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呛美人》 楔子 每当下雨的时候,穆海涛就会想起多年以前的一个雨天。 其实记忆是很脆弱的东西,随著时间变长,所有的画面便会一天天淡化。 但唯独关于她的一切,却始终清晰如昨,如同用刀子刻在心版上的记号,随时间流转而愈显深刻。 也许这就是注定。命中注定了他们之间的牵绊,从相见的第一眼起,就没有改变的余地。 他,根本逃不过。 记得那天,并非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只有细细绵绵的小雨,将天空染上几许灰色 “哎哟!”眼看校门近在咫尺,谁料脚下一滑,他扑倒在地,以极不雅观的姿势狠狠亲吻上坚硬的地面。 “哈哈哈”四周传来众人的嘲笑声。 上学人潮纷纷自他身边穿过,夹杂著欢声笑语,对摔倒在地的他视若无睹。足足有五分钟,没有任何人伸出援手,四周投射过来好奇与幸灾乐祸的眼光,纷涌的人潮没有半点停歇,大家都赶著上学去,根本没有人在意他的狼狈。 初期的疼痛过去后,摔得七荤八素的头脑渐渐清醒过来,他努力从地上爬起,摇摇晃晃坐直身体,鼻间一麻,涌出一股热流,嘴角尝到腥咸的味道,手背抹出一片殷红血迹,原来是流鼻血了。 此时,一个轻盈的身影分开人群 “喂,你还好吧?” 他猛地拾起头,正对上一双美丽的眼眸,清澄透明,像极深极深的夜空中数点繁星。眼眸深处有一抹暗蕴的讥诮笑意,眼角微微上翘,三分俏皮带著三分讥嘲,如一轮弯弯的月牙儿 细雨漫天飞扬,织成密集的水雾,隔在两人之间女孩自上而下地斜睨著他,表情似笑非笑,然后,她伸出手来 他用力眨眼,再眨眼,确定不是幻觉。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冷眼旁观,反而向他伸出援手,而他并不认识她! 胸口瞬间涌上一阵热流,整颗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给胀满了,半天,他才挤出一句话。 “你是谁?” 是天使降落凡尘吗? “贝晓璿。”天使动听地开口,见他没有动静,不耐地轻踢一下他。“喂,我好心好意来扶你耶,你到底起不起来?” “喔,谢谢。”他如梦初醒,连忙握住她伸过来的手,借著她的力站起来。 她的手心柔软细腻,带著一点微凉,细密的雨丝带著她身上的淡淡芳香,顺著风势直拂上他面前,呼吸间渗遍全身。 膝盖传来隐隐的刺痛,已然破皮出血,鼻血仍没有停止的迹象,他十分狼狈地一手捏住鼻子,视线向下找出令他摔跤的罪魁祸首一块已被压烂的香蕉皮?! 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到处乱扔垃圾? “给你。” “天使”又开口了,虽然口气听上去不太好,但她居然扔给他一条自己的手帕,虽然绉巴巴的不知是否乾净,他仍是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接过来。 “谢谢” “这可是你自己走路不小心,不能怪我。” 再次的道谢被她不耐地打断“天使”轻笑一声,再瞥他一眼,趾高气扬地走开。 “贝贝同学,手帕等我用完了,就洗乾净还给你。”他朝她的背影喊著。 “我才不要呢,用完后就丢了吧!” 丢了?他一怔,下意识地握紧手帕,手帕中传来一股淡雅芬芳的香气,与她身上的香味一致。儍儍地维持著呆立的姿势,他一直看着那纤细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之中。 怦、怦、怦胸口传来不规则的心跳,轻轻的鼓动著,像春天的种子,在不期而遇的第一天,就被悄悄植入心底。 mpanel(1); 也许那就是一见锺情。 多年后,他始终无法忘怀国一新生入学的那一天,在那个雨天里,他邂逅了一个女孩。 那天的细雨在她周身飞舞,而她就像是从雨中走出的精灵尤其当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微微上翘,那天,他真的以为自己见到了天使。 只是,他没有听见她走远后,与身边女生的对话。 “你认识他?” “不认识。” “那你怎么这么好心?” “那个家伙,踩到我扔的香蕉皮,别人都没有跌倒,偏偏就他一脚踩上去摔个狗吃屎,真是笨死了!” “我就说嘛,别人都装作没看到,怎么你突然良心发现,过去扶他起来,原来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这可不能怪我,是他自己走路不看路” 银铃般的笑声渐传渐远直至消散 第一章 万里国中,二年三班,教学楼a座。 炎夏的蝉鸣,声嘶力竭地扯出一季的焦渴,传入耳际,如苍蝇般嗡嗡作响,令人烦躁难安坐在课堂中,同学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恼人的蝉鸣轰得一乾二净。 只看到讲台上老师的双唇一张一合,可到底讲了些什么,没有人在意,尤其是在如此闷热的夏日,没有人有心思听课。 “同学们,你们千万不要小看国文课,要打好其他科目的基础,就得学好国文就像大厦建筑的根基,只有打好坚固的基础,整体科目的综合素质才能提高。你们想一想,如果连自己的母语都说不好,难道还能学好第二外语?” 就像恼人的蝉鸣一样,枯燥的上课时间似乎也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 对于老师而言,总是希望学生能重视自己任教的那一科。而相对于英文与数学,国文通常是学生们比较容易忽视的一科,所以每次上课时念一遍“紧箍咒”已成为国文老师的“必杀”手段。 “所以,大家上课一定要专心听讲,作业按时交,课前预习,课后复习”国文老师夏老师一个上了年纪、两鬓斑白的胖老头,挺著圆滚滚的啤酒肚,精神十足地站在讲台上,嘴里滔滔不绝地念著。 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全班的昏昏欲睡。 坐在教室靠窗处的穆海涛,偷偷瞥视四周,只见一排排书林直立,几乎所有人都把国文课本竖著摆在书桌前面,然后在此庇护下东倒西歪地呼呼大睡,像极了中枪阵亡的士兵。 他还清楚地看见前座侧著脸酣睡的男同学,微张著口,居然还流口水!包恐怖的是,他听到了隐隐发自他鼻腔的打呼声。 “好,现在大家打开课本,我们继续昨天讲的内容,陈俊,你来回顾总结一下,昨天我主要讲了哪些内容?” 糟糕!老师点名,他居然还在睡?!穆海涛暗地伸出腿,猛一脚踹了前方座椅一下,受此一击,陈俊忽地惊醒,马上站起身来,一脸搞不清状况的模样,还一边擦著口水。 “啊?您讲到哪里了?” “我在问你,陈俊同学。”夏老师努力控制著脸上即将冒出的黑线,循循诱导著。 “噢!”陈俊抓抓头皮。“刚才您说建新的大楼是吧!对啊对啊,我们学校的教学楼的确有够旧,外形又土,跟隔壁的t大第二附中根本没法比,害我看到他们学校就觉得自己逊毙了。不过老师,建大楼与今天要上的课有什么关系啊?” “哈哈哈”全班一阵狂笑,还有拍桌子叫好声。 “你、你、你”可怜的夏老师打击过重,伸出一指颤巍巍地指著陈俊。“没听课、没听课” 他一边说、一边抖著手,四溅的口水直喷到第一排的同学脸上。 “不听课就不会做作业,不会做作业就不会考试,不会考试就拿不到好成绩,拿不到好成绩,就上不了好大学 “同学们,我们要把目光放远一点,只有掌握足够的知识,才能推动人类不断进步,不要学那些不务正业的年轻人,要想在联考中取得好成绩,你们一定要铭记这一点,国文基础的培养是十分重要的” 大家都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直愣愣地盯著夏老师,他一旦激动起来,就会把原本只念一次就可以结束的“紧箍咒”再重复上n多遍。这就是惹到他的悲惨下场,与其如此,大家宁愿被某个暴力老师狠狠揍上一顿,也好过受这样的“精神折磨” “老师,昨天您讲到散文赏析,在课本第一百四十页。”清脆的声音如出谷黄莺,一下子打断了夏老师的滔滔训诫。全班同学都松了一口气,缓过神来。 “嗯,好。”夏老师满意地点点头,走回讲台。 大家都朝发声那人看去,露出崇拜的神情。将大家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的贝晓璿,大大方方地迎著众人的眼光,促狭地露齿一笑。 一如天使,沐浴著自天堂之门洒下的圣洁光束,在万丈金光中,展开柔美的羽翼。全班都陶醉在她那天使般梦幻的笑容中。 穆海涛也不例外,他与她座位相邻,即使在如此近距离的凝视下,对方的美貌仍是毫无瑕疵,甚至比国一初见她时更清美了几分。 也许是凝视的时候太长,察觉到对方狠狠瞪来的视线,他心虚地低下头,推了推厚重的黑框眼镜,装出专心听讲的模样。然而不试曝制的视线,仍是三不五时地偷偷瞥向惯常的目标 乌黑亮泽的齐肩秀发,衬得雪白的肌肤更是吹弹可破,侧面轮廓的曲线清美雅致,突显出她挺直的鼻梁、淡粉色的红唇 坐在身边的她,正是他国一入学第一天,一见锺情的对象。 mpanel(1); 穆海涛作梦也没有想到,在校门前邂逅的美丽女孩,竟与自己分在同一班,而且,居然就坐在自己隔壁。这对他来说,几乎是天赐的幸运了。 由于他的个性敦厚老实,两人很快熟识起来。虽然在别人眼中,这所谓的“熟识”不如说是贝晓璿单方面的欺负他,但穆海涛总是一副甘愿任她宰割的模样,从来不曾抱怨。 “当!当!当” 下课铃响,原本萎靡的同学们精神大振,个个迫不及待地冲出教室,各自作鸟兽散。他看见她也拎起书包,夹杂在人潮中走出教室。 “贝晓璿”穆海涛一直跟著她到校门口,才鼓足勇气叫住她。毕竟那倩影在一帮女生中,是如此亮丽显眼,总是令他自惭形秽。 “什么事?” 原本正与女生们边走边聊天的贝晓璿停下脚步,看到是他,满脸的不耐。这个家伙,总是一天到晚跟在她身边,像只小笨狗似的,只要一转身,就能看见他藏在眼镜后略显羞涩的眼神,从国一一直到现在,他还真不嫌累。 赶紧赶紧!穆海涛手忙脚乱地掏出作业簿,递给她。“这是明天的地理作业,我已经帮你做好了。” “谢了!”不耐的神色瞬间褪去,眼角微微弯起,贝晓璿露出笑意,左手接过作业簿,右手再给他另一本。“今天的英文作业,顺便也帮我做一下吧!” “呃,好。”穆海涛乖乖接过本子,心里喜孜孜的。 “晓璿!” 突然从校门外传来宏亮的叫喊声。众人回过头一看,只见一位穿著同校制服的帅哥,骑著脚踏车单脚支地,潇洒地朝她挥手。 他就是贝晓璿众所周知的男友郑浩,是国三的学长,亦是校内知名人物,每次运动会皆大出风头。 如果说贝晓璿是全校男生心目中无可争议的“校花”那么郑浩便是女生心中的“校草”两人的配对,堪称金童玉女,在校内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来了!” 贝晓璿展开天使般的灿烂笑颜,如一只美丽的花蝴蝶般向前扑去,跳上车后,亲密地搂住郑浩的腰,两人扬长而去。 穆海涛垮下双肩,呆呆地凝视前方,直至那背影消失不见,然后,才怅然若失地走出校门 “穆海涛好可怜噢,看起来就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狈狗。”四、五个女生站在旁边观望,其中一人看着他的背影,同情地说道。 “是啊,不过人家贝晓璿已经有男朋友了,他应该死心了。十个穆海涛也比不上一个郑浩啊。” “如果这么容易就能死心,穆海涛也不会从国一起暗恋她暗恋到现在了。” “但这样下去也没有结果。” 看着穆海涛瘦削的背影,众女生眼前浮现出一张其貌不扬的脸庞,平板的五官、毫无特色的打扮,再加上他脸上戴的那副丑得吓死人的黑框眼镜,实在令人印象深刻。每次提到穆海涛,班上同学除了会说“功课不错”或“人很好”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评语了。 “双方条件根本相差太悬殊了。美女当然要配帅哥,难道要她去选一只癞虾蟆?” “其实穆海涛没有那么差啦,他人很好,个性善良、脾气又温和,应该是那种很会照顾女友的人,更何况他那么喜欢贝晓璿,这是全班都知道的。” “喜欢有什么用,要是让你选,你会选他吗?”有人反唇相稽。 从背后传来的议论声,断断续续地传入穆海涛耳中,使他本就低沉的心情又抹上一层灰色。 没办法,他暗恋她的事,在班上早就是众人皆知的秘密。因为那实在是太明显了,只要有贝晓璿的地方就一定找得到他,除了上课外,他的视线也只会围绕贝晓璿一个人打转,对她的任何吩咐,他几乎唯命是从,更不用说是帮她做作业之类的小事。 只是,他不禁疑惑。在贝晓璿眼中,他算什么呢? 应该是毫不起眼的存在吧!他自嘲。虽然与其他男生相比,她和他最亲近,她甚至会毫不在意地在他面前流露出真实的性情,但在别人眼中,他们实在称不上相配。 这也难怪,贝晓璿有足够的资本当一个恶质女王。从小就备受父母与亲戚的宠爱,过著娇生惯养的日子,上学后又因得天独厚的美貌而在男生的呵护追捧中长大,就像温室的花朵,从未受到外界风雨的侵袭,自然难免任性一些。 与她相比,穆海涛在班上总是沉默寡言,一副没脾气、好欺负的样子,几乎就像无色无味的空气,普通到难以引起他人的注意。再加上一副书呆式的标准眼镜,更是令人望而却步。两人对比之强烈,简直如同一只癞虾蟆与逃陟的对照。 当然,穆海涛有自知之明。他从未期待过自己的感情能得到回应,对他而言,只要能陪在贝晓璿身边,能一直看着她、守护她,就已足够。除此之外,别无奢求。 穆海涛固执己见的感情,是纯纯的、没有任何欲望、没有任何杂念的。他心中那一股温柔而懵懂的少年情怀,只单单执著于她。 不是没有比她更漂亮的女孩,也不是没有比她更温柔可爱的女孩,但是,他喜欢的,偏偏只有她一个。 也许喜欢一个人,跟讨厌一个人一样,都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吧。 号锯铭 愿望往往是美好的,但现实并非如此。 即使一心三思只想守护,但这个卑微的愿望也被无情地粉碎。当了解贝晓璿对他真正的想法时,穆海涛终于明白,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事情缘于贝晓璿与男友郑浩分手了。 这件事的发生,不啻于平地一声雷,炸得万里国中像一锅煮开了的滚水。众多曾被贝晓璿拒绝过的男生纷纷叫好,一些平时嫉妒她到眼红的女生则是心中暗乐,然而,最着急的莫过于穆海涛,因为她一早进教室放书包后,竟然一个上午都没进教室。 不可能回家的,否则没办法向父母解释,他确定她不在保健室后,推测她应该躲在学校的某个角落终于,穆海涛在荒废已久的体育馆旧仓库后头看到她熟悉的背影。以前她心情不好时,也曾几次将他拉到这里,当她的心情垃圾筒。 “怎么是你!”完全没料到会有人来,贝晓璿吃了一惊,瞪著喘着气跑至面前的穆海涛。细看之下,她的眼眶有些红肿。 “你怎么一个上午都不去上课?”穆海涛在她身边的石凳坐下。 “不用你管。” 对她这种浑身带剌的模样,他早就习以为常,只是付之一笑,静静地陪著她,不再说话。 旧仓库后头是一片未经修缮的杂草地,再往前便是校园的围墙,墙外则是马路。两人开始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隐约可听见车来车往,热闹非凡。 扁线有些刺眼,穆海涛扶了一下眼镜,从眼角余光中,瞧见她晃动著修长的双腿,白色运动鞋在草地上踢出一个又一个的浅坑。飞溅的泥土喷到了他的制服长裤,他没有躲开,只是静静坐在她的身旁,耐心等著。 果然 “这个家伙真的太过分了,他以为他是谁啊!”贝晓璿愤怒地大骂,气呼呼地又一脚踢飞一大块草皮。“我答应做他的女朋友已经是他天大的福气了,没想到他居然把我给甩了!当初可是他先来求我的耶,可是现在呢?早知道我就不应该答应他,这个可恶的花心大萝卜!” 她一边恨恨地说,一边用手揉著自己泛红的眼睛,鼻子也是红红的,看得出刚才曾大哭过一场。 一想到整个上午她就躲在这里偷偷哭泣,穆海涛便一阵心疼,身边是自己想要一直守护的对象,他不忍心见她受半点委屈。 “今天他居然带著新交的女朋友在我面前示威,真是有够混蛋!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交我也交,总有一天我会交到一个比他更帅、更会跑、更会跳、体育运动更好的男朋友,来气死他!” “对呀,你一定能找到更好的。”穆海涛轻声安慰她。 “可是人家就是气不过嘛凭什么就算要甩也该是我甩他啊”毕竟是女孩子,压抑了一上午的委屈再度涌上心头,声音微带哽咽起来,小巧的鼻翼更是微微捣动。 “不要生气了,为那种人哭不值得。”穆海涛搂住她自动靠过来的肩膀,轻轻地拍著她的后背。 没想到平时这么好强的一个人,哭起来竟然像一只受尽委屈的小猫咪。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闷闷地传来,小小的肩膀在他怀里微微抖动,漂亮的眼眶哭得通红,令人联想到小兔子的眼睛,就连白皙的双颊也因激动而染上红晕,无辜的校服还被她泄愤般胡乱地抹上鼻涕和泪水。 虽然贝晓璿有时十分任性,却不同于一般女孩蛮不讲理的任性,反倒带著一点撒娇的意味,尤其是现在她近乎耍赖的哭法,更是让他觉得她可爱得不得了。 一向骄傲的她居然肯偎入自己怀中寻求慰藉,这样的情景对他而言,简直就像在作梦一般。此刻她放下倔强的伪装,流露出最真实的感情,穆海涛一阵感动,觉得自己所有的逆来顺受,都是值得的。 这是否说明,对她而言,他仍是特殊的,至少是与别人不同的? 双手轻轻颤抖著,他扶紧了怀中纤细的肩膀哭了半天,对方发达的泪腺仍然不见收势,除了轻声安慰外,他实在不知道怎样才能止住她的眼泪。 看着对方头顶的黑发,穆海涛只觉得整颗心都被她的泪水给淹没了,咸湿咸湿的,苦透全身。 好想止住她的眼泪,好想为她做点什么! 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令他猛地站起身,脱口而出。“别难过了,我去找那个家伙算帐,我一定要让他回到你身边!”说完,他转身就跑。 “喂,你别干儍事,大白痴,你快给我回来!” 糟了,那个大笨狗一定会做蠢事的!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的形势,贝晓璿急得直跺脚,却怎么也追不回像一阵风般跑远的男孩。 果然预感成真。 当天下午,穆海涛果真去找郑浩,平时忠厚老实的他,居然跟对方大打出手,而晚到一步的贝晓璿,最终还是来不及阻止两人为她闹出的“醋海风波”只听说当时两人吵得很凶,一向性格木讷的穆海涛令人跌破眼镜地首先出手揍人。 此事闹得全校皆知,最后双方家长都出面,这件事才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但身为当事人之一的贝晓璿还是被父母带回家,好好地训诫了一番。 案母一向疼爱自己,没想到会因这件事而受罚,追根究柢都是穆海涛造成的。 贝晓璿憋了一肚子的火,第二天上学一看到穆海涛,便把怒气全数发泄到他身上。 “大白痴,你为什么要和郑浩打架?这下全校的人都以为你是我的男朋友,所以才来替我出头,都是你啦,害我这么丢人!他们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会选你做我的男朋友呢?” “对不起”穆海涛果然不敢顶嘴,只会低头道歉。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的事不用你管,什么帮忙,每次你都越帮越忙。你走开啦,不要一天到晚跟在我后面,这样很讨厌呐,你到底知不知道?” 她说的话,深深地剌伤了穆海涛。 “我我对不起”他的头垂得更低了。 “走开!我最讨厌你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一气之下,有些话便口不择言,刻意忽略他苍白的脸色和镜片后受伤的眼神,贝晓璿恶劣地感到骂人的快意。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气话却给了一向沉默木讷的穆海涛几乎毁灭性的打击。 铭铭铭 “当!当!当”下课铃响宣告一堂课的终结。 正失神中的贝晓璿蓦然惊醒,瞥了一眼身旁空空荡荡的座位,还真有点不习惯,她不禁微蹙起眉,清丽的脸庞飘来一朵乌云。 自从那天吵架后,整整三天,他都没有来上课。说吵架其实也不确切,只是她单方面地破口大骂,虽然不想承认,但心中却暗暗感到后悔。没有了平时温和视线的围拥,还真有点不习惯。 他到底在搞什么飞机?从来没有一天迟到过的他,居然一跷课就是三天,是存心跟她赌气吗? “贝晓璿,有人找你,是穆海涛,在室外篮球场。”一个女同学在门口叫道。 “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为什么不来教室,反而要把她叫到篮球场?肯定是向她道歉,要她原谅他的。反正每次不论对错,一旦她发火,他总是会自动向她低头。一想到这里,自信愈发膨胀,贝晓璿不禁挺起胸,加快了脚步,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学校篮球场,场外种了一排梧桐树,浓郁青翠,生机勃勃。 一个男孩静静倚在梧桐树旁。他没有穿万里的制服,只穿了一条普通的蓝色牛仔裤和淡灰色的休闲衬衫。听到轻盈的脚步声,男孩缓缓地转过脸来。 贝晓璿不禁停下脚步。好像有些什么不一样他是穆海涛吗?怎么一点也不像?仔细端详半晌后,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换了一副眼镜。 原本粗重的黑框眼镜,已被一副细致的无框眼镜所取代,很适合他端正的五官,使他散发出一种斯文的感觉。贝晓璿突然发觉,其实穆海涛长得还满清秀的。原来,相处这么久,她从来都没有仔细地看过他。 头一次,面对著相处两年的同学,她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你来了。” 一如往常地,穆海涛露出浅浅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微微一闪,贝晓璿突然发现,他笑起来的样子一点也不讨厌,既斯文又温柔。 “喂,你叫我来干么,马上就要上课了。”贝晓璿斜睨著他,板起一张脸。 “对不起” 哈哈,他果然是特地来向她道歉的,乍听这句话,贝晓璿一下子得意起来。 “我们相处这么久,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这么讨厌我,我真的很抱歉。”穆海涛低下头,静静地盯著地面。 清风穿梭在他和她之间,阳光自树叶中投下淡影,斑驳游离。 “知道就好。”贝晓璿从鼻子中发出一声冷哼。 “以后再也不会了。”沉默良久,穆海涛突然冒出一句。“我已经办妥了退学手续。” “什么?” “我要回英国念书了。”穆海涛抬起头,静静看着她,镜片后的眼眸清澈剔透,但那眼眸深处却仿佛翻涌著某种她无法了解的情绪。 如同深夜流星划过天际的光芒,短促,却让人印象深刻。 “回英国?”贝晓璿下意识地重复著。 “两个小时以后的飞机,特地来跟你道别的。我知道你不想再见到我,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 贝晓璿瞪大双眼,还没有完全消化听入耳的句子。 穆海涛淡淡一笑,拾起手腕。“时间不早,我该走了。” “你要离开我?” 贝晓璿一字一字道,只觉喉咙乾涩,吐气困难异常。她的大脑无法解析这句话,受到的打击太大,如同被人当面狠狠揍上一举,眼前金星直冒,她感到一阵晕眩。 在她的脑海中,从来没有这个概念他会离开她。这就像地球脱离太阳自动运转那样不可能。 她笃信,他会永远追随在自己身后,就像影子不会脱离自己的主体。 就是因为有这种自信,所以她才敢肆无忌惮地欺负他,吩咐他做东做西,心情不好时就拿他发泄可是现在,他却当面告诉她,他,要、离、开、她?! “是的。”眼前清秀的大男孩仍是很温柔地笑着,但那笑容里面,有著无法改变的坚定。 “台湾不好吗?”半晌,贝晓璿总算挤出这么一句话。 穆海涛淡淡一笑。“很好啊,但我还有奶奶和舅舅他们在英国,这次回去念书,也是因为奶奶很想念我,所以爸爸妈妈才让我回去陪她。再说我自己也想换个环境” “可是怎么会这么快?”才短短三天,他就办好了所有出国手续? “我有英国和台湾的双重国籍啊,来回很方便的。” “可你在这里才念了一半,而且那边全都是英文,很难的。” “还好啦,爸爸已经安排我到英国先补习半年英文,应该没问题吧。” 提出的问题一个个被否决,而否决的理由,又恰恰不是她想听的! 一阵烦躁涌上心头,贝晓璿猛地打断他。“走了也好,没有你在眼前晃,我也乐得轻松,反正我一直看你不顺眼。” “是吗?”穆海涛细不可闻地低语一句,气氛顿时沉默下来。 贝晓璿不耐烦地以脚尖蹭著地面,只觉胸口郁闷的很,却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这么郁闷。她蹙紧秀眉,清秀的脸颊堆满了层层阴云。 “如果如果是因为我骂你那件事,我、我是不会向你道歉的。”贝晓璿依然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自己已经后悔了。 “不必道歉,你根本没有说错什么。至少,你让我看到了你眼中的我,虽然很难过,但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好啊。”穆海涛强笑道。 贝晓璿沉默了。她不是不知道穆海涛对自己的感情,尤其此刻听来,突然感到有点心酸,看来,这次真是自己太过分了。 “那就再见了。”穆海涛站直身体,朝她黯然一笑,然后,落寞地转过身子。 “喂”看着他清瘦的背影,贝晓璿跨出半步,但最后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声音卡在喉咙,挣扎再挣扎,最终却连半个字也吐不出,更不用提那些挽留他的话。 她从来没有向他低过头,这次也不例外。 有什么了不起?就当走丢了一只小狈罢了,她迟早可以再找一只啊!这世上的男孩子多得是,想当她男朋友的都可以排成一列了,他算什么? 恨恨地咬著贝齿,看着穆海涛的背影越走越远,贝晓璿心里这样安慰著自己,但内心深处却涌上一阵一阵忽冶怱热的紧窒感,在胸口翻滚著。 现在的她还不明白,这种感觉叫做心痛。 就在国二的下学期,穆海涛办妥了转学手续,离开台湾,远赴英国。这一去,两人从此就断了音讯。自那以后很多年,贝晓璿从没有想过,彼此居然还会有重逢的一天。 第二章 十年后,台北市新区教堂内。 这是一座近年新建的社区教堂,采用典型的十七世纪欧式建筑风格,呈长方形的钟楼砖木结构。色彩斑斓的彩绘玻璃挡住炫目的阳光,将教堂内部罩上迷幻般的色彩。 待会儿有一场婚礼就要举行,此刻高朋满座,偌大的教堂座无虚席。 牧师已穿戴整齐,神色肃穆地站在祭台前,等待著婚礼的开始,然而不知为何,新郎却迟迟不至。 经过漫长的等待,观礼者都有些不耐,窃窃私语声不断。 在教堂内的休息室里 “沈明怎么还不来?”清脆的声音充斥室内,原本是动听而迷人的音色,却因为焦躁而显得有几分沙哑。 声音的主人身穿白纱的准新娘不耐地在室内走来走去,像极了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陪伴一旁的还有两名伴娘,各自穿著式样大方的白色洋装。 “晓璿,急也不是办法,还是坐下来喝口水吧!你几乎一天都没吃东西。”其中的一位伴娘,同时也是新娘的同事兼好友徐雅,不禁柔声劝道。 “叫我怎么吃得下!” 贝晓璿猛然转过身,撩起白色面纱,露出如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的脸庞,令人眼前一亮。 她穿著一袭剪裁贴身的白色婚纱礼服,衬出全身修长而优美的曲线。少了儿时的憨美娇态,多了一份成熟女性的优雅魅力。 仍是像天使一般美丽得令人炫目,只是由于过度紧张而显得极其难看的脸色,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她急得跺脚,额头已然泌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沈明到底在搞什么?从早上起就找不到他的人,手机也打不通,家里更是没人!他知不知道今天是我和他结婚的日子,现在亲戚朋友都等在教堂里,他却无故失踪了,这到底算什么!” “晓璿,现在急也不是办法,最要紧先把他的人找到再说。”徐雅安慰道。 在电视、电影中看过不少结婚当天新郎或新娘临时落跑的情景,但她万万没料到,这么离谱的场面竟然会发生在自己好友身上! 但愿她的预感不要成真。 包何况贝晓璿既漂亮又能干,不仅是“星宇科技”之花,还担任公关部经理助理的重要职务。沈明没理由弃她而去,再说两人订婚也有一年了。 “难道是路上出事了?”贝晓璿猜想着这个可能性。“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莫非是他故意逃婚?!” 想到最近沈明的态度,心中的焦躁感直线上升。 “当初可是他主动来追求我的耶,要不是看在他苦苦追了我多年的分上,我才不会答应和他交往呢!现在倒好,都要结婚了,他居然还给我玩这种把戏,好,等一下要是看到他,我非狠狠修理他一顿不可!” 听著贝晓璿泄愤般地发著牢騒,徐雅与另外一个伴娘互相对视了一眼,双方均微微露出苦笑。 虽然有时比较任性,但她在大家眼中仍是公认的好同事,也是彼此的好友。只是她对朋友的态度虽然可圈可点,但对于围绕在身边的众多追求者,从来就没有和颜悦色过。 有时外表也会是一种障碍,优势在某些场合不会出人意料地转变成劣势。贝晓璿可以说是其中典型的例子。 也许是被人从小捧到大,被男孩子宠惯了,对于感情,她几乎迟钝到令人咋舌的地步,根本不懂珍惜两字为何物。 其实沈明也不差,虽然离英俊帅气有一段距离,还戴著近视眼镜,但长得还算端正,性格忠厚老实,对她更是言听计从。 沈明是一家私人企业的部门经理,曾是“星宇科技”的客户之一,因为工作而认识了贝晓璿之后,不久即对地展开热烈的追求。 本来并不被人看好,不料贝晓璿却出人意料地接受了他的追求。在众人眼里,两人虽然外型上的确有些许差距,但随著时间的流逝,感情一直都还稳定,原以为他们真的都定下来了,谁料到结婚当天,却出现了新郎迟迟不至的状况。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叩、叩”门外传来敲门声。 mpanel(1); 一开门,竟然是一位送快递的小弟。 “请问哪位是贝晓璿小姐?” “我是。”贝晓璿转过身,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浓烈。 “您的急件,请签收。” 急件?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贝晓璿签了名,忐忑不安地从对方手中接过信,明明只有薄薄一张纸,却沉得几乎压垮她的手臂。 她强自镇定,拆开信,薄薄的信纸上出现的是自己熟悉的字体。 亲爱的晓璿: 很抱歉在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往台南的路上了。未能照原先的承诺出席这次婚礼,我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取得你的谅解,只希望你可以平心静气地把这封信看完。 自从开始筹备婚礼以来,我满脑子里都是你的身影。从我们交往那一刻开始,我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随著婚期的一天天逼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觉得自己再也不能继续逃避我们之间的问题。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当面问你。 你,到底有没有真心爱过我?你一向都很好强,也很漂亮能干,作为你男友的我,一直以你为荣,在你答应做我女友的那一刻,我开心得几乎以为自己到了天堂,一直列现在我仍然不敢相信自己会那么幸运。 但是,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交往直到现在,你从来没有说过一句你爱我,连喜欢都没有说过。哪怕在求婚的时候,你虽然答应了,却仍然没有任何表示。 你对我的态度,自始至终都没有差别,跟我第一天见到你的时候一模一样,可当时我是你的客户! 虽然现在我是你的恋人,我却看不出你对我有什么不同。有时候真希望你能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多依赖我一些,多向我撒娇任性一点也没关系。在我面前流露出真实的自己,就这么困难吗?毕竟这些都是情人的本能吧?你跟我以前交往过的女友都不同,我根本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其实我曾向你暗示过多次,但每次得到的都是你漫不经心敷衍的回答。我真的很想问,到底在你心中,我占了多少分量? 我很矛盾,反反覆覆地在考虑,也许趁还来得及,给彼此一个冷静的空间会比较好。这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好。 希望有一天,你能找到自己真正爱的人。至少在那个人面前,你会比较像你自己。 再次道歉并祝你幸福。 “是谁送来的?”徐雅看着贝晓璿青白不定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混帐王八蛋!居然给我逃婚,你以为你是谁啊!莫名其妙、不知所云,别以为我没了你就活不下去!” 薄薄的信纸被奋力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用力踩踏,俏丽的脸庞因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白皙的双颊染上羞愤的艳红。 “晓璿,冷静点!”徐雅与另一位伴娘连忙上前拉住她,心里暗暗咋舌,看来预感果然应验了。 “现在怎么办?”另一位伴娘手足无措地轻声跟徐雅耳语道。“这么多人都等在外面。” “什么怎么办?我这就出去告诉他们,婚礼取消!反正这世界上被逃婚的又不只我一个。”贝晓璿咬咬牙,一把扯下白色面纱,提著婚纱走到室外。 没过几秒 “对不起,各位,让大家久等了。现在告诉大家一个消息,沈明突然得了急病,所以不能来参加婚礼,请大家见谅。” 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只有贝晓璿清脆有力的声音在教堂内回荡。 “抱歉浪费大家的时间,我们的婚礼也决定延期,至于延期到什么时候我会再另行通知大家,非常感谢你们来观礼,现在请大家先回去吧。” 徐雅与另一个女孩在休息室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不一会儿,贝晓璿看似平静地走回来,尽管心乱如麻,表面上她仍是成功地掩饰住自己的情绪,毕竟长达两年的公关经理助理的工作不是白做的。 “怎么样?”面对著露出明显忧色的好友,她微微一笑。“如果这样走出去,别人会看出我刚刚被人抛弃了吗?” “绝对看不出来。”徐雅竖起大拇指。“走在街上,路人的回头率肯定是百分之百。” “是吗?”贝晓璿眨眨眼睛,唇角扬起完美的弧度。“看样子如果我们不去逛街,实在是有些可惜,对不对?” “goodidea!”徐雅也轻松起来。“先去咖啡厅喝点东西,然后疯狂血拚一番!不把荷包掏空誓不罢休!” “哈,我已经够衰了,没想到你还想让我破财。” “破财消灾嘛,说不定你会在街上碰到一个举世无双的大帅哥,对你一见锺情,岂不是再好不过!” “好个头!你有妄想症啊?”贝晓璿笑着打她一下。“每次都这么说,什么帅哥美男,不能只看外表的啦,像沈明,我就一点也不了解他,他也不了解我。” 声音听起来开朗,但眼神却空洞地没有生命。 气氛瞬间岑寂下来,强装的笑意渐褪了 “你没事吧?” 徐雅看着贝晓璿缓缓从地上捡起伤痕累累的信纸,将它摊平,沉默半晌,露出一个微带苦涩的笑容。 “不知为什么,在穿好婚纱等待的时候,我的脑子乱成一团,不是因为等不到他而着急,而是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对自己喊:“你到底在做什么”? “令我心慌的是,我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直到看到沈明的信,虽然很生气,但瞬间就像肩膀上去掉了一块大石头,一下子轻松好多。” “也许”徐雅小心地选择措辞。“你并不爱他。” 贝晓璿看着她。“是吗?他也这么说,原来我表现得这么明显。” “既然明知自己不爱他,那为什么要同意跟他结婚?”徐雅忍不住问。 “我喜欢跟他在一起,感觉很平静。难道,这不是爱吗?” “你也喜欢跟朋友在一起,也会感觉平静,难道,这也是爱?” 徐雅不禁有些啼笑皆非。明明那么能干的女孩子,偏偏在感情方面却笨拙到可怕的地步。也许,就是这点令她格外吸引人吧! “也许,我放声大哭会比较好。”贝晓璿听懂了,微噘起嘴嘟囔著。 “嗯,从常理而言,你的确应该这样。” “可是我哭不出来,反而想笑。” “败给你了。”徐雅叹口气,笑道:“好啦,一切都过去了,血拚血拚,拚掉一身的晦气!” “好!”灿烂如天使般的笑靥,没有半丝阴霾。 徐雅不得不佩服,虽然她的脱线令人不敢恭维,但态度却令人激赏。 她不可能不伤心,新郎逃婚的影响绝对不是轻轻一击那么简单。即使再粗线条的女孩,对于感情仍有一份独特的纤细与敏感。 但即便遭受打击,她仍然生气勃勃,处事得宜,还以一种笨拙的方式反过来安慰自己的好友。 自从两年前共事以来,她鲜少见到她没精打彩的样子,连自己都被她感染,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特别有活力。 但愿这次突发事件,不会给她留下任何阴影。 铭铭铭 “啊瞅!” 电梯里狭小的空间内,有人以很不雅观的姿势打了个很响的喷嚏,口水飞喷了挤在电梯内的众人一脸。 “对不起”明显心虚的语气。 道歉有个屁用!知道要打喷嚏不会先用面纸捂住鼻子啊?到底有没有公德心?! 众人心中燃起熊熊烈火,目光如剑,同仇敌忾地朝始作俑者直刺过去。 如果是别人的话,绝对会被狠狠修理一顿,毕竟在上班时被别人的口水喷了一脸,谁都无法心平气和。 但当对象换成“她”天大的怒气也在瞬间消失无形,不是别人,正是“星宇科技”之花贝晓璿。 美丽的事物,总能博得众人过多的同情心与宽容心,美女更是如此。对于众人而言,贝晓璿是星宇科技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星宇科技,是一家专门从事电子商务发展与管理的高科技公司,几年下来,逐渐发展成全方位多功能的新型电子商务管理公司,专为遍布台湾的中大型企业提供电子商务服务,业绩显著,目前更是跻身极具潜力高科技产业的前十名。 目前众人所在的智慧型办公大楼,便是星宇科技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企业总部。 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面,明亮坚固的玻璃帷幕设计,楼内更是一式的钢架结构,光亮可鉴,充分体现走在科技尖端的公司魅力。 难怪“星宇科技”会成为大学毕业生心目中理想公司的第一名,而能在其中占有一席之地,更是众多优秀人才们的梦想。 “星字之花”贝晓璿,在这家公司工作已有两年了,这是她迄今为止,待得最久的一家公司。 以新鲜人的姿态步出大学校园后,本想大展抱负的贝晓璿意外地在求职途中遇到不少挫折。 不是因为她出众的外表引来别人的觊觎,就是被公司主管当成“花瓶”更有些则拜她的任性所赐而与他人交恶。 年轻气盛的她受不了这样的委屈,往往一气之下便炒老板鱿鱼,闹得不欢而散。从此,命运好像故意在跟她恶作剧,类似的戏码连续不断地上演,足足半年,她一直陷入找工作、被炒或炒人,然后再找工作的奇怪循环之中。 社会明显不同于单纯的校园,再没有人会像以前那样纵容她、吹捧她,贝晓璿这时才了解,美丽的外表除了给她带来虚荣的满足外,在更多时候反而是一种阻碍。 放低姿态后,她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性格中的致命缺陷小时候便养成的骄纵、任性,令周遭的人对她产生不少负面评价。 虽然不太甘心,但是缘于半年来的深刻教训,她生平第一次开始检讨自己的缺失,而不是一味地责备别人为什么都针对她。 痛定思痛,经过深思熟虑后,她选择应徵注重工作能力的“星宇科技” “星宇科技”是家有口皆碑的好公司,拥有能力出众的员工,福利好,工作环境也颇为赏心悦目。为了能在其中占有一席之地,贝晓璿投入了下少心力,经过多次严格筛选,才总算被正式录用。 所以她也格外珍惜这次机会,一直脚踏实地、认认真真地工作,与同事的相处也比以前更加用心和忍耐,不再像过去心高气傲。这次在“星宇”一待就是两年,这份耐力,几乎令她身边的朋友跌破眼镜。 最终她的努力得到了应有的成果。在工作能力之外,她的态度也得到上司的赞赏,在公关部颇受重用。所以一步一步,从组员做到组长,再从组长升任秘书。 就在一个月前,又因原公关部经理助理的调任,顺理成章地一跃而升,当上了公关部的经理助理。每天早上,都可以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按下最高一层楼、第三十六楼的数字键,升到代表公司权力中心的顶层。 数字不断闪烁 电梯内狭小的空间,给人气闷的感觉,再加上女职员们身上传来的浓郁香水味,几乎令人喘不过气。 贝晓璿微微蹙紧秀眉,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偷眼四顾众人,都是一脸麻木的表情,有几个人还暗自打著呵欠,她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 幸亏因父母的极力反对,昨天的婚礼她只邀请了自己为数不多的亲朋好友参加。公司里除了徐雅和她的原顶头上司“星宇”的副总经理刘翔宇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结婚,更不会有人知道新郎落跑的糗事。 太好了,否则又会在公司沦为茶余饭后的话题。 “哎,听说了吗?今天我们新的总经理就会来公司上任了。”一个穿著制服套装的女职员轻声对另一个同事嘀咕著。 “谁不知道,这可是我们公司的大新闻!听说他是从英国康桥留学回来的高材生。”另一个人介绍道。 “而且他还是我们总裁唯一的公子,自然一回来就担当大任。听说总裁一直对他寄予厚望,从小就送他到国外读书。” 英国留学 贝晓璿心中一动,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遥远的影子。但那影子实在太过模糊,只一闪,便不见了。 “如果能嫁给这样的人,也算是一步登天了。”一个女职员轻飘飘的说道。 “是啊,希望是个帅哥” “别发花痴,就算是帅哥也轮不到你。” “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靠裙带关系。”一人不屑地冷哼。 “你能光凭裙带关系就拿到英国康桥的firstclass硕士吗?听说他在念本科时每门都是a,轻轻松松拿到荣誉学士,而且每年都拿奖学金。” 不服气的那人噤声了。 电梯上方的数字不断闪烁越往上,楼层越高,代表职务便越高。电梯门开开阖阖,人群尽散,才到十八楼,便只剩贝晓璿一人。 看样子今天她来早了,其他主管还没到。 “啊啾!啊啾!啊啾!” 看样子自己是真的感冒了!都已经夏天了,居然还会感冒,真是不可思议! 她手忙脚乱地抽出好几张面纸,连揩几下鼻子,再从皮包中找出精致小巧的化妆镜,一看 天哪,鼻子肿得像根红萝卜,脸色难看得像黄泥巴!看到镜中的自己,贝晓璿不禁吓了一跳,趁四下无人之际,赶紧掏出粉底略略补了一下妆。 新郎逃婚又怎样?被抛弃了又怎样? 地球还是会照常旋转,第二天太阳依然会升起,只要晚上睡一个好觉,就可以把一切不开心的事情全部忘记。 她还是一贯地争强好胜,再怎样不顺,也不愿意在众人面前表现出凄惨的模样。所以今天出门前,特意换上一件新买的昂贵洋装,精心化了个妆,揽镜自照,连自己都觉得十分满意后,才抬头挺胸地出门。 没什么大不了的。再掏出唇彩,将姣美的唇部点染成粉玫瑰色,对著镜中面容清丽的自己,唇角扬起姣美的弧度。 此时“叮!”地一声轻响,顶楼到了。 才一跨出脚,便发觉被什么拉住后跟,回头一看,细细的高跟鞋跟居然不慎被卡在电梯口与地面的缝隙之间,动弹不得! 电梯发出“嘀嘀嘀嘀”急促的警告声,电梯门一下子开、一下子阖拢,乱成一团。 今天走什么霉运! 心里着急,一用力“咔”地一声,鞋跟应声而断。贝晓璿轻呼一声,差点摔倒,连忙伸手扶住墙壁,脚踝处传来隐隐的疼痛。 果然人倒楣连喝水都会噎到!伪装的坚强与自信在瞬间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排山倒海而来的沮丧。 忍痛按住扭伤的脚踝,贝晓璿脱下鞋子,掷到地上。 自暴自弃地缓缓顺著电梯旁的墙壁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目光投向一旁狼狈至极的高跟鞋。 何必故作坚强?心里的痛,除了自己,又有谁会真正在意呢?不管怎样,事实就摆在眼前,她现在的境况,跟这双鞋有什么两样? 昨天婚礼取消后,面对亲朋好友怜悯的眼光,竟然有种难以承受的感觉。回家后尤其无颜面对自己的父母,所幸父母也体谅她的心境,没有给她任何压力。 当初选择沈明,曾遭到父母的大力反对,理由是两个不相配,但贝晓璿却没有听进去,她深信这是自己的幸福,要由自己来掌握,然而现在证明她实在是错得离谱。 堡作上,只要努力就会有成果,但感情却截然不同,这根本不是可以用“理性”两字来分析的东西。 失败的挫折感,沉重地压著贝晓璿纤细的肩膀,这是一种怎样刻意放松都无法放松的重量。 到底是哪里错了?为什么沈明会突然逃婚?虽然已经撕掉了他的来信,但信上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地烙印在她心底。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一起筹备婚礼时,他的确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总是欲言又止,她还以为是他工作不顺利,并没有理会。不料结婚的当天,他却突然“逃婚”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苦苦思索了一个晚上,仍然不得其解。 缓缓望向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看来自己的确来早了,这样更好,没有任何人看到她的窘相。 此刻,清晨九点的阳光自窗外投射进来,万道金光,耀眼无瑕。澄净的天空一片蔚蓝,一朵云都没有,只偶尔有几只鸟儿飞掠而过。 贝晓璿眯起双眼看向窗外,阳光照入眼眸深处,激起一串串绚丽的光环,五彩斑斓。 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 一直都是这样,谈了这么多次恋爱,却没有一次有好结果。过去的男友中,虽然也不乏和她相处融洽、十分优秀的,但最终都一一离她而去。 你一点也不爱我,你根本不在乎我,你心里根本没有我十个之中,有九个都曾这样对她说,现在沈明也因为这个原因而离开她。 她始终无法理解,这就是她对人的方式,从小就是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说起来她才是真正的冤枉呢! 鲍司上上下下都知道她交过的男友不计其数,可又有谁知道,最终都是他们离开她,而不是她抛弃他们。 如果真有人知道内情,恐怕会笑掉大牙吧! 奇怪,当初为什么会接受沈明的告白?他根本算不上出色,以她的条件,明明可以找到更好的啊,可为什么自己偏要不顾父母的反对,选择条件相当普通的他? 眼镜?是呵,眼镜! 因为他总是戴著一副眼镜,因为他戴眼镜的样子既儍又笨,很难看却也很可爱,像极了一个人,一个曾经如影随形跟在她身后的人 我喜欢你,我是真心的。 说著这句话的沈明,当时微微低著头,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副略微宽大的眼镜,在阳光下微微逆光。 说完以后,他不安地偷偷抬起头看她,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他镜片后的眼眸。诚挚之外,还有一份忐忑不安、一份诚惶诚恐、一份似曾相识的温柔和羞涩 好! 她脱口而出,没有一丝犹豫。 说完以后连自己都愣住了。对方是一个完全不应在考虑范围之内的人,她怎么会鬼迷心窍似地,答应得这么快? 可是,就是这么快地答应了。 似曾相识的温柔,似曾相识的感觉。看着他,她似乎看到了另一个男孩,若隐若现的黑框眼镜,已经模糊的身影 虽然模样已然淡化,可那影子始终存在,虽然不常出现,却韧性极强。一不小心,便会在阳光灿烂的日子破土而出,使她想起一些沉淀在心底深处的往事。 贝晓璿坐在地上,将双膝并拢,屈起双腿,水晶丝袜修裹出颀长优美的小腿曲线,右腿脚踝处看上去有一点浮肿,显然是伤到了筋。 将头埋入膝盖中,她轻轻闭上眼睛。 难道,她一直在别人身上寻找著某人的影子? 原本想把一切都结束,让自己就此定下来,像对待工作一样从此认真去爱一个人,好好对待一个人,可是 头晕晕的,天地似乎都在旋转。 虽然昨夜早早上床,却一晚都没有睡著,后来干脆爬起来开著窗吹风,果然就感冒了,又没有吃葯 “答、答、答” 响亮的皮鞋声,沉稳、轻缓,由远而近渐渐靠近坐在地上的她 虽然眼皮沉重,但恍惚的潜意识却告诉她,在空旷的走廊上,除了她之外,还有另一个人,而且那个人正站在她面前注视著她。 她猛地抬头,正对上一双男性眼眸!镜片在光线的折射下微微反著光,镜片后的眸子莫名沉静。 像冬日冰层下深蕴的河流,又像暗夜划破天际的流星,更像午夜幽湖飘过的一点星焰,那是一双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眼眸。 虽然隔著薄薄的镜片,仍然明亮锐利。 仿佛被震慑住,贝晓璿浑身都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 眼前高大英挺的男子微微一笑,温柔的笑意令好看的唇角向上翘起一个小弯度,将端正刚毅的脸型化去些许沈肃,冷凝的线条顿时柔和起来。 精致的无框银边眼镜,不仅恰到好处地衬出他沉静稳健的气质,更增添了几分温文尔雅的味道。 “贝晓璿,好久不见。” 一只粗厚有力的男性手掌伸了过来 虽然在那具已经完全蜕变成熟的躯体上,找不到半点昔日的影子,但那男子微笑时的神情,分明还存留著当时少年的韵味。 那是她曾见过的,最温柔、最羞涩的笑容。 “不认识我了?” 男子看着目瞪口呆的她,一字一字地说:“我是穆海涛。” 穆海涛 记忆的海涛一波波冲刷过沙滩,带来沉淀已久的沙砾 “你真的是穆海涛?”微带晕眩的脑子开始迟钝地打转,脑海深处的每一波暗涛,都带来无法形容的冲击。 对方不语,只是淡淡一笑,沉静而温文。 不会吧总算清醒的大脑发出哀嚎,贝晓璿像是被火烫到似的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一想到刚才的窘相被他悉数看在眼底,顿时如芒剌在背,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 “想起来了?”穆海涛看着她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 “哈哈当然记得,我们是同学嘛,怎么可能忘记,好久不见了,没想到这么巧,竟然会在这里碰到你。” 贝晓璿乾笑两声,故作大方地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掌,却紧张地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双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是啊,好巧。” 男子如此说道,握紧了她的手。 从那只粗糙宽厚的手掌上,传来火热的温度,带著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再次提醒她,眼前的男子,是跟以前完全判若两人的穆海涛! 第三章 冤家路窄! 穿著一高一低的高跟鞋,贝晓璿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内,俏丽的脸颊堆满乌云, 一手拿著满满一卷卫生纸用力揩著鼻子,一手下意识地用力敲打著键盘。 倒楣倒楣倒楣 好希望当时地上裂开一个洞,让自己马上钻进去再也不必出来。就算被全世 界看到如此狼狈的自己也没关系,只是,为什么偏偏会被那个人亲眼目睹? 今天这个糗算是出大了! 作梦也没有想到,她和他竟然会如此突然而毫无防备的重逢。 虽然在那一刹那她真的很想尖叫著逃走,但不服输的个性阻止了她怯懦的想 法,让她硬是强抑冲动,客客气气地伸出手,露出一脸假笑,还故作淑女地和他 寒喧起来。 可恶!他为什么会长得那么高、那么帅,看上去那么神采飞扬、那么稳健有 自信?真是岂有此理! 柄中时既木讷又迟钝的他,现在竟蜕变成一个成熟稳重的菁英份子,举止彬 彬有礼、风度翩翩。从来都只听说过“女大十八变”怎么男孩子也会有如此大 的变化? 真是太可恶了 她一边恨得直磨牙,一边用力敲打键盘,可怜的键盘在如此蹂躏之下,发出 悲哀的号叫声。 “美女,superbeauty小璇璇?我的小璇璇?” 戏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大掌在眼前荡来晃去,一张超大号正露出花痴笑的 俊脸,仅在眼前咫尺之距。 贝晓璿一惊,回过神来。 “刘大副总!你来干什么?” 她没好气地叫道,朝一屁股坐在她桌前的男子瞪眼。 眼前这个看来懒洋洋、一脸坏坏的笑意却又令人移不开视线的俊美男子,正 是“星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总经理刘翔宇。 虽然他是总裁穆瑞发的外甥,但坐上这个位子,全凭自己的真本事。毕竟他 当副总经理才三个月,便带领全公司的销售业绩往上升了百分之十,除此之外, 包成功地签下了数个利润惊人的大case。 如此辉煌的战绩,成功地堵住了一干闲杂人等的口舌。 只是他在工作上的表现虽然有口皆碑,个性却相当不正经,天性喜欢逗弄女 孩,尤其是漂亮的女性。虽然是公司女职员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却也是赫赫 有名的“花花公子” 罢开始与他共事时,贝晓璿还相当不适应,但一段时间下来,逐渐了解他虽 然“花名在外”不过内心仍是君子一个,洒脱宽容的个性也令人欣赏,两人于 是变成好友。除了公事之外,私底下也经常联络,相约外出游玩。 只是,在她心中单纯的友谊,自别人眼中看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貌似聪 明的贝晓璿,在感情方面却意外迟钝,她当然不知道关于她与刘翔宇的流言蜚语, 早已传遍了整个“星宇科技” 在公司中,她有两名好友,一位是刘翔宇,另一位便是曾当过她伴娘的徐雅。 但是很奇怪,虽然徐雅、刘翔宇两人是她在公司为数不多的好友,而工作上徐雅 又曾经是刘翔宇的私人助理,但徐雅和刘翔宇两个人,简直势如水火,巴不得对 方从世上消失。 因此,要嘛她和徐雅一起出去,要嘛选择刘翔宇,从来都没有三个人和平共 处一室的情况。而在公司人缘极好的徐雅,唯独与自己的原顶头上司刘翔宇交恶, 实在令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此时贝晓璿便往往成为他俩之间的润滑剂。 “干么这么虐待你的电脑?看你一脸怒发冲冠的样子,难道有人胆大包天, 惹到了我们的星宇之花?”刘翔宇凑近,仔细打量著她的脸色。 “不关你的事,别来烦我!”贝晓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好凶!呜人家好怕”用手捂住胸口,佯装受伤的样子,刘翔宇以 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贝晓璿。 虽然是个大男人,但这种表情不但不讨人厌,反而使他更增添了一股坏坏的 魅力。 “刘大副总,请收起这一套,我可不是那些围著你转的笨女人。”贝晓璿一 边说,一边继续用力敲电脑键盘。 可恶,这篇报告写了一小时才完成第一段,而且还错字连篇。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要是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我发誓”刘翔 宇举起右手,煞有介事地说道。“从今天起,我刘翔宇身边的女人就只有你一个。” mpanel(1); 贝晓璿停下手,看着他,微笑不语。 两人之间明明是纯友谊,但风流成性的刘翔宇生性就是喜欢开这些暧昧的玩 笑,她明白的很,不必当真。 “怎么样?答应了?” 贝晓璿朝他勾勾手,一脸天使般纯美无瑕的笑容,刘翔宇乖乖地俯过身去。 “会相信你,我就是白痴!”贝晓璿在他耳边怒吼道。 “你伤了我的心、伤了我的心”刘翔宇一边揉著几乎被震聋的耳朵,一 边企图挤出几滴眼泪。 “说正事吧,你到我这儿来干么?” “人家纯粹是来关心你的。刚才每星期一次的公司例会,你没有参加,所以 我特地过来看看你有什么事。” 刘翔宇收起一脸的嬉皮笑脸,正色道:“不过,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就放心 了。” 在昨天的婚礼上,公司的同事她只邀请了两个人,一个是做伴娘的徐雅,另 一个便是刘翔宇。 “哈,难道你以为我会想不开?” “昨天咳咳在婚礼上”刘翔宇咳嗽两声,道:“虽然有人强撑 著好像没事,但她的脸色可是非常难看,简直是面如死灰,虽然不是世界末日来 临,但也半死不活了。” “半死不活?”贝晓璿阴恻恻地说。“再说下去半死不活的就是你。” “不敢、不敢。”刘翔宇竖白旗投降。“不过说实话,你真的没事?我不介 意借肩膀让你发泄一下,不过乾洗费你负责。” “小器鬼!别说我不会为这种事哭,就算真的哭坏你一、两件西装又算什么? 你这是对待好朋友的态度吗?亏你还领比我多一倍的薪水,居然这么小器。”她 再用力敲一下键盘,力道之大,桌子都轻晃了一下。 刘翔宇盯著她,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干么,你得了儍笑症?”贝晓璿伸出一指戳戳他。 “这才像我认识的贝晓璿嘛!”刘翔宇大笑着拍她的肩膀,用力之大,差点 将她一把拍到桌子底下呈大字状。 这就是他欣赏她的地方,并不只在容貌和能力。 自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她就是这么活力四射,即使遭遇了这样大的挫折, 她仍是如此开朗、生气勃勃的,看到就会令人精神一振。 在她身上,有一份难得的可爱的倔强。 “痛痛谋杀” “对不起对不起”刘翔宇收回手。“对了,那你怎么不参加公司例会? 在会中总裁介绍了我们新上任的总经理,叫穆海涛,你可能还没见过他吧?” “呃我有点不舒服,所以就请假了。”贝晓璿支支吾吾地道。 就是为了痹篇穆海涛,所以才刻意不参加会议的。再说她的确是不舒服,既 靶冒又扭伤了脚,也不算是骗人。 “听说他这次回来,还带来了好几个国外大集团的投资专案,看来这回星宇 要大干一番了。”刘翔宇支起下颚。“嗯,看他的样子,当然比不上我帅啦,不 饼好像头脑还不错,只是不怎么爱说话。说来他还是我的表弟,不过国中的时候 就被我老舅弄到英国留学了。所以今天见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亲切感,就像是 陌生人似的,这也难怪,我们已经十年没见面了。” 十年 乍一听闻,贝晓璿心里震了一下。是啊,他和她已经十年没有见面了。 十年,多么漫长的岁月! “怎么了?突然很严肃的样子?”刘翔宇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对。 “刘大副总,你和穆海涛原来是表兄弟,但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过?”贝 晓璿吐出一口气,恨恨地再敲一下键盘。 要是知道这家公司原来与穆海涛有关,她说什么都不会来应徵。 “怎么,你看上他了?我可不许你移情别恋,就算你要再谈一次恋爱,起码 我也是排第一吧!”刘翔宇大叫起来。 “排你的大头鬼!先回答我的问题!” “这可不能怪我。他很小就出国留学了,我也很久没见到他。平时也没有什 么联络。虽说是表兄弟,可是感情一向很生疏。” 贝晓璿重重地叹口气。 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偏闯进来。 揉揉太阳穴,感冒引发的昏沉感更严重了 “咦,已经下班了?怎么样,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眼看办公室已是人去 楼空,刘翔宇抬手看看表,提议道。 “好啊!”点点头,贝晓璿站起身来,却没注意鞋跟的高低不同,一脚踩空,全身的重 量猛然压到受伤的右脚踝处。 一阵剧痛,眼前顿时金星乱飞。 “你怎么了?没事吧!”刘翔宇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贝晓璿摇摇头,痛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下意识地攀住对方的肩膀,额头 已冒出了冷汗。这样一来,右脚的扭伤无疑是雪上加霜。低头看看脚踝,已经肿 得像一块馒头,她自己也不禁吃了一惊。 原以为只是一点小扭伤,并不碍事,休息一下就会好,所以才会从早上一直 忍到下午,不过此刻看来情况远比自己预期的严重。 “咳”从门口传来轻咳声,两人双双回过头。 站在门口的男子沉静漠然,双手插在裤袋中,深色西装搭配色泽沉肃的丝质 领带,夹著金色的领带夹,整齐的黑发平顺有型,全身上下打理得一丝不苟。 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有藏在镜片后的深遂眸光,微微一闪。 他不笑的样子,与温柔绝缘。 “嗨,穆总。”刘翔宇松开怀中的贝晓璿,含笑打招呼。虽然他们是表兄弟, 但在公司里仍以职位相称。 “刘副总,我想看一下包括今年在内前三年的公司业绩报告。” “可是现在已经下班了。” “我想马上看。” 很淡然的口气,却奇怪地暗蕴著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 “好,我去资料室找给你。”刘翔宇点点头,走出了办公室。 宽敞的办公室里,突然之间只剩下他和她,气氛顿时沉默下来。很静,静得 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怦咚、怦咚一声一声,余音不断扩大。 贝晓璿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拚命想找些话来打破僵局,却怎么也想不到该说 什么。就这样与对方大眼瞪小眼的局面实在太过尴尬,她不自然地痹篇他的视线, 低下头去,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虚。 奇怪,她心虚个什么劲啊?只是他到底站在门外有多久了? 沉稳的皮鞋声缓缓地走近,眼角余光一瞥,只见对方蹲下身子,以手轻触她 右脚踝的伤处。 “痛”贝晓璿不禁轻呼,瑟缩了一下。 “很严重。”对方缩回手,淡淡地下了一个结论。自上而下俯视,只见他剑 眉微锁,形成眉间一道深深的刻痕。 她突然有股冲动,好想替他抚平这道刻痕。心念一动,贝晓璿自己先吓了一 跳,不会吧!她怎么会这样想? 穆海涛站起来,看了一下手表,道:“走。” “去哪儿?”贝晓璿睁大眼睛。 “带你去看医生,反正现在已经下班了。”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这样很奇怪耶! 贝晓璿在心中叫道,虽说他们曾经是同学,可是毕竟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 话也没说上几句,现在对方却突然说要带她去看医生,不太怪了吗? 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以前还处处欺负他,现在再次见面,他不但没有给她 脸色看,居然还要带她去看医生?!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俗语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俗语又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眼。天啊他、他、他该不会是要藉机找她算帐吧?说不定他藉口说带她去看 医生,其实是想在半路上把她带到偏僻无人之处,痛下毒手 正当她满脑子胡思乱想之际,穆海涛突然伸出右臂。 “干什么?”贝晓璿又吓了一跳。 “试试看能不能走?” “噢谢谢。” 脸上仍是保持笑容,内心却在暗暗嘀咕,她硬著头皮将手轻轻地挽上他的右 臂,试著迈动脚步。 不用怕、不用怕,就算他想杀人灭口以报十年前之仇,也绝对不会挑这个时 候。虽然现在他酷酷冷冷的,不过以前可是老实温和得像只小狈。而且不管怎么 说, 两人毕竟有同学之谊,又事隔这么久,说不定他早就把过去的事情忘得一乾 二净了。 贝晓璿在心里拚命安慰自己。 “哎唷!”才一迈动脚步,又疼得直冒冷汗。 看她这副举步维艰的样子,穆海涛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只略一迟疑,他果断 地伸出右手环住她的背,左手伸入膝盖下。 “等等” 贝晓璿只觉一阵腾云驾雾,便被对方一把抱了起来。 “喂你这是干什么快放我下来”她奋力挣扎著,只差没有失声 尖叫。 完了完了,难道她真的要命丧于此?呜呜呜不要啊,她还这么年轻,美 丽动人,风华正茂,还没活够呢! “走不了,只能抱了。” 淡漠悠然的声音,带著动人的磁性,自头顶上方传来。 一抬头,对上一双夜空般漆黑深沉的双眸,被那异样沉静的魅力所迷惑,贝 晓璿不禁放弃了挣扎。 他说出了事实,此时她要离开办公室,除了抱,别无他法。 可是好尴尬 偷偷祈祷著不要被别人看到,她将小脸深深埋入他的胸膛,不禁再次讶矣谠 方的蜕变。除了整个人的气势都与以前截然不同外,还有形体上的 薄薄的衣料下,是一堵结实温暖的胸膛。有力的心跳声,伴随著舒适的体温, 再加上从他身上传来好闻的男士香水气味,令她陷入昏昏欲睡的境地。 只觉得头晕得更厉害了 “叮!” 突然之间,电梯传来的轻响惊醒她的神智。“等一下,你的报告不要了?” 穆海涛将她抱入电梯中,按下到一楼数字键,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淡淡一 笑,不语,笑容中颇含深意。 难道他是有意支开刘翔宇的?一个念头猛然跃入脑际。 可怜的刘翔宇,此刻正趴在资料室大翻特翻呢!唉,不知道今天晚上他能不 能把这几份文件找全。 在心里哀悼著刘翔宇的不幸,强撑的意识拚命抵御著感冒所引发的昏昏睡意, 长长的睫毛如阳光下的蝶翅,一闪一闪 浓密的睫毛投出一道弯月般的阴影,映在洁白如雪的脸颊上,衬出几分憔悴 之美。 昏昏欲睡的她没有注意,反光的镜片后男子那如水般的眼眸,满溢著深深的 宠溺和不设防的温柔。 “早上看到你的时候,吓了一跳,差点认不出来了。”贝晓璿强撑著,试图 找话说以保持清醒。 “我也是。” “你的变化好大。”贝晓璿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 “是吗?不过你倒没什么改变。” 一问一答中,悄无声息地,电梯缓慢下降 狭小的空间,在此刻无限延展开来。如果可以,真希望就这样一直无限延展 下去。 穆海涛微微仰头,默然注视电梯上方的数字。 这,可是命运刻意的安排?再次与她重逢,居然又跟十年前一样,他的心受 到了强烈的震撼!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她高高在上,此刻却收敛了傲然的洁白羽翼,恍如折翼 的天使堕入凡尘。怀中的身子,竟变得如此柔软、轻盈而脆弱。 她过得不好吗?有被人欺负吗?有发生不如意的事吗?为何如此强装倔强, 苍白而软弱地瑟缩在公司走廊角落? 虽然还是一样美得令人惊艳,但眼眸深处的亮光却被刻意掩饰住了。没有他 参与的岁月,她一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 臂弯中传来微热的温度,令他倍加感慨。曾经,他也这样把她抱在怀里,在 她为别人哭泣的时候,他曾强忍心痛地安慰她。 曾经真心地想要守护她,想把认真的心情传达给她,那时候的自己,以为可 以一直陪著她,可为什么,最终仍是要分离? 然而分离以后呢? 他仍是忘不了她的声音、话语、泪水、笑靥刻在心头的一点一滴,全部 都是关于她的一切。 在沉默的岁月长河中,在异国他乡的星空下,她的影子总是会一波一波浮出 水面,将极力压抑的思念搅得更加混沌喧嚣。 他不禁想要问,忘记一个人究竟要多久?十年,够不够? “叮!”地一声,一楼到了。 如梦幻般两个人单独相处的空间,在短短的数十秒后,便被打破。 迎著光线,他毅然地跨出电梯。 第三章 冤家路窄! 穿著一高一低的高跟鞋,贝晓璿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内,俏丽的脸颊堆满乌云, 一手拿著满满一卷卫生纸用力揩著鼻子,一手下意识地用力敲打著键盘。 倒楣倒楣倒楣 好希望当时地上裂开一个洞,让自己马上钻进去再也不必出来。就算被全世 界看到如此狼狈的自己也没关系,只是,为什么偏偏会被那个人亲眼目睹? 今天这个糗算是出大了! 作梦也没有想到,她和他竟然会如此突然而毫无防备的重逢。 虽然在那一刹那她真的很想尖叫著逃走,但不服输的个性阻止了她怯懦的想 法,让她硬是强抑冲动,客客气气地伸出手,露出一脸假笑,还故作淑女地和他 寒喧起来。 可恶!他为什么会长得那么高、那么帅,看上去那么神采飞扬、那么稳健有 自信?真是岂有此理! 柄中时既木讷又迟钝的他,现在竟蜕变成一个成熟稳重的菁英份子,举止彬 彬有礼、风度翩翩。从来都只听说过“女大十八变”怎么男孩子也会有如此大 的变化? 真是太可恶了 她一边恨得直磨牙,一边用力敲打键盘,可怜的键盘在如此蹂躏之下,发出 悲哀的号叫声。 “美女,superbeauty小璇璇?我的小璇璇?” 戏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大掌在眼前荡来晃去,一张超大号正露出花痴笑的 俊脸,仅在眼前咫尺之距。 贝晓璿一惊,回过神来。 “刘大副总!你来干什么?” 她没好气地叫道,朝一屁股坐在她桌前的男子瞪眼。 眼前这个看来懒洋洋、一脸坏坏的笑意却又令人移不开视线的俊美男子,正 是“星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总经理刘翔宇。 虽然他是总裁穆瑞发的外甥,但坐上这个位子,全凭自己的真本事。毕竟他 当副总经理才三个月,便带领全公司的销售业绩往上升了百分之十,除此之外, 包成功地签下了数个利润惊人的大case。 如此辉煌的战绩,成功地堵住了一干闲杂人等的口舌。 只是他在工作上的表现虽然有口皆碑,个性却相当不正经,天性喜欢逗弄女 孩,尤其是漂亮的女性。虽然是公司女职员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却也是赫赫 有名的“花花公子” 罢开始与他共事时,贝晓璿还相当不适应,但一段时间下来,逐渐了解他虽 然“花名在外”不过内心仍是君子一个,洒脱宽容的个性也令人欣赏,两人于 是变成好友。除了公事之外,私底下也经常联络,相约外出游玩。 只是,在她心中单纯的友谊,自别人眼中看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貌似聪 明的贝晓璿,在感情方面却意外迟钝,她当然不知道关于她与刘翔宇的流言蜚语, 早已传遍了整个“星宇科技” 在公司中,她有两名好友,一位是刘翔宇,另一位便是曾当过她伴娘的徐雅。 但是很奇怪,虽然徐雅、刘翔宇两人是她在公司为数不多的好友,而工作上徐雅 又曾经是刘翔宇的私人助理,但徐雅和刘翔宇两个人,简直势如水火,巴不得对 方从世上消失。 因此,要嘛她和徐雅一起出去,要嘛选择刘翔宇,从来都没有三个人和平共 处一室的情况。而在公司人缘极好的徐雅,唯独与自己的原顶头上司刘翔宇交恶, 实在令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此时贝晓璿便往往成为他俩之间的润滑剂。 “干么这么虐待你的电脑?看你一脸怒发冲冠的样子,难道有人胆大包天, 惹到了我们的星宇之花?”刘翔宇凑近,仔细打量著她的脸色。 “不关你的事,别来烦我!”贝晓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好凶!呜人家好怕”用手捂住胸口,佯装受伤的样子,刘翔宇以 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贝晓璿。 虽然是个大男人,但这种表情不但不讨人厌,反而使他更增添了一股坏坏的 魅力。 “刘大副总,请收起这一套,我可不是那些围著你转的笨女人。”贝晓璿一 边说,一边继续用力敲电脑键盘。 可恶,这篇报告写了一小时才完成第一段,而且还错字连篇。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要是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我发誓”刘翔 宇举起右手,煞有介事地说道。“从今天起,我刘翔宇身边的女人就只有你一个。” 贝晓璿停下手,看着他,微笑不语。 两人之间明明是纯友谊,但风流成性的刘翔宇生性就是喜欢开这些暧昧的玩 笑,她明白的很,不必当真。 “怎么样?答应了?” 贝晓璿朝他勾勾手,一脸天使般纯美无瑕的笑容,刘翔宇乖乖地俯过身去。 “会相信你,我就是白痴!”贝晓璿在他耳边怒吼道。 “你伤了我的心、伤了我的心”刘翔宇一边揉著几乎被震聋的耳朵,一 边企图挤出几滴眼泪。 “说正事吧,你到我这儿来干么?” “人家纯粹是来关心你的。刚才每星期一次的公司例会,你没有参加,所以 我特地过来看看你有什么事。” 刘翔宇收起一脸的嬉皮笑脸,正色道:“不过,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就放心 了。” 在昨天的婚礼上,公司的同事她只邀请了两个人,一个是做伴娘的徐雅,另 一个便是刘翔宇。 “哈,难道你以为我会想不开?” “昨天咳咳在婚礼上”刘翔宇咳嗽两声,道:“虽然有人强撑 著好像没事,但她的脸色可是非常难看,简直是面如死灰,虽然不是世界末日来 临,但也半死不活了。” “半死不活?”贝晓璿阴恻恻地说。“再说下去半死不活的就是你。” “不敢、不敢。”刘翔宇竖白旗投降。“不过说实话,你真的没事?我不介 意借肩膀让你发泄一下,不过乾洗费你负责。” “小器鬼!别说我不会为这种事哭,就算真的哭坏你一、两件西装又算什么? 你这是对待好朋友的态度吗?亏你还领比我多一倍的薪水,居然这么小器。”她 再用力敲一下键盘,力道之大,桌子都轻晃了一下。 刘翔宇盯著她,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干么,你得了儍笑症?”贝晓璿伸出一指戳戳他。 “这才像我认识的贝晓璿嘛!”刘翔宇大笑着拍她的肩膀,用力之大,差点 将她一把拍到桌子底下呈大字状。 这就是他欣赏她的地方,并不只在容貌和能力。 自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她就是这么活力四射,即使遭遇了这样大的挫折, 她仍是如此开朗、生气勃勃的,看到就会令人精神一振。 在她身上,有一份难得的可爱的倔强。 “痛痛谋杀” “对不起对不起”刘翔宇收回手。“对了,那你怎么不参加公司例会? 在会中总裁介绍了我们新上任的总经理,叫穆海涛,你可能还没见过他吧?” “呃我有点不舒服,所以就请假了。”贝晓璿支支吾吾地道。 就是为了痹篇穆海涛,所以才刻意不参加会议的。再说她的确是不舒服,既 靶冒又扭伤了脚,也不算是骗人。 “听说他这次回来,还带来了好几个国外大集团的投资专案,看来这回星宇 要大干一番了。”刘翔宇支起下颚。“嗯,看他的样子,当然比不上我帅啦,不 饼好像头脑还不错,只是不怎么爱说话。说来他还是我的表弟,不过国中的时候 就被我老舅弄到英国留学了。所以今天见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亲切感,就像是 陌生人似的,这也难怪,我们已经十年没见面了。” 十年 乍一听闻,贝晓璿心里震了一下。是啊,他和她已经十年没有见面了。 十年,多么漫长的岁月! “怎么了?突然很严肃的样子?”刘翔宇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对。 “刘大副总,你和穆海涛原来是表兄弟,但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过?”贝 晓璿吐出一口气,恨恨地再敲一下键盘。 要是知道这家公司原来与穆海涛有关,她说什么都不会来应徵。 “怎么,你看上他了?我可不许你移情别恋,就算你要再谈一次恋爱,起码 我也是排第一吧!”刘翔宇大叫起来。 “排你的大头鬼!先回答我的问题!” “这可不能怪我。他很小就出国留学了,我也很久没见到他。平时也没有什 么联络。虽说是表兄弟,可是感情一向很生疏。” 贝晓璿重重地叹口气。 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偏闯进来。 揉揉太阳穴,感冒引发的昏沉感更严重了 “咦,已经下班了?怎么样,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眼看办公室已是人去 楼空,刘翔宇抬手看看表,提议道。 “好啊!”点点头,贝晓璿站起身来,却没注意鞋跟的高低不同,一脚踩空,全身的重 量猛然压到受伤的右脚踝处。 一阵剧痛,眼前顿时金星乱飞。 “你怎么了?没事吧!”刘翔宇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贝晓璿摇摇头,痛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下意识地攀住对方的肩膀,额头 已冒出了冷汗。这样一来,右脚的扭伤无疑是雪上加霜。低头看看脚踝,已经肿 得像一块馒头,她自己也不禁吃了一惊。 原以为只是一点小扭伤,并不碍事,休息一下就会好,所以才会从早上一直 忍到下午,不过此刻看来情况远比自己预期的严重。 “咳”从门口传来轻咳声,两人双双回过头。 站在门口的男子沉静漠然,双手插在裤袋中,深色西装搭配色泽沉肃的丝质 领带,夹著金色的领带夹,整齐的黑发平顺有型,全身上下打理得一丝不苟。 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有藏在镜片后的深遂眸光,微微一闪。 他不笑的样子,与温柔绝缘。 “嗨,穆总。”刘翔宇松开怀中的贝晓璿,含笑打招呼。虽然他们是表兄弟, 但在公司里仍以职位相称。 “刘副总,我想看一下包括今年在内前三年的公司业绩报告。” “可是现在已经下班了。” “我想马上看。” 很淡然的口气,却奇怪地暗蕴著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 “好,我去资料室找给你。”刘翔宇点点头,走出了办公室。 宽敞的办公室里,突然之间只剩下他和她,气氛顿时沉默下来。很静,静得 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怦咚、怦咚一声一声,余音不断扩大。 贝晓璿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拚命想找些话来打破僵局,却怎么也想不到该说 什么。就这样与对方大眼瞪小眼的局面实在太过尴尬,她不自然地痹篇他的视线, 低下头去,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虚。 奇怪,她心虚个什么劲啊?只是他到底站在门外有多久了? 沉稳的皮鞋声缓缓地走近,眼角余光一瞥,只见对方蹲下身子,以手轻触她 右脚踝的伤处。 “痛”贝晓璿不禁轻呼,瑟缩了一下。 “很严重。”对方缩回手,淡淡地下了一个结论。自上而下俯视,只见他剑 眉微锁,形成眉间一道深深的刻痕。 她突然有股冲动,好想替他抚平这道刻痕。心念一动,贝晓璿自己先吓了一 跳,不会吧!她怎么会这样想? 穆海涛站起来,看了一下手表,道:“走。” “去哪儿?”贝晓璿睁大眼睛。 “带你去看医生,反正现在已经下班了。”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这样很奇怪耶! 贝晓璿在心中叫道,虽说他们曾经是同学,可是毕竟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 话也没说上几句,现在对方却突然说要带她去看医生,不太怪了吗? 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以前还处处欺负他,现在再次见面,他不但没有给她 脸色看,居然还要带她去看医生?!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俗语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俗语又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眼。天啊他、他、他该不会是要藉机找她算帐吧?说不定他藉口说带她去看 医生,其实是想在半路上把她带到偏僻无人之处,痛下毒手 正当她满脑子胡思乱想之际,穆海涛突然伸出右臂。 “干什么?”贝晓璿又吓了一跳。 “试试看能不能走?” “噢谢谢。” 脸上仍是保持笑容,内心却在暗暗嘀咕,她硬著头皮将手轻轻地挽上他的右 臂,试著迈动脚步。 不用怕、不用怕,就算他想杀人灭口以报十年前之仇,也绝对不会挑这个时 候。虽然现在他酷酷冷冷的,不过以前可是老实温和得像只小狈。而且不管怎么 说, 两人毕竟有同学之谊,又事隔这么久,说不定他早就把过去的事情忘得一乾 二净了。 贝晓璿在心里拚命安慰自己。 “哎唷!”才一迈动脚步,又疼得直冒冷汗。 看她这副举步维艰的样子,穆海涛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只略一迟疑,他果断 地伸出右手环住她的背,左手伸入膝盖下。 “等等” 贝晓璿只觉一阵腾云驾雾,便被对方一把抱了起来。 “喂你这是干什么快放我下来”她奋力挣扎著,只差没有失声 尖叫。 完了完了,难道她真的要命丧于此?呜呜呜不要啊,她还这么年轻,美 丽动人,风华正茂,还没活够呢! “走不了,只能抱了。” 淡漠悠然的声音,带著动人的磁性,自头顶上方传来。 一抬头,对上一双夜空般漆黑深沉的双眸,被那异样沉静的魅力所迷惑,贝 晓璿不禁放弃了挣扎。 他说出了事实,此时她要离开办公室,除了抱,别无他法。 可是好尴尬 偷偷祈祷著不要被别人看到,她将小脸深深埋入他的胸膛,不禁再次讶矣谠 方的蜕变。除了整个人的气势都与以前截然不同外,还有形体上的 薄薄的衣料下,是一堵结实温暖的胸膛。有力的心跳声,伴随著舒适的体温, 再加上从他身上传来好闻的男士香水气味,令她陷入昏昏欲睡的境地。 只觉得头晕得更厉害了 “叮!” 突然之间,电梯传来的轻响惊醒她的神智。“等一下,你的报告不要了?” 穆海涛将她抱入电梯中,按下到一楼数字键,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淡淡一 笑,不语,笑容中颇含深意。 难道他是有意支开刘翔宇的?一个念头猛然跃入脑际。 可怜的刘翔宇,此刻正趴在资料室大翻特翻呢!唉,不知道今天晚上他能不 能把这几份文件找全。 在心里哀悼著刘翔宇的不幸,强撑的意识拚命抵御著感冒所引发的昏昏睡意, 长长的睫毛如阳光下的蝶翅,一闪一闪 浓密的睫毛投出一道弯月般的阴影,映在洁白如雪的脸颊上,衬出几分憔悴 之美。 昏昏欲睡的她没有注意,反光的镜片后男子那如水般的眼眸,满溢著深深的 宠溺和不设防的温柔。 “早上看到你的时候,吓了一跳,差点认不出来了。”贝晓璿强撑著,试图 找话说以保持清醒。 “我也是。” “你的变化好大。”贝晓璿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 “是吗?不过你倒没什么改变。” 一问一答中,悄无声息地,电梯缓慢下降 狭小的空间,在此刻无限延展开来。如果可以,真希望就这样一直无限延展 下去。 穆海涛微微仰头,默然注视电梯上方的数字。 这,可是命运刻意的安排?再次与她重逢,居然又跟十年前一样,他的心受 到了强烈的震撼!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她高高在上,此刻却收敛了傲然的洁白羽翼,恍如折翼 的天使堕入凡尘。怀中的身子,竟变得如此柔软、轻盈而脆弱。 她过得不好吗?有被人欺负吗?有发生不如意的事吗?为何如此强装倔强, 苍白而软弱地瑟缩在公司走廊角落? 虽然还是一样美得令人惊艳,但眼眸深处的亮光却被刻意掩饰住了。没有他 参与的岁月,她一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 臂弯中传来微热的温度,令他倍加感慨。曾经,他也这样把她抱在怀里,在 她为别人哭泣的时候,他曾强忍心痛地安慰她。 曾经真心地想要守护她,想把认真的心情传达给她,那时候的自己,以为可 以一直陪著她,可为什么,最终仍是要分离? 然而分离以后呢? 他仍是忘不了她的声音、话语、泪水、笑靥刻在心头的一点一滴,全部 都是关于她的一切。 在沉默的岁月长河中,在异国他乡的星空下,她的影子总是会一波一波浮出 水面,将极力压抑的思念搅得更加混沌喧嚣。 他不禁想要问,忘记一个人究竟要多久?十年,够不够? “叮!”地一声,一楼到了。 如梦幻般两个人单独相处的空间,在短短的数十秒后,便被打破。 迎著光线,他毅然地跨出电梯。 第四章 “哎唷,好痛!” 医院外科急诊室传来凄惨的叫声。 “先生,你的女朋友真的很怕痛ㄟ!”正在为贝晓璿按摩的年轻护士,无奈地对站在一旁的穆海涛说道。 贝晓璿偷偷翻了个白眼。 那个护士一看就知道在发花痴,说话声音干什么这么嗲?没见过帅哥吗?瞧她双眼冒火直盯著穆海涛看的样子,实在让她觉得十分不爽!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穆海涛淡淡地否认道。 贝晓璿一愣,突然觉得心里有股酸意涌上来。 没想到她还没说话,他却先急著否认了。如果是以前,有人这么误会他和她的关系,他恐怕高兴都来不及。直到现在她还记得,十年前他在厚重镜片后诚惶诚恐的眼神,一天到晚跟在她身边团团转,以她为中心的模样;跟眼前这个温雅沉静、气势冷峭的男子完全对不上。 幸好扭伤不是很严重,没有伤到骨头,只是上葯做了一下按摩,然后就可以按照处方去领外敷葯。如此一来,也足足耗去两个钟头。 “在这儿等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扶著贝晓璿走到医院门口,穆海涛吩咐她在这里等,自己先去开车。 此时夜幕早已降临,街灯一串串,宛若明珠般绵延无尽。站在门口仰望夜空深处,只见星光数点,闪烁不定。 贝晓璿叹了一口气,心情莫名其妙地低落起来。为什么自己的糗态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看到?真的好不甘心。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愿让他看到自己出糗,尤其是现在,更不愿意与他有近距离的接触。下意识地,对久别重逢的穆海涛,她有一种莫名的反抗情绪。 此时,一辆黑色的流线型轿车攫取了她的视线,车子缓缓地停在医院门口,一道高大英挺的人影跨出车门,朝她走来。 她不禁再次惊异于岁月的鬼斧神工,竟使一个毫不起眼的少年,蜕变成一个吸引无数路人目光流连的极品男子。 “呃穆、穆海涛”贝晓璿突然发觉自己竟是第一次叫他的全名,以前她都当他白痴似地叫他“喂、喂”的。 她觉得自己才是个真正的白痴。 “今天谢谢你,已经耽误你很多时间了,我可以自己叫车回去,你不必再送了。”一直仰著头说话,对身高普通的她而言,的确有点辛苦,没想到儿时比她还略矮的他,如今竟然会长高到几近一百八十五公分的高度。 “没关系。” “可是” 今天好像把“可是”这两个字当成了口头禅,但是没办法,再怎么掩饰,尴尬而不自然的感觉就是萦绕不散。 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带著一脸儍笑,以久别重逢的好友身分,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的照顾。毕竟他没有在半路将她带到无人之处毁尸灭迹,就已经很不错了。一想到今后在公司他还是她的上司,她就头皮发麻。 “走吧。” 对方不由分说地将她轻而易举抱起,放入车内。 她一下子还反应不过来,作梦也没有想到,以前总是唯唯诺诺的他,竟会有如此强势的时候。穆海涛早已不是儿时的那个穆海涛了! “你”看到他倾身过来,贝晓璿又吓了一跳。他、他要做什么?陌生气息迎面而来,鼻际嗅到淡雅的男士香水味道。 “安全带没系。”穆海涛替她拉过带子。 “谢谢。”她喃喃地道,脸色不禁微红,今天绝对不是她的幸运日,自从遇到他后,她就一直在出糗。 幸好,此时手机发出不甘寂寞的叫声。 “喂,哪位?” “小璿璿”懒洋洋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你到哪里去了?怎么丢下我一个人不管?我们说好了一起吃晚饭,人家好饿啊!”“你自己去吃好了,我要先回家。”又是刘翔宇! “不要啦,人家想你嘛。”又传来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撒娇”声。“对了,你知道穆海涛去哪里了吗?我找到了他想看的文件,但他人却不在,我把文件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了。” mpanel(1);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另外约人吧,不一定非要我不可啊。” “不行啦,我只要你”刘翔宇果然死皮赖脸起来。 “我的刘大副总,以后再陪你吃饭好不好,今天就饶了我吧。就酱子,再见。”她不由分说地挂断电话。 虽然不想骗他,但如果实话实说,肯定会被追问与穆海涛之间的关系,而且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机,乾脆矢口否认好了。 才放下小巧的手机,一抬头,却正对上穆海涛盯著她的视线,脸色阴沉,冷冷的眼眸在镜片后一闪,投射著寒光。 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正当她疑惑地打量他时,却见穆海涛扭头痹篇了她的视线,猛地一踩油门,车子顿时如离弦之箭,直冲而去。 “喂”贝晓璿所能做的,只是拚命稳住身体。 偷偷瞥著对方如岩石般冷凝的侧影,她不安地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见面以来一直态度沉稳的他,竟会突然发飙。 本来就已经够冷、够酷了,谁料到沉下脸来更加可怕,活像她欠了他几千万没还似的,车内温度也瞬间降到了冰点。贝晓璿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该不会先软后硬、先礼后兵,在带她看医生放松警觉性之后,下一步,就要 看看窗外,漆黑一片,阴风恻恻,月黑风高,杀人放火,再适合不过。 救命啊她心里不禁又发出无声的惨叫,脑中已然闪过了千百个念头,不行不行,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是该找机会将穆海涛打晕,抢过车子,还是立即打一一报警?要不然,她可以佯装肚子痛让对方停车,然后伺机逃跑还没等她想好到底该如何“脱离魔掌”车子已缓缓地驶入一处住宅区。 抬头一看,这不正是自家公寓大楼吗? 贝晓璿突然觉得自己脸红得厉害,又想起一句熟悉的俗语: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鹊铝铭 “可以了啦,放我下来吧” 以前所未有的软化口气,贝晓璿哀求著执意要将自己抱入大楼内的穆海涛。“我明天还要见人呢!” “钥匙给我。” 穆海涛充耳不闻,迳自走出六楼电梯,站在她的公寓门外,定定看着怀中的她。沉静锐利的眼眸,不容拒绝。 贝晓璿只能无奈地掏出钥匙。 “喀”一声轻响,门应声而开。 一进门便是客厅,左侧是一个小巧的厨房,与客厅相连。开放式设计,看得出这幢大楼全是专为白领阶级设计的套房。 没有什么特别花俏的装饰,小型暖色系布质沙发、线条简洁的壁画,另外墙面还挂著一些小饰物,感觉很温馨。 自从进“星宇”工酌瘁,为求方便,贝晓璿便选了与公司相距不远的一个小套房单独居住。虽然父母表示不放心,但最终拗不过她的意见,不得不放任她自由。 从小到大,她唯一与父母起冲突的事,便是与沈明的婚事,偏偏这件事又让她败得彻底。 “喂,姓穆的。” 忍耐终究是有限度的,她已忍无可忍。虽然整个人还是窝在他怀里,有点气短之嫌,但她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我警告你,要是明天我听到什么闲言闲语,我非宰了你不可。” “呵”穆海涛先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半晌,突然轻笑出声。 “喂,你笑什么?”贝晓璿瞪著他。 前一刻还板著脸沉默是金,现在又突然笑得像只老狐狸,真是有够难以捉摸!她不禁在心里暗暗嘟囔一句。 “这才像以前的你。刚见到你时,我差点以为认错了人。”穆海涛微笑道。 什么意思? 贝晓璿用力眨了两下眼睛,觉得奇怪。什么叫这才像“以前的你”?难道一定要像以前那样对他冷言冷语、爱理不理的,他才高兴? 不对不对等等! 他说“以前的你”就表示他还记得以前的事,说不定连她如何欺负他都记得一清二楚!不会吧 “喂,穆海涛,你对以前的事还记得多少?该不会每一件都记得吧?”她试探地问一句。 “有些事情,是怎么也忘不了的。”穆海涛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 啊完了完了,他果然还记得! 难怪刚才他如此善变,前一秒明明很温柔,后一秒就突然沉下脸,而且还总是若有所思地偷偷盯著她看,却又不直视她的视线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现在后悔已经太迟,对他逢迎拍马也太晚了,啊啊啊眼看高升的职位越飞越远,薪水一张张地长著翅膀从指缝溜走,地狱之门正在向她招手眼前一阵发黑,她真想马上昏过去。这个爱记仇的家伙,为什么把以前的事记得那么牢啊! “你一定在心里骂我,对不对?”穆海涛将她轻轻放到客厅的沙发上,点亮枱灯,仔细打量起四周。 “你怎么知道?”她又吓了一跳。 “你的脸上向来藏不住什么东西。” 穆海涛淡淡地道,无视于大翻白眼的她,迳自走到厨房,打开冰箱。 冰箱里空空如也,只有一罐鲜奶、一块吃剩下的pizza,还有几片乾巴巴的枯黄菜叶。就连厨房的锅子都积了一层灰,好像很久没动过的样子。 “穆海涛,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应该随意乱翻别人的东西?” 躺在沙发上,更觉得头晕眼花,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手忙脚乱地在茶几上抽出一叠面纸。 “感冒了?” 沙发下陷,高大的身影已坐在旁边,一只温暖的大掌轻抚上她的额头。 心跳没由来地突然狂乱起来。 “你现在才知道,昨天晚上我就感冒了。”贝晓璿不自然地掩饰道,忍著直跳起来的冲动。 “刘翔宇的手机号码是多少?”突然听对方这样问道。 “嗯?你问他干什么?”贝晓璿疑惑不解。 “你生病了,他过来陪你比较好吧?”穆海涛道。女孩子生病时,不正需要男友的陪伴吗? 没关系,就像十年前一样,压抓住自己的心情去安慰为别人而痛哭的她,现在他也可以做到。真的没有关系,只要她能幸福。 包何况这次是刘翔宇,各方面都很杰出的男人,自己的表哥,若他们两个真能在一起,他会衷心地祝福她。 饶是如此,眼神仍是渐渐黯淡下来 “那个家伙只会捣乱”贝晓璿当然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用力揩了揩鼻子,没好气地说。“要是他来了,我的病情不加重才怪。” 那家伙是典型的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要是自己这副惨状被他看见了,肯定会被大大嘲笑一番! 哈哈哈脑中立即出现了刘翔宇像个白痴一样插腰狂笑的镜头去死!砰地一拳,将幻想中的人头打个粉碎。 穆海涛沉默了。虽然是埋怨的口吻,却能感觉到这两人关系的亲密,恐怕只是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吧! 但她既然不愿意,他也就不再提,只是轻声问道:“饿不饿?” 贝晓璿摇摇头,这才想起,自从昨天以来,她就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但是此刻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很累,只想睡觉。 奇怪,明明有外人在这里,她却想放心大睡。昏昏沉沉地,她感觉他起身离去,不一会儿,一条温暖的毛毯便覆在自己身上。 本想质问为什么他又到处乱翻她的东西,但还是抵不过睡意的来袭,她轻轻打了个呵欠,将小脸藏到毛毯下。 听到大门轻微开阖声,她猜想,他应该回去了吧!然后,她缓缓地合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 咦?哪里飘来这么香的味道?饥饿的肚子传出一阵阵翻江倒海般的呻吟,硬是将她从睡梦中吵醒。 “好香!” 眼皮还没有完全睁开,鼻子已下意识地朝香味源头伸过去,浑然不知自己的样子有几分像一只刚睡醒的小狈狗。 “你怎么还在?” 猛地睁开眼,看到穆海涛站在餐桌前,她吓了一跳,差点从沙发上掉下来。下意识地朝墙上挂钟一看,时针已指向午夜十二点。 已经这么晚了! “吃吧!” 客厅旁的餐桌上已摆了满满一桌菜肴,色泽诱人、芳香扑鼻,冒著蒸腾的热气。 只见穆海涛身上穿著一件不知何处找来、印有小熊图案的围裙,正从厨房捧著一碟菜出来,表情正经肃穆又带著些许温和,虽然看上去有点滑稽,却感觉十分温馨。 对她这么好?有问题,绝对有问题!贝晓璿坐下,满脸狐疑地拿过筷子,拨弄了几下难道,他想杀人不成,就改为下毒?! “放心吧,没有毒。好歹我们也曾经是同学,我不会放著生病的你不管的。” 看穿了她的心思,穆海涛淡淡地道。 “哈哈我、我可没有这么想”欲盖弥彰地乾笑几声,贝晓璿挟了一口菜,闭著眼睛吃了下去。 “怎么样?” “嗯好好吃噢”两眼瞬间发出千瓦亮光,猛地冒出两颗红心,贝晓璿崇拜万分地看着穆海涛。他从哪里学得这么一手好厨艺? 说出来没人相信,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厨艺白痴,至今连饭都煮不好,不是硬得像石头,就是软得像稀粥。 最惨的是有一次,她烧菜烧到将放在瓦斯旁边的冰箱烤焦,引发火警,害整栋楼的住户都逃到楼下,幸好只是浓烟滚滚,并非真正起火,总算只是虚惊一场。 不过以后每逢开饭时间,她总会收到左邻右舍好心的“救济””甚至有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拜托她,请她从此不要再下厨,他们宁愿发动整栋楼的住户建立一个“食物基金”以救济她的三餐。 虽然她没有接受,但自从那次发生意外后,就已经很久没有下厨了。 她解决肚子饿的方法便是,去pizza店订一个pizza,吃不完就放到冰箱里,等到肚子饿时再切一块放到烤箱中,一烤即可,无油无烟,免蒸免煮,既方便又省力,她还曾经创下两天只靠一个pizza过活的纪录。 不然就是和刘翔宇一起去外面打打牙祭,刘翔宇跟她一样,是个几乎与她不相上下的厨艺白痴。当初两人之所以这么快熟识,完全是因为交流吃pizza的经验而大叹知音难得,因此才真正结为好友。 吃饭问题至今仍是她人生急须解决的重大事件,比起婚姻可来得严重多了。 “那就多吃点”穆海涛站起身。“我先走了。” “这么快?”口中塞满菜,她口齿不清地说道。 穆海涛走到门口,又停下。“我给你买了感冒葯,睡觉之前记得吃。明天放你一天假,后天再来上班吧!对了,脚伤还没好,不要多走动。” “喂” 等贝晓璿挪动著受伤的脚追到门口之际,他早已坐上电梯,她又一拐一拐地走到阳台向下望,看见他的背影正逐渐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 什么嘛!一副跩样。 贝晓璿嘀咕一句,悻悻然地回到餐桌旁坐下,视线一转,便看到了放在茶几上的感冒胶囊。她轻轻拿起胶囊,诱人的红唇微微上翘,浮现浅浅的弧度。 他对她还是那么温柔,看来是自己想太多了,没想到他不但不计较以前的事,还对她如此体贴细心! 沉浸在甜蜜的幻想中,童年的那只小笨狗,似乎不但没有走失,而且还朝著她一边摇晃著尾巴,一边直扑上来。 一瞬间,贝晓璿觉得自己百病俱消,脚伤、头晕统统都不翼而飞,全身轻飘飘的,神清气爽,好得不得了! 第五章 今天天气真不错! 一边走一边哼著歌,贝晓璿朝公关部经理办公室走去。 “good摸rning。”轻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早,阿雅。” 原来是徐雅,与自己同在最高一层楼工作的同事。 她原本是刘翔宇的特助,长相虽普通得毫不起眼,但心地极好,工作能力有目共睹,与贝晓璿一同工作两年下来,已成为颇要好的朋友。现在被升任为总经理穆海涛的特别助理,倒也成全了她的心愿远离刘翔宇那个花心大少。 “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好像天降甘霖,大地回春了。”徐雅上下打量著她,含笑打趣道。 “我每天心情都这么好啊。”贝晓璿笑道。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前天是谁苦著一张脸来上班,还狼狈地连高跟鞋都踩断了,不得不老老实实坐在办公室一天都不能动,昨天还请病假?” “哼,你取笑我”她作势要打,后者转身而逃,反正离正式上班还有几分钟的余暇时间,先来点热身运动也无妨。 “满面春风,眼带桃花,莫非又谈恋爱了?” “你当我是什么?才刚被人抛弃,就又找男人,难道我就这么欲求不满?”贝晓璿笑着瞪她一眼。 “我可是听说”徐雅俯在她耳边,低语道。“前天有人看见你被一个大帅哥抱著走出公司,那个大帅哥不是别人,正是我们星宇刚上任的总经理。” “谣言!”贝晓璿大叫起来。 “谣言?”徐雅指著她说。“睁眼说瞎话,如果我二的视力都没有看清楚,那谁还能比我看得更清楚?” “你那时不是已经下班了,怎么可能看见?” 话才出口,贝晓璿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岂不是不打自招? “承认了吧?”徐雅得意地双手插腰。“说,你跟穆总是什么关系?”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贝晓璿吞吞吞吐吐地说道。“只不过以前是国中同学罢了,但是他没念完就去英国了。刚开始见到他我也吓了一跳,根本没想到新来的总经理会是他。” “原来是青梅竹马”徐雅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你不要瞎想,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再说前天我脚伤得这么严重,根本一步也走不动,他只是纯粹帮忙而已。” “你真的对他没有任何感觉?”徐雅再次问道。 “只是朋友啦!” “你就别嘴硬啦!”徐雅用手肘推推她。“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如果你想下手就赶紧,否则别人就捷足先登了。” “什么意思?”贝晓璿不解道。 “你前天没有参加公司例会,昨天也没有来,不知道穆总一露面就在公司引起了轰动,尤其是那些女员工、女部门经理。现在单身的女性怎么都一个个如狼似虎,实在太可怕了!我看她们盯著穆总的眼神,就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不过这也难怪,黄金单身汉嘛,又帅又酷,嫁给他就立即可以当豪门少奶奶,实在很诱人。” 贝晓璿皱皱眉头。 “光是昨天一天,以各种理由来找他的女人,我就疲于应付了。”徐雅揉揉额角。“唉,看样子今天也不会太好过。我这个新老板啊!虽然外表看上去很有气势,但他的脾气却出奇得好,为人又温柔,实在是难得遇见的好老板。” “他对每个人都很温柔?”贝晓璿不禁问道。 “是啊,他对每个人都很好呢!”徐雅点点头。“本来我还以为他很难相处,后来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这次除了我之外,公司还配给穆总另外一个助理秘书,是个新人,经常会出错,但我从来没有听穆总责骂过她一句话,总是和颜悦色,吩咐我们办事的时候也是客客气气,做完了还会说谢谢,有时候客气到连我们都觉得不好意思呢!” “是吗”贝晓璿低声道。“原来他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好心情一下子黯淡下来,唇角绽放的美丽笑靥,也渐渐褪色了。 原来,他对每个人都很温柔,不独对她。 不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他以前就是如此。 mpanel(1); 柄中时,他在班上就以脾气好而出名,人缘极佳,成绩又优秀。每当同学们请教他不懂的功课时,他总是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解答,直到大家都明白了为止,记得那时自己还曾当着他的面嘲笑他儍呢! “这样做你有什么好处?”当自己这么质问他时,他只是扶扶宽大的眼镜,讪讪地笑着,接过她的作业簿。第二天,一份写得工工整整的作业簿便会摆在她桌上,而她也理所当然地拿过来,没有说一声谢谢。 每次下课后,他还会交给她一份同样字体工整的课堂笔记,重点记载得一应俱全,几乎每次考试,她都是靠他那细心的笔记才能过关。 以前,她是如此心安理得地享用他的细心呵护;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想独占他的温柔时,他真心想守护的人已不是她了。 久远的回忆一点一滴地浮上心头,只是那些往事已经离她太遥远,现在才来追忆,一切都来不及了 “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干么现在一脸郁卒的表情?”徐雅推推她道。 “没什么”贝晓璿连忙以微笑掩饰自己的失神。“那就恭喜你了,终于找到一个好上司。从此,我再也不用当你的牢騒发泄筒了。” “是啊!”徐雅用力点头。“一想到我从此再也不用当那个“花心刘”的助理,连睡觉都会在梦里偷笑。” 一想起刘翔宇,徐雅便生气。 他和她的相处过程,足可写成一部血泪控诉书。 自从第一天地进公司与刘翔宇共事以来,两人就势如水火,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她敢打赌,上辈子他们两家一定有血海深仇,要不然,素不相识的两个人怎么可能第一眼就讨厌起对方? 而且,那个千刀万剐的“花心大萝卜”第一次见面就对她上下其手,然后开始嘲笑她平板的身材就像“飞机跑道”和“洗衣板”还说她平日不施脂粉的脸颊是“西部大平原”一旦到了炎夏便会“黄河大决堤” 可恶,她只是到了夏季油脂分泌多一点罢了!有必要说成那样吗? 除此之外,他还嘲笑她全身上下乏善可陈,整个人简直就是一碗“清汤挂面”!还在办公室里贴满了自己交往女伴的美女照来刺激她,抱怨是她令他的眼睛饥渴无比“所以只能贴漂亮美眉来安慰自己” 简单是混蛋三级加变态八级! 她全身上下有哪里像一碗清汤挂面? 没错,她的确有自知之明,自己长相是很平凡,五官普普通通,身材也的确不怎么样,可是也没到人神共愤、严重污染环境的地步吧! 他凭什么这么说她?一想到这里,她就义愤填膺,情不自禁从鼻中直喷出两股火焰。总有一天,她要他好看!要是他再敢对她冷言冷语甚至动手动脚,她发誓,一定要把他剁剁剁剁剁剁成人肉叉烧包,扔到海里喂鲨鱼! 哇,徐雅的脸色好狰狞!贝晓璿不禁在心里暗暗咋舌。 “啊啾!” 一声响亮的喷嚏声从门口传来。 “莫名其妙打喷嚏,一定是有人在骂我。”随著慵懒的声音,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懒洋洋地倚在门口,双手交叉于胸前。 刘翔宇摆著潇洒的姿势,戏谑的视线轻轻落在徐雅身上。 “喔哟,原来是总经理助理大人,在下实在是鲁莽了,自从你升职以后,就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到我们这些小人物的地方来了呢!”刘翔宇照例爱开玩笑,一脸懒懒的笑容。 “哈哈,刘副总为人真是幽默”徐雅堆起一脸假笑。“在下何德何能,居然能让星宇的副总经理如此牵挂,真是三生有幸,受宠若惊啊!不过我的新上司对我很好,跟以前的那位真有天地之别,就不劳您再挂心了。” 两人互相瞪视,寒光直迸,激起一连串激烈的火花。 “两位两位”一看气氛不对,生怕他们互相残杀的贝晓璿连忙跳起来,插到两人当中。“今天早上不是有个会议吗?好像还挺重要的,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去会议室吧!” “哼!”“哼!”两人各自从鼻孔中喷出一股气,互相瞪视一眼,几乎同时转身向前走去。 警报解除,贝晓璿松了一口气,擦擦头上的汗,尾随其后。这两个人,明明对别人都很和颜悦色,偏偏凑到一起态度就完全走样,实在令人费解。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生冤家吧! 铭铭铭 站在顶楼远眺窗外,整座城市一览无遗。 除了几座摩天大楼外,还看得见大楼底川流不息的车辆,如一块块小积木般缓缓地移动。偶尔有几朵白云在天边浮动,令视野显得有几分苍茫。 采光极好的智慧型会议厅内,一式简单大方的布局设计,中央摆著方便实用的长条形议桌,每个座位都设有液晶萤幕电脑,还配有投影机。前方设有大萤幕与移动展示板,即可做展示用,又可开远端视讯会议,无论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可以将第一资讯迅速地传达给与会每个人。 时间差不多了,各部门的经理与负责人三三两两地走进会议室。今天的会议,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投资考察会,由总经理穆海涛亲自主持。 “星宇科技”除了立足台湾,极力开拓台湾市场外,一直都有朝东南亚及国际市场挺进的计划,但目前星宇的实力虽然不俗,却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孤军挺进全球市场的地步。 而在全球颇负盛名的kmart电子商务公司,则有意开拓东南亚市场,他们首选的第一站便是台湾。 因此kmart派出驻外总代表,选了同行业中五大知名公司进行投资考察,以筛选出其中最具发展潜力和实力的一家进行合作,而星宇科技便名列其中。 这对于急欲开拓海外市场的星宇来说,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而此次会议,便是开始考察合作可能性的首次会议,相当具有关键性。 “穆总早!” 会议室门口走进一个器宇不凡的高大男子,一袭深灰色的高级西装,使他一身沉稳的气势表露无遗。 穆海涛朝纷纷向他打招呼的下属一一点头,稳步走到长条会议桌的另一端坐下。 贝晓璿与他仅隔了两个座位,当她露出灿烂的笑靥朝穆海涛打招呼时,却见对方面无表情,视线淡淡地扫过她后,仅是客气而礼貌地微一颔首,算是对她的回应。 那张肃然的英俊脸庞,没有流露任何情绪,仿佛当她是陌生人似的,淡然到几乎对她视若无睹的地步。 笑容不禁凝固在唇边难道前天发生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的幻觉? 贝晓璿心里不禁感到微微的生气。他跩什么呀?就算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俩认识,只要知会一声就可以,何必摆出一副这么淡漠的样子?她又不是公司里那些拜金女郎,对他这个黄金单身汉也从来没有幻想。 哼!果然,十年前她这么对他,重逢后虽然他表面上仍是和颜悦色,但内心其实还是讨厌她的吧!昨天好意照顾她,只是出于他的同情心罢了,自己居然会以为十年前的他又回来了,还为此窃喜不已,真是好儍! 真正白痴的,果然是自己啊! “穆总,kmart的海外总代表已经到了,我们要不要出去迎接?”手中拿著文件夹,徐雅匆匆进来向穆海涛报告道。 穆海涛沉吟了一下。“不用,我在这里等他们来。星宇的立场与kmart是同等的,虽然星宇的确需要他们的投资,但这不仅仅是单边关系。他们在观察我们,我们同样也在观察他们,所以没有必要这么紧张而使我们处于弱势。” “我明白了。”徐雅眼中露出钦佩的神色。“那我先下去把他们领上来。” “好,谢谢。” 穆海涛点点头,然后拿起手边的投资合作可行性报告,蹙眉翻阅了起来。 当他皱眉时,眉心便会出现一道深深的刻痕,让人好想伸手去把它抹平 发觉自己的视线竟然一直胶著在他身上时,贝晓璿猛然一惊,立即掉转视线,却不意正对上坐在对面的刘翔宇。 后者一脸贼兮兮的笑容,一边微微点头,一边朝她直眨眼睛,像是捉到了她的什么把柄似地。 难道自己刚才发花痴的模样都被他看见了?贝晓璿脸一红,回瞪过去。眉来眼去的两人都没有察觉,穆海涛那沉默的视线,已从报告书上偷偷移到了他们脸上,而他眉心的刻痕,更加深了。 此时,听到门外传来纷杂的脚步声 他们来了! 穆海涛站起身走到会议室门口,而贝晓璿则连忙尾随其后,作为公关部经理助理,接待宾客向来是她的职责所在。 “hell,hansonhowareyou?” 人还未到,笑语先至。 随著银铃般清脆开朗的笑声,一个浑身芳香扑鼻的女郎猛地扑到穆海涛怀中,一把抱住了他。 “longtimenosee,honey,imissyousomuch!” 那女郎一边夸张地叫嚷著,一边捧起他的脸。“啵!啵!”两声,用力亲了亲穆海涛的双颊,然后 贝晓璿瞪大眼睛,她竟然双手绕上他的脖子,对准他的双唇欲吻下去。 “allrightallright,it'senough,anny。”穆海涛拍拍她的肩膀,笑着推开她,后者则因为没有吻到而不悦地噘起丰满的红唇。 会议室里众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这就是全球知名的kmart的海外总代表?贝晓璿捡回掉在地上的眼珠,用力揉了揉眼睛。 眼前的是一个美艳动人的混血女郎。十分年轻,身材高挑苗条,轮廓深邃,发色微带浅棕,眼眸却是夜色般的漆黑,完美得足以令任何一个东方女性嫉妒的五官,无懈可击地组合在一张白皙柔美的脸上,是个标准的美女。 她虽然稍稍松开了穆海涛,但双手还是很亲昵地挽著他的右臂,贝晓璿死死地盯著她的双手,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安妮,怎么是你,你就是kmart的海外总代表?”穆海涛显然也不知道她代表的身分,只是一脸惊喜地拉著那名混血女郎的手。 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一见到美女就忘了自己姓什么!贝晓璿瞪大双眸,眼中的火焰开始上窜。 “怎么了,我不能当kmart的总代表吗?”安妮以一口流利的中文笑道。“人家就是想给你一份惊喜嘛!” “你好坏,居然不下来迎接我,好大的架子!怎么,想给kmart一个下马威啊,别忘了,当初是我大力向总公司推荐,你们才获得这个考察机会的。”安妮戳戳他的胸口。 打情骂俏!贝晓璿眼中的火焰熊熊燃烧,足可燎原。 “sorry,是我怠慢了,这样吧” 穆海涛回头扫视一下自己那些呆若木鸡的属下,压低声音道:“我们还是先开会,等会开完了,我再跟你好好聊聊,ok?” “ok!”安妮微笑着点头。“到时候,我要你陪我整个晚上!” 整个晚上?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贝晓璿只觉胸口一室,有种呼吸不顺畅的感觉。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这么亲密?难道是男女朋友? 这并不奇怪,毕竟穆海涛在英国这么多年,而他的条件又这么好,没有亲密女友才让人觉得奇怪。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贝晓璿便觉得心底深处传来一阵又一阵怱冷忽热的异样感受,这种刺痛的滋味,竟与十年前他在校园中告诉她要离开时,一模一样。 在这一刹那,她明白了,这种感觉,叫做心痛。 第六章 由于只是做一个初期汇报,并没有商讨任何实质性的投资计划,所以会议时间并不长,一个半小时便已告终。 会中由星宇总经理穆海涛向kmart的海外总代表安妮及随行秘书汇报了星宇的概况、业绩、市场营运、发展方向之后,再由其余各部门的负责人分别汇报各自部门的情况,以便让kmart对星宇有个具体的了解。 “好,先这样吧!”安妮笑着合起一叠厚厚的投资考察报告书,站起身来。“谢谢大家,我想kmart已经对星宇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和了解,手头的这些资料,我会拿回去仔细阅读。” 随后,她转身朝穆海涛摊开手掌。“从今天开始,只要觉得必要,kmart可能随时会在不预先通知的情况下来到星宇,考察这里的工作情况及查阅资料,没问题吗?” “当然可以。”穆海涛淡淡一笑,拍一下她的手。“财务资料除外,其余一切请便。”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滴水不漏啊!”安妮打趣道。 两人显见有极深的渊源。 “朋友是朋友,工作是工作。”穆海涛不假辞色道。 “我们不仅仅只是朋友吧?”安妮微笑,以无比暧昧的口气说道。 穆海涛只是淡淡一笑,却没有否认。 果然,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贝晓璿轻轻咬著下唇。 “这样吧。”穆海涛看一下手表。“我马上要去和一个约好的客户谈合约,我让公关部的助理贝小姐陪你去酒店,好好休息一下,你今天刚到台湾,一定很累了。” “酒店?”安妮开始撒起娇来。“人家才不要住酒店,我要跟你住在一起。” 抽气声又四起,穆海涛轻咳一下,冷冷地环顾四周。 一脸冰冷的表情和镜片后锐利的眼神,成功地将众人的臆想冻结。为求自保,大家都低下头,只当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穆海涛回过头,低声对安妮道:“这样不太好吧,你这次毕竟代表kmart,还要考察其他公司,如果你住到我家,肯定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怕什么,kmart总裁可是我daddy,你也见过的啊,他对你印象很不错,住在你家他一定会放心,再说我们以前也一起同居这么长时间了。” 同居! 乍听到这两个字,情不自禁一用力,差点咬破自己的嘴唇,贝晓璿连忙伸出手按在嘴唇上揉了揉。 “安妮。”穆海涛沉下脸道。“听话。” “好嘛好嘛,我住酒店就是了,不过晚上你一定要来陪我。”安妮乖乖答应,毕竟在英国念书时一直同住在一起,她对穆海涛的脾气再了解不过。 只要他决定的事情,向来就不会再做任何改变。只要他喜欢上的东西,也永远不会改变,一直喜欢到底。 只是,她却没有那么幸运,能够成为一直留在他心里的那个人。但是,在彻底死心之前,她至少还是可以试一试吧! 铭铭铭 午后橙黄的光线,将大地涂上一层柔美的色泽。一台黑色bmw,随车流缓缓地行驶在繁华街道上。 “这是我第一次来台湾,哇,人好多,车好多,很热闹,我已经开始喜欢上这里了。”安妮兴致勃勃地朝著车窗外张望。 “安妮小姐,您和穆总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了?”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贝晓璿强装若无其事地开口问道,其实心里早就紧张得不行。 “是啊。”安妮点点头。“海涛在英国念书的时候,我就和他一直住在一起,整整五年了。” 她说的是实情,但此“同居”非彼“同居” 在国外,这是不同的两种概念。 在英国时,她和穆海涛因为一起修管理学位而认识,两人便租了一幢房子共同生活,除了各自的卧室外,厨房、浴室与客厅都是共用。 这种生活方式在国外是司空见惯,不足为奇。而两人之间的关系,纯粹是室友,而非恋人。 安妮虽然自小在国外长大,生活习惯、思维方式早已西化,但因为父亲是台湾人,对她的中文教育督促得十分严厉,直到高中以前都是刻意选择中英文并重的华侨学校,所以她才能学会一口流利的中文。 mpanel(1); “您和穆总,感情真的很好。” 贝晓璿喃喃地道,转过头去看着车窗外不断飞掠而过的风景,突然觉得,此刻的阳光格外刺眼,胸口的嫉妒就像这无孔不入的光线,充斥了全身每一个细胞。 整整五年一直同居在一起,身边这个俏丽的混血女郎,竟然拥有穆海涛五年的时光。 她,错过了什么?! “因为海涛很温柔啊。”安妮笑道。“他是我见过最温柔的男人。” 是啊,他也是她所见过的,最温柔的人。 “不过,刚开始认识他时,觉得他讨厌透了。” “怎么会?”贝晓璿奇道。 “是真的,他看上去很冷,反应总是淡淡的,都不怎么理人呢!” 对于自小便被追求者层层包围的安妮来说,穆海涛是第一个没有拜倒在她石榴裙之下的异类。 从小到大,有谁敢像他一样对她视若无睹?虽然说话涸仆气,表情却冷冰冰的没有任何变化。他简直是在当面打击她的自信心,害她一度以为他是个无可救葯的同性恋。 “不过,跟他相处久了就会明白,他很会照顾人,既细心又体贴,心地又好。”安妮微笑道。 自从有一次,她生病得到穆海涛的悉心照料后,安妮对他的印象才彻底改观。想不到表面上冷酷严肃的穆海涛,内心却深藏著会醉死人的温柔,这种她从未感受过的独特温柔与体贴,一下子便轻易俘虏了她的心。 但是,在她猛烈炮火攻打整整五年之后,两人的关系还没有从同居的“室友”突破到有实质意义的同居“恋人”令她又一度严重怀疑起自己的魅力。 最后她按捺不住,向他直接摊牌,死缠烂打地一定要问出为什么。终于,她得到了穆海涛的回答,但却是明确而坚定的拒绝。 知道自己已经晚了一步,安妮只好放弃,然而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尽管工酌瘁也交往过不少优秀男士,但穆海涛始终是一个令她扼腕的遗憾。 所以,当听闻星宇寻找合作夥伴以拓展海外市场时,她直觉自己的机会又来了。总有一天,穆海涛会发现,最适合他的人是自己。 “贝小姐,你在星宇有多久了?”安妮突然想到了什么,问贝晓璿道。 “有两年了。” “那么,你对于海涛的过去知道多少?他有交过女友吗?你有没有听说些什么?” “这个我想您还是自己去问穆总吧,我真的不清楚。” 前方又是一个十字路口,车辆在前方排成长队。 打开车窗,新鲜的空气立即流入车内,贝晓璿轻轻吸了一白气,一回头,却见安妮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 “我脸上弄脏了吗?”她不禁摸摸自己的脸。 “没有。”安妮摇头,颇有深意地笑道。“贝小姐很迷人啊,是那种典型的东方美人,如果我是男人,一定会迷上你。” “哪里哪里。”贝晓璿微微红了脸。 “不用不好意思,你真的很可爱。不过,像你这样的美人留在海涛身边,我还真有点不放心。”安妮果然意有所指。 “您想到哪里去了。”对方的奉直与毫不掩饰的醋意,令贝晓璿微感狼狈,不禁有几分慌乱。 “我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和穆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这完全是两码事,我从来都没想过您千万不要误会”她结结巴巴,随口编了个谎言。 “不要那么紧张嘛,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安妮笑得花枝乱颤。呵呵,她真有趣,满好玩的。“穆海涛那个家伙啊,心里早就有他喜欢的人了。” “他有喜欢的人?”贝晓璿一惊,下意识重复道。 “是啊,非常非常喜欢。对他而言,是那种唯一的存在吧!他的性格很特别,要么不喜欢,一旦喜欢上了,就会一直喜欢到底。” 一直喜欢到底?贝晓璿默默咀嚼著这句话,隐隐约约、似曾相识的心痛感,在此刻,又轻轻缠上了胸口。 远处的阳光,一缕缕穿过云层,穿过摩天大厦的间隙。红绿灯转红为绿,车身一动,轻轻朝前行驶。 “您怎么知道?” “他亲口说的。”安妮耸耸肩,指著藏在大楼背后,被阳光拖曳出的长长的灯柱投影。“看到这些影子了吗?” “嗯。”贝晓璿点点头。 “当初,他就是这样指著身后的影子对我说,他心里的那个人就像阳光下的影子一样,虽然很淡、很不起眼,但只要太阳存在,它就存在,而且会把根扎得深深的。除非主体不复存在,否则他永远都不可能摆脱掉那道影子。” 所以,安妮才知道自己完全没有胜算。 那个人永远都不可能消失的影子? 到底会是谁? “不过没关系,如果没有竞争,就不好玩了。”安妮依然笑得自信满满。“我这次来,就是要把他心里的影子给连根拔起。 “从今以后,我会是他心里唯一的影子。” 虽然以女性的直觉,早就看出安妮很喜欢穆海涛,但贝晓璿仍是震惊于她那斩钉截铁的执著,无言以对,她痹篇安妮坚定的视线,只觉胸口的郁闷感愈发沉重起来。 送走安妮后,一回公司就碰上自己不想见到的人。 “贝小姐,把安妮送到酒店了?”想逃也逃不了,被眼尖的他一眼发现,贝晓璿乖乖站在他面前。 “一切都办妥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等一下,你跟我来。” 随著穆海涛走入办公室,前天两个人相处时的轻松温馨已荡然无存。现在的他和她,仅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再没有比这种关系更令人感觉冰冷的了。 看着穆海涛一脸的波澜不兴,贝晓璿也板著脸站在他面前,却不知自己到底为什么而不开心。 “坐。”穆海涛示意她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贝晓璿故作冷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有什么嘛,她也一样可以对他视若无睹。 “我一向公私分明,所以刚才在会议上才会把你和其他员工一视同仁,可能态度还有些冷淡,你不会怪我吧?” “呃没、没有啦!”听他这么一说,贝晓璿的口气反而有些软化下来,看来是自己太多心了。 一旦面对他,不知怎地自己就会特别孩子气。 “安妮她有没有对你说什么?”穆海涛若有所思地观察她的脸色。 “说了一些你在英国的事情。”一想起这个,郁闷感更加强烈。 “什么事?” “同居的事。”贝晓璿冷冷地道。 “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和安妮只是住在一起,这在国外是很普遍的现象,年轻人一般都这样和朋友租一幢房子,分摊费用。”果然,她误会了。 “我是台湾人,不懂国外怎么样啦!你也不必和我解释这么多,这都是你的私事,我不感兴趣,而且刚才你也说了,希望公私分明。” 他都承认住在一起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贝晓璿为自己莫名的嫉妒暗暗生气,却无法控制明显不悦的语气。 穆海涛沉默下来,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为了她,他回来台湾,好不容易才和她重逢,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试图重建两人的关系,虽然并不奢望她会有所回应,但至少希望她从前讨厌他的看法能有所改观,但事与愿违,他和她之间,似乎总存在著一层无形的障碍,将两个人阻隔成两个世界。 害怕再次被她讨厌的心情,令他连最起码的解释,都无法继续说出口。而以冷淡掩饰真实心情的外表,却只会增加贝晓璿的误解。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无法拂去令人窒息的郁闷感,贝晓璿逃也似地离开了办公室,当然,快步离去的她并没有看见,他深藏在镜片后忧郁而寂寞的眼神。 铭铭铭 “东西坊”酒吧。 这是一家融合东西风格的酒吧,向来是情侣们的常来之地。酒吧内充斥著轻松悠然的氛围,烛火如星,在精致的玻璃杯中摇曳生姿,点缀出慵懒的风情。 萨克斯风吹出清亮优美的旋律,在酒吧内轻轻流淌。 靠窗的桌子旁坐著一男一女,男的固然俊美慑人,女的亦是明眸皓齿,光彩照人,是十分相称的一对。 “小璿璿,今天你怎么这么好,居然约我出来喝酒?是不是因为上次放我鸽子而心怀愧疚啊?” 刘翔宇一边晃著杯中的红酒,一边露出足以让天下女性心动的笑容。 “心情不好,出来喝一杯不行啊?”贝晓璿没精打彩地说道。 自从上一次谈话后,已经与穆海涛冷战好几天了,有时在公司走廊上偶尔碰到,两人就像陌生人般互相僵硬地点点头,连朋友间基本的寒暄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种状况的贝晓璿,就像个闹别扭的孩子一样暗自生气烦恼,但在众人面前仍要装出一副开心的模样,感觉实在辛苦。 也唯有在刘翔宇面前,她才可以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所以趁今天下班后有空,便拉他出来小坐一会儿。 “心情不好?”刘翔宇轻笑出声。“难得难得,居然会从你口中听到这几个字,你可一向是充满活力的。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心情不好,是不是发觉自己原来爱上我了?喔呵呵呵”“暗恋你个头!别臭美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臭屁的人?当初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和这种人做朋友?贝晓璿的头顶直冒烟,严重怀疑起自己的择友能力。 “呜好凶,当心嫁不出去。” “有你这个损友在,我能嫁得出去吗?当初还不是你拚命在我耳边说沈明如何如何好,结果呢,他还不是把我给甩了?总之你说好的,就没有一件是好事。自从认识你,我就开始走霉运,倒楣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你就只会看着我幸灾乐祸而已。” 越说越气,贝晓璿把最近不顺的怨气全都发泄到刘翔宇身上,说得义愤填膺,唾沫横飞,直喷到对方脸上。 “冷静冷静女人生气,容易老得快。”刘翔宇看得实在于心不忍,伸出手拍拍她的背,替她顺气。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典型损友。 “不过,说正经的,最近你到底怎么了,很没精神啊!”刘翔宇不再玩下去,收敛神色,支起下颔,仔细地打量著对方。 “没什么啦!” 贝晓璿轻叹一声,脸上出现难得一见的沉郁表情。 “为了男人?”刘翔宇笑道。 “才不是呢!”贝晓璿瞪他一眼。 “别装了,你的脸上根本藏不住什么东西。” 贝晓璿情不自禁地摸摸自己的脸,穆海涛似乎也说过相同的话,难道,她的喜怒哀乐,真的全部会从脸上的表情流露出去? “跟穆海涛相比,你实在还是太嫩了。”刘翔宇淡淡一笑。“看得出来,他是那种什么都不说,只会把事情藏在心里的家伙。除非你当面向他问清楚,否则,他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对你开口。” “好好的为什么要扯到穆海涛身上,他关我什么事?” 贝晓璿犹在死鸭子嘴硬,殊不知自己早就被看得通通透透。 “真的不关你的事?你这么没精打彩,不就是为了他吗?”刘翔宇笑道。“前几天不知谁在开会的时候死盯著他不放,我可从来没见你用这样的眼光看过别的男人。好歹我们也做了两年的朋友,你以为能瞒得过我?再说你这个人对于感情实在是幼稚得很,你心里想些什么,我会不知道?” “你”被说成这样,不论是不是事实,谁都不会开心吧?贝晓璿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安啦!你这么漂亮,只要主动施展攻势,意中人还不手到擒来?”刘翔宇以自己的经验安慰她。 恋爱对于他,向来是手到擒来的东西。 只除了一个人那碗“清汤挂面”不但把他当透明人,还把他贬得是天上绝无、地上仅有的淫魔加超级色狼!耙这样把他踩在脚下的,全世界也只有她一个! “说得倒容易!” “恋爱啊”刘翔宇注视著手中暗红色的酒杯,露出醉人的浅笑。“本来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是我们把它想得过于复杂了。” “不是这样的。” 沉默半晌,贝晓璿轻轻地摇头,默然注视著眼前柔和的烛火,脸上流露出几分成熟的忧郁 “以前我也是这么想,恋爱,不过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有人来追我,而我觉得他顺眼,于是就同意,两人展开交往。 “我从来没有什么琼瑶式的幻想,也知道恋爱是很实际的事情,所以即使对方有缺点,我也试著不去在意,以为这样就能稳定地走下去。这就是为什么即使别人都不看好,我还是答应了沈明的追求。” “我发现,你有时还是挺有深度的。”刘翔宇微笑道,换来对方的一记白眼。 “但是结果却恰恰相反,最终他们都离我而去,理由大同小异,沈明指责我从来没有亲口说过爱他,也从来没有在乎过他。我不明白,答应跟对方在一起,不就是一种承诺吗?何必一定要用言语来证明? “爱并不是说说而已的,再深的感情,也总有一天会变质,只要不想起,彼此的记忆就会一天天淡忘。儿时我们都有过初恋吧,但结果怎样?现在还想得起来吗?即使原本那么喜欢你、一天到晚围著你转的男孩,说要走的时候也是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连半点机会都没有留下。” 烛光照耀下,将她美丽的眼眸薄薄敷上了一层轻雾。 “没想到对于感情,你竟然是个悲观主义者。”这是刘翔宇第一次听到贝晓璿坦诉她的感情观。 “我不是悲观,只是实事求是。” “虽然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我觉得你更大程度上是在保护自己,保护过度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反效果。而你那些男友们之所以会离开你,是因为你爱得还不够深,或者说,你根本就不爱,一个也不爱。”刘翔宇一针见血地指出症结所在。 “曾经发生过些什么吧?”刘翔宇指指她的胸口。“似乎对你影响很深,听得出来,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过。” “也许”贝晓璿抬起头。“我一直感觉心里头有个影子,虽然很淡,可是它存在著,一直存在。” “这个影子是谁?” 这个影子是谁? 简简单单的一个问句,却成功地难倒了贝晓璿。这是一个她从来没有问过、也一再刻意逃避的问题。 一个原本围著她打转却又无情离去的影子,一个令她将一切都搞砸的影子,一个影响她至深的影子,一个即使在阳光下仍如影随形、韧性极强的身影 “呵呵,说曹操曹操就到,看看是谁来了?”乍见走到前方吧枱的两个人,刘翔宇露出会心的微笑。 贝晓璿转过头去,浑身一震。 酒吧里昏黄烛光的映照下,将一切心事照得玲珑剔透,也清楚照出了前方映入眼帘的男子,高大的身材、薄薄的镜片、认真而沉默的眼眸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前方,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情绪,只是静静地站著,仿佛一块亘古以来就屹立于风雨中的岩石。 透明的镜片后,两只幽深的眸子,灿若星辰,一如两道勃发的流芒,挟著飞跃四溅的余焰直扑过来,一下子攫取了她的视线,射中了她的红心! 就像中了魔咒一般,贝晓璿僵硬在座,完完全全动弹不得。但心里的一切,却清晰了、透彻了、明朗了,再也逃避不了了。 一切的一切,云散雾开、水落石出! 穆海涛!一直存留在她心里的影子,就是穆海涛! 只是,当她百转千回,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影子时,他的身边,却俨然傍著一个美艳动人的身影。 第七章 随著夜幕的逐渐笼罩,人潮渐多,原本安静的酒吧开始喧哗起来。 “嗨,海涛!” 刘翔宇扬手朝刚进入酒吧的穆海涛打招呼。“他是”看到有人打招呼,身穿惹火短装、暴露出姣好身材的安妮,亲热地挽著穆海涛的手臂问道。 “他叫刘翔宇,是星宇的副总经理,也是我的表哥,你在今天的会议上应该见过他。”穆海涛道。 “是啊,我想起来了。他身边还有一位美女呢,这不是贝小姐吗?原来他们是一对情侣,真的很相配。”安妮笑道。 “是啊。”穆海涛淡淡地道,静静看着前方就座的贝晓璿和刘翔宇。 他们看起来如此相配,如此引人注目,谈话的表情是那么自然亲密,而她笑起来又是如此甜美,就像一个天使。 十年来没有一秒能忘怀的天使般的笑容,难道,真的无法属于自己?真的不行了吗? 微微反光的镜片,掩饰了眼眸深处的寂寞。只是印在眉心的一道深深的刻痕,明白地暴露了他的心事。 人潮还在增加,在身边挤来挤去 他注视著她,沉默、安静而忧郁地注视著她,感觉此刻如同处于透明的立体空间里,四周已无其他人。 如果可以,希望身边的人统统消失,就剩他们两个人,处在这一方澄澈透明的天地直到永远 然而纷纷扰扰的人群,硬是不断遮蔽他的视线。 “hi,海涛,带安妮小姐来这边坐吧!”刘翔宇朝他们挥手。 “叫我安妮就可以了,你好,翔宇。”安妮大大方方地坐下。 “hi”贝晓璿命令自己牵动嘴角,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穆海涛则点点头,坐在安妮身边。 “真巧啊,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们。”刘翔宇道。 “我怕闷嘛,硬拉著海涛带我到处去玩。他不是很喜欢这种场合,不过为了我,勉强一下也没有关系吧。”安妮兴高彩烈地说道。 穆海涛则淡淡地报以一笑,张了张唇,本想故作轻松地打声招呼,谁知乾涩的喉咙却吐不出任何声音。 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只能佯装若无其事,明明已经准备好要真诚地祝福她了,却连一句勉强的祝福都说不出口。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爱意却在一分一秒地堆积,整整十年了,她不会知道,此刻堆积在他心头的爱意有多深刻,痛楚有多强烈。 “贝小姐的脸色有些苍白,是哪里不舒服吗?”安妮打量著贝晓璿。 “没有,可能是空气太闷了。”贝晓璿强笑道,情敌就在眼前,却偏偏要装作一切都无所谓,她的脸色能好看吗? 刘翔宇让出座位给安妮和穆海涛两个,自己则坐到贝晓璿的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微一用力。 贝晓璿朝他微微一笑,摆出没事的姿态,然而苍白的脸色却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暗涛汹涌。 此时,酒吧音乐一变,响起悠扬的舞曲,灯光亦渐渐变暗,七彩的霓虹灯光闪烁在酒吧东南角一隅的舞池里。 “小璿璿,一起去跳舞吧?”刘翔宇凑向贝晓璿。 “不了,我想再坐一会儿。”贝晓璿摇摇头,她实在没这个心情。 “那么” 刘翔宇站起身来,颇具绅士风度地朝安妮微一鞠躬,露出魅惑的笑容。“这位漂亮的女士,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跳呢?” “好啊。” 爱玩的安妮随即挽上刘翔宇的手臂,两人翩然走向舞池,临走前,刘翔宇回头朝贝晓璿轻轻眨了眨眼。 看来他是有意将安妮拉走,好单独留下她和穆海涛的。 贝晓璿心里不禁暗暗咒骂刘翔宇的多事,那家伙不会明白,有了这么漂亮的女友,穆海涛怎么可能还会和像她这么别扭、脾气又坏的女孩子在一起?mpanel(1); 她低著头,呆呆看着桌上点点烛光,内心不禁五味杂陈,酸甜苦辣,一拥而上。 如果当初他没有因为她的厌弃而去英国,事情该会有怎样的变化?至少拥有穆海涛整整五年时间的人,绝不是安妮。 可这能怪谁?一幕幕掠过脑海的,都是一些遗忘已久的记忆 趾高气扬的女孩,清瘦敦厚的少年,秋日阳光的午后,校园苍郁的梧桐叶,最后的告别 是不是一定要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才缓螃然省悟,才会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是不是那时,这份感觉就已经生了根? 喜欢与讨厌,原来就只有一线之隔! 若不是喜欢,她怎么会肆无忌惮地趴在他怀里哭泣;若不是喜欢,她又怎会在他面前不设防地流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正因为当初他的突然离去给她的打击太大,所以她对感情的看法才会整个扭转了,造成她日后根本无法投入任何一段感情。她内心的空洞完全是他所造成的,而且没有任何人能够弥补! 可是现在才省悟又有什么用呢? 一切都太迟了! 偷偷瞥一眼穆海涛,他只是沉默地坐在她的对面,视线却越过人群,落在右前方的舞池里,安妮与刘翔宇正在那里随音乐尽情摇摆著。 柔美的灯光照著他的侧脸,突显出棱角分明的脸庞、英俊温和的线条明明很熟悉,此刻看来却分外陌生,还带著一种说不出的迷人魅力,一种淡淡的温柔气质。 贝晓璿著了魔般地盯著穆海涛,居然无法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穆海涛突然转过头,四目相对,视线交接,贝晓璿吃了一惊,差点从座位上直跳起来,不知花了多大气力才稳住自己,但脸颊却在下一秒“唰”地胀红。 懊不会被穆海涛看出来了吧?那洞察一切的锐利眼眸,令她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中,她想喝点什么来掩饰自己的窘态,没想到才一伸手,就慌慌张张地打翻了酒杯,杯里的红酒顿时洒了一桌。 “对不起” 她连忙去拿桌上的餐巾纸,却又不慎碰翻了玫瑰花瓶,原来就一片狼藉的桌面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最后还是侍者来将一切收拾乾净。 只觉得耳根都烫红了,而穆海涛那奇怪的眼光,令她觉得自己实在是糗毙了,浑身如坐针毡。 “你还好吧?”穆海涛果然发话。 “我没事。” 愈想镇定情绪,却愈发镇定不下来,贝晓璿被自己恶劣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放柔声音。“我是说我很好。” “你好像生病了,脸很红。” 罢才贝晓璿的脸色还很苍白,现在却又红得过了头。 穆海涛担心地伸过手去,想探试她前额的温度,却被惊吓到的贝晓璿猛地挥开手,他一怔。 她就这么讨厌他?穆海涛黯然缩回手。 贝晓璿沉默著,只想找个理由赶紧逃走。今天晚上的自己太过奇怪,再和穆海涛单独相处下去,她怕会丑态毕露。 原来,和自己喜欢的人相处,竟然感觉不到快乐,而是一种煎熬。 一想到可能被穆海涛看出她对他的感情,贝晓璿就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洞一头钻进去。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该有多好!但这是不可能的。 她拚命想伪装,却愈发显得笨拙,而她的沉默与逃避,又被对方误会是厌恶他。 “记得以前也是这样,只要你讨厌什么人,就会对他刻意冷淡,看都不看那人一眼。不过那时候的我实在太小,根本不懂你的心思。” 微弱的烛光,勾起往日久远的记忆。 “如果早知道你的想法,我会躲得远远的,也许还能和你做普通朋友。”淡而自嘲的笑容挂在穆海涛的唇边,令人感觉分外寂寞。 “所以现在你大可以坦白,不必顾忌。讨厌我的话,直接说出来就好。”穆海涛深深注视著她。 情势突然急转直下,贝晓璿不禁儍了眼。一直怕穆海涛看出她喜欢他,谁知竟被穆海涛误会是她讨厌他。 天哪,他是从哪里得来这种结论的? “没有啊怎么可能?我、我根本不讨厌你。”她狼狈地拚命辩解,却不知自己慌慌张张的样子实在缺乏说服力。 “你跟以前真的不同。” 眼前拚命想伪装的贝晓璿令他感觉陌生。 “我最了解你了。”穆海涛微皱眉头。“以前的你,爱恨分明、嫉恶如仇。你明明讨厌我,不是吗?从小就讨厌我讨厌得要死,现在又为什么要敷衍我?” “以前我是很讨厌你没错,可是、可是现在我” “喜欢你”这三个字被硬生生地截断,这种话叫她怎么当着本人的面说出口? “在我面前,你根本不必伪装,不必因为我是你的上司而畏畏缩缩,这一点也不像你。” “我不是在伪装” 声音梗在喉咙,有苦难言,再怎么解释穆海涛也不会相信她的。 自己真正想要伪装的,只是喜欢他的心情呵!到底要怎样,才能将儿时轻狂莽撞所造成的伤害抹去? 一切都是自己当日种下的苦果,贝晓璿无言以对,悔恨交加。生平头一次,她觉得自己无以伦比的悲惨。这比当初在教堂被逃婚还要悲惨上千万倍。 无处宣泄的委屈,一下子充斥了胸口。 “如你所愿。”她赌气咬咬牙。“既然你一定要这么想,那好,我承认我讨厌你,这样你总算满意了吧!” 今晚,仿佛一切都在失控边缘。 “见面的第一天,我就讨厌你自作主张地带我去看医生,讨厌你自以为是的样子,讨厌你为什么是星宇的总经理,要是早知道总经理是你的话,我根本不会来星宇工作。我、我还讨厌你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讨厌你一脸的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总之你的一切我都讨厌!” 原本只是一些脱口而出的抱怨,说到后来,却越说越委屈。 “以前的事,你根本就一直记著吧!我知道以前都是我不对,要我怎么道歉都可以,何必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来指责我?我早就有觉悟,不指望你的谅解。但你也不必像现在这样,假惺惺地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啊。” 都是假象,都是他故意演来戏弄她的吧!重逢那一天那么温柔地带她去看医生,给她做饭,细心照顾她想起这些,眼眶没来由地涌上一阵热意 不想难堪地在他面前哭出来,贝晓璿抓起皮包,转身就走,却差点就与迎面而来端著托盘的侍者撞个正著。 “小心!” 穆海涛眼明手快地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往自己怀中,堪堪避过。她顿时贴上他的胸膛,熟悉的气息在咫尺间暗暗涌动,像薄雾的清香,将两人轻轻围拥。 这本是一种很温柔、很亲昵的感觉,如午夜轻声流淌的小夜曲,令人近乎梦幻般的陶醉,仿佛可以就此沉溺 “放开。” 不可以就此沉溺下去! “放开!” 她再次闷声道,猛地用力推开他,朝门外落荒而逃。 穆海涛看着那纤美的背影,黯然伫立原地良久、良久 铭铭铭 在正午艳阳强烈的照耀下,星宇大厦的玻璃帷幕反射著灼人的光点,令整幢大厦显得更加壮观雄伟,即使在重重叠叠的其他高楼包围中,外观设计充满现代感的星宇大厦亦显露出与众下同的魅力。 三十六楼的tearoom内,一排排整洁的桌椅抹得一尘不染,饮水机旁摆满了各种茶类、咖啡等饮品,免费提供给员工们。 午休时间,三三两两地坐著各部门前来用餐的员工,不时听闻窃窃私语之声,议论著公司最近发生的八卦消息。 看来teeroom的功能已不只简单地提供一个休息场所,亦成为各类小道消息交流发源地。 靠窗处,徐雅与贝晓璿照例结伴坐在老地方,一边吃著西餐,一边观赏窗外的风景。 “喂,你们看见了吗?今天一大早,kmart海外总代表安妮小姐又来了,而且在穆总的办公室一泡就是一上午。” 已然压低的声音,仍是一字不漏地传入耳朵。 “真不知有什么公事可以讨论那么久,就算是谈合作计划,也未免太夸张了吧!”其中一个员工道。 “你别儍了,谁看不出来,姜太公钓鱼,意不在此,在于穆总身上而已。”有人这样笑道。 “其实我们都算白忙了,早知道穆总和kmart海外总代表关系这么好,当初就不必那么紧张,把报告书做得十全十美。我看这次星宇与kmart的合作十拿九稳,其他公司根本不必想。” “我看不止合作这么简单吧,过不了多久,也许kmart就会和星宇合并为一体。” “为什么?”有人奇道。 “这还不简单,看现在的情形,穆总与安妮小姐结婚是迟早的事情,一旦联姻,kmart和星宇还分什么彼此?” “也对,安妮小姐人长得漂亮,有才华,条件又这么出色,对我们穆总好得没话说,听李秘书说她还亲手泡咖啡给穆总喝,这么贤慧,穆总没理由拒绝吧?” “我看羡慕的是你吧,癞虾蟆想吃逃陟肉”有人嘲笑刚才发言的男员工。 “瞎说什么,我才没有”随即传来打闹的嘻笑声。 听著传入耳里的议论,贝晓璿顿觉胃口全无,懒懒地拨弄了几下碟中的义大利面条,她放下刀叉。 “你怎么了,没胃口?” 徐雅担忧地看着贝晓璿,眼前的好友已失去了昔日的活力,连总是发亮的双眸,也如笼上一层轻烟般地黯淡下来。 “嗯,突然觉得这面条好难吃,偶尔吃一次西餐还可以,要是让我每天这么吃,我可受不了。”贝晓璿道,又拿起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挑著盘中的面条。 “你这几天心情这么差,我看,不仅仅是因为西餐难吃的关系吧!罢才的议论,你都听见了?” “我又不是聋子。”贝晓璿没好气地道。 “看你这副委靡不振的样子,莫非打算拱手相让?这可不像是你的个性,为什么要不战而降?”徐雅笑道,她们之间没有秘密。 就算有秘密贝晓璿也根本瞒不住,这小妮子的一张脸就把她自己给出卖了,尤其是她盯著穆海涛的眼神,不得了,谁都看得出这次她是认真的! “去和穆海涛好好谈一谈吧!” “谈?怎么谈?” 上次不就已经好好谈过了吗? 她当着他的面骂得口沫横飞,一边还赌气似地说了无数句讨厌他,也难怪穆海涛会像现在这样对她不理不睬,冷若冰霜。 如此互相讨厌的两人,还要怎么谈下去?更何况他已经有了安妮。 真的不行了。 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无力地呻吟著这个事实。 “告诉他你的心意,就这么简单。” “说得倒容易。”贝晓璿瞪著她。“我发觉你跟刘翔宇还真是天生一对,头脑简单到白痴的地步。” “恋爱本来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啊。”徐雅耸耸肩。 晕倒!刘翔宇也这么说过 “我问你。”贝晓璿有气无力地说道。“如果你喜欢上了一个讨厌自己的人,你该怎么办?” “这种家伙,我根本不会喜欢上他,自讨苦吃!” “好吧,换句话说,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上了刘翔宇,该怎么办?” “刘翔宇?那个大淫魔加超级色狼?”徐雅几乎直跳起来。“我怎么可能喜欢上那个杀千刀的混蛋?” “我是说,假设、如果” “嗯如果真有这么悲惨的一天” 徐雅沉吟半晌,然后,一脸正经地说:“如果我真的无可救葯地喜欢上了那个超级大色狼,一定先把他铐上手铐、脚铐关在房间里,让他再也无法造祸社会、毒害良家妇女。然后,我要把他彻底洗脑,让他明白今生今世只能服从我一个,如果他执意不从,我就乾脆一刀把他给阉了” “噗!”忍不住将口中的面条悉数喷到徐雅身上,贝晓璿真想一头栽倒在地上,就此长眠不醒。 “真是被你打败了!” 交到一个像刘翔宇这样的损友已经有够悲惨了,没想到,表面上看来文文静静的徐雅,不仅人格分裂,还变态加三级! 呜她到底是走了什么霉运! “喂,振作振作,我还没说完呢!”徐雅一把扶起她,以无比认真的表情说道:“还有几个选择,要么把他先奸后杀,要么把他给” “你乾脆先杀了我吧!”贝晓璿发出哀嚎。 “呵呵你当真了?我在跟你开玩笑!”徐雅大笑起来。 “拜托!开玩笑也要有个开玩笑的样子嘛!”贝晓璿呼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说真的,如果我真的喜欢上了讨厌自己的家伙”徐雅叹口气,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也许,根本没有办法吧!” “是啊”徐雅也陷入了沉思。 没有办法,所以她束手无策。贝晓璿叹了一口气,只觉胸口一阵紧窒,那种忽冷忽热的揪痛感,又来了。 “其实也无所谓,这世界上好男人多的是,少了他一个又怎样,他愿意娶谁就娶谁,跟我有什么关系?谁稀罕啊,反正我也很讨厌他,从小就一直讨厌他” 虽然强装不在乎,徐雅却分明看见贝晓璿那清亮的美丽眼眸里,薄薄地浮上一层水雾,在阳光下,眸子反射出晶莹的光点,闪了几下,又被竭力压了回去。 貌似聪明的贝晓璿,虽然交过不少男友,但对感情的态度仍是十分迟钝和稚嫩,因为她从未真心付出过,也从未真正在意过什么人,只除了这一次。 可偏偏这一次 徐雅不忍地伸出手,安慰性地拍拍对方的手背。贝晓璿抬起头,报以一个勉强挤出的笑容,却有著下一秒似乎便要哭出来的表情。 有时朋友的抚慰只会让人更加难过,贝晓璿轻轻捂住嘴唇,扭过头去看窗外明媚的风景,强压下涌上眼底的热意。 外面万里晴空,艳阳高照,一片生机勃勃。 阳光如此美好,将所有的阴暗角落都照耀得清清楚楚,也让她看见了自己的自欺欺人。每当在无人之处,胸口便一阵一阵的揪痛,痛到快要裂开的地步。然而除了像个无助的孩子独自舔著伤口,她已经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来减缓心痛。 只有静待一切过去。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她的恋爱从来没有顺利过,也不差这一次,更何况这次根本就没有开始过。 她努力安慰著自己。 第八章 早晨,上班时分。 “星宇科技”顶楼,穆海涛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宽敞的办公室窗前。只见窗外高楼林立,底下人潮拥挤,是一个与往日一样热闹的清晨。 他出神地眺望远方,一动也不动,全身散发著沉静如海的气质。只是,那静默的海心深处,如果一直不作声,是否也会感到些许寂寞? “叩!叩!” 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使他惊醒。穆海涛微微一动,回过神来,抖落一身寂寥,扶了扶镜框,重敛精神。 “进来。” “good摸rning,hanson。”安妮自门外探入一张笑脸。 “你怎么又来了,安妮。”穆海涛不禁揉揉额角。“需不需要在星宇给你安排一张办公桌?” “真的?那太好了!” “别玩了。”穆海涛叹口气。“你爹地刚刚还打电话给我,让我督促你的kmart海外总代表之职。你好歹装个样子,就算没有这个意向,至少也去其他四家被考察的公司看一下。” “好啊,如果你喝完我新泡的咖啡,我就再也不来烦你。”安妮巧笑倩兮地端著咖啡进来。 “谢谢,不过你知道的,我不喝咖啡。”他对咖啡向来过敏,以前在英国时,他就从来不碰咖啡。 他只喜欢喝茶,而且不曾改变。虽然这种固执得几乎无法理喻的脾气,令他吃了不少苦头,但还是没办法,他的个性就是一旦喜欢上了,就会一直喜欢到底。 “可是我喜欢喝,就当是陪我,不行吗?这是我花了很多心思研究的新配方,纯正巴西咖啡豆,但浓度极低,最适合像你这种不习惯咖啡的人。”安妮将咖啡杯亲手递到他眼前。 “好吧,就此一次。”穆海涛无奈地妥协,总不能次次都拒人于千里之外。 “难得。”安妮笑道。“还以为这辈子都不能让你喝一口我泡的咖啡。记得吗?在英国时,我曾经偷偷把你的茶换成了咖啡,结果你一喝就吐了出来,后来反胃整整一天没吃东西。” “都是拜你的恶作剧所赐。” 穆海涛无奈地笑道,接过咖啡喝了一口。眼前花样百出的“同居”者,的确曾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偶尔也换一换口味吧,咖啡也有它的独到之处噢,怎么样?”安妮小心翼翼地观灿谠方的脸色。 穆海涛面无表情,看得出,他是用了极大的忍耐力,才将刚才喝进去的一口咖啡硬吞下肚。但没过几秒,他立即扑到桌边,抽出餐巾纸捂住嘴,不住地咳嗽起来 ,刚才喝下的咖啡悉数全部吐了出来。 事实摆在眼前,安妮的脸色微微一变,垮下双肩。“看样子,你的口味还是一点也没有变。” 穆海涛一边咳著,一边摊开手苦笑。“饶了我吧!” 安妮淡淡一笑,沉下脸来。 收拾起嘻笑的心情,换上严肃认真的表情,毕竟是堂堂跨国公司的海外总代表,褪去小女子可人的外表,立即展现了菁英份子的干练作风。 “要谈公事?” 肃然坐在面前的安妮,娇艳的唇角流露著自信的笑容,仿佛成竹在胸的猎人,凝视著即将入囊的猎物。 “还是你最了解我了。” “我们毕竟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时间。” “是啊。我也最了解你了,海涛。”安妮找了一个最舒适的坐姿。“跟我合作吧,你需要我,星宇也需要我。” “你这么肯定?”穆海涛表情没有任何改变。 “一旦星宇与kmart合作,kmart不仅将帮助星宇成为台湾地区电子商务业的笼头老大,而且还会在五年内帮助星宇成为整个亚洲区的no。1,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 “的确是很诱人。”穆海涛点点头。 mpanel(1); “我已经分析了星宇过去三年内的投资报告、资金流向和市场营利总分析表,在你未接任星宇之前,前任总经理在电子商务发展初期太过急功近利,而导致两个重大投资专案出现资金短缺的局面。而且以前星宇过分注意其商业产品的开发,忽略了在产品研究方面的投入,所以目前发展到一定阶段,已经出现产品潜力危机,市场逐渐萎缩。虽然在你接手以后,大力发展过去忽略的部分,但是,短期内难见成效。” “简单地说,”安妮交叉起双手,笑得像一只小狐狸。“星宇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资金短缺,后力不足。但是,一旦与kmart合作,星宇便等于找到了一块最坚实的后盾,而你也可以专心投入于自己最擅长的科技网路平台开发。对于这个大好的机会,表面上看来你很冷淡,但其实内心还是相当紧张的吧?” “不愧为kmart海外总代表,眼光还是跟以前一样锐利。”穆海涛看着她,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展开回击。 “不错。目前对于星宇来说,kmart的确是最理想的合作夥伴,但是,正如kmart不一定要选择星宇一样,星宇也未必一定要选择kmart。目前,星宇除了kmart以外,还有三个可考虑合作的对象,对方不仅同是信誉卓著的海外知名公司,而且颇有诚意。相信他们也早就看到星宇在管理上的国际化与技术方面的领先优势,要占领全球市场最大的亚洲市场,没有本土公司的支援与帮助,需要承担的风险,对于海外公司而言,将会大大增强。” “果然是滴水不漏啊!”安妮笑道。 这个穆海涛,总是那么沉著稳重,把情势看得透彻,随时都能从容应战。他说的,虽然不必全信,但也不可不信。不过,她还是最相信自己公司的实力,kmart毫无疑问是星宇最理想的合作对象。 “彼此彼此。” “既然大家都这么明白,那么,我也就不多兜圈子了。”安妮微微俯身向前。 “说实话,选择哪个公司,只在于我的一句话,而星宇与kmart的联盟,将会是最完美的方案。” “哦?”穆海涛看着她,眸光在镜片后微微一闪。“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条件是什么?” “你果然聪明,条件很简单和我订婚!” 什么?!穆海涛微微一惊,不禁站起身来。 “只要你和我订婚,kmart马上就和星宇签合作协议书,没有任何条件。”安妮终于摊开底牌。 如此有利的条件摆在眼前,就不信他不心动! “虽然五年前你就很乾脆地拒绝过我,但是,我一直没有死心。”安妮走到他面前。“幸福终究要靠自己来争取,我不想再一直原地儍等下去。” “安妮,我” 才吐出一个字,便被对方以纤指按住了口。 “我真的不行吗?不能取代你心里的那个人?不能把她留在你心里的影子抹去?” 吐气如兰,红润的嘴唇缓缓地栘近,咫尺之距,淡雅的气息轻拂鼻间,对方已然轻轻将手绕上他颈间。 “海涛,你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为什么还要犹豫?” 安妮美丽的眼眸水汪汪地闪著泪光,显得楚楚可怜。再怎么精明干练的女子,也有她温柔的时候。 明知跨前一步便可得到一切,但脑海中却浮现另一道纤美身影,胸口有种难舍的感觉悄悄萌动著。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飞掠而过。 那自纷飞的细雨中伸过来的手,撑著雨伞巧笑倩兮的女孩,初见她时天使般的笑靥,开心起来微微上翘的眼角 “我”不意识想推开她,却被安妮一下捂住了口。 “不用急著拒绝,好好考虑一下,三天后再答覆我,ok?” 仿佛前一秒的软弱只是假象,安妮马上又恢复了自信满满的神情,趁对方毫无防备之际,猛地倾身,在他的嘴唇印上一记。 “呵呵,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嘛,只是一个kiss,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安妮大笑起来,拍拍穆海涛的肩膀。 他好可爱噢,居然这样瞪著她。 “好了好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偷袭你了。”安妮耸耸肩,朝门外走去。 “别犹豫啦,三天后就跟我订婚吧,这将是你人生最正确的选择之一,哈哈哈”在某些方面,她的自大和自信与刘翔宇颇有相通之处。 穆海涛微皱著眉,苦笑着摇摇头,突然,听见安妮微显吃惊的声音。“贝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贝晓璿?难道她刚才一直站在门口?穆海涛猛然一惊,乍回头,从虚掩的门隙,看见那一张俏丽而略显苍白的脸庞。 两人视线相对,各自一震,贝晓璿像触电般移开视线。 “呃穆总要的公关部资料,全在这里,麻烦您递交给他。”贝晓璿头也不抬,垂下眼,将资料一把塞入安妮手中,转身匆匆离去。 “晓璿!” 懊死!穆海涛猛地奔出办公室,冲到走廊上,朝那纤细的身影追去。 自从上一次不欢而散后,他和她之间的裂痕似乎更深了,他有种不祥的感觉,这道裂痕还有越裂越深的趋势! “晓璿,你等一下!” 此刻,向来沉稳自若的他,一颗心紧张得几乎蹦出喉咙,他和她之间,有太多话没有说清楚,他不想就这么令她误会! 几个箭步,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你为什么要跑?” “你干么追我?” 两人大眼瞪小眼,紧绷的怒气一触即发。 “我可不想打搅别人的好事。” “刚才你一直在门外偷听?” “什么偷听?只是不小心撞见罢了。你干么这么臭屁啊,告诉你,穆海涛,我已经忍了很久了。” 嫉护的火焰早就在心中暗暗酝酿,终致爆发。 忍?难道她真的一直都在忍他? “你都听见了?”穆海涛问道。 “说得这么大声,能不让人听见吗?恭喜你了,等到你坝讴婚宴的时候,别忘了邀请我,我们好歹也是同学一场。” 穆海涛眼眸一闪,她就这么急著下断言?! “我根本没有答应她” “是迟早的事吧?”贝晓璿打断他的话。“可喜可贺啊,一旦和安妮小姐有了结果,你和星宇都会马上飞黄腾达。” “在你眼中,我是这种人?!”穆海涛沉声道,握紧了拳头,眉心显出一道深深的刻痕。“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贝晓璿轻叹一声,那放弃般的态度深深刺伤了她的心。 失望? 难道她在他眼中就只有“失望”这两个字的评语? “我也很失望,穆海涛。”贝晓璿咬紧下唇,赌气道。“我早就对你无话可说,你爱干什么干什么,爱跟谁订婚就跟谁订婚,总之都不关我的事。反正星宇要是飞黄腾达了,对我们员工只有好处。” 穆海涛看着她,沉默良久深邃目光中的强大压力,几乎令贝晓璿喘不过气来。 早晨的阳光,自窗外照射进来,逆光的背影,始终令人看不清深藏镜片后眼里的情绪。那到底是什么?失望?厌恶?嫌恶?还是憎恨 被一层透明的墙所阻隔,她真的越来越猜不透,那些幽藏在对方眼眸深处暗涛汹涌的东西。 她莫名地感到有些恐慌,或者说是害怕更恰当一些。一想到穆海涛可能会讨厌她,就像当初她讨厌他一样,她就觉得浑身发凉。 生平第一次尝到了,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滋味。 那并不是甜蜜或快乐,而是恐慌、忐忑难安拚命猜测著对方是否讨厌自己,甚至在他面前感到害怕。 是的,害怕!害怕他会讨厌自己,害怕他会不喜欢自己,而拚命在对方面前逞强。但是害怕也没有用,从他的口气听来,他分明已经厌弃她了! “你放心吧,我和刘翔宇的婚礼,只会比你们早,不会比你们晚。” 原来说谎言比说真心话更容易。在气头上不假思索地胡说,直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贝晓璿不禁愕然地住口。 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为什么要说这种谎呢? 以前的记忆又再次浮上眼前 柄中时她也曾无数次地在他面前炫耀新交的男友,甚至经常故意说一些与此相关的话题来刺激他,然后泄愤似地看他黯然低下头难过的样子。 可是现在 贝晓璿紧盯著眼前男子英俊的脸庞,想从他脸上探得些许端倪,哪怕是一丝嫉妒或悲伤的情绪。然而,她所能看到的,只有一脸淡然的神情,仿佛刚才的话,对他没有半点影响。 激亢的心情猛地低沉下来。 “那就恭喜了,你们早就是一对。”传来他无所谓的声音。 一股又酸又苦的感觉涌上心头,贝晓璿强笑着赌气道:“是啊,反正最近无聊得很,找个人玩玩也不错啊。” “想玩就玩吧,不必告诉我!”穆海涛突然厉声道,镜片后的眸光一闪,锐利得像刀锋一样。 贝晓璿吓了一跳,震慑于当场。 “十年了,你果然一点也没有变。”穆海涛疲倦地叹了口气,低沉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沉痛。“还是跟以前一样任性,多少也为对方考虑一下吧!如果刘翔宇知道你是这样想的,会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 “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不用你多管。” “我只是希望你能负责。” “负责?那谁对我负责呢?” 贝晓璿闪了一下睫毛,美丽的眼眸浮上一层水滟般的色泽。 “我承认我是很倒楣,想嫁人偏偏新郎又逃婚,但不管怎么说,我还不至于倒楣到没人追的地步吧!” “逃婚?到底怎么回事?”穆海涛厉声道。 “其实告诉你也无所谓,你来公司的前一天,其实就是我婚礼举行的日子,但是当天新郎却逃婚了,毅然决然地离开,就像当年的你一样。”贝晓璿豁出去似地,将以前的委屈一吐而快。 “你听了很高兴吧?尽管嘲笑我好了,反正在公司第一次见到你,你就一脸很跩的样子。” 在亮丽的外表下,她果然过得不好。穆海涛握紧拳头。 十年了,漫长的岁月,漫长的相思,好不容易才见面,为什么得到的就只有眼前彼此伤害的争执? 明明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温柔包容,偏偏在她面前就控制不住勃发的情绪。内心火热的岩浆在胸口间四处蒸腾冲撞,炽烈的气息,万丈高温,活生生地灼痛他的心脏。 “我怎么可能会嘲笑你?”穆海涛沉声地说。“你总是喜欢把自己的意见强加在别人头上。你难道不明白,即使我们只是同学关系,我也希望你能够幸福。” “幸福?有你在我怎么可能会幸福?”她脱口而出,话中带有隐约的哭音。 要不是因为他,她早就幸福地成为他人的新娘,再不会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烦恼不堪!要不是她一直忘不了他,要不是他留在自己心里的影子那么顽固,此刻她早就该过著原先制订好的安静生活。 都是他!把她的生活搅得一团糟的罪魁祸首,都是他! 沈默良久 “你就这么讨厌我?”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眉头的刻痕,皱成深刻的痛楚。 “没错,我讨厌你,再也不想再见到你,你乾脆还是像十年前一样消失好了,省得让人心烦!” 言语如刀,杀人于无形。 违心的话,顺顺利利地脱口而出,没有一丝停滞。 当任性的叫喊声在耳边回荡,贝晓璿才意识到自己的口不择言,她一下子呆住,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唇。 往事又重演了,不是这样的!明明喜欢得要命,却偏偏说出相反的话来,不该是这样! 可是心里很想道歉,嘴里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陌生而害怕的感觉,又像潮水一样,层层淹没了她。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在他面前,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次次弄巧成拙,让事态愈发恶化? 到底是为什么? 第九章 掷地有声的话语,像崖顶滚落的巨石,狠狠砸在两个人的心底。穆海涛只觉耳畔一阵嗡呜,重音不绝,连累全身上下,无一不痛。 旧伤末愈,又添新伤。 眉心几乎皱结成锁,他的眼神更加黯淡 承受不住对方眼神的压力,贝晓璿狼狈地转身就走,却忽地撞上一堵肉墙。 “小璿璿,你怎么了?也不看路,居然就一头撞上我,呜我为什么就这么倒楣?” 耳边传来刘翔宇的呼痛声,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贝晓璿一下投入他怀中,借对方的胸膛压住自己已然湿润的眼角,藏住那一脸不及修整的软弱与狼狈。 “喂,你怎么了?没事吧?” 刘翔宇吓了一跳,大大的一跳。 虽然美女投怀送抱总是令人开心,但如果对象是贝晓璿,感觉就像亲兄弟对自己抛媚眼一样。 啊他浑身的鸡皮疙瘩快要掉满地但是,一眼看见前方高大英俊的男子,心下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看来,不陪著演一场戏是不行了 “别怕,有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找他算帐。”拿出扮演男友的气势,刘翔宇轻轻拍著她的背,瞪著眼前脸色阴沉的男子。 呵呵,这可是他第一次看见穆海涛如此失控的神情,有趣啊有趣!本来以为,那家伙的脸部表情始终只有那一百零一种,但是没料到,除了淡然和平静外,还有如此阴沉骇人的一面! 嘻嘻,真是赚到了! “翔宇,帮我向总经理请假,我很不舒服,你送我回家吧。”贝晓璿低头埋在他怀里,闷声说道。 “穆总,你听到了吧,我可以送贝小姐回家吗?”刘翔宇朝穆海涛微微一笑。 “请便。” 哎哟,好可怕,口气好阴森。唉,凡是喜欢上贝晓璿的人,都值得他再三鞠躬,外加掬一把同情泪。 好自为之吧,老兄! 满脸同情地朝他点点头,刘翔宇状若亲密地搂著贝晓璿离开,后者自始至终都将脸庞埋在他的怀里。 穆海涛根本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知道这一次是被她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厌弃了。 看着那两人相倚偎地走入电梯,他在原地伫立良久,平静无波的保护壳一块块碎裂开来,镜片后的眼眸底,满溢的,都是深深的寂寞。 平时对任何事情都能应付自如,对任何人都可以淡然有礼,偏偏在她面前,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 悔恨,充满了整个胸口。 走廊上遗留了一股淡雅的香水味,闻起来有点像雨后稚菊所散发的独特幽香,应该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他轻轻闭起寂寞的眼睛,感受这一刻苦不堪言的空气 而远处的安妮,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 下班时分“东西坊”酒吧。 三三两两围坐的顾客中,大都是一男一女,以情侣居多。然而角落的位置,却突兀地坐著两个美丽的女子,其中一个还是颇引人注目的混血儿。 “安妮小姐,您约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 贝晓璿的脸色很不好,眼睛还红红的,有大哭一场饼的痕迹。她不解地看着眼前一脸笑意的女郎。 “贝小姐是个很坦率的人,”安妮的纤指轻旋咖啡杯。“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在星宇工作这么多年,有没有考虑换个环境?” “您的意思” mpanel(1); “想不想出国工作?我爹地在英国有几家公司,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介绍你去,薪水与待遇绝对比在台湾要高出好几倍,而且英国环境也好,就当散心度假也不错啊。” “为什么?” 这个突然的提议令贝晓璿吃了一惊,毕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不明白安妮到底想做什么。 “今天在办公室里,看到海涛冲出去追你,你们之间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安妮不再卖关子。“你和海涛似乎相处得很不愉快,既然如此,作为你的朋友我想我们之间可以算是朋友吧,我愿意提供你一个环境,让你改换一下心情,你觉得如何?” 表面上很为对方著想的理由,在安妮心里却有不可告人的想法。 眼前的贝晓璿,对她而言实在是个巨大的威胁。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穆海涛对她的感情非比寻常,原来她就是一直存留在他心中的影子。趁他们闹僵之际,她要赶紧把眼前的影子,连根拔去! “这个” “我跟海涛马上就会订婚,到时候我会劝说海涛结束在台湾的事业,到美国去发展。贝小姐好像也有男朋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你的男友一起办过去。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再给我答覆,ok?” “请等一下。”贝晓璿站起身,叫住正欲离去的安妮。 “怎么了?”安妮转过身。她该不会这么快就拒绝了吧? 稍许沉默之后 “不必再考虑了。” 贝晓璿咬了咬下唇,虽然对方的提议很突兀,但听起来并无恶意,而且她和穆海涛已经闹僵,再待在星宇也没有任何意义,不如就此到外面去看一看。 她直视著安妮的眼睛,毅然道:“我答应你,其实不必你说,我也早就考虑好了。我不想再在星宇待下去,明天我就会提出辞呈。” “是吗?” 竭力抑制住内心的狂喜,安妮辛苦地保持著正常的笑意。“那很好,准备一下,给我你的个人资料和护照,我马上帮你办出国手续。” “好。”贝晓璿沉吟一下,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 铭铭铭 翌日上午。 总经理办公室,房门紧闭。 “海涛在吗?”神清气爽、穿著一身光鲜亮丽的安妮走来,问门口的秘书。 “安妮小姐,穆总吩咐过,不见任何人。” “他说的任何人,可不包括我。”安妮自信满满地笑着,迳自推开门进去。 “我不是说过吗?谁也不见。” 冷厉的话语,发自背对著她坐在宽大的皮椅上眺望窗外的穆海涛。不用看也知道,此刻他一定眉头深锁,脸色阴沉,神情骇人。 视线移到办公桌上,果不其然,一张薄薄的信纸就摊在桌上,安妮探过头去,瞥到了“辞职信”这几个字。 呵呵,贝晓璿果然乖乖照做了,真是好骗。不过这也不能怪贝晓璿,要不是她这么讨厌海涛,怎么可能三言两语就被自己说动。 可怜的海涛,他心里所谓的影子,实在是不堪一击。与其把海涛让给那种女人,还不如自己抢过来用。 “还不给我出去!”察觉到来人还没有出去的迹象,穆海涛怒喝道,一转身看见安妮,不禁一怔。 “海涛,你居然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安妮噘起嘴,一脸的委屈。 “对不起。”穆海涛叹口气,神情憔悴地揉了揉额角。“我现在心情不好,想一个人独处,可以吗?” “心情不好就要说出来,老是闷在心里会憋坏的。”安妮一屁股坐到他面前。 他向来就是这样,把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害她看了都难受。 “咦,这是什么?”她装模作样地拿起桌上的信,看了几行。“原来是贝晓璿的辞职信,她说她打算结婚、做家庭主妇,没想到贝小姐竟然这么贤慧!” 边说边偷偷看穆海涛的脸色,好可怕、好阴沉,活像到了北极冰原,让人情不自禁打寒颤。 “海涛,别难过嘛!女人到了一定年纪,肯定是要嫁人的,大不了过几天再替公关部招一个助理好了,反正现在社会上人才济济,随便抓一个都至少有大学毕业。” 穆海涛皱著眉头拿起这封一早就被秘书送来、仔细端详过不下数千遍的辞职信,信上只有寥寥几行字,公事化冷冷的口吻。 薄薄一张纸,重逾千斤。 放任她自由吧,只要她能幸福就好。 也许没有人会像他爱她那样爱得这么久,但至少肯定有一个会比他爱得更深,过去的记忆,全都还给过去。现在的他,要祝福她的未来。 他拿过信纸,手却在微微抖著。 安妮看着他堆积在眉尖的痛楚,突然觉得于心不忍。 突然,门口传来激烈的敲门声。 “海涛,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闯入的原来是刘翔宇。“今天一早都没有看到贝晓璿来上班,我到处找都找不到她的人,打行动电话也没人接,刚才碰到人事部的主管,他告诉我说贝晓璿已经递交了辞职信。” “她的事,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穆海涛皱皱眉。 “你误会了,我和她只是朋友。” “是那种快要步入婚姻殿堂的朋友吧?”安妮插话道。“贝小姐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想辞职的原因,是打算近期结婚。她的对象不是你是谁?全星宇都知道贝小姐和你是一对。” “不是!”刘翔宇斩钉截铁地回答,收拾起往日的不正经,一脸的严肃。 已经到了这一步,不能再顺著贝晓璿的性子胡闹下去,那个儍女孩只会一味逞强,这次就由他来把误会全部澄清吧! “我做事向来我行我素,别人说什么我从来都不在意,但是这件事,关系到贝晓璿的名誉,所以我在这里郑重声明,我和贝晓璿只是好朋友、哥儿们、死党,仅此而已。” 他盯著穆海涛的眼睛。“如果你误会我和贝晓璿有什么关系,那也是因为她一向喜欢拿我做挡箭牌,其实我和她只是好兄弟而已,绝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关系。” “但你昨天明明在公司里当着大家的面抱她。”安妮不禁有些着急。可恶!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 “那是做戏给海涛看的。”刘翔宇只看着他。“难道你还不明白,她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掩饰喜欢你的心情啊!”“你说的是真的?” 穆海涛猛地站起身,黯淡深沉的眼眸里,瞬间燃起热烈的生机。 “谁会相信啊,你们明明一直出双入对,公司里这样,酒吧里也是这样。”安妮还在拚命挽回劣势。 “当时你已经有了安妮,你还能让她怎么办?别忘了,先跟安妮出双入对的人是你!”刘翔宇毫不客气地说。“你不是不知道贝晓璿的个性,她那么骄傲爱逞强,怎么肯在你面前示弱?就算再喜欢你,也不得不撑著,装作什么都不在意。” “我还以为她很讨厌我。”穆海涛喃喃地道,突然有一种死而复生的感觉。 “谁让你总是摆酷,什么都不说?女孩子是要哄的,她没有被你吓跑就已经很好了。”刘翔宇摇摇头。 两个同样笨拙的人谈恋爱,简直像在打太极拳,一招半式都要耍半天,连看着都觉得累。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你,干么对你有这么大的反应,还要辞职?如果真的那么讨厌你,她大可以不理你,何必拿自己的前途来开玩笑?” 没错!一语惊醒梦中人,穆海涛顿时清醒过来。 “你真是天底下最笨的傻瓜,贝晓璿也是。明明喜欢对方,却偏偏要把感情藏在心里,又不懂得掩饰,被她误会也是你活该。”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刘翔宇忍不住摇头。“你是在害怕受伤吧!告诉你,喜欢一个人,就不能害怕受伤害,如果怕受伤,那就乾脆一辈子关在自己的小天地永远不要出来,这样最安全。” “我明白了。”穆海涛猛地越过办公桌。“谢谢你。” 刘翔宇的每一句话,都道破了他的心事,也点醒了他。 “我知道她家地址,我现在就去找她。”穆海涛迅速穿上挂在衣架上的西装外套,匆匆拿起车钥匙。 “海涛,我不准你去。”已经被遗忘在一边的安妮连忙展开双臂,拦在他面前。 “对不起,安妮,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我只喜欢她一个。”穆海涛低声道,一秒也不迟疑,推开她的手朝外跑去。 的确,这世上不是没有比她更年轻漂亮的女孩,也不是没有比她更温柔可人的女孩,可自始至终,他喜欢的就只有她一个,偏偏只有她一个! 她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 “海涛!”几乎到嘴的肥肉又飞了,安妮忍不住发飙。“要是你敢跑出去,星宇和kmaat的合作专案就泡汤了,你再也找不到像kmar这么理想的合作夥伴,你要考虑清楚!” “安妮,女人叫得太响就会像个泼妇,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淑女形象。星宇能跟kmart合作当然好,但如果不成功,星宇也没有什么损失,这个威胁一点也不有力,下次拜托要危险性大一点的才行。”刘翔宇挡住濒临抓狂的安妮。 眼看穆海涛已像一阵风似地跑得不见人影,安妮气急败坏,扑上去掐住“程咬金”的脖子拚命摇晃。 “姓刘的,海涛差一点就是我的了,却被你破坏掉!我跟你的仇不共戴天,今天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救命啊”刘翔宇抓住安妮的手,放声惨叫。为什么他总是这么倒楣?碰到的都是母老虎,现在又多了一只洋夜叉,小命休矣,不要啊当惨绝人寰的叫声从顶楼办公室发出时,一辆黑色bmw已如一枝无羽箭般,滑过川流不息的车道,朝阳光灿烂的前方驶去。 第十章 黄昏时分,暮色降临。夕阳穿透一幢幢高耸入云的住宅间隙,投射到楼下倚在黑色bmw上的一局大男子身上。 那男子微仰起头,迎著夕阳,阳光照入深深的眼眸 初秋的阳光,看上去很温柔,可若强烈照入眼眸仍然会被刺伤。他缓缓地闭上眼睛,感受著阳光流连在眼眶上的温热,胸中雀跃著温柔的欣喜。 耐心地,他在等待等待命中注定该属于他的天使! 辞职后无所事事而在百货公司流连许久的贝晓璿,委靡不振地以老牛拉破车的龟速走到自家公寓前,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 一身黑的他,倚在黑色的车身上,随意却潇洒的姿势,气势傲人,有点酷冷,却又透著一股莫名的寂寥。 挺直的鼻梁上,没有架著熟悉的银边镜架,令他的五官分外清晰英挺。 橙黄的光线抚慰著俊朗的轮廓,使得原本深邃凝肃的线条,更增添了几许温柔,漆黑的眼眸,流露些许少年的清澄。 还是一样沉默不语,却又隐隐透露出千言万语。 出入公寓的住户纷纷自她身边越过,带著一点好奇的眼光,打量著这一对视线胶著难舍难分的男女。 良久良久 贝晓璿垂下微肿的眼睛,故意视而不见地朝大楼走去。 何必再来招惹她呢,连看他一眼都会感觉到心痛,她已经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而且她也已经辞职了,还不够吗? “等等,晓璿。”穆海涛拦在她面前。 “有什么事吗?”地扭过头,痹篇对方的视线。 “我想跟你谈谈,可以进去吗?”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她死死盯著地面。 穆海涛叹一口气,看样子,他势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她对话。 “为什么要辞职?” “理由在辞职信上不是写得很清楚了吗?我不想工作,想结婚做个安定的家庭主妇,难道你还有什么疑问?” “你打算跟谁结婚?” “当然是刘翔宇。” “别再骗我了,晓璿!”穆海涛心痛地抓住她的手臂。“刚才刘翔宇到我的办公室,把一切都说清楚了,你和他根本只是好朋友。” “好朋友也可以成为恋人啊,有什么关系。” 贝晓璿生硬地说道,没想到刘翔宇竟然会戳穿她的谎言,她暗暗咬牙,在心里骂了他不下数十遍。 “那我呢,我怎么办?” “嗯?”贝晓璿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爱你。如果你就这么跟别人结婚,那我该怎么办?” 穆海涛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埋藏在心里十年的声音。 这一次,不再伪装、不再掩饰、不再沉默不语,他要明明白白地表达出对她的真正心意。从刘翔宇口中得到了确定,原本空虚的心灵便不再寂寞,也不再因为迟疑和畏惧而错过她。 他已经等了那么久,这一次,不想再失去了。 “什么?”贝晓璿眨眨眼睛。 “我爱你。”他重复一递。 再次用力地连眨了十下眼睛,贝晓璿才确定她刚才的确是准确无误地听到了穆海涛的话,对方不但没有跟她吵,而且还温柔地向她“告白”天哪“告白”耶!他居然说他喜欢她! “开、开什么玩笑!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她当然无法相信,本以为已经彻底绝望了,现在却突然峰回路转,冲击实在太大,让她怎么接受? 穆海涛握住她的手,炙人的温度,一直从掌心传递到心里。 mpanel(1); “也许以前的我太不善于表达,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让你误会,我向你道歉,但这一次是真的,我绝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 “我真的很爱你,所以,请你不要离开我!”他再次重复道。 “你你还好吧发烧了吗?吃错葯了?”她不禁伸出手去摸穆海涛的额头。 不是发烧就肯定是精神错乱了! 穆海涛抓住她柔软的手掌,轻轻一拉,将她圈入怀中紧紧抱住,就像抱著世上最珍贵的瓷器。 这一次,绝不再松手! 她是属于他的,十年前就注定了是属于他的! 全身被紧紧抱住,脸庞被深深压入对方宽厚的胸膛,听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声,与她的心跳声相互应和,一声一声 难道这是真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用力眨著眼睛,浓密的睫毛上下闪动著,努力提醒自己眼前的一切,也许只是幻觉。 “我们明明已经吵翻了呀叫我怎么相信你?” “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穆海涛抓住她的双臂,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眸。 没有镜片掩饰的眼眸,显得格外清晰。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那漆黑清澄的眸心深处,有一种情绪,微微荡漾开来 仿佛注视著一件自己最珍爱的东西,明明很想触摸,却又强自压抑著,不敢去触摸它。他原本是如此沉静自若的男子,此刻脸上却满溢著孩子气般既渴求又压抑的表情,深深揪痛她的心。 心弦猛然被触动,果然,她过去从未仔细注视过他的眼眸,是这般寂寞、这般忧郁。 “为什么不相信?我的眼里,从来就只有你一个。” 对方的眼眸,映出她的影子、她的灵魂。 “可是明明已经不行了,你说我讨厌你,你也明明很讨厌我的样子,以前的旧帐,你都还记得清清楚楚,还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整个星宇都在传你快和安妮结婚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呆呆地看着他,长长的睫毛扑闪著,眼里淡淡地浮上一层水雾。 “我也有自尊啊,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跑到你面前,像那些电视剧的女主角一样,求你再像以前一样对我。看到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就好嫉妒,又好后悔,在你面前,就渐渐变得不像自己” 贝晓璿一脸的脆弱无助深深剌痛他的心,没想到她也有这番挣扎,穆海涛再次将她拥入怀中。 被两人之间的气氛感染,聚集的人群虽然越来越多,但却只是沉默观看,四周显得格外寂静。 而浑然忘我的两人,根本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和她,静静相拥,良久良久 “你说我爱记仇,我当然记得以前的旧帐。” 穆海涛温热的吐息轻拂上她的耳畔 “也许你已经不记得了,但我没有一天能忘掉。十年前下著小雨的那一天,当别人都视若无睹地从我身边经过时,只有你一个人朝我伸出手,扶我起来。” “儍瓜,那块香蕉皮是我扔的,害你摔得那么惨的人,其实是我。”贝晓璿不禁轻笑出声。 “我知道,但我还是对你一见锺情。” 一见锺情,一个多么美丽的字眼。 “你好儍。” “在你面前,我根本无法冷静。以前我的态度不好,只是因为嫉妒。看到你和刘翔宇这么亲密,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和你谈不到几句,气氛就会变得很僵,我怕再惹你讨厌,所以不敢和你多说话。每次看到你来办公室时,我就只能远远看着你。你不会怪我吧?” “没有,我怎么会怪你”贝晓璿在他怀中拚命摇头。 “这十年来,我没有一分一秒忘记过你。”穆海涛稍稍松开她,执著的眼神却丝毫没有移开过她的眼睛。 “十年前那个小男孩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从那以后,他每天都远远地看着你,尽心尽力地守护著你。哪怕你总斜睨著他,就像公主看着一个小丑,但只要待在你身边,他就觉得好幸福。 “那一天,在你说讨厌他的时候,那个小男孩伤透了心。在离开台湾的时候,他发誓要好好读书,学成回来后让你对他另眼相待。为了这一天,不管功课如何辛苦,不管父母不在身边有多么寂寞,他都坚持下来。就是为了有一天,他能平等地站在你面前,让你以平等的、至少不是嫌恶的眼光看他。 “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赢得灵魂上的尊重和平等。我甚至不求你爱我,我只希望有一天,能让你正眼看我。” 穆海涛深深看着眼前一直存活在心中的天使。 这一次他再次将真心赤裸裸地呈现在她面前,但却不知道结果是否仍像十年前一样,得到的只是无尽的冷言和嘲讽? 生命总是不时地重复著过去的印记。所谓的真爱,能否在这一刻,在苦苦相思十年后,创造奇迹? “回星宇吧,别离开我,至少待在我能看到你的地方,至少允许我照顾你。哪怕你会厌烦,哪怕你今后爱上别人,只要说一声,我就会离你远远地。但是现在,请让我陪在你身边。我不愿意像我们上次重逢那样,看到你蜷缩在走廊的角落,哪怕你不爱我,也请让我留在你身边” “别再说了” 他还没说完,贝晓璿早已泪流满面,向前一步,她猛地扑入他怀中。宽厚的胸膛有著阳光般温暖的气息,不就是她寻找已久的避风港湾? “我不走,我再也不离开你。” 紧紧抱住他,抱紧眼前的幸福,那曾经失去,又好不容易找回的幸福。怎么能够不相信他?沉默的火山一旦爆发,喷出的炽烈岩浆,蕴藏著谁也无法抵挡的真情。 穆海涛迟疑地以手轻环住她纤细的肩膀,她柔软黑亮的秀发拂过他的下颔,一阵麻痒,他忍住不动。 贝晓璿竭力想压抑却根本压抑不住的啜泣声,闷闷地自胸口传来,温热的湿意瞬间渗透衣襟,看来她哭得很厉害呢,他的唇角出现释然的浅笑。 十年前,她也曾这样扑入他怀中哭过,只是这一次,令她如此痛哭的却是自己。 “为什么哭?真正该痛哭一场的人,难道不应该是我吗?从小到现在,你不是一直恣意把我的心践踏在地上吗?” 耳畔只传来男子低沉磁性的声音,贝晓璿依然哭得浙沥哗啦,一片狼藉。 模糊的视线中,下颔被轻轻抬起,柔嫩的脸颊被一双粗糙的大掌温柔地拭过,抹去不断滑落的泪珠。 “对不起对不起谢谢”她抽抽噎噎,语不成调地哽咽著。 对不起什么?谢谢什么?到底该说些什么才好呢? 她脑袋一片混乱,连言语也表达不清了! 自己果然是个真正的白痴呵,差一点就错过了他,还浪费了整整十年的时间! 而穆海涛却好像了解似地点点头,紧紧拥住她。 “你喜欢我吗?有一点点吗?哪怕一点点也好!”炽热的吐气吹拂在耳边,铁箍般坚实的手臂传来令人安心的力量。 她一边掉泪,一边拚命点头。 不是一点点,是好多好多! “看在我爱你爱了十年的分上,你就骗我一次吧,一次也好啊!”穆海涛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然后用手抬起她的下颔,用力地吻住了她的红唇 良久良久 穆海涛略略松开她,只见她柔软的红唇娇艳欲滴,雪白的脸颊有一抹醉人的红晕,怀中最爱的女子,朝他露出天使般羞涩的笑靥,如月牙儿般的眼角微微上翘,轻盈、俏皮而诱人。 “喜欢吗?” 他微微俯下身子,温柔地含笑注视著她。 “喜欢,当然喜欢!我也爱你!其实我从小就爱著你,只是我太笨,一直都没发现。”踮起脚尖,双手绕上他的颈项,轻吻一下对方的唇,她以灿烂的笑容作答。 夕阳柔美的光线,将连成一体的两人罩上一层朦胧的光,每一线温柔的流芒,都是爱情的证明。 此时,围观的群众发出一阵阵如雷的口哨声、喝采声,瞬间惊醒了沉浸在两人世界中的他们。 贝晓璿不禁羞红了脸,轻捶一下穆海涛的胸膛,将脸颊害羞地埋入他怀中,不敢再抬头。后者则微笑着,在众人祝福羡慕的眼光中,和他的天使走入大楼。 有时,记忆是很脆弱的东西,时间一长,便会被人们轻易遗忘,无论再怎样重要的画面,只要不想起,便会一天天淡化。 但是,真爱可以留住它,留住彼此的思念和牵挂,不管走了多远,相隔多久,只要心中有爱,就可以留住彼此的一点一滴,将之拼凑出最真实的永远! 那是无论什么都无法改变的永远的幸福。 鹊铭铭 星宇大厦中,总经理办公室。 “安妮小姐,不要再追了,他们现在肯定在互诉衷情,说不定都已经私定终身了。” “呜呜呜为什么我这么命苦,我喜欢海涛喜欢了五年,结果他心里还是只有别人。” 安妮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全往刘翔宇身上抹。 “没办法,安妮小姐,海涛他喜欢贝晓璿喜欢了十年,你根本不能跟他此。节哀节哀,天涯何处无男人,何必单恋一株草?” 刘翔宇一边假惺惺地安慰她,一边心疼他的西装,呜这可是最新款的亚曼尼! “说的也是。” 像关水龙头一样,嚎啕大哭声戛然而止,安妮的眼珠滴溜溜地在刘翔宇身上打转,刘翔宇被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现在我的“未婚夫”被你弄跑了,我不管,你一定要赔我一个,就是你!”她伸出纤指,指著刘翔宇的鼻子。 “什么!”刘翔宇见了鬼似地直跳起来。 “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跟我回英国去见我爹地,如果你肯答应,合作专案还是有得谈,否则我叫爹地吞并你们星宇。” “不关我事啊,我不要”这次轮到刘翔宇拔腿朝门外跑。唉,难道,男人长得太俊美,也是一种错误吗? “别跑,快回来,honey!” 哇,鸡皮疙瘩掉满地,刘翔宇一头撞上徐雅。 “救命啊,清汤挂面,有人要向我逼婚。” “刘大副总,现在是上班时间,是应该好好办公,不是给你吊马子的。如果你这么饥渴,奉劝你下班以后到酒吧去,那里有成堆的香艳美女供你选择。”徐雅照例对他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态度。 “喂,清汤挂面!你又知道我是在吊女人了?告诉你,我向来公私分明,刚才要不是为了保住贝晓璿的终身幸福,我也不会被安妮缠上,你好歹要帮我一次。”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徐雅哼一声,弹弹被他弄绉的套装。 “哇,老处女!你竟然如此狠心,见死不救?” “老处女?哼哼,哈哈。”徐雅从鼻孔喷出两股气。“我今天心情很不好,要是你再说一句老处女,我马上把你剁成一碗猪头汤!” “哇,老处女发脾气了,好可怕。” “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花心刘!今天,我就要为普天下的良家妇女谋福利,铲除你这个祸国殃民的超级大淫魔!”徐雅气得七窍生烟,随手将纸揉成一团,追著他掷过去。 “honey,别跑,你要负责赔偿我的损失,乖乖跟我回英国去吧!”身后又传来另一个女人的叫喊。 头发几乎直竖起来,刘翔宇脚底抹油,溜得更快了。 %¥#%¥#*& 星宇大厦顶楼一会儿传来惊逃诏地的打斗声,一会儿又传来腻人的叫喊声,令整幢大厦不时摇摇晃晃,抖三抖 看来热热闹闹的戏码,犹在上演。 (全书完) 后记 首先,十分感谢狗屋给了我这个机会将此文付诸铅字,同时也对所有看过这本书的读者衷心说声谢谢。 犹记得刚接触言情小说时,曾无意闯入狗屋的纲站,当时第一个感觉就是好卡哇依,封面也很漂漂,于是便很羡慕狗昼的作者。 后来接触多了,才发现很多我喜欢的作者如典心、洛炜、李葳等人都是狗屋的作者,所以想加盟的念头便愈发强烈,直至现在终于成为其中的一员,也算达成夙愿了吧。^^ 虽然很高兴加入这个大家庭,但面对众多实力不俗的前辈们,难免惴惴不安,总之,我会尽力写出好的作品!(握拳)请大家多多指教。^q^ 开场白说完了,现在,谈谈稿子本身吧。^^ 这本稿子前前后后修了四次,终于在六月份修缮完毕。一路走来,实属不易。 (作者:泪是因为我太纯吗?一旁的小编阴森森地说:不是纯,是“蠢”作者:郁卒地蹭在墙角画圈圈儿) 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写男主角时,他是我心目中新好男人的代表,长得帅,不多话,还很温柔,最难得的是,他会烧一手好菜!(大心米办法,本人向来对一手好厨艺的帅锅没有免疫力^^),至于女主角,踢踢踢 (女主角突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喂,嫉妒的话就明说好了,不必暗地使坏,在书里你已经把我写得够坏了。作者:恨恨地咬著衣角面向大海ing) 一直很欣赏一句话以灵魂写作,才能触及他人的灵魂。 成功的作品,往往少不了感人这个重要的元素。所以,历来都遵循著“认真”的原则在写。 虽然功力太过粗浅,下笔表达不出心中所想所感之万一,但仍是希望经过自己的努力与一再修缮,能让读者感受到些许的真诚。 但愿这本书,能带给大家一点点感动,—点点不同。^^ 另外说些题外话。 在写的时候,正值六月,世界杯足球赛正进行的如火如茶。于是看球跟写作一样,也成为生活中的重要一环,每逢比赛时刻就乖乖坐到电视机前,从分组赛开始 一直到决赛,几乎—场都没漏看过。 只是跟我一样追著世界杯看的好友,却对“球迷”与“伪球迷”一词十分感冒,她认为热衷于球赛的人,不一定非要被冠上一个“球迷”的称号不可。 我们只是纯粹以一个观众的角度去享受这四年一次的盛会,享受足球上的泪水、汗水、欢笑与激情,为什么非要给看球的人加一个“球迷”的称号呢? 想想也对,虽然看得很入迷,但我其实离“球迷”还相去甚远,不过不是“球迷”并不意味著我不会像四年前那样凌晨两点爬起来,只为了看一场半决赛或决赛。 我喜欢的球队有义大利、英格兰、土耳其、西班牙等(唉,我果然还是喜欢帅锅啊)。 球员嘛,对门将情有独锺,像西班牙的ikercasillas(卡西利亚斯),德国的卡 恩和上耳其的鲁斯固。^^ 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六月已经结束,正好我也要打点行装回家,收拾起一身清闲,重新变得忙碌起来。 太过空闲之后才发现,原来充实和忙碌的滋味竟是如此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