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跑大姐头》 楔子 凤姐不只是对一个女人的尊称,更代表着温凤多重的身份和地位。 企业女强人是她最广为人知的一面,除此之外,她还是个艺术鉴家、美食赏家、慈善家以及某妇女会会长。 能同时拥有这许许多多的头衔,自然有其不同凡响的来头,其中最耸动的是黑道大姐头的背景。 二十年前,温凤的老公正是轰动南港都,惊动北台湾的大角头金钱标。金钱标只是个绰号,至于他究竟姓啥名谁却神秘无人知,而关于他的家世背景更是一个谜。 金钱标去世后,帮里顿时群龙元首,其他帮派又不断前来挑衅,企图吞并他们,温凤念及覆巢之下无完卵的真理,万不得已的接下她老公耗费数十年打下的地盘和数百名忠肝义胆的兄弟,扛起救亡图存的重担,并将帮派的名称改为“黑凤帮”正式竖旗和其他牛鬼蛇神分庭抗礼,短短几年便在江湖上立下威名。 如今二十年过去了,黑凤帮风光一时的盛景,已随着温凤逐渐老去而快速凋零。 黑凤帮旗下有完全正派经营的中小企业、不带黑道色彩的艺术画廊、酒店、赌场等,以及黑臼两道通吃的投资顾问公司。 这些会下金蛋的金鸡母原本日进斗金,曾为帮里累积庞大的财产。然好景不常,这些母鸡可能和温凤一样都老了,最近都不下蛋了,各个企业体连续半年来,常常为了缴不出利息来而受到银行的关切,其亏损的惨况犹在迅速扩大中,长此下去,黑凤帮垮台或拱手让人,将指日可待。 常言道:官不怕高,就怕改朝换代,将不怕死,就怕年老体衰。女帮主呢?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后继无人。 由于金钱标年纪轻轻就挂了,因此只和温凤生下一个女儿,名叫温柔。 温柔虽然聪颖慧黠;风姿绰约却又豪气干云,可以说是集父母的优点于一身。 然而,在台湾根深蒂固的父权思维里,女儿再了不起、再厉害,仍然以“赔钱货”视之。 包括温凤和帮里的众叔叔伯伯们,从来就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更不敢肖想她能肩负起帮主的重责大任。 但众人对温柔的不看好,让她一心想为帮里做点事,也证明自己的能力,她绝对要振兴黑凤帮,接下帮主之位让母亲退休享福。 第一章 饼节的气氛充斥于大台北的每个角落,温凤从淡水渔入码头对岸小山腰上的别墅望去,海面上倒映的灯火辉煌,岸边家家张灯结彩,树上悬挂着如繁星般的小灯,夜空中不时绽放璀璨烟火,一片火树银花之景,灿烂得美不胜收。 农历春节刚过,转眼又到了元宵,日子过得这样快,让人措手不及。 温凤幽幽地叹口气,重重心事益发郁结心头。 “报告凤姐。”副手山井立在办公室门口,恭谨中带着柔情的朝她颔首。“大小姐的托福成绩单寄来了。” “多少分?”她问。 “六百五十七。”山井的口气有如父亲般的骄傲。“这样的成绩算是超高标了,可以申请到美国任何一所常春藤的名校。” 温凤忧郁的脸上总算露出睽违已久的笑容。温柔这孩子什么都好,脑筋好、功课好、品行好,又孝顺,唯独一样缺点她是女儿而非儿子。 女孩子真的是没啥用吗?她自己不也是女人,不也一样搞得有头有脸,混得有声有色,为什么她的女儿就不行?!迸时候的花木兰尚可女扮男装、代父从军,为何现今时代进步了,思想更开放前卫,女人反而变得一无是处? 其中的缘由外人难以体会,这全是出自温凤的一片苦心,自己在道上厮杀了这么多年,其中的心酸血泪,真可谓欲语无人能懂呀!男人冀望在道上混出名堂已经很不容易了,何况是女人。 如此艰辛的一条路,她怎舍得教女儿再步自己的后尘!天下父母心,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迈向康庄大道,过着幸福快乐,无忧无虑的日子。 既然温柔是块读书的料,她决定顺着丈夫的遗愿,让他们的女儿到外国留学,当个教授或专业人员,都比混迹黑道好。 她从山井手中接过成绩单仔细看着,再把成绩单折好,放回信封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 “妈,”一拿起话筒,她就听到女儿兴高彩烈的声音“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答应了、他答应了!” “他是谁?”又答应了什么? “就是龙正义呀,他答应今晚到我们家里吃饭,你先请洪妈准备一下,咱们七点见,拜!” “呃?”她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电话那头“咔”的一声,就断线了。 温凤抬起头,朝山井一笑“你去准备准备,阿柔说,晚上带她男朋友回来吃饭。” “真的?那太好了。”他乐得眉开眼笑,像要办喜事一样。 温柔三岁那年,金钱标临终前特别叮咛要山井好好照顾她们母女,为此孤家寡人的山井一直将温柔视同亲生女儿,对她疼爱有加。 他和温凤非常期待她能够及早结婚生子,如此一来,两人也许还能在有生之年,看到黑凤帮后继有人。 “不必太铺张。”免得龙正义觊觎她们的家产。那男孩也不知是好是坏,改明儿记得找人摸摸他的底。“记得把强叔、继伯和李汉那几个堂主都找来,大家一起来评鉴评鉴咱们黑凤帮未来的女婿。” “这样好吗?”山井有些忧心“让龙先生知道我们是黑帮的,会不会影响他和大小姐之间的感情?” “他迟早要知道的,与其等到将来他和阿柔爱得难分难舍,生米煮成熟饭才知道,不如现在就让他明白,要娶我们阿柔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倒也是。”他愁眉顿除“我现在就马上叫人准备,用最隆重的上礼欢迎黑凤帮未来的乘龙快婿。” jjjjjj 夜幕缓缓低垂,点点的灯火逐一点亮宁静的淡水河面。 黑凤帮别墅大门口,驶来一辆红色高级进口轿车,轿车内坐着一对容貌出众的男女。 “这就是我家。”温柔绽开笑颜,露出雪白的贝齿,脸颊上两个小小的梨涡浮现,像盛了两盅醉人美酒。她兴奋的告诉身旁的龙正义“我妈一定很高兴见到你。” “但愿如此。”龙正义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要不是跟她妈妈约好了吃饭,他真希望今夜就在车上跟她缠绵一整晚。 才刚停好车,车门就被轻轻拉开,外头赫然站着一名三十岁左右,理着五分头,西装笔挺,高头大马的男子。 “大小姐,龙先生。”男子态度非常恭敬的朝两人行九十度礼“快请进,夫人和各堂主已经等两位很久了。” “堂主?”龙正义还以为他听错了。 “呃,没什么,只是我的叔叔、伯伯们。”温柔没想到她妈妈会谨慎其事的请来一票平常难得露脸的老家伙,心里相当乐,这表示她妈妈很看重龙正义,已经不当他是外人了。 虽然她和他八字还没有一撇,但以她对他的观察和了解,相信在学校样样表现优异、极具领袖特质的他,肯定是她另一半的最佳人选。 想当温家的女婿可不容易,必须要体魄够强健、知识够渊博、胆大心细还要讲义气,否则就算她看上了,也过不了她老妈和山井叔他们那一关。 “为什么你的叔伯们要以堂主称呼?”龙正义走出车外,见两旁台阶上各站满了穿着黑西装、白衬衫、黑领带、黑皮鞋的彪形大汉,心里不禁惶惑丛生。 “等会儿再跟你解释,现在我们先进去吧。”温柔喜滋滋的挽着他的手,相偕步上阶梯。 那些壮汉人数之多,从外头一直延伸到内部回廊,然后接向玄关处,算算竟有一、两百人,虎视眈眈的全盯着他瞧。 气氛十分庄严而肃穆,周遭寂静得让人不由自主紧张起米。 龙正义表面强装镇定,暗地里却猛咽口水、喘大气,心里嘀咕着,完了,误上贼船了,这一窝子用膝盖想也知道,非奸即盗。 要不要现在赶紧打退堂鼓,以免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万劫不复。 “你确定这是你家?”她看起来不像贼头的女儿呀。 “不要怕,他们没恶意,我妈也很和善。” “是吗?”分明就是一群豺狼虎豹,还说没恶意,哼!以为他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吗? 想着想着,突然听到一声轰然巨响“大小姐好,龙先生好。” “啊!”全然没有心理准备的龙正义,霎时两脚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嘿,你这是怎么啦?” 温柔挽着他的手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一旁的人见状赶紧过来帮忙,四个大汉轻松将呈现恍惚状态的龙正义扶起。 “快把龙先生送进屋里休息。”在屋里闻声出来查看究竟的日禾堂堂主姜常帆急忙吩咐众人。 “不。”见他吓到脚软,温柔俏脸倏然黯沉,娇声喝阻大伙。“把他丢出去。” “阿柔,她可是你男朋友。”人家没见识过这种阵仗,难免一下子不能适应嘛。 “现在已经不是了。”胆小如鼠,没出息的东西!才第一关就过不了,凭什么陪她妈妈吃饭。“阿强,帮他把车子开回家,我看他现在连方向盘都握不稳。”语毕,她阔步走进大厅,看都不看龙正义一眼。 jjjjjj 客厅内的首位上坐着雍容华贵,虽两鬓霜白但仍英气慑人的温凤,两旁依次坐着山井、星禾堂、月禾堂、青禾堂共八名堂主,大家应邀前来餐叙,脸上的表情都颇为凝重。 星禾堂堂主夏立明叹了一口气说:“再这样下去,我们黑凤帮在三重、新庄一带的地盘将岌岌可危。” “都是那个姓易的家伙,如果不是他,我们几处场子的盈收也不会急速下降。”向来以敢伙敢冲,道上兄弟尊称为青面鬼的青禾堂堂主陈武雄忿忿不平的说。 “易昊勤的确不是个省油的灯。”山井是众人之中最老谋深算的,连他都这么说,足见黑风帮这次所遇见的威胁相当严重。 “摸清他的底细了?”温凤优雅地吸了一口茶,左手稍稍拉整那袭昂贵的凡赛斯套装,目光缓缓看向在座的每一个人。 “他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月禾堂堂主宋家昱啐道:“不只是我们查不出他的底,就连山本组、天道盟和竹联的人也不清楚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自从三年前,三重帮的黄氏兄弟分家以后,原本以为他们雄霸一方的势力范围就将瓦解,没想到忽然冒出易昊勤这小子,以秋风扫落叶的速度,不但收编了三重帮的残余帮众,连同分散各处的弟兄们和早已金盆洗手的江湖三大耆老江梦雄、李政军、周文杰也纷纷投靠到他旗下,短短几年,其势力已遍及台湾各重要据点,即使是台南帮的邱连宏,高雄帮的高见明也不得不买他的账。 最近易昊勤更铆足全力,想要吃下黑凤帮,并扬言六个月内要温凤拱手让贤,卷铺盖从此退出江湖。 “是人就会有底,查不出来就代表能力不足。”温凤把话说得很重,脸色更是难看“束手无策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只能挨打受挫,完全没有反击的余地?” “依我判断,应该是香港或越南那边的人。”陈武雄猜测着。 宋家昱也说:“不一定,柬埔寨也有可能,据说竹联前老大在那儿培植了很多新手,也许” “不管他打哪儿来,总有个起源,去,查清楚,光是动嘴巴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温凤不耐烦地打断他们的话。全是揣测之辞,废话一堆! 夏立明忍不住说:“可惜阿柔不是男人,否则凭她那颗超伶俐的脑袋,就算有十个易昊勤也不够看。” 又是一句废话! 温凤本想狠狠的训他们一顿,不意眼角余光瞟见温柔翩翩然地走了进来,赶紧转移话题。 “龙先生呢?你不是要带他回来吃饭?”瞧她女儿高高噘起的嘴巴,想必是小俩口吵架了。 “他吓破胆,所以被我三振出局了,我要阿强送他回家。”温柔心情恶劣,懒懒地和众叔伯们寒暄后,径自走进饭厅。 洪妈整治了一大桌菜肴,龙虾、鱼翅、红浔、烤乳猪足可供二十几个人享用。幸好龙正义没种走进来,否则岂不白白糟蹋了这桌好料。 她坐下来,才抓起一大块虾肉往嘴里塞,她老妈就跟进来了。 “听说龙先生突然脚软,是怎么回事?”温凤伸手拿下她才端起的白兰地,要她先把话说清楚。 “还不都怪你,没事摆那么大的场面,不把人家吓得屁滚尿流才怪。”不给喝酒,吃肉总行了吧?唔,洪妈的手艺是愈来愈精湛了,乳猪烤得恰到好处,皮脆肉软,汤汁一点都不流失。 “你不是说他很有男子气概,一定能独当一面,是将来黑凤帮最大的希望?”哪晓得这么呃,不堪一击。 “好啦,总之我已经注定这辈子要当老姑婆了,有什么招式你就尽管使出来吧。”有这么庞大的“黑底”做靠山,她的婚姻大事肯定是玩完了。 “讲那什么话,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好。”温风看着女儿狼吞虎咽的吃相,又好气又好笑“小心,别噎着了。记得你刚考上大学那年,跟我说过什么来着?” “没忘,我说我要青出于蓝胜于蓝,带领黑凤帮迈向另一个高峰。” “你山井叔听到我的转述时,开心得跟什么似的,直夸赞你有大志,将来必有一番了不起的成就。而你身为黑凤帮帮主的女儿,那么你所结交的男友能够只是泛泛之辈,完全禁不起一丁点考验?”光是一群人迎接就被吓得四肢无力,哪天真刀真枪干起来,岂不当场昏厥,丢大伙的脸。 母亲说的话温柔不是不了解,她也很赞同来个小小的震撼教育,可她就是忍不住气,追根究底要怪的还是自己,是她识人不深,无知人之明。 “但龙正义在学校表现的确很优呀。”怎知原来是草包一个。 “这世上充满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男人,将来你慢慢会懂。”温凤轻柔地抚着女儿如瀑的长发,语重心长的说:“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江湖路不是人人走得来的,妈妈只期望你将来幸福,能不能成就大业,我真的是一点也不在意。” “就因为我不是儿子?”她不以为然的撇嘴“连你也有这种重男轻女的八股思想,难怪一个易昊勤就让你们忧心如焚,惶惶不可终日。” “你也知道这个人?”温凤眉头皱了皱,她交代过山井,不要告诉温柔太多帮里的事,免得影响她念书,怎么还是让她知道了。 “当然,帮里大大小小的事,没有一件我不清楚的。”她把啃得精光的鸡骨头往桌上一丢,正色道:“妈,就算你一千万个反对,我还是会以黑凤帮的继承人自居,因为除了我,你根本找不到最佳的接棒人选。” “不行。”温凤板起面孔,严肃的说:“我要你出外继续念书,将来就在外国定居,永远不要涉足江湖,这也是你爸爸的遗愿。” “当时我才三岁,爸爸根本不知道他虎父无犬女,你怎能跟着爸爸一起糊涂。”每次提起这个,她们母女俩就禁不住大动肝火。“再说,我的英文又不好,怎么出外留学,我” 她话未说完,温风就把口袋里的成绩单掏出来递到她面前。 “自己打开看看。” “不必了。”前天她上网就查到托福成绩。可恶!怎么她故意乱考,成绩还那么好。“妈,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台湾孤军奋斗,山井叔他们也都老了,妈,让我帮你,我相信” “不要再说了。”温凤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原本她还把希望寄托在那个“优秀到不行”的龙正义身上,现在她是什么奢念都没了。“准备出外去吧,等你申请到学校,我会在那边帮你买栋房子,让洪妈过去陪你。” “妈!”温柔发出抗议。 “我的话就是命令。”温凤一旦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然而,有其母必有其女,温柔的性情正巧完全得自她的遗传。 jjjjjj 一抹颀长伟岸的身影笔直伫立在高楼的阳台上,看着对面河岸处处灯火繁华热闹的景象,和他似乎毫不相干,他的眼神飘荡在远方,思绪飞往迷蒙的苍穹。 易昊勤,清迈美斯乐华人第二代,段希文将军第二连队队长之子,现年三十三岁,未婚。这就是他的机密档案资料。 其实他从来没有刻意隐瞒他的过往,只是关于他的身世背景太过飘泊曲折,所以江湖上始终无法窥知一二。 从八岁离开泰国以后,他的足迹遍布香港、马来西亚、越南、柬埔寨和日本等。 他在越南丛林曾徒手打死过一只被偷渡进口逃脱的美洲豹,当时年仅十三岁的他,已拥有惊人的体魄和过人的智慧,至今这段事迹仍为南越人民所津津乐道。 在柬埔寨帮助金中奇上校平定暴民,并查获黑道帮派藏匿在金边一处兵工厂,而声名大噪。 但这都不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骇人速度席卷台湾黑帮,且一口气吸纳广大帮众的主因。 他靠的是灵活的手腕和绝佳的时机,他清楚什么地方需要他,需要他做什么,因时因地制宜。 他紧抿的薄唇微微上扬,踌躇满志的啜了一口手中的威士忌,刚毅的脸庞极难得的泛出柔和的表情。 但,当他把目光投向二楼时,心绪霎时又纠结成团,好看的迷人笑靥一闪即逝。 “易先生。”管家老韩轻手轻脚的来到他背后“小小姐醒了,她吵着要见你。” “叫保姆过去陪她。” 他十分犹豫,嘴巴翕动了下又紧紧闭上,转身离去。 小小姐指的是他的义女方若筑。 五年前,当他欣喜若狂,计划和心爱的未婚妻方梦寒共筑爱巢,从此地久天长时,岂料,她却告诉他,她怀了三个月的身孕,而孩子的父亲是个叫王成剑的华人,但已下落不明。 这件事对他简直是晴天霹雳,更是天大的讽刺,无以复加的痛苦让他从此纵情酒色,放浪形骸。 方梦寒产后不到一个月,即丢下甫出生的女儿不告而别,至今音讯全无。 他不曾派人去找过她。走了也好,水性杨花的女人满坑满谷,他不需要摆一个在家里头,时时勾起他胸口永难抹平的伤痛。 领养方若筑,供她一切生活所需,是道义上的责任,不含丝毫个人情感。对方若筑他已是仁至义尽,要求他像一般的父亲那样给予呵护和关爱是过于苛求,何况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黑凤帮,那是他的下一个目标,他必须集中心力运筹帷幄,和传说中的女强人温凤来一场对决。 “易先生,小小姐她”老韩为难的又来到他面前。 “爸爸。”四岁多的方若筑穿着睡袍,披散着长发,手里还抱着一条浅粉色的大毛巾,张着可爱的大眼睛望着他。“我不要保姆陪,我要你陪,你讲故事给我听。” “我累了。”他不愿看她,甚至不肯伸手去抱她,因为她和她妈妈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方若筑爬上沙发,企图夺下他手中的酒杯。“累了还喝酒。” “去睡吧。”他巧妙地闪过她“你乖,明天我给你买泰迪熊。” “我已经有一整个柜子的泰迪熊了。”她忽地跳起抱住他的脖子,仰头看着他的脸。“我们老师说,做爸爸的每天要给女儿一个热情的抱抱,这样我才会长得好。” 易昊勤眉头轻蹙“你已经长得很好了。”以她四岁又五个月的年纪,一百一十公分,仅仅十三公斤重,是太瘦了些,可他并不想在意。 “哪有,”即使他并不太搭理她,她还是很主动的,三不五时就去缠他,让他不得不正视她的存在。“你看我的小肚肚,都没有肉,你再不常常抱我,我就要变成干扁四季豆了。” “去睡吧,很晚了。”他依然不为所动“老韩。” “是的,易先生。”一旁的老韩领命要抱走她。 “爸爸!”方若筑嘟着小嘴嚷着“爸爸最坏了,我不喜欢爸爸,我要妈咪,我要自己去找一个妈咪。” “嘘,小小姐乖。”老韩赶紧安抚她,以免惹得易昊勤勃然大怒。 在这栋别墅里,任何人都不被允许提到类似母亲或妈妈这样的字眼,否则是会吃不完兜着走的。 “你该跟她说明一切。”组织里位居第二把交椅的欧阳靖南从珠帘后走来,一把抱起方若筑,在她粉嫩的小脸上亲了又亲,才让她乖驯的返回卧房。 “她还不足五岁。”易昊勤不耐的搁下酒杯,眉宇蹙得更紧。 “但她懂,错不在你,毋需瞒她。”欧阳靖南的身量和易昊勤一般高大,两人站在一起恍若一双天柱。 易昊勤不愿多言,他冷郁寒冽的脸庞转向浓墨的夜空,黑瞳闪烁着如谜一般的星芒。 第二章 “你说阿柔没有去注册,是什么意思?”温凤陡地从办公桌站起,直盯着跟她一样焦急的山井。 “根据暗地里负责保护她的保镖说,她不但没去办理注册,开学快一个星期了,她都没去上课,只是每天很认真的收集一大堆不知是什么的资料,然后”山井忽然停了下来。 “说下去!”温凤大声命令。 “然后,洪妈今天一大早到房里叫她时,发现她留了这张纸条。” 温凤快速打开折得整整齐齐的信纸,上面写着 妈,别火大唷!我暂时搬到外头住一阵子(不会太久的),一旦肃清强敌就回来。 不要皱眉头,不要喘大气,更别破口大骂我不知天高地厚。 瞧,你又咬牙切齿了,何必呢?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等着,我去捉一只泰北恶虎,回来给你当标本。 超爱你的女儿柔柔留 “这孩子!”温凤气得把信纸撂到桌面,整个人跌坐回皮椅上。“她知不知道易昊勤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居然敢去持虎须,简直是不知”唉!她要骂什么她女儿都猜到了,做母亲做到这么失败,还真是有够呕。 “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快派人去把她找回来呀!”焦急的她把一肚子气往山井身上发泄。 “省省力气吧。”山井说:“她比我们谁都聪明,她既然有心躲着我们,就算把整个台北掀开来,也不见得找得到她。” “难道我们就这样坐视不管,任由她去自取灭亡?” “也不见得会是这么悲惨的结果。”山井对温柔倒是颇有信心。“对付强敌,使用蛮力的胜算远不如智取来得高明,大小姐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但论谋略心机,却高人一筹。我认为该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证明她的本事。” “说得容易。”温凤仍是一千个不放心。“易昊勤不同于我们曾经对付过的角色,他不但阴沉诡诈,而且心狠手辣,万一阿柔落进他手里,后果将不堪设想。” “再剽悍顽强的人,也有他的罩门。” “只怕阿柔还没找到人家的罩门,就”温凤忍不住流下泪来。 这是山井第二次见她落泪。第一次是在金钱标过世的时候,之后二十年来,遇到再大的困境,都不曾见她珠泪沾襟。 “阿凤,别哭。” 他比她年纪小了三岁,向来以凤姐相称,此刻他忽然改口并且语调轻柔,深情款款,令她心口微悸。 “不许这样叫我。”山井的情意她懂,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份情也只有永埋心底了。 “是的,凤姐。”谨守分寸的他,马上敛起深情,回复惯常的肃然。“需要我马上派人去找大小姐吗?” “不必了,你说的也没错,我们就拭目以待,看她究竟能不能扳倒易吴勤。” 山井欣然一笑,温风态度的转变,不仅是对女儿的信任,更是对他的信赖。 jjjjjj 谤据调查,易昊勤旗下除了带有黑道色彩的事业以外,端得上台面的还有电子、钢铁、证券及传播公司等。 温柔在校学的是传播管理,因此她选择传播公司做为计划的第一步。 凭借着出色的外表,以及灵敏的临场反应,她很快的获得一份记者的工作机会,主要负责采访商界名人,在电视频道上常看到她姣好的身影。如此一来,即使她不主动和她妈联络,也能够知道她是平安的。 担任电视台记者的另一个目的,则是为了吸引易昊勤的注意。那家伙的行踪虽然神秘,但其风流韵史却鹿为流传,进到公司以后,她更是听到不下一卡车,关于他的种种情事。 这家电视台的女记者,只要姿色过人的大半都是他的爱奴,他也从不避讳让人家知道,他把女记者当餐后甜点来享用。又因为他出手阔绰,从没听过谁抱怨,或心生悲忿。 这是公开的游戏规则,跃跃欲试的大有人在,而乐在其中的更是多不胜数。 温柔进公司才满一个月,就接到采访主任季和谦要她上十六楼见总经理的命令。 “哇,这么快就轮到你了。”主跑行政院的蔡丽雯醋意十足的说:“说,你是不是走后门,才获得易公子的特别青睐,让你飞上枝头?” 嘿,别那么酸溜溜的嘛,温柔贬眨眼,娇笑的反问:“后门要怎么走,改天你得教教我。” 易昊勤钦点她,是她计划中的一步棋,否则她干嘛每次上班都耗费大把的时间,把自己妆点得像只花蝴蝶。 “哎唷,好会装哦你。”采访立法院的陈慧心娇柔含嗔的推了她一把。“当上红人以后,可别忘了我们唷。” 照惯例,一旦成为易公子的枕边人,很快就能晋升为黄金时段的新闻主播,届时年薪数百万是绝对少不了的,更别说还有一大堆随之而来的权势和福利。 蔡丽雯勾住她的手臂“你八成是期待很久了,我一看就知道。” 温柔依然只是一味地低笑。是又怎样? 她有她的阴谋,易昊勤有他的手段,她想遍了所有斗智斗力的招式,就这招美人计,能在最短时间内贴近他的身旁,使起来最不费力,也最没风险。 擒贼先擒王,解决了那家伙,她妈妈和山井叔们才能高枕无忧。 “温柔,不是告诉你了总经理召见吗?怎么还在这里发呆,当心去晚了遇上龙卷风。”季和谦好心提醒她。 龙卷风指的不是易吴勤,而是专门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总经理室机要秘书张素素。 踏入电梯按下第十六楼的按键,她看向镜中的自己,嗯,妆化得够浓呛,衣服也选得很俗丽,集合了冶艳与肤浅,这代表她很好上手,容易让对方解除戒心。 易昊勤我来了,准备接招吧! 当电梯门打开后,她先将四下仔仔细细梭巡一遍,才款步向前。 “你就是温柔?”这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了她一跳。“九点多就打电话下去了,你到现在才上来,蜗牛吗?”张素素尖苛的眼睛往上一翻。 温柔深吸一口气,本想大声吼回去,不过她告诉自己要冷静。 “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闲着没事,专等在这儿吓人?”不过是个秘书,嚣张个什么劲! “喂!”敢顶嘴,活得不耐烦吗?张素素瞠起牛眼,乖张的两手叉在腰上。 “废话少说,”温柔来个先发制人,免得听她念五四三。“待会儿总经理怪罪下来,我就说你索贿不成,故意挡路。” “什么?”没想到这温柔好大的胆子,牙尖嘴利的,竟害她忘了怎么回应。 趁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温柔赶紧向前走,直接来到总经理室外。 据她这一个月的明察暗访,这栋二十层楼的建筑有十一层都是属于易昊勤名下的。每层楼分属不同公司,业务上虽没往来,财务上却是互通有无的。易昊勤的办公室是总指挥中心,任何一项投资案都是在这里商讨研拟,作成决策,再交付各部门、各公司执行。 易昊勤以中央集权的方式,统管他旗下的所有据点,这免去了她一一击破所必须花费的数倍心力和时间,只要撂倒他就可高唱凯旋歌,班师回府了。 站在气派的办公室门前,她摆出气质百分百的姿势,轻轻在门板上敲了两下。 这个易昊勤会长啥德行呢?若是个矮短肥胖的急色鬼,那她要完成任务就加倍艰辛了,至少眼睛会非常受虐。 “进来。”还好门内传来的嗓音不错听,就算长相难看,至少耳朵也不会太受罪。 温柔打开门,非常优雅的走进去。 哇!好大的空间。 近百坪的办公室,只摆着一张超大的桌子和一套火红丝绒维多利亚风的古董沙发,墙上挂着几幅油画,有外国的名家达文西、米罗、夏卡尔的作品,也有本土廖清和、王以旭、颜之敏的作品,另有一幅胶彩竟看不出是谁的画作,莽阔的山峦草原,上头奔驰着两匹高大骏马,骏马上坐着一男一女,笑容满面,下边的画家署名青衫客。没听过,那是谁? 没时间让她细想,她得先找到黑凤帮的头号仇敌,以便展开灭敌计划。 奇怪,他人呢?眼珠子朝四周环顾一圈,终于在落地窗边找到那抹挺拔的身影。 “总经理。”她水汪汪的眸子直睇着悠闲泰然啜饮着咖啡的易昊勤。 长得不赖嘛,正确的说,应该是帅呆了。温柔在心里头吹了记口哨,庆幸自己不必跟个牛马蛇神尔虞我诈。 “温柔?”他走回办公桌后,玩味地盯着人事处送上来她的资料“人如其名?” “不,相去甚远。”她扬着眉,咬着下唇,向易昊勤抛出一记媚眼,含蓄中有着热情奔放的气息。 她必须努力表现出一副拜金的虚荣样,才能符合他的需要。她调查过了,他对自命清高和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相当嗤之以鼻,在他眼里,敢付出,敢开口要,就能成为新宠。 此刻她最要小心的是尺寸的拿捏。 “知道我找你上来做什么?”招呼她在沙发上坐下后,他两指轻支着下巴,犀利的眼光静静打量着她。 “只要别开除我,什么都好商量。”这年头景气坏到谷底,能有一份安逸的工作就是小老百姓的福气了。她的话应该很能打动他的心,既不刻意装傻,又能坦白表明立场。 “很好。”果然,他露出笑容,眼神也不再犀利。“从下个月初开始,就由你担任晚间七点的新闻主播。” 耶!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只费了一点点工夫。温柔在心底痛快的呐喊。 “谢谢总经理抬爱,我一定全力以赴。”绽出一朵美美的笑,让他印象更深刻些。 “到那边坐下。”他指着左斜方的沙发椅,并起身率先走了过去。“你是台北人吗?” 开始调查她的背景了?“是的,我在台北出生,但老家在台南麻豆。”穿着窄裙的她坐在沙发上,两腿不得不夹得死紧,以防青光外泄,不过这也让他更清楚的看到她的美腿是多么修长、匀称。 在他准备猎捕她之前,她得亮出足够的诱因,才能令其锲而不舍,一步一步走向她设好的圈套。 “希望你在主播台上的表现,和你采访的功力一样出色。”他勾起一个坏坏的笑容,两眼一眨也不眨的直盯着她姣好的容貌。 不太对劲哦!他的眼神怎地让她的心底无端起了一阵慌乱? 山井叔说,没有晕过船的人,一旦碰上大风浪,是会晕得比任何人都惨。性与爱情这两个玩意儿,都是她此生尚未涉足的领域,虽前后交过几个男友,但也都还停留在发乎情,止乎礼的崇高境界中,那种琼瑶式轰轰烈烈的恋情,她根本想都不敢想。 但,人家连碰都没碰她一下呀!她激动个什么劲?看来这男人恐怕没有她想像的那么好对付。 她好斗的天性充分被激发出来。男人她不是没见过,黑凤帮里俯拾即是,但像他这么有意思的男人,则属首见。 “当然,如果做得不好,我随时可以卷铺盖走人。”她眨着长长的睫毛,自信中透着娇柔。 “看来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他笑着说:“不过,因为主播工作时间不长,工作量也不大,所以你还得兼负其他任务,例如,陪我交际应酬。” 总算说到重点了。温柔心领神会的颔首,表示她欣然接受,还有点迫不及待呢。 “能受到总经理的倚重,是我的荣幸。”不这样她怎能顺利进行渗透与破坏的工作。 “很好,不矫情造作正是我需要的,我没有多余的时间玩那种追逐的游戏。” “了解。”她也很怕浪费时间呀,速战速决才符合经济效益。“能偶尔陪伴在你身旁,已经不知羡煞多少人了,我岂敢再有奢求。” 他抚着下巴,眼光仍研视着她。“我不会亏待你的,如果你能公私分明,不做非分之想,我们会合作得很愉快。” “肯定是。”她谄媚的迎合道,用稍稍放肆的眼神挑逗他。 这招相当奏效,易昊勤饶富兴味的倾身伸手托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秋瞳良久。 鱼儿就要上勾了,她心中一喜,脸上竟不小心泄漏出心情。 “笑什么?” “抱歉,乌鸦要飞上枝头当凤凰,难免喜形于色。”她故作自责的轻咬朱唇。 “喜形于色无妨,就怕得意忘形。”他的手没在她光滑的下巴上久留,即坐直身子,口气转为疏冷“下去吧,先去请半天假,晚上七点有个饭局。” “是。”她款款走向门口,每个步伐都力求风情万种,因为她知道,他还在看着她。 当她的手碰到门把时,易昊勤忽地叫住她“不要打扮得太花俏,今晚都是些高贵名流。” 温柔侧过身子睨他,他的目光果然追逐着她。“这可难倒我了,不怕总经理见笑,以我的收入还真是穿不出一件像样的服饰。” 易昊勤给了她一张名片“去这家店多挑几件衣服,记在我账上。还有,”他到办公桌后边,打开那看起来像橱柜之类的一扇木门走进去,原来里面还有一个大套房。 温柔望去,只能见到一张茶几上摆着唐代龙泉窑松鹤青香炉,袅袅烧着檀香,那轻烟弯曲像一尾腾空飞翔的白龙。 他走出来后,手上拿了个盒子“这个你拿去。” 她一愕,忙将目光调向他手中打开的珠宝盒,里面是成套的祖母绿首饰。 她出身豪富,自然见识过不少这类贵重的东西,但为了佯装井底之蛙,她嘴巴张成o字型,眼睛瞪得像铜铃,大口喘着气。 “这太贵重,我不能要。”假仙一下也是必要的。 “拿去。”他面无表情的说“我的话就是命令,你最好记清楚。” “是。”翻脸翻得好快,一点不合他的意,马上就“结面腔”可怕的男人。“晚上七点我该到哪儿等你?” “我会派车去接你。走吧。”他的口气冷淡到有些无情。 “是。”温柔带着他的“见面礼”轻快的走出房门。说真的,无情冷酷的男人才好应付,要是显出一副情圣的样子,就棘手了。 狩猎者当久了,一旦知道自己成了他人狩猎的目标,将会有怎样的反应?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易昊勤得知真相时的模样了。 jjjjjj 挑衣服对温柔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了,从小在妈妈和山井叔刻意调教之下,培养了极高的鉴赏能力,她甚至可以一眼就看出对方身上穿的服饰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不过这些专长可都不能在易昊勤面前显露,免得引起他的疑心。目前,不被他识破其实身份,是最首要的事。她相信,以易昊勤的无情冷酷,一旦有所发现,铁定会让她死得非常非常难看。 她必须步步为营。 “唔,就这件吧。”prada的紫金色缎质小晚礼服,有点俗又不是太俗,但很能衬托出她姣好的身段,配上这堆首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还没有遇上神仙教母前的灰姑娘,离主妃还有很大一段路要走。 回到住处打扮妥当,她无聊的坐在房里等候。这间小套房是之前请山井叔帮她弄来的。刚离家时,她原本在景美租了一间小鲍寓,有天在街上被星禾堂的立明叔撞见,那大嘴巴很快就把消息传回去给她妈妈,当天她就被迫迁入仁爱路的一栋近五十坪华厦。 但想想乡下来的穷女孩怎么可以住在那种地方?踩扁易昊勤他也不会相信。就算他不见得有机会到她住的地方来,还是不能大意。俗语说得好,小心不蚀本。 他喜欢豪放拜金女,那她就该不负所望,给他祖钱如命得彻彻底底,才算敬业呀! 七点整,门铃准时响起。 想都没想到易昊勤居然亲自来接她,惊愕之外,不免戒慎三分。好在她有先见之明,否则这下岂不要露馅了。 以他的尊贵之躯,肯屈就前来,绝非对她特别重视或另眼看待,他也许只是想来探看,他的新欢究竟有没有危险性,值得下多少筹码? 见她一身亮闪闪的紫金色,易昊勤虽不满意,但并没多说什么。 两人无言的坐进他的黑色bmw加长型礼车,司机非常识趣的关上前后座中间的屏幕,让他的主人得以为所欲为。 车子行经林森南路时,沉默良久只用眼睛审视着她的易昊勤忽尔开口问:“会计部告诉我,你只挑了这件晚礼服?”他眼中有着跟她一样的警戒,还多了一丝困惑。 对哦,她怎么可以不趁机狠狠捞他一票,那才是穷丫头该有的正常行为呀。失算! “细水长流嘛。”她低低地一笑“一下子就把卑贱的出身显现得太尽,怕总经理会瞧我不起。” 他也笑,不是很真心的那种。“好个细水长流。”边说他的右手边搭上她裸露的膝盖,轻轻的捏了下。 温柔倒抽一口气,身子不自觉的紧绷起来。这又让他不解了,他偏着头,眼中含笑,手上的劲道加大许多。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强,她却浑身打着冷颤。此刻打退堂鼓似乎嫌太晚了,一个月前她不是才信心十足的跟妈妈说,要入虎穴擒猛虎的吗?这下猛虎就在眼前,还不快快挺起胸膛进入备战状态。 易昊勤的手沿着她的大腿一路往上攀,很快地来到私密处。她的目光盯着他修长的指头。唉,这只手可真精彩,巨大的五指仿佛经历了残酷的对待,伤痕处处,令人怵目惊心。 下意识地,她执起他的手,放入掌心,轻轻握住。“痛吗?” 易昊勤像受了强大的震撼,倏然将手抽了回去,吓得温柔朝后紧抵着车门。 “对不起。”她实在不知犯了他什么忌讳,不过是看一下他的手嘛。 “过来!”他冷着面孔命令道。 她咽了一口唾沫,心里七上八下的慢慢挪近他。猛地,他一手擒住她的臂膀,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果决冷毅的薄唇气急败坏的印上她的小口,接着便是一阵强取豪夺式的热吻,直吻得她天旋地转、心慌意乱。 那晚的饭局究竟是怎么开始,如何结束,温柔完全记不得了,她只知道最后自己糊里糊涂的跟着他住进一家五星级饭店的双人套房。 此刻耳畔传来哗啦啦的冲水声,不一会儿,梳洗完毕的易昊勤光着上身,腰际只围着一条白色毛巾,正大步的走向傻傻躺在床上的她。 “等一下。”因他压上来的沉甸重量吓得突然回神的温柔,慌忙推开他,跳下床去找她的皮包。 “做什么?”易昊勤愠怒地问。 “呃,那个卫生棉。”她没想到发展得这么快,现在只得靠那薄薄的一片死里逃生了。“我刚好生理期,恐怕不太方便。” 易昊勤噙着冷冷的笑,不再有任何举动,只定定地瞅着她。 不是很锐利的眼光,却教她忐忑起来,好像每一口呼吸都会泄漏她努力隐藏的秘密。 “对不起哦,易总,我”为了预防她就此被打入冷宫,永世不得翻身,还是要先示弱,赶紧赔罪“我只是还没准备好,有些事嘴巴上说很容易,但真要做起来就” “第一次?”他淡淡地问。 “唔。”他是花丛中的常客,她不可能瞒住这个事实。 他原本微怒的眼已平静无波,但兴致好像也全消了。过了大约一世纪那么久,才听他说 “告诉过你的,我没时间玩追逐的游戏。” 他把脸转向看着窗外的夜空,无情的说:“你走吧。” 第三章 进退两难的温柔清楚得很,今儿个易昊勤要她,她便是他眼中的西施、掌上的明珠,虽然不见得能进驻到他心里去,但至少在这段时间内,她可以进行刺探、颠覆、破坏的工作;可一旦触怒了他,那她的行情很快就会跌落谷底,他说不定当下就判她死刑,让她在他旗下所有的事业体中永远除名。 为了保住黑凤帮数十年的根基和数百名兄弟的前途,她必须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幸好易昊勤是个出色的男人,如果他不要太粗暴野蛮的话,这个生命中的第一次应该不至于太痛苦,太难以忍受。 僵立在门边思索了好一会儿,她咬牙决定豁出去了。是啊!坚持到几时呢?他既然已挑了今儿个晚上,那就今晚吧。 “我说你可以走了。”他仍望着长空的繁星,背影颇为萧索,口气明显的不耐烦。 温柔还是一动也不动,她需要多一点点时间,让自己鼓足勇气,好拉开晚礼服上的拉链。 “走,马上给我滚出去!”他声量并不特别上扬,却是火力凶猛。 听身后传来细微声响,易昊勤转过身子,想看看她究竟为什么死赖着不走,却见她那身紫金色的礼服倏然滑落她玲珑曼妙的胴体。 他饶富深意的看着她。回心转意了?女人,他太了解了,他低笑。 在他眼里温柔大概只够得宠两三个星期,最多不超过一个月,懂得把握良机才是聪明的选择。 没等他下达指令,她已乖乖的躺回床上,闭起双眸,像等候处决一般。唉!其实她早料想到终究会有这一天,快刀斩乱麻面对才干脆。 等了好久,等不到易昊勤采取行动,他不会这样就对她没兴趣了吧? 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地眨呀眨,她迷惑地睁开眼,想瞧瞧他到底为何按兵不动,怎知,一张开水眸,他那帅气飞扬的面孔就映入眼帘。 近在咫尺的鼻息,令她原就不安的情绪益发惶恐。她呼吸急促的鼓动胸脯,像是在催促他尽快占有她,她愈是想安定心绪,愈是调不匀气息。气死人了! 他讥诮地问:“很难下定决心?” “是不太容易。”她老实回答。 “诱因是什么?”他食指指腹沿着她挺秀的鼻梁,缓缓下滑至如丝殷红的唇,揉搓良久,流连再三。 “那套祖母绿的首饰。”温柔言不由衷的说,却很符合他所下的定论人为财死,女人尤其明白个中滋味。 他笑了,亲着她的嫣颊,含住她的朱唇,用她精致的五官、美好粉嫩的身躯来取悦自己。 “总总经理,”临到关头,她又有问题了“可不可以先暂停一下下?” 易昊勤无言的瞪着她。 “我去包包里拿个东西。”她歉然地从他身下溜出来,再跳下床。 他不再发怒,斜侧着身子,一手枕在脑后,欣赏她秾纤合度、几近完美的身材。 温柔把“东西”捏在手心,趑趄的不知怎么递给他才好。 “你你可以,呃,愿不愿意套上这个?”虽说她是牺牲小我,也没必要冒着生命的危险。与狼共枕已经很危机四伏了,若安全防护措施再不做好,万一被他传染上什么病,或不小心怀了他的孽种,岂不惨兮兮。 他讶然失笑“保险套?你担心怀了我的孩子?” “也不尽然是这样。”好个坏男人,避重就轻。“不过,也是啦,我知道自己的分量,能当上你的情人已经是祖上积德,要是妄想更上一层楼,就是痴人做梦了。因此,挟孩子而自重这一招是万万使不得,到时还得花钱费力伤身体的去打掉,岂非多重损失。” 骄傲自负的男人,总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想尽办法要拴住他,偶然遇到一个仅守分寸,不敢过度奢求的她,自然疑窦乍生了。 “希望你不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这也有错吗?”她笑吟吟地说:“能让你宠爱得久一点,赏赐多一点,不就是我们这类没见过世面的小女人唯一的希望吗?” “很聪明的想法。”将她拉回床上,他的身子很快的覆上去。 “还没啦!”她急着喊卡“你还没还没”她话都没说完,便坠入万丈深渊,束手无策地 jjjjjj 温柔连稍稍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朝阳从厚重的窗帘细缝中偷偷跃进,闪闪亮亮如精灵般的光点,搅扰她痛楚又快乐的春梦。 怎么会有一件这样的事情,让你欣喜让你忧,让你沉沦又让你登至辉煌? 望着床上的落红,她羞涩的把头脸埋进被单里,想哭,却流不出泪来。 易昊勤什么时候走的?她发现床头柜上留有一张字条,要她下午三点准时去上班。 好个苛刻的大老板,现在是正午十二点,身为他的新欢,别说额外放一天假,连迟到的特权都没有,真逊! 到浴室冲澡时,发现镜中的自己两颊居然红晕艳艳,眼中春情灿灿。唉! 要是被她妈妈看到她这副德行,不当场口吐白沫才怪。 坦白说,她并不觉得太糟糕,易昊勤是个中好手,调情的功夫一流,她甚至从中得到了相当大的欢愉。 完了、完了!她竟然回味无穷哩,这还得了,出师未捷身先陷,第一回合她算是一败涂地,还好意思在这里评论仇敌的做ài功力。 赶紧穿好衣服,准备回到秘密基地,重新研拟对策,希望下次对决能挽回些许颜面。 咦!颈子上一点一点的是什么?从镜子里仔细一看,老天!是吻痕,易昊勤那家伙在她脖子上种了一堆草莓,这要如何是好? 懊死,他还敢叫她三点准时上工,七点准时上主播台,这得涂多厚的粉才足够遮掩?她忙打开粉盒,扑上二层又一层,总算模糊了那些激情印记。 一通电话在她忙乱中打了进来。“喂。” “温柔,你在哪儿?”是季和谦,听来口气满急的“快到公司来,今天晚上七点游院长将接受我们的专访,总经理指名要你上阵。” “啥?”怪不得易昊勤要她准时去上班,原来他做了这样的安排。是厚爱唷! “别哼呀啊的,一个小时内我要见到你的人。”说完他马上挂电话。 手机断线了一会儿,她还愣在那里,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是真的。 凭她一个才人行一个多月,大人物犹见不到几个的小小无名记者,竟然能够担负采访行政院院长的工作,这简直就是太呃,太抬举她了嘛。 温柔吹着口哨奔出饭店,回到自己的公寓,精心打扮后,上班去也。 手机又响了,心想准是季和谦打来催她的。唉,人红连城墙都挡不住。可定睛一看荧幕上显示的数字,不是他,是山井叔。 “喂,山井叔,是我。”该不会家里出了什么事吧? “阿柔啊,你妈妈有急事找你,要你晚上拨个空回来一趟。”山井叔的口气听起来挺着急的。 “晚上不行耶,我今晚”该死的手机,竟然发出快没电的警示声“山井叔,我待会儿再打给你。” “不行,你无论如何得回来一趟。” 断讯了。温柔望着没电的手机,不知怎么才好。 此刻一点五十六分,如果先赶回淡水,再冲回公司,时间耽误得不多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老天保佑,她妈妈千万别给她出难题,否则她就功亏一篑了。 jjjjjj 淡水别墅的总部如往常一般,四周俱寂,如披着一袭过重的厚裘。温柔很讶然以前怎么不觉得走进这栋大宅院,就会不由自主的呼吸困难。 山井已等在门边,看到她回来,高兴得像什么似的。才几个星期不见,他两鬓的白发似乎又增添了些。 “我妈到底有什么事?”电话中语焉不详的,急死人了。 “其实也没什么。”他笑得一派轻松“那么久没见到你,想你是很正常的嘛。” “就这样?”温柔前脚一绊差点跌倒,她冒着触怒易昊勤的风险火速赶回来,居然只是为了解她妈妈的思念之苦。“山井叔,你知不知道,我今晚就要当上主播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你想当主播呀,那容易,我跟立明他们说一声,明儿就去买个电视台。”他仍是呵呵的笑。 “唉,不是、不是,”她把鞋子脱在玄关处,来不及换上拖鞋就走进去。“那家电台是易昊勤开的,并且由他亲自领军,我进去的目的是” “柔柔,回来啦?”温凤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轻快的叫唤她。“快来见见福伯和皓匀哥。” 原来有客人,年老的叫白添福,年少的大帅哥叫白皓匀,是妈妈台中娘家的老厝边。 做梦也没想到,她妈妈催魂一样的把她叫回来仅仅是为了让她跟那姓白的相亲。 温柔相信她全身的血液已统统流窜到头部,准备由七孔狂奔而出。 “妈,我不能多耽搁,我公司还有急事。”一边跟福伯父子赔不是,她一边已走到门口。 “你给我站住!”温凤火大了,这是什么待客之道?长大了,翅膀硬了就可以没规矩了?“今儿你得在家里吃晚饭,哪儿也不准你去。” “妈!”她都快急疯了“别这样,我说过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比我这个妈还重要?”温凤大姐头当久了,每句话都深具威严。 她干脆一头撞死好了。温柔沮丧的垂下双肩,黯淡无光的眸子本能的瞅向早不来、晚不来,偏选这节骨眼来的白皓匀。 谁知他竟然勾着漂亮的唇型,朝她笑得一脸灿烂,简直帅极了,她承认他是个如假包换的大帅哥,但她实在一点感觉也没有,尤其在这么紧急的时刻。 “伯母,不如由我送温小姐回公司好了,也许我们可以在她公司附近吃个便餐。” 这些话深得温柔的心,她马上点头如捣蒜。“就这么办,妈不是希望我和皓匀哥做好朋友,正好趁这个机会,让我们彼此多了解了解,算是一举两得。” “但皓匀难得来,怎么好意思怠慢人家。” “没关系,”福伯也客气的帮腔“他们年轻人有他们的话题,没必要教他们留下来听我们讲二、三十年前的陈年往事。” 温凤见客人都不介意了,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她走向前,望着女儿低声问:“你这阵子在外头都好吧?”她来匆匆,去匆匆的,连想讲几句体己话都没办法。 “好、好得不能再好了。”心虚地拉扯了下领子,希望她老妈没注意到她颈子上的吻痕。 “没骗我?”知女莫若母,她很了解女儿打落牙齿和血吞的逞强个性,所以不免要多问几句。 “我哪敢。”温柔笑咪咪地搂着她到大门口,确定白氏父子没往这边瞧,连忙在她脸颊上用力的亲了一下。“相信我,三个月之后,我保证让你和所有的叔伯们刮目相看。” 她愈是这样说,温风愈不放心。 “见到易昊勤了?”本来她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温柔竟肯定回答,吓得她一口气提上来久久吐不出去。 “放心,她又不知道我是谁,不会有任何危险的。”看着手表,快五点了,她再不回去准会被易昊勤剥下一层皮。 “皓匀哥,我们快走吧。” “等等。”温凤还是不放心,偷偷塞给她一张金融卡“别饿着了。” “妈,我有薪水。”老当她是长不大的小丫头片子,又是帮忙租房子,又是给钱,她几时才找得到空档转大人呀? “你那点收入能做什么?”山井都告诉她,温柔目前薪水一个月仅三万出头,图个温饱都有困难。“拿去,别跟我争。” “好吧。”她干脆的收下,免得拉拉扯扯徒然让白皓匀取笑,不如先收下来,也许以后用得上。 坐上车,她妈妈又叨念着“该给你买辆车子的,没车子代步,多不方便。” 老天!“你干脆给我一个司机好了。”最好再加个奶妈、一个厨子,这样她就铁定准备当一辈子的生活低能儿了。 “嘿,说的倒是。山井!” 见她妈妈欣然接受她那反讽的话,温柔急得叫白皓匀马上开车。 “柔柔,等一下,妈还有话跟你说,以后你每个星期都要回来,还有怎么就开走了,这孩子,真是的。” 车子以一百五十公里的时速冲向外头的大马路,白皓匀吓得两眼发直。 “喂,可以高抬贵脚了吧?”他气呼呼的把她严重越界踩在油门上的左脚,强行架回原位。 “情非得已,请别见怪。”这个姿势的确很不文雅,但要不是她帮忙踩油门,接下来她妈妈搞不好又要提出更惊人的见解,让她寸步难行。 “别害我跟着你一起送命,我就不跟你计较。”他淡淡的瞟她一眼“你公司在哪儿?” “承德路。”顺利“逃离”她妈妈的手掌心,温柔连喘上几口大气,心情转好的问:“皓匀哥,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吗?别骗人了。” 除了易昊勤她还没见过比白皓匀更帅的男人,这种稀有的优质男,还愁找不到女朋友,需要千里迢迢跑来跟她相亲? “没有女友是事实,到府上拜访则是奉家父之命,至于相亲,很抱歉,那是令堂的临时动议。”白皓匀无奈的咧嘴苦笑。 “原来如此,我早该料到的。”温柔松了一口气,郎无情,妹无意,就容易做朋友了。“我代我母亲跟你道歉。” “没必要,”他露出大哥哥般的和蔼笑容“能见到你还是很高兴,大学毕业了?”从温凤那儿他得知她现在是某电视台的记者。 “还没。”她闷闷的说:“我办休学了,要不然应该是今年暑假毕业。” 白皓匀微怔,在等待红绿灯时,他讶异的转过头来,盯着她的脸。“一定有很急迫的理由,让你不得不如此。” “没错,为了稳住家族事业,我身为温家的独生女,是必须做一点牺牲。” 他点点头,体贴的问:“我帮得上忙吗?” “目前还不需要,将来要是真的碰上棘手难解的问题,再请你伸出援手。” “没问题。”他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下“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提醒你,易昊勤可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你要格外小心。” “你也知道易昊勤的事?”那家伙果然恶名昭彰,连白皓匀这种与世无争、长年窝在深山林内的化外之民,对他都不陌生。 “千万不要以卵击石,否则后果难以想像。”他避掉温柔的问题,自顾自的说:“如果你不想身份曝光,最好别过度展露锋芒。” 车子转进承德路,眼看就要到达她公司的大门口。 温柔揣想着白皓匀话里的意思,抬头瞅着他好一会儿,下车后,她才恍然大悟的道:“白大哥,你有事瞒着我。” 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我纯粹出自一片好意,你保重。” “白大哥!”望着迅速没入前方街道的车身,她忽地一颗心高高提起,久久放不下来。 白皓匀分明话中有话,但又不肯明说,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快来不及了。 “哟!丑小鸭转型成功,现在是黑逃陟了。”蔡丽雯手里抓着便当,从后头跑过来,撞了她一下“当主播要涂浓妆,皱纹很快就会冒出来哦。” “对呀、对呀。”温柔陪着假笑。 两人一进入大楼电梯,蔡丽雯拉着她面对着后面的镜子,故作震惊的说:“唉!你的脸太瘦了,恐怕镜头上看起来不够大方。回去多吃一点,养胖些,到时易公子肯定爱死你了。” “呵呵,是啊、是啊!”白痴都知道,在摄影机下只会嫌胖,哪有嫌瘦的,有多少记者本来已够苗条纤细的了,一上了主播台,还是被要求尽速减肥,这口蜜腹剑的女人,竟然教她努力加餐饭,摆明了想害她嘛。 “温大小姐!”电梯的门一开,季和谦马上像押解现行犯般的一把抓着她往副控室走,边走还边忍气吞声的问:“你是半路遭劫,还是突然昏倒?我打了一千多通电话,你统统没回。”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温柔连声的道歉,只差没以死谢罪。 “算了、算了。”看得出来季和谦非常的隐忍,照他以往的火爆脾气,谁敢犯到他的手上,不当场死已经是万幸了。“现在先去试装再去上妆,然后到摄影棚来试镜。别给我拖拖拉拉,算我求你。” “是。”她才领命,要去做一连串的准备,他老兄又喊住她。 “先告诉你,游院长的专访要做现场直播,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现场直播对一个记者而言,是很大的临场考验,老鸟都不见得做得好,何况是她这小菜鸟。 “别跟我大眼瞪小眼,这是总经理的意思。”季和谦垮着肩,有气无力的盯着她“为了不把我们的饭碗都砸了,请你务必全力以赴,ok?” “是的,主任。”温柔脑海霎时闪过白皓匀的警告如果你不想身份曝光,就别锋芒太露。 看来,为了性命安全,她只好跟季和谦说声抱歉了。 造型师帮她挑了一件中规中矩的蓝色套装,化妆师和发型设计师也忙着帮她梳头、描眉、扑粉。受到这么隆重的对待,完全拜易昊勤所赐,她真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时,突然“砰”的一声传来,紧接着一名女子穷凶恶极的扑上前。 “也不拿镜子照照看自己是什么德行,为什么总经理会瞎了眼,让你这种小瘪三上主播台!” 幸好温柔身手利落,马上闪过她的阴爪功,躲到化妆师背后去,才没落得毁容的下场。 定睛一瞧,来者竟是陈柔安,原先的晚间主播,饭碗被她抢了,怪不得她怒焰冲天。 “柔安,冷静点!”季和谦闻声赶来“温柔今晚只是实习,上头还没作最后决定,你不要太冲动,自毁前程。” “凭什么轮到她?我就是气不过嘛。”说着她又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主播是多么神圣的工作,是随便的阿猫阿狗都做得来的吗?” “得了吧!”不呛几声维护尊严,当她真那么好欺负。“明眼人不说暗话,新闻主播说穿了不过是个读稿机,只要长得头脸整齐、咬字清楚,就算完全不具备专业素养,照样可以上主播台。坦白说,本人一点也不希罕。”前阵子大出风头,搞得台湾新闻界一片金风钱雨的“削”凯子事件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们听你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简直是把全公司的人都污辱了。”陈柔安本想趁机扇动大伙的情绪,没想到,那些平常就饱受她闲气的同事们,只是进来凑热闹看好戏,个个袖手旁观,谁也不愿趟这淌浑水。 见没有人出来声援她,陈柔安把音调拉得更尖拔“你这贱女人,谁不知道你暗中使了卑鄙手段,你真是把全台湾女记者的脸丢光了。” 挺好笑的,她当主播就名正言顺,换了别人就罪该万死,这算哪门子的逻辑思考? 要不是季和谦强力制止,拼命的向她使眼色,要她多忍让,今晚陈柔安想活着走出电视台,是压根儿不可能。要知以暴制暴是她从小耳濡目染的祖宗家法,岂能如此轻易就放过这趾高气扬的女人。 “温柔,到现场standby了。” “慢着,我跟她还没把话说清楚呢。”陈柔安阔步向前,挡住她的去路。 “游院长来了,温柔,你快点!”导播简直要气炸了,一路从副控室奔下来。但在看到突然出现的易昊勤时,突然气势全消“总、总经理。” 众人闻言,无不倒抽一口冷气,不约而同的回眸,果见易昊勤不知何时出现在化妆间的门口。 “总经理。”陈柔安很懂得恶人先告状这套老把戏,飞快的扑进他怀里,嗲声嗲气数落温柔的不是。“她骂我!说我是读稿机,说她不希罕当主播,总经理,你开除她好不好?” 一看就知道此女担任易昊勤枕边人已有一段颇长的日子,唯恐天下不知的口吻是标准的情妇姿态。温柔暗暗提醒自己,得多学着点。 易昊勤格开陈柔安,如刀的眼神凛厉的朝温柔投射过来,大伙无不替她捏把冷汗。 祸从口出呀!明知小不忍要乱大谋的嘛,干嘛和一只花瓶费那些口舌,这下好了,一朝得宠,半夕落冷宫,这世上大概没有人比她的际遇更戏剧化的了。 “你要让游院长等到什么时候?”易昊勤说:“还不快跟我走。” “呃,是。”原本做好被炒鱿鱼准备的她,趁易昊勤背过身子的当口,朝陈柔安扮了一记鬼脸,众人登时爆出哄堂大笑。 爱作怪的天性使然,让她没办法“从一而终”的演好乖乖女的角色,一下子就忘了帮仇家恨。 至于那晚是怎么完成使命的,温柔的记忆是十分模糊的。临危受命,仓卒应战,过程有多混乱,她的表现有多离谱,看季和谦和现场指导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黑白交加的样子就知道了。 第四章 今儿的morningmeeting气氛非常诡异,按照惯例,这是对前一天所有播出新闻的总检讨,不管是记者或主播,除非表现特优或资深老鸟,否则被叮得满头包是常有的事。 当温柔起身报告完毕时,预料该有的炮轰和挞伐声竟然一个也没出现,那些制作人、总编辑、采访主任、副主任个个噤若寒蝉,都成了哑吧。 好笑,真的很好笑,他们一定都猜到了,她特殊的新身份,所以投鼠忌器,才会心胸宽大的放她一马。 “温柔。” 突然被点到名,她恍然回过神来,大声喊“有!” “散会啦,你还有什么有,人都走光了。”蔡丽雯捂着嘴巴笑她“在想易公子?哇,他那么罩你,一定是对你满意得不得了,快传授几招,让人家也尝尝红透半边天的感觉嘛。” “别闹了,我都快砸锅了,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真没同情心。” “装蒜。”蔡丽雯又是挤眼又是弄眼的“刚刚副总都宣布了,从今天开始,由你常态性的主播晚间新闻,你都没看看陈柔安那张脸,难看的吓死人。” “真的吗?”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居然有听没有到。“季主任没说什么?” “吭都没吭一声。”蔡丽雯暧昧的咂咂嘴“按照我们易公子换口味的频率,你至少还有段好光景,好好利用这段黄金岁月,狠狠捞他个够本吧。” “多谢指导。”懒得听她酸话连篇,温柔随便搪塞个理由,便溜回她的办公室。 环视这间十坪大的主播室,心里真是百味杂陈。易昊勤并不如她所想像的那么好对付,即使和他有了肌肤之亲,两人的距离似乎也没拉近多少。 山井叔一直劝她不要太冲动,她也一再告诫自己小心为要,但,场面仿佛有些失控,她非但迷惑不了易昊勤,反而有被他所掌控的感觉。 一切都来得太快,快得让她措手不及,她该仔细的、周详的思索下一步该怎么走。跌进办公椅,她试图让纷乱的思绪沉淀下来,可,惨了,一闭起双眼满脑子里都是那家伙的身影,怎么会这样? 耳边传来开门声,哪个没礼貌的家伙,不敲门就闯进来?现在还不到她上工的时间,照公司规定,开完会她就可以离开,直到下午三点再回来上班,八成又是那群三姑六婆来嚼舌根了,这些兴风作浪的女人,就恨天下不能大乱。 她转动椅子面向窗外,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口气不耐的下逐客令“出去。” 可惜没收到遏止的功效,脚步声继续往前,但不是高跟鞋的脆响,而是皮鞋的低沉声,由此推断来者必是个男性,而且很可能是她的上司季和谦。这家电视台存在着很糟糕的重男轻女观念,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主管,清一色是由男性担任,女性职员想要晋升管理阶层,简直比登天还难。 “主任,你是特地进来清算我的吗?”在会议上不好发作,找到这里来了?温柔早听说季和谦暗恋陈柔安很久了,帮她出出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叹口气,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好斗成性的家族遗传,让她自然而然的两手叉腰,摆出泼辣女的姿势,等着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才一天一夜,看来你已竖敌不少。”易昊勤轻浅地抿嘴一笑,眼中含着挑逗的情意。 没料到是他,温柔有些意外的转身“是啊,全都拜您之赐。事实证明我没本事当主播,不如把这位置还给陈柔安,我呢就专心当你的爱奴,如何?” “不,你当主播很适合,观众喜欢你独树一格、不死板的播报方式,昨天的收视率创下两年来的新高,我决定要好好犒赏你。” “真的?”现在的观众口味真是愈来愈难捉摸了。“那可真不幸,让大家少了一场好戏看,而且陈柔安一定恨死我了。” “你在乎他们?” “一点也不,我在乎的只有你。”她走出位子,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走吧,你说要犒赏我的,人家已经等不及要拆礼物了。” 他一手勾住她的腰,一手以食指摩挲着她的嫣颊,嘴巴舐了舐她的唇,眼中满是难掩的邪气,完全是风流倜傥公子哥儿的模样。 “你很聪明。”在他的领土上,一切皆属于他,任何争夺和纠纷,终归需要一个最后的仲裁者,那就是他。所以赢得他的心,就等于赢得一切。 “不聪明怎么能成为你的宠妾?”她了解他所谓的聪明其实是刻意的示弱,以他为天,安心且安分的窝在他的羽翼下言听计从。 强悍的女人总教男人却步,吵吵闹闹更得不到欢心。而她,不仅要他的心,更要他的命。 多么阴毒的女人唷!没办法呀,从小她妈妈就耳提面命,要她凡事需以大局为重,以帮众为己任。若她有志成为夺下北台湾霸权的大姐头,岂可为情所困,心慈手软。 “我不会亏待你的,看来你已胜任愉快。”他在她唇瓣上舐吮良久,搂着她腰的手紧了紧。 他会在这里要她吗?不要吧,万一有人进来怎么办?何况,若到处都可以成为他做ài的场所,那她几时才能深入他的巢穴,直捣他的总部? “得到犒赏之后,我的表现会让你更加满意。”意识到他的手开始解开她衣服的扣子,探入她胸衣里面摸索,她不由自主的绷紧全身肌肉。 易昊勤浓眉往上轻轻扬起,摆出心领神会的诡笑,牵起她的手,一同走出办公室。 jjjjjj 一离开电视台,他当真是放浪形骸,任何时空都可以是他猎艳的场地。 在公司无论是谁,无论何时何地见了他冷绝的面孔,都像是老鼠撞上猫,吓得浑身打哆嗦。不说话时,他就像名副其实的阎王,若不小心触怒了他,马上就可体会上刀山下油锅的超恐怖滋味。 也因此,凡是尝到他柔情风流一面的人,无不深深的沉溺其中,瞧瞧陈柔安失控到近乎抓狂的地步就能明白了。 温柔知道不论是冷肃或纵情,都不是真实的他,在外人无从得知的内心里,他其实有一颗寒如冰霜,封闭经年的心,他严拒任何人擅自闯入,一如他从不准任何女人踏进总部一步。 他织了一个绵密的网,隔离旁人也隔离他自己。这是温柔成为他新宠后的第二个月深切体会到的。 jjjjjj 两个多月后,一无所获的温柔开始着急了。 今晚在饭店用过餐,他直接带她上了十五楼的套房。一进房间,她就以藤蔓之姿缠在他身上,认真的取悦他,让他通体舒畅。 谤据文献记载,男人在床上最容易全盘招供,原因是肉体与心情的过度放松。温柔把握住机会,在他十分享受地趴在她身上时,咬着他的耳朵娇声问:“人家从来都没到过你住的地方,那肯定是个气派豪华、如皇宫一般的大别墅,人家好想去喔!” 易昊勤不语,将脸埋进她胸脯,贪婪地嗅闻着发自她身体的馨香,这香味好迷人,有别于桂花的甜腻,也不同于兰花的幽香。 “好不好,你改天带人家去开开眼界?”喂,别闻了,搞得她好痒。 “是麝香。”易昊勤开心的说:“我终于想到你身上涂的香水是麝香。” “正确答案。”她有气无力的虚应着。这坏男人尽是顾左右而言他,害她根本切不进问题核心嘛。“喜欢吗?” “很适合你。”他说:“明天我帮你去订一打,不许更换别的牌子,至少在我还要你的时候得持续使用,直到我厌腻了为止。” “是的,总经理。”她气馁的放弃,随意抓着他的手掌翻看。 “这是”他虎口处竟有一道深长的疤痕,像是被某种动物给咬伤的。 “一只美洲豹咬伤的。”易昊勤口气淡然的说:“十三岁那年,我流浪到越南丛林里,当地人告诉我,他们的政府悬赏一千万要抓一头偷渡进口逃脱的美洲豹,无论死活。” “为了钱,你甘冒生命的危险?”十三岁时她在干什么?哦,她小学才毕业嘛,连杀一只小蜥蜴都下不了手。 “人为财死。”他的嘴角勾起刚硬无情的笑,令人不寒而栗、“你不也一样?” “我?”哪有!她只是呃“也对啦。”差点就露出马脚了,好险。 剽悍狠戾如他,一旦获知她的真实身份,不晓得会怎样处决她。她偷偷的咽了口唾沫,才把滞闷在喉咙的气给顺匀过来。 “你小时候很穷?”不能查出他的巢穴在哪,探知一点他的底细也好。 “唔。”他翻过身,力竭的平躺床上,薄唇和双眼紧闭,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让人很难再往下问。 “你爸妈呢?他们不照顾你?”温柔假装在研究他异于常人的掌纹,暗地里拿眼尾瞟他,观察他脸部的表情变化。 “我累了,你请便吧。”遇到他不喜欢的话题,他就是这副老k脸。 没见过比他更懂得翻脸无情的人,她气极,起身穿好衣裳,拎着包包,朝他挥挥手即自行离去。 这家伙把自己保护得滴水不漏,按这情形看来,她得改弦易辙,另谋他路了。 再这样跟他穷耗下去,只是徒然浪费时间和精力而已。她曾仔细思忖过,对付他有两个方法,其一,趁其不备,一刀送他上阴曹地府,既省时又省事。其二,打探出他的总部所在,一并摧毁,这是个大工程,毕其功于一役,是最能让她妈妈高枕无忧、黑凤帮从此发展无碍的好法子,但危险和困难度相对也高出许多。 杀了他,毁掉他的组织,再将他旗下所有台面上与台面下的产业统统纳入囊中,则是功德圆满、至高无上的良策。如此一来,她在黑凤帮的地位将稳如泰山,就可以名正言顺成为继她妈妈之后的第三任帮主。 jjjjjj 听见房门甩上的声音,易昊勤倏然睁开眼,床头一只红色丝绒盒吸引了他的目光。 是他送给她的礼物,一条卡地亚的纯白金项链,价值不菲,那拜金女居然没带走?! 他支起半边身子,确信温柔将会在十分钟或五分钟之内折返,要求他物归原主。 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门外仍无动静,她忘了吗?不,一只饿狼怎会忘记到了口的肥肉,她不是忘了,她是根本不在乎。 一个宣称小时候衣衫褴褛、三餐不继,连大学都念不完,就被迫出来赚钱养家的穷女孩,会不把二十几万的项链放在眼里? 易昊勤打了一通电话回公司人事部查询,人事经理告诉他温柔是家中的独生女,父亲早已过世,母亲是传统的家庭主妇,因为缴不出学费,迫不得已她只好休学提早进入职场,工作表现优良,是个认真的好女孩。 币上电话,他忽地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疼异样感觉,他躺回床上,耐心的等候那个需钱恐急、家世堪怜的好女孩乖乖的从那扇门走进来,重新投入他的怀抱里。 jjjjjj 才坐上计程车,温柔就发现她忘了易昊勤送给她的那条高贵的项链。 把那么值钱的珠宝遗忘在饭店里,可不是一个拜金女该有的正常行为,这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联想? 不行,她必须厚着脸皮去把它要回来。“司机先生,麻烦你转回饭店好吗?” 但这一回去,又要面对易昊勤那张既难看又不可一世的嘴脸,她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有别人听从她的命令,她几时让人家这样呼之即来,挥之则去过了?想想实在有够呕的。 站在饭店大厅,她思忖再三,还是硬着头皮来到十五楼。 象征性的在门上轻扣两下,虽然听不到里面有丝毫允许她入内的声响,她还是提起勇气走了进去。 易昊勤依然半卧着躺在床上,眼睛连抬一下也没有,只是低首把玩着手中的项链。 温柔咳了一下,没任何反应,再又咳一下,那厮仍旧文风不动。比傲气,她永远及不上他。 “呃,我是回来拿我的东西的。”她把手伸到他面前。 他终于抬起头来“这个吗?”项链仍在他手心,可他丝毫没有归还的意思。 “是的。”她赶紧摆出唯利是图的表情“请你把它还给我好吗?” “你是为了它才专程回来的?”他睇着她,眼中似笑非笑,阴险得像只大野狼。 “当然喽。”温柔夸张的提高音量“鱼与熊掌不能兼得,我是很知足常乐的人。”说白一点就是,与其妄想得到他的爱,还不如实际点多捞些物质回馈。 “你真是世故得教人害怕。”他把项链放入她手中后,连同她的人一并拉进怀里。 她没有挣扎,乖驯得像只小白兔“你这是赞美还是挖苦我呢?” 她不动声色的把项链放入包包里,想想不安,为彰显她对这玩意儿爱不释手,最好当着他的面戴上,多少让这坏男人有一些些赠与者的优越感。 “难道你不希望我爱你?”拂去方才的不耐,他又恢复温柔多情的一面,在她眼睑上亲了又亲。 “留着吧,希望你爱的人太多了,再怎么位高权重,你毕竟总还是一个人,很难让每个女人都如愿的,我宁可退而求其次。” “如果你下的功夫够深”他又攀上她的身子,居心不良全写在眼中。 “人财两得?真不好意思,我爱你的钱实在比爱你的人要多一点。”明知这句话会触怒他,她还是非说不可,因为想要他另眼相看,就必须使出特别的手段,一味的依恋、纠缠,得到的反而只是轻贱和憎恶。 怎知他不怒反笑“过度诚实是很伤人的,你想参观我住的地方,不会只是想确知我的财富有多少吧?” 温柔吃吃一笑“好讨厌哦,人家的心思你一猜就中。”她的装疯卖傻慢慢解除了他强力的武装。很好,再接再厉,她的成功在望了。 “就依你吧。”易昊勤不舍地滑下她的身子,由她帮忙把衣服穿戴整齐。 “要不要先把我的眼睛蒙上?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全世界的坏蛋都怕巢穴曝光,引来杀机,他应该也不能例外。 他笑得十分轻狂“你以为我是角头老大?” 本来就是。她小嘴翕动了下,忙又闭上,一个小小记者可不能知道太多。 “我以为家大业大的老板都嘛喜欢神秘感,那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 他笑,不以为然地。 坐上他的豪华轿车,行经忠孝东路时,她的手机突然响起,这号码是白皓匀打来的,他不是回山上去了?糟糕,接是不接呢? “你不接吗?”易昊勤好奇的瞄了眼荧幕上显示的号码,然后脸上出现一抹教人很难解读、诡异的笑靥。 “呃,接,当然要接。”把身子转向车窗,她刻意压低嗓门“喂,白大哥,是我。” “嗨,今晚方便见个面吗?” “有特别的事吗?” “有。”白皓匀不愿在电话中多说,语句简明扼要。 “好,那,我晚点再给你电话。” “九点好吗?九点我在逸仙楼等你。拜。” “呃”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白皓匀已匆匆收线。 “是你的朋友?”沉默许久,易昊勤开口问。 “唔,我同学哥哥的同学。”把关系扯远一点,避免他察觉出蛛丝马迹。 “交游挺广泛的。”口气中透着讥诮。 “乞丐也有草地亲嘛。”要不是深知他向来目中无物,温柔差点就要以为他在吃味了。 “和我亲热完之后,还要赶着去赴老相好的约?”但他的表情像要发怒,这是怎么回事? 温柔爱娇的呵呵笑“哪是,人家只是约我谈点事情,嘿!我是很有职业道德的。” 易昊勤不语,从驾驶座旁的抽屉取出支票本,趁红灯时,迅速写了一张面额二十万的支票递给她。 “买你七个夜晚。”意思就是从今天起的七个夜晚,她谁也不许见。 多么小气巴啦的男人。 她拿着支票,又好气又好笑。 “可是我已经跟人家说好了。”孔老夫子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我不值得你爽约一次?” 简直不可理喻嘛!她无声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硬是挤出得意的笑容来。 “值得、值得,不要说一次,十次都没问题。”他喜欢用钱收买人心,她当然有义务全力配合演出喽。 像小孩得到丰盛的奖赏,她一路眉开眼笑的来到他位于淡水临山面河,和她家仅仅隔着一片草地和浓密林地的大别墅。 众里寻他千百回,这人居然就在灯火阑珊处。温柔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随他通过高大的铁门,踏上如茵的草地。 “爸爸!”大门突然“砰”的一声朝外推开,里头奔出一个四、五岁大,扎着马尾、皮肤白皙到近乎病态,五官相当娟秀的小女孩,她热情的抱住易昊勤的大腿。“爸爸我好想你哦。” 老天爷!原来他结婚了,小孩都这么大了居然还到处拈花惹草,玩弄别人的感情,太坏了这人! 温柔盛怒之余,还提心吊胆,担心下一个从门内奔出来的会不会是他的原配。身为情妇的她,该用怎样卑微的姿态应对,还有,该称呼人家一声大姐呢还是夫人? “你是谁?”她胡思乱想之际,突然被这一声毫不客气的质问拉回失散的神魂。 易昊勤的女儿下巴抬得高高的,骄傲的问:“说呀,你叫什么名字?” “她叫温柔,是爸爸的朋友。”易昊勤把女儿交给垂手站在门内的保姆,拉着她便往里面走。 “我叫若筑,”小女孩随后跟上来“你和我爸爸是普通朋友,还是男女朋友?” 呃,这个难题还是交给易昊勤去回答好了。 “小孩子不该过问大人的事,老韩,带她回房间。”易昊勤果然替她挡下难题。 “我不要!”她挣脱老韩的手,跑到温柔面前挡住她的去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难缠的小表头。温柔矮下身子,逼出薄薄笑容,跟她说:“我是你爸爸公司的员工,他是我老板,你这么聪明,自己想想看,这样是普通朋友,还是男女朋友?” 方若筑拧着小小眉头望着她“我爸爸从来不带他的员工回来的,你一定是他的女朋友,我讨厌你!”撂下这句话,她就跑掉了。 “童言无忌,不必在意。”易昊勤牵着她,直接进入大厅。 温柔还来不及为她那句童言深思,即被客厅非常古老如皇家般的装潢所吸引,所有的桌椅、摆饰仿佛中国皇宫的再现,贵气中更见超凡入胜的精致。沿着雕花的扶手,他们一步步登上位于二楼的卧房,当易昊勤打开卧房的一刹那,她即被古典的宫庭气势给震慑住。 “你可以尽情参观个够,再评估一下跟我在一起是否能值回票价。”他踌躇满志的勾起嘴角,脱下上衣,掷往角落的长条椅上。 她环视卧房一圈,目光停留在那以布幔装饰的古董木床上,那真像极了一张柔软温柔又舒适的魔网,仿佛只要躺下,便会令人耽溺其中,在里头翻雨覆雨肯定非常写意。 唉唉唉!她想到哪里去了,好人家的女孩怎能有如此可耻的念头,真要不得! 她赞叹的坐往一张椅面镶绣着玻瑰花纹的椅子上,双手放置身体的两侧,并拢的腿前后摆荡着,脚上的高跟鞋摇摇欲坠。 “过来。”易昊勤往魔网中躺下,嘴边噙着笑意,拍拍一旁的空枕“躺到我身边来。” 温柔不敢违令,小鸟依人般地偎到他身畔。 精力旺盛的他,一刻也不想浪费,随即引领她登上极乐仙境,用极致的欢爱呼应方才一瞬间出现在她脑海里的绮思幻想 第五章 易昊勤实在是个教人匪夷所思的人,无论在办公室或缠绵床榻,他全然的不谈爱不谈情,不在乎拥入怀里的人儿心里的感受,一心一意的掠夺、征服,达到欢愉的最高点,然后飘然离去,连事后的温柔都不肯给。 温柔被抛在房里,直到从昏睡中醒来。好暗,夜已经很深了吗? 打开床头柜上的灯,发现房内根本没有钟。她下床到包包里想取出手机,竟遍寻不着。该不会是他拿走了,为什么? 阴险小人!他一定是为了不让她和白皓匀联络,才故意拿走她的手机。这样一想,她不免惊惧,易昊勤光藏起她的手机,并不能完全禁绝她对外联系,除非 慌忙跑往房门用力拉扯他、他居然软禁她,可恶的家伙! 温柔火死了,又敲又打又撞的,硬是打不开那扇厚实坚硬的房门。气急败坏之余,她奔向窗台,一拉开落地窗,刺骨的寒风直灌而入,冷得她赶紧把玻璃窗关上。 完了,不祥的预感让她从背脊冷到脚底,身为黑凤帮帮主的传人,竟然这么没出息,三两下就陷入囹圄,这下怎么去查出易昊勤的底? 不行,她不能在这儿坐以待毙,即使人家不拿刀子来杀她,光是想到自己傻呼呼的被设计了,都会呕到反胃。 在逃亡之前,她得先把衣服穿好,咦!不会连衣服也给没收了吧? 在床的四周绕了一圈,啥也没看见,老天,她遇上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易昊勤,”她怒火高涨的对着大门狂吼“你不是人!你是魔鬼!你是” 一句话未完,房门霍然从外头推开,易昊勤手里捧着盛满精致食物和饮料的托盘,昂然走了进来。 “你醒了?”他像个没事人的说,眼光瞟往她曼妙的胴体,邪笑着问:“光着身子,不冷吗?” 温柔怒火正炽“我的衣服都被你给藏起来了,拿什么穿?” 他黑瞳微愕,继而开怀的指着门后一整柜的名贵衣饰说:“昨儿才送到,你喜欢哪件就挑哪件。”然后又指着浴室的衣篮“或者你比较有兴趣穿回那些皱巴巴的脏衣物。” 她脸上顿时泛起羞赧的红云。 “我、我以为好吧,算我误会你了,那我的手机呢?我的手机总不会自己长脚跑到外边游荡吧?” 他将托盘搁在茶几上,兀自拈起一块起土蛋糕,才送到嘴边,因她理直气壮的质问,停在半空中。 “为什么认定是我拿走你的手机?”那种东西只要花个万儿八千,任何新颖的款式都买得到,他犯得着用偷的吗? “除了你还会有谁?你不高兴我和白皓匀碰面,所以” “他叫白皓匀?”果然是他。易昊勤嘴角神秘地一勾。 “我”该死,她怎么一急起来就猛失言。八成是天气太冷了,她冻坏了,先挑件衣裳穿上,再跟他兴师问罪吧。 “左边算过去第二件的紫色洋装比较适合你。”他很热心的加以指点。 鸡婆,她偏就不要领情,故意挑件套装,可,现在又不是去上班,穿套装岂不折腾自己。 嗯,这件淡绿色碎花棉质洋装挺不错的,就是它了。嘿,连长度、大小都刚刚好,不愧是有名的风流公子,对女人的了解颇深入的。 穿好衣裳,温柔胸口的怒气仍未消散,绷着一张红云未散的粉脸,在易昊勤对面的沙发坐下。 “肚子饿了?随便吃点东西,我的厨娘手艺很棒。”不等她回应,他又拿了一块巧克力慕司,吃得津津有味。 她本来并没有那么饿的,可被他这么一诱惑,肠胃居然竟相发出咕噜巨响。 温柔抓起一块奶油泡芙,边很没气质的啃咬,边口气超差的追问方才他没回答的问题“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易昊勤还是那张无辜的脸“我没拿你的手机。” “还装蒜,我明明摆在包包里,现在却不翼而飞,你说,除了你还有谁会跑进这房间里来?刚才你出去时,特地将房门锁上,足见你居心叵测。”被我“赃”到,没话可说了吧。 他英俊的脸上非但了无愧疚和歉意,甚至多了一抹嘲弄的笑颜,教人益发怒火填膺。 “请跟我过来。”他牵着她来到门边,捺着性子示范,这扇木门有两道锁,只要轻轻扣上它就会自动反锁,外头的人虽进不来,但里面的人要出去却非常容易,只要扳动一个铁扣即可“看清楚,就是这样。” 这么说,人家压根就没软禁她的意思喽? “既是反锁,那你又是怎么将门打开的?” “我有钥匙呀。”连这也要问,智商显然不是太高。 温柔登时被堵得哑口无言,正找不到话反驳时,她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哈!人赃俱获了吧,看你还有什么话说。”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不信你会清高到没有一件坏事跟你扯上关系。 易昊勤眼睛睁得更大了,指着桌脚下的手机问:“你不先接听,对方也许就要挂掉了。” 这手机怎么会“躺”在那里?她明明就放在呀!难不成是从包包里掉了出来? 她赶紧接起手机“喂?”可已断线了。 “早提醒你了嘛。”易昊勤幸灾乐祸的斜倚在沙发上,看她像火车头似的气得七孔冒烟。 有礼貌的小孩,做错了事就该道歉,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已经够丢脸的了,她还当场被拆穿,没比这更跌股的事了。她的行为实在不可原谅。 温柔将身子埋进沙发,头垂得低低的,两手平放在膝盖上,像个等待处罚的可怜虫。 “不必装得那么凄惨,我给你的惩罚不会超过十个大板。”他嘻皮笑脸的说。 “你要打我?”不会吧!她已经在心里哀嚎痛哭兼呼天抢地了。 “如果你提不出交换条件的话。” “例如?”她吃惊地问:“你该不会要把那二十万收回去吧?不行,金钱是我的第一生命,一旦落入口袋,概不退还。”她仍不忘假装拜金。 他笑了,笑得非常开心,看来他很欣赏她入木三分的拜金女德行。 “把七天延长为一个月如何?”他伸手揽她入怀“以后你每天下班就直接到这里,守着我的孩子,守着我的家。” 真的!正中下怀。温柔掩去内心的兴奋,假兮兮的咬着下唇,扭着他的衣襟道:“那这样,二十万会不会太少了?”贪得无餍的女人,拢嘛要趁机猛敲竹杠。 “放心,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价码。”他一向出手阔绰。 “成交。”赶紧敲定,以免他改变心意。 讨厌的手机又吵死人的响个不停,温柔这回很快就接了起来。 “陈柔安,你找我做什么?”呵!下一秒钟她才想到,今晚的整点新闻开了天窗,因为她忙着陪大老板玩亲亲游戏,竟完全忘了自己还有工作在身。 “我不找你,我找易总经理。”陈柔安口气乱差一把。 “找他干嘛打我手机?”偏不帮你转给他。 “我知道他跟你在一起,你捅了大楼子,总得有个人帮你扛责任吧。快把手机交给他。” 单就敬业这件事而言,她的确罪有应得该被怒斥一顿。 “你是指” “我指什么,你心里有数。你到底要不要把手机交给他?”听口气,陈柔安大概是临时被抓去垫背,正急着找易昊勤哭诉兼邀功。 温柔自知理亏,心不甘情不愿的把手机递给他。 不知陈柔安跟他说了什么,只瞧他脸色陡变,挂掉手机,便说有重要事情必须出去一趟,问她介不介意。 “一点也不,你完全不必考虑我,只管去忙吧。”唉!你不走,我怎么有机会内内外外、上上下下刺探敌情呢? “即使我是去赴别的女人的约,你也丝毫不在意?”他神情有些不悦。 “不会呀,我们又不是夫妻,你当然还是拥有绝对的自由。”老实真的没葯医,都已经那么虚伪了,何必在这时候说出由衷之言。 “不吃醋?” “哪会,我一向怕酸。”看他脸色愈来愈难看,单纯的她还是没能意会过来“快去吧,不要让柔安等太久,有新欢总也不好忘了旧爱,顺便代我跟她问候哦。” “你,很不寻常。”易昊勤一面整装,一面目光凛凛的瞪着她。 “哪有,只是比较宽宏大量而已。”老兄,要出去就快点嘛,不要拖拖拉拉,急死人。 他临出门时,脸上再度现出疑惑和不解。这女人确实有耐人寻味之处。 “别墅里你可以任意走动,只除了三楼靠右最底的房间。” “为什么那里不能去?”愈是不能去的地方,愈可能是贼窟的秘密所在。 “因为我不允许。”他语气平淡,却是饱含威严。 温柔没敢多问,柔情万千的送他到玄关处,亲眼看着司机小张把车子开出大草坪约莫五分钟后,才放心的转身入内。 “为什么你不跟爸爸一起走?”方若筑那小不点无声无息的从她背后冒出来。 “你爸爸希望我留下来等他。”不能和这小表头扯太久,办正事要紧。 她转身走进屋里,方若筑也跟着进去,她登上二楼,怎知她也跟了上来。 “拜托,你不要老跟着我行不行?”很烦。 “这是我家,我爱上哪儿就上哪儿。”方若筑一副被宠坏的刁蛮样。 “说的也是,那跟我去撇大条吧。”就不相信厕所你也要跟。 “什么是撇大条?” “就是呃”跟小孩子说这么不文雅的话,真是的。“算了,我要回房睡大觉了。”趁方若筑不留神,她赶紧窜进主卧房,锁上房门。 “喂,你打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嘿,那小妮子在踢门耶,好大的胆子!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并非她没半点母性的光辉,而是对方乃贼子之女,万一彼此建立了情感,恐不利将来的灭敌大计。 “那你陪我玩。” “我没空。”开玩笑,陪她老子已够累了,还要陪她,有没有搞错。 她就是不死心。“那我进去陪你睡。” “不要。” “那我、我要哭了哦。”声调已经变了。 避你的咧,哭死是你家的事。温柔把身上的洋装换下,找了好久才找到一条白色的长裤穿上。 “喂,我说要我哭了,你听见没?”拳头敲不开门,小妮子改用木棍之类的东西,弄出好大的声响,几乎要震破她的耳膜。 没多久,门外真的传来“哇”的一声。 真的哭啦?妈呀!这要让旁人听见,还以为是她在欺负她哩。 “停!”温柔倏然打开房门,跟她一里一外的大眼瞪小眼。“你到底想怎么样?” “陪我玩。”方若筑一脸欠揍的霸道样。 “玩什么?”她心中暗自盘算,需耗费几分钟才能甩掉这小麻烦。 “什么都行,只要别太幼稚。” “啥?”害她差点跌倒。对一个四岁大的娃儿而言,怎样才不算幼稚?“官兵捉强盗如何?” 方若筑人小表大的点点头。“我要当强盗。” “行。” 温柔开心的叫她快去找个地方躲起来,愈隐密愈好。直到目送那小小的身子没入长形走道的底端,她便系上预先准备好,里面装有袖珍型照相机、手电筒、小刀、万用钥匙等等用品的霹雳包,直奔三楼。 jjjjjj 就是这里了,易昊勤庞大组织的秘密所在。 温柔小小翼翼的环视左右,确定没有警卫在此看守,四周也没有红外线防盗设施,从钥匙孔望进去,里面一片漆黑,好极了。她取出手电筒和万用钥匙,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门锁打开。 唉,好闷,像是很长没有人进来或居住饼的秘室,充塞着浓浓的霉味。 她打开手电筒,仔细地照向四处,这怎么会?空荡荡的房间,仅有一张孤零零的床和四张古董椅,看仔细点,才发现原来还有矮柜、衣橱和茶几,但上头全布满了厚厚的灰尘。 再往里面探寻,高高的墙上悬着一幅漂亮的仕女油画,那女子和方若筑竟有几分神似。 就这样?这就是易昊勤的秘密基地? 聪明如她,其实在第一时间就知道弄错了,但好奇心旺盛的她,还是很有兴趣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满是尘埃、平凡无奇的房间,却能让易昊勤三申五令不准任何闲杂人等入内? 可想而知,墙上那个女人必是他的妻子。那她人呢? 突地,房里的灯突然打开,温柔仓惶回眸,见易昊勤神色愠怒地从门口射进两把锐利得吓人的芒剑。 “对不起。” 他不是出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光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吗?”要不是若筑哭哭啼啼的打电话给他,说温柔姨不见了,他也不会专程赶回来。 易昊勤老鹰抓小鸡似的,将她拎回二楼的卧房,忿怒的将她摔往沙发上。 “我警告过你的。” “我知道。”温柔痛苦地揉着方才不小心撞到桌角的膝盖。“就是因为你特别交代了,我才格外想去瞧瞧,看看里面是否藏了大批的珠银金宝,好趁机偷点回去当养老基金。不过,我什么都没拿,真的,充其量我只能算是预备犯,不相信,你可以检查我的包包。” 随口说说而已,这老兄竟真的解下她的霹雳腰包,将袋口朝下倒出里面所有的东西 “袖珍型照相机、万用钥匙,这是打火机型手枪?”易昊勤将目光缓缓移向她一阵青一阵白的脸“你要自动招供,还是要我严刑伺候?” 惨!温柔只觉脑门嗡嗡作响,胸口卜通卜通跳得好厉害,脸面麻刺炽热。 强作镇定的她,马上凝出两行热泪,哭诉着“好嘛,我说,我其实是神偷辛孝年的女儿辛心。”辛孝年上个月因为在台南窃取一批上亿元的宝物失风被逮而轰动一时,报纸连续报导了两三天关于他的奇人异事。 “辛孝年有你这么大的女儿?”易昊勤半信半疑的盯着她。根据他的了解,辛孝年虽然在道上有着很高的辈分,但那是因为他入行得早,其实年纪只在四十岁左右。 “我是他的私生女,我妈为了他连高职都没能念毕业,为此我爸爸特别疼我,传授了我一身的绝学,我们本来计划好的,做完你这一票就金盆洗手,到澎湖定居,没想到他竟被逮入狱,我又被你识破,运气真背到家了。” “没骗我?”易昊勤脸上的怒焰消失了一大半,为了辨识真伪,他又问了一大串道上的种种术语,这可就难不倒她了,一一对答如流,还调皮捣蛋的添油加醋。 “好大的胆子,你竟敢算计到我头上来?!”他出其不意地擒住她的臂膀“你说,你该当何罪?” “你不也说了,人为财死?”彼此彼此嘛。 他绽出的笑容很阴森,教人打从脚底发寒。“为了钱,你死也不怕?” “能死在你怀里,也不枉此生了。”她悲哀的说。心底默祷,希望老天爷看在她坏事还没有做很多,谎话只是为了应急,年纪尚轻的份上,让她平安逃过此劫。 “真的?”他邪恶地抿着嘴,一手抚上她的腰腹,使劲地一圈。 “啊!”温柔险险为之窒息,泪水如决堤一般,汩汩而流,很快的整张俏脸上满是泪珠。 见她痛不欲生的模样,易昊勤并不为所动,他慢慢的舐吮她的唇瓣,和不时流淌下来的泪水。 逆我者死。像他这样一个唯我独尊的男人,岂能容忍一个女人心怀不轨地踩上他的地盘,觊觎他的财富。 等他玩够了,他会像丢弃一块破布一样,将她逐出大门,永不再见! “回去之后别忘了告诉你父亲,一败涂地的感觉。”他笑道。 “我没一败涂地,因为我没有爱上你。在和你鱼水交欢之时,我至少还保有了我自己。”她顶多损失了“人”而他却损失了“尊严”两相比较,她仍技高一筹。 易昊勤眼中闪过两簇星火,但很快便恢复他惯常的自信和寒冽。 “你爱的是白皓匀?”冷漠的眼中看不出有一丝丝的妒火。 “不,我谁也不爱。”截至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男人能真正掳获她的心。她不否认眼前这家伙曾经令她一时迷惘,但那种昏眩的感觉比起她身负的重责大任,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易昊勤的舌头滑过她的嫣颊,手扣着她的咽喉,企图在最短的时间让她臣服,为自己扳回一点颜面。 那一晚她被他的一再索求弄得几乎整夜未能合眼,直至午后醒来,她身上满是遭到残酷肆虐的痕迹。 趴在被褥上,她气若游丝的望向一旁枕畔,出乎意料地,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完事后便弃她而去,留下她面对一室的孤寂。 “我还活着吗?”她傻气的问。 “在我还没有允许你死去以前,是的。”他木然回答,双眼依然紧闭,一手横在她背上,禁止她有所蠢动。 “同是江湖儿女,你又何必逼人太甚。”偷偷的,她让身子滚向一旁,但马上又被他按回原位。 “后悔了?”他睁开眼,瞅着她“我正在完成你的心愿呢。” “真要我死在你怀里?”温柔拿掉他的手,挺身趴在他背上,奸诈的说:“我是个没肝少肺的人,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也不见得就把心交给了你。” “我从没想过要你的心。” “你只是要我痛苦的死去?”坏男人! 他笑了,笑中有恨,全冲着她来。“聪明。” 温柔有气无力地滚下他的背脊,抱着被子发出可怜兮兮的哀鸣。“咱们这日无冤,近日无仇。”犯不着这样自相残杀吧。 “你欠我一份爱。” “哪有,你不也没爱我。”她生气地捶他的肩背“爱人者,人恒爱之。你从来没有心,怎能冀望别人来爱你?” “没有爱却有恩,我待你”她知趣地说:“恩重如山。” “而你对我却” “恩将仇报。”瞧,接得多好。“但,我情非得已,你知道的,我是父命难违。”谅他再厉害,也混不进监狱里去找辛孝年问个清楚,所以能推就推,不然怎么脱身。 易昊勤轻轻啊了一声,聊表他收到了她的推托之辞。 “你父亲还命令你做什么?要你姓温柔姓辛?” 对哦,怎么忘了这一层!都怪山井叔在帮她假造身份证时,坚持要她保留原来的姓名,说这样反而比较不会启人疑窦。这下麻烦来了。 “温柔我妈妈的姓,既是私生女,哪有福分跟着父亲的姓。” 易昊勤微微挑了挑眉“果真如此,死罪可免,活罪一样难逃。” “愿闻其详。”他又不是法官,凭什么定她的罪。 “两个选择,第一,回公司继续上班,但需保证任劳任怨,做满二十五年方可退休,期间永不要求加薪,放弃一切福利。” “太苛了吧!”亏他说得出口。 “你还可以有另一个选择。”他笑,很轻很轻地。 温柔悻悻然地瞪着他,小嘴紧抿,问都不想问。这种人坏到骨子里去,根本不必去妄想他会提出任何稍具良心的条件。 “我会恨你的。”她很少恨什么人,一旦恨起来可是穷凶恶极得很。 “很多人恨我,一旦恨起来,爱就不远了。”一切都在他算计之中。 她一定不明白,其实他也恨她,正因为这突如其来且来势汹汹的恨意,才让他积极的想留住她。 “你要我爱上你,以便让我活得更痛不欲生?没见过比你心狠手辣的人,易昊勤,你真是教人害怕得颤抖。” 把头脸全数埋进被窝里,她拒绝再跟他对话,也不想再见到他。逼不得已,她只好使出下下策,一刀果决杀了他。如此一来,他的所有产业、地盘、场子以及钱财恐将为各大帮派所瓜分,届时黑凤帮只怕分不到多少好处,但为了求生,也顾不了那些了。 躲在被子里再三思量,忽觉一旁静悄悄的了无声响,她徐缓地探出两只眼睛,见一旁的他已沉沉睡去,呼吸均匀,面色祥和。 选日不如撞日,就此时此刻送他去见阎王吧。她偷偷溜到地板上,从包包里摸出那把削铁如泥的小刀,紧紧握在掌心,再攀回床上。 可惜了这张俊美的脸,心中实在不舍呵! 永别了,大帅哥,希望你到了阴曹地府,别跟阎罗王说太多她的坏话。 心跳加快了耶,真没用,杀人不过头点地,怕什么!她颤抖的握着刀柄,臂膀高高举起,就在挥下的当口,该死的电话铃声赫然响起,吓得原本就胆小又没见过大风浪的她,竟一个失手让刀子滑落地面,发出铿锵脆响 第六章 易昊勤猛地起身,双目炯炯且困惑地望着呆杵着手足无措的温柔。 “我,只是想去削个水果。”怯生生地咽下一口唾沫,她弯身想拿起矮柜上的电话话筒,没想到他的动作比她还快。 “喂?”没再说第二句话,他就把话筒递给她。 谁会打电话到这儿找她? “温柔阿姨!”原来是方若筑。“赶紧下来,我带你去一个好好玩的地方。” “不行耶,你爸爸不让我去。”如果能脱离他的视线,也许还有落跑的机会。 “我跟他说。” 她把话筒交还给易昊勤。他接过,连同她的手一并攫往床上。她故意身子一颠,用脚将小刀踢进低垂的床单下,希望神不知鬼不觉的隐藏行凶的武器。 奈何力道拿捏不准,小刀笔直撞向木头床脚,砰的一声,徒然提醒他她正在做着不可告人的事。 “好,温柔姨会过去,但需要等几分钟。”挂上话筒,他探头至床头下,捡出那把小刀,放在手心饶富兴味地把玩着。 “我、我说过了,我只是要去削水果有点饿。”等不及他逼问,温柔已含胡不清的解说之所以手持利刃的动机,目的纯为脱罪,却反而激起他心中更大的疑团。 “用匕首?”他犀利的瞳仁逼视着她。 “一时找不到水果刀嘛。”她摊摊手,想顺势将小刀收回,他却不依。 “好锋利的刀子。”易昊勤仔细的望着刀身上面精细的雕刻纹路“一只展翅腾飞的黑色凤凰?” 她提心吊胆地暗求老天保佑,他千万别发现这是黑凤帮中代表最高层级的信物。 “没什么。”她佯装一派轻松“多花一点钱,到比较高级的登山用品社就可以买得到,不管是凤还是龙,甚至狮子、老虎、花豹,统统都嘛有。” “噢?”他将刀子放到枕头下,然后塞了五、六张千元大钞给她“这把就送给我,你再去买把新的。记得,要一模一样的。” “不,我”她一口气提上来,久久吐不出去。“它跟了我很多年,我跟它已经建立了很深很深的感情,你就这样拿走它,我会很舍不得的。” 易昊勤二话不说,又塞了一大叠钞票给她。“现在好多了吧?” “对我来说,它、它是无价之宝。”绝不能落入他手中,也许能瞒得了他一时半刻,但只要他用心去查,很快就能知悉其中端倪,到那时候,她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死。 他点点头,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取出一张空白支票,放进她手心。 “你,这是君无戏言?”上面的金额她可以自由填上,爱填多少就填多少? 他不做任何承诺,只是抿嘴浅笑 “好,那我现在就要去兑现,除非我拿到了钱,否则那刀子还是我的专属物。”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温柔挣开他的钳制,飞快的套上外出服,拎起包包。“我二十分钟后回来,等我回来我们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奇怪,这门怎么打不开? 他说过,这门上有个暗扣,只要往把手上一按,就可轻易开启,这会儿怎么按不开呢? 易昊勤仍端坐在床上,全神贯注的研究那把短刀,而门外则断续传来方若筑的吵闹声。这一大一小,两相夹攻,她更慌了。 春寒料峭的,可她竟急出一身的汗水。 “咯!”开了,这扇可恶的门,那么难搞。 “温柔阿姨!”方若筑一把抱住她“抓到你了吧,这回我绝对不会再让你逃走的。” “呃,我、我”被方若筑缠住后,她回眸瞟了一眼易昊勤,那家伙连头都没抬起来一下。 “这次我不跟你玩官兵捉强盗了,我们来玩大老二。”她喜孜孜的说。 少唬人了。“你这么小就会玩大老二?” “对呀,我爸爸教我的。”方若筑紧紧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进她房里。”好,玩五次,三胜两败,输的人要负责去张罗零食和饮料。”对付小孩比对付大人要容易多了。 “不要,输的人要学狗叫,然后原地爬二十圈,然后” 她不知道温柔从小就是玩大老二长大的,可是打遍黑凤帮无敌手的赌后。 五把牌玩下来,小妮子果然一路惨输,输得她快翻脸,噙着眼泪,威胁着要犯滥成灾。 “来,愿赌服输。”已经快累垮的温柔,实在没剩多少力,气跟这小表头厮混,若非为了找机会逃逸,她真想霸住那小床,睡他个三天三夜,日月无光。 “不要!”耍赖是全世界小孩的最佳利器“我不管,你再陪我玩五把。” “不学狗叫也行,阿姨快饿死了,你先到厨房拿点吃的来。” “你保证不会又不见?”有了一次经验,方若筑已不大肯相信她。 “大丈夫一言九鼎。”这阵子,她似乎把说谎当饭吃,信手拈来,没一句是真的。 “你不是大丈夫。”她以为小孩那么好骗? “对,我跟你一样都是小女人,小女人也可以一言九鼎呀。” “什么是一言九鼎?” 她阴阴的笑道:“就是,说话算话的意思,你说话算话吗?” “我,一言九鼎。”方若筑稚气天真的笑开来,转身蹦蹦跳跳的下楼去。 温柔拖着超疲惫的身躯,才走两步,就歪跌在方若筑的小床上,呼呼睡去。 jjjjjj 美丽的女人该有什么样的颜色? 见多了艳冠桃李、丰姿绰约的女人,易昊勤对眼前八爪章鱼似地横陈床铺,了无女性该有的娇羞柔媚,脸色素净又略嫌苍白的温柔,竟让他衍生出异样的情感。 方梦寒走了以后,他心中便开了一个老大的洞,而今却不知不觉地给填补上了。 当他凝望她时,想起她说过那些该打入天牢的话,心口不由自主地揪紧,隐隐的怒火跟着窜升。 几年来,身畔从来不乏名嫒淑女围绕,给尽他想要的浓厚情意以及赞叹承欢,没有一个像温柔什么优点都没有,还口出狂言,不知好歹。 但,她却是最希罕的,希罕的原因是因为他要她。 他把手抵在她心口,压住她,令她呼吸困难起来,见她蛾眉轻蹙,他竟有着莫名的快感。 真如一头嗜血的兽,爱与不爱都要带点骇人的腥味。 那把小刀静静的躺在茶几上,锋利的刀柄辉映着窗外的皎月闪着光。 不知在床前坐了多久,缅怀了多少前尘往事,他抑郁的心竟在搂着她柔软的胴体时,得到片刻的慰藉。 是什么时候沉沉睡去的?他已经不清楚,这些年连做梦都不曾,终日如夜鹃般机敏警戒的他,很少能如此这般安详甜美。 他甚至未能察觉伏卧在咫尺的人儿,已悄悄睁开如子夜星辰般的眸子,环顾四周。 温柔其实早在半个小时前已然由黑甜梦乡中幡然转醒,只是她一直不动声色,沉住气息等候他离去或入睡。 是他将她从方若筑房里抱回这里来的?他还要她就表示她的身份尚未曝光。 午夜一点钟,更深露残、万籁俱寂,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一个翻身,她像猫似的无声滑落地板,摸到披挂在沙发椅上的衣裤,和口袋中的数张钞票,毅然潜往楼下,往大门落荒而去。 很幸运的,易昊勤并没有在别墅里外布上重重警卫,让她轻而易举逃逸无踪。 逃出生天回到市区住处的她想起前几天白皓匀和山井叔没命的连环call,她一通也没能回,她拿出手机跟他们联络。 “喂,白大哥。”才响两声就接起来了,这家伙晚上不睡觉的吗? “什么都别说,现在马上赶到吉林路和民权东路口和我会合。” 出事了? 白皓匀焦急的口气让她感到非常不安,他那人一向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笃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才会让他急成那样。 她迅速招来计程车直奔他所说的地点。 白皓匀用最快的速度替她付了车资,一抵达,再将她塞入另一辆车中。 “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见山井叔。”他在街口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朝前飞奔而去。 “现在?”最近大家都流行半夜不睡觉,到处乱逛吗?“不嫌太晚吗?” 白皓匀疑惑的瞟她一眼“山井叔没有告诉你,伯母上星期六遭检察官约谈,审讯一直进行了十二个小时,最后竟然被收押禁见。” “什么?!”温柔脸色大变“为什么被约谈?能不能交保?” “我只约略知道和易昊勤有关,详细情形恐怕还得深入了解。”他安慰地拍拍她的肩“伯母现在人还在地检署,山井叔和立明叔他们正在想办法救她出来。” 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居然一点都不知道,真是疏忽得不可原谅。 “是因为我妈妈突然遭到约谈,才让你延迟返回台中的?”连一个外人都比她关心家里的事,想想实在有够汗颜的。 他淡然地点头。“那只是原因之一,你才是让我决定留下来的主因。” “嗄?”这家伙该不会为她思凡了吧?“真对不住,我现在没空跟你谈恋爱耶。” 他敞开嗓门大笑“你想太多了,你不施脂粉、长发飘逸的样子是很迷人没错,可惜缘分这东西就是这么奇妙,不会动情的人,再怎么样还是产生不了感觉。我们俩注定了这辈子只能是朋友关系。” “我哪点配不上你?”论品貌、学历,她也都不差呀!妈妈曾说过,白皓匀之所以隐居到山林里去种花植树,一年半载不肯轻易下山见人,是有个特殊的原因。唔,这小子想必曾经感情受创,才会做出异于常人的行为。 “你很好,所以才能让易昊勤鬼迷心窍,爱不释手。”他目光一闪,不肯把话说得明白。 他居然隐瞒到现在才说。“你认识易昊勤?” “如果我不认识他,那么我留下来就没有意义了。” 这男人超爱打哑谜,她问一句他答半句,折磨人嘛。 “很要好的朋友?”既然人家惜言如金,她只得一点一滴慢慢问喽。 “曾经,但三年没见了。上个星期我打手机给你后,不久就接到他的电话。” 提到易昊勤他的神色凝重许多。温柔很难去想像,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朋友。 “他约你,是为了探我的底?”心中忽觉洒惶而忐忑,易昊勤他该不会什么都知道了吧? “不,那顿晚餐,他从头到尾部没有提到你。”白皓匀说:“他是个相当沉潜内敛的人,他不提,不表示心中没有疑惑。温柔,我觉得你这招美人计有欠考虑。” “被你识破了。”她自嘲地苦笑着“你知道吗?我有好几次机会可以杀了他,却都错失了。” 没想到白皓匀闻言,竟哈哈大笑。“温柔啊温柔,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易昊勤是何许人,岂能让你说杀就杀?”他半带讥诮的表情,让人看了一肚子火。 “没骗你,我是真的有过那样的机会。”易昊勤也是人呀,他能陷害别人,怎么别人就不能对付他? “幸亏你没真的动手,否则我们就只有下辈子再见了。” “你以为我办不到?”这句话摆明污辱人嘛。 “很抱歉,我的确认为你没有那个能耐。”他顿了下,接着说:“而且,我也不准你杀他。” “因为他是你的朋友?”天杀的,她怎么忘了他很可能和易昊勤勾结,反将他们一军。“你都不知道易昊勤有多坏,他的恣意妄为已经严重威胁到黑凤帮的生存,如果不杀了他,我们的弟兄们很快就要喝西北风,蹲大马路了。” “杀了易昊勤也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何况,他是台湾黑帮稳定的力量,倘若他真有个不测,道上势必掀起一阵可怕的腥风血雨。” 白皓匀脸上的表情认真得不得了。 “他何德何能?”温柔打心里头不服气他的说法。 “他有多少能耐,端看你母亲和山井叔对他忌惮有多深便可窥知一二。” “哼,不过是恶势力嘛,有什么了不起!” “哪个帮派靠的不是恶势力?” “黑凤帮。”她说得理直气壮。“人家我妈妈和山井叔早就多元化经营,慢慢将帮里的产业透明合法化,你只要随便去打听看看,就知道我妈妈的形象有多正派多崇高。” “光就外在的形象塑造,易昊勤显然比令堂要高明许多。”在业界,温凤是个有名的大善人,而易昊勤却是个德高望重的慈善家,光就这点便高下立判了。 “哼,就说他阴险嘛,标准的金玉其外!” 瞧她说得义愤填膺,白皓匀讶然道:“你一定没有爱上他,所以才会将他的生死说得这样容易。” “我怎么可能爱上他。”温柔幽幽一叹“他是黑凤帮的头号仇敌,我跟他注定不会有好结局。” 他没有马上接腔,转头望了她一眼,眼神十分复杂。 “希望你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并且能够冷静的去面对,否则想要易昊勤浅尝即止是很难的,他是个非常容易令人倾心狂恋的男人。” “这点我完全同意,他的确很教人着迷,一旦爱上了,就再也回不了头。”她说话时,注意到他忽尔将车子开进大街道旁一条狭窄的暗巷。“即使有了我这个新欢,他的众多旧爱们也从不放弃希望,拼命的在做垂死挣扎。女人就是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最终的命运肯定是被辜负。” “没有例外吗?”天底下的男人并非都是坏胚子呀! “反正不会让我碰到,我的情路一向走得很不顺。”龙正义不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是不是这样你必须到最后一刻才会明白。”白皓匀将车子停妥,示意她跟着他从前面一家撞球场旁的楼梯上到三楼。 “阿强!”一上楼她就看到守候在大门外的阿强。 “唉,大小姐,你总算来了。”阿强忙打暗号,知会屋里的人将门打开。 “山井叔呢?”温柔左右看了看,好脏好乱的地方。放着舒适宽敞的别墅不住,跑这地方来干嘛?该不会是被易昊勤逼得走投无路了吧? “和凤姐在里面。” “我妈?”她和白皓匀皆惊讶地一怔。“她出来啦?” “唔,刚出来,你快进去吧。” 好厉害的妈妈,她原本满心的愁云一下至散开来了。就知道她妈妈不会有事,须知她可是道上有名的大姐头,多年来,黑凤帮里大大小小的事,哪件不是在她手里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穿过大门,又走了一条长长的走道,拐个弯,眼前竟是个柳暗花明又一村般灿亮、洁净又气派的大厅。 “妈!”一看到许久不见的温凤,温柔兴奋的冲过去,和她抱个满怀。“你还好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山井叔他们是怎么把你弄出来的?” “唷唷唷!一个一个来行不行?这么长串的问题教我一口气怎么回答得了?”温凤神态显得有些疲惫,但晶亮的双自依然神采奕奕,抱完了女儿,又去抱白皓匀,顺便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带武器。 白皓匀略微不悦地瞪着她。“伯母。” “江湖规矩,请别介意。”就算他是她们家的亲近好友,为保万年基业,防人之心仍然不可无。 检查完毕,她将他推开一点距离,把温柔拉回跟前,仔仔细细检视她的心肝宝贝有没有缺角、受伤。 “我听说了你的事。”尽管女儿出落得比以前更成熟、妩媚,为人母亲的仍不免要为她的轻率举动怒火三丈。 “先不谈我的事,妈,你不是怎么就出来了?是谁那么坤通广大?” “这就要感谢你立明叔喽。” 一旁的夏立明不太好意思地搔着后脑勺。“也没什么啦,本来检查官已经找到两个对我们不利的证人,没想到那两个证人一个落跑,一个自杀了。” “怎么会?”自杀?温柔一听就知道事出有因。 “呃,也不是很清楚耶,只听说他背后戳了三刀,然后把自己丢进碧潭喂鱼去,真是不幸。” 众人跟着夏立明干笑几声,见温柔脸色不对,又同时闭上嘴巴。 白痴都猜想得到,那个证绝非自杀,而是被她们黑凤帮派去的杀手给做了。 前半个小时,她还在白皓匀面前大加数落易昊勤的种种恶行,怎知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她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妈,你答应我的,我们要改头换面,要正派经营,要要重新做人,为什么还要伤人?” “没有伤人,谁伤人来着?”夏立明和山井异口同声否认“你们说,谁敢在外头胡乱伤人,站出来,依帮规处置。” 大伙面面相觑,山井和夏立明偷偷的挤眉弄眼,最后推出阿强自动招供 “对不起啦!大小姐,我前天伤了一个人,那个推销员硬是要跟我推销饮水机,我不买,他还恶言相向,最后被我掴了一掌轰出去。” “呃,我也伤了人,是个送快递的小伙子,那小子很可恶,把帮主的重要文件弄得皱巴巴,我一气之下揍了他两拳。” “我也是,我” 大家竟相说些五四三来搪塞温柔的责问,最后还嘻笑成一团,简直要活活把她气死。 “妈,既然你已经没事了,那我走了。”再待下去,她就要口吐白沫了。 “回易昊勤那儿自投罗网?还是回电视台当花瓶?我不许。”温凤音调提高,阿强和门口的手下马上将大门封锁。 这是干嘛?! 温柔脸色灰败至极,一旁的白皓匀使眼色要她先忍下来。 “我不回易昊勤那儿,也不回电视台,我”天知道她只是不想留下来,不想和她妈妈正面起冲突。 “她和我在一起。”白皓匀很够意思的上前搂住她的肩膀“伯母不是一直不想温柔涉足帮里的事,那就把她交给我吧。” 白皓匀是公认的君子兼才子,无论是山井或夏立明等人,对他都是赞不绝口,温柔曾千方百计要他加入黑凤帮,奈何始终未能如愿。假使他和温柔能成为夫妻,不也一样如虎添翼。 “有皓匀陪你,妈就放心了。”温凤欣喜的望着他俩“去吧,天就要亮了,妈也累了,大家都早点休息。” 温柔和白皓匀走到门口,仍是不放心的想旧话重提“妈”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温凤截去她的话头“江湖有江湖的规矩,道上有道上的伦理,我可以答应你绝不去挑衅别人,但也绝不推诿怕事。恩怨分明,才是我辈中人该做的事。” “你确定是易昊勤从中使诈?”温柔不解的说:“白大哥告诉我,对方曾找到淡水大宅去,这就不对了,易昊勤并不知道我们总部设在那儿。” “是龙正义,还记得吗?你那个胆小的男友其实是扮猪吃老虎,我们都被他给骗了。” “他和易昊勤是一伙的?”果真如此,她的境况就真的非常危险了。 “是不是我们很快就会查出来。”温凤疼爱地抚着女儿的脸“总之,不准你再跟他来往,和他斗无异是与虎谋皮,你不是他的对手。” 是吗?温柔不服气地冷哼一声,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反正多说无益。 坐上车子后,她变得出奇的沉默,美丽的双瞳呆视着前方,神魂不知游荡到哪儿去了。 白皓匀晓得她心情不好,刻意将车子开往淡金公路,载她去兜兜风。 清晨的阳光缓缓自海面上升起,伴随着寒风,予人一种飘忽迷离的虚幻感。 紧抿着双唇的温柔,突然开口唱着“海鸥飞在蓝蓝海上,不怕狂风巨浪,飞得愈高,看得愈远,它在找寻方向,我愿像海鸥一样,那么勇敢坚强” 接着他听到低低的饮泣,他将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空出一只来,搂着她的肩。 “皓匀哥,”她哭着说:“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我一直以为我妈妈和山井叔他们和一般的黑道人物是不一样的,我也一直以这样的信念来说服自己易昊勤是该杀的,而今,我才发觉根本没有什么不一样,我再也分不清是非黑白了。” “这就是做人的难处。” 白皓匀的眼神比她更飘忽更迷惘,那一刹那,她终于明白他为何要归隐山林,不问人间事了。 “皓匀哥,我跟你回台中好不好?”她觉得好累好累,累得什么人都不想见,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不行,你和易昊勤之间的情仇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他不会放过你的。” 第七章 易昊勤站在温柔于人事资料上登记的居住地址外,守候了近一个钟头,她始终没有回来。 这是一栋非常老旧、外墙斑驳且长了好些青苔的公寓,望上去整栋楼像是没有人住,虽然有几户的阳台上又晾了衣服。他等了这么久也不见一个人出来,或任何人进去。 她就住在这里的五楼? 他忽地为她心疼了起来。 实在找不着一个人可以问,他又不想再枯等下去,干脆走上楼去探个究竟。 “少年仔,你要找谁?”一名老妇幽灵似的从背后冒出半张满是皱纹的脸,打量地看着他。 “找一个女孩子,姓温。” “温什么?”她自称是这栋大楼的房东,里头的房客她全都认得。 “温柔。” “那个水姑娘哦。”老妇笑了笑,抬头再看他一眼,点头道:“她搬走了啦,那女孩子我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才来住没几天,她三、四个叔叔就开着黑头车来把她带走了,好像说是搬到仁爱路还是什么地方去。唉,老太婆记不了那么多,总而言之,她已经不住这里了,你去别处打听吧。” 她叔叔们?那会是谁? 易昊勤心中一突,满腹的狐疑加上无以名状的怒火,让他更急于找到温柔。 jjjjjj “温柔辞职了。”季和谦手里抓着一个信封说:“前两天她才递上辞呈,说过两天回来办交接。” “不准她辞,说什么都要留住她。”在没查出她的底细和动机以前,她休想就这样离开。 离开记者办公室,易昊勤连十六楼的办公室都没上去,就直接搭电梯到地下停车场,但坐上车子后,他却踌躇了,该上哪儿找她呢? 于是他找上了白皓匀,要到了温柔位于仁爱路的地址。 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他驱车来到这栋临近东门的华厦。 新颖的大厦,租金最便宜的一间也要两、三万元,大厅的管理员告诉他,温柔不是房客,她是其中某个单位的屋主。 这更不可思议了,没升上主播以前,她的月薪仅三万余元,扣掉正常开销,哪还有能力购屋置产? 这回没让他等太久,她就出现了。 她才从计程车上下来,竟马上有人从暗处跳出,挡在她面前。 “龙正义?!”温柔始料未及,这臭王八,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偏闯进来,可他是怎么找到她的?唉,先不管那些了“你还有脸来见我,狼心狗肺的东西,看我一刀宰了你!”咦!她一直带在身边,用来自我防卫的小刀呢? 啊!她熊熊忘记那把刀子,早就被易昊勤没收,并据为已有了。 “温柔你听我说,我是不得已的。”龙正义顶着一头凌乱齐肩的头发,看来似乎比之前瘦了也黑了些,往昔俊朗飞扬的样子已不复见。“他们拿枪逼我,你说我能怎么办呢?” “谁、谁逼你?”她打掉他伸过来抓她的手,气呼呼的问。 他像快哭出来了。“我不知道,应该是黑社会的人,温柔我求你,你一定要相信我。” “求我也没用,你的话有多少真实性,我妈妈很快就会派人去查出来,届时,你会得到该有的惩罚。” “我已经得到了,但那不是我该有的。”他声嘶力竭的吼“就算有做错事,也是我一个人的错,与我家人无关,为什么非要牵连上他们?” 她一愕,困惑地看着他“说下去。” “你妈妈派了打手,把我的家人统统抓了去,扬言除非我招出幕后的主使者,否则就要对他们不利。温柔,冤有头,债有主,求求你放了他们。”他哀伤的抓住她的手,热泪从眼眶里滑了下来。 温柔定定的看着他,就她对他的了解,他应当不是在演戏,他的演技没有这么好。 快意恩仇是道上的常规,他们讲究的是正面对垒,谁敢在后面放冷箭,谁就得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残酷的报复即将到来。 “温柔,念在我们曾经相爱一场,你就放过我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懦弱胆小,不该抛弃你”“住口!”提到那件事她就火大,他自己被黑凤帮摆出的阵仗吓得屁滚尿流,居然还大言不惭的向同学宣称她患有恶疾。这笔老鼠冤她还没跟他算呢。“我答应想办法救回你的家人,但你必须亲自到黑凤帮负荆请罪。” “为、为什么?”龙正义像被火烫到,不自觉地向后踉跄了两步。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怎么,怕了?”温柔就是瞧不起他这孬样,他若有种一点,他们俩的恋情或许还能维持久一点。 “不是怕,是不应该,我又不是蓄意的,所谓不知者无罪。” “你不知道什么?”没肩膀的男人!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包括我妈妈,我家的地址,山井叔和立明叔他们?”她逼近他,抓住他的衣领,冷笑道:“龙正义,知不知道你像什么?缩头乌龟!” “温柔!”他甩开她的手,退得老远,原本帅气十足的五官顿时扭曲。“你可以辱骂我、唾弃我,但我爱你的心从没变过,冲着这一点,你就应该帮我,只要你肯帮我,我甚至可以答应娶你。” 老天!她的肠胃差点就要搅在一起,做严正的抗议了。 “滚!”迟一秒钟,她就没把握不抓狂的干掉这寡廉鲜耻的小瘪三。 “就这样?”龙正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他是个万人迷耶,多少女人巴望与他谱出恋曲而不可得,她居然不领他的情。 “现在马上给我滚得远远的,否则我找人连你一并做掉!”这句话过于狠辣,偶尔说出来吓吓人还满过瘾的。 “你、你这坏女人,你跟你妈妈一样坏!” “啪!”温柔这一掌打得响亮。吵架归吵架,绝不可牵连上她的母亲,尤其是口出恶言。 身为黑道大姐头的女儿,这还是她第一次出手打人,手心还在发热哩。 “你敢打我?”他气急败坏的,吼叫的声音引起所有路过行人的侧目。 “啪!”她不偏不倚又补上一记。“我给你五秒钟要你夹着尾巴快滚,如果你不想吃子弹的话。” “我不相信你敢在大白天开枪。”连挨两个巴掌,龙正义气得眼冒金星,脸色铁青。 “大白天才好,瞄得准,不容易射歪。”她冷冷地勾起嘴角,眸光犀利。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既不甘心又没胆量计较。 “我、我到法院去告你,到报社去揭发你,我我说到做到,你等着!” 结果,他胆战心惊的落荒而逃,关上车门时还夹到手指头,发出骇人的惨叫。 连续折腾了几个晚上,温柔快累垮了。龙正义一走,她马上上楼回到六楼的温馨小窝。 精彩的争吵和对谈至此落幕。 易昊勤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默然地立在原地,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约莫过了二十分钟才移动脚步,走进那栋名为“丽景”的华厦。 jjjjjj 温柔放了一缸子的热水,打算泡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再补个眠,就到公司办理交接。 前天递上辞呈后,她躲到白皓匀一栋位于北投的屋子。要不是实在受不了他的碎碎念,他要她无论如何都要去和易昊勤把话说开来,她铁定还要再赖他个几天。 宝亏一篑再加上恍然大悟,害她完全失去分寸。为什么现实总是残忍的,为什么缜密的计划总追不上人事的变化? 掬一把清水泼在脸上,理智更清醒了,但心灵却宁愿继续糊涂下去。 可不可以假装一切都不曾发生?能不能啥事都不管,专心浸淫在情欲缠绵的爱恋中? 天!好想他,这思念如排山倒海般来势汹汹,将她卷入无边无际的波浪中载浮载沉。 门铃乍响,她猛地睁开眼,想不出谁会在这时候来访。也许是弄错了,她不理会。 停顿了约数秒钟,门铃又响了,是谁呀?她迷迷糊糊的从浴白里站起来,拎起一条大毛巾裹住扁裸的身躯,走到门边监视孔往外瞧,没人? 她怔愣地打开一小缝的门往外看,竟有两只眼睛和她的对个正着,是是他! 温柔大吃一惊,像被利刺扎了一下,心头卜通乱跳,慌忙将门推上,可却怎么推也推不上,因为易昊勤那孔武有力的手已顶住门框。 “你没权利擅自闯入我的家喂,你站住!”她的怒吼于他完全没有遏阻作用,一句话没呛完,人家已经登堂入室,而且盘据上她因过度骇然,犹来不及闭上的樱唇。 她并没有虚伪的加以挣扎,易昊勤调情的本事向来令人失魂忘我,既然都已经让他攻入禁地,何不敞开心胸,尽情享受这片刻的鱼水之欢 温存过后,她正陶醉得意乱情迷时,忽听得他问:“这是你的家?” “你能找到这里来,想必对我做过相当深入的调查,又何必明知故问。”底细曝光她并不意外,她比较担心的是他会怎么处置她。 第一次骗他,已经教他怒火冲天了,这次又发现她另一个更具爆炸性和杀伤力的身份,能不能留她活口就全要靠菩萨慈悲了。 “是白皓匀告诉我你的行踪的。” 那家伙居然出卖她?不,他不是那种人,他之所以把这儿透露给易昊勤,应该只是要逼她面对现实,不至于把黑凤帮和她妈妈一并抖出来。 先别急着不打自招,见机行事吧。 温柔漫不经心的说:“多谢他好管闲事。” “这些天你和他同居?”易昊勤紧抿的嘴角正酝酿着强大的风暴。 “是啊。”假使易昊勤要她仔细交代行踪,就不得不把白皓匀拖下水了,横竖他是罪有应得,谁教他要那么大嘴巴。 她小心偷偷觑着他沉敛却暗藏心思的面孔,揣测他将采取的举动。然,他只是一味地盯着她,打量着山井叔为她布置的华丽屋宇,什么也不说,让人莫名的不安浮躁起来。 她干笑地打破沉默“易公子今天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呃蓬荜生辉。” 他嗤笑一声,一把将已经滑下床准备到浴室冲洗的她又拉回床上。 “我的确想过你的‘寒舍’该有的面貌,还愚蠢的同情你卑微低贱的家世。”他把星芒逼入她的秋瞳,一眨也不眨,企图就此戳穿她的心湖。 温柔先是短暂的被他给唬住,但她毕竟出身不凡,马上稳住阵脚,现出娇憨的笑颜。一只兰花指轻轻的在他胸前撩拨,朱唇在他耳畔细腻软语的反问:“哎唷!易公子,人家不把自己形容得可怜兮兮,怎么能得到你特别的眷顾?你该不会以为我生命中就你一个男人吧?众多金主供养,才能成就我这番光景呀,吃醋了?”时至今日,医学恁地发达,想伪装成一名处女,也是轻而易举的嘛。 他不语,只是冷笑,那笑容冷得几乎可以让一整座的湖水为之结冰。 他怎可能为任何女人吃醋,在他心目中女人只是玩物,比随手抛弃的垃圾值不了几个钱。 “不要这样看着我,易公子,再看下去,我就要万箭穿心了。”他的利芒比刀剑还要可怕呀。“我们偶然遭逢,彼此也玩得还算愉快,就此挥挥手吧。我知道你心中从来不曾腾出空位让女人停驻,刚好,我也是个享乐主义的不婚族,和平了断,是最好的结局。” 他仍是不语,过了很久很久,才问:“你和白皓匀是怎么认识的?”他质问的口气像个妒夫。 “他是我们家的老邻居。”白皓匀既是他的好友,实话实说是最保险不出问题的。 “那你应该知道沈婕汝。” 谁是沈婕汝?温柔快速的在脑海里搜索一遍,确定沈婕汝是新进入的资讯,亦即莫宰羊。不过易昊勤忽然提起,用膝盖想也知道是和白皓匀有深厚关系的女人。 “好端端的干嘛提起她。”她四两拨千斤,希望赶紧把这个话题结束掉。 “既然你也认识白皓匀的妻子,难道一点都没有愧疚之心?” 她傻眼了,白皓匀几时蹦出一个老婆来了?这小子居然连一点口风都没有透露。 “沈婕汝是黑凤帮风禾堂堂主沈孟昶的侄女,这点你想必也很清楚。” 是是吗?她没法再故作轻松了,他明明话中有话,又不肯直截了当说明白,究竟什么居心? “真巧,”他接续道:“黑凤帮帮主温凤和你一样都姓温,听说她也是白皓匀的老邻居,你认得她吧?” “易昊勤,我没兴趣跟你打哑谜。”她霍地推开他,起身想冲到左手边的柜子去取出藏在抽屉里头的手枪,不料,硬是被他给拎了回去,其力道之大,差点捏碎她的手腕。 “在找这个吗?” 温柔见他手上正把玩着她保命用的手枪,不禁吓得花容失色。几时被他给搜出来的?她竟毫无知觉,该死! “你来找我温存,怎么还带着武器?”她赶紧佯装不解地嗔道:“人家最怕枪了,快把它丢掉。” 他怎肯依她。 “不是你的?”他盯着那把别致的手枪,兴味盎然地研究起来。“这可是一把漂亮的好枪呢!白色烤漆还镶有十六颗碎钻,跟电影里00七情报员最喜欢用的枪系出同门,黑市里出再高价也买不到,除非透过特别管道。嘿”他惊奇地亮着黑瞳“上面还刻着字呢,这个字是” “别说了!”温柔气得拿枕头丢他,抢了人家的东西已经是够差劲的行为,还装模作样掀她的底。 那把枪是她十八岁那年,母亲送给她的成年礼,原本她并不想接受的,但母亲和山井叔都坚持那是黑凤帮的规矩,接受了它就代表今生今世将誓死效忠黑凤帮,她身为掌门人之女,尤有带头表率的作用。枪身上面刻的正是“黑凤”两字。 “五年来,我从不曾使用过它,第一次想用它来防身,却是要对付我心仪的男人,真是讽刺。” “不错,有进步,曾几何时,我已经晋升为你心仪的男人。”他低笑,没有丝毫喜悦,只是淡淡的盯着她的眼。 “心仪或心爱都没有意义,我们终究是要反目成仇,”不,他们本来就是仇敌,只不过还没正式反目而已。“然后杀个你死我活。” “你想杀我?”他语调有点悲凉。 温柔咬着下唇,不承认也不否认,枪在他手上,万一激怒了他,自己这条小命可就要不保了。 “回答我的问题。” 忽地,措手不及的,她又陷入他的掌心,他凶暴地掐住她的颈子,只要再多施两分力道,便可送她去见阎王。 眼泪扑簌簌的从脸颊流下,她睁着水雾迷蒙的泪眼望着他道:“是的,那是我最初的目的。” “现在呢?” “现在我只希望你给我一个痛快。”她闭上眼,专心而惶恐的等死。 时间像停顿了许久,等不到预期的痛楚,反而等到了一记甜蜜又销魂的吮吻。 莫非是宿世的纠葛,那么不可能相遇的人.如今压在她身上,深深的吻着她,无限的情意,无限的惆寥,无限的疼楚。 易昊勤爱怜地抚着温柔的脸,昔日、最初的恋慕,又回来了。 他心里低低的呐喊着“梦寒!” 他曾花了无穷的心血,蚀心掏肺的爱着一个女人,结果呢?所有的似水柔情全部付诸东流,即使他给过她机会,完全不计前嫌,她依然走得那么决绝。之后,他的事业飞黄腾达,财富与日倍增,身畔美女如云,然,他却为了那位短暂夭折的“易太太”始终不娶。 他热切的抚遍她全身,加速侵占她的速度,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他只想和她缠绵。 时近晌午,厚重的窗帘抵挡不住强烈的阳光,室内的温度遽尔上升两、三度,缠绵的两具肉体彼此交汇着细细的汗丝。 温柔以为他睡着了,身子轻巧的挪动了下,他马上有知觉,更紧密的将她纳入怀中,让她动弹不得。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要嘛杀了我,不然就放我走,这样搅和下去,我迟早会爱上你的,到时把局面弄得复杂了,怕不好收拾。” “你能爱我多久?三天、五天,还是一个月、两个月?我有得是时间。”自动献上的纯情挚爱他不珍惜,却千方百计想得到她的虚情假意。 也许他也并非有心,因此才不介意她是否真心,他的目的只是让她离不开自己,多年来从没像此刻这般,急迫的想要桎梏住一个女人,折磨一个女人,以发泄长年积压在心里的怨恨。 但,为何是她?难道心里对她真的没有别的想法?他疑惑地瞅视着她,岁月隔离了种种凄凉往事,昔日恋情渐行渐远,慢慢地竟不复记忆,唯眼前的、怀中的女子让他神魂荡漾。 “在想什么?”温柔不曾看过神情恍惚的他“是不是在想一旦我爱上了你,你就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羞辱我,直到我身败名裂?” “你有那么坏,值得我那样恨你?”他放开手,轻抚着她的长发,眼光阴惊而复杂,怒火围绕,却又柔情款款。 “彼此彼此,”她笑得像只狐狸一般“谁能像我们,相依相偎,相濡以沫,却不忘尔虞我诈,各怀鬼胎。” 易昊勤目光一闪,摇身变为一头兽,再次用最原始凶猛的方式来对付她。 她微喘着气,低垂的眼直盯着他浓密睫毛下的双眼。易公子,这叱咤风云的人物被她激得暴跳如雷,怀恨在心。 炳!他也不过如此,温柔傲然地笑了。 jjjjjj 偶来一阵轻浅的小雨,让仲春的台北街头笼罩在如迷梦的雾色中。 一日又近黄昏,华灯沿着店招明灭在雨幕里,繁华中有着荒芜的凄清。 易昊勤赖在温柔这栋五十坪的精致华厦中已经快一个星期了,吃她的、用她的还占有她的身体,并企图夺走她的心。 算来她真是损失惨重,但,悲哀的是,她竟可耻的乐在其中。 易昊勤有什么好?充其量不过是多金、风流的坏男人一个。跟这种男人搅和得愈久,愈容易心神耗弱,她笃定是鬼迷心窍,才会不知悬崖勒马。 这世间是非黑白颠倒得厉害,花花大少如他,竟霸道的严禁她同时再去和别的男人寻欢作乐,即使只是精神上的出轨也不许。他有情感上的洁癖,他说。 借口,用膝盖想也知道,那纯粹是面子问题,以及个人自私的占有欲作祟使然。迟早他会弃她如敝屣的。 他对她还没腻,但是爱恨交加。 “喂!醒醒,”到现在温柔还不知道怎样称呼他比较适当。“季主任打电话来,要你今早无论如何到公司一趟。” 易昊勤躺在床上,懒懒地睁开眼,伸直腰脊,复又闭上双眼。 “别再睡了,季主任有急事找你。”为他拎来衬衫和西装衣裤,又催促他一次“季主任说这几天都找不到你,大家急死了,一堆会议等着你去主持,公文堆得像墙壁一样高,还有”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制止她唠叨个没完。“去弄个早餐来给我吃。” “我又不是你请的菲佣。”最讨厌他这种颐指气使的口气。 “那你就当我的早餐好了。”他伸手一拉,她身形微晃,整个人已跌进被褥里。 “易昊勤,你给我听着,我不是你的妻子,更非你的情人,你没权利抓着我不放。放开,别,不要亲我”一口气吸上来,尚不及吐出去,已全数为他所接收。 尽管在稍后的三十分钟内,季和谦和赵秘书一共打了十来通电话,他依然能够从容自若的享受云雨翻腾的乐趣。 从浴室冲澡出来,他一边整装,一边叮咛她“乖乖在家里等我回来,你敢‘畏罪潜逃’,即使天涯海角,我一样会逮你归案。” “我又没做错什么?”温柔大声抗议。 “杀人未遂该判什么罪?有空去翻翻六法全书。”他粗暴地掐着她的下巴,阴险地啄上一口。 “我哪有?”他是怎么知道的?有几个晚上,她的确曾经趁他熟睡时,偷偷夺回那把手枪,对着他的脑门;可,试了三、五回,她毕竟没有勇气,或者因为不舍得,总之她始终没扣下扳机。 易昊勤食指轻抵她的心门,绽着一抹恻阴的笑容,什么也没说,转身上班去了。 第八章 历时三个月又二十一天,她的歼敌计划变成了难以摆脱的爱恨纠葛。 眼看易昊勤不肯轻易放过她,该如何是好? 温柔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自己青春正茂、风情更胜以往的嫣容,羞赧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是阴谋,他让她一点一滴陷进去,终至回不了头。再不跟他划清界线,她迟早要被他毁灭。情字这条路上,她仍生嫩幼稚,而他却已是老江湖,她的心思瞒不了他,就只有遭摆布戏弄的份。 对待别的女人,他也许愿意适可而止,但她不同,她的身份和动机让他有被愚弄的感觉,因此他蓄意绊住她,出自爱的成分应是微乎其微,而报复才是他的主要念头。 手机又哔哔响起,是龙正义打来的,这家伙在电话那头哀哀恳求,要她念及昔日情分,无论如何见他一面,因为今早他接到立明叔寄给他的一绺头发,说是他妈的。 立明叔就喜欢吓唬人,这招粗浅的心理战术在道上十分常见,龙正义如果也是黑道份子,应该不至于吓得心颤胆寒。 易昊勤命令她得乖乖的待在家里,等候他回来,若是让他知道,她跑出去私会旧情人,不知会不会把她大卸八块,丢到后山喂野狗? 她决定打电话向白皓匀求救,毕竟是那家伙害她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他有义务提供紧急援助。 “皓匀哥,是我。” “温柔,”白皓匀接到她的电话,什么解释都等不及听,就抢着说:“快去找易昊勤,劝他务必阻止他组织里的兄弟和黑凤帮火并。” “什么?”温柔震惊不已“怎么会这样?” “因为立明叔手下的十七、八名弟兄,前天到三重挑了人家两间场子。” 是他们先去挑衅人家,难怪人家会挟怨报复。完了,这下梁子结得更深,她的境况就更危险了。 她逃离易昊勤都来不及了,竟然还要去找他,求他手下留情?她今年是不是犯太岁,才会诸事不顺。 “易昊勤不会听我的。”她在他心目中根本没有份量,她只是他暂时的一个性玩伴而已。 “会的,他在乎你,你的话对他绝对能激起作用。” “皓匀哥,你还不明白吗?他在乎的不是我,而是我背后的那个身份,他恨不得一刀杀了我,可又不肯让我死得太痛快。” “你误会他了,易昊勤从不对女人下手,他是非常风流,但不是色令智昏的那种人,他也许剽悍冷冽得吓人,但这并不影响他倾心恋慕着吸引他的女人。据我的了解,他对你的确另眼看待,你可以称那叫做ài。” 爱?! 多么震撼人心的字眼! 原来白皓匀有了这么一相情愿的想法,怪不得他会把她的住所透露给易昊勤。’ “皓匀哥,你弄错了。”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是我弄错了,还是你反应过于迟顿?”白皓匀是要命的乐观主义者,他竟然认为只要她肯开口,易昊勤就绝对会下达指令,要求他的部下偃兵息鼓。 “皓匀哥,”她几近哀求的说:“你不明白,易昊勤他恨我。” “恨可以只是一种说法,也可能是你的揣测。他若恨你就断然不会搬进你的公寓,和你朝夕相对。温柔,你的时间不多了,快找到易昊勤,用尽一切方法说服他,为黑凤帮救亡图存的重责大任就靠你了。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后,你在黑凤帮的地位将大大提升,这将有助于你未来接掌大位。” 白皓匀果然不愧是白皓匀,短短几句话就说进她的心坎里去。 先稳定地位,再建立奇功,那么她的接班人角色便无人可以动摇了。突然间,她的雄心壮志都回来了。 “立明叔跟他们约了什么时候?”黑道火并,通常死伤都相当惨重,倘若不及时遏止,对黑凤帮将会是一场可怕的浩劫,她的确不可以袖手旁观。 “明晚十二点,重新桥河堤。” 币上电话,她马上更衣化妆,十五分钟后便拎着包包准备出门。 走到楼下,刚好一辆空的计程车开过来,这大概是连日来第一个好运道,温柔赶紧跳上车,待那司机回头冲她一笑,她才知道,这其实是另一个恶梦的开始。 “嗨!”龙正义脸色灰败,两眼无神的盯着后视镜。“没想到是我吧。” “是啊,没想到你会这么卑鄙。”她肩膀一垮,但随即振奋起来,她还有更重大的使命赶着去办,怎能被这坏家伙拎着脖子走。 “你逼我的,谁教你见死不救,心肠比钢铁还硬,否则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他把车子转往忠孝东路,朝大直一路狂驶而去。 “笑话,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要怪罪于人,我为你感到羞耻。”她逞一时口快,方才意识到情况不妙,这家伙不知要载她到哪里去,万一因此见不到易昊勤,那不惨了?“放我下来!” “休想,”龙正义口气强悍,咬牙切齿的说:“没见到我父母和弟妹以前,我是绝对不会放你走的。” “噢,是吗?”她或许斗不过易昊勤,但斗他则是绰绰有余。“限你五秒钟之内停车,否则我就打开车门跳出去。” “你敢!”他惊慌地回过头又转回去。 “有何不敢!”话声甫落,车门突地朝外张扬开来,后方的车辆霎时大鸣喇叭,给予警告和抗议。“再给你五秒钟,你可以选择当绑架勒索的嫌疑犯,让警方缉捕,让黑凤帮追杀,也可以选择把车子靠边,我们好好谈谈,商量出个对策。” “你”他做梦也没想到她有如此惊人的气魄。“我不相信你敢。” “好,是你自毁前程,别怪我没提醒你。”温柔一倾身就要往外跳。 “慢着,”他被她搞得心神大乱,一颗脑袋瓜子不知该往前看还是向后转“你、你这一下去,死相会很难看的。” “再怎样都有你当垫背的,我怕什么?”她狞笑。 后头的车子喇叭声响彻云霄,搞得龙正义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 “除非你答应我。” “我什么都不能答应你。”温柔不接受要胁,身子往外更挪出了点,强风将她的长发吹出窗外,引来两旁车子内的司机替她吓出一把冷汗。“除非你真的是无辜的,再不然就拿条件来换。” “好,好吧。”他心狠不过她,不得已把车子开到路旁停下。 停下车子,他整个人颓唐地靠在椅背上,许久不发一语。 “不要浪费时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你到底被谁收买了?”她看看腕际的手表,快十一点了,时间拖得愈久,易昊勤的行踪就愈难掌握。 龙正义抬起头,目光怪异地望了她一眼“说了你可别反指我造谣,是夏立明。” “怎么可能!”夏立明可是和她爸爸欧血为盟的弟兄,他怎么会出卖黑凤帮?! “信不信由你。”他拿出一张十五万面额的支票,开票的人竟是夏立明的妻子,她称之为婶婶的刘秀琼。“他不仅收买我,还收买了很多中辍生,要他们到黑凤帮的场子闹事,然后把责任推给旁人,不过他要推给什么人,我就搞不清楚了。” 温柔顿时觉得头皮发麻,手心冒着冷汗,脑子霎时停止运转。 如果连她妈妈最信任的人都想搞窝里反了,还有什么人能倚赖的呢?她和妈妈毕竟都是女流之辈,万一真有那么一天,那岂不是 她不敢往下想,那样的结局不只是她无力承受,她妈妈更是难以面对。天! “所以,和我交往之前,你已心怀不轨?”好个阴险的大坏蛋! “一开始,是的。但,过不了多久,我就深深迷恋上你,夏立明知道以后,马上要我出局,那场软脚记就是他一手导演的。可恶的死老头,他竟然过河拆桥,连我的家人都不放过。”龙正义歉然的说,语气中有怨怼,也有不舍。“我知道你已经有了新的恋人,那个人他对你好吗?” “不好不坏。”她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你先回去吧,我们今天碰面的事别告诉任何人,我保证尽快把你的家人救出来。” 他心中仍有疑虑“我还可以信任你吗?” “在黑凤帮,除了我妈妈和山井叔,就只剩下我值得信任了。”温柔把支票交还给他“在我救出你家人以前,先别露脸,找个地方安顿自己,随时跟我保持联络。” “温柔。”他向前一步,握住她的手,似有许多话要说。 “什么都别说。”她轻轻地将手抽回来“照我的话去做,再见了。” “温柔,”他忧伤地低语“也许太迟了,但还是请你接受我的道歉,我真的,很对不起。” 温柔耸耸肩,无所谓地摊开手,旋身走向马路,招来一辆计程车,这回她特地瞄了司机一眼,确定他不是敌人或仇家派来胁持她的才上车。 jjjjjj 嘿,这是什么情形?温柔才走进办公室,就被入目的花海骇得当场傻眼。 季和谦听说她来上班了,立即放下手边的工作跑过来。 “我的温大牌,”他急惊风似的说:“你再不回主播台,我就要被上头轰掉了。” “我已经辞职,你忘了?”早知道该直接上十六楼找易昊勤的。“我只是回来拿点东西,还有,这些花是怎么回事?”她弯身抽出夹在花朵间的名片齐业公司董事长,谢宏俊。 “你的一个大有来头的爱慕者。”季和谦告诉她,自从她在主播台昙花一现之后,即引起各方热烈的讨论,其他有线电视台甚至认为他们是在故意制造话题,要不了多久她这个年轻貌美的记者,就要以黑马之姿,抢食七点新闻的收视率,坐拥名主播的头衔,和所有年老色衰的大牌老主播们分庭抗礼。 温柔以前只看过陈柔安一天到晚收到商业界阔佬或小开们送来的鲜花和礼物,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成为巨商富贾们追逐的对象。 对这种特别的待遇,她不但没有一丝兴奋的心情,反而觉得很不舒服。 不过,她现在可没闲工夫理会这些纷纷扰扰,她还有重要事情待办哩。 “麻烦主任把这些花给撤了,顺便放出消息,就说我温柔即日起将请辞包括主播和采访记者的所有工作,回学校念书了。”若能顺利化解黑凤帮的危机,她或许能够安安心心的回去把最后一学期的课上完。 “不行,易总交代了,无论如何要留你下来。”季和谦对她的态度较之之前还要好上几分。 做人真的很无奈,温柔清楚他和陈柔安是一国的,但为了工作也不得不对她隐忍三分。 他努力的慰留着她“别走好吗?易总交代了,一切条件都好谈。” “很好,我现在就去找他谈。”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和易昊勤谈话的内容和留不留下来当主播一点关系也没有。 把谢宏俊的名片交给他,她旋即打开大门,一张描绘精致的俏脸陡地出现在眼前。来者是公司头号广告主奇达实业的千金潘玉倩,易吴勤的前任女友之一。 “唷,真是稀客,潘大小姐大驾光临是来谈广告折扣,还是纯粹到此一游?” 被锦簇的花团给震呆的潘玉倩,眨了眨眼,才回神道:“我问你,这些天你把易公子藏到哪儿去了?” 原来是兴师问罪来的“易公子那么大个人,他想上哪儿就上哪儿,谁能藏住他?”没时间跟她瞎搅和,温柔闪到一旁就想往外走,却硬是被她给挡下来。 “把话说清楚才能走。”她泫然欲泣的说:“这阵子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他,手机也不肯接,有人告诉我他是被你给缠住了,你这不要脸的狐狸精,快告诉我他人呢?” 温柔望了季和谦希望由他代表发言,她真的没时间扯这些五四三。 他接到她眼神的道:“我们易总就在十六楼办公室,你有事就直接上去吧。” 等等,这女人上去找到易昊勤后,万一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她火烧眉睫的“正事”怎么办? 潘玉倩闻言立即转身就走,温柔急着去阻拦潘玉倩,季和谦却非要她先承诺会留下来任职至少一、两年。 “好好,你去把合约书拟好,我看了没太大问题就签,这总行了吧?” 先用拖延战术把季和谦骗开,她三步并作两步奔向电梯口,直接上到十六楼。 好一段时间不见,大家都以为她专心去当易昊勤的情人了,突地见她出现在这儿,无不睁大眼睛,继之装出假假的笑容表示无限欢迎。 “来找易总啊?”看到她,狗眼看人低与欺善怕恶的张素素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幸灾乐祸的说:“很不巧呢,潘大小姐刚刚才进去,易总交代了要跟她一起用午餐,餐后还要去参加一个慈善义卖,下午的会议全部取消,大概要很晚很晚,才有空哦。” “无所谓,”温柔冷冷一笑“我找他只是要谈合约的内容,”她边说边快步往走道底移动“如果易总答应给我年薪一千万,我想就把这辈子签给公司了。” “什么?”一张素素大嘴一张瞬间吸进五百加仑的冷空气,久久合不上。 这招厉害吧,一下子就把她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趁她三魂七魄尚未归位,温柔赶紧来到易昊勤的办公室外,呃,要不要先敲门?可,万一他正和潘玉倩演出亲热戏码,不准旁人进去打搅怎么办?而直接闯进去又有违大家闺秀的风范 不如先敲门再硬闯,至少礼貌顾到了。 不过要是他自己出来,那可就省事多了。才这么想门竟应声而开,他走了出来,比较不妙的是他手臂上搂着潘玉倩,两人状极亲密,有说有笑。 “呃,总经理,我有点事能否耽误你一点时间,五分钟就够了。”她尽量不去看潘玉倩那属于胜利者得意扬扬的骄态。 “你该先打个电话报备的。”易昊勤乍见到她,微微地一愕,旋即被愠怒的神情所取代。“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不,我不能等,这件事非常重要。”温柔情急地抓住他的手腕,却被他大掌一挥轻易拨掉。 “易总,不要理她啦,她最讨厌了。”潘玉倩猛朝她翻白眼,要她识相就滚边去。 他不耐地瞟了温柔一眼“我晚点给你电话。”这男人是标准的现代陈世美,有了新人忘旧人。 “不,总经理,这件事情关系着” “你是聋子是不是?”潘玉倩粗野的打断她的话,由于她音量极高,马上引来张素素,两人合力将她跟易昊勤隔离。“不准跟上来,如果你还懂得什么叫尊严的话。” 这是什么跟什么?她只是想和易昊勤说几句话,怎么就被贴上弃妇的标签啦?她气得一肚子火。 “对,哪边凉快哪边去,不然我叫警卫喽!”张素素永远不会忘记她落井下石的角色,恰如其分的演出。 目送着易昊勤和潘玉倩走入电梯的背影,温柔焦急不已,却只能望人兴叹。 先打个电话给白皓匀,请他帮忙想想法子,然后,再火速赶回黑凤帮总部,把详情告知她母亲。目前也只有这样了。 jjjjjj “真有此事?!”温凤听完女儿的话,骇然站起身。“阿柔,兹事体大,你可千万别弄错。” “有没有弄错查了就知道。”山井的脸色也异常难看,任谁都想不到,夏立明会做出这等欺主灭帮的事。 “此事不能对外泄漏出一丁点风声,”温凤神情凝重的说:“山井,我要你亲自去查。” “是的。”他沉吟了下道:“关于明晚两帮交锋的事,也交给我吧。” “你有把握?”她关切地盯着他的眼。 “没把握也得去做,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兄弟们为一个可笑的理由,牺牲掉宝贵的生命。” “你说的对。”她欣然一笑,那笑容是温柔前所未见的温柔。 山井一出去,她马上抓着母亲问:“妈,你和山井叔是不是” “没有的事,不要瞎猜。”温凤竟现出恋爱中女子才有的腼腆。 “还说没有?”温柔现在可是过来人,眼尾随便一瞄就了然于心了。“我很期待有个爸爸呢。” “这话,你父亲地下有知会不开心的。”温凤端起茶几上的花果茶,优雅地轻轻啜了一口。 “他早就投胎去当好汉了,说不定现在已经是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你呀,就是想不开,守二十年的寡,根本是违反人性嘛,换作是我,就算不再婚,至少交他十个八个男朋友。” “听听,你这是好女孩该讲的话吗?”温凤佯嗔薄怒地拧着女儿的粉脸“老实说,你和易昊勤怎么样了?他是个可怕的狠角色,你不可能长久隐瞒住身份,一旦被他识破,后果不堪设想。” 妈妈就是妈妈。“猜得完全正确,我现在的确是骑虎难下,易昊勤不是真心爱我,可又不肯放过我。” “那就出外去吧。”温凤本来就不赞成女儿用美人计去诱敌,易昊勤如果那么好对付,包括他们黑凤帮在内的几个大帮派就不会惊慌得个个像只无头苍蝇了。 “一走了之?”温柔接过洪妈特地为她现榨的柳橙汁,咬着吸管发呆。 “明知不会有结果,何必拿根绳子勒死自己。”温凤将女儿拉进怀里“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不是事业,不是财富,而是幸福的婚姻。” “咦,这好像不是妈妈以前的论调。”从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就经常耳提面命,要她懂得走自己的路,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千万别被感情和男人绊住,没想到事过境迁,妈妈的想法竟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唔,山井叔果然做到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了不起。 “人总是会变的。”温凤笑道:“我不要你走我走过的路,那太苦了,阿柔,离开他,你还有美好的人生在等着你。” “可,我走了,你怎么办?”眼前的困局犹未解决,未来若还有层出不穷的难题,她不留下来帮忙,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温凤深深呼了一口气“这正是我想跟你商量的事,你这趟回来得正好,我和你山井叔打算退休,一起到蒙大拿隐居,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真的?”这倒大大出乎温柔的意料之外。“那,黑凤帮怎么办?你不会想把它也一并结束掉吧。”毕竟一口气要安顿上千个帮众,并非容易的事。 “当然不,”她神色肃穆的说:“半年前我就想把黑凤帮帮主的位子交给立明。” “怎么可以?立明叔他居心叵测,而且还背着你耍阴。”温柔怎么也不能同意她的想法。 但温凤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怒气。“不交给他还能交给谁?后继无人,这是黑凤帮不为人知的窘境呀,唉!女人再要强,再厉害、终究还是女人,黑社会仍是男人的天下,女人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立明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他不服我,不肯在我的统领之下做事,其实他仍不失是个有才干、有担当的大哥级人物,把黑凤帮交给他,我和你山井叔才能放心的到美国去。”她将一只密藏在长形朱漆木盒中的黑凤令拿出,亮给女儿看。 “好讽刺,”温柔感慨地摇着头“立明叔处心积虑想篡谋帮主的位子,不惜要出那么多为人不齿的小动作,倘若他知道你早就有意让贤,不知作何感想。” “是啊,”温凤也是满怀的慨叹“我原先还怕他不肯接受,怎知其实他只要开口就行了嘛。” 温柔趴在妈妈腿上,沉思了一下,仍是不放心的说:“立明叔也许真有才干,但到底不够厚道。” “江湖是个万恶的渊薮,不是善良之辈所能栖身之处。”正是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懂了,”她点头道:“这就是为什么龙正义的家人会突然遭到软禁,那两个证人为什么会突然没办法出庭。”她母亲虽然没亲手做出不法的勾当,却也没办法制止手底下的人做。 “龙正义的行为确实犯了江湖大忌,所以才会遭到严厉的报复。” “立明叔难道不是?按帮规他该受到怎样的处置,你比我更清楚,若帮主是我,他不但接掌不了黑凤帮,还要被挑断脚筋,逐出帮门!” 温柔言辞犀利,说得正气凛然,令温凤不免一阵惊心。颇有乃母之风呀这孩子。 “而你却宁可选择息事宁人,帮里的弟兄要是知道了,会怎么说你?他们肯服从吗?妈妈,你老了,从前的果断英明到哪儿去了?难道只为了能顺利和山井叔双宿双飞,你就不管黑凤帮的死活了?” 几句话说得她几乎招架不了。 “你只管安心出外去,帮里的事自有我和你山井叔处理。”小孩子管那么多干嘛。 “鸵鸟。”温柔霍地抬起头,直视着母亲。“与其把黑凤帮交给立明叔,不如交给我。” “不行。”温凤坚决反对女儿的提议。“我答应你谨慎考虑接帮人选,但绝不会是你。我要你离开易昊勤,离开台湾,痹篇这个是非之地,去寻找你自己的幸福人生。” “万一我命中注定必须在这儿赖上一辈子呢?”她感觉得到体内流淌的正是江湖儿女澎湃的热血,不管走到哪儿都切不断她和黑凤帮血浓于水的关系。 “别自欺欺人了,你离不开的不是黑凤帮,而是易昊勤。” 第九章 她离不开他吗?温柔回到仁爱路的住处,不断的反刍着母亲的这句话。她和易昊勤之间相处的模式和其他相恋中的男女并无不同,差别只在最初的动机和彼此对感情的态度。 易昊勤是一流的花花公子,不但把性爱营造得如梦似幻,浪漫且唯美,床第之外,他还会对她掏心,与她分享前尘往事,视她如知己又恨她如寇缴,正是这种强烈矛盾的心理,两人厮缠得更加难舍难分。 不,难舍难分的是她,他可压根没将她放在眼里。今儿在公司,瞧他臂弯里搂着潘玉倩,睥睨顾盼的倨傲模样,早已视她如敝屣,她还在眷恋什么? 十二点了,初夏的深夜依然有着凉凉的寒意,本能地将两手环抱胸前,她下意识地将目光瞟向大门。 期待什么呢? 就算有朝一日真当上了易太太,那又如何?她受得了三天两头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受得了他老兄一不高兴就夜不归营? 傻瓜!你期待的是一个没有心的男人呐。趴在椅子上,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哭得伤心极了。原来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坚强,还是很脆弱的。 哭完了她搬了张椅子垫脚,把放在衣橱最上层的行李箱拿下来,开始打包。打包完了,将行李放进衣橱,她躺回床上,存着一丝希望,等候易昊勤渺小的机会回到这儿来。 一走了之很容易,但她必须为黑凤帮做最后的努力,万一山井叔制止立明叔没有成功,就只有靠她了。虽然易昊勤不见得肯听她的,但好歹总得一试。 清晨七点六分,门铃终于响起,她兴奋的跑去开门。是他,他带着几分醉意和满身的脂粉味,回到她的地方,要求她无条件收容。 她没精力对他大发娇嗔,接过他的公事包,接着是脱下来的西装外套,她像个任劳任怨而宽宏大量的贤妻,一下子递茶,一下子放热水让他泡澡,忙得团团转。 喝下杯浓茶后,他总算清醒了些,愿意把涣散的目光调准焦距,对到她身上。他一手托着她的头,一手滑到她的腰背处,给她一个吻。 “等了我一夜?”他漫不经心的问。 “唔,我有重要事要跟你谈。”拿开他的手,她朝后退出两步,以便跟他保持一种形式上的安全距离。 易昊勤眉毛微扬,嘴巴微微翕动,这才恍然想起她昨天中午在公司跟他提起过但未说明的事。 温柔见他脸上没有排斥或烦厌的表情,赶忙长话短说,将夏立明如何挑起两派恩怨、如何背地里使阴的种种跟他做了简略的描述。 “这就是你彻夜未眠,等我回来的主要目的?”他看来颇为失望。 “不然呢?”她又不是傻瓜,放着甜美的觉不睡,为他等门? 他倚躺在床上,两眼定定地望着她“你哭了?” “没有。”她赶紧把头转开“隐型眼镜的关系,这个牌子的品质不太好。” “我不知道你有近视。”他的手重新攀回她的腰,强硬地扳过她的身子“让我看看。” “不用。”温柔一回头,那几个沾在他衬衫领上的口红印立即跃入眼中,她嫌脏的陡然起身。“我刚刚跟你讲的事情,你还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条件呢?”他坏坏的笑着,存心捉弄。 “两败俱伤对你有什么好处?”居然跟她谈条件。 “我组织里的少年仔多不胜数,死伤个几十个不算什么,如果因此能让黑凤帮元气大伤,让你母亲威信尽失,倒也是值得的。” 她简直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这人不,他不是人,他根本就是恶魔。 “每条人命都是可贵的,你怎能说得如此轻松?”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他在意的人事? “一战功成万骨枯,唯有强者留其名,这是江湖中人的宿命。幸好你母亲没有把黑凤帮交给你,否则以你的妇人之仁,迟早要被打下台的。” 怎么他说的话和她妈妈说的都一样?心狠手辣真的是闯荡江湖必备的基本条件? “我的确没有资格成为帮派的领导人,因为我没办法一面逞凶斗狠,草菅人命,一面假仁假义,大言不惭的自诩为慈善家。” “啧啧啧!”易昊勤眯起眼,讥诮地弯起唇角“你污灭我真是不余遗力,这样会觉得比较快乐吗?” “亏你还笑得出来,”温柔沮丧的跌坐在床沿上,绝望的看着他“你说吧,怎样你才肯阻止这场没意义的械斗,让整件事情和平落幕?” 财势、名利、美丽的女人,他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她着实想不出他还能觊觎她什么。 他不怀好意的瞅着她,嘴角依然挂着轻浅的笑容,许久才道:“交出黑凤帮。” “好啊!终于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她横眉竖目,直指他的眉心“早料准了你包藏祸心,只没想到你敢要得这么堂而皇之。” 易昊勤舒缓地吐了一口气,以臂当枕,慵懒地在她身边平躺下来,夸张地打了一个哈欠。 “你母亲既然有心隐退,黑凤帮又找不到继位人选,不如让它和我的组织合并,如此不但黑凤帮得以存续,我们两派的势力也倍增,何乐而不为?”而且在他掌舵之下,黑凤帮绝对会比现在更庞大、更具竞争力。 “你怎么知道我母亲有意退隐?”昨儿她妈妈才向她提起,今儿这消息就飘进他耳中了,这么快?难道黑凤帮里暗藏着他的耳目? “从她的一举一动即可见端倪,这半年来,你母亲婉拒了多次公开露面的机会,连年初的北台湾帮派大会,都只派夏立明去参加,足见她已萌生退意,无心帮务了。” 臂察得真细微,她做为人家的女儿,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实在汗颜。 “我黑凤帮里人才济济,随便找个堂主都有能力接班,你别门缝里瞧人。” “你指的是夏立明?”假使黑凤帮不是山中无老虎,还轮到夏立明来称王?“此人野心勃勃,才识不足,更不懂江湖伦理,由他接掌黑凤帮,将后患无穷。” 他这几句话全说到温柔的心坎里去了,连他都看出了母亲的交棒之心,怎么立明叔会不明白,还要暗地里使诈呢? “凡事总得师出有名,你要我怎么回去我妈妈提这件事?”太荒唐了,根本连想都不要想。 “你就说”他浓眉轻蹙,假意沉吟了下,接着一弯帅帅的笑容慢慢地漾了开来“与其将帮主之位传与外人,不如交给自己的女婿。” “啥?”她登时呆掉了,明眸瞠大到差点把眼珠子蹦出来“你想娶我?就只为了谋夺黑凤帮?”天呐,她可不可以暂时不管形象,笑他个八百声,聊表心中的不满。 “不必开心成这样,当了我易昊勤的妻子,你会有很多事情需要学,需要承担,我不会让你闲着。” 温柔笑完又想哭了。“我们相处的这段时间,我的表现真有那么愚蠢,痴呆到让你觉得可以为所欲为吗?” “你爱我,这是不争的事实。”他说得理所当然,毫不认为自己的提议有多么荒诞可笑。 “我从没说过。”这个秘密她将保留至永远,对谁都不透露。 “不说不代表没有。”易昊勤把她拉过来,靠着自己胸膛“我们的结合不只代表两派势力合而为一,更具有承先启后、开疆拓土的宣誓作用。” “为了达成你蚕食鲸吞的野心,我就该忍辱负重,嫁给一个不爱自己,自己也不爱的人,牺牲掉一生的幸福?”温柔不能了解,为什么他在阐述他的谬论时,能脸不红气不喘的?! “言不由衷。”他抓着她的手,置于心口上“问问它,听听它跳动的声音,是否迫切的想要倚进我的怀中,与我长相厮守,地久天长?” “不用问”她的心她还不了解? “要的,人会为了顾及颜面,常违背良心,但良心从不撒谎。我听到它的呼唤,非常强烈且焦灼。” “良心不可靠,你批评过我的,妇人之仁,记得吧?”和他熨贴得太近,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然身子才后退拉开一点距离,就被他塞回臂弯里。“理智才值得信任。理智告诉我,千万别跟一个情人多如过江之鲫,活像唐明皇再世的男人结婚,否则孤独悲惨的日子将为期不远。” “你在吃醋?”他像发现了新奇好玩的事儿般的惊讶,眼尾的笑纹绽得极深。“抬起头,让我看看你妒火中烧的样子。唔,美丽依然,风情更甚。” 温柔冷着一张俏脸,看他忽而狂狷肃穆,忽而装疯卖傻,心里简直快被怒火烧死了。 一整夜未曾合眼,她其实已经累得眼皮如千斤重。看来这奸佞的混世魔君是决计不肯答应她的请求,她只能暗求天佑黑凤帮了。 “凭你无人能及的狠戾手段,想要夺取黑凤帮并非难事,何必非娶我不可?我这人心眼小、爱计较、又善妒,娶了我你是很难再风流百花丛里,舍得吗?” 他只是淡然一笑,双手滑向她的脸,顺着她的长发抚向她的背脊,再把玩着她乌亮如锦缎般的发丝。 她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如丝水滑的长发兴趣高昂,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抚弄。 “结婚并非人生的终点,偶尔冒险一下,会让生活更添情趣。”他笑“特别是挟持着自己又爱又恨的女人一起冒险,那种惊骇刺激,相信能够让我回味无穷。” “你好坏!”温柔怒极,左掌高高举起,相准他的胸口挥下去 易昊勤陡地接住她的手,将她朝前一拉,两人同时滚进被褥,他又占了上风。 两人都一夜未眠,也都累极了,这些扰人的俗事,以后再来讨论吧。 “让我把精力贡献完,然后陪我大睡一觉如何?”张开双臂,他将她整个人包覆得密不透风。 “一个潘玉倩还不够你耗费殆尽?”骗鬼! “她不是寻欢的好对象。”他已开始为她宽衣解带。 尽管他所言属实,也不能让他轻易得逞。她抓住衣襟,趁机旧话重提“我有燃眉的危机急待解决。” 他抿嘴一笑“我保证绝不袖手旁观。”拿开她可爱但讨厌的小手,他挺身长驱直入,呵!令人销魂的女人。 “君子一言,”等等,你还没接上“驷马难追”哩。唉,她已经没机会去追问了,投入他的怀中,沉沦在无限狂喜的感官欲求中,一多小时前的悲不自胜、凄楚哀痛尽在他如繁雨急落的热吻中,退得无影无踪。 多么不争气的女人!他注定是她命中的克星,才会让她如此措手不及的跌进一个神奇的欲境中。 jjjjjj 那日稍晚,白皓匀来了电话,告诉她一切危机全部化解,易昊勤组织里的总堂堂主已经和黑凤帮误会冰释,握手言和。白皓匀还说,妈妈和山井叔都很高兴,认为她为黑凤帮立了大功,要好好奖赏她。 她应该用怎样的心情来面对他们的庆祝? 黑凤帮的危机居然得靠她出卖灵肉,才能顺利化解,这要传了出去,她妈妈还能在道上立足吗? 易昊勤是用什么方法调停这场纷争的?整个晚上他没打过一通电话,也没出去见任何人,和她温存过后,他便陷入深沉的熟睡中,一直到现在。 除非他事先就得到消息,并且已做了处置。他不愿干干脆脆答应她的恳求,只是存心戏弄? 输得一败涂地,她何止没能力担任一帮之主,她连个任务都无法胜任呀。多么难堪的事实呵! 不肯承认黑凤帮真的已到了风烛残年的地步,却又实在看不到丝毫光明的前程。瞧妈妈的语气和态度,她和山井叔是真的打定主意要金盆洗手了,他两人一走,对早已积弱不振的黑凤帮无疑是雪上加霜,万一立明叔真的接掌大任,那岂不 温柔不敢往下想,无力的躺在易昊勤的身旁,望着他沉睡如婴儿般纯静的脸孔,有那么片刻,真的很希望他就是她心爱的丈夫,属她一个人所有,今生今世与她长相厮守。 痴心妄想呀温柔,她低头嘲笑自己的愚不可及,眼泪无声地淌落枕畔,轻轻吸了下鼻子,竟吵醒了他。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他猛然睁开眼,伸手拭去她颊间的泪。 “没什么。”她一语双关的说:“谢谢你,你果然是个言而有信,非常可恶的人。” “一切如你所愿,我还是有错?”做人真难。 “你什么都不讲,害我白白操心了一整天,你就是喜欢看我苦恼又手足无措的样子,这全是出自你对我依然未能消除的恨意?” 易昊勤只用一抹淡笑回答。喜怒不形于色是他一贯的作风,即使受到旁人强烈的质疑,严重的误会,他也总是能动心忍性,一笑置之。 他唯一会光火的对象大概是她了,但如今他连那点火气也消弭无形,兴许是累,兴许是刻意的纵容。伸手一拉,温柔又陷入他温暖的怀抱,他喜欢这种亲昵,两相厮磨的感觉,仿佛身心都得到了安顿,像个家。 终声骄纵刁钻的女 二十几年来,四处飘泊流浪,从来不在同一个地方长久停留的他,早已忘了家的感觉,如今居然从她身上找到了潜藏心中无限眷恋家的味道。 像一艘习于经年摆渡的孤帆,终于找到了得以靠岸的码头,他心中的喜悦欲语也说不尽,怀里的人儿知否? 人人都说他是情海中的浪荡子,因为他博爱却寡情,专横却不专情,既不肯经营长久的关系,也绝不允许他身边的女人纠缠不清。 他的女人总是对他爱恨交织,伤心而去,然,再多的泪水也无法令他动容,因为他的心早已冰封,他的血也因此冷得教人齿寒。 能怪他吗?是女人教他学会无情无义的呀! 他也曾经热血沸腾,曾经倾心狂恋,结果呢?多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偶然忆起犹不免痛彻心扉,悲忿逾恒。 环抱着怀中人儿的双手,因着情绪的波动,忽地一使劲 “啊!”温柔吃痛地抬起头“你怎么了?”他的眼神好凌乱,好吓人。 “没事。”松开她,他两跟紧闭,极力平抚情绪。过了好一会儿,他没头没脑的问:“你会下厨吗?” “我只会煮面。”而且口味不怎么样,谁教她家有个洪妈,厨艺一级棒,她当然也就不需要太认真学习喽。 “煮一碗给我吃。”他孩子似的要求。 “你要吃我煮的面?”温柔摇摇头“你肚子饿了?我下楼去帮你买。” “我要吃你煮的。”易昊勤口气比她更坚决。 “我煮的,只给我的家人吃。”这世上唯一有幸品尝的是她妈妈,那是前年有一次洪妈得了重感冒,连着一个星期下不了床,才给了她机会献丑。 “你已是我的女人。”火气一下冲上来,让他瞬间怒容满面,和寻常的沉潜内敛判若两人。 温柔凄楚地抿了抿嘴“你的女人和你豢养的女人不同。”她可从没动用过他一毛钱,所有的赠与全部留在他的别墅里,她一样也没带走。 她既不图他的钱财,也不妄想那虚无的名分,当然也就不需要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我以为你已经答应我的求婚。”他隐忍的提醒她,怒气仍凝在眉宇间。 “我以为你早有妻室。”那个为他生下方若筑的女人呢?早已被他打入冷宫,还是弃之不顾? 易昊勤脸色一凛“她的确曾经存在过。” “现在人呢?” “走了。” 走了这两个字有很广义的解释,她是属于哪一个?离开或过世? “离家出走?”不用说,一定是受不了他的花心。 他不语,目光转往窗外,恍似沉湎在往日的岁月里。 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了。“所以说,你这男人根本嫁不得。”温柔非但不吃味,还很替那个未曾谋面的姐姐叫屈。 “黑凤帮的危机解除,就想过河拆桥?”未免太现实了吧。“我不过是跟你要一碗面吃。” “才不是。”她大声反驳“我、我不想煮,是因为我煮的不好吃。”这下你满意了吧。 “早说嘛。”他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能当大厨,当副手帮忙洗碗切菜总会吧?” 掀开被子,他裸着上身,到浴室转了一圈又蜇回来,站在衣橱前。 “有没有大一点t恤?借我一件。”没等她反应,他已打开衣橱。 “我来帮你找。”她忙跃下床,然后他俩的眼睛同时盯着那只她昨儿打包好的大型行李箱上。 “别误会,我决定离开是在” “披上外套。”易昊勤二话不说,拖出那只沉甸甸的行李,快速穿回自己的衣服,即拉着仅着睡袍的她,开门坐进电梯。 “我的手机忘了带。”要是她妈妈找不到她,会很着急的。 “我会再帮你申请一支。”将她“丢”进座车,他一路猛闯红灯,几次险象环生,吓得温柔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车子开回别墅,赫见潘玉倩等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大蛋糕,原是笑吟吟的,一见到温柔马上拉下脸来。 “昊勤,”她娇嗲地奔向前,暂且把温柔那个头号大情敌撇在一旁。“生日快乐,你一定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先送蛋糕来,晚上爸爸在喜来登帮你订了酒席,邀业界的一些好朋友帮你庆生。” “我不需要。”易昊勤对准都不假辞色“转告令尊,他的好意我心领了。” “可是我爸爸说那个合作计划” “给我五分钟,让我处理完家务。” 潘玉倩待还要说些什么,易昊勤已抓着温柔的手臂,走入玄关,穿过大厅,登上二楼。 “你没权利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温柔甩不开他的手,气得大声嚷嚷,引来午睡刚醒的方若筑。 这小表头和她似乎特别投缘,草草的和她爸爸打过招呼后,就跳进她的怀里。 “你怎么那么久都不回来?”她嘟着嘴巴问。 “我现在不是已经呃,回来了吗?”这里又不是她的家,怎么能叫“回”? “若筑乖,”易昊勤把女儿抱过去,柔声道:“从今天起,柔柔阿姨就是你的新妈妈,你要负责看好她,千万别把她给弄丢了,知道吗?” “喂!”她有说“我愿意”吗? 无视于温柔的抗议,他们父女竟一搭一唱“知道了,从现在开始我就一直黏着她,她到哪儿若筑就到哪儿。” “很好。”他十分稀奇地在方若筑的小脸上亲了一下“我可以完全信任你吗?” “一无万失。”老爱把成语错误重组的她,一副小大人模样的说。 “等等,你不能就这样马马虎虎的把我呃,娶进门。”天呐!她已经被娶进易家,成了易家的媳妇了? “放心,我会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他说:“当然,在这之前,我会先去向你母亲提亲。” “不只是这样,”事关重大,岂能由他说风就是雨。“我觉得” “嘘!”易昊勤压低嗓门,附着她的耳边说:“别逼我把你囚禁起来,我有多坏,你很清楚。” “爸爸,你们说什么悄悄话,我也要听。”方若筑娇声娇气的问。 “请柔柔阿姨告诉你,现在爸爸有急事要出去一趟。” “去哪儿?” “香港。” 他这决定来得很突然,想必和潘玉倩那未竟的话有关。 “去多久?”方若筑是道地的管家婆,温柔想知道又不便开口问的,她全都代劳了。 “三、五天吧。”他将目光瞟向温柔“等我回来?” 她没给他肯定的答复,他不死心,再问一次。 我为什么要等你?一句话哽在喉咙,她终究没有开口。明知潘玉倩还在楼下等着他,她怎能装成没事人一样,呆呆在这儿等着他回来迎娶? 他是个可以为了事业,为了兄弟、朋友和组织做相当程度牺牲的人,这个牺牲可以是金钱、女友甚至家人,妻子在他心目中能够占有多少分量?更何况,他娶她也是别有目的。 想到这里,她就怒意难平了。 “阿姨,爸爸问你话呀?”天真的方若筑不明白大人的烦恼,仍开心的牵着两人的手,当成秋千玩。 “想不想玩大老二?”故意不去看他热切期待的眼神,她拉着方若筑便往房里走。 直到房门关起,他依然立在原地,若有所思地低垂着眼险。 “易先生。”老韩由楼梯那头走来,礼貌地朝他颔首。“潘小姐问,能否再跟你说几句话?” “告诉她,我马上就下去。” 他的脚步居然犹豫了起来,从没如此优柔寡断过。 秉足不前地,他还是扭开门把,想跟温柔再解释几句,却见她和方若筑趴在床的一角,手里各持十几张扑克牌,正玩得全神贯注,兴味盎然。 家的感觉再度涌进他心中,前所未有地,他迫切的想要一个妻,一个毫不矫饰,胆敢在他面前又哭又闹,既深情款款,又骄纵刁钻的女人,与他共组甜蜜温馨的家庭。 放心的关上房门,虽无十成十的把握,但总有那么一点希望,她,应该会等他回来。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