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情话叫醒睡美人》 第一章 余安敏双眼呆滞的坐在她的小绑楼里。 从她吃完午餐,便认命安分的坐在她那张特大号的书桌前开始算起,她已经维持这姿势长达三小时又二十九分零九秒了!早已超过正常人体所能负荷的范畴,她隐隐觉得双脚发麻、腰酸背痛,更惨的是,她的大脑严重地不听使唤,呈现出一片令人沮丧的空白。 “唉”余安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颗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头颅,无力地垂在摊了一桌子稿纸的书桌上。 突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划破了午后阁楼的沉闷。 余安敏倏地从椅上弹跳起来,双腿因为发麻而行动不灵活,一个跟跄,险些跌倒。 “不会是‘催命铃’吧!”余安敏迟疑地望了望搁在门边那具铃铃作响的红色电话,心里直发毛,深怕是出版社打来催稿的电话。她怔怔的站了好一会儿,打电话的人却彷佛预知她在家似的,大剌剌的电话铃声不肯歇去。 “余安敏,你是睡着了?还是写稿写得走火入魔了?”楼下的人儿已经不耐烦的扯起嗓子,透过薄薄的几层木板,向她抗议着。 “喂?”余安敏被迫接起电话,脸上那种不确定的疑惧,好像她现在准备接的是一颗不定时炸弹。 “喂!你是睡着了,还是写稿写得走火入魔了?”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清脆如银铃般的女声,还混合了几分欣悦,是余安敏的大学同学兼亲密好友邓洁,现而在她更多了一种身分余安敏的哥哥的女朋友。 “你打错电话了,余安捷在楼下。”余安敏没好气的回答着,随手打算挂上电话。 这支个人专用的电话,是两个月前才装上去的,当初是设想有了自己专属的电话,对外联络方便些。她的生活作息,和家人们严重的失调,父亲和哥哥都是极力信仰“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规律作息的人,母亲虽然是家庭主妇,时间的限制较少,但也无法忍受余安敏夜出昼伏的夜猫子习性,和她那群“猫”朋友们。 上一回赵书玉在凌晨三点打电话来,隔天她就被父亲狠狠地刮了一顿 “真搞不懂你那群朋友是怎么念到大学的?连国民生活礼仪都不懂!凌晨三点打电话!你要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说?说是晚上打的,凌晨三点,这也未免太晚了吧!说是早上打的,这凌晨三点,也未免太早了吧!”余安敏的父亲余秉华是个国中历史老师,一丝不苟的脾气,不仅是在学校传道授业的态度,也是在家处事治家的方式。 “早不背国民生活礼仪范例了啦!而且书玉以前在学校时,根本就是出了名的坏分子,高中时两大过两小饼的毕业成绩,搞不好国民生活礼仪是啥,他根本就不知道!”余安敏在心里说着。 她不以为然的想着,面上却露出忏悔和抱歉的神情,她太了解她这个守正不阿的爹啦!要尽早结束这段乏味的训诫,上上之策便是装出一副聆听受诲的模样,任何顶嘴或反抗的言词,只会招来更冗长的训话。 邓洁熟悉而含着轻笑的声音,这时适切的将她飞散的思绪,引回斯时斯地。“谁说我找他了?难道我就不能找你吗?好歹我们也有同窗之谊,你的态度太恶劣了吧?” “自古以来,小泵欺负嫂嫂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余安敏百无聊赖的说着,把手中握着的笔杆,随便往桌上一扔,滚得老远。 是嘛!小泵欺负嫂嫂是天经地义、习以为常了,谁教她哪个男人不好挑,偏要挑中余安捷呢?而很不凑巧的,她余安敏又从小立志要做个恶小泵的。 “你这是什么话呀!”邓洁略略甜腻的声音,透过电话,飘进她的耳膜,虽然是抗议的字眼,却丝毫没有恼火的迹象。 “呵!呵!”余安敏咧嘴张扬出一抹笑容,搔搔头,心忖着:“看来邓洁还颇为欣赏我辛辣刻薄的玩笑哩!” “你笑什么?”邓洁在电话那头听见她的诡笑声,忍不住好奇的问。 “哈!炳!”余安敏不答反笑,笑得更肆意。“谈恋爱的人都有被虐待的癖好啦!” “哼!亏我还一心一意替老同学着想呢!”邓洁在电话的那头娇啧道。 余安敏一愣,警觉的道:“你脑袋中又想了些什么艘主意?” “说话别这么恶毒好吧?好心还被你当做驴肝肺来糟蹋。”邓洁不依的抗议着。 “说吧!你又想干什么天理不容的坏事?”余安敏直截了当的间着,懒得和邓洁这精灵古怪的家伙绕圈子。 可惜,在电话中,余安敏见不着邓洁翻着白眼的模样。 “介绍个本世纪最后的好男人给你。”邓洁兴致勃勃的说。 余安敏心忖:“天哪!我就知道邓洁根本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的。”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用吧!”余安敏丝毫提不起兴致的回答着。 天知道自从她的年龄破了二十五岁大关后,周围这种担心她嫁不出去的好心,就一年盛过一年,愈演愈烈。身边的亲朋好友们,恨不得赶在她待估身价尚未跌停板之前,将她这个“存货”清仓拍卖。 “我不贪心,好男人一个就够用了。”邓洁嘿然而笑。 邓洁那一个所谓的好男人,指的当然是安敏的哥哥安捷了。 余安敏不自觉的掀了掀她那秀气又倔强的一字眉,不屑的道:“你那个也算好男人?那么阁下的眼光也未免有待改进。” “嗯!你们可是自家人耶,不说几句安捷的好话也就罢了,还净数落他。”邓洁不以为然的说,在她的眼中看来,安敏这个妹妹,做得实在不怎么称职。当初安捷在追求她的时候,安敏不但没有从旁鼓吹,还不断的放马后炮,扯安捷的后腿! 当邓洁最后决定和安捷在一起时,安敏也只是面无表情的应了声“喔!这样子啊!”“你不恭喜我吗?”当时邓洁见到安敏一脸的漠然,忍不住问。 怎料安敏望了她一眼,竟然丢下一句话“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有什么好看的?有什么好恭喜的?” 简直快把邓洁给气坏了 “我只是实话实话。”安敏仍旧是一派不愠不火的语气,她的话将邓洁的思绪拉回此时此刻。 她当安捷的妹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安捷的脾气,她又怎会不熟悉?她老哥的个性进取好强、积极自负,刚猛的脾气就是欠缺了那种善体人意的温柔,怎么会和浪漫好想象的邓洁凑在一起,也真是令人纳闷不已。 “不提这档子事了,每次提到安捷,你就要逼我生气,拚命的说他的坏话,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们是仇人哩!”邓洁在电话的那头说着。 安捷和安敏真是一对奇怪的兄妹。 “我是为你们着想哪!你没听人常说,太顺利的感情禁不起打击,我有事没事刺激你一下,可是为了你伟大的爱情寿命着想。”安敏笑着说。 “你呀,是言情小说写太多,走火入魔了。”邓洁啐道。 靶情细水长流,平稳踏实才见真章。如小说中的波澜壮阔,曲折离奇,又岂是每个人都承受得起的? 套句安捷不以为然,常挂在口边的一句话“真要像安敏的小说中所描写的那一套,那么谈上一回感情,岂非要玩掉半条命?” “好啦!不偏离话题,对方是我姑姑的同学的儿子,后天吃个便饭如何?那人我是见过的,人生得规规矩短、斯斯文文的,是个小儿科大夫,家世清白,很不错的,如何?”邓洁的声音听起来兴致勃勃的。“你又没损失,看不中意也没关系哪!免费吃到一顿大餐,算起来是稳赚不赔的。” 安敏苦笑着“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只怕这一餐是‘鸿门宴’,暗伏危机,吃不得,吃不得。”她猛摇头。 “我可是为你好哦!”邓洁嘟起了嘴“你别不识好人心。你呀,不是我爱说,成逃阢在家中写稿,平时难得出趟门,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有遇见好对象的机缘呀?女人不比男人,过了颠峰时期,身价就要暴跌,就像过了中秋节的月饼一样,求人吃,有些人还不理你哩!”邓洁眼见动之以情发挥不了有效的功用,干脆威胁恫吓起安敏来。 偏偏安敏这头却咕咕咯咯地笑了起来“几天不见,你说话的语气,愈来愈像我妈了。” 安敏的母亲非常喜欢邓洁,每回邓洁到余家做客,两个人总是躲在厨房中,吱吱喳喳的说个没完没了,不时还夹杂着几声低低的笑意,也不知道究竟在说些什么。 难怪安敏不时要摇头兼唉声叹气的说:“人家是妈妈和女儿一起欺负媳妇,我们家反其道而行,是婆婆联合媳妇欺负女儿,唉!真是天理何在哟!” “我不管,反正你非到不可,我一定会押着安捷,架也要将你架来吃这一餐。”邓洁又说。 “既然怀柔政策无效,干脆赖皮一点,来个霸王便上弓快些。”邓洁心忖道。 “唉!还没有嫁进我们余家,就对我这样子了,等你进门后,我还有好日子可过吗?”安敏夸张的大叹着。 “你该不会想和赵书玉那个玩世不恭的死家伙继续耗下去吧?”邓洁突然问道。 电话的那头,是陡然的一片静缄,安敏似乎没有料到邓洁会突然冒出这样的一句话,一时间,竟有些讪讪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良久,她才深吸了一口气,嘿嘿的干笑两声,道:“你胡扯些什么!” “最好是我胡扯,那种男人哪!生人勿近。”邓洁煞有分事的说着。 赵书玉也是邓洁和安敏的大学同学,和邓洁是不同领域的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是点头之交,但赵书玉和安敏却一见如故,相交过命。 邓洁常说安敏就是有那样的本事,能和牛鬼蛇神、各种道上、各式脾味的人,相交而不互悖,她的朋友各色各样,一应俱备。 安捷也曾说她长袖善舞。 天知道泰半时间的安敏,才真的是生人勿近、离群索居的怪异人类。 “嘿!”安敏在电话的那头,居然轻声的笑了出来,颇为诚心的。 “老实说呀!有一眸子,我还以为你会和赵书玉在一起哩!那家伙,人长长得挺整齐干净的,可是脾气却古里古怪的,让人摸不清他心底真正打的是什么主意。”邓洁大放厥辞的发表着意见。 赵书玉其实再正常不过,唯一有些令人置疑的,就是:他空长得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却是不近女色。 所谓的现代柳下惠! “你不能因为他自律甚谨,就说人家奇怪吧!”安敏大笑了起来。 “谁晓得他骨子里卖什么膏葯。”邓洁轻哼了一声。“哎呀!不管他啦,总之,后天中午你得来吃这餐。”她斩钉截铁的吩咐着,不容人拒绝。 安敏叹了一口气“这年头,白吃的午餐不吃还不行咧!” 安敏身着一件淡蓝色、皱巴巴的运动衫及短裤。 穿衣镜中反映出来的人影,正睁着一对犹豫的眸子,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要不要换衣服呢?”安敏自言自语着。 当然,今天中午和邓洁及那位不知名的新世纪好男人有场“不怀好意”的饭局,是肯定没有人会穿着睡衣出门的,不过需要大费周章的换上象样的衣裙吗? “顶着这一头连鬼见到都要害怕的鸡窝稻草头,穿什么都很四不像。”安敏双手一张,整个人又弹回了舒适柔软的大床上。 门边的电话铃声,突然大作。 “一定是邓洁打电话来催人了。”安敏睁大了眼睛,注视着天花板。“真不愧是多年知交的好朋友,把我的底细都摸得一清二楚。她一定是怕我头也不梳,衣服也不换就大剌剌跑去吃饭,所以先打电话来警告人的。”安敏说着,便顺手扯了扯自己的头发,这一头非洲土著般的自然发发,从小就令她懊恼不已。每回见到别的女生,顶着一头如丝缎般乌黑直顺的长发,就令她好生羡慕,怨叹上天的不公平。 “不过,先天不良,头发就长成这样子,再怎么努力,我看也是枉然。”安敏摇头叹气。 其实安敏的发质很好,天生俏丽的自然鬈发,配上掺有些深褐的发色,留起长发来,像一个特大号的洋娃娃似的。可是手上工夫欠佳的她,老是令她觉得自己像只流离鬼似的,毛发蓬散,好不骇人。 安敏忍得不能再忍,终于跳下床去,一口气拿起了电话,不由分说,便叽哩咕噜,冒出一串话来。“我知道你打电话来干嘛!我已经决定穿件斯文的裙子出门,你自粕以安心了吧?” 电话的那头愣了三秒钟,回答道:“你真的知道我打电话来做什么吗?我不信。还有,你穿裙子也令我不安心。” 天哪!电话筒冒出的声音斯文有绪,但不折不扣,却是一抹男声是赵书玉。 “你要做什么?”他问道。 “呼!原来是你。”安敏紧绷的情绪舒缓了不少,挨着门边又坐了下来。“这阵子没消没息的,在忙些什么?” 赵书玉虽然叫赵书玉,人可不如他的名字来得贤良方正、规矩守礼的,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找不着人。 “这好像是我想问你的问题。”电话那头竟然轻声笑了出来。 “去相亲啦!”安敏不甘愿的吼叫出来,这个促狭鬼,什么不会,取笑她的工夫倒是一把罩的。“明知故问。”安敏忍不住又咒骂了一句。 电话那头竟传来了一阵极开心的朗笑声,哈哈哈的,好不快意。 “这么担心自己嫁不出去呀?”赵书玉的声音隐隐仍有丝稚气的笑意,透过听筒,不疾不徐的飘了出来。 “我是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安敏嚷了出来,才说完,自己也禁不住地噗哧而笑,和书玉说话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就会跟着胡言乱语起来。 “有座特大号靠山在这儿给你靠,还有什么好怕的?我让你依靠啊!”赵书玉那头说着,竟哼起歌来。 安敏一愣,登时反应不过来。“什么?”她呆呆的呆问着。 “嫁不出去,大不了我牺牲小我,娶你便是了。不用紧张呀!”书玉在那头嘻皮笑脸的说。 一股红浪忽地往安敏的脸上冲,她大叫:“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明明是他说话占她便宜,怎显得她作贼心虚,慌张了起来? “亏你还是赫赫有名的柳下惠第二,竟然公然戏侮我这个良家妇女。”安敏忍不住聒噪的叫了起来。 书玉那头竟然笑得更愉悦,更开心了。“你要是安分的话,天下就没有不安分的女人啦!” “哼!”安敏嘟起小嘴,反正她跟书玉斗嘴耍嘴皮子从来没有赢过!也不知道她这个下笔如有神助的“作家”讲起话来,偏偏不灵不巧的吃尽闷亏! “你才是鸡鸣狗盗,貌似忠良,欺瞒世人!”安敏忍不住骂道。 “我说大作家呀!骂人别用太艰深的字眼,骂得让人听不懂,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吗?”书玉在那端,竟指正起她笃人的技巧啦! “不跟你啰嗦了。”安敏丧气的说。“你打电话来干嘛?” 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怕又是一只来拜年的黄鼠狼了。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度假?”书玉那头兴致勃勃的问道。 “度假?”安敏一愣,这是什么年岁?居然有闲情去度假,他不用工作吗? 灵光闪动,安敏随即问道:“你又‘开除’你的老板啦?” “志不同、道不相为谋,如此而已。”安敏不用看,也知道书玉此刻一定是耸耸肩,一副蛮不在乎的模样儿。 “这回又怎么啦?”安敏简直快被他打败了,上回听见他换工作,是什么时候的事?三个月前?还是五个月前?还是三个月、五个月前,各听了一次相同的话?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度假啊?”书玉毫不理会安敏的哀叹声,兀自兴高彩烈的询问着。 “你行行好!现在经济不景气得很,请你有同情心一点,慈悲一点,不要随随便便就炒老板的鱿鱼,害得自己没饭吃。”安敏叹了一口气道。 “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度假呀?这次可不是去哪个有名的观光据点游览,我要回老家去。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老家吗?也不知道我那个宝贝爹,是哪根筋有问题,居然说打算在近期把老家彻底整修一番,所以我得趁他开工破土,大肆‘破坏’之前,去把我的一些宝贝取出来,顺便对老家做最后一次巡礼。你不是一直说想去看看我的老家吗?怎么样?这次不去,下回看到的,可就是我老爸的观光度假别墅了。”书玉对她的唉声叹气,丝毫不闻不问,犹自策划着度假的美景,言笑晏晏的。 安敏叹了一口气,道:“又来了,真是鸡同鸭讲。” 书玉就有这样天大的本事,明明是在对他说话,他就可以只捡他有兴趣的接受,那些他不爱的消息,一件也没有进到他的其中发挥功能。 “去是不去?”书玉又在那头催促她了。 安敏的心旌已经在飘摇了! 书玉的那个老家,根据他的形容,根本就是宝山一窟,他当初的话语,又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我们的那个老家呀!简直连房子都是个民国初年遗留下来的骨董!听说是我爸爸的爸爸的爸爸盖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我的曾祖父是吧?他倒也是个颇有雅兴的风流人物,加上那时家里有几个钱,我们那个老家呀,盖得还挺人摸人样的,嗯,不对!屋子不能说是人模人样,该怎么形容呢?哦!想到了,是美轮美奂,我看过照片,很有几分电影中民初的那种气味,喂!看过‘上海滩’没?就是那种十里洋场的气味。” 安敏听得一愣一愣的,傻傻的问:“那你小时候是住在那幢很‘十里洋场’的大房子啰?”到底是写小说的,安敏的想象力已经开始驰骋起来,她想象著书玉穿着小西装,脖子上给了个红领结,光亮光亮的黑皮鞋,衬着他的身影,挞挞挞的在大房子里上上下下。 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书玉听见她的描述,忍俊不住的大笑起来了,调侃她道:“瞧!职业病又犯了。我跟你可是同一个时代的人耶!在那位屋子里跑来跑去的小孩是我祖父,不是我!不过风光日子也没多久,据说我的曾祖父是道地的败家子一个,偌大的家业,在他手上散掉的,不计其数!到我爷爷那辈时,已经所剩无几,到了我爸,又更不如前啦,至于传到我这代嘛,已经是道道地地的平民啦!”书玉耸耸肩,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安敏无着下巴,很“职业”的下着评量。“嗯!这倒是个‘道道地地’家道衰败的故事题材。” 书玉笑嘻嘻地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说:“对呀!你还可以写到了曾孙子我这一辈,由于我的力争上游,又再度的重振家业,重拾老屋往昔的风光。” 安敏横了他一眼,没有好气的道:“第九流的老掉牙故事。” 不过,她倒是对书玉口中描述的那幢历史悠久的老房子,充满了好奇心。 想一窥堂奥。 那么大的房子中,曾经有些什么故事呢? 安敏忍不住揣测着。 “老家可是探险的好地方呢!包是挖掘过去宝藏的最佳场所。我们家族自曾祖父时代开始,一些有的没的东西都扔在那儿哩!值钱的大概早被搬走了,不过,有纪念性价值的玩意可不少。一些舍不得扔,又没地方屯积的东西,全部进了那个大房子。咦?我国小时,品学兼优得到的上百张奖状,也全部放在那里哦!”书玉当初得意洋洋的神情,犹在目前。 “少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啦!”安敏损了他一句,上百张奖状?她从小到大的奖状加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十张。 “嘿!”书玉挑了挑眉毛,道:“这可是有凭有据的,哪天有机会,到老家我给你看。到时,你可就要对我崇拜至死了。”书玉一副笃定的模样。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她尖嘴利牙的顶了一句。 没想到现在真的有机会,到他的老家去找那上百张奖状了。 说不想去,那才奇怪哩! 只是 “安敏,你决定了没?”书玉在电话那头,下着最后通牒。 “可是如果我失约的话,邓洁一定会将我五马分尸的。”安敏犹豫着。 书玉顿了顿,道:“好吧!我打算今天下午就出发,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两点在车站碰面。”说毕,他就挂上电话。 安敏执着话筒,她想去,不过,这可没法子对邓洁交代,万一她这个小泵短期之间还没法把自己嫁出去的话,那么邓洁这个准大嫂,更是开罪不得,否则,往后的日子,仰人鼻息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她放下话筒,跳了起来,奔向衣橱,道:“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打开衣橱,哎,余安敏的衣服少得可怜,翻来翻去,挑来挑去,就是这么几件。 “穿什么好呢?”她站在衣橱前,又回到了最原始的问题。 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又再度响起! 这回一定是邓洁了! 她冲过去,接起电话,邓洁娇啧的声音,果然从电话中清清楚楚的传了过来。 “安敏,你起床了没?快点梳洗一番,等一下我过去接你。哦!要穿上回我们一起逛百货公司,我强迫你买的那件蓝色连身洋装。” 很好!连衣服都规定好了,不愧是邓洁。 “早知道我就多睡一下,一大早起床,都是白混了。”安敏咕侬着。 第二章 轻柔曼妙的钢琴声,流泻在僻静幽雅的餐厅里。 安敏规规矩短的将两手搁在自己的双膝上,嘴角装饰性的向上微扬,展开一抹含蓄斯文的笑意。 邓洁交代的。 早在出门、上了邓洁的那辆贼车时,她就不断的向安敏谆谆善诱着:“不可以笑得死板,像个傻瓜一样;也不可以笑得太诡异,会让对方心里不安,以为你在嘲笑对方,最好是柔和的微笑,略略有几分腼腼的娇羞最好。” “唉!给你这么一讲,我倒是连要怎么笑都忘记啦!”安敏乖乖的听完邓洁的高论后,叹了一口气说。 邓洁一面纯熟的驾驶着车子,一边斜睇了安敏一眼,道:“你乖乖照着我的话去做就是啦!” “这个臭安敏,意见最多,啰啰嗦嗦的。”邓洁在心里骂道。 “这哪里叫相亲哪!”安敏偏偏不肯安分,闲闲的又接上了一句“根本就像是在演傀儡戏嘛!” 而余安敏正是邓洁手上的一具布偶。 “话不能这么说,第一次见面,总得给人留个好印象呀!”邓洁耐心的解释着。 “什么好印象?根本就是假印象。”安敏反驳道,一面张开双臂,在有限的车厢空间中,大大的伸了个懒腰,长裙底下的两条腿也八字大张着。 邓洁见状,忍不住说了“拜托你好心一点,坐有坐姿,淑女一些,行吗?” 瞧安敏现在这副德行,邓洁心里真是有些惴惴不安。“这小妮子等一下不要在男方面前耍宝才好。” “真是乱没意思的,现在装得那么斯文秀气,等到以后见到真面目时,不是要大失所望吗?还不如现在大家就诚诚实实的用自己本来的面目去对待彼此好一些。”安敏不以为然。 低头瞧瞧自己一身的行头,不但显现不出自己真实的脾气和个性,坦白说,还真有点行骗的嫌疑咧! “大家都是这个样子的嘛!”邓洁有些不耐烦起来,相个亲,吃个饭,按她交代的做就是了,哪来这么多的意见哪!难怪安捷要对她说:“安敏那家伙呀,是连喝杯白开水,都能挤出二十条理由的人。” “啧!啧!先给人一个完美的印象,再令他发掘真相,导致幻想破灭,这是不道德的。”安敏挑挑眉,摇头晃脑地说着。 “你放心好了,中国人是很聪明的民族,懂得第一次与人相见时,要保持最佳形象,以后再一层层脱掉面具的,没有人会相信第一次碰面的形象,就是以后的‘真相’的。”邓洁提出她的看法。 “真是虚伪狡诈的民族哪!”安敏叹道。 “道是礼貌。”邓洁一字一句的说着。 不管如何,反正安敏现在是乖乖的坐在位置上,乖乖的“笑”着。 就算是对邓洁的礼貌好了。 而邓洁正笑嘻嘻的,拿出她高明的舌粲莲花工夫,向对方介绍着安敏。“来!来!我来引见一下,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余安敏,这位是苏仲皓先生。安敏是个作家,苏先生是个外科医生。” 作家配外科医生?! 听起来真是乱唬人一把的。 安敏扬起头,微微的笑着,用邓洁嘱咐过的语气和声音,道:“您好。” “您好。”对方也一样拿着陌生而拘谨的礼貌,招待着她。 安敏一面笑着,一面打量着对方。 “嗯!这个苏先生看起来挺人摸人样的,深渚色的西装,烫得一丝不皱的,规规矩矩的发型,也梳得光光洁洁,千平顺顺的,给人一种十分正式的感觉。”安敏在心中给对方打着分数。 “余小姐是专职作家吗?常听邓洁夸说她有个很有才气的朋友。”苏仲皓礼貌性的说着。 “哪里!我是不学无术,没有别的谋生本领,只得靠摇笔杆,混口饭吃。”安敏回答着。 这个苏仲皓倒是长得很端正。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五官均匀的分布着,他有对温驯的眉毛和温和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和略大而薄的嘴唇,给人一种十分温暖的感觉,他应该是那种病人很乐意亲近的医生吧! “我还以为当医生的,因为以前念了太多的书,一定都戴着厚厚的眼镜,死板板的。”安敏望着眼前的苏仲皓,心直口快的就把心中的话,稀哩呼噜的给照实地说了出来。 “呃?”苏仲皓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安敏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一时间,竟无以回话。 “我、是、说粪意外你没戴眼镜。”安敏以为对方没有听清楚自己的话,放慢速度,又重新说了一逍。“我印象中的医生,都挂着黑框厚重的眼镜,一副阴森森的模样哩!”安敏咧嘴一笑,心忖道:“这个赞美,可是真心诚意,又正合时机吧!” 只见苏仲皓神色有异,勉强扯了扯嘴角,慢吞吞的说:“我现在没戴眼镜,上班工作时才戴。” 还很不巧的是他的眼镜,正是黑色框、镜片厚厚的,是安敏说看起来怪里怪气,乱恐怖的那一种。 “不会吧!”安敏一俊,随即尴尬的笑着,无意诚的应着“唔。这样呵!这样啊!”抬头一望,邓洁的表情也阴晴不定的。 呵!呵!马屁竟拍到马腿上了,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 太扯了吧?看来,还是闭紧嘴巴,不要乱说话,比较保险。 “来!来!我们先点餐吧!先用餐。”邓洁急忙调开话题。 安敏摸摸且子,丢了个又抱歉又莫可奈何的眼神给邓洁。 邓洁也瞟了她一眼,彷佛在示意她,勿开金口,沉默是金似的。 安敏耸耸肩,打算等一下这个苏医生要是再问她任何问题时,她一律只用“是”、“不是”、“好”、“不好”这种虚字来回答。 餐点送来后,三个人埋头用力吃,谁也没有搭理谁,安敏大口大口地将眼前的海陆大餐往嘴里送。 气氛有一点凝重,但是安敏可不再做呆子主动开口了,然而沉默肃静的气氛,却令邓洁忍不住要找些话题来打破僵局。 “嗯!苏医生和安敏是同好呢!你们俩都很喜欢看书、收集书呢!苏医师的藏书非常丰富呢!”邓洁刻意的笑脸,端扬在安敏眼前。 是要她回话吗? “呃,真的吗?”安敏微笑着,话才一出口,就发现这句话有些问题,什么叫“真的吗?”幕起来好像在依疑邓洁的话,便疑这个苏医生有许多藏书似的。 唉!平常说了一大堆话,今天才发现说话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余小姐也爱看书?”这个沉默了半天的苏仲皓,终于大发善心的开了尊口。 “是。”安敏仍旧微笑,却只说单字。 “都看望什么书?”苏仲皓又问。 听起来像是考试哩! 安敏仍旧保持相同的不变微笑,反问:“您呢?” 把问题再度丢回去,这总是保险的方法吧? “我喜欢看一些能够激励人们向上的历史伟人传记,还有诺贝尔文学奖的得奖作品,这些顶尖大师级的作品,对于人性的刻划和描写,真是鞭辟入里,多看这些作品,有助于了解人生。”苏仲皓居然长篇大论,发表着他的看法。 安敏愣了一下,道:“您说的是!”苏仲皓似乎是受到安敏这话的鼓励,又继续说话。“听说余小姐目前在从事写作工作,这是一个非常神圣的工作,现在坊间充斥了太多言不及义的出版品,都是谈论一些风花雪月,情呵爱呵的作品,不但不能净化人们的心灵,反而宣导了一些错误的、不健康的观念给时下的青少年,真是罪孽呀!”苏仲皓摇摇头,一本正经的说着。 这回轮到邓洁和安敏的脸色一变。 “下次要请余小姐惠赠一本大作,让我好好拜读一下。”苏仲皓又说,仍是正经八百的。 安敏看看邓洁,想了一秒钟,然后飞快的说:“送您一本书是不成问题啦!不过苏医生可能对我的作品不会有太大的兴趣,我是写言情小说的,不但写风花雪月,也写情啊爱啊的。”安敏说着,只见对方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倒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这个苏仲皓现在也糗了她一次,两个人总算是互不相欠。 扯平了。 “哎呀!言情小说呃言情小说也有也有很好的作品,很伟大的作品呵!像简爱,像红楼梦,都是谈感倩的书嘛,也很棒啊。没有人因为那些书是谈爱情的,就否定了它们的文学价值。”邓洁急忙又开始打圆场了,遇见两个超级没默契的人,她这个介绍人,也真是忒辛苦了。 “呃是。”苏仲皓此时也不禁讪讪了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望着一脸青白的邓洁和一脸噪红的苏仲皓,安敏突然免得好笑了起来!她和书玉的对话,哪里算得上难同鸭讲呢?现在的情况才是真的鸡同鸭讲! 包兼阴错阳差。 “对不起!我想上个洗手间。”安敏推开椅子,行礼如仪的说着。 “请便!请便!”苏仲皓连忙点头。 正好利用这个空档缓冲一下尴尬的冲突。 安敏拿起自己的小提袋,一步一步走向洗手间,就在进洗手间的屏风前一、二、三!一转身,她从屏风后面,顺着遮蔽物,往大门的方向,疾步走去。 推开大门的那一瞬间,她衷心的打从心里微笑起来。 抬头一望,阳光正好亮! “来吃这顿饭,根本就是个错误的念头!”安敏自言自语着,她看着腕上的表一眼:“哇!已经一点二十五分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挽救错误?” 迅速的,她招了一台出租车,一跳上车,便飞快的交代着:“火车站。” 不知道赶不赶得及在两点前到达? 车子在假日下午紊乱的车阵中,停停走走的,望着一个个的红绿灯,一辆辆大排长龙的汽车,再看看离两点方向愈来愈近的钱面,她的一颗心也紧紧的悬了起来。 好不容易,终于看见火车站的庞然建筑耸立在眼前,安敏扔下车资,拉开车门,提起裙摆,顾不得身旁路人诧异的眼神,她迈开大步,跑了起来。 当她上气不接下气的站在火车站的大门前,抬眸一看! 迟了!现在已径是两点十分了! 安敏有些委靡不振的站在原地喘气。“来不及了!书玉那家伙已经上路回他那传奇似的老家度假了。” 猛然,身后冒出一个熟悉的哄音。“你迟到了。” 安敏迅速的转过身去,迎接她的是赵书玉那一对笑得晶亮的眼睛。 她发现再没一刻出此时见到书玉,更令她雀跃开心的事了。 “你早知道我一定会来?”安敏终于张阅嘴巴,给他一个毫不保留的笑。 恣意敞然的。 “哪当然!我一定出跟你相亲的那家伙有趣多了。”书玉自恋的说着。 这回,安敏倒不再反对他的话,心忖道:“现在邓洁和那个什么劳什子苏仲皓的,一定早就发现我的‘离奇’失踪了!总没有人上个厕所要那么久的吧!除非是不小心掉到马桶里面去了!” “你在笑什么?”书玉瞧她一径嘻喀傻笑,用手推了推她,问道。 安敏一骨碌把事情的经过说给书玉听,他一面听着,一面已经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邓洁也太没有做媒人的天赋了,竟把如此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凑成一对儿,岂能不天下大乱?”书玉饶有兴致的说着。 安敏也笑着,刚才吃饭时的一肚子别扭早已烟消云散。 “上路吧!我已经等不及要看看你的那幢大房子了。”安敏说。 阳光充盈,正是度假的好时机。 第三章 “这是什么?” 当书玉连续开了四个小时的车,又绕了一大段人烟渺至的小路后,远远的,终于看见在小径的尽头,有一幢巨大的、不知名的建筑物。安敏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眺望,问着。 “看见了呀?眼力不错哦!”书玉单手握着方向盘,开朗的笑道。 “不会吧?”安敏极力的把身子往前探,睁大了双眼,想看清楚眼前的朦胧建筑。 虽是朦胧中,但隐约可见的,和地想象中仍有着相当大的一段差距。 “是的!这就是我的老家。”书玉仍旧气定神闲,安适的微笑着,对于安敏的意外,不以为意。 “不会吧!”安敏板着脸,开始呻吟起来。“那幢‘可疑’的房子!” 可疑的房子?! “你在说什么呀?”书玉横了她一眼,这可是他的老家耶! “我们要住在那里面?”安敏忍不住又开口问,声音中有一丝无力。 “答对了。”书玉大声的回答着。“住在这幢古情古意的大房子,带你走入历史的轨迹中。” “我的天哪!这房子真的能住人吗?”安敏满怀疑催,她开始有种被骗的感觉了! 车子逐渐接近那撞大房子,安敏的呻吟声愈来愈大,等车子停靠在房子的大门前,她张大了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来吧!”书玉轻快的跳下车,绕过车身,到另一边车厢,替安敏打开了车门,道:“欢迎光临赵家祖宅!余氏闺秀。”书玉同时做了一个漂亮的恭身。 安敏讶异的路下车厢,一只骨碌碌的眼睛,瞬也不瞬的望着眼前的“赵家祖宅” “天哪!”安敏实在忍不住又大叫起来,双手握紧成拳。“这这能住人吗?我觉得像鬼屋呢!” 书玉抚着下巴,认真的打量着房子,睽违已久,是有几分历经风霜的憔悴,不过,还是自有它的气度在! “嗯!很好呀!”书玉肯定的点点头,接着又道:“又老了几岁了!不过,风韵犹在。” 望着书玉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安敏心中暗叫不妙:风韵犹在?她都觉得这赵家祖宅可以做一级古迹了! “如果现在来了个大地震,它会不会垮下来?”安敏眼中充满恐催。 “开什么玩笑,它可是老当益壮,坚固的很!这又不是海砂屋,哪里会垮?”书玉彷佛对她提出的问题不能理解似的,白了她一眼,一面从裤袋中,掏摸出一大串钥匙,准备开门。“咦?应该是这一把吧!”书玉捡出了其中最大的一把雕花钥匙。 安敏在一旁看了,忍不住拍拍自己的额头,低喊着:“乖乖!连钥匙都是骨董。” “哼!多得是有人想住还住不着呢!”书玉将钥匙插进钥匙孔中,一旋“喀啦!”一声,门竟然开了。 “最后一个希望落空了!”安敏对着自己咕脓着。 她原先还想,钥匙会不会插进钥匙孔中,然后就像电视剧中演的那样子,断在钥匙孔中。那就可以打道回府,不用住在这个像“鬼屋”的可疑房子中了。 可惜,现实终究还是现实,天不从人愿,门居然开了! 这下子不住也不行啦! “哈!太好啦。”书玉见门竟然开了,脸上的表倩彷佛中了千万大奖一般,难掩兴奋的神色。“我还真怕这把钥匙久年没用,会‘喀啦!’一声,断在里面哩!” 呵!呵! 这个赵书玉。 书玉说毕,用力一推开门,生锈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声音,安敏从书玉的身后,探头往里边瞧! 阴暗的屋子中,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陈年的霉潮味及簇簇而落的灰尘,洒得他们一头一脸。 安敏急忙捂住口鼻,好一会儿,习惯了屋内黯沉的光线后,安敏总算清楚的看见了整座大店的模样! 哇!真大。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从外观上打量,这幢房子约莫有三层,安敏可以估量房子不小,但实际上,她站在一楼大厅的中央,才赫然发现:这屋子远比她想象中要大上许多! 安敏一向没什么空间概念,说不准儿大成到底有多大,但是,容纳个一百个人在这厅堂中,该不成问题吧! 闭上眼睛,她彷佛可以看见觥筹交错,许多名流绅士及淑女们,优雅地婆娑起舞的倩影。 书玉倒是行动积极,一进屋子,迅速的走到窗边,用力的拉起厚重的窗帘! “哗啦”一响,夕阳斜晖一脉脉鲜活的跟进大屋中。阳光中底埃纷纷扰扰的,从窗帘上飞动着,书玉和安敏的头上身上已经覆上了一层茫茫的灰,但是,他们也更看清楚了整座屋子。 这是个如书玉所说的古宅,上好木质铺的地板,雕花的长扶梯,以及长而窄的大窗子,显示着它曾经有过的光辉岁月,如今虽然人事已非,所有的摆设也撤除了,但是仍然可以觉察到以往辉煌时期的那份尊荣气质。 “哇!灰尘好多!看来我们这几天可有得住了,绝对有足够的‘运动’量。”书玉拍拍落在自己身上的灰尘。 “呃?”安敏愣了一下,随即大叫起来。“好呀!我想你什么时候那么好心了,会约我来度假享福,原来是不怀好意,想叫我替你扫屋子,做免费的清洁工。” 书玉的笑意明显的摊扬在脸上,说:“朋友是干什么用的?况且我们得住在这里,不打扫干净,你能忍受?”书玉狡诈的笑了笑,安敏是典型的处女座,保持干净的程度,不下于一个有洁癖的人。 “哼!”安敏嘟起了嘴,故意把头转向另一边,不看书玉。 “走啦!我带你上三楼,参观一下。”书玉伸手抓住了她,往长长的扶梯上走去。一面说着:“二楼有十几个房间,如果在这里玩捉迷藏,躲一个下午也找不到人。”说着,两人已经走到楼梯的顶端,安敏向两旁一望,左右各是一排长长的房间。 她好奇的走向右侧第一间房,禁不住伸手去拉门柄,是锁上的。 只见书玉又拿出刚才那一大串的钥匙,一面道:“二楼的房间甚多,我也搞不清楚哪一把钥匙开哪一扇门。只有凭运气,一把一把的试了。”说着,便从手中的钥匙扣中,解出了一大串差不多大小的钥匙给安敏。 那一大串钥匙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安敏伸手握着其中一把,往钥匙孔里插去,口里打趣着说道:“要这么多房间做什么?难不成你曾祖父妻妾成群,后宫佳丽有三千?”才说着“叩”地一声,门竟然开了。 “哈!你的运气真好,第一把便试中了!”书玉惊喜的说。 两人同时走进房中,这是一间起居室,有小小的书橱,小小的沙发和茶几。 安敏兴奋的跑到沙发上坐了坐,道:“真新鲜,这座古老的沙发椅,不过坐起来,还是很舒服的。”她用手在椅上拍了拍,随即又起身到书橱旁,端详着那些覆了一层厚厚灰尘的书,这些书湮没在这个古老的宅第中,有多久没有人来翻阅它们了呢? “论语、孟子、庄子、老子、诗经、楚辞、昭明文选、古文观止、韩昌黎集你曾祖父的书吗?”安敏端详着了本本的书,口中喃喃的辨识著书名,突然,回头问了书玉这样的问题。 书玉跟在她身后看着,随手抽出了一部菜根谭,拍掉上面的灰,道:“应该是吧!” 安敏摇摇头,说:“在起居室休息的地方放这种书,怎么轻松得起来?”一面休息一面看四书五经?安敏想象不出书玉的曾祖父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书玉,你曾祖父真是个怪人。”安敏和书玉同时退出了这间房间,走到下一个房门外。“一个很严肃的人,又妻妾成群?”安敏摇摇头,又道:“真是种奇怪的组合。” “你怎么知道他很严肃?搞不好是既风趣又幽默哩!”书玉不服气的反问。 他的曾祖父早逝,连书玉的爸爸都没见过他的模样,更甭提书玉会知道多少了。 安敏耸耸肩,插了另一把钥匙进第二个房间的钥匙孔,一旋,不开!再换一把。 “一个在客厅中,只摆一些大部头文史典籍的人,会多有趣?我才不信!如果他在起居室里放了本西游记还有话说,放了本论语?我看省省吧!般不好说出来的笑话还是文言文的呢!”安敏皱了皱鼻子,试第五把钥匙“喀”地,开了。 “说的也是!”书玉想想,同意了安敏的揣测,不过又附加了一句“不过,据说他是个很有文才的人。” 安敏笑了笑,拉开门,走进第二间房,说:“改天我们得分别在各把钥匙上贴上卷标,注明是哪间房间的锁才好。” 书玉笑了笑,轻轻在她头顶上敲了一下,道:“好不容易才把这些门打开,还要把它锁上?这世界上还有这样呆的人吗?” 安敏一愣,随即也笑了出来。 是呀!不闭不锁不就没事了吗?真是自找苦吃。 聪明反被聪明误。 第二间房间是个很精致的卧室,木头制的床和梳妆台,虽然很陈旧了,但是质料却是上等货,简单大方,可见当年设计这房间的人,审美品味一定非凡。 他们陆续又打既了几底门,都是一些卧房,里面的陈设虽然不尽相同,但功能却是差不多的。 “看来,我们不缺地方睡了。每天换一间房睡,星期一到星期日,都在不同的床上醒来。”书玉玩兴大发的说。 安敏横了他一眼,心忖道:“才不要哩!那我不是要扫上十几问的房间了?我才不干这等蠢事哩!” 安敏是个爱清洁的人,可是却不够勤劳,要她一口气扫上十几间房间,她宁可不在这些房间中睡觉了。 说着,她已经来到了最里边的一间房了,扭开了房门,她又愣了一下。 前面的房间,都空钰批的,可是这间却塞放了大大小小的纸箱子这是间贮藏室、置物间。 “咦?”书玉跨进拥挤的房间,随手打开了搁在地上的一只箱子,马上大叫了起来。“哈!安敏,你快来看,这些是什么?” 安敏凑过头去,哈!竟然是书玉国小时代的奖状,之前,他跟她提过的那些光荣事迹! 她从书玉手中接过了那一大叠的奖状,足足有三、四十张,翻阅着:学期成绩第一名、作文比赛、朗读比赛、演讲比赛、篮球比赛、棒球比赛哇!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这下子你总该相信我小时候真的有‘神童’之称了吧?”书玉喜不自胜,得意得很。 安敏扬扬眉,故意平淡的道:“那更要好好检讨,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副德行。” 书玉一楞,随即也大叫了起来“哇!你损我!”说着,便伸手要抓安敏。 安敏一闪,咯咯的笑了出来不小心碰倒了另一只纸箱“乒”地一声,扬起了漫天的灰尘,安敏咳了两声,和书玉退出了贮藏室。 “好哇!这下子你可成了道道地地的‘灰姑娘’了”书玉一面说着,一面拍掉她发上、肩上的脏东西。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渐渐的昏沉下来,四野暮霭,第一颗晚星,已经在天际熠熠闪亮着。 安敏和书玉缓缓的拾级下楼。 安敏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她抬头望着书玉,问道:“这房子,有电吧?” 不会还停在点蜡烛、油灯的原始时代吧?! “当然有!”书玉大声笑着。“这时候就会觉得爱迪生发明了电灯,果然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家。” “那么快点开灯吧!否则,黑漆漆的一片,乱吓人的。”安敏掠了掠裸露在袖外的手臂。 女孩子到底是女孩子啊!再倔强的女孩子也怕黑的。 书玉摇摇头,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了他的脑海。“不过” “不过什么?”安敏瞪大了眼。 “这房子那么久没人住了,就算有电线装置,电源也被电力公司切断了。”书玉苦笑着,他倒是忽略了这个严重的问题。 “啊!”安敏无力的呻吟起来。“那怎么办?我可不要过钻木取火的生活。” 不是说来度假的,怎么成了冒险犯难的探险活动了呢? “只好明天通知电力公司来恢复供电啰!”书玉有些莫可奈何的说。 “现在呢?”安敏又问。她的问题才多咧!盥洗衣物也没带,也还没通知家里的人。安敏想起她那保守的老爸,告诉他一定又免不了一顿好骂。 “先上车吧!看看离这儿最近的城镇是哪儿!”书玉想起车上有地图。 安敏三步并成两步的跳回车上,毕竟车上有电有灯! 她现在心中唯一的念头是:发明灯的爱迪生很伟大!不过,发现电的富前克林更伟大! 风和日丽。蓝天绿树。 不看着趴在地上刷地的安敏,以及爬着梯子清理天花板蛛网的书玉,会以为这真是个到郊外踏青的好时光。 打从早上八点,他们从一个小时车程外的小镇上,重新回到这处大宅子,开始打扫环境算起,他们俩已经整整工作了六个小时。扣除中午因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了,停下来啃了一些昨天从镇上买的面包外,他们整整工作了六个小时啦! 终于把满布灰尘的大厅,略微扫了一遍,又清出了两间的卧房。这样的工作绩效,该是令人满意的。 “唉!勤劳与懒惰。我现在终于深切的体认到:勤劳是多么难得的一种美德,而懒惰又是多么迷人的一种权利。”当书玉终于清完了大厅墙壁上所有的灰尘和陈年蛛网后,他大大的叹了口气一说。 “没错。”安敏难得附和书玉的意见,此时却大声赞同着他的论调。 仔细想来,打从出娘胎,安敏还没有如此长时间努力不懈的工作过哩! “唉!累死我了。”安敏刷完最后一块地,干脆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型,平躺在地上。木材地板凉凉的,散发出一股清洁剂洗涤过后的淡淡香味。 闻起来很干净的一种味道。 “难怪这么多人要做懒惰的人,做一个勤劳的人,要付出的代价,可真不小哇!”书玉也“弃械投降”躺平在安敏的身旁。 昨晚夜色初上后,他们驾着车,寻着路标,找到了离此处最近的一个小乡镇,找到了一间小旅舍,好好的休息了一下,饱餐一顿,并在镇上添购了一些日用品,吃的、用的,特别是打扫环境用的清洁剂,买了足足一打,打算彻底来个大扫除。 安敏还发愿说:“要令宅子焕然一新。” 可是当她隔天早上再度站在书玉老家的门口,她却脸不红、气不喘的说着:“白天看东西,是不是有膨胀作用啊?我怎么觉得房子又好像大了一点!” 书玉如此机灵的人,怎会听不出她话中的言下真意呢!他不动声色的说:“赖皮就说一句啊!”“哼!我哪有赖皮?”安敏霍地跳起脚来。“又不是不打扫了。” “扫我们住的地方就好啦!”书玉很快的妥协,他可也不想累得跟一只狗一样。 安敏陡然地从地板上坐起,一面道:“如果你曾祖父能付我们薪资打扫房子也不错,不过,他都作古几十年了!咦?这房子中不是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吗?搞不好其中有一大箱珠宝,那我们不就发了?”说着,她的眼睛都亮了。 书玉呵呵一笑,忍不住伸手搓揉着她的头发,道:“你是小说看太多啦!” “那可不一定。”安敏转动着慧黠的眼睛,她脑中的想象,正天马行空的奔驰着。“如果我找到了宝贝,我可一毛都不给你啊!”“哟,反客为主啦!”书玉开朗的敞笑着,他可是这幢房子的主人耶:“不过,你可能要大失所望了,这房子我小时候来过几次,翻了好几回,金银珠宝倒是没有,但是曾祖父的大书房里,有很多你会感兴趣的旧书,线装书哦!”“大书房?”安敏一愣,早上他们一来,就先打开了昨夜末开的房间,其中并没有书房哪! 书玉往楼梯上指了指,道:“在三楼。” 他们捱没来得及一探究竟哩! 安敏一听,顿时精神大振了起来。“大书房?嘿!嘿!这个听起来似乎很有趣!” 这个蛀书虫! 书玉了解地站起身,走到一旁,找出了昨天开门的那一大串钥匙,捡了其中一把,递给了安敏,道:“喏,整个宝藏都是你的了。” 安敏眉开眼笑的接过钥匙,三步并成两步便在楼梯上冲去,口中胡乱的嚷嚷:“我先上去看看。”说着,人已径如箭矢般冲向了三楼。 书玉伫立在大店上,凝望着安敏的背影,笑意在他的嘴角飞驰。 看来安敏倒是完全忘记了打扫的辛劳啦!这是个好现象,不是吗? 安敏急急忙忙的奔上了三楼,左侧有间紧闭的大房间,她迅速的将钥匙插入孔中。 门“嘎!”地一响,悄悄的开了。屋内的一切,令安敏屏息不已。 “天啊!”安敏忍不住又冒出了一句惯常的口头禅。“这简直像一座小型的图书馆。”她说着,人已经走进了大书房中。 “哇!书玉的曾祖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哪!”安敏忍不住揣测着,随意走到窗旁,拉起了窗帘,阳光纷纷洒洒,涌进了昏暗的房间。 整间书房顿时明亮了起来,安敏适时侯才真正清楚的看见书房的摆设,不禁叹为观止起来。 这是一座书城!四周的墙壁都嵌镶了从天花板到地板的大柜子,一格格,一层层的,排满了成千上百本的书籍,身在其中,让人有坐拥书城的满足感! 而临窗的一角,放了张特大号的大书桌,还有一盏精致的抬灯。 坐在这儿念书,真是人间一大享受。安敏心想着,信步就走到了书桌旁,拉开宽敞的椅子坐下来,却发现书桌上有一本没有被收拾好的书。 她愣了一下,不自主的取起了布满灰尘的书,拍了拍。“玉梨魂。”安敏瞧见了书面上泛黄陈旧的字样。 “哈!竟然是民初言情小说大家徐枕亚的艳书。啧!啧!这个曾祖父也太扯了吧?竟然在起居间里摆四书五经圣贤书,却在书房中关起门来,偷偷摸摸看这些小说。嘿,有点意思哦!”安敏一面翻阅着手中的书,一面喃喃自语着,唇边泛起了一抹奇异的微笑。 “如果我猜的没错,一定还有许多这种不能给别人看到而自己在看的书。”说着,安敏身手快捷的跳到墙边的书架旁,开始寻找起来。 民国初年时,坊间流行所谓“鸳鸯蝴蝶派”的小说,光听名称,就知道是描述才子佳人风流韵事的各种奇情、艳情、言情小说,换句话说,当初所谓的“鸳鸯蝴蝶派”小说,就相当于今日的各种罗曼史、浪漫小说。 撇开安敏自己的好奇心不提,就她写小说的工作立场而言,她还真想看看这些已经变成骨董级的“前辈”们,到底都创作了些什么可歌可泣的伟大故事哩! 安敏一排一排的梭巡过去,没有,净是一些所谓的能藏诸于名山的千古文章。 “怎么?发现了成箱的金银珠宝了吗?”书玉不知何时上来的,闲闲的倚靠在门边,带着一丝佣懒的笑意问道。 “别吵!我在我一些比金银珠宝更有价值的书。”安敏头也不回,努力的察阅着架上的书籍。这些书没有分类,在几十几万本中要找几本书,可真是件工程浩大的事哩! “哦?什么书?那么有价值?”书玉不置可否的反问着,挺了挺背脊,走向安敏所在的书架前。 “十三经注疏?不会吧?”书玉望着安敏眼前的那排古书。 安敏回头白了他一眼,突然,她问道:“书玉,你以前都把花花公子、阁楼那种书放在什么地方?” 书玉被她突如其来、没头没尾的问话给吓了一跳,望着她,好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都把那些书放在哪里呀?说嘛!”安敏见他不吭气,不免有些焦急的催了一下。 “我我不看那种书的。”一向口齿伶俐的书玉竟也会讪讪不成言,他英爽的脸上,冒起了一丝局促。 安敏缓缓的扬起头,一副疑窦满怀的模样,道:“我才不信哩!” 虽说,书玉在外的声名一向标榜着不近女色,堪称柳下惠第二,但也没有“蠢”到连那种书都没看过吧?! “这花花公子和金银珠宝有什么关系?和你要找的书又有什么关系?”书玉拍拍自己的脑袋,安敏到底在想望什么呀! “难不成你发现了我曾祖父躲在这间大书房中偷看花花公子?”书玉耸耸肩,胡乱说着。 这也太离谐了吧?况且,在那个年代有没有这样的书,还是个问题呢! “我问你把书藏在哪儿,哪来那么多废话呀?”安敏不耐烦的说。 只见书玉一脸讪讪,吞吐了半天,终于开口。“藏在书架中,大本教科书的后面。”咳!真是年少荒唐。 安敏满意的笑了笑,接下来的问题,更是离奇了。“书玉,你猜猜看,如果你曾祖又要藏一些不想让别人看到的书,可是他自己又要常常看的书,方便拿、方便藏,他会把书放在哪儿?” 书玉认真的打量了四周一圈,思索了几秒,赫然走到最靠近书桌的那面书架上,指着这些书道:“如果是我,会藏在这面书架上。” 嗯,的确是方便拿,方便藏。离书桌最近嘛! 安敏的笑意更甚了,她频频点头,问:“那又藏在哪些书的后面?” 书玉统到书架前,望了望,指着其中几格架子,道:“这里呀!五经正义,藏在这种书的后面最好。五经正义,谁会来翻这种沉甸甸又枯燥的书呀!” 安敏飞快的奔到书架前,大声嚷着:“希望你的猜测是准的。”一面说,她一面搬下了架面上的书,哇!看见了!果然里面还有“学问”哩! “哈,找到了。太好了。”安敏搬开了架子外层的书,果然一排张恨水的小说,整整齐齐的躺在里面。 书玉一愣。“这是什么?” 安敏嘻嘻而笑。“你曾祖父的宝贝。” 书玉探头一望,怔了一下,他虽不懂得什么是鸳鸯蝴蝶派小说,但光瞧见那些书名,也大概知道这些书的内容。 “当初曾祖父藏这些书,一定也动了很大的脑筋,瞧,这些书架都是订制的,而且做的特别深,搞不好就是为了要藏这些书。”书玉推论,随即又说:“这也难怪,那时候民风一定比现在更保守,一个读书人爱看这种书,要是被别人发现了,那还得了?特别他又是个大男人。唉,当初曾祖父的老爹,也一定捉得很紧,不过,终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没有被逮到。” “家学渊源嘛!”安敏不便好心眼的睨着他。“想必你的那些禁书,肯定没被捉到过。” 书玉一晒,道:“别忘了我老爸也姓赵。” “那么就是隔代遗传了。”安敏思绪聪黠的说着,捧著书,她又坐回书桌前,信手翻阅着手中那本纸张已经泛黄的玉梨魂。 房子的主人最后离开时,没有把这本书收好,为什么呢? 书玉的曾祖父坐在这张书桌前看这本书时,又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 “看来,有这些鸳鸯蝴蝶陪你,这次度假肯定不虚此行了。”书玉笑着说。 安敏优闲的扬起嘴角,突然问:“对了,你曾祖父叫什么名字?”对于这样一号人物,她突然也大发兴致起来。 “赵言晏。” “言笑晏晏?”安敏睁大了眼,她一直以为只有女生才时兴用微笑做名字的。“他是个爱笑的人?” “谁知道呢?”书玉无奈的摊摊手,这种问题教他去问谁呀!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隐藏了大半生的这些宝贝小书被后代子孙翻了出来,他一定笑不出来了! 不过,谁又知道呢? 第四章 “今晚我们可以住在这里了。” 当夜幕渐渐降临时,书玉气定神闲的对着安敏说。 “不会吧?”安敏的老宅病又犯了,她呱呱地大叫起来:“可是电又还没来”眼见四野就要慢慢黑暗下来,她实在有些怯懦这表示今天晚上,她必须一个人睡在那问乌漆抹黑的房间中,实在有点可怕,谁知道在她之前,是谁住在那个房间中的? 这样古老的一座宅第,总不免给人一种幽森的感觉,何况,又是一片全然的黑暗,说心中毫无畏惧,真是打肿脸充胖子了。 “怎么?该不会我们新时代的独立女性也会怕黑怕暗,怕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吧?”书玉望见她脸上闪过的一丝犹豫,忍不住调侃着她。 偏偏直肚肠的安敏,最是禁不起别人的撩拨激将,她挺直了腰杆,嘟着嘴,倔强的说:“我才不怕咧!我们本来就是预备住在这儿的,有什么好怕的?住这里,才发思古之幽情。” “那最好了。”书玉森白的牙,咧着嘴笑时,在黑暗之中,格外醒目。 “好吧!点起蜡烛,我们来准备一道浪漫的烛光晚餐吧!”书玉精神奕奕的说着。因为没有电,没有瓦斯,他们只能一切从简,吐司面包加罐头做成各式三明治,看起来琳琅满目,丰盛可人,只可惜连杯热水也不可得,只得喝着一些冰凉的铝箔包饮料。山上乡间的气温骤降,冷飕飕的,吃着吃着,安敏倒觉得四肢百骸逐渐冷了起来,明明嘴里还在咀嚼着食物,她却丝毫没有一点饱胀的满足感,倒是有种“饥寒交迫”的体认,古人的智能真是不容小觑的,会把肚子饿和寒冷这两件事连在一起,果真是互相影响的呀! 吃了一肚子冷冰冰的食物后,安敏挣扎了很久,还是决定要去洗个澡,纵使她知道,现在不但没有温烫的热水,打开水龙头,流出来的,可能还会是冰水,她还是决定要彻底的洗个澡。 书玉听了她的决定后,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道:“会感冒的。” “与其忍受忙碌了一天后,全身黏乎乎的汗水灰尘,我宁可生病。”她可是吃了秤铊铁了心,一天努力的清扫工作下来,她开始想念起香皂清爽的香味哩! 书玉望了她一秒,骤然跳起来,端着烛台,拉着安敏往浴室的方向走去,一面走一面说:“走吧!带你去洗个有史以来最最刺激的澡。” 果然刺激! 安敏在烛光摇曳和冰水刺激下,完成了她自己的清洁工作。当她抖着唇,跳着脚,叫着:“冷死我了!冷死我了!”从浴室出来时,书玉正在门外拿着有趣的眼神盯着她。 安敏里着大毛巾,撩着湿淋淋的头发,指著书王道:“换你了。” “我不要。”书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的提议。他都已经看见她那么辛苦的洗澡,洗得嘴唇发紫,傻瓜才会跟进哩! “不行。”安敏双手扠腰,直视著书玉。“洗澡是干净之本。” “明天太阳出来时再洗。”书玉说。 “不行。”安敏毫不通融,顺手就把他推进了浴室。 “你干嘛非得强迫我洗澡?我们又不睡在一起。”书玉抗议着。 安敏一幕,脸河邡躁了起来。这个书玉!说的是什么话呀,还以为他的形象多清新,居然亏起她来了。 她狠狠地将浴室的门一拉,端着唯一的烛台,径自往自己的房间走,耳边只听见书玉的呼叫听传了出来。“喂!你把烛台端走,我怎么洗澡呀!” “开什么玩笑!”安敏理直气壮的挺了挺背,大声回答着他。“洗澡又不是叫你扫地!难道你弄不清楚自己的手在哪里,脚在哪里吗?” “可是”书玉的抗议还没传达出来,安敏就截断了他的话“我说新时代有勇气的男人,你该不会是怕黑怕暗,还怕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吧?”安敏的唇角,泛起一抹恶意得逞的笑容。 这就教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 “安敏” 听着安敏离去的脚步声,和愈来愈微弱的光线,书玉忍不住大叫起来。 安敏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偏偏又顽皮,装出冷漠而不在意的声音,又说:“放心好了!你是赵家的子孙,就算屋子中真有些莫名的‘东西’,也全是你们赵家的列祖列宗,绝对会保佑你的。”说完,不理会书玉的大吼大叫,乒乒乓乓的离开了。 端着闪烁明灭的烛台,安敏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暗沉沉的房里,只有安敏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她放下烛台,走到窗旁,玻璃窗外是一片寂寂的黑暗,星空璀璨,也许是没有光害的原因吧,平时躲藏起来的星星,今晚全露了脸,颇得格外的热闹。 安敏抚着窗缘,仰头看着灿灿天际。 陡然,她发现她手旁抚靠的窗缘上,有些刻凿不平的痕迹,撩开窗帘,在明灭不定的烛光中,她看见窗架上,有排刀刻的小字。 “咦?打扫时,倒没有注意到这里居然有刻字!”她过去取了烛台,贴近字迹处,吃力的读取着: 华堂旧月逢迎,花艳参差,香雾飘零。 弦管当头,偏怜娇凤,夜深簧暖笙清。 眼波传意,恨密约匆匆未成。 许多烦恼,只为当时,一饷留情。 “许多烦恼,只勿当时,一饷留情。”安敏认真的端详着这窗缘上有些偏斜,但不失娟秀的字迹,喃喃的念起这阙词,如果她记得没错,这是北宋的大词家周邦彦的作品,题名为何,倒是记不清了,但是词中的那一股凄切寥落之意,却是令人印象深刻,不禁低吟再三。 刻下这阙词的人是谁呢? 在刻凿的同时,心中为什么会有许多的烦恼?那一饷留情又是为谁而留的? 一瞬间,安敏的心中胀满了无数个待解的问题。 “那个赵言宴也就是书玉的曾祖父,既然那么酷爱鸳鸯蝴蝶派小说,想必也是个多情之人,真想知道他和原先住在这个房间中的人,究竟有怎么样的故事哩!”安敏自言自语着,她的职业本能,不试曝制的张显了出来,想探索着这些未知的谜团。 每一个写小说的,都有股探索故事的欲望。安敏自然不例外。 “明天再到三楼的大书房翻翻看,也许有赵言晏遗留下来的日记或杂记,那就更好了。”安敏吹熄了仅剩一小截的蜡烛,拉开床上的被褥,把自己塞进被窝之中。 她张大了眼睛,四周真是静极了,一点声响也没有。可怜的城市人,在习惯了都市之中,二十四小时不打烊不歇息的噪音干扰后,回到最初的安静时,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了。 她轻轻的翻了一个身,覆盖在被子中的四肢,还是冻得难受。 “别胡思乱想了,忙了一整天,该好好的休息呢!明天还有更耗体力的事哩!那个三楼的大书房,铁定会有许多很棒的故事题材,我得养足精神,明早开始好好工作哩!”安敏闭上眼,对自己勉励有加的说。 才放松心情,准备入睡,楼梯那端却隐隐传来了脚步声,除了书玉,还会有谁呢? 脚步声逐渐向安敏的房门这头挪近,停在她的门前“叩、叩、叩”轻轻地敲了三下,书玉温暖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的传了过来。“晚安。” 安敏噙着一抹笑意,放松全身的筋骨,这才发现自己真是累了,静寂中,她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恍榴中。 一抹轻幽的身影,轻端端的缸到她面前,瞪大了眼,俯视着她。 谁?是谁? 安敏蹙紧了眉头,想睁开眼看看是谁站在床头,注视着她。 是书玉吗? 她张口想唤,可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那人静静的凝望了安敏好半晌,转身走了。 安敏没瞧见他的长相,想叫他别走,要看清他是谁,却动弹不得,身不由主。 她用力一挣,霍地从床上坐起,双眼回睁,只见眼前一片漆黑,哪没有半点影子? 张着眼睛,她觉得自己无力得很,才发觉自己一手心的汗,湿津津的。 罢才站在她床缘的人影,是真有其事,或者只是她的幻觉? 一股凉意攀上她的背脊,安敏想也不想的冲下床,冲出房间,冲到了对面书玉的房门前,大力的擂着门。 “书玉”她紧张的喊着,声音中还有几分颤抖。 “嘎!”地一声,门被书玉惊慌的拉开,他一脸的惺忪睡意。 “我”安敏惶恐的张大了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好半天,她只是瞪着眼,有些微喘,有些恍惚的。 书玉唇边闪过一抹了解的笑意,伸手一拉,把安敏搂进了自己温暖的怀抱,他握着她有些冰凉凉的手,缓声道:“没事的。你只是有些紧张!都怪我不该对你开那种有的没的玩笑,吓着了你。”他指的是嘲笑她胆小,又说古屋中或许有些有的没的“东西” 一定是他的那些话,无意中给了她心里太大的负担,才令她作恶梦的。 “刚才”安敏惊魂甫定,想把适才的事告诉书玉。 “只是个恶梦罢了。没事的!快回床上,瞧你冻手冻脚的,会感冒的。”书玉环抱着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说着。 “不要。”安敏咕哝着,她才不要自己一个人回到房里去。 “那你是要留在这里,跟我一起睡嘛?”书玉究竟是书玉,前一秒钟才展现了平素难得一见的温柔,后一秒钟,竟然又开始揶揄起人来了,开这什么不正经的玩笑。 她光着脚丫子,地板冰凉的寒气,从脚心中往上窜,冷啊!要是真的在这里打上一夜的地铺,明早,她可能会变成不折不扣的“殭尸”了。 不过,没有再好的法子了。被冻死和被吓死,她是宁可选择前者的。 胡思乱想之际,冷不防书玉拦腰抱起了她,往自己的床上走去,轻轻的把她放在柔软的被褥之上,道:“好好休息,睡在床上吧!我可不想把你变成棒冰。”说着,顺便替她盖上了被子。 “那你呢?”看书玉站在身旁,安敏忍不住问道。 书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绕到床的另一边,也钻进了被窝中。 “你总不会希望我被冻着了吧?我也睡这里啊!”书玉说得理直气壮。 于情于理,他都应当。可是当书玉钻进被窝的那一瞬间,安敏还是不由自主的震了一下。 书玉直挺挺的躺在她身畔,熟悉的嗓音,清晰的传了过来。“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放心的睡吧!” 安敏侧了个身,背向书玉,噘起小嘴,道:“你是柳下惠第二,谁敢不信你。” 说着,闭上了眼。 黑暗中,只闻得书玉极规律的呼吸起伏着,安敏缩着身子,偏偏她冷得厉害,怎么也睡不着,她不安分的又翻了个身。 突然,被窝中,探出了一只坚定而温暖的手,紧紧的握住了安敏的手。 书玉的手,紧紧的握住了她冻凉凉的手。 那股热气,缓缓的流进她的心田。 她不自禁的转身望着他。 黯沉的房中,她看不见书玉的表情,心却不知不觉的平静下来。 她反握住书玉的手,再度安心的闭上眼。 沉沉入睡。 “唔。” 真舒服温暖的床,让人忍不住要赖床。 安敏嘴角噙着一朵满意的微笑,能彻头彻尾好好睡个觉,真是人间一大乐事。 “唔。”安敏低哼了一声,换了个姿势,打算继续好眠,一个扰人清梦的声音,却不识时的插播了进来。 “醒啦?” “还没!”安敏斩钉截铁的回答着,闭着眼,文风不动的躺着,脑中奔散的思绪尚未凝结成意识。 咦?是书玉的声音。 他从哪里跑出来的?怎么跑进了她的房间也没敲门,这个没有礼貌的家伙。 “可是我该醒了,还有很多的事等着我去办哩!”书玉的声音从头顶上飘下来,清清楚楚的。 头顶!? 他的声音为什么出现在她的头顶? 安敏蓦然睁开眼睛吓!她竟然躺在书玉的胸膛之上。 她大叫了起来“赵书玉,你这个混球、王八蛋、大色狼,你怎么偷溜到我床上?”说着,如雨点般的乱拳,全坠落到书玉的身上。 “喂!你有没有搞错啊?这是我的床耶!”书玉一面躲着她的暴力攻击,一面大声辩驳着。 “呃?”安敏突然住手了!是哦!她想起来了,昨天她半夜避难到这儿来的。 嘻!真不好意思 “哇!你的手劲可还真不小,搥得人痛死了。真是恶人先告状,安敏,你还没睡醒啊?”书玉揉着被搥得有些生痛的胸膛。 “咦?那也不对啊!你还是只大色狼!自己说好不动我一根汗毛的,原来原来你的不近女色,全部都是装出来的。”安敏瞪大了眼,叽叽呱呱的说着,一面又抡起了拳头。 “喂!天地良心,是谁动了谁呀!看清楚好吧?”书玉无奈的叫着。 安敏这家伙! 她此时才发现自己是跨在书玉身上的,那么那么昨夜她是睡着睡着,居然睡到他的身上了? 完蛋了!这下子她的一世清白全毁于一旦了。 “这这”安敏张口结舌起来。 “这什么这!”书玉在心里偷笑,脸上却摆着一副正经八白的模样,道:“昨夜睡着睡着,竟然就爬到我身上来了,我没向你抗议,你倒是先骂起人来啦!” “我我”安敏结巴着,情势一下子整个逆转过来,害她一时不能反应。 “你什么你呀!我要要求赔愤损失。”书玉煞有介事的说着。 安敏咬牙切齿的说着:“臭书玉!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瞧见安敏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模样,书玉终于忍俊不住的大笑了起来。 “哈哈!” “可恶。”安敏忿忿的从他身上跨下来,扯着身上的棉被,低声咒骂。 “不要生气,如果你贪恋我迷人的温暖怀抱的话,今晚可以再借你抱上一抱!不过,这回可不能再整个人翻到我身上来,被你压了一夜,全身的骨头都快散了,真没想到你那么重哩!”书玉一面跳下床,一面说着。 只见安敏嘟着嘴,胀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书玉那轻哼着曲子的声音,充满偷悦的闪进她的耳里。 一大早就被调侃,可真不是滋味。 而书玉彷佛无事般,衬着晨间的朝气盎然,显得生气蓬勃。 用完早餐后,他对安敏说:“我要到镇上去办点事,再去问一下电什么时候可以来,顺便弄桶瓦斯来,再洗冷水澡下去,可受不了了。” “听起来,你好像要在这儿定居似的。”安敏听见他的话,说道。 “那也没有什么不好哇!这儿环境颇适合人住的。”书玉没有反驳,笑笑说。 “隐居还差不多,方圆百里之间,人烟渺茫。”安敏漫不经心的说。 书玉被她夸张的形容词给逗笑了。 安敏见他大笑,陡然抬起头,问道:“你该不会是真的打算在这里长住吧?” 书玉干笑两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安敏拿着疑惑的眼神盯着他不清书玉心中打着什么主意,难道来度假只是一个幌子吗? 他没有给她多余的时间胡思乱想,随即又问道:“要不要跟我一道去?” 安敏想也不想就摇头,说:“不了,我要到赵言晏的书房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 书玉一时反应不过来:赵言晏?!谁?! 好半晌,他才笑道:“新鲜的肯定是没有的,老骨董陈年旧货倒是一大堆。”他又调侃她了“不怕一个人在家?” “现在是白天耶!”安敏没好气的,这就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只怕昨晚的糗事,要被书玉笑上一辈子了。 “哦?”书玉扬扬眉,道:“那好,可别我回来时,又大惊失色告诉我,有人在书房里偷看你。” “哼!那肯定就是赵言晏了。”安敏不服气:也跟着胡扯。 书玉拿着车钥匙,朝她挥挥手,道:“好。如果看见了他,别忘了替我向他问声好。”说着,人便闪出了大门。 安敏坐在二楼的起居室中,璃著书玉车子驶远的声音,又傻傻地坐了好一阵于,突然,她大喝了一声,蹦跳了起来,焦急的喊:“唉呀,忘了叫他再拨个电话回家。莫名其妙就跑出来,爸爸一定要骂死人了!完蛋了,这下子肯定会被家里骂个臭头了。” 而此时,在余家“安敏还没有回来吗?”邓洁的眼眶浮肿泛黑,昨夜肯定没有睡好。 “没有。”安捷皱着眉,不耐烦的说,一面捻熄了手中燃得将尽的烟。 “这孩子真是的,出去了一天一夜,也不打通电话回来,真是令人担心。”安敏的母亲满脸担忧的神色,看在邓洁的眼中,心里更是充满了愧疚。 “余妈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邓洁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这不关你的事。”安捷拍拍她的肩,安慰着她。“那个鬼丫头,什么荒唐离谱的事做不出来?这回她又不知道突然兴沉所致,跑到哪儿了。等她回来后,非得好好教训她不可,净是做一些令人担心的事。爸爸那边,也是我和妈帮忙欺瞒了过去,要是给爸知道她不吭一声就跑了出去,不气坏了才怪!” 余家的家教甚严,是众所皆知的事。 “可是她一个女孩子家,又能跑哪儿去呢?”做母亲的,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子女。 “小洁,安敏之前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安捷又问。他这个宝贝妹妹,从小就是标准的惹祸精,迷糊又率性的她,不时就会捅个搂子,要别人帮忙收拾善后,真是麻烦极了。 “没有哇。”邓洁想了一下子,便摇着头说。“我们本来在餐店中,和那位苏医生吃饭吃得好好的,安敏说要上洗手间,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我和苏医生足足等了半个钟头,发现她不见之后,已经找不到她的人了。”邓洁愁眉苦脸的说着。 这回,她可真被安敏给狠狠的摆了一道。不用说,此时她正坐在余家干着急,连班也请假没上。光是想起那天苏医生发现安敏不见时的那张臭脸,她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帮人家牵红线了。 想到此,就觉得是件惨不忍睹的经验哪! “再打个电话给几个平常有联络的朋友问看看吧!”安捷说道。 目前,也只能尽尽人事了。 “好。”邓洁急忙点头,毕竟安敏是跟她在一起时“失踪”的,算来算去,她的责任最大,没有安敏的消息之前,她悬宕的一颗心,是怎样也不能搁下的。 “等她回来后,非得好好的说她一顿,都这么大了,还鲁莽的像个孩子似的。”安捷不以为然的说。 “好啦!先找到她的人再说吧!”邓洁安抚着安捷。口才的话,万一给安敏知道的话,她一定闪得更远了。 大家正急得毫无头绪可言,此时,客厅中的电话铃声却大作起来。 邓洁机灵的抢到电话旁边,迅速的执起话倚,迫不及待的说话了。“喂?安敏是吗?” 只见她神色阴晴不定的闪烁着,一面“咿咿哑哑”的忠着,一会儿,吐了口长长的气,道:“那就拜托你了。对了,叫她早一点回来。家里的人会担心,嗯,好的,再见。” 邓洁才一挂上电话,安捷马上追问着:“谁打来的?有那个臭丫头的消息了吗?” “嗯。”邓凉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终于敞开真诚放心的笑着,道:“赵书玉打来的,安敏和他在一起,说是回他的老家找一些写作的资料。” “回赵书玉的老家?他的老家在哪儿?带安敏回去?幕起来真是蹊跷古怪,该不会是要带安敏见他的长辈吧?”安捷抚着下巴,深思着。 这个赵书玉和自己的妹妹一向过从甚密,他是略有所闻的。不过嘛!赵书玉的身分暧昧,还有待验证。 “真是给人添麻烦。”安捷忍不住骂道。 “人平安没事就好。”余妈妈终于也松了口气。“不过要去人家的家里,也应该事先说一句啊!稀哩呼噜就跑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给人家书玉添麻烦。” 傍书玉添麻烦? “谁给谁添麻烦还不知道哩!稀哩呼噜就把人给带走了,才令我们头大。”安捷没好气的说。 “安敏跟书玉很好是吗?”余妈妈忍不住问道。 安敏成逃阢在家中写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这个做母亲的,还着实为女儿着急哩!那个唤作书玉的小伙子,她见过几次,人也活泼聪明,和安敏倒是一对呢! “谁知道呢!”安捷耸耸肩,折腾了一天,他可有些累了。 那个赵书玉不是安敏的男朋友还好,否则,这一笔帐跑不掉。 不是说,君子报仇,三年不晚。算帐也一样的吧? 何况,他还是安敏的哥哥。大舅子欺负妹婿,不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这帐就留着生利息,日后有机会再慢慢清算好了。 第五章 阳光纷盈,一脉脉的光线,暖暖的从窗外投射进屋内。 整个书房亮洒洒的。 安敏闲适的坐在三楼书房的大书桌前。傍着微熙的阳光,端握着一卷好书,她兄得心情自在、舒畅极了。 “这个赵言晏真是个懂得享受的人。”安敏舒服的坐在书案前,不禁有感而发。 有一个像这般宽广而舒适的书房,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想象中的书房,有大堆大堆的书,有宽敞的桌椅,有宁静不受干挺的环境,而这些想象中的美景,竟然实现了,她不就正坐在这样的一个梦境之中吗? 她简直不自觉地就爱上了这个地方呢!像一座不为人知的宝藏,而她,则是一个贪婪的闯入者。 如果说地对赵言晏这书房的主人一点都不感到好奇,那才真是奇怪哩! 罢才,一进了书房,她就开始东翻翻,西摸摸的,除了一些陈年的旧东西和杂物之外,并没有发现她想要发现的东西例如:赵言晏的照片啦,日记呀,或者是私人书信之类的东西。 让她不免有些失望,随手抽了一本小说玉梨魂,大剌剌的趴在书桌上,看了起来。 这一本打动了民初文坛,长达十多万字的骈体文长篇小说,安敏在各种文史资料上,早熟知它的大名,却迟迟没有机会一窥究竟。现在书就在她手中,她怎能轻易放弃?翻着翻着,竟入迷了起来,全神贯注的一页接着一页,连午饭都忘了吃! 等到书玉傍晚从钢上回来时,她还一径维持着相同的姿势,头也不拾,整个人陷入了小说的世界中。 “喂!你不会打从我出门开始,就一直坐在这儿看小说,动也不动,连午餐也没有吃吧?”书玉吓了一跳,急忙询问她。 “唔。”哪知安敏连头都没有抬一下,随随便便应个声,敷衍着他。 书玉见状,故做惨烈状,头疼的拍拍自己的脑袋,道:“又一个玩物丧志的家伙。” 安敏别的不闻不问,骂她的话,倒是一清二楚的窜进她的耳朵里。她倏地闪上书本,扬起眸子,说:“你说什么?” 书玉又是咧嘴一笑。“哦!原来是要被人骂才会有反应。” “你就净会菲薄人。”安敏站起身来想活动活动筋骨,却发现自己坐得太久了,猛然一站,头昏目眩,满眼金星围绕着她。 “看什么?那么专心。”书玉走到她身旁,信手翻阅着桌上拉着的书。“玉梨魂?写什么的?鬼故事吗?魂呀,魄的,把你的精魂都给吸了去。” 安敏笑得神秘兮兮的,道:“爱情。” “那有什么好看的?你不也会写?”书玉记起了安敏之前对他说的话:她是操笔写爱情,却不见得信仰书中的那一套标准及看法。 “那不一样呀!我可没有玉梨魂作者徐枕亚的那种才情!啧!哀感顽艳,情文并茂,要不要也看一下呀?”安敏故意吊着他的味口说。 “是吗?”书玉不置可否的,随即又问道:“简介一下故事大纲吧!看看够不够刺激。” 那种老掉牙的东西了,会比现在五花八门的各种小说有趣? 用膝盖想也知道,民初的社会风气,可比现在要保守多啦! “是写一个年青人到乡下去教书,寄住在当地的远方亲戚家,却和那亲戚家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谈起恋爱的故事。”安敏说着。果然简洁扼要。 “这年头,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谈恋爱都司空见惯,不稀奇了,和个寡妇谈恋爱有什么好奇怪的。”书玉简直嗤之以鼻。 “拜托你用点想象力好不好?”安敏大叹道。 这个书玉,简直是个大浑人,丝毫不懂半点情趣。 “你呀,闭起眼晴,想象一下,让时间重新倒转回民国初年,在封闭的乡间,一个敦正的青年,和一个被传统礼教束缚得死死的寡妇,他们的感倩是多么苦涩的结晶。你知道吗?他们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火般炽热的感情,全靠书信诗词的往返赠与来传达。有一次,女主角生病了,男主角去慰问她,两个人也只是双目凝视,不发一言,互相流了几滴眼泪,说再见时,双方各写了一首诗,互赠罢了。” 书玉听着听着,竟然哈哈笑了起来。“真有意思,哀感顽艳?我倒觉得好笑呢!话没说几句,居然可以爱得死去活来。”他摇摇头,随意问道:“那后来呢?” “你猜猜呀!”安敏说。 “双双殉情了?”书玉随便乱说,猛地见安敏古怪的表情,他彷佛中了统一发票第一特奖似的,兴奋的大喊着:“哈!我猜对了,是不是?是不是?我还有几分天分吧?看来我似乎也有写小说的才情呢!般不好真可以考虑转行哩!” “唔。”安敏不以为然的从鼻子中哼了一口气。 “怎么了?开不起玩笑呀?”书玉见她不吭气,瞄了瞄她,故意问。 “你呀,早得很叨。这么感份的故事,你居然还笑得出来,这种没有感倩的人,写得出什么好作品,那才真是要笑掉人家的大牙了。”安敏反记着,一面从他的手中抢回了那本玉梨魂。 书玉耸耸肩,道:“好吧!这是一部伟大的哀情小说,男女主角纯情、贞烈,值得我们这些后生晚辈效法,可以了吧?” 安敏被他无可奈何的语气给逗笑了。 “想当初这本书可能也骗了我曾祖父不少的眼泪吧?”书玉忍不住又说。 “对了!你有没有赵言晏的照片?”安敏从椅子上跳起来问。“我翻了一个上午,也没有找到什么!譬如他的杂记啦,信札啦,手椅笔墨之类的。我实在对这个人感到十分好奇呢!”安敏热切的望着他,彷佛希望他马上可以变出一些和赵言晏有关的事物,供她一偿好奇之心。 “赵言晏!”书玉又摇着头“听你这样叫我的曾祖父,感觉真是奇怪哩!好像他就是你的朋友似的。” “咦?有可能哦!如果我们生在同一个时代的话。”安敏异想天开的说。 她睁大了眼,随即又道:“我如果生在那年代,而且还是写小说的话,也许现在是鸳鸯蝴蝶派小说的大长老,是现在人家研究的对象哩!” “那你只能感叹生不逢时了。”书玉嘲笑着她的幻想。 “喂!到底有没有他的照片啊?”安敏忍不住又催促着。一个在书房中,会偷偷藏着这些鸳鸯蝴蝶派小说的男人,实在也令人好奇,想一睹卢山真面目。 “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个老头子嘛!”书玉不耐烦的说。“一个作古了几十年的人的照片有什么好看的?” 安敏的好奇心真是一发不可收拾。 “你胡说!”安敏不肯死心的抓着他话语中的漏洞。“你不是说他年纪轻轻就死了吗?那根本还来不及老去嘛!” 这家伙,重要的大事忘东忘西,这种无关紧要的芝麻绿豆小事,安敏可记得牢牢的。 “她的脑子构造,一定和一般正常人不一样。”书玉在心中咕哝着。 “可是,不管他有没有死,他现在都一百多岁了啊!对一个一百多岁的死人那么感兴趣,不是件很吊诡的事?”书玉又说。 “嗯哼。”安敏一下子也解释不清自已那么强烈的好奇心出发点为何,一霎间说不出话来。她一向不是这么三姑六婆的人呀! 什么时候居然也会对人家的隐私产生了莫大的好奇心?想一探虚实,这种“扒粪”的恶行,一向是她所深恶痛绝而鄙视的。 而如今,她不但想知道人家的隐私,还想知道个“死”人的隐私,难怪书玉要觉得她不正常了。 “我只是觉得那会是个小说的好题材罢了。”安敏为自己的行止,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而实际上呢?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书玉曾祖父的生平,会有如此想深入了解的欲望。 “写本民国初年为时代背景的小说,不也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吗?”安敏像是确说服书玉,又像是在说服自己的又补充了一句,随手扬了扬手中的小说。 陡然,一张纸片从书页中落了下来,安敏直觉的低下头去捡拾竟是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的背后有一行清劲的提字:民国十六年,摄于上海。 安敏想也不想,翻到了相片的正面,定睛一瞧,却愣住了。 “咦?这是什么?照片吗?谁的?”书玉也好奇的凑过头来,一望,他也愣了一下。 “这是谁?”他看着安敏,神色在一瞬间,闪过了十七、八个念头。“你的照片?” “你昏头啦!我民国十六年会在上海?”安敏破口大骂了回去,可是拿着照片的手,却忍不住颤抖起来。 那张泛黄照片中,是个二十岁左右,扎个辫子,一式旗袍的年轻女子,可是脸蛋却无疑是安敏。 或者说:照片中的女孩子,长得和安敏十分神似。 不!也许说根本一模一样,比较贴切。 连安敏自己见了,都不免要吓一跳。 “我的天哪!这这又是谁?”安敏呻吟着,脸色突然灰败起来。 总不可能是她吧? 一股寒意,不知何时已悄悄的攀赴上她的心头,难道他们真的撞邪了? “书玉,我们今晚还要住这里吗?”安敏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 回头一望,书玉的脸色也跟她一样难看。 书玉和安敏连夜启程,收拾好仅有的几件随身行李,两人漏夜开车离开了赵氏祖宅。 一路上,安敏只是静静的坐在书玉的身旁,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的脑袋中一片空白,不时有一些紊乱的畏惧,涌上她的心坎,扰得她惶惶措措,不知如何是好。 而书玉也保持着缄默,半晌无话。 车子在僻静的公路上,像一道光束般的划破了黑暗。 当车子终于停在安敏家的门口时,时间已过了午夜。 “谢谢。”安敏的喉咙哽了一下,才吐出这句话。对平素好吱吱喳喳,说个没完没了的她而言,三、四个小时的闭口,几乎让她对说话这件事,有些生涩起来。 她疲惫的拉开车门。 书玉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我再跟你联络。” 安敏不禁又笑了出来,有丝苦中做乐的味道。“当然合跟你联络,瞧你说的跟诀别一样。”书玉的手抽动了一下,却将安敏的手握得更紧了。 “嗨,书玉。”安敏突然轻声唤了一句。 “嗯?” “这不是你在跟我开玩笑吧?”安敏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道。 书玉苦笑着,没能回答她的问题。 他也希望这只是一个玩笑呵! 安敏看见他无语的表情,早已明白答案。 “好吧!你先回去,我们再联络。”安敏轻轻的从书玉的掌中抽回自己的手。 “你放心,我会把事情查清楚的。”书玉郑重的说着。望着安敏打开大门,走进余家,书玉发现他从没一刻像现在如此舍不得安敏。 安敏才一拉开家中的大门“咱!”地一声,客厅中白亮的日光灯就亮了起来。 是安捷。 “你还知道要回来呀!”安捷一脸的怒气,明明白白显现在脸上,但声调却是刻意的压低爸妈早已入眠了,他不想吵醒他们。 安敏没有理他,径自往自己的小绑楼走去。 “你搞什么呀,出去也不说一声,又不是三岁的小孩,这么不懂事,知不知道家里的人会担心呀?”安捷简直一肚子火,安敏没消没息的这两天,他根本没能安心的睡觉。 安敏没有说话。 “安敏”安捷怒急攻心的冲到她面前,却只见她一脸的灰败。“安敏,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安敏摇摇头。 “赵书玉那家伙对你做了什么是不是?”安捷胸口一热,早知道孤男寡女在一起,一千个一百个不保险。 “你想到哪里去了嘛,我只是很累很累,累得有点呆呆的,累得说不出话来。”她打起精神,勉强一笑。 “哦,那快去休息吧!”安捷说着,两眼仍杳有些不放心的盯着安敏。 安敏迈开蹒跚的步伐,往楼梯走去,突然,她停下脚步,回头对安捷说:“哥,谢谢你。长这么大,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你对我还真是不错。” “你确定你没事?”安捷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安敏摇摇头,唇边闪过了一抹幽怨的笑。 她慢慢地踱进自己的小绑楼。 很倦,她的身体。可是心里却没有想休息的念头。 她彷佛被操控了意志般,从皮包中摸出了那张从赵家老宅院中发现的照片。 不自觉的,她深深的凝视着照片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影。 匆匆离开赵家宅院时,书玉对她说:“把那张照片放回去!” 书玉的表情很严肃、果断,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偷偷将照片给带了出来。 她很想要那张照片,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冥冥中,似乎有一股未知的、无名的力量在拉扯着地。 而此时,在清朗的灯光之下,安敏仔仔细细的端详着照片。 泛黄的色泽,掩不住照片中女子的那份恬适,看得出是很久很久的照片了,可是保存得很好,连照片的边角都没有一丝折损的痕迹。 是张很珍贵的照片吧? 夹在书本中,表示它时常被拿出来看,而照片上一点折痕都没有,更表示了照片的主人是很妥善的收藏着它,而照片中的人是谁?这张照片又是谁? 赵言晏的吗? 安敏迷惘的走到镜台前,一瞬也不瞬的望着镜子中反射出来的人影。 “这是谁?”她蹙起了眉,仔细的端详着。生平她照镜子都没有今晚久! “是我吗?”她不敢肯定,那么民国十六年,摄于上海的那个女孩子又是谁? 安敏用力的摇摇头,可是意识不但没有清晰些,反而有些昏昏沉沉起来。 那女孩,照片中的女孩眉宇之问的神倩,分明就是自己,如果不是照片后的提字,如果不是那份沉淀过时问的泛黄纸张,她会确定那是她! 安敏无力的趴在书桌上,眼睛闭上的那一瞬问,她感觉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腾空而起 她骇了一大跳,想睁开眼睛,却连撑起眼皮的气力也没有,只能任由身子飘浮。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感兔自己在缓缓的往下沉,然后,她发现自己被放在一张床上。 再度睁开眼安敏发现自己竟又回到了赵家的老宅第,她之前下榻的房中。 她是在作梦吗? 还没来得及思考,一抹陌生的低沉嗓音,闪进了她的耳中。 “你醒了吗?岚曲?” 这声音低沉绵密,拥着那样多的深情款款,令她不自觉去搜寻着声音的来源,却发现床边伫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你是谁?”安敏觉得自己的头痛欲裂,而她仍努力的睁开眼,想看清楚是谁站在她身畔。 “你问我是谁?”对方细细的传来一阵低笑。“岚曲,你是故意逗我的?还是睡胡涂了?” “岚曲?岚曲又是谁?”她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却总是心余力绌。 “哦!岚曲,你这个坏丫头。”脆亮亮的低沉笑声又再度再起。 “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安敏对于眼前这个她始终看不清楚长相,却不停的发出愉悦笑声的男子,竟有股莫名的怒气。 对方听见她的抗议,不但没有稍稍收敛,反而更大声畅意的笑了起来。 “我不觉得我的问题有什么可笑的。”安敏嘟起嘴,气呼呼的说。 “哦,我的小岚曲,我是你的赵言晏,你是我的张岚曲,行了吧?” 赵言晏? 安敏如被电殛般,猛地张大了眼,首先挺进她眼中的是一对殷切的眸子。 “赵言晏?”安敏喃喃的重复着这个陌生遥远的名字。 “是的,我的小岚曲,有什么吩咐吗?”果然是副言笑晏晏的脸庞。 朦胧之中,安敏发现那对凝望着她的眼眸,愈发清晰起来。 “我”安敏庇得自己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喉间彷佛梗着巨大的异物,令她呼吸困难。 “来吧!岚曲。”赵言晏对她伸出了手,温柔的说:“我们到三楼的书斋去。” “书斋?”她喃喃自语,是那个大书房吗? “是呀!我帮你念一段玉梨魂可好?今天没什么事,可以帮你念上一段长长的故事。这下子你自篇心了吧?这可是你最喜欢的故事了。”对方仍是含情脉脉,恬静的说。 “我” “来吧!”那双坚定的臂膀,依然以相同的姿势,迎着她。 安敏彷佛被催眠了一般,伸出了自己的手。 赵言晏的手合是冰凉凉的吗? 他含笑的擎住她的手。呵!多温暖的一只手呀!大而有力,坚定而包容。 安敏随着他拾级而上,进了书房。 望着赵言晏熟悉的捻亮一室光澄的灯,她竟有些傻气的问:“电来了?” 这幢屋子的电路,明明还没有通的,不是吗?怎么他像变皮术一般,一扭,世界就整个明亮了起来。 “这是你的书房?”她问。 天哪!安敏话才出口,就发现了自己又在说傻乎乎的话了。 果然,赵言晏又展开他那抹含蓄而包容宠爱的笑意。“是‘我们’的书斋。瞧!我的书在外头,而你的书在里头。”他指着靠近他们站立处的一排书架道。 “你说里面这些鸳鸯蝴蝶派的小说都是我的?”安敏又问了一句。 “鸳鸯蝴蝶?这个形容词倒挺新鲜有趣的,亏你这个小脑袋想得出来。”赵言晏仍是笑嘻嘻的。 他不知道这些小说,后代的人统称“鸳鸯蝴蝶派”吗? “这不是我想出来的。”安敏仍得自己愈来愈紊乱了。 “是吗?”他近是朗朗的笑着,接受她的说梓。“今天想念哪一段?哪一本?”他爱并的望着她。 安敏怔忡着,不能言语。 “岚曲,你不是最喜欢我念这些书给你听的吗?” 为什么要他来念? “我自己会看。”安敏答非所问的,搞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冒出这样一句奇怪的话。 她昏头了! 这一切,一定只是她的一场梦境罢了。 “哦?岚曲,你生气啦?”赵言晏的眉宇沉着他的话虬结起来。“我知道你一直想学认字、识字,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自个儿看懂这些书的,但是我这一阵子忙,没空教你,再耐心的等待吧!饼眸子有闲时,我一定会教你的。” 不识字?谁?张岚曲吗? “我”安敏迷糊了,手指抚着桌案上的那本玉梨魂,轻轻的,不试曝制的颤抖起来,她神经质的拨弄着扉页。赵言晏却悄悄的接过书本,找开书页,低头询问着她:“念哪一段?白梨影生病了,何梦霞去见她的那一段好吗?” 白梨影和何梦霞都是玉梨魂中的主角。 赵言晏不疾不徐的琅琅读将起来,声音穿透穹苍,飞向天际。 第六章 “安敏,你醒醒!” 安敏睁开困乏的双眼,闪进她意识中的,是一对殷切的眸子。 邓洁的! “唔。”安敏费劲的从床上坐起。“这里是哪里?”她只觉得昏昏沉沉,不辨东西南北。 “安敏”邓洁惶惶的哀叫了起来。“你是怎么了?这是你家呀,这是你的房间兼工作室,你现在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啊!安敏,你别吓我。”邓洁神情古怪的看着她。“你还好吧?”“唔!头有点痛。我睡了很久吗?”安敏皱皱眉头,随意的问着。 “是呀!整整睡了十几个小时,余妈妈上来叫你吃饭,你也没醒,她有些担心,才把我给找来的。”邓洁又说。 接到余妈妈的求救电话时,她也吓了一跳,急忙向公司请了假,急匆匆的就赶来了。 “哦。”安敏犹是浑浑噩噩的,问道:“我一直睡在这里,没有离开吗?” “是呀。”邓洁不明不白的应着.。 睡着了,当然只是乖乖的躺在床上,难道还能跑到外面去撤野吗?没听过谁有这样神通的本事,这个安敏是睡太久了,睡得有些胡涂了,是吗? “怎么净问一些傻问题呢?”邓洁替她扶好了枕头,让她可以舒适的靠在上面,又替她拉拉被子。 “你是邓洁?!”安敏望着她,半带怀疑的问。 “安敏”邓洁不可置信,用一种恐怖的眼神望着她,这个安敏是出了什么问题? 然而安敏却没有罢休的迹象,又接着问道:“我是安敏?” “天哪!安敏!”邓洁从她的床边弹跳了起来。“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连自己都不认得了?我我去找安捷,找余妈妈来!”她惊慌的冲到门旁。 却听见安敏大喝一声:“慢着!” 邓洁不自主的停下脚步。 “你不要莽莽撞撞、神经兮兮的,好不好?随便乱说话,你想吓死我妈那个老实人哪!”安敏低喝了一声,随即双手抚着头。 她的脑袋实在胀得厉害,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在里面搅和着,像一大锅的浆糊。 “你才吓死人,才神经兮兮的哩”邓洁靠在门边,一副惊魂甫定的模样。 “我很好,没事。只是想确定一些事情。”安敏说着,眉宇纠结得更紧了。 “确定事情?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好确定的?”邓洁咕哝着,连自己的名字也要确定,这未免太荒谬了。她当然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 安敏没好气的说道:“没错!会说出这种话的,不折不扣就是真实的邓洁。” “你在说什么呀!我当然是邓洁。你也当然是余安敏,不然还会是别人吗?”邓洁磨蹭至床边,白了她一眼。 没错! “我差点变成了那个什么张岚曲的。”安敏在心中道,但她却随意的问了句:“今天星期几了?现在是几点了?” 邓洁真是拿她莫可奈何,不过,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几,现在是几点了,总比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好多了!也令人容易接受多了。 “星期四,下午三点零九分。”邓洁看看表,回答她。 “星期四下午了?”安敏也大吃了一惊,她居然睡了将近一天:“那我是昨天晚上回来的啰?” “还敢说!讲到这件事,我就一肚子火,你这个王八蛋,相亲那一天,竟然敢利用‘尿遁’,公然放我鸽子,拆我的台”邓洁的抱怨,还没告一段落,就被安敏给打断了。 “我问你,书玉有没有打电话给我?”安敏情急的揪住了邓洁的手。 “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要带你出去玩,也不事先打电话来报备一下,事后才稀哩呼噜的拨个电话了事,真是乱贼的”邓洁不理会她的问题,兀自叽叽呱呱的说着。 “他到底有没有找我?有没有打电话来?”安敏急着跳脚,经过了一天,她想知道书玉有没有回家问出一些奇怪的事端来。 “我怎么知道呀!”邓洁嘟起嘴,心不甘情不愿的说着。“你就这么想念他呀,才和他去玩了两、三天耶!” 安敏掀开被褥,跳下床,随手抓了一件运动衫,牛仔裤,急不隆咚的换上,冲到门口,丢下一句“我要去找他。” “嗯!安敏。”邓洁大叫着,可是安敏的动作更快,她已经一溜烟不见人影了。 邓洁一个人站在空空如也的小绑楼中,发起愣来。 “他们什么时候进展成那么难分难舍的程度了?我怎么都不知道呢?去度假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真是令人纳闷到了极点。” 真是令人纳闷到了极点。 “怎么突然对咱们赵家的祖谱发生了兴趣?”赵书玉的老爹也就是赵守泽,带领着儿子进书房拿祖谱时,不免好奇的问上一句。 “没什么,中国人不是最讲究祖德源远流长,讲究慎终追远的吗?想知道一下祖父辈、曾祖父辈的事,也很平常呀!”书玉言不由衷的说着。 打从昨夜送安敏回家后,他是一夜没得安眠,一心惦着这件事。一早,好不容易父亲醒了,他便拖着父亲要祖谱。 “不平常,这可不平常!”赵守泽望着儿子,想起了陈年旧事。“还记得小时候要你背祖谱,你总是坐在地上耍赖,号啕大哭的,弄到后面,总是要拿糖来换,给一颗糖,记五个祖先的名字。” 没想到,这些往事,父亲印象竟如此深刻。 书玉失笑道:“爸爸!叫一个六岁的小孩背上一大串他又不认识的人的名字,每个名字还都差不多,都姓赵,拉得人胡里胡涂的,想不耍赖都很难!”书玉为自己辩解着。 赵守泽好脾气的笑了笑,从书架的一角,取下了一本封面陈旧的簿册,递给了他。“喏,这就是了。我记得你老是把我曾祖父和曾曾祖父的名讳弄错。” “咦!这我倒记得。”书玉一面翻阅着,一面说着:“一个是赵伯治,一个是赵伯孝嘛!听起来像兄弟呀,难怪我老是弄不清谁是爸爸,谁是儿子。” 赵守泽被儿子的话给逗笑了。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儿子怎么可以变成父亲呢?怎么可以弄错呢?”赵守泽摇摇头。 “我自己的爸爸和儿子没弄错就行啦!”书玉回答道,手上的动作可没有停止。“咦?这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赵守泽探头过去一望。 “为什么赵言晏,呃,我是说曾祖父这里,没有曾祖母的名字?”书玉好奇的指着手中的扉页。其它的祖先旁边,都还有他们妻子的名讳,即使是不知道闺名的,也有一个简单而基本的姓氏,譬如:陈氏、李氏之类的,而赵言晏的名字旁边,却是什么也没有,一片空白,再往下看,儿子、孙子的名字却又详细的列在上面,然后曾孙的下面,则是列了赵书玉的大名。 “爸,为什么赵言晏的妻子名字不在祖谱之上?”书玉忍不住问道。 他本来想查查那个照片中长得和安敏一模一样的女子,是不是赵言晏的元配夫人。 不过也难说,自古文人名士皆风流,能正大光明娶两个老婆的,怎么甘心一辈子只死守着同一个女人?这个赵言晏大概也是吧! “什么赵言晏!”赵守泽轻声斥责着儿子。“他是你曾祖父,怎么可以如此目无尊长,赵言晏赵言晏的随便胡乱叫!” “好嘛!”书玉对他老爸那一套长幼有序、长者为尊的观念,大举白旗,弃械投降。“曾祖父就曾祖父吧!不过他的元配夫人怎么不见了?下面有儿子有孙子,总不会没有老婆吧?难不成我们这些后代子孙,全是无性繁殖出来的?全是他一个人的‘杰作’?”书玉翻着祖谱,对所得的结果不甚满意,不禁咕哝起来。 “哎,哎,哎!才说你,怎么一下子又口无遮拦起来。”赵守泽对这个儿子,简直是束手无策。 “爸。”书玉灵活的大眼一转,道:“他是你的祖父,你跟他的关系,比我跟他的关系要亲多了,你一定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吧!” “什么谁跟谁比较亲!你成天就会胡言乱语,没个正经!要说谁跟谁比较亲,那我跟你最亲!我怎么不知道,为什么我儿子你的祖谱上,老婆的那一栏,至今仍是空白的?”赵守泽抢白着,干脆也学起儿子的赖皮。 “爸!”书玉呻吟着,他的这个天才老爹,一心一意希望他尽快结婚,无所不用其极,任何话题都可以牵扯到他的婚姻大事上来。 他简直是自叹弗如。 “我败给你好吧!”书玉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快点告诉我,赵言晏呃我是说曾祖父的妻子名字,为什么没有列在祖谱中?” “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了!先把你名字旁的妻子那格填上名字吧!自己的事不管,居然管到祖先头上去了。”赵守泽反驳著书玉。 “爸”书玉真是“三声无奈” “爸!算我输给你,行吧!”书玉简直被老爸的话逼得节节败退,毫无招架能力可言。 “你本来就是我儿子,败给我也不冤枉,不可耻哪!”赵守泽一本正经的说。 书玉咬牙切齿!暗忖道:“活了二十几年,当了二十几年的父子,今天才知道自己的爸爸一点也不老实。” “爸,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我的一肚子馊主意,是其来有自的。”书王道。 赵守泽倒表现出他良好的风度和教养,他才不和晚辈计较咧!这种丧失长者风范的事,他可做不出来呀! “好吧!那你要怎样才肯告诉我曾祖父的事?”书玉问道,反正是举白旗投降,干脆做的更彻底一些。 赵守泽展开一个象征胜利的微笑,缓缓的开口。“其实也不难啦!这样吧!你先把可能将她的名字填在祖谱上的女孩子,带回来给老爸瞧一瞧,我就把曾祖父的事告诉你如何?这可是家族秘辛哦!”“爸!”书玉嚎叫着。 他这个爸可真是想要个儿媳妇想疯了!居然如此不择手段,实在太卑鄙了。 “咦,别告诉我没有人选。我可不承认我赵某人生出来的儿子,品质那么差,竟然没有女人青睐。”赵守泽先下手为强,堵死了书玉的出路。 书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这么办!”赵守泽笃定的朝自己的儿子充满自信的笑笑。“我一向言而有信,你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家吃饭,我就什么时候告诉你有关你曾祖父的事。” 书玉哑口无言。他能说“不”吗? 书玉接到了父亲的“旨令”只好上余家找安敏商量大计。 所以当安敏急匆匆的从家中跑出来时,正好在巷子口遇到往她家而来的书玉,也是行色匆匆的。 “我正要去找你。”安敏仰着头,专心的注视著书玉,语气之中,不免有丝紧张。“你问到了些什么是吗?” 书玉摇摇头,有些无奈的。 “没有。我去找祖谱,你猜怎么着?上面居然没有赵言晏妻子的名讳,是一片空白,真是莫名其妙,没有妻子,居然有儿子、孙子,难不成我们都像孙悟空一样,是从石头中迸出来的呀?” 安敏愣了一下,轻声的开口问:“你又怎么知道照片中的那个女孩子是他的元配夫人?” 她想起昨夜似梦还非的情景,还有那个女子的名字:张岚曲。 书玉一时语塞,半天才说:“我也是随便猜猜的,总得有个头绪,才能开始调查一些事情吧!” “那你有没有问问你爸爸?”安敏紧接着问。 不提还好,一提,书玉就一肚子闷气!这回他可真头彻尾栽在他老爸的手中了。 “怎么没有!”书玉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是他偏偏吊我胃口,不肯直截了当告诉我!除非” “除非什么?”安敏的好奇心也被勾惹了起来。 书玉看了安敏一眼,随即道:“除非先把祖谱之上,名字有可能列在我名字旁的女孩带回去给他瞧一瞧。” “啊?”安敏半天才反应过来,道:“他想见你女朋友?” “真可恶!”书玉握紧了拳头,又骂道:“居然用这种威胁的法子,太没道德了。” 安敏噗哧一笑“不要点小手段,怎么治得了你。” “唔。”书玉不置可否的轻哼了一垂。“瞧你把我说成了个坏蛋。” “不是坏蛋,只是太聪明了,不用点心机,只怕要吃闷亏。”安敏解释着,一面忍俊不已,真没想到堂堂的赵书玉,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 “到底是谁吃亏呀!”书玉不甘心又不服气。 “那现在怎么办?”安敏又问。 书玉瞄了她一眼。“走!回去梳头,换衣服。”说着,便将她往余家大门的方向拖去。 “干嘛?”安敏不解的。 “晚上到我家吃饭。”书玉迅速而正确的抛下一句。 “呢?”安敏对书玉的决定,简直瞠目结舌。 他 他到底心里打什么主意呀!叫她回他家吃饭? 这表示什么? 安敏还来不及问,书玉又开口了。“当然,要不是为了解清你心中的迷惑,我又怎么会呆到中我老爸的圈套,而被他威胁!你脱离不了道义责任,自然要帮我。”他说得一副理直气壮,可把安敏都给说傻了。 “可是”安敏顿时迟疑了起来,到书玉家和他的父母一起吃饭,这光想就够教她浑身乏力了。 “别可是了,难道你不想知道照片中的女孩是谁吗?”这回换他利诱起安敏来。 安敏望了他一眼,慢吞吞的说:“我知道那女孩叫什么名字了。” “啊?”书玉摆着迷惑的眼神,盯着她。 “照片中的那女孩”安敏硬了一下,咽了口口水,继续道:“长得几乎和我一模一样的那女孩,叫张岚曲。” 张岚曲? 书玉望着她,想问她怎么知道的,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安敏彷佛看穿他的疑问般,自顾自的又说话了。“我知道整件事情很去上很古怪,甚至有点恐怖,但是它却是真的,是真的。”她不自觉的反抓住书玉的手,很用力的,几乎要让书玉感到痛楚了。 “你说!” 安敏长长的吸了口气,道:“那照片的女子叫张岚曲,是赵言晏告诉我的。” “呃?”书玉双眼瞪得知铜铃大,如果不是自己认识安敏太久,知道她不打诳语,他一定会以为她在撒谎,要不,就是脑袋瓜子有问题。 “安敏,这”“我知道这很难令人信服,可是是真的,我亲耳亲见他叫我岚曲,张岚曲!他说他是赵言晏,那我一定是被他错认了,他以为我是张岚曲。”安敏打断了他的话,有些狂乱,有些语无伦次的说。 书玉也昏乱了!被安敏的话弄得有些傻了! “等等!你是说赵言晏告诉你,照片中的女孩子叫张岚曲。”书玉脸色凝重的道:“安敏!赵言晏是我的曾祖父,他不可能对你说这些话的!他是个死了几十年的人了!”书玉一字顿一句“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再伟大的死人也一样的。 “不!我真的听见他这样叫我的,我没有骗你。我甚至还记得他的声音。”安敏急切的诉说着。 “不!”书玉仍旧猛烈的直摇着自己的头,这太离奇,这太荒谬,这太怪力乱神了,教他如何能接受? 他又吸了一大口气,试图重新整理自己的思绪,他慢慢地开口。“安敏!等等,让我们重新来一遍。你说赵言晏告诉你,这表示你昨天‘梦’到他了?” “不是作梦,虽然情况有一点类似,但我的神志很清楚,我真的看到赵言晏了!还回到你的老家去,就在三楼的大书房中,他还念了一段玉梨魂中的故事给我听,我还记得明明白白的,不信我说给你听。”她急着想证明造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不是她杜撰或幻想的。书玉却一把捂住了她的唇,缓声道:“安敏,你一定是被那张巧合的照片给吓着了!心里太恐惧,才会作这样的梦。” “可是我记得他念给我听的故事内容,很清晰的。”安敏再次重复着之前的话。 “安敏。”书玉极有耐心,好声好气的说:“你当然记得,我从镇上回老家时,你正在三楼的书房看那本玉梨魂呀,对于小说内容,你一向有过目不忘的特异功能,不是吗?” 安敏说不出话来。 “你的压力太大了,又疑神疑鬼,才会作这种梦啦!不是常听人家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书玉搂着她的肩,试图安抚镂定她略为激动的情绪。 “那‘张岚曲’这个名字怎么说?”安敏穷问不舍。 这种事,总是有凭有据的吧! “安敏,你是写小说的,随便取蚌名字对你来说,是件易如反掌的事耶!” “可是”安敏犹想辩驳,却很快的被书玉打断。 “这样子吧!反正晚上你要到我们家吃饭,顺便问我爸对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这总行了吧?”书玉才说完。小巷子那头,从余家大门走出来的,不正是邓洁?她不经意一抬头,望见了书玉和安敏两人,愣了一秒钟,随即向他们跑去,一面大嚷着。 “赵书玉,安敏!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要好到可以公然在巷子中搂搂抱抱、亲亲热热的?”邓洁大呼小叫着,惟恐没人注意到似的。 书玉尴尬的急忙把自己搭在安敏肩上的手放下来,而安敏也讪讪的不知该说什么。 这种事偏偏教邓洁给遇个正着。 还能说什么!只能用“倒霉”两个字来形容。 “好呀!安敏你可真不够朋友,这样欺瞒我,原来你已经和赵书玉那么好了,也不说一声,害我还猛替你紧张、替你介绍,怕你嫁不出去。” 安敏真想一头撞在墙壁上!邓洁这个超级大八婆。 “走啦!”安敏招呼著书玉,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书玉尾随着她。 “咦?你们要去哪儿?回家吗?不是要去约会?”邓洁摸不着头绪的问着。 安敏不是半个小时前,才从自己的家中慌慌张张的跑出来找书玉的吗? “回家啦!”安敏没好气的应着。 “干嘛?”邓洁也亦步亦趋的跟了过来,一脸的兴致盎然。 “梳头换衣服。”安敏想也不想的答着,开了大门,就往自己的小绑楼冲去。 “干嘛?”邓洁忍不住又问。 “去书王家吃饭。”安敏话才一出舌尖,就暗骂自己呆,看着邓洁一脸诡谲的笑意。 安敏在心中大叫不妙。 这下子可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啦! 第七章 “吃呀,多吃一点嘛!余小姐。” 书玉的母亲慈蔼的望着安敏,殷勤的替她夹菜。 “呃谢谢伯母。”安敏显然被赵家二老看得有些局促,手中的饭碗堆满了菜,真是让她不知如何下筷。 “余小姐,家里有些什么人呀?几个兄弟姐妹?”书玉的父亲也发动攻势,询问着。 安敏原本已将一块鸡丁送到嘴边,听见赵守泽的话,连忙放下筷子,正襟危坐,规规矩短的回答着。“我家中有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哥哥。” “哦,这样子呀,小家庭人口单纯,跟咱们家一样。”书玉的母亲笑嘻嘻的回答着。 书玉是家中的独子,爱子心切的双亲,不免巴望着这唯一的儿子能早一点成家立业,生出许多小孙子来热闹热闹。 “余小姐目前从事什么工作?”赵守泽又问。 “我在家写稿。”安敏说。 “哦!原来是个作家呀!余小姐年纪轻轻的,可真不容易。”赵守泽夸赞着。 “没有啦。随便写点东西罢了,算不上什么的。”安敏最怕别人给她扣上一顶“作家”的大帽子,她既不讲求“文以载道”也没有想要写出一些“藏诸于名山” 的“经典”动笔只是她的一种生活方式,一种像游戏般的嗜好罢了。 “写稿呀,难怪余小姐的气质那么好。这份工作很好哇!又能兼顾工作,又能顾及家庭。”书玉的母亲频频点头夸赞。 “妈”书玉大喊着。他的天才老爹老妈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将安敏给“订”下来了呢! “余小姐和我们家书玉认识多久啦?”赵守泽饶有兴致的问着。他似乎迫不及待的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安敏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给彻彻底底地研究了解个够。 “叫我安敏就好了,伯父伯母。”面对着赵书玉父母的“迫不及待”安敏除了局促外,更觉得有股沉重的压力。 “安敏是我的大学同学啦!”书玉一副被打败的模样,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大学时就在一起啦?”书玉的母亲瞪大了眼睛,看了看书玉,啧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交往了那么久了,瞒着我和你爸爸,让我们替你瞎操心。余小姐人品这么好,真是你的福气啊!”安敏偷偷瞄了书玉一眼,难得平时一脸酷相的他,居然也会脸红,也会如此坐立难安,一时间,她倒忘记了自己尴尬的身分,噗哧一声,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 “还笑呀!”书玉见她幸灾乐祸,不住抗议起来。有没有搞错呀!他们可是同在一条船上的难友耶!可是安敏居然倒戈,站在他爸妈那边,欣赏起他发窘的惨样。 “哇!好凶呀!”叫起来的不是安敏,是书玉的妈妈。“我说儿子呀!你怎么对人家余小姐那么凶呢?太过分了,男孩子应该要对女孩子温柔一点的呀!” 安敏恶意的一笑,道:“没关系,我习惯了,他常常都这个样子的。” 哇!书玉简直就要跳上餐桌了,这个安敏竟然当着他老爸老妈的面,告起他的状来了。 “书玉,是真的吗?”赵守泽转头问着儿子,随即又猛然摇头。“太不应该了,人不应该了。对女孩子要温柔体贴,这是做一个男孩子最基本的风度,更是我们赵家的优良传统,书玉,你得好好检讨了。” “是啊!余小姐你不要怕,我们一定好好教训他,要是他还敢对你那么凶,就罚他再去背家训。书玉从小最怕背家训了。”书玉的母亲也在一旁帮腔。 安敏禁不住又笑了。 书玉却在心中嘀咕着“要不是为了解开你心中的疑惑,我也不会被逼上梁山,如此狼狈,你居然这么没良心的嘲笑我!” “爸!我把安敏带来吃饭了,你自粕以告诉我祖谱上曾祖父的事了吧?”书玉急忙换了个话题。 安敏一震,这个才是她今晚到赵家来的重点,她不禁也屏气凝神,专心起来。 “说起来,这也是一出文艺悲剧哩!余小姐是从事创作的,或许对这段过往陈迹,也有兴趣吧?”赵守泽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对安敏说道。 “嗯。”安敏点点头,有些心虚的笑道:“我很爱听故事的。”她的心却因真相即将揭开神秘面纱,而轻轻的颤抖起来。 “你别尽是吊人胃口,爸。”书玉催促着“快说呀!” “书玉的曾祖父,也就是我的祖父,叫赵言晏” “这我们知道。”书玉性急,忍不住打断父亲的叙述。 赵守泽只是笑笑,彷佛劝他,听故事,该有耐心。随即又说道:“我祖父是个早慧的人,五岁时就能把整部论语背个滚瓜烂熟,赵家历代以经商为生,经济上虽不虞匮乏,但所谓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总是希望家中也能有个读书人,中个秀才举人什么的,好光耀门楣。我祖父从小就是在这种殷切期盼下长大的,但时机不对,曾祖父一心想送儿子去考科举,但却在祖父十七岁那年,科举制度被废除了,之前的努力全白费了,祖父只好回过头来重新学习经商,打算继承家业,我们赵家在大陆上,也算是个大户人家,是做米粮买卖的。”赵守泽说着,整个人陷入回忆的旧梦中,当初繁华的岁月,彷佛又在他眼前,重新经历了一遍。 “可惜,赵家的家道从我祖父时,就开始衰退,祖父是个很有才气的文人,却不是个善于算计的生意人,所以在经商上,赔了不少钱。传到了我父亲这一代,更是光景大不如前,民国三十八年大陆沦陷,我父亲带着我和母亲来台,就此定居了下来。我隐约还记得小时候的一些事,那时,我出个门上学堂,可都还是有专门的书僮小厮陪伴的理!” “哦?那么说,我是生错了年代啰?”书玉听闻昔日的风光家道,不禁插了一句。 安敏心中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徒然,她叫了出来:“不对哪!那那赵赵家的老宅,不是赵言晏盖的吗?哦!对不起,我是指书玉的曾祖父。”她一时着急,居然直呼起赵言晏的名讳。 “咦?余小姐去过我们的老家呀?”赵守泽显然有些意外。 “呢是的,之前书玉有带我去玩。”安敏照实的回答着。 “哦!一定是去了老屋,才对祖谱产生了兴趣是吧?”赵守泽恍然大梧。 书玉南下老家之前,并没有对父母说明,只概略的说了一句:“要去度假。”是以他们并不知道他们书玉和安敏去了老家一事。 “唔。”书玉含糊应了一声,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 “那幢房子是我父亲盖的。”赵守泽一说,书玉和安敏都愣了一下。 “可是” “但也可以说是我祖父盖的啦!”赵守泽在他们困惑的眼光中,继续说道。“这房子是根据当年在大陆时,祖文和父亲居住的房子所盖的。所以也可以说是祖父盖的呀,那栋屋子结合了西式庭院和东方中国的建筑完成的,余小姐既已到过那老屋,应该略有所感。”赵守泽解释着。 “是的,那房子很古老,很有一种历史的沧桑风味,忍不住让人想起那个时代笙歌繁华、楼亭舞榭、五光十色的上海。”安敏衷心的说。 “答对了,我们的老家正是在上海。”赵守泽拍案喝采起来,他简直激赏这个年轻女孩的敏锐感受力和观察力了。 “不对呀!”这回发觉不对的是书玉,他道:“可是老家三楼的那个大书房里的书,难道全部都是祖父的吗?” 年代不对呀! 赵守泽又笑了。“那些书是你曾祖父的没错。当初,你爷爷用了十几根的金条,想尽了各种方法,托人从上海给运来的。” 书玉瞪大了眼。 难道他的爷爷真的相信“书中自有黄金屋”吗?在那样战乱的时代,竟然用金条去换这些毫无用处的一堆破书? 不会吧? “呵,这些书可真是贵重如黄金了。”书玉忍不住说道。 “当初他决定做这件事时,也是被周遭的人阻止得厉害,但他仍旧一意孤行,决定不但要把所有的书给运来,而且把身上仅有的钱,找了一个清净的地方,盖了那幢房子。” “为什么?”安敏哽了一下问,说不出来心中的那种感觉。 有些朦胧的感动。有些模糊的心折。 “他没说,不过,我想我或多或少可以了解他的心情吧!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坚持,和一些隐藏在心中的渴望吧!”赵守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那又是什么?”安敏不禁追问。 “孺慕之情吧!”赵守泽道。“我的祖父在我父亲幼年时就过世了。在我父亲的心中,父亲的影像,惯常是在三楼书房中的。” “那么祖父盖那幢房子,只是一个纪念啰?”书玉接口道。 “也可以这么说吧!”赵守泽道。“打从那房子建好到我父亲过世,他始终不曾在那幢房子住饼一夜。” “啊!”安敏吃了一惊,那么她和书玉竟是第一个住到那房子中的人啰? “不过,我打算在近期将那栋老房子整修一下,我和书玉的母亲想住到那儿去哩!乡下空气清新,也宁静,种种花,养养狗,我向往这种日子已经很久啦!”赵守泽又道。 “爸,你还没说曾祖父的妻子为什么在祖谱上没有登载呢!”书玉提示着父亲回到最初的重点。 “哦,你曾祖母的名字叫黄玉真”赵守泽想了想说。 “啊!不是张岚曲!”安敏不自觉的惊呼了一声。 难道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作祟? 一切在现实中,根本是莫虚有的事? 赵守泽却一愣,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啊?真的有这个人!”这回轮到书玉惊惶的大叫起来。“怎么可能?!” “这是一桩理不清、剪还乱的情帐!”赵守泽叹口气道。“详细的情形,那么久远了,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大致上是这样子的:黄玉真是曾祖父的元配,也就是书玉的曾祖母,而张岚曲是曾祖父的小妾。据说,当年张岚曲入咱们赵家时,曾祖母就万般不愿意,不肯让她入咱们赵家的祠堂,更甭提名字能入祖谱,供后世子孙记载永念了,但曾祖父却一定要定她的名分,这事弄得很僵,曾祖父甚至说,祖谱上不入张岚曲的名,那连曾祖母的名字也甭列了,要就两个一起入祖谱,不然就都不要列祖谱,哪知书玉的曾祖母也是个烈性子的人,宁可自己的名不入祖谱,也不愿张岚曲的名字进赵家祖谱,事情就这么一年一年悬宕下来,曾祖父过世后,没人出主意,所以祖谱上,也就一直空白下来,成了一桩不解的公案了。”赵守泽将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书玉忍不住回转张望着安敏,一时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只听见父亲又说话了。“哎!不提这些陈年旧事了!都那么久了,有什么好说的?瞻望未来才是真的呀!吃饭,吃饭,余小姐别客气,多吃一些呀!咦?余小姐平日除了在家写作外,还喜欢从事哪些休闲活动呢?” 赵守泽的殷殷询问又不断的响起。 但此时的安敏,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真的有张岚曲这个人。” 在赵家用过晚餐之后,书玉为着车送安敏回家。 是车厢中的冷气开得太大了吗?安敏老觉得冷,浑身上下不停的冒出寒意。 她抚着手臂上,点点的鸡皮疙瘩。 “唔。”书玉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直视着前方的道路,他心中的思绪也是一团紊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一阵沉默在狭小的空间中散逸开来。 “安敏,你是不是有在三楼书房中的什么地方看过张岚曲这个名字?”书玉小心谨慎的又问了一句。 他会这么问,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三楼既是赵言晏的书房,那么会留下张岚曲的名字,也不是不无可能的事,而安敏一定是在不留神的状况中,瞄到了张岚曲的名字,而在自己的错觉中,以为是在梦中听到的。 到底这个说法合理些、科学些,也比较容易令人接受。 “我真的是亲耳幕见赵言晏叫我张岚曲的。”安敏重复了对书玉一说再说的话。“我也不知道那种状况是不是就叫梦境,可是十分确定的是,我之前从来没听过或者是看过张岚曲的名字。”安敏说到最后,竟愈来愈大声,开始有些暴躁的味道。 她生气书玉何以不肯相信她的话。 “你别发火。”书玉见她噘着嘴,语气一转,极为哀恳的说:“不是我不相信你,这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他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接着又说:“这这叫什么?托梦?” 不过,曾祖父托梦给安敏做什么? 没道理呀! 安敏既不是赵家的人,而在那个梦境中,也没有交代什么事,这个梦也托得太没效率了吧! “不是托梦。”安敏闷声的说,书玉真是笨透了,告诉他几百次了,还是弄不清楚,不过,这也不能怪他,那么奇怪的经验,不是当事者是很难体会其中的状况的!安敏叹口气,心忖道。 “怎么不说话?”书玉等着听下问,好半天见她不吭气,禁不住转头问了一句。 安敏摇摇头。“没什么,我也希望它真的只是场梦,一个幻觉。” “赵言晏长得什么样子?”书玉突然问道。 安敏一愣。 “我不知道。”安敏挺了挺背脊。 “该不会也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吧?”书玉纯属消遣的,半开玩笑、不认真的说。 安敏望了望他,好半晌,吞吞吐吐的说:“我不知道。好像一直没看清楚他的长相。”她努力的回忆着,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印象。 “那就是啦!一般人作梦,是看不清对方长相的。”书玉紧接着道。 说了半天,他还是在怀疑她话中的可信度!安敏将头偏向车窗,望着车道上流动的车子,不再理他。 车子慢慢的驶进安敏家的巷子中,停在安敏家的大门前。 “我走了!”安敏自己打开车门。 书玉及时的拉住了她的臂膀。“早点休息,不要胡思乱想了。” 书玉的叮咛令她心窝一暖,但嘴上却兀自倔强的说着:“才不睡觉哩!我今晚要是又在梦中见到赵言晏,会记得他的长相,回来向你报告的。” 书玉笑了!还说得出笑话,表示安敏很好,不用太担心。 他目送着她进家门。 安敏前脚才跨进门槛,一个匆忙的人影,便从客厅中闪了出来。 是安捷。 “一定是邓洁!”安敏在心中大骂着“邓洁那个大嘴巴,一定把事情全告诉了安捷。” 安捷一定也是等着审问她的! “刚才那是赵书玉?”安捷劈头就问。 果然不出所料。 “是的!但今天请不要问我任何问题了,晚上在赵家已被问得头昏脑胀了,余安捷,如果你还有半点儿兄妹之情的话。”安敏先发制人,说了一大串。 安捷耸耸肩,道:“好吧!另日再审。” 安敏朝他挥挥手。“多谢‘口’下留情。” 打发了安捷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将自己用在床上。 “好累啊!”她将头倚在枕上。 这一连串的事件,真是令她如同身陷五里雾中,摸不着边际,寻不得解答。 “眼波传意,恨密约匆匆未成。许多烦恼,只为当时,一饷留情。”安敏瞪视着天花板,喃喃的念着那阙在赵家老宅发现的词。 “不对呀!”安数倏地两眼发直。“赵伯伯说那幢房子建好至今,还没有人住饼,那么,窗棂上又怎么会有刻字呢?”她分明记得那刻字的痕迹很古老了,虽然可以看清字迹,但不免有几分斑驳的现象,若说没有人住饼的房子,又哪来的刻痕呢? 安敏心中有无数个不解的问题,反复地在她脑海中翻涌又翻涌。 恍惚之中,她在一大堆不解的问题中,累得沉沉入睡了 梦境中。 安敏独自一个人站在一片苍弩黑暗的天空之下,风轻掀着她的衣角,她抱紧了胳膊,不想让这周遭冰凉的空气,将自己冻毙。 下意识的,她打量着身遭的环境,空荡荡的荒原上,什么也没有。 “这里是哪里?”安敏找不出一个方向,只能盲目的挪动脚步,走着。 彷佛置身于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奇幻世界,一片陌生的迷离浑沌之中,她却又感到自己的精神格外的清醒。 她一定又是掉到另一个世界中去了。 隐约中,她似乎听见遥远的那一方,有人在喊着,安敏陡地停下脚步,侧耳专心的捕捉着那一丝细微的人声。 “岚曲!” 啊,是赵言晏的声音。 “岚曲,你在哪呀?” “我在这儿。”安敏立即开口大声响应着,这是她唯一能离开这个怪异地方的方法。 “你在哪儿?”安敏问着,她睁大了眼,努力想分辨声音的来源,却觉得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她迷乱了。 赵言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轻轻的笑了起来。 “你在哪儿呀?”安敏摸不着头绪,有些慌乱的喊叫着。 “岚曲,闭上眼睛。”赵言晏的声音,温柔地从四方涌进她的意识。 安敏张着惊惶的眸子,不安的探望着四野。 “你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你?” “闭上眼呀!岚曲,闭上眼就看得见我了。”赵言晏的声音有一股令人无法不顺服的力量。 安敏不试曝制的闭上了眼。 只要闭上了眼,再睁开眼,赵言晏就会如从天而降的礼物般,出现在她的眼前吗? 安敏仍在胡思乱想之际,那熟悉的呼唤又再度出现。“岚曲,睁开眼来。”那声音清晰如在耳边,她甚至感觉到耳畔有一股热气在吹拂。 安敏心神一凛,倏地睁开了眼,一张漂亮而斯文的脸庞,清楚的逼近在她眼前十公分不到的地方。 “哇!”安敏向后倒退了一步,她被吓了一大跳。 眼前这个斯文卓尔的男子是谁? “你不是要见我吗?”对方开口说道,言笑晏晏的。 “哇!”安敏又再度大叫了起来。 这回,连赵言晏也被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一大步。 “你是赵言晏?”安敏拍拍额头,她对书玉胡说八道说的气话,真的实现了! 她又来到了这个奇怪的“梦境”! 安敏环顶四周的环境,没错,这是赵家老宅三楼的那间大书房。 而且她居然看到了赵言晏的长相。 他有张清秀而瘦长的脸颊,温驯而清澈的眸子,以及一张微微上弯,不笑时也像在笑的嘴角。 很漂亮的一个人!一个男人! “你?”安敏大方的吸了一口气,呢喃的对自己说道:“书玉,这回你可猜错了,赵言晏长得跟你一点也不像!他比你帅多了。” “书玉是谁?”赵言晏竟然听到了她的话。“什么是‘帅’?”他一板正经的问着,很专心的等着她的回答。 安敏居然也笑了! 很奇怪的,此刻的她应该感到十分恐惧害怕才是,可是,她却想笑,或许是因为赵言晏竟然问她这么好笑的问题:书玉是谁?也或许是她接下来说的话,令她自己觉得荒唐。 “帅就是形容一个男人长得很好看、很英俊的意思。”安敏正正经经的解释着。 “哦?很奇怪的说法,不过,也很有趣。岚曲,这又是从哪儿学来的?”赵言晏点点头,又问道。 “不用学,所有马路上的人都这么说的。”安敏心里想着,嘴上却没解释。 苞一个六、七十年前的人解释这些?也未免太离奇了。 她耸耸肩。 “岚曲,你笑什么?”赵言晏不解的间。“你今天有些奇怪。” “我不是岚曲。”安敏想也没想就冲口而出。“我是安敏。” “安敏?这个名字也不错,可是为什么要改名字呢?”赵言晏想了想,问。 “不是。”安敏大声的纠正他的错误。“我不是岚曲,我是安敏,余安敏。”她很用力的说,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澄清赵言晏的错误。 她顺手抽出了书架上的一本书,摊在赵言晏的眼前,飞快的说:“岚曲不识字,可是我认得。我念给你听:‘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才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岛殷勤为探看。’”她一口气稀哩呼噜的念着。 安敏随意抽出的,正好是本唐诗宋词选,而李商隐的这首无题,正是家喻户晓的名作,不要说安敏读得出来,她甚至可以倒着将整首诗给背出来。 但赵言晏却不存丝毫讶异的表情,他只是气定神闲的微笑着,然后赞许道:“很好呀,岚曲,我教你的这首诗,你已经记得很熟了。” 安敏一愣,却听见赵言晏继续说:“这是你最喜欢的一首诗,我教你背过的嘛!” 安敏简直闻之气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我不是岚曲,我是安敏。你房里绝大部分的书,我都听过名字,呃我可以跟你讨论书的内容。”她说的有些心虚,书到用时方恨少,安敏开始有些后悔以前在学校时,没有好好听教授的话,把那些伟大的名著,给好好的念过一遍。 “岚曲” “我是安敏。”她斩钉截铁的应着,一把推开他,冲向门边。“我要走了。”说完,就往门外一跨“哇!” 门外竟是个无底的深渊,安敏只发出一声惊呼,来不及喊救命,人已消失在黑漆的幽洞之中。 第八章 “起床了,安敏。” 第一道阳光射人了安敏的小绑楼中,安敏的母亲到阁楼中唤醒她。 “我要讲几遍你才会懂!我不是岚曲,我是安敏。”安敏突然大叫,陡地从床上坐起。 安敏的母亲骇了一大跳,瞪大了眼望着她。“安敏!你怎么了?你当然是安敏,岚什么的又是什么人?” 安敏颓然的坐在床上,眼神有些空洞,这里又是哪里?她打量了四周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环境,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嘲弄。 很好!她又回到了“正常”的世界。 回到了属于余安敏的时空。 “安敏?又发愣了?”母亲凝视着她,有些担心横陈在她慈祥的脸上。 “哦!没事。”安敏连忙摇摇头,想爬下床来,却发现自己有些腰酸背痛,四肢无力,忍不住开口抱怨着。“唉哟!好累。” “好累?刚睡醒的人敢说好累呀!”母亲好气又好笑的说,脸上净是无可奈何的宠溺。 “我的这个觉,可跟别人的不一样,睡得可累人咧!”安敏心忖道。 “下楼去吃早餐!有你爱吃的鲜奶谷片。”母亲叮咛着,一面已经摊开被子,帮她叠起被子来,安敏不便躺在床上“碍事”只好打起精神,下楼吃早餐。 一个人坐在餐桌旁,望着桌上的鲜奶和谷片,顺手倒着牛奶,加入谷片,舀了一匙送入口中的同时,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不知道赵言晏喜不喜欢吃这种东西?” 想着,她自己也不禁好笑了起来,自言自语的道:“我真是太无聊了,居然想着这种有的没有的问题。他那个时代,搞不好还没发明这种食物哩!而且,就算他没吃过,我也不可能把东西带到梦境中给他尝。” 安敏突然为自己的异想天开,好笑了起来。 人真是种习惯性的动物。早晨醒来时,虽然发现自己第二次又见了赵言晏,但感觉已经不似第一次时的惊慌害怕了。 老实说,她还不知道该用什么名词来界定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托梦吗?不算吧!那也不至于会变成当事人呀! 是这眸子很流行的,所谓的“前世今生”吗?也不算吧!如果她是岚曲的投胎转世,那赵言晏也应该有今生吧? 那么是她撞邪啰?那更不对了!赵言晏在她耳畔说话时,呵出的热气,她感受得到。难道,那种“东西”也是有实体、有温度的吗? 她一面吃着早餐,一面建立着各种假设,又推翻各种假设。 “我得尽快厘清这其中的关系,老是生活在这种日夜截然不同的背景和身分之中,迟早我会变成神经病的。”安敏抹抹嘴,心里已经盘算好,等一下刷牙洗脸后,要上图书馆找些这方面的资料。 她突然发觉,其实自己也是个颇为勇敢的人哩!大部分的人在遭遇到这等离奇的事件时,一定是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或睡不着,可是,她除了刚开始时有些为慌失措外,现在倒是愈来愈正常,而且激起了想探讨的心愿。 “那个赵言晏人倒是不错,长得帅帅的,又斯文,文学造诣也不错,如果他生在现代的话,一定有很多女生要卯足了劲去倒追他的。”安敏忍不住发挥着她的想象力来。 但立即又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唉,唉,唉!我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呀!赵言晏可是书玉的曾祖父耶!是年纪一大把的老头子了。书玉要是知道我居然对他的祖宗说出这种大不敬的话,一定觉得我很烂,搞不好还要骂我是登徒子一个哩!” 安敏一面想着,一面手脚也没有闲着,开始打理着自己,一个小时后,她已经置身在图书馆浩翰的书海中!一整天,她不断的翻阅着和灵魂、前世今生、轮回等这一类相关的理论和一些看起来极不可能、极为荒唐的例子。 研究了一天下来,她的结论是:可以提供做以后创作参考题材的书倒不少,但是实际的科学根据则有限的很,不足以说服她:何况,那么多的故事版本中,也没有她这一种的。 唯一比较有点说服力的说法是:凡是人类,曾经存在,或现在存在的,都有所谓源自体内的脑能量,这种能量放射在我们生活的周围,如果遇上了身体或精神磁场相近的,就可以用这种脑能量来交换意见,或感受到其中一方的状态,因为这种交流方式,没有收据或资料上的显示纪录,所以不能证明其存在的可信度,但有些人所谓的“托梦”和“第六感”、“预言”就是类似此种脑能量的放射和交流。 安敏心里想,她和赵言晏也许是因磁场相同的关系,她捕捉到了他遗留下来的讯息,能和他沟通。但是,另外一个问题又出现了:何以她长得和赵言晏的情人如此相像? 难不成她真的是张岚曲的今生? 那么一来,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赵言晏为何没有转世?停留在前生的阶段? “啊!烦死了,不想了。”安敏得不到一个完整的结论,既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又没有办法解释她所遭遇到的一切,干脆不想了。 她丢下那一大叠杂乱的资料,冲出图书馆时,已经是薄暮时分了。 “花了一天的时间,却一事无成,真是乱可耻一把的。”安敏骂自己。心不在焉的走出图书馆大门,却在门口撞见了书玉。 “你妈说你到图书馆来查资料了。”书玉开门见山,直截了当。 “是啊!”安敏有气无力的说:“昨晚又遇到了赵言晏了。” 书玉听见她的话,当场停住了脚步。 “别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我是说真的。”安敏脸上扬着无可奈何的笑容,但神情却再郑重不过。 “是吗?”书玉一脸的狐疑。“你又梦见了什么?” “不是‘梦’,是切切实实的看见了,发生了!”安敏纠正着他的用词。 梦是虚幻的,不切实的。可是她可以清清楚楚说出她和赵言晏相处时,说的每一句话,对方的每一个表情举止。 哪有这么清晰的梦? “安敏。”书玉几乎是捺着性子,一字一字,慢吞吞的说道:“你为什么要那么钻牛角尖,拚命在这一点上打转?你一天到晚在想着赵言晏和张岚曲的事,作梦会梦到这样的事,也是必然的。你为什么老是不肯听我的劝?放松心情,不要一直去想这档事了。” 讲了半天,这个刚愎自用的家伙,还是觉得一切都是她神经衰弱下的产物。 安敏陡然冒起一股不满。 “安敏”书玉见她不吭声,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安敏横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懒得对他说。这种玄又玄的事,不是当事者,是很难去理解、体会的。她再次肯定自己之前的想法。 “安敏”书玉又喊了她一句,语气也逐渐急躁不耐起来,他不是来找她呕气的,可是怎么才没说到两句话,两个人就闹起别扭来了呢? “安敏!”书玉见她始终对自己不理睬,情急的扯住她的胳膊,忍不住的放软了语气。“你不要找麻烦好不好?我是关心你,不希望你有什么意外,你为什么不体谅我的心意?” “我找麻烦?”安敏气呼呼的翻了个大白眼,继续说着:“我只是跟你去老屋玩罢了,只是不小心在一间古老的大书房中发现了一帧照片,我哪里有去找什么麻烦?如果说这是找麻烦,那罪魁祸首也是你,是你带我去老屋子的!何况,如果今天发现了一张几十年前的旧照片中的人,长得跟你一模一样,看你还会不会说这种话!”安敏停下脚步,话愈说愈大声,引起不少路人好奇的注视。 这回换书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他脸色铁青的望着脸色不见得出他好看到哪里去的安敏。 “你为什么不把它当成一桩巧合?”好半天,书玉终于逼出一句话。 “因为它不是一桩巧合。”安敏用力的说着,这个书玉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只不折不扣的大驼鸟了呢? 那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居然也可以自己骗自己:那只是巧合? “不管如何,我希望能对这整个事件,提出一个合理性的解释,否则,一个无解的疑惑梗在心中,我这辈子都不用再有好日子可过了。”安敏最后以壮士断腕的精神,十分坚决的说。 “你能找出什么合理的解释?”书玉捺不住心中的不满,也大声了起来。“非得一定要去牵强附会你就是张岚曲,是我曾祖父以前的情人小妾,你才高兴吗?” 安敏简直被书玉的话给气疯了! 他不来帮自己澄清这些事情也就罢了,竟然还在这儿,说一些有的没有的话,也真是太过分了! “对!”安敏强硬的顶撞著书玉。“如果这种事真的发生在我身上,我会很勇敢的接受它。” “你这根本就预设立场!”不知怎么的,书玉愈是心平气和的想和安敏谈论这件事,愈是压抑不住心中那份又急又怒又心慌意乱的感觉,讲出来的话,没有一句中听的:“你根本就认为自己是张岚曲了。” “那又怎么样!我宁可是张岚曲,选择去和赵言晏聊天说地,也懒得跟你在这里吵架!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安敏说着,甩脱了书玉的手膀,跑开了。 夕阳如血红般的残霞,泛照在书玉的脸上,他凝望着安敏的背影,呆立如木人,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安敏轻轻的推开那扇古老而熟悉的大门。 静静的,她抬着有些迟疑的脚步,走入这个熟悉的大书房。 赵言晏正坐在那张大书桌之后,微笑而温暖的对她说:“你来了,岚曲。” 安敏一愣,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赵言晏起身走到她身旁,轻缓微徐的道:“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唔。”安敏不置可否的,心忖道:“这个赵言晏还真不是普通的自作多情哩!”“我只是想跟你谈谈,弄清楚一些事情罢了。”安敏又说道。 “你想知道什么事?岚曲?”赵言晏问道,脸上仍旧是那一抹恬和的微笑。 又来了!又是岚曲!安敏不禁皱了皱眉,道:“我不是讲过了很多遍了?我不是岚曲,我是余安敏。余、安、敏,听清楚了没?” 真不愧是祖孙哪!这种自以为是的则愎自用,倒是和书玉如出一撤! 赵言晏对她所说的话语,丝毫不以为忤,他只是深深的凝望着她,然后,用一种极深情的口吻说道:“你就是岚曲。” 安敏傻傻的瞪着他,好半晌才低声咒骂着:“真是见鬼了。”她讲了半天,原来都是一堆废话,对方竟然一句也没听进去。 赵言晏不恕反笑,充满新奇有趣的眼神,凝望着她。“岚曲,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些稀奇古怪的字眼?什么是见鬼了?” “你就是鬼啦!”安敏险些冲口而出,突然,灵光一闪,她伸手去扯了扯他的衣服,却被赵言晏反手给握住了她的手。 安敏心头一颤,握住她的那只手是温暖而有力的。 “老宅病又犯啦?”赵言晏的眼中是无限宠爱。“你老是喜欢扯住我的衣角。不是岚曲,又怎么会有这些小动作呢?”赵言晏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嘴边,轻轻的呵着气。“咦?你的手好冷哪!” 安敏迷惘了,她睁着眸子,赵言晏在她眼中,幻化成无数的身影,团团将她围住。 “一个女人一辈子能有这样的恩宠厚爱,还有什么遗憾呢?”安敏至此,不免被赵言晏的深情所感动,她低喃了一声。 “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岚曲的呢?呃我是说我。”安敏梗了一下,忍不住问。 “你这是在考我吗?”赵言晏不答反问,仍旧展现着他那迷人的微笑。 “就算是吧!”安敏含糊的应了声。 “好吧!那就让我重头说一遍,让你回忆起我们相识的情景!你这个小赖皮鬼。”赵言晏无限娇宠的捏了捏她的鼻子,牵着她坐到了书桌旁的小沙发上。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冬天吗?天寒地冻,天上还飘着零零的雪花,我正要上租界去谈一笔生意,而你正好要去拜访你的姨母,我赶时间不小心撞着了你,还弄脏了你那件雪白的棉袄,记得吗?” “唔。”安敏应着,原来是这样子的巧遇。 “岚曲,你相信吗?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觉得我认识你好久好久了,彷佛是这天地中最至亲的人。”赵言晏回忆着,他清瘦的脸上,有一层薄薄的光晕,安敏静静的望着他,心忖着:“这样一个回忆,对他而言,一定是件极为重要的事吧!”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简直把我给看傻了眼,你的那一份怯懦,那一份娇羞,以及那种欲言又止的憨态,都令我心慑不已,而你对我的印象大概是坏透了吧!哪里跑出来的一个野人,睁着大眼珠子,直直的盯着你瞧,真是无理之至!”赵言晏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俊不住的笑了起来。 真是道道地地的傻小子一个哩! 安敏望着他,脸上有股难以置信的尴尬,不禁低语了一句“瞧你这么一副斯文样,没想到也有当大色狼的时候!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说什么?”赵言晏注意到她的嘀咕,不免问了一句。 “没事,没事。”安敏急忙摇头又摆手。“没有啦!我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大的力量,可以让你看得眼都直了。”安敏补充了一句。 有一点怯懦,有一点娇羞,有一点欲言又止,这完全不像她嘛! 看来,她和张岚曲除了一张脸长得一样之外,没一样脾气心性是相同的。 “那天见到你之后,我原本连生意都不想谈了,就想跟踪你回家,最少也要知道你家住哪儿啊!否则我怎能再见到你呢?可是又怕自己太突兀的举动,吓着了你,因而作罢。这念头一转之间,你已经走远了,我只能怔忡的望着你的背影。在一点线索都没有的状况下,我每天都到遇见你的地方去等你,看有没有这点好运,可以再次遇到你。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等了一个月,终于又等到了你。”赵言晏露出欣悦的微笑。 “哦。”安敏吞了一口口水。等了一个月,只为了见一个不知名女孩一面,这种耐心可真是值得喝采! 这年头要找一个那么痴心的人,可难喽! “岚曲?”赵言晏轻声的呼唤着她。 “唔?”安敏漫不经心,却又很自然的应着。 “你不会再无缘无故的离开我了吧?”赵言晏莫名其妙,陡然的问了这么一句。 安敏感觉他握住自己的手,不由自主的痉挛了一下。 “离开你?” “永远不要离开我好吗?岚曲?”赵言晏突然激动的拥住了她,紧紧的把她箍在怀中,他搂得那么紧,几乎要令安敏喘不过气来了。 “我”安敏脑中一片浑噩。 张岚曲是自己离开赵言晏的? 为什么? “岚曲,我真的很爱你。当初坚决不顾门户之见,不顾玉真的哭闹,强硬的将你娶进赵家大门,无非也只是要将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却没有想到,不管我怎么强硬的作风,仍旧确保不了你在赵家小妾的地位,玉真日夜与我吵架,没有令我屈服,却把你给吵走了!岚曲,你不知道你失踪之后,我是如何焦急的四处寻访你的下落。我真的好着急好着急哇!”赵言晏说到最后,竟哽咽了起来。 安敏突然也觉得自己的眼眶湿润润的。 “我”安敏想说几句安慰他的话,张口竟发不出任何声响。 陡然之间,她又觉得自己的身子往上腾飞,飞离了赵言晏的怀抱。 她想叫,可是发不出一点声音,耳畔却传来了赵言晏凄厉的呼喊声。“岚曲,你不要走,不要走啊!”安敏为一阵昏眩所击,眼前一片冷测的空白后,便完全的丧失了知觉 “安敏?”一阵轻柔而略带担忧的声音,迅速的窜进她的知觉中。 “安敏?”呼喊声愈来愈清晰,愈来愈贴近。 她终于费力的睁开了眼睛。 癌身在她身旁望着她的是邓洁。 “你怎么了呀?是不是昨天晚上又通宵未眠,彻夜赶稿了?睡得那么沉,我叫了你好久了。”邓洁嘟着嘴说道,安敏生活作息之紊乱,是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的事。 “是吗?”安敏虚弱的应了一声,她刚才又跌进了赵言晏的世界中了。 邓洁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叙着眉头,道:“你最近是怎么搞的?睡觉的时间愈来愈长,而且怎么叫都叫不醒,刚才余妈妈才在楼下问我,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还是生病了,每天都睡得不省人事,睡醒了还频频喊累,你到底是怎么啦?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诸如:嗜睡症之类的?” 嗜睡症?安敏苦笑着,只怕她这些日子以来,真正睡眠的时间,比拿破仑还少。 白天一个世界,夜里又是另一个世界。 查不出原因,也不知道为什么,情况完全没法子控制,她经常突如其来的就横越了时空,到了赵言晏的那个世界,但也常在她和赵言晏谈话谈到了最重要的关键,她又莫名其妙的跌回了自己的世界中。 不知为何,她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岚曲后来为什么离开了赵言晏? 她一个瘦弱无依的女子,离开了赵言晏后,又流落到何方去了? 她怎么舍得下如此深情相待的赵言晏? 唉!身为一个小说家,她实在有不可根除的想追根究柢、探索事物后来发展的心态。 “后来呢?”似乎每个写故事的,都没办法摆脱这种梦魇。 “安敏?”邓洁推了她一下。 安敏回过神来,对于自己的心不在焉,有一些歉意。 “这是你最近常犯的第二个毛病心不在焉,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邓洁列举着她的罪证。 “邓洁,你相不相信,世界上有至死不休的爱情?”安敏没头没尾,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邓洁先是一傻,随即干笑了起来。“咦?伟大的言情小说家,怎么了?突然要跟我这个凡夫俗子讨论起爱情的真谛啦?” “别逗了,我是很认真的。”安敏正色的问道,小脸绷得十分严肃。 “有呀!罗蜜欧与茱丽叶啊!要嘛,梁山伯与祝英台也是嘛!”邓洁的举证,中西合并,兼而有之。 “那不算。”安敏不满意的打断邓洁的话语。“文学名著下的不算。我说的是现实生活中的。” 邓洁似笑非笑,老半天才说:“那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呀!” 安敏被邓洁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是呀!她应该最清楚的才是。 为什么还要求证于别人? 或者,人对于太过完美的事,本能上都有抗拒去相信的倾向? “我以前是不相信的。”安敏喃喃的说。她镇日埋首在这些情爱事件中,在分离悲合中沉浮,在自己的字里行间中游走,可是她是没有所谓信仰的,关于爱情。 在这样一个迅速变迁的社会中,请问永恒的情爱,还能存活得下去吗? 老实说,她十分质疑。 但是赵言晏的痴情,令她又有了一番新的体悟。 “你现在相信爱情了吗?”邓洁充满兴味的问着。 安敏抬起慧黠的眸子,反问道:“那你呢?” 邓洁唇角之间,飘起一朵甜蜜的笑容,道:“因为赵书玉的关系吗?” “书玉?” 安敏苦笑,如果告诉邓洁是书玉的曾祖父呢?她肯定会以为自己疯了。 她甩甩头,想用适当的句子表达自己的想法,安捷的声音,却从楼梯口飘了上来。“两位大嘴巴小姐,悄悄话讲完了没?下来吃晚餐了。” 安敏绽开一朵顽皮的笑意,大声回答着。“还没哩!邓洁才在对我说,她对你是爱爱爱不完的,哪有这么容易就说完的?” 说完,她已经蹦蹦跳跳的下楼去了,而邓洁则潮红了脸,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余伯伯和余妈妈了! 第九章 书玉在床上翻来覆去,换了成打的姿势,就是没法子闷上眼,好好的睡上一免。 他满脑子都是安敏以及她那怪异莫名的梦!是的,安敏说那真真实实的存在着,但是天底之下,哪有这等荒谬的怪事,一个死去多年的人,会平空出现在她的眼前,和她讨论起过往的陈年旧事。 这不是梦,是什么?然而,即使这一切的一切在现实中是不可触及的,不可用科学的方法验证的,他仍旧有一股莫名的不安,隐隐潜伏在他心灵的最深处。 他很害怕。可是,又说不出具体的原因来。 是在担心安敏会遭遇到什么不测吗?去他的,这个念头更是可笑了,没听过有什么人作梦作出什么恐布的事情出来的。 他的操心讲出来,真的会笑掉人家的大牙:作梦危险?! 理智告诉他,根本是无稽之谈,但,他又不能消除心中的惶惶惴惴。 他放心不下安敏。 偏偏那该死的丫头,一点也不领情,一点也不能体会他的忧心,居然还跟他大吼小叫的,真是气煞他也。 他怎么会去喜欢上这一号令人头疼不已的人物呀!扁是想起这件事,就够他这个绝顶自负的酷哥,整整呕上个三百年! 打从第一次在大学的社团活动中巧遇安敏,他就被她爽朗不作伪的个性所吸引,在一大片女孩都还在化妆品、花裙子、各式约会中打转时,她已经穿梭在课堂中,忙着去撷取镑种不同领域知识的声音。他欣赏她的机智、锐利、与众不同,还有那一点令人绝倒的胡涂。 书玉也有不少的倾慕者,但他是“弱水二十,只取一瓢饮”的忠实支持者,除了安敏之外,是绝不和任何女孩子打交道的,天晓得他坚壁清野的政策,不但没有让少根筋的安敏体认到他的用心良苦,反而被把他识成哥儿们的安敏嘲笑“脑筋结构有问题。” 有一回,安敏还用着一种怀疑的眼光,在他身上梭巡着。“哪!你不是‘同志’吧?” 书玉简直快被她的问话给气炸了,却又不能把真正的心意披露出来,只能咬着牙,瞪着眼道:“我是不同流合污,洁身自爱。” 哪知安敏居然嗤之以鼻的睨着他,不屑的道:“哈!追女孩子叫同流合污?叫不洁身自爱?你真的是脑筋结构和别人不一样!” 他是有苦说不出,只能暗骂安敏。“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女孩子啊!”偏偏还是他心仪的女孩子。 书玉不耐烦的又转了个身。 “该死的赵言晏,该死的张岚曲!”书玉情急的咒骂起来! 这话要是给他老爹听到了,不被罚跪算盘才怪哩! “不行。”书玉霍地一声,倏然的从床上弹跳起来,抓起了搁在椅背上的衣服裤子,稀哩呼噜的穿上,冲出了家门。“我得再回去老宅一趟,把所有的事给弄清楚。” 匆匆离开家中,打开车门钻了进去,车子如箭般疾驰了出去。 微晨时,书玉再度来到了赵家老宅。 他毫不考虑的开了门,直冲到三楼的书房,扭开书房大门的那一瞬,书玉迟疑了一秒,然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还是踏进了书房。 晨曦淡金色的阳光,微微的透过玻璃,遍渡在书房中的角落,阳光的温暖,赶走了那股阴黯潮霉的味道。 书玉迅速的浏览着四周的书架,不禁屏气一叹。唉!仔细一瞧,书还真多,想要从中找出个头绪,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哩! “好吧!别再抱怨了,开始工作了吧!”书玉一面说着,一面已经从最靠近书桌旁的书荚篇始动手。 一本一本厚重的书,布满了灰尘,书玉一面翻着,一面皱着眉头,道:“要是真的能把这屋子中的书全都看过一遍,想不变成才子也难。” 从晨间时分,到下午夕阳西下,书玉连午餐都没有时间吃,一整天翻阅着那些书,翻得他双臂疼痛,酸乏的举不起来。 “什么也没有!”书玉瘫在小沙发上,开始怀疑自己镇日不进一滴水、一粒米,如此做“苦工”的代价。他双眼盲直盯着眼前开启了一半的门扉。 突然,他的眸子亮了起来,他看见在门后,有个镶在墙壁上的暗柜 他飞快的冲了过去,取出手边的钥匙,打开那极不明显的柜门。 “匡!”地,一大片木板掉了下来,蛛网陈封中,他看见了一只花色古朴的坛子,坛瓮的旁边,搁了一本厚厚的日记。 “奇怪!这是什么?酒吗?为什么藏在这里?难不成赵言晏除了才子外,也是个酒鬼?”现在书玉也跟着安敏叫“赵言晏”“曾祖父”三个字,实在起不了什么尊敬长上的作用。他连曾祖文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哩! “好紧卜”书玉十分用力,可是仍旧拔不开那坛子的盖子。书玉皱紧了眉宇,使出了全身的气力。“到底藏了什么宝贝,收藏得那么小心。” “剥”地一声,久封的盖子终于被书玉弄开了,他展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向坛口一探 “啊!”书玉发出一声尖厉的大叫,眼珠子瞪得老大,嘴唇微张,不住的喘气。 “这这是谁?”书玉惊魂未甫,说话还有些结巴! 坛子里装的竟是一具白骨! 森森然,如假包换的一具白骨。 书玉跌倒在地,心脏剧烈的弹跳着,不试曝制的,几乎就要跃出了胸膛。 足足有半个钟头,书玉只是两腿发软的呆坐在地板上,脑中千百条思绪急闪着,他却整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为什么老宅中竟藏着一具白骨? 这又是谁? 赵言晏吗?或者是张岚曲? 这瓮白骨是谁藏放在这儿的?祖父吗? 白骨怎能放在人住的宅第中? 这是老家始终空悬,没有住人的原因吗? 他的父母知道这件事吗? 千百个问题,从他的脑海中窜出来,弄得他有几分心惊胆跳。 任谁再大胆,独自在一栋空屋中发现一具白骨,三魂七魄也要丢了一半吧! 书玉偷偷拿眼角瞥了那罐子一眼,正愁不知该如何处理时,那本陈旧的日记,跃入了他的视线。 这本日记和这坛子放在一块,或许,在其中可以找到其中的答案吧! 书玉伸手取了那本日记,想了想便摊开了看,在扉页的地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清扬的签名赵言晏! 这是赵言晏的日记! 书玉再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是赵言晏的日记,那么里面一定有关于张岚曲的一些事情了!他迫不及待的打开内页,泛黄纸张上,鲜活的字迹一个个的跳入他的意识之中十月二十日晴光才好。 十月的上海已经有了晚秋的肃杀之气。 中国太多的文学作品中,讨论到秋天的题材,都是充满了悲凉之意,有些无奈,有些寂寥。回思自己稍早的年岁中,彷佛也有这么一点秋凉的味道,但是,从明天朗始,属于我的秋天,将不再是寒伧的、落寞的。明天,是个重要的大日子我将迎娶岚曲进赵家大门。 从今以后,局于我赵言晏的日子将是美好而无忧的! 十月二十一日岚曲终于名正言顺的进了我们家大门。 忙碌不堪的一天。 为快乐而忙碌的一天,为岚曲忙碌的一天,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事呢?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十一月九日和玉真发生争执。 自从岚曲进门以来,她始终冷嘲热讽,从没有给岚曲好脸色看。 岚曲的贴身丫环珠儿偷偷来告诉我,日前我出门洽谈一笔生意,她趁我不在时,百般刁难岚曲,我气极,找了玉真大吵。 她骂我是鬼迷了心窍,被狐狸精迷昏了头,我恨极了她的怨毒。 不论如何,我是深爱岚曲的。绝不容许任何人侮谩了她。 十一月二十六日爹找我训了一顿。 他说为了一个女子,把家里弄得鸡犬不宁,太不应该了。 心中极为苦闷,家和万事兴,难道我不希望吗? 岚曲近日精神也不佳,强颜欢笑的她,有多大的苦楚,难道我不明白? 十二月八日玉真的无理取闹,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我再也不愿忍受她对岚曲的迫害了。 我提出离婚的要求,她怒目相视,话出威胁“我娘家的人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十二月十日玉真的大哥来找我,他怪我不能分辨轻重,在外面逢场作戏,是男儿本色,但为了一个没身分的女人要闹离婚,也太不象话了。 我郑重的告诉他:“岚曲不是没身没分的人,在我的心中,她就是我的全部。” 十二月十九日爹对我提出离婚一事,怒不可遏。他拍着桌子道:“你胆敢和玉真离婚,我就跟你断绝父子关系,赵家的财产,你一毛钱也要不到。” 我昂然不为所动,只扭轻轻丢下一句。“那就不要吧!” 我只要岚曲。 对我而言,岚曲就是所有的宝藏。 十二月二十日岚曲不见了! 一早,珠儿就急慌慌的来告诉我,岚曲不见了。我翻遍了她的房间,她只带了一些轻便的换洗衣棠,其余什么也没带。 我出动了所有的长工家丁去找寻。 岚曲,这会儿,你又在哪儿呢? 十二月二十四日整整三天了,岚曲竟然恍如在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她不见了。 我急得快发狂了,而玉真只是拿一双冷漠的眼望着我,我彷佛可以找见她打从心里发出的冷笑我指着她的鼻子,一字一字的道:“如果找不到岚曲,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一、辈、子。 十二月二十七日没有岚曲的消息。 岚曲,你到底在哪里?有没有听见我在急切的呼唤着你? 十二月二十八日岚曲,你究竟在哪儿? 十二月三十日家丁派人来告诉我,在江口发现了岚曲的衣物、鞋子,我双目欲裂,眼中要喷出火来。 “不可能的。”我不相信,绝不相信,死也不要相信! 一月一日岚曲被送回了咱们赵家。 可是,我再也听不见她如银铃般的笑声,看不到她闪动着光彩的眼睛。 我镇日坐在她的身旁,不许任何人动她。 岚曲,你睁眼看看我哪! 一月三日无数的人从我的身边来来去去。 “人死不能复生。”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对我说着。 “节哀顺变。”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对我说着。 岚曲,我一滴眼泪也没掉。 如果,你再也不能回到我身畔,我会毁掉自己,毁掉全世界来陪葬你书玉一页一页的翻阅着这本扉页已发黄的日记,心中陡然冒起一股凉意。 从日记中,他逐渐可以拼凑出赵言晏和张岚曲当年的艰难境况。 赵言晏爱极了张岚曲,然而,张岚曲却被他的元配夫人给逼死了。这是一桩人为的悲剧。 书玉掩上日记,赵言晏的日记,只记载到这儿,后面是一片空白,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不得而知,但书玉却有着一股奇怪的直觉:赵言晏的英年早逝,或者是他对这整个事件的报复? 他记起父亲曾说的话。“中国传统女性的贞洁是很强韧的一种力量,你的曾祖母,就为曾祖父整整守了三十年的寡!” 这个曾祖母,当然不会是张岚曲! 书王直着眼,望着那一罐子的白骨 “赵言晏自然是心有不甘!他的爱欲情念,全系在张岚曲身上,那么安敏!”书玉一声惊叫,冲了出去。 安敏用力的甩甩头,揉砰脸上的一个大哈欠。 “不行!我还是想睡觉。”她起身离开写稿的大书桌,走进浴室,用冷水不停的往脸上泼,想剌激一下委靡不振的精神,然而出现在镜面中的,仍是一个睡眼惺忪的自己。 “哎呀!不行,余安敏,你要振作。”安敏不断的提醒着自己,她走出浴室,墙上的钟清楚的告诉她,现在的时间才十点过一点点,而她八点才离开床铺哩! “啊,好想睡呀!”安敏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望着拉在书桌上的空白稿纸,她可是积欠了一屁股的稿债哪!“不能睡哇!再不写稿,出版社可是要派人拿刀砍我了。” 况且,这些日子以来,她只要一睡觉,就会莫名其妙的跌进赵言晏的时空中,频率是愈来愈密集,几乎到了每天都要“穿梭时空”和赵言晏来个“幽会” 安敏对自己投以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说是“幽会”还不为过,没人发现嘛!当然,除了书玉之外。 想到赵书玉那小子,安敏的心中就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挥之不去的。 仔细算算,打从那天她和书玉争执后,愤而离开至今,总也有好几日了,在这段其间,书玉不但没有露面,连通电话也没有拨来。 “真是太不够意思了。”安敏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会碰上这种没有道理的怪事,他也难辞其咎,毕竟事情是因为到了他的老家才发生的。说什么,他也不能置我于不顾。可是这家伙,不但没有帮我的意思,居然还认为我是胡言乱语,真是令人生气。” 老实说,前后认识书玉也有好一段时间了,她始终没有真切的去想过:她和书玉的关系。 是好哥儿们吧? 瞧他们平时相处的模式,根本就无性别可言。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回他们一起去登山,背了一大包的行囊,才爬到一半,安敏就走不动了,她赖皮的要书玉替她扛负那些行李。怎知那该死的家伙,居然大剌剌的把眼一瞪,道:“敢跟我一起来,就要有那样的认知,背不动自己自己的行李,还登什么山呀!” 傍书玉这么一抢白,不服输的她,只好咬着牙,自己背了十几公斤的包袱,爬上山去。 回家后,安敏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橙拜。 书玉后来到家里来探望她,站在她的床边,咧着子谠她笑道:“不错啊!到底还是撑了过来,我愈来愈佩服你了,安敏。完全没有一般女孩子的那种骄纵脾气!” 当时,她只是嘿嘿的干笑两声。 如果是一个他喜欢的女孩子,他一定不会说出这种吊诡的话吧? 那骄纵也成了一种可以忍受的“性格”甚至成了一种“很可爱”的表征吧?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就泛起一种不足为人道的走味心情。 她是喜欢书玉的吧? 这种似是而非,模模糊糊的遐想,令她的心陡然一震。 可是 印象中,她甚至不曾见过书玉和哪个女孩子稍微走得近一些,唯一和他在一起,还能有说有笑的,就是她自己了,难怪邓洁要猜测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开系。 要是真有那种“特殊”关系,她可能会好过一些,但是,书玉似乎没有那个意思,更糟糕的是,书玉对其他的女孩子,似乎也没有那种“企图” 有一回,她实在忍不住了,跑去问书玉,他胀红了脸,大喝一声:“你有问题啦!问这个什么鸟问题。”还很用力的给她一拳,痛得她的右边肩膀连着三天都举不起来。 “那你干嘛不交女朋友?”安敏一面揉着疼痛的肩膀,一面闷声的问着。 书王直愣愣的望着她,好半天,才闷闷的回答。“谁说我不交女朋友的?我只是宁缺勿滥!” 宁缺勿滥! 安敏笑笑,只是说:“别挑到最后,挑了个让大家都跌破眼镜的。”心里却不免想:“什么样的女孩,才能让他打从心中折服呢?” 安敏胡乱想着,随即回过神来,道:“管他的哩!反正不会是我就是啦!” 话才一出口,她自己便一愣,可真是够酸的了! 望着桌上散落的稿纸,她的思绪,又不兔回到时间的那一端去。 唉!想起赵言晏,安敏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才好。 这些日子以来,她花了许多时间去和赵言晏相谈。 罢开始时,她只是觉得奇异,对于自己拥有这样奇特的遭遇而意外,好奇心使她想进一步了解,更何况,赵言晏和张岚曲的故事,也深深的吸引着她,那到底是个很感人的题材,不是吗? 但是,在一次次与赵言晏的晤会中,她发现他实在是对自己痴情,不!或者该说是对张岚曲痴情才是。 如果在现实生活中,有个也对自己那么眷恋的人,她也一定会感动的吧? 不管怎么说,张岚曲总是个令人欣羡的女子。 毕竟,那样惊逃诏地的爱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大部分的人,终其一生,也是庸庸碌碌、平平淡淡,找不到自己真爱,懵懵懂懂的过了一辈子。 不管如何,她总是觉得张岚曲是值得了的。 “岚曲!” 她冥想之际,有个细细的声音,潜入她的耳膜之中。 “又来了!我真是有点走火入魔了。”安敏用力敲敲自己的脑袋。“心里想着张岚曲,居然听见了赵言晏的声音,现在是大白天耶!而且我又没有睡觉。” 不可能在此时此刻,听见赵言晏呼唤的声音的。 “岚曲!” 安敏一愣,那呼喊声虽然细微,却清楚得很。 “岚曲,你听见我在叫你吗?” 安敏霍地站起身来,没错,这是赵言晏的声音。 他在呼唤她。 但是,现在是白天呀,是她清醒的时刻呀!他怎么脑歧越其中的时空,前来她的世界! “岚曲。”赵言晏的声音在她的耳际回旋着、飘荡着。 安敏不住的在自己的小绑楼中张望,一面喊着:“是你吗?你在哪里?” “岚曲,你来呀!”赵言晏催促着。 “我”醒着的时候,安敏不知道如何跨越到那个世界中。 “岚曲,你来呀!我有话要告诉你。” 安敏心中一紧。“我不知道怎么过去!” “闭上眼晴。”赵言晏的指示,如同在耳际。 安敏丝毫不犹豫,立即闭上眼,不到一秒钟,她就觉得自己的身子开始又往上腾空,然后,猛地往下一降! 她昏陶陶之中,再度听见赵言晏的声音。 “你来了,岚曲。” 安敏睁开眼,没错,她竟然又来到了赵言晏的大书房之中,这个在睡眠中,来过了好多次的地方。 可是,可是这次不一样。 这一次,她竟是在清醒的时候,跌进这个时空中的。 “这到底是梦,还是其实的?”她已经被弄胡涂了,混淆了。 “这有什么分别吗?”赵言晏执起她的手,道。“人生如梦,不是许多人这么说。” 安敏摇头苦笑“那么,我又是谁呢?是余安敏,还是张岚曲?” 赵言晏望着她,温柔的说:“对我来说,不论你是谁,都是唯一的。” 安敏叹口气,问:“即使我只是个冒牌的张岚曲?” “你是岚曲,切切实实、如假包换的。”赵言晏郑重的说,随后又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这段时间和安敏相处下来,他倒是学会了不少安敏惯常使用的字汇,言语之间,不禁也活泼了起来。 安敏只能一径无奈的笑着。 老实说,她也曾以为自己或许是岚曲的再世。不是有很多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中,都是这么描写的吗?但是,她却丝毫感受不到自己身上有任何和岚曲相雷同的特质。 基本上,她根本和岚曲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岚曲温驯、柔弱,她却锐利、坚强、也霸气。如果不是因为她这张脸的缘故,她根本和张岚曲这个人是扯不上边的。 “唉!”安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我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那却又如此真切的存在着。听着,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对你说,在我说的同时,希望你能耐心的听我把话说完,再来决定,好吗?” 赵言晏望着她一派严肃的小脸,道:“好,我也有重要的事要对你说呢!”他的声音显得有几分轻飘飘的,构不到地似地。 安敏顿了一下,好半天,才慢慢的开了口。“我叫余安敏。这个名字我已经对你说过很多过了,可是你就是觉得我是张岚曲!先别与我争辩这个问题,死生缘分的事,很难令人完全弄明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闯进了你的世界,或许上一辈子,所谓的前生,我真的是岚曲,可是我很清楚,我非常的清楚,今生,这一辈子,我是余安敏,不折不扣的余安敏。” 说着,安敏仔仔细细的把自己的家庭状况,明明白白的告诉赵言晏,包括她的职业,她是怎么认识书玉的,又是在怎么样的情况下,和书玉来到这一幢老屋子,如何在惊喜之中,发现了这一个大书房,如何在玉梨魂那一本小说之中,看见了张岚曲的照片的。而之后所发生的事,赵言晏都有亲自“参与” 在说明这一切的同时,赵言晏只是很仔细的听着,安敏突然发现,他连听自己说话都是那么的专心,专心得彷佛世上再无其它比这件事更重要的事,专心得令人不禁动容。 “好啦!我终于把我想说的话全都说完了,唉!这辈子,我没那么详细的介绍过自己,把这些内容搜集起来,可以出一本书了,书名就叫余安敏的前半生,只是不知道这种书有没有销路,卖不卖得出去!”安敏半开玩笑的说。 “哦!”安敏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回身问着:“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一直弄不清楚,很想直接来问你;你到底是真的?还是我的幻觉?你是鬼?” “唉!”赵言晏居然也大大的叹了口气,幽幽的说:“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真的那么容易分得清吗?” 安敏一愣,这个极具哲思的问题,一下子倒真教她不知如何回答。 “唔,你说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安敏想起他之前说的话,打起精神问道。 赵言晏望着她。“不管你在哪个时空,我仍旧相信你就是岚曲” “唔。”安敏随口应了一声,他的执着该是说他傻透了,还是说他坚决? “在不同的时空中晃荡、蹀踱,的确不是件好事,人总是要活在固定的时间空间之中,才会有归属的感觉。”赵言晏愈说愈深奥。 “什么意思?”安敏睁着困惑的眸子,问道。 “岚曲,或者是安敏。”赵言晏有些不习惯这个称呼。“我想问你”“唔?” “愿意跟我同留在这一个时空中吗?” 第十章 书玉从老宅回来,刚进家门,就被一连串急促的电话铃声所拦截。 “有个叫邓洁的小姐,说有急事,找了你好多次哩!”书玉的母亲对他说道。 书玉一愣。 邓洁找他?会有什么事? 他和邓洁几乎是没有什么交集的,唯一的共通点只有安敏!念头一转到此,他的心陡然下沉,安敏一定是出事了! 他冲到电话旁,就起听筒,朝话筒一喊:“喂?” “赵书玉,你总算回来了,到底跑哪儿去了呀?安敏她” “安敏她怎么啦?”书玉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切都是那么突兀而令人难以招架,他才刚刚弄清楚赵言晏和张岚曲的事,打算回来找安敏好好的谈一谈,怎么才几天的工夫,安敏却出事了。 “她怎么了?”书玉焦急的对着电话筒大喊着。 这个邓洁说话真不干脆。 “你先来吧!很奇怪,电话里说不清楚啦!”邓洁在那头也急得直跺脚。 人一紧张,脑袋也跟着不灵光起来。 伴上电话,他马不停蹄的又开车驶往余家。 当他气喘嘘嘘的奔进余家时,只见安捷和安敏的父母亲,惶惶的在安敏的小绑楼中,转来转去,焦急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而邓洁正蹲在安敏的床边,不停的拍打着她的脸颊,不断的摇撼着她的身子,而口中还不断喃喃的念着:“安敏,你醒醒呀,醒醒呀!” 书玉辽来不及问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邓洁见着他,便哗啦啦的说起来。“余妈妈说安敏从昨天早上睡到现在一直都没有醒来过,怎么会这个样子?” 书玉听了傻眼,从昨天早上睡到今天? 安敏的母亲也开口说话了。“昨天早上她醒来后,说要开始写稿,我就没上来打挺,到了中午,她也没下来吃午饭,我心想安敏这丫头,经常胡里胡涂,写东西写到兴头上,不吃饭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有去管她,谁知道到了晚上,她还是没有下楼来,我上来看一看,她趴在桌上睡着了,却怎么也叫不醒,这可怎么办呢?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呀!” 书玉一面听着,脑子中一片轰轰然,宛如大军过境,紊乱的整理不出任何头绪。 “我们怎么叫,她就是醒不了,就算是吃了安眠葯,也没有这般强的葯效吧?何况都已经过了一整天了!要不要送医院?”安捷问道,事情实在太奇怪了,不免使得一向冷静的他,也慌了手脚。 是了! 是了!书王心里忖道。一滴滴的冷汗,从他的额上冒出来。 是了!安敏之前告诉他的那些事这回,她一定又跑到那个奇异的梦境中了。 “要不要送督院呀?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邓洁不断的问着。 “不。”书玉迅速的说着,喉咙彷,有异物梗住,艰难的发不出声响来。“她只是去‘办个事’,没事的!没事的。”他重复的说着没事,不知道是要安慰身边的人,还是要安慰自己。 安敏一定是去那个梦境了! 或许是找赵言晏说说话,或许是她的好奇心又发作了,去听故事,去找写作的题材了。 事情办完,话说完了,她就会回来的。 没、事、的。 “你在说什么呀!”邓洁听了他的话,忍不住大叫起来。“她一直躺在这里,哪有去办什么事了?” 这个赵书玉一定是太着急了,脑袋瓜子急得有些不清不楚了。 “没事的。”他梗了一下,坐到了安敏的床边,执起了她的手,重重的握在自己的掌心之问,呢喃的说:“没事的、没事的。” 安捷见状,拍拍父亲的肩,环抱着母亲,道:“再让她睡几个小时好了,如果安敏还是没醒过来,我们再送医院!现在就让书玉陪着她,我们都下楼去吧!” 小绑楼一下子安静起来。 书玉只是一瞬也不瞬的,直直的盯着安敏的脸庞,再没一刻,他觉得自己是那么的重视着她,深爱着她,他心中的恐惧不断的随着时间滋长、蔓延。 如果安敏醒不过来呢? 不!他不能接受这样悲惨的事实望着安敏动也不动的、紧闭的眸子,书玉突然俯身抱紧了她,在她的身边切切的喊:“安敏,你一定要醒来,醒来,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还没有告诉你你一定要醒过来” 而此时在遥遥不可及的另一度时空中 “怎么了?岚曲?”赵言晏心细的察觉到安敏脸上微小的变化。 “没事。”安敏勉强的一扯嘴角。“突然觉得有人在我耳朵旁吹气似的,好痒。”她一面说着,一面用手轻轻的拍拍自己的耳朵。 “岚曲,你还是一点也没变,最怕人家在你耳畔吐气、说话。”赵言晏殷殷笑道。 “是吗?”安敏眨眨眼,那么巧哇! 传说有人在想念自己的时候,耳朵会痒痒的。她现在耳朵痒痒的,是谁在另一个世界想念着她? 爸爸妈妈? 安捷邓洁? 还是书玉? 一抹迟疑,蹀经她的胸臆,划下一道浅浅的波纹。“书玉他也会想念我吗?” “岚曲。”赵言晏的呼唤,打破了她的沉思。“我的问题,嗯,你想好答案没有?” “呃?” “你愿意和我一同留在这里吗?”赵言晏仍旧是轻缓和顺的问道。 “我”安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若说她对他没有一丝心折,没有一缕感动,那是骗人的。 所以她举棋不定。 而且 “如果我决定留在这里,是不是再也回不去找原本的世界?”安敏勇敢的抬起漂亮的眸子,盯着他。 “是的。”赵言晏点点头。“我不知道游走两界的情况会持续多久,但我有个感觉,这种情况,很快就会告一段落,你也该做个选择,不是吗?” 那么,这意味着:如果她选择了赵言晏的世界,就再也见不到她亲爱的爸爸妈妈及哥哥啰? 她舍不得呀! “你不能到我的那个世界中去吗?”安敏问道,充满希冀的。 赵言晏摇摇头。“对于你的世界中的大部分人而言,我是过去了,不存在了的。” “可是你的确存在的呀!”安敏神经质的揪住他的手。“瞧,我触摸得了你,也感觉得到你手的温热,听得到、看得到你啊!”她急急的说。 “因为你是岚曲。”赵言晏说道。“我的存在,我的思考,我的一切,只是为了你。” 安敏一凛。 这一瞬间,她几乎要以为安敏和岚曲,只是同一个人罢了。 赵言晏为了她,守在这一个孤寂的老宅第里,而她又怎么忍心抛下他,让他继续和这一片孤寂恒久为邻。 她不忍心哪! “岚曲,留下来好吗?”赵言晏的恳恳哀求,令她不舍。 “我”安敏的脑中一片浑噩错乱。 “求、你。”赵言晏说。 安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投入他的怀抱,压抑的声音轻飘了出来。“我” “我们必须把安敏送医院了。” 又经过了漫长的一夜,安敏仍旧不省人事,安捷只好下了个决定。 “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赵书玉,将安敏送到昏院吧!”邓洁担心的说道。“再这样一直睡下去,她会死掉的,我” “不!”书玉抱紧了安敏,大声的怒吼着,他殷红着眼眶,苍白着脸,死命的抱紧了安敏,像一头困顿负伤而走头无路的野兽。 “她会醒的!她会醒的!”他绝不放弃希望。 “书玉,你理智一点好不好!她没有醒,快把她送医院才对,拖延了治疗的时间才麻烦。”安捷按捺住自己的脾气,伸手想安抚书玉。 “不要。”书玉狂乱的挥掉了安捷的手膀。“她一定要自己醒来,不然,送医院也没用了,没用了。”他哀伤的咕哝着。 “书玉” “不要这样,安敏。”书玉听不见其它人的声音,他半昏半乱,急切又急切,杂乱无章的说着:“安敏,不要这样对我,求你。我爱了你那么久,给我告诉你的机会啊,求你,听见我心里的话,求你,求你”一滴眼泪濡湿了安敏沉睡的面颊。 两滴、三滴、许多滴 “我不行。”安敏猛地碰开了赵言晏的怀抱。 就在那一瞬间,她彷佛听见赵书玉在呼唤她的声音。“安敏,求你。” 她听见书玉不停的在说话!对着她说着他的心意。 和书玉相识以来的片段,一刹间全涌现上心头。 “我不能留在这儿。”她的眼眶浮起一层朦胧的水气。 “为什么?”赵言晏的语气充满了哀伤。 一颗眼泪滑下了她的腮边,她吸了一口气,话却说不清楚。“书玉” “书玉?”他反复着这名字。 “他会担心、他会难过的。”安敏想着。 赵言晏哀伤的望着她。“你怕他伤心难过,怕他担心?” 安敏点点头,新的眼泪,不停的从眼角沁出。 “岚曲,你爱上了书玉?”赵言晏的语气充满了难以形容的苦涩。 “不!”安敏摇头。“岚曲爱的是赵言晏,是你。可是安敏爱的是书玉。” “你”“我是安敏。”这回她终于以无比坚决的勇气说道。 一阵幽幽的叹息,传了过来。“是吗?” 恍悔中,她又陷入一片白茫茫的境遇中。 “你终究不是我的岚曲” “安敏”书玉的情绪,陷入昏眩中。 “她她动了她醒了!”安捷站在书玉身后,吃惊的怪叫着,他注意到安敏的手臂抽动了一下。 “安敏?” 安敏在一片紊乱及错愕中,轻轻的掀开了眼睑。 “安敏,你把大家吓死了,你还好吧?”邓洁也大叫了起来,双眼瞪得比铜铃更大。 “我睡了很久?”安敏问道,她看见了爸爸、妈妈、安捷、邓洁,还有书玉。 这里是她的小绑楼。 这里是余安敏的世界。 “何止久,你足足睡了两天,怎么叫都叫不醒,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厉害,几乎要睡翻天了!简直可以去参加金氏世界纪录的排行了”安捷也大叫起来。 “是吗?我睡得很饱哇!”安敏居然还笑得出来“你这孩子!”余秉华摇头又叹气。“要给你订一张作息时间表才好,免得你该睡时不睡,该醒时不醒。搞得全家人跟着你鸡犬不宁” “才不咧。”安敏的眼睛亮亮的盯着前面的书玉“没有这个春秋大梦,怎么能听见有人掏心挖肺的一番真话?” 一时间,书玉狼狈不堪,话也不会说了。“我我” “人家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书玉,我瞧你是一失言千年难翻身哦!”邓洁不甘寂寞的在一旁打趣着,惹得书玉更窘迫了。 “你这坏家伙!”书玉忍不住骂将起来。“你”“咦?不要再骂下去了哦!”安敏打断他的话,唇边挂着一抹恶作剧的顽皮笑意。“不然,我就再睡给你看,到时候再哭就没用啦!” 大伙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书玉顿时胀红了脸,只怕他酷哥的声名,从此要被余安敏这号恶女扫荡得无影无踪了。 尾声 清明时节雨纷纷。 书玉和安敏在一座新砌的坟前,捻香致敬。 这是赵言晏的长眠之地。 去年年底,安敏和书玉订了婚之后,赵家二老完成了一桩心事,想回老宅去生活的意愿就更加的强烈了,他们大肆整修屋子,当然也起出了赵言晏的骨坛,找了块古地,挑了个吉时,入土为安。 “我真是不懂我的父亲,为什么要把他父亲的骨坛藏在大房子中,却不下葬,这不合常理吧!”赵守泽说道。 “是赵伯伯之前说的孺慕之情吧!”安敏侧着头思索着赵守泽的话。“对于书玉的祖父而言,这幢房子和父亲的形象是结合在一起的。” “或许吧!”赵守泽叹口气。 安敏心里却想着:这是她会在三楼的大书房中,遇上了赵言晏的原因吗?他的魂魄在其间游荡。 “曾祖父!呢我是书玉,带着安敏来给你扫墓了,顺便也有些事要向你报告一下。”书玉在一旁焚烧着纸钱,冥纸扬起的纸灰,在袅袅的雾气中,弥漫着整座山头。 每一个来扫墓的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每一个躺在地下的人,又曾经有过什么样的故事呢? 书玉的声音犹自在空气中哔剥作响。“年前,我和父亲商量过了,决定把曾祖母和岚曲的名字同时入在咱们赵家的祖谱中,不管如何,她们总是你生命中最亲近的两个女人。” 书玉低声的咕哝着“如果又是一桩三角恋爱,可也是你自找的!” 他吐了舌头,接着又正经地道:“另外,我跟安敏决定在六月份结婚,完成终身大事,唉,不管如何!又是个‘不管如何’,我总要感激你没有跟我抢到底,把她又还给了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像是对赵言晏承诺般的,书玉慨然的说着。 “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曾祖父说的?”书玉转身问她。 安敏没有回答,只是从皮包中取出了一本书,静静的伫立在墓碑之前,悄声道:“送给你的。”她轻轻的撕开书靡,一页一页投入燃烧的火焰之中,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安敏说:“不知道在你的世界中,找到了岚曲没?如果找到了她?别忘了,要把我为的故事也念给她听,这是一个关于你们的故事。” “对了!安敏,那张岚曲的照片呢?你带来了没?不是说好一并烧给他的?”书玉记起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提醒着安敏。 “差点忘了。”安敏急忙从袋子中取出了一帧照片。照片后鲜明的字迹,再度映入她的眼帘:民国十六年,摄于上海。 真是前尘旧事了! 安敏轻轻的将照片掷入火苗中,照片翻了翻,火焰中,那个清秀可人的少女人像,慢慢被火给吞噬了。 “咦?安敏,你瞧照片上的那人像,张岚曲长得跟你不一样啊!”书玉眼尖的看见,惊叫一声。 安敏一回头,只来得及在照片化为灰烬之前,捕捉到最后一瞥,可是她也一愣:那照片中的张岚曲,一眼就知不是她之前见到的模样。 “这是怎么一回事?”书玉露出了极度困惑的眼神。 不可能他和安敏同时都眼花了吧? 安敏却洒然一笑,微微扬着唇角。“谁知道呢?或许我本来就和岚曲不一样。” 许多烦恼,只为当时,一饷留情。 安敏和书玉再拜了一拜,相偕离开了。 墓碑上的水气淋淋。 而雨仍旧在风中瑟瑟的寂摇着,没有歇息的意思。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