对她挑逗地眨眨眼,柔声诱哄道:“为本王拿下你的面罩,你那美丽的容貌不该被碍眼的面罩遮着。” 红英眯起了眼,内心狂炽的怒火翻覆着她最后的理智,这该死的混球为什么偏偏和风冥长的一模一样!就算他真是失去了往昔记忆的风冥,又怎会如此下流惹人厌! 凤眸冷残地盯着他那无赖笑脸。假如他真的不是风冥,她发誓就算不能亲手杀了他,也,定要毁了他那张脸!她绝不让他用那张跟风冥一样的脸活在世上! “让开,我不想伤人。”长长吁了口怒气,她寒声下着最后通牒。 完颜风麒挑起浓眉,性感薄唇扬起玩味的笑。“你伤不了本王的,天真的小东西。” 天真的小东西!他竟敢如此叫她!红英脑中轰的一声,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精明瞬间碎成片片。 她出身何等娇贵,身为安平候左四书的掌上明珠,众人皆待她如真正的公主,连当今的皇帝龙旭都对她又敬又怕,从来没人像完颜风麒这样用言语眼神轻薄她。而且,他用的是那张和风冥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声音,这让她更加愤怒。为什么她要忍受所爱男人的无礼轻狎!再也忍不下心中翻涌的狂炽怒意,她飞身上前,右手化为掌刀狠狠往他左肩劈去。 她不后悔动手,她要试一试完颜风麒的身手。一个人的记忆会遗忘,但他的武功内力不会变,假如他的招式和功力和风冥一样,那他就是风冥。虽说素绫的麻筋软骨香对他无用,但她仍不愿放弃。就算希望再渺茫,她也绝不放弃。 完颜风麒闪过她那凌厉的攻势。“真是倔。”他悠然轻叹,暗眸却闪过一丝玩味。她身上那股尊傲贵气,却显示她的出身不凡。出身于权贵的汉人女子怎会夜闯他的寝宫?更别提她刚刚展现的这等身手,有哪个汉人豪贵之家会放任闺女习武? 他使出浑身解数拦住她“告诉本王你的名字。”他想知道她的身分,所有关于她的一切,他都想要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渴望无法言喻,不仅于只是渴求碰触对方肉体,更是想了解她那难以捉摸的心灵,他的心止不住地骚动,只为了她,一个头次见面的神秘女子。 红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专注的试着探出他的武功门路。奇怪,他的招式和以往不同,而内力沉稳中却带着邪残霸气,这种熟悉感? 完颜烈!他的内力和完颜烈如出一辙,想来二人修习的是同种内功心法。和风冥所练的不同! 她一惊,心慌意乱下立时露出了破绽,被他点着了麻穴,身子一软,已被抱入他怀中。她本想向“一阵风”呼救,但他的点穴手法十分奇特,不仅令她浑身无力,连说话都无法大声,她的声音根本传不到寝室外。 她静下心问他,神色傲然“你会杀了我吗?” 他邪邪一笑,扯去她那碍眼面罩,满意地重见那张绝艳娇颜。“不会,本王会好好疼爱你,你会是本王寝宫中最美的珍宝,最受宠的爱妾。” “不!”红英蹙起眉,神色惶恐。 “你不能说不,你是我的。”他不再自称为王,他低下头,一个轻吻落在她雪白的额头正中央,火热炽烫。烙印!那是他给她的印记,证明她只属于他完颜风麒的烙印。她是他的,只属于他。 他眼中的执着让她一怔。此时神色正经不再邪肆的他看来好像风冥,那种眼神,好像她是他的唯一,让她想起风冥。是风冥吗?到底是还不是呢?心中微微一动,涌起的是痛苦也是迷惘。不!她不想就此成为他泄欲的玩物,她的身子只有风冥能碰。就算眼前的他是不幸失忆的风冥,她也不愿他以无爱、纯属欲念的心态碰她。 “放开我!假如你碰了我,宥虎国和龙王朝将会开战。”她实在不想说,可眼前情况逼得她不能不说。 粗糙的手指轻挲着她柔滑如丝的雪颊,他的声音因欲望而沙哑“你是个诱人又迷糊的汉人小刺客,虽然你美得足以倾城倾国,但我相信聪明的小鬼皇帝不会为了个失手的女刺客坏了二国难得的和平。”龙王朝的小鬼皇帝虽然年纪不大,但却不笨,为了个刺客开战,他相信那个头脑不错的小鬼皇帝绝不会这么做。 她叹了口气,再次强调:“我不是刺客,我只是来找人。” 听她又提起那个男人,炯亮的暗眸微眯,闪着危险的邪芒。“找风冥吗?不管那男人是谁,忘了他!”身为太子,他的姬妾数百,他只喜爱她们美丽的身子,从不曾要求她们的心。对于刺客,他更是心狠手辣,绝不留下活口。如今,这个女子却打破了他所有的惯例。 红英冷笑道:“不可能,没有人会忘记自己最爱的人。”话一出口,她自己反倒楞住了。假如没有人会忘了自己心爱的人,那眼前不认得她的完颜风麒,又是怎么回事呢?假如完颜风麒就是风冥,只是忘了她,只是性格不同,那又会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是风冥不够爱她吗?不!不会的!风冥是那么地深爱着她!是完颜烈对风冥做了什么,让他忘了她?那么他还是风冥,只是忘了她和他的一切。可是,他的个性怎会变得如此淫狎下流,以前的风冥,眼中只有浓情蜜意,何曾有如此放肆的言行,而且他的武功内力也不同。 想到风冥那双深情无悔的温柔眼眸,她凤眸一黯,心中又是那阵纠结不去的痛。 下巴一紧,完颜风麒抬起了她的脸,魔邪暗眸深深望进那凝着凄楚的凤眸。 “不准你想他!”他将她搂得更紧。可恶!那么悲伤的眼神,为何看来却又是那么美丽,让他愤怒中夹着心疼!那样的眼神不是为了他,而是另一个男人! “不!你才该立刻放开我。”她无力挣扎,只能瞪视着他。“我是左红英,安平候左四书的女儿,龙王朝的赤霞郡主。” “你是左红英?堂堂的赤霞郡主居然扮作刺客,龙王朝真是人才济济啊。”他斜睨着她“我该不该信你呢?” 她难堪的咬着唇,倔强地说道:“我发上的血玉凤凰簪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完颜风麒拔下簪子,她如云般的青丝流泄而下,衬出她另一种灵动清美的风采。他定定望着她,眼中的光芒又狂野又炽热,足以使天下所有的纯情少女融化在他的目光下,心甘情愿甚至是心醉神迷地自动投入他的怀中。红英却无动于衷,她虽然多情,却不是个天真少女,而且,她早已见过更令她心动,也是唯一能让她心动的眼神,那是风冥望着她时的神情。那才是真的足以令人昏醉沉迷,愿意终生不离的浓情蜜意。和风冥的眼神比起来,完颜风麒的眼神根本不算什么。 完颜风麒依依不舍的将视线移至那只玉簪上,他眯着眼细细的打量着那只精致温润的血玉簪子。 红英屏气凝神地等着他的反应,完颜风麒却突地一笑,将簪子收入怀中。他低下头,在她耳畔诱惑轻语:“不管你是谁,本王要定你了。” “你要不起我的。”红英偏过头去。“阿旭绝不会坐视你轻侮我!” “阿旭?你居然直呼小鬼皇帝的名字,看来你和他感情不错嘛!”轻佻浪笑隐着狂猛怒气,他阴郁地瞪着她。“你赤霞郡主的封号是不是用身体换来的!” 她气得发抖,为他言语的轻蔑无比愤怒。“别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无耻,阿旭只是我的表弟。” 他又冷下脸沉声问道:“你的风冥碰过你吗?” 红英脸儿微微泛红,但她骄傲地不愿移开视线。“那不关你的事。”至少现在不关你的事。想起风冥火热的唇、温柔的手,那奇异强烈的快感,她的脸不由得热辣辣的红成一片。 完颜风麒见了她这般神色,心中不禁一荡,随即又是一阵妒意。“无妨,我虽不是你第一个男人,却绝对会是最后一个。” “那可不一定。”一道愉快的嗓音突地响起,完颜风麒神色一肃,灵活闪过背后那迅雷不及掩耳的突击,但那竟是声东击西之计,他身子一麻,红英已被拉开,他则被点了穴动弹不得。 “你是何人!”完颜风麒怒视眼前的不速之客,神色不善。 “一阵风”只是笑,淡淡瞄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先是解了红英的穴,手一扬点了他的昏穴,他立时昏了过去。红英急忙扶住他,让他躺在床上,气急败坏的斥道:“你怎么现在才进来!”即使他不再是他,她仍舍不得让他受到一丝伤害。 “一阵风”笑得又皮又无赖。“进来得太早哪有好戏可瞧?” “你!” “别生气,我这不就进来帮忙了。”他笑眯眯地转移话题,一双炯亮贼眼滴溜溜地直转,不知在打何主意。 红英闷哼一声,不愿和他多抬杠。“我们先回去。” “不带些纪念品?”他依依不舍的打量着富丽堂皇的寝宫,语气无限惋惜。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冷笑道:“纪念品?” 他用力的点头,一副心痒难耐的神态。她朝他勾勾手,他涎着脸,乖乖的靠了过去,如同等待主人赏赐的哈巴狗。 “哇!”惊天动地的惨叫,响遍寝宫内外。“一阵风”捂着中招的左眼,万分委屈地问道:“你干么打人?” 红英给他一个白眼。“这不就是你要的‘纪念品’?” 他嘟着嘴正想反驳,但远违传来的嘈杂人声让他眼神一变,方才的慵懒早已化作灼灼目光。 啧,他的哀嚎似乎传出东宫,整个虎宫都听到了。相对于他的机警,红英却显得心不在焉。他仔细一瞧,轻笑调侃:“别看了,虽然我们迷昏寝宫外的侍卫,但虎宫侍卫可没昏,再不走,就真的不用走了。” 红英如大梦初醒般地收回胶着在完颜风麒身上的视线,小脸火辣辣地红成一片。她低着头急急走了出去“一阵风”则是笑得猖狂极了。她半嗔半恼瞪了他一眼,他却笑得更大声,甚至在看到寝宫外人山人海的护卫时也没有停下。相较于他的悠然自在,红英则是眯起了凤眸,秀眉轻蹙。 “一阵风”挑了挑眉,神色自若笑道:“好大的排场。也好,这下倒省了一番工夫。” 红英诧异问道:“省了什么工夫?” 他笑得万分灿烂。“里头的东西你不让我偷,打一场算作今夜的纪念品如何?”他边说边摩拳擦掌,兴奋已极,若不是红英眼明手快的紧紧拉住他,只怕这位艺高人胆大的怪盗已冲上前去打成一团了。 不过这群高头大马的侍卫,似乎并不想和他们动手,他们倾身让出通道,高大粗犷的中年男子慢步走来,英俊的脸上扬着残酷的笑,眼中有着得意。“不知郡主深夜来访,有何要事?”她终于来了。 红英皱眉,双拳不自觉紧握,全身血液沸腾,嘶喊着要杀了他。她恨他!完颜烈,从她身边夺走风冥的人! “我可不可以揍他?”“一阵风”突发惊人之语。 红英困惑望着他“你和他有仇吗?”怪了,要动手也是她动手,这怪盗凑什么热闹。 他一副无辜的神情,又是那赖皮的笑。“我也不知道,可是看到他那张脸,我就很想用力给他打下去。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我向来不崇尚暴力,可是,我一见着了拆散旁人大好姻缘的浑帐王八蛋,手就痒得受不了。” 二人的对话尽数落入完颜烈和众侍卫的耳中,饶是完颜烈的定力一流,见过无数阵仗,也不由得额冒青筋。而他身后的侍卫亏得是军纪森严,也禁不住脸孔扭曲。 完颜烈闷哼一声,对上红英冷冽的凤眸。“难得郡主大驾光临,朕深感荣宰,郡主请移驾至大殿。”他连瞧都不瞧“一阵风”一眼,竟把他视为无物。 红英尚未答腔“一阵风”倒是先开了口:“堂堂虎皇,泱泱虎国,却连半分待客之道都不懂,唉”他夸张地叹气,神色无限惋惜。 “岂有不请自来之客。”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清脆动听。 红英望向完颜烈身后娇小的紫色身影,意外的见着了一张冷媚冰艳的俏脸,竟是个十来岁的绝丽少女。 “一阵风”微微一笑,漫不经心的笑道:“小姑娘没听过上门便是客?也难怪,这等蛮荒之地怎教得出知书达礼之佳人。” 紫衫少女厉声喝斥道:“放肆!” “霓光,稍安勿躁。”完颜烈轻斥,神色沉肃。“阁下是?”这男子不简单,光他敢夜闯虎宫的胆识就非常人所能及,那双看似轻慢、实则精光内敛的湛然眼眸,更是令他不敢小觑。 “一阵风”大方答道:“一阵风。” 完颜烈面色一变,森森冷笑道:“可是阁下盗去了本国的镇国之宝圣血菩提?” 名叫霓光的少女则是闻言一震,眼中瞬地绽出精光。 “一阵风”嘻皮笑脸的答道:“正是在下。”他朝红英眨眨眼,似是甚为得意。 红英一惊,这家伙好大的胆子,完颜皇室的镇国之宝也敢偷! 圣血菩提可是宥虎国流传千年的镇国圣宝,相传乃一得道高僧精血所凝聚,不但能趋吉避凶,更具有保国安民的神效,可谓天下十大珍异之一。觊觎之徒众多却畏于完颜皇室的威权而不敢动手,完颜皇室也为了保护圣物设置了重重屏障,防卫之严密千年来从未有失。 如今圣血菩提却为“一阵风”所盗,这不仅有失国体,更有辱皇室威严,难怪她至今未曾听到消息传出。 完颜烈续问道:“间得阁下盗宝却不留宝,为何仍不将圣血菩提的下落告之?” “一阵风”一脸无可奈何,笑得无辜极了。“可惜那东西我给了朋友,已算不上是我的,自然也无法归还了。” 完颜烈眯起虎眸,神色不善。霓光忍不住出声讥讽:“阁下可真是慷他人之慨。” “霓光!”完颜烈轻声喝斥:“小女霓光,向来藏不住话,二位不用放在心上。” 完颜霓光神情倨傲,冷笑道:“哼,不过是个偷儿,也敢到我们虎宫撒野。” “一阵风”也不开口,只是望着她笑,那笑容又神秘又诡谲,像在算计些什么,完颜霓光被他那奇异的目光瞧得浑身不自在,恶狠狠瞪他一眼,他却仍是笑睇着她。 完颜烈勾唇笑道:“这里夜深风寒,不是谈话之处,请郡主随朕至正殿一叙。至于阁下,就由霓光代为接待。” 红英望向“一阵风”以眼神询问他。她有很多疑问想问完颜烈,也有把握完颜烈不会伤她,不过“一阵风”的安危她不能不顾。 “一阵风”朝她一笑,眨了眨眼,身形轻移,瞬地闯出了人墙之外,竟无一人来得及拦下他,而他身法之快、之美妙更是让众人忍不住佩服。人已消失在黑夜中,话声却仍飘在风中。“霓光公主金枝玉叶,由她屈就招呼在下,在下可受不起!”语气轻佻,其中的嘲笑之意更是让完颜霓光气得一双美目几欲喷出火来,方才那冷傲视人于无物的漠然神情已不复见。 完颜烈挥挥手,众人随即悄声离开,他一转身,直往大殿而去,红英紧跟在后。二人入了虎宫正殿,完颜烈安坐其上,神情轻松。红英傲然直立,连礼都不行,只是冷冷瞪视着他。 完颜烈并不因她的无礼动怒,甚至仍微笑着。他的心情很好,虽然他苦心经营的计划有所变动,但最后一切仍依照他预定的发展。左红英为了风冥还是来到宥虎国。一切,都还是在他的掌握中。 红英专注的凝视着完颜烈,沉声问道:“完颜风麒是不是风冥?”她要答案,而一切的答案,都在完颜烈的身上。 他好整以暇地笑道:“你认为他是不是呢?”和“她”相貌相仿的左红英在虎宫中,让他想起了和“她”在一起时的快乐,这让他心情绝佳,也十分宽宏大量的原谅了她的失礼。 “我是问你!”红英忍不住动怒,语气急躁。 “有些问题的答案,需要你自己去找。”他邪邪一笑,戏谑而挑衅。“赤霞郡主,朕非常欢迎你留在我们虎宫做客,朕相信,你绝对可以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红英一楞,她已听出了完颜烈话中的涵意。他是在告诉她,完颜风麒就是风冥?二人的相貌声音的确一模一样,可行为态度却又截然不同,看来,完颜烈完完全全将她怀疑的心思瞧得一清二楚。 她闷闷地开口问道:“我能留下来?”好个老奸巨猾的完颜烈,他是故意以完颜风麒诱她留下。 完颜烈笑得十分诚心。“竭诚欢迎,朕还希望你能多多和太子亲近亲近。” 瞪着那张充满男性成熟魅力的俊脸,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倾身行礼应道:“多谢烈皇。”人家都以赤霞郡主的名号唤她,为了龙朝,她不得不以礼节回应。明明最终目的达成了,为何她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踏入陷阱的人,看着完颜烈那张笑眯眯的脸,她的心不禁沉了下来。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可是,无论如何她都绝不能退缩,为了风冥!她有信心,她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红英自信一笑,炯亮凤眸坚决的望向完颜烈。那是无声的宣言,她接受完颜烈的挑战。为了自己也为了风冥,这一战,她绝不能输! 她会赢! 第九章 天色即将放明时,红英搭着完颜烈指给她的软轿回到了悦来楼,她神情黯然,方才在虎宫中和完颜烈对峙时的强悍坚定已不复见。她一入房门,一脸担忧的素绫和笑眯眯的“一阵风”立时迎了上来。 “对不起,我有些倦,想先休息一下,晚些我再和你们谈。”她叹了口气,柔声恳求道:“绫姊,替我拿酒来好吗?” 素绫微微皱眉,二话不说转身出门。她瞧得出红英的心情很乱,需要独处,更需要放松心情。“一阵风”望着她,只是笑也不说话,目光却十分温柔。 没多久,素绫拿了一壶酒进来。“这是我酿的药酒,可以醒神清心。” “谢谢。”红英淡淡一笑,明白了素绫怕她喝酒伤身的用心。二人随即离去,素绫体贴地替她顺手带上房门。 红英坐在桌旁,神色怅然,望着窗外诡谲多变的天色笑叹道:“你应该是他却又不是他,你是他?还是不是他?我该开心还是生气?是该哭还是该笑?”她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眼中已有了泪光。“至少,你活着,我仍能见到你、听到你、触摸到你,可是,那真是你吗?我算是找回了你吗?” 她怔怔望着天空,一滴滴的泪水落在酒坏中,她加上酒同饮,一杯又一杯,她喃喃道:“酒入愁肠化为相思泪,那相思泪入愁肠呢?还是只能化为泪水吧!无论如何,我爱你,风冥,我爱你,这绝不会改变,即使你变了,我不会变。”她拭去了泪,目光转为坚定。“是的,只要我不变,我会找回往日的你,和我相爱,许下厮守终生誓言的你。” 放下手中酒杯,红英起身稍整仪容,开门唤来了素绫和“一阵风”她将和完颜烈的对话大致告诉二人,素绫一听到她要留在虎宫立时反对:“不行,你怎能留居虎宫!” “一阵风”微笑不语,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红英柔声安抚素绫:“只是暂时的,我感觉得出完颜烈在诱我留下来。” 素绫神情更加冷沈。“其中必定有鬼,你怎能顺了他的意。” 红英叹了口气。“我知道,可是唯有如此,我才能正大光明的接近完颜风麒。你放心,我是以赤霞郡主的身份留下,有龙王朝做为后盾,完颜烈和他绝不敢动我一根汗毛。” 素绫仍是放不下心,清冷的眸子有些慌乱。“假如我们将完颜风麒绑走呢?” “一阵风”大笑。“让我来吧!我可还没试过偷‘人’呢。” 红英冷静的分析“不行,完颜风麒是宥虎国的太子,要是我们擅自掳走他,我和他同时消失,完颜烈绝不会坐视不理,反而会将事情弄得更糟。我不想因自己的私情引起龙旭的烦恼和龙虎二国的争战。” 见到了她那坚定的目光,素绫只得答应。“那你自己要小心。” “一阵风”却像是个被抢了玩具的小孩,神色郁郁地问道:“真的不行喔?” 红英摇摇头,决定不要理他,她望着素绫。“绫姊,请你替我回趟京城,我有话要传给龙旭和我爹。告诉他们我会留在虎宫,请他们稍安勿躁。” 素绫皱眉无可奈何道:“好,那你自己留神些,我传完讯立时赶回来。” 翌日一早,虎宫又派来了软轿迎接红英入宫,礼节正式,繁复隆重,红英冷眼旁观,心知肚明这是完颜烈为了将她的身份传开,让天下尽知她赤霞郡主左红英留居虎宫,最终目的铁定是造成她嫁入完颜皇室的事实。 哼!他有他的打算,但她自有能耐应付他。 红英被安排住在南宫的明月馆,她入宫后丝毫不浪费时间直往东宫而去,一路上无人出声拦阻,想是完颜烈早已事先下了旨意任她在虎宫中自由通行。在旁人眼中看来是天大的恩宠吧,才怪!完颜烈摆明了陷害她,大方让她留居虎宫,又让她住在南宫最豪华的明月馆,甚至让她在虎宫中拥有全然自由,她可不意外这些消息传回龙朝时,会被有心人士如何的渲染谴责,搞不好龙朝众臣已想出了以她和亲至完颜皇室的鬼把戏,尤其那些老古板学究,全巴不得她赶紧嫁人。爹爹和龙旭可有得忙了。 虽说连累二人她心中甚是过意不去,不过,她相信二人绝对有足够能力应付,龙朝的冷言闲语就交由爹爹和龙旭,她要全力和完颜烈及完颜风麒周旋。 才刚见着东宫宫门,完颜风麒竟已站在门前,神色悠然,似早料到她会来。红英凤眸一转,倾身行礼道:“赤霞见过太子殿下。” “郡主不必多礼。”完颜风麒勾唇轻笑,目光始终牢牢盯着她。 她神色漠然,眉目低敛,蓄意避去他那灼热的视线。二人入了房中,完颜风麒摒退众人,红英直接挑明问道:“除了昨夜,你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轻笑,神色挑逗。“昨夜的印象就够深了。” “我是认真的。”红英凤眸微眯,显出恼怒之色。 完颜风麒目光闪动。“我又何尝不是。” 她一窒,怒气横生,再也忍不住的厉声问道:“你到底记不记得我!” “以前我是不记得。”完颜风麒勾唇淡笑,神色温柔。“但从今以后,我会把你永远放在心里,永远记得你。” 红英脸色一沉,他那句不记得让她心寒,他话中的疼惜和认真她压根没感受,只觉得说不出的失望。 她不放弃的又问:“你是最近来到虎宫,以前你住哪儿?又是做什么的?” 他的嗓音沙哑慵懒,说不出的性感。“这么关心我?” “你回答我!” 他坦然答道:“我不记得了,我没有到虎宫之前的记忆。” “烈皇没告诉过你?”红英心跳加快,万分期待。他真没有过往的记忆,所以他记不得她,他真是风冥? 他耸耸肩。“父皇只说我过往流落民间,不许我多问。” “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你从前是怎样的人?” “过去的已过去了,我只在乎现今。”他深思的望向她,目光复杂。“你真认为我就是那个风冥?” 红英点头。“假如我不那么认为,今日我便不会在这。”她相信他是,不只是因为他和风冥相同的容貌、声音,他出现时机和风冥消失时间的吻合,完颜烈的暗示,更因为她的直觉,当他褪去那轻邪神态,认真望着她时,那样的他,就和以前深情爱她的风冥一模一样。 当一个和风冥如此相似的人活生生站在她面前时,她怎能相信风冥已死!虽然,他的性格不同,没有关于过去的记忆,武功内力也大变,但是她相信那些全都可以找出原因。她留在虎宫,就是想找出那些疑点。 而且,她一定会找出一切问题的解答,让风冥重回她身边。 他忍不住问道:“我和风冥很像?” “只有外表。”红英淡然回答。她在心中苦思有何方法能使他想起她?只怕一切的关键,都在完颜烈手中。要怎么才能从完颜烈口中问出实情?又要怎么做才能让完颜风麒想起过往二人的一切? 他敛去了笑,神色一沉。“性格不同?” “假如他的性恪像你,我绝不会寻他。”凤眸冷睨他一眼,冰寒、不屑。 暗眸微眯,在狂炽的妒意下是受伤的心,完颜风麒怒极反笑。“真是伤人哪,郡主。”他笑睇她,语气轻柔的像是最煽情的爱抚。“我以为你会爱屋及乌,对我这和你爱人相似之人给予一丝温柔。” “请殿下自重,我可不是那些任你予取予求的红粉知己。”红英冷然以对。 完颜风麒一怔。“红粉知己?” 红英的话又刺又硬。“虎京中谁不知你太子殿下多情风流,红粉知己不计其数。” 他正想反驳,却灵光一闪,突地笑了起来,笑得是那么得意、那么开心。红英真是快气炸了,满脑子想得是如何打掉他脸上那邪气的笑。 完颜风麒望着她笑道:“你在嫉妒。” 这下傻眼的可是红英,她回神后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却笑得更加猖狂,极度的怒气反倒让她冷静下来反唇相讥:“嫉妒?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二个相貌相似的人,怎么性格会有云泥之别?我的风冥,专情唯一,而你,哼!”他沉下脸,阴郁的眼中有着山雨欲来的风暴。“别拿风冥和我比!” “我不会拿风冥和你相比。”她存心激怒他。“你根本比不上他。” 完颜风麒握紧了拳,嘶声问道:“假如我不是风冥,你要怎么办?抛下我离去亦或用我来当他的代替品?” 红英轻轻的笑了。“他,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的。”她的眼光深情而温柔,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她有多爱那个口中的他。 可是完颜风麒却只觉得愤怒,想杀人却忍不下心伤害她,想骂她却又舍不得,他只能深深望她一眼之后转身离开,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明明是他的地方,却默不作声离开,这般前所未有的忍气吞声,只对她。 红英怔怔望着他的背影,他眼中的愤怒及那一抹不容错认的苦涩,让她心中隐隐疼了起来。她伤了他,这是她想见到的。可是,她伤的是他?是风冥?还是她自己?她伤得了完颜风麒吗?是的,她的确伤了他,不然他不会有那种令人心软的眼神。尽管他忘了她,尽管他变得放浪狂肆,或许,他仍是爱她的? 清亮凤眸泛着少有的迷惘。他爱她吗?那个花心浪子,会对她付出真心吗?会吗?可能吗?假如完颜风麒真心爱上她,或许他能将一切都对她坦诚相告。那么,让他恢复记忆的可能性是不是又多了些呢? 红英眉目满布浓浓愁思,忍不住幽幽长叹,在空阔的室内听来分外凄楚,无限悲苦。 完颜风麒气冲冲地大步踏入正宫御书房。“父皇,儿臣有事问您。” 正埋首于奏折中的完颜烈头也不抬地笑问道:“关于左红英?” 他点点头,直问道:“儿臣是她口中的风冥吗?” 完颜烈淡笑反问:“你希不希望是呢?” 他一怔,眼中出现了迷惘之色。“儿臣不知,可是儿臣知道一件事,就是儿臣对她的爱绝不会输给她口中的风冥!”一开始,他只是为她的美丽惊艳,但她那为寻爱人不惜亲身涉险的勇气和痴情震撼了他的心,他不由自主地为她着迷,而当她以冷汉的眼神望着他时,他的心紧缩,觉得无比的痛苦、挫败。 虽然他极力否认自己是风冥,但他心中却又隐隐希望他是,因为,她是那么的深爱风冥,假如能得到她的爱,或许,他会懦弱的希望自己就是风冥。 完颜烈目光闪动,神情带着一丝诡谲。“你爱她?” 他点点头,完颜烈又间:“她对你呢?” 完颜风麒无奈苦笑。“她很讨厌儿臣,假如不是为了儿臣可能是风冥,她连瞧都不会多瞧儿臣一眼。” 完颜烈大笑道:“只要你告诉她你是风冥,她一定爱你。” 他睁大了眼。“儿臣真是风冥?” 完颜烈眼中发出异光,沉声道:“你当然不是,你是朕的继承者,宥虎国的下任虎皇!就像你之前醒来时朕所告诉你的,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那些一点也不重要,你不需要记起过往。你活在现在!你要记住,现在的你,是完颜风麒!” 望着他凌厉的眼和其中那抹妖邪的异彩,完颜风麒脑中一阵剧烈疼痛,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眼神涣散,神情呆滞。“是的,儿臣是完颜风麒,不是风冥。” 完颜烈柔声道:“很好,记得朕告诉过你的,照朕说的去做。” “是,父皇告诫过儿臣,儿臣不会再想起过往,至于红英,儿臣会让她爱上儿臣,不是因为儿臣是那个风冥,而是爱我完颜风麒。” 完颜烈满意笑道:“朕把她留在宫中,就是为了让你们二人多相处,接下来就看你自己如何做,去吧。” “多谢父皇,儿臣告退了。”他依言行礼离去。 数天后,南宫明月馆。 红英自清早醒来后便一直坐在房中苦思,眼中全是解不开的烦忧。进宫已数天了,除了那次和完颜风麒见面,她不曾去找过他。不是不想多了解他,而是人言可畏啊!若是传回龙朝她和虎宫太子交往过密,想必又是一个麻烦,她可真是进退两难,放不开却又接近不了。 四周满是琳琅满目的各式珍品和美丽鲜花,全是完颜风麒派人送来的,附上一篇又一篇的倾慕情诗,看得她忍不住皱眉叹气。是想讨好她吗?以前的风冥未曾送过她这些不实用的东西,更不会像完颜风麒的甜言蜜语。但风冥有的却是最温柔,最诚挚的真心,他的体贴深情,只用行动表示。 她又叹了口气,就是这样,她总忍不住把他和以前的风冥相比,然后难过的要命,她好想风冥,好想他深情的眼、温柔的笑,明明是同一张脸、同一个人,却有着另一副表情,另一种性格,她想多见见完颜风麒,因为他就是风冥,但她又不愿见他,因为他实在不是风冥。她好怕,怕要是唤不回风冥的记忆,那她该怎么办? 爱完颜风麒?不!他不是风冥!不爱他?他却是风冥!她的心情矛盾又复杂,只能不停告诉自己,她会找回风冥,她一定会。 突地,门外的骚动令红英回神。一个身穿玄色战袍的魁梧男子大剌剌走进门来,完全不顾一旁的侍女拦阻,他年约二十来岁,英挺威武,眉宇间饱含嗜血煞气。“你就是左红英?他待你倒是挺不错的,居然让你住进我虎宫,还允你住进明月馆。” “你是何人?”红英仔细观察着他,猜想着他的身份,能进入虎宫而且直入她所居住的明月馆,想必也是完颜皇室中身份颇高者,再加上他那和完颜烈有几分相仿的容貌神情,大概是皇子之一。 “他和皇兄应当都很重视你吧!”男子冷笑,眼中充满难以形容的憎恨。“若是杀了你,他会是什么表情呢?我那皇兄又会是什么表情呢?” 红英也冷冷一笑。“阁下尽管试试,镇西王。”她想起此人是谁了,他是完颜云麟,在完颜风麒出现前,是众多皇子中能力才干最强者,也是号称最有希望的太子人选,长年征战沙场,战功无数,封号镇西王。由他的言谈间似乎对完颜烈和完颜风麒相当不满,尤其他的眼神,可见完颜皇室的太子之争相当不平静。 “你果然不是一般女子,你住进虎宫是何居心!”完颜云麟浓眉一紧,大步踏上前去欲抓住她逼问。 红英凤眸微眯,正待出手,却突地被拉至一旁来人的身后。来者正是完颜风麒,他的神情温和,嘴角含笑,但目光炯炯有神,十分威严。“她的居心不劳皇弟多事。” 完颜云麟挑眉道:“皇兄,你的女人?” 完颜风麒笑意更深,邪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目前,她只是我的客人,未来,她会是我的妻子。”他的霸道令红英不悦,正想挥开他紧抓不放的手,他却预知般的加重力量,几乎弄疼了她。 完颜云麒冷笑嘲弄道:“皇兄该记得我国太子妃向来不立他国女子,希望皇兄不是只爱美人不爱江山,臣弟先告退了。” 离去前他颇含深意地望了红英一眼,那眼光中的阴狠令红英心生警惕,完颜风麒则是一改方才那轻佻神态,面色凝重的安慰她:“他有没有吓着你?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着你。” “我没那么娇弱,更不需要你的保护。”红英退后几步和他保持一些距离。 完颜风麒轻笑,神色无奈,语气却带着宠溺。“还在生我的气?” 红英冷声道:“我何必生个不相干之人的气。”她的确仍在生气,可她才不会承认,若是承认不就代表她在乎他,她才不要看他得意的讨厌嘴脸,她不会忘记他有多么的风流,又有多少的红粉知己,这种薄幸滥情之人才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他微微一笑,并不动气,声音温柔的宛如春风“我不否认我过往的荒唐,但是我对你一见钟情,我爱你,请你相信我对你的情意,我是真心的。” 红英轻哼一声,面色冷肃。“我不相信你,就像我和你说过,你和风冥长的一模一样,可是你们的性格完全不同,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你,更无法接受你的感情。” 他不解皱眉。“因为我像他,所以你来找我,可又因为我像他,你拒绝我?” 红英淡淡一笑,很美、很悲伤,带着无法言喻的凄凉。“听来似乎很矛盾,可是,你不是我,你怎么能够了解我的感受?我爱他,他爱我,却因为他是完颜家的人,我们的情路坎坷,历经了许多风雨,好不容易相互倾诉真心,可因为你父皇的阻挠,他在我面前落崖。我一度以为他死了,悲痛得几乎要和他一起死去。终于有人说见着了他,可性子却完全不同,而且那个人没有一丝关于我的记忆。” 她的声音愈来愈微弱,面色苍白,像光是诉说这段不愿提起的过往已费尽她所有力气。“然后,我来到这,见着了你,你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外形和声音,可你望着我的目光却是全然地陌生。你不识得我,更别说记得我,明明是和我身心相许的爱人,如今却已是素不相识的陌路人,换作是你,你有何感受?” 他忍不住想走上前去安慰她。“你”“走开!”红英却不领他的情,她低斥道:“你走!让我静一静。” 他一怔,明白她不愿见到他的脸,那张让她想起风冥的脸,他只能苦笑。“我走,你别难过。等你心情好些,我再来见你。” 红英背过身,她不想让他看到她哭泣,更不想见到他的脸,她怕她会忍不住对风冥的思念,不由自主地想在他怀中寻找慰藉,不!她不要!没有人能代替风冥! 完颜风麒长叹一声,不发一语离开。红英独坐屋中,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完全沉醉在自我悲伤中的她并不知道,完颜风麒其实并没有走,他只是悄悄站在外头听着她哭泣。 他的面色沉重、眼神阴郁,直至她哭倦睡去,他进屋来凝视她良久才离开。他知道她很痛苦,可是他心中却一点都不愿记起过往,是嫉妒红英如此深爱着那个他不知的风冥吗?可是每当他试着想起过去时,脑海中会浮起父皇那严厉的眼光,然后便是止不住的头痛。 在失去过往记忆醒来时,父皇郑重告诫他的话不停的在他脑海中回响:你是完颜风麒,不是风冥!然后,他便会有片刻的失神,再也记不得自己想回复记忆的冲动,只觉得父皇说得有理,过去的事有什么重要,人活在现下,他是不是风冥不重要,现在他是完颜风麒。 是的,他是完颜风麒,他爱红英,红英也会爱他,爱他完颜风麒,不是风冥!就算过往他是风冥,那也是过去的事,他绝不输给另一个自己! 入夜后,万籁俱寂。伴随着一阵泛着幽香的红色烟雾,红英轻巧潜入太子寝宫,坐在床畔,她伸出了手,轻抚着那几欲令她疯狂的熟悉俊容,她低低问道:“你为何忘了我?你怎能如此狠心?我等了那么久,费了那么多的力气,连身子都给了你,才逼出你的真心。”她的嗓音哽咽,令人闻之心酸。 寂静的寝宫中,响起了滴滴答答的细小水声。那是红英的泪,缓缓落在他脸上,温热、湿滑。她不担心惊醒他,迷药份量已加重,足以使他昏迷至天明。 她轻唤着,泪眼迷蒙“风冥风冥,你何时才会记起我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多痛苦吗?每次见到完颜风麒,我都忍不住想起你,他应当是你,可性格却完全不同,曾经是最爱,最熟悉的你,却变得那么陌生。我要找回你,让你想起你和我的感情,我们所经历过的一切一切,我一定让你想起来。”她喃喃低语,又坐了良久,直到宫外传来三更声响,才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吻,依依不舍地离去。 红英离去后,原本应该是躺在床上沉睡的完颜风麒却突地睁开了眼。他根本没有吸入迷香,他已有了防备,在一开始便闭气直至迷香散去,然后蓄意装睡。 他不知自己到底是发了什么疯,自从左红英出现后,他不再召女人侍寝,摒退了所有宫女太监,连守在宫外的卫士也一并撤去。就因为他知道她会来,他期待她会来。他真是疯了,为了那个连一丝笑脸也吝于给他的女人,他每夜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迫不及待地熄灯上床,闭眼装睡。 他在等,在等那一缕幽香,那一抹绝艳的美丽身影。 当她在他耳畔如泣如诉地轻语时,他心中既怜又怨。爱怜的是她那无悔的痴心,妒怨的是自己为何不是她口中的风冥。而当她温热的泪落在他的脸上时,他只觉得心揪成一团,无比的痛苦。明明想碰触她的欲望是那么强烈,他真想一把将她拉入他的怀中,不顾一切,一遍又遍的吻着她,他想要得到她那美丽的身子和心,可是他忍了下来。他知道红英绝不会心甘情愿地让他碰她!绝不会!因为她爱的是风冥,不是完颜风麒,不是他! 假如他强逼了她,以她那比火烈、比天高的傲性子,想必永远也不会原谅他,若不是一有机会就杀了他,便是逃得远远地再也不见他。 他怕红英离开。他真的怕!因为他爱她,爱那个爱他又恨他的绝艳女子,然而,她却不爱他!究竟是何时起,他开始爱上了她,或许是她闯入他寝宫的那一夜,也或许是他开始憎恨起她口中的风冥时。 不论如何,他已经无可自拔地爱上了她。他要得到她,他要她爱他。脸上的水渍失温后变得冰冷,他的目光却火热吓人,而他的心,则像是金石般坚定。 又过了几日,完颜风麒处理完公务后立时到明月馆。趁着今日天气大好,他想试着邀她散散心,一进房中却不见红英人影,他唤来宫女,才知她在御花园散心。 他来到御花园,见到正中央的留春亭里,红英背向他斜倚着栏杆坐着,她的身影更加纤细,瞧得出日渐消瘦,他心头一紧,忍不住轻唤道:“红儿。”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如此唤她,可能是一时突生的念头,也许是心底最深处的直觉,他就是想唤她红儿,只觉得说不出的冲动,说不出的熟悉。 红英身子一颤,随即僵直有若冰石,四周的气氛立时转为沉重。似乎过了好久好久,她才缓缓转过身子,美艳的脸毫无表情。“别那么叫我!” 完颜风麒专注地望着她,没有错过她眼中压抑的痛和苦。一瞬间,他明白了。 他轻笑,眼神却充满愤慨。“因为风冥如此唤你,所以你不悦听我如此唤你。” 红英冷然注视着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她的漠视激怒了他,巨大的怒气和妒意席卷了他的理智,再加上多日来煎熬不歇的相思,他一时忘了一切,眼中只有她那冷漠拒人于千里的神色,他不想再见着那样的她,他想见到她其他的表情,想证明她的人实实在在就在他面前,他大步踏上前,在她还来不及反抗时将她强搂入怀。 她先是一楞,紧接着便挣扎着想推开他。“放开我!” “我不介意当他的替代品。”完颜风麒粗暴地吻上了她。 红英呆住了,她没有想到完颜风麒会突然吻她。她知道她应该挣扎,可是他的吻、他的气息和风冥一般仿佛是风冥在吻着她 完颜风麒在她唇中尝到了碱味,那是她的泪水,心一痛,他放开了她的唇,见着了一张梨花带雨的泪颜。 “你羞辱我够了吧!”她气得发抖,泪水流不止,一滴一滴的落下。 他慌忙解释,双手却仍舍不得放开她。“不!不是那样的!” “放开我!我讨厌你!你为什么那么坏!你为什么忘了我!你又为什么要是失忆后的风冥!我讨厌你!讨厌你!”她终于崩溃,毫无保留地释放出多日来紧绷的情绪,她不停的骂他、打他,最后倒在他怀中,哭得像是个无助的孩子。 感受到她的软化,完颜风麒轻柔拥着她,不再像方才那般的担心她逃走,而死硬紧抱着她不放。他眼中满溢柔情,在她耳畔低语:“我不想伤害你,真的,从来都不想,我喜欢你,我爱你,从见到你的那一晚起,我的心里全都是你,再也容不下任何女人。之前和方才是我唐突了你,可我绝不是有心冒犯,只是情不自禁,我郑重向你道歉,请你别生我的气,别再不理我。” 她先是身子一僵,随即用力推开他,大声怒吼:“骗人!我才不相信你!” 他急忙拉住她解释道:“真的!我没有骗你!我从见着你之后,再也没有和别的女人欢好过,因为,我不想要她们,我只想要你,只爱你。” 她脸儿泛红,心知肚明他说的是真话,毕竟,她每晚都会到他寝宫中“查勤”考虑了半晌,她轻问道:“你想起我了?” 他摇头。“不!我想不起来,可是我知道我爱你,我对你的爱绝对不输给你口中的风冥。” “你你别骗我,你要是骗我,我绝不原谅你!”她的声音软弱无力,眼中充满渴望,建筑多时的心墙已开始瓦解。 他诚挚凝视着她,声音低柔。“我不会骗你,你仔仔细细的看着我的眼睛,我爱你,也希望你能爱我,我的确和风冥性恪不同,可对你的爱却不会因此减少消失,我不求你一下子就接受我,我们可以多相处,慢慢了解彼此,希望你能试着接受我和我的感情。” 他知道她对风冥的爱深厚浓烈,他也明白她心中的矛盾挣扎,他又何尝不是?可是,他爱她,而她爱的,也应当是他,虽然,那是另一个他全然陌生的自己,但那仍是他。 她的神情终于放松。“现在的你,对我还是很陌生,我好想多了解你。”她想知道所有关于他的一切,他为何失忆?为何性情大变?谜团尚未解开,她该从何下手? “我也是,我也想多知道你的事,还有我们的过往”他突然双眼紧闭,脸孔扭曲,神色十分痛苦。 红英紧张问道:“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他的脸色才恢复正常,恳求道:“红儿,我真的想不起过去的事,每次我一想头就会不舒服,我们别再提过往好吗?让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们把握住当下不就够了,你找着了我,而我依然爱你。” “可是你父皇他”她无法将完颜烈的野心当作不存在,只要完颜烈对左家的野心不除,他们二人就不可能在一起。 完颜风麒的眼神更加温柔。“我不知道过往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那铁定不愉快,我们不如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毕竟,我是完颜皇室的太子,我不希望你因为从前的事和完颜皇室再冲突,就算是为了我,别让我为难,好吗?” 红英神色凝重地望着他,目光沉肃。“我问你,你现在所说的话,是你自己这么希望的吗?左家和完颜皇室虽无重大过节,但你父皇对左家却一直存有野心,我要确定,你是真心爱我,而非为了左家的财势爱我。” 完颜风麒诚心诚意道:“我爱你,不是为了左家,而是因为你就是你,只是你。” 她语带保留“好,那么目前,只是目前,这样就够了,我会试着接受你,用一种全新的态度,但你也要答应我,我们的事,不要告诉你父皇。” 她决定一步一步来,虽说又像是回到了原点,但至少这次二人已表明心意,他不会像风冥般压抑对她的爱意,等二人的感情更加成熟,她再来和他讨论过往,那时他应当就不会再抗拒,而且关于他那奇怪的头痛,似乎不大寻常,是不是他那时的伤还没完全复原?还是完颜烈暗中对他动了什么手脚? “为什么?”他不解的挑眉,心中有着隐隐的不安。 红英不多加解释,只是逼问着他:“你答不答应?” “我答应你。” 红英静静依偎在他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那熟悉的安全感,如同往日般温柔地包围着她。她轻轻笑了,笑得很淡却很真,在此刻,从失去风冥后多日来的烦忧痛苦,似乎全随着他那温暖的拥抱烟消云散。 不论何时何地,他的胸怀,是唯一能令她心安之处。她衷心期盼,她能在他怀中直到永远。 第十章 自从二人在御花园交心后,红英不再像过往那般对完颜风麒冷言冷语,二人的感情突飞猛进,除了他的记忆尚未恢复外,一切似已回到了往昔。 这日,二人避开众人私会,红英靠在他肩头,他温柔凝视着她,那深情的眼神令她忍不住想起风冥,她趁机提起:“我想起了以前,风冥也是这么看着我” 完颜风麒神色一沉。“别提他!” 他突如其来的坏脾气让红英微微皱眉,在见到他眼中的醋意后,她才恍然大悟失笑道:“你不会嫉妒你自己吧?” 他闷闷道:“我不仅嫉妒,还很害怕,我怕其实你不爱我,爱的只是那个早已经消失不见的风冥,我会忍不住想,你和我在一块,只是想寻回他。虽然你说我就是风冥,你爱我,可是我完全不记得从前,而且我的个性和风冥差好多。我好嫉妒风冥,他曾经和你相爱过那么多年。我怕我比不上他。” 红英了然微笑,认真望着他。“其实我也害怕,我不知道该不该对你动情。你和风冥的个性不同,我一开始也很难接受,风冥和你对我的方式,真的不一样。可是,当我逐渐了解你,我发现你其实和风冥很像,我觉得风冥没有消失,他还在你的心中,假使风冥不是在左家、在我身边待了那十多年,或许,在完颜烈的教养下,他的性恪会和你一样,可是,我想我还是会爱上你,你也一样会爱上我,不管你是风冥还是完颜风麒,我们注定相遇相爱。” 完颜风麒释怀笑道:“我也是这么想。”她说的话抚慰了他的心,平息了一切怒气,现在的他,感到无比幸福满足。 二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完颜风麒暗地里下了决定,他要向父皇禀告他要娶红儿为妃的决心,虽然之前他和红儿有过约定,不将二人之事告知父皇,但他以为那是红儿顾忌她身为异族的身份,因为虎国有保护皇族血统的传统律法,太子妃必须是本国人,也就是未来皇后只能是虎国人,但他却已认定红儿是他此生唯一的妻,除了红儿,他的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 另外,也是他的私心,红儿不愿二人的感情公开让他不安,虽说红儿目前接受了他,但他始终想不起过往,这令他十分惶恐,深惧某日她会因为他和风冥的不同而离开他,所以才急着想娶她为妻,将二人感情定下。 怀着忐忑的心,他到正宫面见完颜烈。 完颜烈笑问:“皇儿有何事?” 完颜风麒直视着他,开门见山道:“父皇,儿臣想娶左红英为正妃。” 完颜烈爽快地一口答应:“可以。” 他惊喜地瞪大了眼。“儿臣还担心父皇不允许,还有太子妃不立异族女子的律法会引起朝臣的反对。” 完颜烈微笑道:“你们二人两情相悦,朕怎么会反对?太子妃不立异族女子的陋习早该废除!如今正是大好时机,朕立时就向百官宣示废除这旧律,同时宣告你和左红英的婚事。” “多谢父皇成全!儿臣立时就去告诉红英这好消息。”完颜风麒行礼后便急忙离开,没留意到完颜烈眼中那阴冷的诡芒。 待他远去后,完颜烈对着空中喃喃自语道:“终于,等了十八年,我毕竟等到了今日,‘你’,总该出现了。” 完颜风麒迫不及待地赶到明月馆,拉着红英笑道:“红儿,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她感染了他的兴奋,笑问道:“什么事?瞧你开心成这样。” 完颜风麒大笑将她拥入怀中,缠绵的吻着她,二人拥吻良久,直至窒息的边缘,才依依不舍地分开。红英娇喘吁吁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你快说啊!”他的眼神发亮,衷心的笑容更是耀眼。“父皇允了我和你的婚事,父皇答应我会宣告天下,正式向龙王朝和左府求亲。” “你不是答应我不将我们的事告诉你父皇吗?”红英脸色大变,眼神复杂。 他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柔声问道:“怎么了,你不高兴吗?我只是觉得我们的感情成熟,已到了可以论及婚嫁的地步了。” “不!”红英怔怔凝视着他。“我不能嫁给你!” 这一日还是来了。早知有这么一日,她却故意的遗忘早在之前他告诉她想不起过往时,她就已预见了这么一日原本以为她有时间能改变这结局,却没想到竟会来得如此快。 暗眸一凛,他神色变得惶恐、失望。“为什么不能?假如你担心上次云麟所说虎国太子妃不立异族女子,那已不成问题,父皇已答应了废除那陋习,你会是我的正妃,唯一的太子妃。” “不是因为那个问题。”她蹙着眉,幽幽叹气。“我爱你,也愿意嫁给你。可我不能嫁给虎国太子完颜风麒!我是左府的继承者,不能让左侯府的财势因我们的婚姻落入完颜皇室!尤其是你父皇,他之前处心积虑的就是为了得到左家。我虽然不知他的目的为何,但为了龙王朝的百姓,我不能让完颜皇室藉由左家坐大!” “你认为我娶你只是为了左家的财势?”完颜风麒怒不可遏地瞪着她“我爱你啊!我只是想娶你为妻!”她怎会如此想!他是这样的爱着她,为了她,他一改往日轻邪作风,待她敬爱有加,除了之前那次逾矩,再无失份之处。她难道还不明白,他对她的爱,除了她的身心之外,毫无所求。 “不,我知道你不是,我爱你,可我绝不能嫁入完颜皇室!”红英坚持着,凤眸有着祈求。“风麒,假如你真想娶我,抛下你的身份,和我回京城左家,就像之前的风冥一样待在我身边。”她的心跳加快,期待着他的回答。 “不!我不能!我不能背弃父皇和宥虎国!”他大惊失色,急躁地在原地踱步,有如落入陷阱的野兽。“你有你的左家,那我呢?我是宥虎国的太子,平南王完颜风麒,我也得对宥虎国的臣民负责,也有我的责任要背负。”不行!他贵为太子,就是下一任的虎皇,父皇对他甚为器重,他身负保国卫民的重责大任,怎能为了儿女私情离开! 他立时的反对伤了她的心,她皱着眉,心中又是痛苦又是委屈,忍不住出言责备:“你害怕对吗?你根本舍不得你的身份地位!在你心目中,我比不上那些权势是吗?” 他爱权势更甚于爱她吗?他过往所说的一切甜言蜜语、山盟海誓,难道全是虚假?他对她的爱,可有她对他的深?她为他不惜亲身涉险,千里迢迢追至虎京,就是为了找回他。 正在气头上的他立刻反唇相讥:“那你呢?你不也舍不下左家!你有没有体谅过我!你是真爱我吗?为何不是你为了我留下来?!” 红英眼儿一红,倔强地睨着他不再说话。他连忙放软声调:“红儿,别在意我方才说的话,我只是一时心急,我爱你,红儿,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他不是故意想伤她的心,可他是太子,不是寻常百姓,他必须顾及天下百姓,不能只为了自己的幸福而背叛整个国家。 红英长长叹气,眼神十分悲伤。“不,我不能,我是左家的唯一继承者,完颜皇室能成为太子的皇子却不只你一个。以前的风冥,能够当着我的面,拒绝和你父皇回宥虎国,他只求留在我的身边。什么宥虎国的臣民,什么责任,他全都不在乎,也无需在乎,他爱的、想的、负责的,只有我!” “别在这时和我提起风冥,我不是他!”她的话令他头隐隐发疼,心情变得无比浮躁。她为何在此时提起风冥,此刻听到那个名字,藏在心底深处的矛盾开始发酵,嫉恨、不安、愤怒。 她怔怔望着他,缓缓点头,明明是轻微的小动作,看来却无比沉重。“是的,你不是风冥,对于我的任何要求,风冥绝不会迟疑。” 完颜风麒狂吼道:“我不是风冥!我是完颜风麒!”他不要再听到她口中出现风冥,是不是在她的心目中,他永远比不上风冥!那她对他的爱呢?是不是也比不上她对风冥的爱?! 红英笑了,笑得极其冷漠也极其绝望。“对,你是完颜风麒,你不是风冥!”她的声音转低,近乎喃喃自语:“我早该知道的,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说完她转身便走,但手臂一紧,她瞬地被拉入完颜风麒的怀中。“你想去哪?”他恶狠狠地瞪视着她,眼中满是焦急害怕。 她的声音很冷,就如同她那满布寒霜的脸。“回京城,回左家。” “不!”如铁条般的有力双臂将她搂的更紧,似乎要将她就此一辈子禁锢在他怀中。 他将头埋入她纤细的颈项,有如孩子般哀求着:“别离开我,红儿,算我求你,我求你嫁给我,我会是下一任的虎皇,你会是我的皇后。假如你爱权势,我可以和你共商朝政,假如你要左家,你依然可以拥有它,我甚至可以将宥虎国的商业全交给左家管理,假如你担心龙王朝的小鬼皇帝,我绝不会南侵它。”他是真心的,绝无半分虚假和应付,这是他的承诺,绝对会实一现的承诺。父皇应当会赞同他的选择,毕竟,父皇是那么的宠爱他、信任他,不仅封他为平南王,又立他为太子,更一口答应了他和红儿的婚事。他相信父皇会为他的幸福而同意的。 他喃喃道:“红儿,只要是你要的我全都给你。红儿,别离开我,嫁给我!”他会给她一切,只求她留在他身边,不管她是否爱他,就算她不像爱风冥那般爱他也无妨,因为,他爱她。 红英没有反抗,只是静静不发一语地任由他抱着她。她知道他是认真的,她相信他,可是她不能相信完颜烈,为了左家和龙朝,她不得不放弃他。 伴着揪心的疼,她狠心推开了他,声音比寒冬中的冷风更刺骨。“我不会嫁给完颜风麒。”她保留了后半句:我会嫁给风冥。其实,她的心底仍有一丝丝期待。其实,她希望他抛下一切和她回左家。其实,她要的并不多,她只要他,一直只要他。可是,她是左红英,是龙王朝的赤霞郡主。而他是完颜风麒,宥虎国的太子、宥虎国的平南王他们之间有太多的可是。 她一狠心,咬着牙推开他,不顾他一脸的错愕悲痛。她转身欲走,但走不到二步,她又被拉回了他的怀中。秀眉紧皱,凤眸泛着水雾,她冷冷喝斥:“放手!” “不!我不放。”完颜风麒望着她,浓眉紧锁,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只能紧抱住她不放。他爱她,更了解她,所以知道她真不愿嫁他,真打算离开他。她要离开他!而他留不下她!也拦不住她!他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留下她? 她任他搂着,贪恋着他的怀抱,感受那即将失去的温暖,曾经她以为那是她一生的依归,如今才知一切全是幻梦。 之后,她再度推开他。“后会无期。”她不能再和他见面。他会是下任虎皇,而她是龙朝郡主,二国虽无战事,但宥虎国的野心从未消失过,而完颜烈对左家也是,他会是她的敌人! 他着急唤住她,慌乱、无助。“等等!红儿!”不!她不能走!他不能让她走! “别拦我,我真要走,你留不住我的。”她转过身,摆出防备架势。 完颜风麒万分焦急。怎么办?他该如何是好?他不愿用暴力逼迫她,她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倔性子,要是一不小心,可能会伤了她。他绝不能伤她,伤害她,比伤害自己更痛上千百倍。 他心念转动,浓眉紧皱,痛苦呻吟道:“我我的头好痛、好难受。我好像想起了什么” 她一怔,急问道:“你想起什么了?是关于我的事?” “我不知道我我好难过”他紧抱着头,无力的跪倒在地,不停呻吟着,脸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那痛苦的模样让红英心中又是忧心又是期待,既希望他能就此回复记忆,又怕他受不了折磨,百感交加下终于放弃了离开的念头。 算了,还是先瞧瞧他怎么了再做打算。 她蹙眉快步走向他,弯身正准备扶起他时,手腕却突然一紧。而当她睁大双眼还不知怎么回事时,她已经倒在他怀中,而且被点了穴,他这次点穴手法和上次不同,只是封住她的内力却没限制住她的行动,不过此刻和寻常女子一般的她完全无法挣脱他的怀抱。她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噙笑带着得意的黑眸。 “你骗我?”红英眼中怒焰狂烈。“你骗我!”她狂怒的咆哮,方才的痛苦挣扎,在他蓄意欺骗下全化为乌有。 “对不起,可是我不能让你就这么离开我。”他笑着道歉,语气却听不出一丝真诚。对于方才的举动,他一点也不后悔,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到这个方法,他可挺佩服自己的急智。不管正不正当,至少他留下她,而且二人都毫发无伤。那对他而言,比任何一切都还重要。 他温柔轻抚她胀红的小脸,低声劝哄道:“红儿,相信我,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的。”为了二人的将来,他绝不能就此放弃,他相信他有办法做出最好的决定。 他并不是恋栈太子的虚名,也绝非爱好富贵荣华,没有她在身旁,那些根本就无足轻重,但是,太子对他来说,代表了父皇的信赖和对虎国百姓的责任,那二样是他无法说抛就抛的,他必须好好想一想,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一切尽善尽美? 她忿忿转过头去,不屑的冷哼一声:“相信你?你刚刚才骗了我!” “我是不得已。”完颜风麒转过她的脸。“是你逼我的!”他也不想骗她,可是在那当下他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红英反唇相讥。“我从未说过我不会离开你,我告诉过你我不能嫁给你,我必须离开。” 完颜风麒拧紧了眉,神色狰狞,但他随即展眉一笑,笑得冰冷愤怒。“是,你的确没有说过,是我太傻,以为你会舍不得扔下我一人。”她当真如此绝情?为了龙国和左家,她竟真要放弃二人的感情离开他?二人之间,到底是谁的感情不够?是他?还是她?不!他爱她!他真的爱她! 他话中的痛苦让红英心头一紧,泛起了浓浓不舍,但立时被理智强压下去。她不能同情他!是他自己做的选择,他选择了完颜皇室而不是她,就如同她选择了左家一般。二人虽然相爱,却有着各自的坚持与责任,或许,二人有缘无份吧!若是以前的风冥,根本没有完颜风麒的包袱,可是,现在他是完颜风麒,不得不背负着宥虎国的一切。 心酸、心疼。可是她不能表现出来,一切的悲哀,只能放在心底,她想,终其一生,她的心中只能有他和这份永远无法磨灭的感情。他呢?会如她记得他般的记得自己吗?不会吧!他是太子,未来的虎皇,必定得立后生子,他的身旁,会再有其他的女人。 红英幽幽的叹了口气,平静的望着他。“让我走,我真的不能嫁给你。” 完颜风麒薄唇紧抿,不发一语。他阴郁的表情令红英冷下脸。“你真不让我离开?” 他深深望着她,神色复杂,语气轻舒却坚定“对。” “好。”红英坚定宣告:“可是我一定会走的。”话是说给他听的,也是对自己的誓言。她必须战胜自己,克制留在他身旁的渴望。突地,她明白了完颜烈的用心,难怪完颜烈会愿意让她留在宫中,想必那老谋深算的完颜烈早已预见了今日二人的僵持处境。 他点点头,俊眸闪着皇者狂傲的霸气。“我知道,我绝不会让那天来到。” 红英不语低头。恍惚间,他似乎见到了她眼中的泪光,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她在哭吗?在叹气吗?他伸出手试着端起她的小脸,想看个清楚。红英却挥开了他的手,凤眸冷冷睨着他,神色淡漠的令他心头一紧,那是他最初见到她时,她封闭情感拒绝他的模样,如今,一切又是徒劳无功的回到原点吗? “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她望向一旁,不再看他,以行动表明心意。 完颜风麒一怔,想说些什么,却开不了口。他注视她良久,眸色深浓,翻覆着万般情绪。 红英依然没看他,她的眼,落在远方。 而她的心完颜风麒突然发现,她的心已经不在了,不在他身上,不在这座寝宫中,不在宥虎国。 在风冥身上!不是他,一直都不是他! 强烈的失落和痛苦撕毁了他的心,再望了她冷如冰石的侧面一眼,胸口突地一阵寒意。 她恨他吗?他知道她气他,可他也是无可奈何,他只是想留下她,只是爱她,只是如此而已。 他心一痛,只能无语地转身离开,步伐却十分缓慢,他希望能听到她唤他留下,但红英连动都没动,看也不看他一眼。她不是不知道他走了,却硬下心来不回头不出声唤他。 她难道一点都不在乎他?脚下似有千斤重,他慢慢走了出去,每走一步,心就又沉下一些,他还是走了出去,带着一颗饱受嫉妒和愤恨摧折的心。 在他离开后,红英回过头,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泪,一颗颗止不住的滑下,心更是揪痛,只有她自己才能明白,她要费多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投向他怀中的渴望,她竟是如此深爱着他,可是,她仍然得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二人之间,难道就真的只能如此结束?经过这么些年的细心经营,她做得是否仍不够?她和他,就永远破除不了彼此身份的阻隔吗? 带着浑身怒气和数坛陈年老酒,完颜风麒直闯宫外的镇西王府。不顾下人们的拦阻,他硬入完颜云麟的房中,望着讶异的完颜云麟命令道:“陪我喝一杯。” 打从离开明月馆后,他的心情差到极点,只想大醉一场,将所有烦心的事抛诸脑外,就算是半刻也好,他不想再想起红英那悲伤的面容,那双凤眸是那么无奈,又是那么冷漠,他每想到她一次,心就更痛上几分。 完颜云麟本欲拒绝,但见着他那忧郁神情后,浓眉微皱,眼中闪着深思。“好。” 他随意在一旁坐下,二人一语不发的狂饮,不到一会儿的功夫,那数坛酒竟已被喝了大半。 完颜风麒终于开了口。“云麟,你想成为虎皇吗?”他心中已有了决定,一整个下午,他不停地思考着,到底该如何做才好,太子之位,对他来说并非绝对,若是为了红英,太子算什么! 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对宥虎国民的责任,他不是不能走,但宥虎国不能没有太子,假如他能找着一个堪当大任的太子人选,那么,他就可以毫无牵挂的离开。而云麟,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是皇子中才能最高者,而且云麟能受封为镇西王,就是因为立下无数战功,深受宥虎国民爱戴,应当是最适合的人选。 完颜云麟倨傲的答道:“那本该是我的。” 他毫无异议的点点头,面上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对,那的确该是你的,日后,虎国子民和父皇就请你多费心了。”就是这股霸气!他对太子就没有这种势在必得的决心。他,的确不适合太子之位。 这下完颜云麟可楞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淡淡道:“我不想当太子,也不想当平南王,我想和红儿一同离开。”他的太子本来就当得莫名其妙,他来虎国不过二个月,之前对虎国一丝印象也无,更没有云麟的显赫战功,这个太子之位,不是他应得,红儿的出现,只是让他提早看清事实。 完颜云麟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真要为了那个女子放弃江山?” 他一笑,心甘情愿。“我爱她。”直到她誓言要走,他终于明白自己对她的爱已超过一切,为了她,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和她一起走吧,不论是龙国还是左家,他唯一能活下去的地方,就是她身旁。 完颜云麟深望他良久,眼中有着复杂的情绪,不复往日的仇视妒怨,反而充满了无法形容的钦羡。“我明白了。” 感受到他的软化,完颜风麒趁势提出要求:“谢谢,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我只求你这件事。” 完颜云麟略为沉吟,终为他那坚定目光所折服。“说吧!” 他语重心长地请求道:“请你即位后和龙国保持和平,别再四处征战。”红儿担心父皇对左家和龙朝的野心,为了她,他愿意低头。他相信云麟不会拒绝他,虽然二人有过不愉快,却未造成不可弥补的隔阂。经过这一夜,二人的感情虽不能说好,却也算是稍有改善。 完颜云麟冷哼一声:“你真是爱惨那龙国女子了!” 完颜风麒不语淡笑,眼神温柔的能融化寒冰。 完颜云麟长叹道:“我答应你,我也不想再上沙场。”他目光闪动,似是悲痛又是苦涩,心中彷如也有无限愁绪。 完颜风麒诚心道:“谢谢。”这样他就放心了,现在,只剩一件事。 “父皇那边?”完颜云麟提醒他。 他眼中现出一丝沉重。“他会答应的,就算他不答应,我也一定要走。”父皇,他能说服父皇吗?他的决定会不会让父皇大为震怒?无论如何,他一定得面对,他有信心他会说服父皇,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红儿。 完颜云麟用力拍了拍他的肩,传达着说不出口的情感。“自己多保重。” “你也是。”他的眼中有着同样的情绪,他看得出云麟心中也有心事,但是,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希望云麟能有办法解决,彼此都能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离开镇西王府后,他重返虎宫,直入明月馆,一见着红英二话不说,硬拉着挣扎不休的她往正宫大殿而去,殿中灯火通明,完颜烈正在会见群臣,共商完颜皇室和左家婚礼的各项细节。一见完颜风麒浑身酒味不顾礼数的硬闯进殿,加上绷着脸外加死命捶打着他的红英,群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完颜烈虎目微眯,面不改色的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在皇者天威之下竟无一人敢多嘴,全都应旨退了下去,宫殿中空荡荡只剩三人。 完颜烈沉声道:“皇儿,你这是做什么!” 完颜风麒立时跪倒在前。“儿臣不孝,不能再随侍父皇膝下承欢解忧,儿臣在此向父皇谢罪。”他要让红儿亲眼看到他的决心,这比一切的解释都还有效,他相信她明了他的心。 完颜烈神色一沉,眼中精光暴射。“你是醉糊涂了。” “儿臣十分清醒,儿臣一生中再无比此刻更加清醒。”完颜风麒俯首道:“红英不愿留在宥虎国,更不愿成为宥虎国的太子妃。儿臣无法说服她,深思熟虑下儿臣决定和红英一起回左家,是儿臣任性,辜负父皇的期望,但儿臣明白对红英而言,他的丈夫只有儿臣一人,宥虎国的太子,却有比儿臣适合的人在。” 完颜烈大怒地重拍皇座扶手,发出轰然巨响。“胡闹!你别在乎她想什么,只要让她留在你身边,兔得你日后后悔。” 完颜风麒的头始终不曾抬起,语气却是无比坚定。“不,儿臣不愿逼她,儿臣明白强迫她留下,只会毁了她,所以儿臣决定和红英一块离开。” “不可能。你是朕的儿子,宥虎国的太子。朕已经允了你们的婚事,她成了你的太子妃,便是我完颜皇室的人。”?眸眯起,森冷、严酷,令人望之生寒。 “儿臣是认真的,请父皇成全。” “你竟为了一个女人抛下整个宥虎国!这是一国太子该做的事吗!” 完颜风麒不为所动,沉稳叙述道:“云麟比儿臣更适合当太子,他奔战沙场多年,替宥虎国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这个位子本来就应该是他的。” “住口!你才是朕选定的太子!”完颜烈厉声喝斥道:“朕心意已定,不容你抗旨!” 正当情势紧绷至极点,三人间的冲突一触及发时“你还是那么无情啊!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以当做南侵的工具。”女子的叹息自三人上方传来,在空阔的宫殿中飘荡,幽渺、清冷。 完颜风麒急急起身抬首望向上方,在不知来者是敌是友的情况下,他立时将红英搂入怀中,直觉地保护着她。 完颜烈浑身一震,双手紧握成拳。是她,他的绯璃。她终于出现了。“绯儿绯儿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他轻轻低语,眼神是那么深情,语气是那么温柔。 红英和完颜风麒看到他那样的神情,二人对望一眼,心中不约而同的想着。完颜烈爱着那个女子,很深、很深。 “没想到经过当年的事,你还是断不了对左家的野心。”女子轻巧从大梁上跃下,落在完颜烈和二人中间,身法灵动优美,有如飞仙。她身着白衣,除了神情气质不同,那容貌体态竟和红英一模一样。 红英望着白衣女子惊呼。“你!你是绯璃姑姑?”她曾听爹爹提过有一个过世的姑姑名叫绯璃,长得和她十分相似。 女子望向红英,原本冰寒的眼神转为复杂,她冷冷道:“我不是你的绯璃姑姑,左绯璃早已死了。” 红英微微一怔,不死心地追问。“你”“我是鬼,最冷漠最无情的鬼。我是鬼门的修罗。” 在听到鬼门二字时,红英和完颜风麒脸色一变,完颜烈虽神色自若,眼中却也闪过一丝诧异。 鬼门是武林中最令人恐惧的神秘组织。比起柳青娘和小道客栈,鬼门更加神秘,柳青娘和小道客栈都有人见过,也接触过。但人们对鬼门的认知仅只于听过鬼门这二个字,甚至,连鬼门到底存在与否,人们都不能确定。 传说中鬼门中全是鬼,有三名护法,最无情冷漠的修罗,最残忍嗜血的夜叉,最毒最美的罗刹。而鬼门中的鬼则由最邪恶最强的鬼王统治。没有人知道鬼门为何成立,也没有人知道鬼门到底做过多少事。人们只知道一些莫名其妙、神秘难测的事都和鬼门有关。可能是失传百年的绝世武功,也可能是残绝人寰的灭门血案。 鬼门行事没有道理,更没有目的。至少,那不是人所能想得出的道理和目的。 红英曾经好奇的问过柳青娘有关鬼门的问题。柳青娘笑得深沉,杏眸诡亮,缓缓道:“没有人能知道鬼门。” 见到她疑惑的神色,柳青娘轻叹了口气补充道:“既然称为鬼门,当然只有鬼才能知道。”红英没有再问下去,她已经懂了柳青娘的意思。虽然小道客栈卖答案,但有些问题却是永远不该问出口的,鬼门的确不是人该问的。 可现在出现在她眼前,应当是她那死去姑姑左绯璃的女子,却自称是来自鬼门的修罗。最无情,最冷漠的修罗。 修罗倏忽间来到了完颜风麒面前,她在他闪避不及时擒住他的脉门,清冷凤眸细细打量着他。“他的头部曾受过伤,引发了暂时性失忆,有人藉机以迷魂大法和锁情丸双管齐下的封住他的记忆。”修罗素手一翻,一枚碧青色的丹丸出现在她白皙的近乎透明的手中。“这是菩镜丹。服下它,即可除去锁情丸的药效,迷魂大法则须靠他本身的意志力,只要他恢复记忆的决心够坚定,他便会想起一切。” 完颜风麒尚未开口,红英抢问道:“他会忘了失忆后的一切吗?”她渴望见到以前那沉稳内敛的风冥,却也不愿失去现在轻狂傲肆的完颜风麒,迥异的二者是一体两面,她希望他不要失去任何一段记忆,毕竟,他们都一起度过。 修罗深思的瞅着她紧张的小脸。“不会,所有的记忆都会留着。” 红英接过了药,诚心诚意道:“谢谢。” 完颜烈终于开了口,他直勾勾地望着修罗。“他们可以走,你得留下。” 修罗淡然道:“他们会走,我也不会留下。” 完颜烈低咒一声,从皇座上优雅的起身,他的嗓音温柔轻缓,几乎像是情人间最亲匿的爱抚,眼中却有不容置疑的坚定。“别逼我伤你。” 修罗神色平冷,唇畔甚至带着一丝残酷的笑意,轻道:“你以为你还能伤得了我吗?今日的修罗,早已不再是当年的左绯璃。” 完颜烈拧了眉头,神色复杂。红英拉着她“我们一起走。” 修罗的眼中现出一丝暖意。“我是鬼门的修罗,没有人伤得了鬼,放心去吧。” 完颜风麒略一沉吟,大手搂紧红英,向修罗点头致意。“有劳前辈了。”话一说完,他带着红英离开大殿,留下对峙的二人。 “风麒!”红英挣扎着,嗔怒轻斥:“我们不该留下姑姑一人。” 完颜风麒沉声道:“放心,你姑姑的身手远高于你我,对付我父皇应有余力。” “可那毕竟是虎宫,是完颜烈的势力范围,若是他唤来了卫士,姑姑会有危险!” 他摇摇头。“我不认为你姑姑会有危险,老实说,我倒认为她安全得很,你不也看出我父皇对你姑姑的感情有多深。” “可完颜烈总让我放不下心,我怕他为了留下姑姑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他柔声安慰着她:“不会的,你要相信你姑姑,她既是鬼门中的一员,必定有其过人之处。就如同她所说的,没有人伤得了鬼。” 她终于被说服。“好,那我们先到悦来楼去,完颜烈绝想不到我们那么大胆,不但不逃离虎京,反而待在最明显最热闹的客栈中。不过,我认为比起我们,他只会在意姑姑,我想他应该会任我们离开。可要是他擒不下姑姑,为了找她,他一定会猎捕我们,将我们当作人质来诱出姑姑,所以我们还是小心些好。另外,我也有些担心素绫,自从我进宫后,她一直都没和我联络。” “素绫?白衫神农素绫也在悦来楼中?” 红英点点头。“我入宫前请她回左家一趟报个讯,之后却未曾收到她的消息。” 他劝慰道:“放心,我们先回悦来楼再作打算。” 二人施展开轻功,一会儿便避开了宫中的守卫出了虎宫。红英带着完颜风麒绕到悦来楼后的小巷,翻墙而入,她拉着完颜风麒直往客栈伙计房,房里正坐着记帐的年轻男子立时直起身,一瞧见二人不由得一怔。“郡主?冥爷?” 她微微皱眉。“嘘,静声,我来的事不许张扬。” “是,小的了解。”男子放低声量。 “素绫呢?她很久都没和我连络了。” 男子苦着脸叹道:“素绫小姐打从您派她回京后,便和小的们失了音讯。” 红英大惊怒斥:“这么严重的事怎么不知会我一声?!” “郡主息怒,是侯爷嘱咐小的们不准多嘴,怕郡主担心,所以才瞒着郡主,但侯爷已派人四处找寻素绫小姐的下落。” 红英皱眉道:“我入宫已个把月,你们却仍是找不着素绫,连一丝线索也无?” 男子立时跪下,自责道:“小的无能,请郡主责罚。” 红英叹了口气,目光转柔。“罢了,你们全是我挑出来的人,能力高低我会不清楚吗?竟连你们都查不出来,对方想必不是等闲之辈。” 另子起身谢道:“多谢郡主。” 她挥挥手。“下去吧,替我们准备一间上房,别惊动其他不相干的人。” “是。”男子应声退下。 二人入了房,完颜风麒服下菩镜丹,药效一发作,他立时昏迷。红英紧张地守在一旁。 约莫过了半刻钟,原本该是昏迷的完颜风麒突地发出呢喃不清的呓语,神色十分痛苦,身体也开始剧烈颤抖。红英大惊,心急如焚却又手足无措。又过了半刻,他终于睁开眼,满头大汗,身上的衣物也全部湿透。 “红儿,我想起来了。”他望着她一笑,她欢呼着投向他的怀中,全然不在意他身上的汗味和湿衣。他抱着她,轻柔低语:“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没关系。”她拥紧他,无比满足的轻叹:“终于,我找回了你,我该怎么叫你?” “我是风冥。”风冥承诺着。“完颜风麒及完颜皇室和我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你真抛得下?”她小心翼翼的问,深怕他会眷恋于太子的权劳。 他据实以对“以前的我不曾在乎,现在的我更早已看开,宥虎国就交给云麟,我相信他比我更适合太子之位。” “你会后悔吗?为了我而放弃那太子之位,你原本可以成为虎皇的。”红英咬着唇,神色有些黯然。 风冥柔声道:“不!我绝不后悔。”他怎会后悔?不管是风冥还是完颜风麒,他都和她相爱,有她陪在身边,他的生命才有意义,与其失去她,他宁愿死。 “谢谢。”她笑得璨烂无比。 “不。”他摇摇头。“我才该谢谢你。” “谢什么啊?”她不解的挑眉眨眼。 他目光炯炯地望着她。“谢谢你体谅我,谢谢你执意找我,谢谢你爱我,若不是你,我便不会是今日的我。”二人能有今日,实在亏了红英的努力,她那毫不保留、浓烈炽热的爱,是他克服种种困境的最佳助力。 她红着脸娇羞一笑。“你变得嘴好甜。” 他微笑低头正欲吻上她诱人红唇时,窗口外却传来修罗冷冷的声音:“打扰了。” “姑姑。”红英赶紧推开风冥,风冥却是一脸坦然笑意地下床开门迎她入内。 “爹爹一直很想你。”红英恳求她道:“你回去看看他吧!” “我没有资格见他。”修罗面色更冷,眼神阴郁。“你母亲的死是我造成,当年你母亲正怀着你,我和完颜烈决裂离开宥虎国,他为找我追至左家,绑架了你的母亲,想逼我出面。” 红英一震,凤眸大睁,一脸的不可置信。 修罗闭目长叹道:“我在逃离宥虎国时受了重伤,幸蒙鬼门鬼王相救,对此事却毫不知情,完颜烈没见着我,无奈下虽没伤她也将她送回左家,但你母亲本就身子虚弱又动了胎气,生下你没多久后便过世了。对不起,是我害你失去了母亲。” “不,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错。”红英咬着唇,凤眸有着蒙蒙水气。“只能说,造化弄人。”原来完颜皇室和左家有如此深而复杂的关系,难怪爹爹在听闻完颜风麒可能是风冥时脸色会为之一变,不愿提起往事。 修罗转过身,拂袖欲走。“你自己保重,我得走了。” “姑姑!”红英急忙唤住她,再次柔声恳求道:“你回左家吧!爹爹从没怪过你,他一直很想你,他见着你会很开心的。”她知道爹爹一定想再见到绯璃姑姑,虽说当年的事在众人心中都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但严格说起来实在怪不了任何人,所以爹才会和她说往事不会影响她和风冥的感情。 修罗摇摇头,衣袖轻翻,身形一动,开门而出,倏地消失在黑夜中。她的声音淡渺地从远方飘来,微弱而不真实。“左绯璃已经死了,我是鬼门的修罗,我属于鬼门,左家不是我能去的地方。而且,我和完颜烈之间,还有笔旧帐要算。纠缠近二十年,也是该做个了断的时候。你们走吧!完颜烈不会再阻碍你们。” 一个月后,红英和风冥才回到了左家,因为红英坚持在虎京多留几天。风冥明白她的心思,她一是为了放不下修罗和完颜烈的事,一是四处搜寻失踪多时的素绫下落。但二方皆毫无所获,他和红英离开虎宫的隔日,宫中便传出了太子完颜风麒急病过世,由镇西王完颜云麟继位为太子,而他和红英的婚事也悄无声息。二人的一切,竟被人不知不觉的压下。二人心知肚明这必是完颜烈动的手脚。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修罗。 在得不到新情报却又无可奈何的处境下,红英和风冥只好先回京城左府。 左四书在见到二人后,多日不见笑容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但三人想到下落不明的素绫时,心又沉下几分。正当红英准备请柳青娘帮忙时,关外雷家堡竟捎来了素绫的短信,信上说她一切安好,近日留在雷家堡治疗堡内的怪病,请众人不必担心。得到了素绫平安的消息,左侯府总算是回复了往日的平静。 红英也向左四书提起了修罗,他神色激动,眼中盈满泪水,长叹道:“由她去吧!当年我劝不了她,何况是现下。”她仍活着,这就够了。 红英点点头,也不再多谈。姑姑和完颜烈的事,不是他们可以插手的。 左四书提起精神,笑道:“如今,该把你和风冥的事给办一办了。” 在左府全力赶办下,红英和风冥举行了一场风光盛大的婚礼,素绫从雷家堡赶回,她不知在雷家堡发生何事,红英却可感觉她的神色变得温和许多。观礼的来宾有持意从江南赶上,全程诡笑不止的柳青娘。神色轻懒,不停打量着贺礼叹气的“一阵风”眨着猫眼难得不开口的花巧语。一脸茫然的龙旭,神色依然冷漠的风行云,一直偷瞧着风行云的龙?儿。不能亲至的楚浩然也派人送礼祝贺。 一双新人经过繁复的礼节终于送入洞房,领头闹洞房的,当然是疯到最高点的柳青娘,没参加的只有二人,闷闷喝着苦酒的龙旭,陪着他的风行云。 本站文学作品为私人收藏性质,所有作品的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清凉夏夜,繁星点点,微微星光照在一双有情人身上,情景交融,格外动人。 红英依偎在风冥的怀中,成婚不到半年,她腹中已有了二人的爱情结晶,风冥一手温柔搂着她,一手轻放在她的腹部,感受着孩子的一举一动。 红英突然闷闷不乐道:“我们也该算算帐了。” 风冥不解地望着她,红英一笑,却笑得咬牙切齿。“之前忙着对付外面的事,现下我要处理的可是我俩间的事。” 他还是听不懂,只能皱眉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红英怒视着他,语气异样轻柔。“你可记得你是完颜风麒时做了哪些好事?” 风冥突然醒悟,不禁面有愧色。“对不起,我那时真不记得你,所以才” “所以才怎样!”她加重语气,面色狰狞。 他羞愧地低着头。“总之是我不好,我道歉,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红英神色一转,凤眸满是算计,闪着诡光。“这可是你亲口允诺,不许反悔。” 风冥浓眉锁紧,正感不妙时,红英已抢先开口:“青姊说想当我腹中孩子的干娘。” 他心一惊,立时厉声拒绝。“不行!” “你自己刚刚才答应的!”红英不满的抗议。 “什么都行,就是这事不行!”开玩笑!要是真让他的孩子认那妖女为干娘,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孩子将来变成混世魔王还得了。 红英眼儿一瞪,唤道:“你根本没有诚心要向我陪罪!” “不是的,红儿我” “不要再说了!一句话,你答不答应!” 望着她坚决不容置疑的眼,风冥长叹一声,认命点了头。 红英高声欢呼,抱着他笑道:“我爱你。” 风冥一笑,却是无奈苦笑。红英娇笑不止,好心地安慰他。“别这么看不开,你仔细想想,我和你的孩子,加上青姊这干娘,孩子的将来想必是一片光明灿烂,这世上没人欺负得了他,多好。”她的商人本色半分不减,算盘拨得可精了。 风冥口头连声称是,心中想得却是光明灿烂倒不必,只求别一片漆黑便成,至于世上有无人能欺负得了那孩子,他却觉得恐怕是那孩子去欺负旁人比较可能。 不过,红英美艳的笑靥,让他心中的不安全飞至九霄云外,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和红英的幸福,不也是二人历经风雨,亲手挣来。他想,不管未来孩子是何个性脾气,他这做爹的,都会告诉他:幸福,由自己争取,人生,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风冥想得是很好,不过,他似乎忘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话他可以说,可是孩子听不听得进去,那又是另一件事了。 当风冥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一点,捶胸顿足悔恨当年为何不坚持己见时,已是于事无补的十年后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