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蝶戏荷心》 楔子 嗨。各位看倌们,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柴茜也能站在这儿跟大家说两、三句话,当年那个拿着金庸小说在墙角猛啃的“奸佞小人”今日也堂而皇之地写了一本古装爱情,真是世风日下,小人当道啊!没办法,缴了许多年的“补习费”不赚点回来,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话说柴茜打小便受各方文化熏陶,上至三国演义、红楼梦,下至天龙八部、射雕英雄传、倚天屠龙记等等,柴茜在国小五、六年级时,就统统把它们解决掉了。再加上三不五时穿插进来的漫画小点,使得柴茜有个傲人的童年时光。(天啊,居然有人以此为傲!) 接下来的中学生涯,柴茜更是忙着进攻精美、蔷薇、经典等等翻译小说,其间更少不了琼瑶、岑凯伦等文艺作者的陪伴,如此日积月累,柴茜的中文造诣自是不在话下。老姐就常说如果教育部办一个“精美大学”、“蔷薇大学”入学测验的话,柴茜可能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入学呢! 其实柴茜不只喜欢看书,更喜欢涂涂写写,常有提笔写作的欲望。每次瞧见感人肺腑的好书、好戏,柴茜不只哭得唏哩哗啦,更希望自己也能写出撼动人心的作品。说到这儿,柴茜就要大力推荐一本好书千江有水千江月(萧丽红着),说不定有许多读者早就已经拜读过,真的很好看哦! 咱们言归正传。最近文艺小说如雨后春笋般蜂拥而出,柴茜仅是初出茅庐的小小作家,实在是诚惶诚恐,希望各位看倌们不吝批评指教,不论是赞赏抑或是唾骂尽管放马过来,柴茜在这儿等着你们! 柴茜六月就要毕业了,要谢谢老爸、老妈、老姑的养育照顾,也要谢谢严、芳、龙、伶、莉、杉的提携,没有你们,柴茜就不会是今天的柴茜,thanks。 还有全、玲、幸、金、静、建、敏、萍、玉、盈,我的好朋友们,认识你们真的很好。 第一章 江南左近的小村落,咚来村。 “嘿!你在搞什么鬼?今天不是说好你去上工的吗?怎么这会儿你还在这儿?给我好好解释清楚!你最好有个令我满意的答案,否则有你好受的!”村尾最破旧的茅草屋里,响起偌大的怒斥声。 骂人的是一个年逾五旬的草莽男子,身子一抖一抖的,獐头鼠目的贼模样,教人一见就讨厌,更别提他身上呛人的汗臭味与酒臭。 “爹!”娇柔的女声怯生生地喊。 说话的女子年纪很轻,约莫十六,七而已。但她的神情却显露出不属于她年纪的老成,或者该说是洞悉世情冷暖的哀伤。 “哼,少叫得这么亲热。”张大坤酒气冲天,踩着不稳的步伐朝她而来。 望着继父臃肿肥胖的身躯一步步逼近,凌予禾瘦小的身子紧紧缩成一团。她知道他的拳头就要落在身上,她已经习惯了。平时她还会躲它一躲,但是今天她已经没力气了。 她饿了好几天,因为她这些天染了风寒,不能出去挣钱,继父干脆将她的饭钱扣下,压根不顾她的死活。 就让他打死自己吧!她心寒地想着。 予禾闭上眼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疼痛,但那令人害怕的拳头却始终投触及她。她不相信继父会大发慈悲,也不信他会轻易放过她,所以她张开眼睛直勾勾的望向他。 张大坤一双贼眼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瘦骨嶙岣的身子,嘴角露出的贪婪笑意令人不觉毛骨悚然。 “你想干嘛?”予禾颤着发抖的声音问道。她心头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因为张大坤今天有些不寻常。 “哼!我想干嘛?你老子我欠了人家好几两银子,而你这个不争气的丫头又这么不中用,指望你挣几文钱给老子花花,偏偏生起病来!还好前材的李大婶好心介绍我一件好差事。” “什么好差事?”她暗暗心惊,讶异地从她睡的一堆杂草中跳起。 难不成丧尽天良的继父终于按捺不住要把她给卖了? “哎,想不到你竟然值二十两银子。瞧你一身皮包骨的,居然还有人要。这下我可以逍遥好一阵子了。”他笑得开心极了,一双原本就小的眼睛更是眯成一条细缝。 “你要把我卖了?”予禾强忍住欲滴的泪水,大声问出心头的疑问,怕是误会他话中显而易见的事实。 人说虎毒不食子,就算她不是他亲生的孩子,至少也有父女之名,难道他当真这般狠心,要将她卖了? “说卖了多难听,丫头,老子是为你好,把你送去大户人家享福。” “原来你真的狠心把我给卖了!”她别过脸不再看继父,她真是心寒透了。 “嘿!你别一副我无恶不作的模样,我可没那么坏。爹爹我也是为你好,瞧你生得如此瘦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平时又爱生病,现下有个大好机会能到富贵人家去,这可是你的福分。傻丫头,你不要人在福中不知福。” “福分?”予禾冷哼一声,她又不是没听过大户人家里的奴仆被欺睖的事,她哪敢指望自己能卖给个好主人。 敝只怪她贤良慧敏的母亲早逝,才教她嗜赌如命的继父今日终于狠下心把她给卖了。要是母亲天上有知,想必一定很伤心。 “丫头,你没事的话赶紧收拾收拾,明儿个李大婶就来要人了。” 予禾用力的把眼泪眨回眼眶,她不想在这无情无义的继父面前掉泪,而她也不会向他摇尾乞怜,求他不要将她卖了。 “你把我卖到哪户人家?”她现在只想知道自己即将走向什么样的未来。 张大坤听出女儿语气中的认命,阴险贪婪的麻子脸上漾着志得意满的笑,更显得丑陋扭 “好丫头,爹爹就知道你最孝顺,一定肯去的。你放心,听李大婶的安排准没问题。”张大坤原本以为执拗的女儿一定不肯顺从,还打算将她毒打痛殴,逼得她非答应不可,没料到她今儿个却这般好说话,除端个棺材脸以外,倒也不反抗。 “到底是谁?” “是谁有啥打紧?”张大坤打着哈哈。 予禾冷冷地瞧了他一眼:“是谁?” “哎呀!丫头,你这一问,我倒给忘了。” “忘了?”她危险地眯起眼,愤怒得想杀人。 “瞧瞧你这是什么态度?”张大坤恼羞成怒,粗声喝道“我是你老子,我爱怎样就怎样,我干嘛非告诉你,你的主人是谁?”说完便不再理会她,迳自躺在屋中唯一的床铺上,呼呼大睡。 予禾拳头握得紧紧的,眉宇之间净是个强,一双灵活的黑瞳因为恨意而显得黯淡,下唇也被她咬得渗出血丝。 我这一走,就一辈子不会再回来!她忿忿地在心中发着誓。只要一踏出这个她与娘亲相依多年的屋子,她绝对不会回头。 泪水从年轻又略显苍白的脸庞不经意的滑下,她被颊上的湿意吓了一跳。 泪?怎么会是泪呢? 十岁那年,娘因操劳过度而病倒,家里又请不起大夫,而张大坤未曾闻问,任由娘自生自灭,只留下她一个稚龄孩子伴着病奄奄的娘亲。 娘死后,她在母亲灵前哭了五天五夜,直到最后一滴泪也流尽,再也挤不出任何一滴泪时,她就不再哭了。 从那时开始,她就清楚明白流泪是最没有意义、最软弱的行为,既不能挽回娘亲的性命,也不能让那丧尽天良的继父得到惩罚。 予禾挽起破旧的袖子朝颊上狠狠抹去,像是在惩罚自己的软弱。 她绝不再哭了,真的,她绝不哭。 尽管是如此地告诉自己,然而那份发自心底的哀伤却如野火燎原般迅速蔓延,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簐籁地流不停。 长安绮媚楼 川流不息的人潮、喧扰不休的车马声,在在显示出这号称京师第一等青楼的热闹与盛名。 原因无他,只因绮媚楼里有一位倾国倾城的标致美人严馨梅。 扁是她的美貌,便使得各家王孙公子为之疯狂倾倒,而她精通琴棋书画,更诱得众多文人雅士拜倒其石榴裙下。 但要见她一面,可不是件易事。来人若非权倾一时,抑或家财万贯,恐怕是见面无期。 不过今天倒是例外,来人并非上述两者。 瞧她轻抚琴筝,音韵流转,顾盼间流露无限风情,引人无限遐想。 但听的人虽深知其意,却未被其所迷,只举杯微啜着酒。 一曲弹毕,她巧笑倩兮道:“爷,好听否?” “你的琴艺超群,哪还要我说。”男子笑答。 “可梅儿琴艺再好,爷却总不常来看梅儿。”言下颇有怨怼之意。 “楚家堡事务繁忙,我实在抽不开身。”这男子正是楚星灏,楚家堡少堡主。 楚家堡是南方第一大世家,在当今圣上的庇护下,纵横黑白两道。 严馨梅当然知道楚星灏身为楚家堡少堡主的责任,她也是觊觎着堡主夫人的身分,和卓尔出众的他,才对他另眼视之。 “若真为了楚家堡的事,倒无可厚非。但是”她故意欲言又止。 “你直说无妨。” “我听说”她边说边留意楚星灏的柙情“你要娶妻了。” 楚星灏的表情只有一瞬的不自然,随即恢复正常“你听谁乱嚼舌根!” “这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堂堂大唐公主要许给你,你却不识好歹地拒绝了,理由是你已经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 的确,这事传遍整个长安。 皇上识才,千里传书将楚星灏由江南召来京师,欲将湘莲公主许给他,却遭楚星灏坚 “此事不假。”他淡然道。 “你真的拒婚,真的有妻子?”她从来没听他说过。 “嗯。”“爷,怎么你一句也没提过?”她的语气开始焦急。 她从十五岁开始挂牌,第一次见到楚星灏后,就下定决心,非他不嫁。而今却连连冒出个公主和未婚妻,坏了她的大计。 “这事唉,不提也罢。”他又倒杯酒往肚里灌。 这事怎能不提? “爷,你说说看,说不定梅儿能为你分忧解劳。” “你?”楚星灏思忖着可能性。 也罢,这件事闷在他心里很久了,一直找不到人倾诉,正巧严馨梅提了出来。它是他的红颜知己,正是个最佳的倾听者。 “其实我也是上京之前才知道这件事,我爹是在十五年前为我订下这门亲事。” “什么?”怎么可以! “教人惊讶吧!罢开始我也不信,不过,我爹已经请李夫人去接她了。” “你真要娶她吗?” 或许吧!等他气消了。他现在无法原谅父亲竟然如此随便就决定了他的终身大事,万一对方缺手断脚、其貌不扬,也硬要他娶吗? “到时再说吧!” 严馨梅还想追问,楚星灏抬手阻止了她“别谈这些扫兴事了,你再弹一首曲子为我解解闷。” “好的,爷。”严馨梅浅笑应着,纤纤细指轻轻一抡,优美动人的琴韵立时轻泄而出。 楚星灏闭上眼仔细聆赏着音律,错过了严馨梅眸中一闪而过的深深忌恨。 凌予禾拎着一个小包袱,神色戚然地站在她与母亲相依为命住了许久的破茅草屋前。 张大坤此时正喜孜孜地对着他的财神爷李大婶鞠躬哈腰,极尽谄媚之能事。 予禾没费神理会张大坤和李大婶说了些什么,她不在乎,也无所谓。反正她到哪儿都没差别,天底下除了温柔的娘亲,没人会关心她是死是活。 因此她也没留意到李大婶一见到她时,眼中流露的不舍与疼惜。 谈了一会儿,张大坤欢欢快喜地将三十两银子搋在怀里,堆上满脸的笑,硬是将不情不愿的女儿推向前。 “我家这个野丫头就麻烦你了,她要是不守规矩,你尽管整治。”张大坤钱一到手,嘴巴更是笑得合不拢,尤其“价码”又比原先多了十两银子。 李大婶朝予禾那张倔强的小脸一瞥,暗自喝了一声釆。好个标致的丫头! 当然这还得把她那肮脏的外表整理整理,将她身上、脸上的淤青除掉,再把她过于瘦削的身子养胖。 她相信在那狼狈的仪表下,隐藏着一张绝美无双的清丽容颜。 “啧,这么干瘪!这样如何带得进楚府大门。”李大婶嫌恶地道。这股嫌恶并非针对予禾,而是生气张大坤不仅将继女卖了,而且没好好对待她。 但听在予木耳里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她是没多好,不过当面听人这么批评倒也挺不好受。 “你要是不满意的话,大可不必浪费钱买我。”她没好气地道。 “死丫头,你胡说些什么!你能值三十两银子,就应该偷笑了,还敢这么大声说话。看来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你是不会知道好歹的!” “教训我?你凭什么教训我,你又不是我的亲爹。”予禾毫不客气的顶撞张大坤,她已经不把他当作继父看待。 “臭丫头,翅膀硬了,敢顶嘴了。”张大坤手一扬,就要往她纤细的身子挥去。 予禾连躲都不想躲,反正她身上的淤青不差这一个。事实上,她也躲不过,闪躲只会换来更重的拳头罢了。 当她发现自己并没有被揍得跌在地上爬不起来,她立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向张大坤,后者正出乎她意料的哀号着。 为什么呢?予禾眼光一转,很快找到答案。 一个她生平所见最高大的男子仅用两只手指夹住张大坤的手腕,看起来毫不费力,却令张大坤哀叫连连。 “这是警告你,千万别打女人,否则你会得到比这更惨的下场。”那男子面无表情,语气中的威胁却教人不容置疑。 “你”张大坤痛得说不出话。 李大婶心中暗自叫了声好,她也想好好教训一下张大坤这个无赖,却不得不阻止道:“谷鹰,别胡闹。快放了张大叔。” 唔,原来他叫谷鹰。 予禾立时对他充满感谢之情,她长这么大,头一次有人阻挡了继父对她的欺陵,适时保护了她。 比鹰颇不甘的松手,漠然地返到一旁,予禾这才明了原先之所以没注意到他,是因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不发一语地站在一边。 “都怪我教子无方,冒犯了你实在不好意思。”李大婶不甚有诚意地赔礼。 张大坤瞪了谷鹰一眼,虽苦恼却不便发作,怕万一谷鹰打过来,他可没法招架。只得忍着痛道:“没事,没事。小孩子嘛!难免血气方刚,我了解。” “既然如此,我就将你家闺女带走了。” “好好好。你慢走,不送。”张大坤恨不得谷鹰赶紧消失在他眼前。 李大婶向谷鹰使了个眼色,谷鹰会意地走向在一旁歇息的轿夫,指示他们预备起程。 “走吧,张姑娘,咱们该动身了。”李大婶伸手欲牵予禾的手。 予禾身子一缩,闪过李大婶,不领情的道:“我姓凌,不姓张。” “凌?”李大婶故作诧异地瞥向张大坤,心中却兀自偷笑。事实上她早知道予禾的身世,否则她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欲将予禾买下。 “她是跟她那个死去的爹姓。”张大坤没好气的道“亏我照顾她们母女那么多年,结果呢?她母女心里只有那个姓凌的胆小表。” “你别侮辱我爹,我爹一点也不胆小。”予禾激动的喊着。 她生平最恨的便是人家说她的父亲是胆小表。虽然她不知道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娘总是轻拂她额头的发丝,噙着泪告诉她,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 娘都这么说了,爹自然不会是胆小表,没有人可以侮辱他。 “哼,你那个始乱终弃的爹,抛下你们孤儿寡母不说,听说还娶了个番婆在西域享褔。做男人没男人的样子,不叫他胆小表要叫他什么?”张大坤仍不罢休。 “你胡说,我爹不是这种人,他才不像你们说的那样!” “是吗?”张大坤贼贼一笑,摆明了是在嘲笑她。 予禾气得直想一拳打掉他脸上自以为是的笑容,一双温热的手适时搭上她快控制不住的拳头,顿时她什么力气也便不出来,整个人像是被定住搬无法动弹。 她抬眼望向那双柔荑的主人,竟然是李大婶。后者正笑吟吟地,虽是抓住她,但眼神中却无敌意。 “凌姑娘,请听我一句劝,忍一时风平浪静,你着实不必为几句话动气。” “你”予禾隐隐察觉这位李大婶绝非普通人物。 李大婶趁着予禾愣怔的当口,半胁迫性地挽着她往轿子走去,往后抛了句话给张大坤:“张老,咱们就此别过。”最好是别再相见。 她扶予禾上了轿,自己则与谷鹰骑上随行而来的两匹黑白骏马。 李大婶呼喝一声,神情与方才平凡妇人的模样相去甚远,张大坤一时看傻了,呆呆地无法反应,等到他回过神来,人、轿早已扬长而去。 他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可能被骗了,不过钱已到手,他倒也无所谓。身子一晃,又往赌坊前进,作他的发财大梦去了。 而在轿中的予禾就没这般轻松。 望着小茅屋愈行愈远,她的心便愈揪愈紧,双手也下意识地紧抓着身上仅有的行囊。 那小小的包袱里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仅有母亲临终时留给她的一缕青丝和一只刻着龙形的精巧镯子。 青丝是要给她十多年没见过面的爹如果他还在的话;镯子则是娘为她留下的嫁妆。娘唯一盼望的就是她能寻得佳婿,一生无忧。 要是娘亲得知她如今的境况,大概会很伤心。都怪那贪财的张大坤,自己没女儿卖,就卖别人家的。予禾愈想愈是不甘,她没理由接受这样的命运。 逃走? 是的,她得逃走。有何不可呢? 收钱的是张大坤,又不是她,她干嘛得为他做牛做马地活受罪。 嗯,说做就做。 予禾小心翼翼挑起帘子一角,瞄瞄李大婶。瞧她英姿飒飒地骑着骏马,一副女中豪杰的模样,教人不禁心起疑窦,怎地一个乡野村妇也习得这番好骑术? 而且身边还有谷鹰这个不荀言笑,却又正义凛然的“儿子”予禾愈瞧愈觉得事有蹊跷,却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 不过现下她也管不了这许多,当务之急是要如何逃出李大婶的手掌心。 想着想着,李大婶像是跟她有默契似的,手一扬喝道:“休息一下。” 轿夫们将她放下安顿好之后,各自找个阴凉处歇息。 李大婶走近轿旁,掀开轿帘,和气地笑道:“凌姑娘,累不累?要不要下轿来活动一下筋骨?” 能离开这闷死人的轿子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她哪有不答应的道理,遂忙不迭地点头“要要要,我当然要。” “要就出来呀!”李大婶忍不住掩子邙笑。好个天真无邪的丫头,楚家这次可是捡到宝 不用李大婶再催促,予木已一溜烟钻出轿子,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这儿已是楚家的领地。”李大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楚家?什么楚家?”予禾正好奇地观赏着眼前的湖光山色,压根没专心理会李大婶在说些什么,更没想到轿夫的脚程如此之快,没两炷香时间,离家已然数里之遥。 “哇,这儿好美哦!”她整个人完全放松,潜藏在心里的热情天性逐渐苏醒。 李大婶望见予禾一脸的沉醉,不禁哑然失笑。“这还不算什么,等你真正到了楚府,多的是比这更美的景致。” “真的?”予禾依依不舍地将目光移回李大婶脸上“楚府真有比这儿更美的山和海?” 她一直都只待在咚来村里,举目所及除了出外,还是山,哪里见过外头世界的缤纷绚丽。更何况她要为继父做牛做马,一刻也不得清闲,压根没心情去欣赏自然的美景。 “‘海’?傻丫头,这是湖,不是海。” “湖?怎么是湖,这明明是海呀。你瞧,那不是一摊水,不是海是什么?”今天可是她第一次见到“海”这个东西呢。 一摊水?亏这小妮子想得到这等形容。 “咳”李大婶用咳嗽来掩饰她的笑意“海不只是‘一摊水’,而是很大很大一摊水。” “这样啊我懂了,一摊水是湖,很大很大一摊水是海。”她恍然大悟,后又一副忧郁状“李大婶,那河跟溪呢?它们要怎么分辨才是?我不懂,你教教我。” “河跟溪?”她哪知道要怎么分? “是不是一个是一小摊水,另一个是一小小摊水?”予禾睁着黑白分明的灵活眼眸,热心的提供答案。 李大婶在她好奇的目光下,支吾半天饶是无法说明,直到眼角瞄到予禾半遮半掩的窃笑,方知自已被捉弄了。 “好哇,你这丫头,竟然敢戏弄我。”李大婶佯怒。 “我才不敢呢。我是真不懂嘛!”她兀自装傻。 “还好,还好。”李大婶忽地叹了一口气“我原本还在担心,这些年你受了这许多苦,心里肯定有许多委屈,人大概也不好相处。唉都怪我不好。” “怪你不好?为什么?”予禾不解的问。 其实,她也正纳闷自己怎么敢与乍相识的李大婶嬉闹,或许是因为方才谷鹰护卫她的缘故吧,令她对李大婶也松了戒备。 对了,谷鹰呢?她想跟他道声谢。可打从她一下轿就没见到他,他到哪去了? “啊,他们到了。还是让楚家人来告诉你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予禾顺着李大婶的视线,猛一回头便瞧见谷鹰骑着白色竣马远远飞驰而来,其旁还有一匹色加赤血、意态飞扬、桀骜不驯的骏马。 那马儿不甘与人并驾,一飞跨便超前白马许多,以马中王者之姿骋驰,不消片刻便已抵达他们面前。 凌予禾真是看呆了,不觉脱口道:“好骏的马!”语气中尽是赞叹与欣羡。 “小兄弟,你好眼力。”马上的主人朗朗大笑,为这匹难得一见的千里骏马引以为傲“这可是大宛著名的汗血宝马,是马中之王、兽中之冠啊!”“就是所流的汗都如血一般的汗血宝马?”予禾爱怜地望着火焰似的马儿,不敢离他太近,连伸出手摸摸它的勇气都没有,生怕它一个不高兴就踢她个满头包。 主人笑了笑,直觉这小兄弟纯真得可爱。他下了马来,在马背轻轻一拍:“去,炙风。”炙风毫无犹豫的奔驰离开。 “你怎么放它走了?”予禾见马儿一溜烟就跑不见,没好气地劈头就质问马主人。 不看还好,一见对方的形貌,她整个人都傻掉了。天啊!天底下怎么有这等人物?一匹举世无双的汗血马已够吓人,居然还有能与之匹敌的主人。 他很高,比谷鹰还高上几十,魁梧的身材骇人却又不失温文,刚强中又有着睿智,一双如鹰般锐利的黑眸,教人为之震慑。予禾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更是深深感受到那股震撼力,但她却没将视线转开。 “瞧够了吧,小兄弟。”楚星灏兴味十足地看着面前的小男生,因为世上没几人敢正视他而不心生畏怯别开眼的。 予禾这才惊觉自己竟大剌剌盯着男人瞧了半天,霎时羞红了俏脸,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楚公子,你来了。”李大婶将一切看在眼底,暗赞好一对郎才女貌的佳偶,倒也不枉她走这一趟。 楚星灏将视线转向李大婶,拱手一揖,有礼地道:“李前辈,这次多亏你的帮忙,在下先替家父道声谢。” “楚公子休要多礼,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是凌家小姐多受磨难,你可要好生照顾。” 楚星灏笑而不答,避过这个他不乐意回答的问题,问道:“凌小姐呢?怎么不见她人?” 他会照顾她的,但是照他的方式,而不是他那对满脑子想算计儿子的父母所希望的方 他不受人摆弄,绝不。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李大婶别有含意地瞥向衣着破旧、满身尘污的予禾。 楚星灏左顾右盼,纳闷地道:“李前辈别开玩笑了,凌姑娘人在何处,请你明示,家母急着见她呢!” “见我?我有什么好见的?”予禾好奇地插入他们的谈话。 “你?你是女的?”楚星灏露出难得一见的诧异“你就是凌予禾?”他真不敢相信。 “我本来就是女的。怎么,很奇怪吗?”她白了楚星灏一眼。 虽然她是有那么点营养不良,但该凹的还是有凹,应该凸的,她也没少凸,竟然还怀疑她的性别,这未免太侮辱人了吧! “可是”楚星灏为难地望向李大婶“李前辈,‘她’是凌小姐?” “她的的确确是凌予禾。”李大婶猛点头。 怎么会呢?“她”看起来着实像个男孩,之前他还一直将她视为小兄弟,这楚星灏有些狼狈的转向予禾“凌姑娘,请原谅在下眼拙,一时末能认出姑娘,请多包涵。” 予禾脑子飞快的转动,于情于理,她都不该原谅他,毕竟将她错认为男子是个不可原谅的过错。可是他居然有礼地向她道歉,倒教她给搞胡涂了。 “李大婶,张大坤不是将我卖给楚家?怎地这位什么公子” 李大婶差点笑岔了气“我说楚公子,人家好端端的一位娇小姐,却教你错认成男孩,若是让江湖上知道‘玉面蝴蝶’楚星灏也有今天,真要笑话啰!” 比鹰立于一旁,对他们的对话也听得一二,他虽不嗜闲话,却也对此情况觉得有趣。尤其能够让一向写意风流、冷静自若的楚星灏“出岔”当真稀奇。 “李大婶,你还没回我的话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予禾一头雾水的问道。 “李前辈?”楚星灏出声暗示她别笑得太开心,小心乐极生悲。 李大婶勉强敛住笑,脸色一正道:“楚公子,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凌姑娘就交给你,由你护送到楚府。我和小儿谷鹰就此告辞。” 她手一扬招来黑白两马,楚星灏不及阻止,她与谷鹰轻轻一跃便跨上马背。 “前辈难道不到寒舍与家父、家母一叙?” “不了。我和鹰儿另有要事待办,不走这趟了。一个月之后自当登门造访。” “若是如此,星灏也不敢强留。前辈与谷兄好走。”楚星灏抱拳相迭。 “嗯。”李大婶转向一脸茫然的予禾“丫头,你要的答案,这位楚星灏公子都会告诉你。” “可我还是不懂啊!”“别急。”李大婶对她温柔一笑“总之从今以后,你就是千金大小姐,再也不用试凄受难,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不再给予禾发问的机会,李大婶鞭子一扬,飞也似地奔驰而去,只抛下一句话:“丫头,多保重。” 予禾愣了一下,随即奔向前去喊道:“李大婶、谷大哥,你们也多保重。” 虽然与他们只相处短短半日,但予禾心里已将他们视为朋友,乃至于亲人。直到黑白骏马的身影已远得瞧不见了,她才缓缓转身面对楚星灏。 “喂,你你要不要跟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原本问得理直气壮,但却一触及他气定神闲的目光。反倒显得气短。 楚星灏此时已从错认她为男儿身的驾愕里恢复过来,也不理会她的问题,只道:“时候不早了,再不出发,恐怕到紫麒楼会太晚。” 没想到凌予禾与他想像中全然不同。他原以为会接回一个不识之无、态度粗野、贪慕虚荣的乡野村妇。 她身上是有些肮脏,但模样不差,尤其一对眸子灵动地扣人心弦,所有心事全写在里楚家堡的探子说她吃过许多苦,张大坤时常虐待她,而这些在她瘦弱的身躯上皆得到证 他故作漠然地转过身,右手一扬,轿夫们便很有效率地至轿旁待命。 “上轿吧,凌小姐。” “你什么都没跟我誽,就要我上轿,我才不干呢。”予禾不依,她讨厌他称呼凌小姐时,语气里的戏谑与嘲讽。 “很可惜,这事由不得你。”他危险地眯起眼“到了楚府,你就会知道一切。” “可” 她欲再争辩,楚星灏却失了耐性,粗暴地拉着她,胡乱地将她塞进轿子,完全没顾虑到一旁窃笑的轿夫。 “楚星灏!”予禾几近狂怒地大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而当轿子摇摇晃晃地前进时,她也不能因为气得想杀了这个原本风度翩翩,后来却差劲透顶的家伙,而冒着生命危险下轿。 这个天杀的楚星灏!予禾在心里默默咒骂。她虽然是被卖了,但也没理由把她当成棉球般丢来丢去啊! 亏她方才还那么为他着迷谁教他没事长得这般俊俏,存心不让众家情窦初开的少女们好过。还让她忘了要逃走这件大事,胡里胡涂地竟又上轿了。 既然他不给她面子,那就别怪她日后不给他情面。哼,他最好不要犯到她头上,否则她非报此“老鼠冤”不可。 “楚星灏,你给我记着!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你给我好生等着!” 骑着炙风走在最前头的楚星灏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仿佛预示着他未来日子的多灾多难。 第二章 晚霞满天,落日余晖所及之处,全是叱垞南方、地处江南地界,楚家堡的领域。 楚家堡之所以扬名于黑白两道,除了楚家人师承天山昆仑老祖的寒冰掌外,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堡主楚剑辉二十年前协助李世民建立大唐帝国。 而楚剑辉虽立下傲人的汗马功劳,却丝毫不居功,更不眷恋荣华富贵,毅然带着妻儿辞官归隐,继而创建了楚家堡。 楚家堡以四方为隔,东苑紫麒楼为楚星灏所居,西苑凤凰阁为其弟星磊的楼阁,北苑春秋亭是招待来客与教授武艺之地,南苑淮远馆则是楚剑辉与其妻伍芋芋的居处。 而此时予禾便被带至紫麒楼。 “凌姑娘,紫麒楼到了,你醒一醒。” “别吵行不行,我还想睡呢。”予禾无意识地挥挥手,兀自辗转在半梦半醒中。 真是服了她,轿子一路颠簸,她竟也能如此熟睡。楚星灏望着她贪睡的容颜,忍不住露出宠溺的笑容,看来这小妮子当真是累坏了。 他干脆也不叫醒她,长臂半探入轿子将她横抱起来,而她只是更偎近他的胸膛,睡得更香甜。 一时之间,他竟也不恼她了。 敝只怪他是楚星灏,她是凌予禾,而楚、凌两家偏偏 将她抱出轿子,楚星灏就要往紫麒楼里走去,楚府的管家赵伯这时已迎向前。 “少爷,一路辛苦了。”赵伯历尽沧桑的锐利双眼,聪明地隐藏起对楚星灏不寻常动作的诧异,只道:“这位想必就是凌小姐。” “嗯,她累坏了,让她多睡一会儿。”他不自觉放柔了语调。 “是。那要不要我派人送凌小姐进屋?少爷这样不太好。” 一个大男人抱着个闺女成何体统! “有什么不好?我送她进去就衍了。”他微蹙眉头,眼光扫过身旁的佣仆“为什么这些仆人在一旁笑得如此开心,家里有喜事吗?” “这”赵伯自然知道大伙在笑什么,还不是为楚星灏难得流露的柔情而高兴。 他这个大少爷可说是文武全才,人又长得风度翩翩、器宇轩昂,迷死一堆名媛淑女、九州花魁不说,江湖上更称“玉面蝴蝶”以敬他武艺过人、往来花丛无往不利。 虽是如此,楚星灏却从不知温柔为何物,别说是体贴细心,连女人心也一点不解。 好比京城花魁严馨梅对他倾心已久,甚至为他坚守清白,卖艺不卖身。皇上爱女湘莲公主季依瑜甚至离“宫”出走,从长安跑到江南,大演千里追夫记,人现下就在紫麒楼。 奈何这些都是对牛弹琴,两大美女对他频频示好,他却半点反应也无。如今少爷对凌家小姐这般好,仆人们自然啧啧称奇。 “少爷”赵伯好不容易想出借口正要说明,一抬头少爷却不见了,一干奴仆也已一哄而散,只余他一人。 原来楚星灏等了半天,见赵伯仍不回话,便自行进屋。赵伯只得急忙踉进去。 不过他才跨进前院的花坞,就听得一声凄厉的尖叫。 楚府以后可热闹啰!赵伯漾出开心的笑。 在石破天驽的叫声过后,予木像见到仇人似的怒瞪抱着她的男人,恶声恶气的道:“楚星灏你这个大色狼,你不安好心抱着我做什么?亏我还把你当成正人君子,没想到你专门玩这等下三滥、没创意的烂把戏。羞羞羞,你敢作,我还不敢看呢!”她连珠炮似地讲了一大串,楚星灏连辩解的机会也没有。 “停。”他只来得及说这句,拢紧眉锋,似乎不赞同予禾的言论。“你没那么大魅力让我变成大色狼。”他淡淡地道。 这对予禾而言可真是奇耻大辱,他居然瞧不起她!很好,她又和他结下一仇。 “如果我没魅力的话,你现在的举动该作何解释?难不成有人拿刀架着你,要你非抱着我不可?” “你实在很啰唆!”他一脸无趣地将予禾往地上一送,而措手不及的她,毫无防备地与地面做了最亲密的接触。 楚星灏预期着予禾的大叫声,他今天听了太多她的怒骂,令他不禁怀疑她究竟是不是个火炉,动不动就七孔冒烟。 “楚星灏,你太卑鄙了!”她果真没教他失望。 “凌姑娘,是你自个儿担心我冒犯你,我才好心好意放你下来,谁知你全然不领情。” 予禾揉着疼痛的小屁股,用眼睛狠狠的凌迟他“哼,什么好心好意,光会欺负弱女子。小心到时候娶个妻子是母夜叉,生个儿子没屁眼。” 遇到她,叱垞江湖的楚星灏也只有苦笑的份。 “笑什么笑,牙齿白呀!小心牙齿掉光光。” 连苦笑她都有话说,楚星灏真是服了她“你是不是有下床气啊?否则怎么一睡醒就冒火?” “你”“我怎样?”她倒是一点也不怕他,令一向不荀言笑的楚星灏忍不住要逗她。 你去死!予禾没把话说出口,却赌气不再理他,暗自决定只要一有机会,非整得楚星灏生不如死,而现在最重要的是知道她人在哪里。 是楚府吗?望着眼前气势宏伟的建筑、精致的昼栋雕梁,虽已是夜幕低垂,她依然可感受到那与众不同的大家气派。 她就要在这大户人家为奴为仆吗? 以往与张大坤生活,虽不时有些拳打脚踢,还要挣钱供他挥霍,但她起码还拥有自己的自由。人家说侯门一人深似海,恐怕自今而后一切就全凭主人安排。 “这里就是楚府?” 她的声音不似之前轻快,有着楚星灏不解的轻愁,这让他的心没来由地一揪。 “嗯,这儿是楚府的东苑,紫麒楼。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什么不对。”这一切该死的不对劲透顶,她不要在这儿!予禾如幽魂般站起,心情沉重起来。 楚星灏正待问她怎么了,赵伯却正巧赶上他们“大少爷,老爷与夫人正在前厅等着凌小姐呢!” “我知道了。”他看了闷闷不乐的予禾一眼,宁愿她骂人,也不想见她落落寡欢的模样,这样的她教人心疼极了。 走了好几个回廊,过了好几道拱门,予禾走得脚都快软了,还好楚星灏一直拉着她,否则她早就跪地求饶,瘫在路上。 终于,她远远的望见“麒麟居”三个字,差点没跳起来欢呼。不过她还是呼了好大一口气,咕哝道:“真是服了你们有钱人,房子盖这么大,不嫌累啊?” 她的声音虽小,楚星灏仍听见了,不由得放声大笑,直到他们进了大厅,他依然咧着大嘴。 予木像看怪物般盯着他瞧,为自己站在他身边觉得可耻。正想离他远点,却被楚星灏早有防备地拉着。两人站得如此靠近,真教她全身都不舒服。 “哥,你没事吧?”坐在门旁的俊美少年开口问道。 他是楚星灏唯一的弟弟,楚星磊。此刻,他那张比楚星灏更俊秀的脸孔写满不解,他从没看过大哥这般大笑过,有些惊骇。 终于有人问出来了,予禾真想大肆庆祝一番。 “没事,我只是太高兴而已。” 真的吗?那怎么不笑死算了,省得遗害人间。予禾没好气地暗想。 “磊儿,别对你大哥无礼。” 这轻柔又具威严的女声来自厅上正在品茗的中年美妇,岁月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深刻的痕迹,反而更增添几分韵致。美妇旁边还坐着一位颇具武将气派的中年人,样貌与楚星灏有些神似,神釆不凡、不咸而怒,很有慑人的气势。 予禾即使再笨,也猜得出这两位就是楚府的老爷与夫人,楚星灏的父母。只是不懂他们为何一直要见她呢? 她不过是个丫头而已,不是吗? “娘、爹。”楚星灏敛住笑,有礼地唤了一声。 他天仙似的母亲盈盈浅笑“灏儿,瞧你有多久没开心的笑过了,竟让你弟弟大惊小敝的。” “是星磊少见多怪。” “是吗?”楚剑辉啜口茶,意味深长地问。 他不是没瞧见儿子一直搂着人家姑娘不放,更没忽略星灏的笑意是由这位自进门便不语的姑娘而来。 楚星灏没回答,倒是赵伯迎上前道:“老爷、夫人,大少爷身边这位姑娘便是凌小姐。” 楚氏夫妇惊喜交加地望向星灏紧搂在胸前的女孩。 “怎么不早说!”伍芋芋薄谴儿子,爱怜地拉过予禾仔细端详着,心疼的道:“好孩子,这些年你试凄了。” “夫人?”予禾不懂楚星灏的母亲干嘛对她那么好。 “芈芋,你吓到予禾了。”楚剑辉的声音有些哽咽,握着茶杯的大手也微微颤抖。 “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还是让我寻着凌大哥的骨肉了。”他无比慨叹地道。 “辉哥。”伍芋芋眼眶有些湿润地望向夫君。夫妻俩目光相交,不禁喜极而泣。 “爹、娘,这是怎么一回事?”全然不知情的楚星磊忍不住开口问道。自然这也是予禾心中的疑问。 “来,坐到我身边来。”伍芋芋将予禾牵至她与楚剑辉中间坐定。 “夫人、老爷。”予禾局促不安地望向楚府的主人,对她而言十足十的陌生人。她愈来愈迷糊了,怎么从李大婶到现在的楚氏夫妇待她都不似对丫环的态度?倒好像她是名媛淑女似的。 再偷瞄一下楚星灏,一张俊脸上什么表情也没,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好像全没他的事一样,让她看了就有气。 “放轻松点,你就当这是你自个儿的家。还有别叫老爷、大人,听起来多生疏。叫我们芋姨、叔叔吧!”伍芋芋轻拉着它的手,亲切地道:“其实你爹和辉哥是拜把的兄弟,说起来你也该是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我爹?”她爹几百年前就不见了。 “予禾呀!”楚剑辉缓缓地开口“都怪我不好,当初凌大哥身怀要务得离开你娘时,与我说好,要我将你们母女俩好好安顿。奈何我那时奉旨回京办事,等我自京师回至江南,你们已不知去向。” 予禾闻言怔了怔,她还道是爹不要她们,如今方知爹亦曾托人照料。“那我爹人呢?他去哪儿?如今人在何处?” “他”楚剑辉神色一黯,沉痛地道:“凌大哥已战死。” “死了?”予禾双脚一软,险些自椅上滑下,楚星灏迅速来至她身后,扶住了她。 “至今已是十五个秋了。”楚剑辉继续说:“原本这消息早该让你们知道,但我却偏寻不着你们。” 爹爹死了十五年了!娘亲为他苦守多年,至势不得已才改嫁给张大坤,一生辛苦不说,临死之前念念不忘的,犹是她毫无印象的亲爹。 “爹葬在何处?”她要将母亲所留之青丝葬在父亲身旁。 “在楚府南苑淮远馅的嵩绾里。” “我想去看看。”她吐了一口气,绫缓地道。 “好,明天我叫灏儿带你过去。”楚剑辉一口答允“予禾,你不怪我没将你们母女俩照顾好?” “叔叔不用自责。我和我娘早就认命了,我不怪你。” “予禾” 楚剑辉还想再说什么,伍芋芋适时插入“如今你到了楚家,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顅你。改天选蚌好日子,就让你与灏儿成亲。” 予禾被伍芋芋的话劈得脑中一片空白“什么成亲?”她没听错吧口 “灏儿,你没跟予禾提吗?” “还来不及跟她提,我想由娘亲自跟她说比较好。” “你这孩子。”伍芋芋薄斥。 “你们到底在盘算什么?”这楚星灏睁眼说瞎话,明明知道实情,却硬是不告诉 “你父亲与辉哥为你与灏儿订下亲事,相约当你及笄时,就将你迎婜进门。” “我和楚星灏?芋姨,你在开玩笑吧!” “婚姻大事哪能玩笑!”伍芋芋脸色一正“予禾,芋姨知道你这些年试凄了,日后你成了楚家媳妇,我们会加倍疼你的。” “那你们买下我的用意,就是要我嫁给楚星灏?”她脸色渐渐苍白,有种被人摆布的感觉。 楚星灏早就知道这事,所以才会对她这个“凌小姐”感冒万分,甚至厌恶。 她不敢回头看他,害怕在他眼里看到鄙夷。 楚星灏感受到她身子的僵硬,虽然挺讨厌娶她的主意,却不忍见她难受,真是矛盾。 “不是,你别误解我们的意思,带你回来是不想见你再被张大坤欺负。要你嫁给灏儿一方面是为了履行约定,一方面则是心疼你,想让你过点好日子。”伍芋芋费力解释着。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跟我说明白?” “这这中间曲折一时也难说得清。” “可教我贸贸然地跟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做夫妻,太骇人了。” 在这之前,她是个只求三餐温饱、不被拳打脚踢的平凡又贫穷的女孩,现在却教她嫁予楚家堡的少堡主为妻,她拿什么跟人匹配?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呀!我和你楚叔叔也是依媒妁之言结合的,之前并没见过面,如今不是恩爱不已。”伍芋芋拉着予禾的纤纤小手,十分慈祥地劝道“何况你已见过灏儿。不是我这个做娘的自夸,灏儿的人品仪表,样样都是人中之龙,像这般的夫婿,打着灯笼也找不出第四个。” “第四个?” “除了他爹和磊儿啰!” 予禾噗哧一笑,众人也跟着笑出来。 她在心里轻喟一声,不忍再说什么,毕竟楚氏夫妇也是好意,何况事情远比地想像中来得好多了,她岂能再不识好歹。 见予禾不语,伍芋芋便道:“予禾,你一定累了,不如早些歇息,有事明天再谈。” “是呀。一路颠簸下来,你大概累坏了。”楚剑辉也附和着,转头命令仆人“老赵,带凌小姐去客房休息。吩咐厨子准备一些点心给凌小姐。” “叔叔、芋姨,予禾先告退了。”她站起身来,乖巧的随赵伯离去。 楚星灏对她的安静,隐约觉得不妥当。他也说不出哪儿不妥,只是觉得她不应该这么顺从,他敢打赌予禾和他一样都不想要这个婚姻。 “灏儿,你喜欢这个丫头是吧?”楚剑辉别有深意的问道。 “我?怎么会呢!”楚星灏自然知道父亲的心思,急忙否认。“只是”他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喃喃自语。 “只是?” “她是个特别的女孩。” “怎么说?” “爹,我能说的只有这样了。”他闪躲地答“爹、娘,孩儿先下去了。”说完就一溜烟逃走了。 “辉哥,灏儿跑得还真快。”伍芋芋浅笑道。 楚剑辉一捋胡须,呵呵笑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凌大哥的女儿恐怕是生来配咱们家的灏儿。” “那咱们可得赶紧准备办喜事啰!” 夫妻俩高兴得笑成一团。 一旁的楚星磊看见他平日十分敬重的父母与大哥今天全变了模样,实在是一头雾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莫非是那个长得不怎么样的未来嫂子惹的碢?看来家里日后大概会很热闹了。楚星磊如是想着,亦不自觉地笑开了。 “凌姑娘,你就暂且住这闲房。” 赵伯引予禾走过几个回廊,来到一处建构在水上的优雅房舍,水里植满幽幽绽放的荷花,邻邻的水光衬得花儿更加娇美,也衬得这以竹架成的小屋彷若不染尘俗的仙处。 门扉上苍劲的“荷坞”两字,笔法俐落、入木三分,刚强中不失柔和。 她虽对书法涉猎未深,却懂得这字写得极好。就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我住这儿?”予禾从小到大,从没看过这种神仙居处般的屋子。 “凌姑娘不喜欢呀?我还道这荷坞很清静,正适合你住呢!”赵伯有些失望。 “我喜欢啊!只是我怎能住这么美的屋子?” “怎地不行?”赵伯拉着予禾走上连接荷坞的曲桥“你就快是大少奶奶啦,你如果不行,还有谁行?” 予禾尚不及反驳,荷坞大门赫然被推开,一个身着黄衫的明媚少女曲膝行礼,机灵地唤道:“奴婢燕儿给小姐问好。” 予禾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反应。 “燕儿,点心与沐浴都准备好了吗?”赵伯沉声问道。 “全都安排妥当了。燕儿必定好好照料小姐,请总管放心。” “那就好。”赵伯露出满意的笑容,楚府用的人向来是最好的,这点毋庸置疑。“凌姑娘,就请你在这好好休息。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燕儿,她会为你办妥的。” “谢谢你,赵伯。”予禾很真诚地道谢,她不配得到这么好的对待“你费心了。” “哪里,这是我该做的。那我先退下了。”赵伯因她的赞美而脸红了,但却感觉十分受用,他可是愈来愈中意这个未来的少夫人。 “嗯,赵伯好走。” 赵怕在予禾的目送下,迅速消失在黑夜中。予禾调回视线,却见燕儿掩嘴窃笑“小姐,你把老管家吓着了,我头一次见他这般惊慌失措。” 见燕儿笑得如此得意,予禾不櫰好意地吓她:“也许我也该让你尝尝‘惊慌失措’的滋味。” “小姐别”燕儿果真上当了。 予禾绕过她走进屋里,发觉屋内摆设淡雅高尚、别致清爽。屋内无一物不是竹子做成,制作之精巧,教人由衷赞叹。 “小姐”燕儿追了进来。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她发现端起小姐架子也挺有趣的。 “小姐你不气了?”燕儿端详着予禾的神情,忿忿的叫道:“小姐你捉弄我!” 予禾笑开了“我不是什么小姐,谁教你要当一回事。” 燕儿也跟着笑了“小姐你真好玩,一点也没有小姐架子,还会跟我们下人开玩笑。” “叫我予禾。我不是什么小姐,我跟你一样是个丫环。”予禾淡淡地纠正。 “予荷?是小姐的名字呀,真好听。难怪小姐会住到荷坞来,原来荷坞便是为小姐而建。” “我的禾不是荷坞的荷。” “不是啊?”燕儿一张小脸透着失望,又马上笑道:“那也不打紧,反正音同就行了,干嘛计较那么多。” “燕儿。”予禾没法斥责满脸笑意的丫环。 “啊,对了。”燕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拉着她,掀开珠帘,里头赫然是一个大浴池。“燕儿已为小姐备好了热水,请小姐更衣。”她开心地道。 洗澡啰!予禾顿时眼睛一亮。 她爱洗澡,可是家贫压根没法有这等设备,又常常要工作。顶多偶尔偷个空,到隐密的溪边泡个短暂的澡,身子都还没洗净,就得因怕被发现而匆匆着衣。 “小姐,我帮你更衣。”燕儿闪动着异常明亮的眼眸笑道。 说是更衣,倒不如说是被热心过度的燕儿剥了全身上下的衣物,而再被她微一推挤,予禾连反应的时间也没,就已扑通跌进浴池里。 燕儿像是没察觉到予禾难看的脸色,迳自说着:“小姐,你慢慢洗,燕儿先去为你张罗吃的,一会儿就回来了。”她抛给予禾一抹调皮的笑容,便一溜烟跑走了。 予禾蓦然惊觉被耍了,想唤住她也来不及了。 看来燕儿是在报方才捉弄之仇,好个机灵的女孩!她愈来愈喜欢她了。 轻轻一笑,身子没入热呼呼的水里,予禾开始清洗肮脏的身体。她终于可以恢复干净的面貌了。 第三章 新月如钓,予禾穿着她一生从未穿过的绫罗羽裳,现出原本清丽的面容,斜趴在微启的窗前。 “予禾,你还不睡呀!”燕儿巳亲匿地直呼予禾名讳。 “你都收拾好了?” “好了。”燕儿轻笑“从没见过女孩子像你这么会吃的,我准备的点心全被你扫光。” “别笑我,我饿了嘛!” “食量惊人哟!” “我也不是故意的,张大坤从来都不肯让我吃饱,所以我才一时忍不住”一抹戚然染上她眉梢。 燕儿见状忙道:“其实也还好啦,有时我吃得比你还要多,磊少爷都笑我是头小母猪呢!” “燕儿,你心肠真好,还会安慰我,我真高兴有你这个朋友。”予禾展颜一笑。 “我也是。你人好又漂亮,任谁见了都会爱上你的。” “说谎不打草稿,我长这么丑,你也能说是漂亮。” 燕儿张嘴欲反驳,予禾却先道:“燕儿,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予禾”燕儿想说她是自己所见过的美人中最出色的一位,尤其是方才出浴之时,她简直傻掉了。 明明进去的是比乞丐还脏的臭小姐,出来的却是比月宫嫦娥还出色的美人。除了还有一丝丝淤青的痕迹外,已不复见原来的丑陋。 “别说了,让我独处一会吧。我心里乱得很,我得好好想想。”她将燕儿的肩捂住,轻轻把她朝门口一带“你去休息,别理我。” “予禾”燕儿面露不愿,却又拗不过她,只得道:“夜深了,你可要早点安歇哦!”“我知道。”予禾点点头让燕儿安心,顺便将她推出房门外,附赠无此灿烂的甜美笑容才将可爱又唠叨的燕儿送走。 必上房门,予禾轻靠门扉,忍不住逸出一声轻叹。一日之间,她的世界已全盘颠覆了。 她该何去何从呢? 现在她的身分,究竟是奴仆,抑或是楚府的准媳妇?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两种角色,她都不喜欢。 当奴仆的话,她个性刚强,不爱听人家命令,否则她也不会老是挨张大坤的拳脚,也不会老和楚星灏“相冲”吵得顾不了形象。再想到楚星灏,两个一见面使吵得不可开交的仇人怎么变成夫妻?那岂不是教猪学飞一样的困难? 她可是很知恩图报的哦!楚家把她从张大坤手里解救出来,她很感激。既是感激,就不应该误了楚府少爷的终身。 予禾眉头瞬解,一双美目突地张开,闪烁着无比兴奋的光彩。 她要做一件她早该做,却一直苦无机会做的事逃跑。 只要她逃出楚府,就可以摆脱楚氏夫妇的逼婚,更永远的摆脱掉张大坤,她就可以一个人无牵无挂的独自生活了,不再为现实所阻困。 而最棒的是,她可以完成毕生的心愿,赏遍各地风景名胜;大漠的塞外风情、京城的繁荣盛况、江南的小桥流水、五岳的奇山争鸣 如此一来,她便如同展翅高飞的小鸟,任意遨游五湖四海。予禾想着,笑得更是高兴惬 换掉一身的绫罗绸缎,予禾穿上在荷坞里发现的丫环的衣裳,鬼鬼祟祟地拎着从家里带来的小包袱,趁着乌云蔽日的短暂时刻,偷偷溜出荷坞,准备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楚府。 奇怪,怎地绕来绕去,她始终找不到大门? 予禾确定自己走的路并没有重复,可她不断前进,路就像跟她作对似的,拚命地往前延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反正景致一直在变,路呢,也一直走不到尽头。 “有钱人真奇怪,没事住那么大的房子,既不实用,又浪费钱,走到大门还要三、四个时辰。等走到了,天都黑了,还能办什么正事。”予禾火大地咕嶩着,脚步虽未楟歇,却慢了许多。 脚步一缓,她渐渐感受到黑暗中隐藏的幽暗与神秘。她的胆子不小,可也不是很大。她现在才发觉楚府不是普通的大,也不是普通的恐怖,因为有好些地方是杳无人烟的。 “会不会有鬼呀?听说这种大宅子往往都有些孤魂野鬼、狐仙蛇精”夜风飒飒而过,予禾不住地自己吓自己。 她东瞄瞄西瞧瞧,看着一片阒黑的周围“我该不会那么倒楣吧:老天保佑,我凌予禾才十七岁,没做过什么坏事,连踩死只蚂蚁都会心疼半天。像我这么好的人,世上可是所剩无几了,所以请各位好兄弟没事不要找我” 忽地,一个黑影在她眼前一闪,倏地没入草丛就失了踪迹。 予禾吓了一跳,连忙安慰自己道:“凌予禾,镇定,镇定。是猫,肯定是猫,不会错的。” 但当草丛射出好几道类似鬼火的光点时,她又不敢如此肯定了,万一万一不是猫,那 她不敢再瞧那如幽魅般诡谲的光点,拖著有些发软的腿,飞也似地向前狂奔。 即使跑了好长一段距离,她依然觉得那光芒还紧紧地跟着她,她一步也不敢稍停。 因此当她撞上一睹不知是啥玩意的东西时,她只来得及尖叫一声“有鬼!”随即就吓晕过去了。 当然,那个“鬼”得负起把她这个“人”及时接住的任务,而他也办到了。 楚星灏露出一个苦笑,他长这么大,还不曾有人遇到他会晕倒,而且还是“吓”量的。 他仔细端详怀里的女子,心底不经意冒出一种陌生的情愫。 不是因为她长得沉鱼洛雁。虽然她在洗去一身脏污之后是那么地美,带着全然的纯真与无邪。 他确实是有些讶异,无法想像伶牙俐齿的她竟摇身一变,成了如此美丽的女子。 一整夜,他都有意无意地注视着荷坞。当他见荷坞的烛光熄灭时,远道她安歇了,谁知这丫头竟拎着包袱在府里乱晃,害他不放心地跟在她身后,一路盯着她。 这倒也罢了,因为楚府那么大,她又不识路、夜又这般黑,她若能逃出去,那才有鬼呢! 而最宝的是,她怕鬼! 楚星灏宠溺她笑了,没见过有人没真遇到鬼,却被自己吓量的。 他无比轻柔地抱起予禾,正想送她回房,才发现一干仆人、楚剑辉大妇与楚星磊,正以暧昧关怀的目光“照拂”着他。 “你们还没睡啊。”楚星灏彷若无事地道。 “我们都睡了,睡得正香甜的时候,却被一声凄厉的叫声吓醒。”伍芊芊瞟了儿子一 “哥,还好叫的是‘有鬼’,如果是‘有色鬼’的话,做弟弟的我真不知该作何反应。”楚星磊闪着戏谑的目光,获得楚星灏白眼一个。 楚剑辉沉声斥责:“灏儿,你也未免太心急了吧!予禾都已与你订下婚约,你竟然还真教为父的人失望了。” “事情不是你们想得那样。”楚星灏不疾不徐地答。他十分清楚他们在打什么主意,无非是教他娶予禾罢了。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伍芊芊又发话了。 “请问母亲大人,我狡辩什么?” “你勾引予禾!”伍芋芋说得义愤填膺,活像真有这么回事。 “娘” “别叫娘,我没有你这种儿子。” 你当然没这种儿子,因为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楚星灏心里直犯嘀咕。说穿了,他这些聪明绝顶的家人恨不得马上捉他和予禾成亲,生怕错失良机,让他这只“玉面蝴蝶”给飞走了。 “你应该尽早和予禾完婚。”楚剑辉理所当然的说。 哼,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就是因为爹娘的这种态度,所以他才那么讨厌娶凌予禾。他又不是礼物,干嘛非要他“以身相许”以偿父亲对凌家的歉疚感。 “对对对,灏儿毁了予禾的清白,当然得负起责任。”伍芊芊点头如捣蒜。 “我没” 伍芊芊瞪了儿子一眼,楚星灏只得打住。 算了,说了也是自说。 “哥,你真厉害,小弟我可要多跟你学习学习哦!”蝴蝶终究是逃不过罗网的。 “是哦!顺便奉送你一句,夜路走多了,也是会遇鬼的。”你若是还要命,最好少惹我! 楚星磊自是懂得楚星灏的语意,识相的噤声。但他那一对恩爱逾恒的父母,可没那么好打发。 “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节。”伍芊芊仍在“晓以大义”“你若是不娶予禾,教她怎么活下去?” 楚星灏着实佩服家人颠黑倒白、信口雌黄的本事,他故作若无其事地道:“爹、娘,如果你们没别的事要交代,孩儿先告退了。”他抱着予禾转身就走。 “等等,你这样就想给我走了?” 楚星灏没费事转回身,他微一低头望着怀中已然熟睡的俏住人,答道:“孩儿又没说不娶予禾。”他迈开大步,完全不理会听到这话而楞住的众人。 良久,伍芊芊才开口“辉哥,我想灏儿的意思是要娶予禾为妻吧?” “嗯,我想也是。”楚剑辉吁了一口气。 终于把他们最难缠的儿子给陷害成功,救他夫妻俩不得不佩服自己有够高明。 这一夜大概只有罪魁祸首凌予禾睡得最是香甜,其余诸人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久久难以成眠。 予禾是被饥肠臃辘的肚子饿醒的。 她大大地打了个呵欠,揉揉兀自迷蒙的眼眸,伸个大懒腰。 唔,好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 床是软的、枕子是软的、被子是软的、身上的衣服也软得不可思议,打她出娘胎以来,一辈子也没睡过这种地方。 咦,这是什么地方呀? 她倏地张大眼,瞪着她所躺的床。粉色系的床帷、床帐、床单、被子所有的物品都是精致的江南绣品。 这不是张大坤的家,那里太破旧了。难道是楚府?可是昨晚她明明逃出楚府了。哦,不对,昨晚她撞鬼了。 哇!现在她不会是在阴曹地府吧? “我还年轻,怎么就这样死了?不要,我不甘心!”她嘟着嘴,伤心欲绝的喊着。 一双手忽地伸进来,予禾吓了一跳,惊跳起来大喊:“别捉我,我会给你多上香烧纸钱的,你你饶了我吧!” “予禾,一大清早的,你在鬼叫些什么柬酉?”那双手的主人掀开帘帷,是一脸笑意的燕儿。 “燕儿!”她更是难过“你怎么也被捉来了?” “你在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完了,完了。你被吓胡涂了是不是?怎么我说什么你也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啊?” “这儿呀!这不是阴曹地府吗?你怎么也来了?” “阴曹地府?”燕儿噗哧一笑“你的脑袋瓜子到底在想些什么?阴曹地府,你以为你死了呀!” “不是吗?我昨晚撞鬼了耶” “一个又高又帅的‘鬼’不好吗?”燕儿贼兮兮她笑道。 昨夜灏少爷抱着予禾的事,同楚府里无人不知不晓。 “你说什么?” “我的好小姐,我说昨夜你和灏少爷在前院私会的事,我们全都知道了。老爷和夫人已经决定下个月十五就让你和灏少爷成亲。” “什么?”她要和那个粗鲁的楚星灏成亲? “予禾,看不出你的魅力那么大,连一向不正眼礁女人的灏少爷都对你情有独钟,昨夜还是灏少爷抱你回房的呢!看来我迟早得叫你一声大少奶奶。” 予禾激动地跳下柔软的床“你的意思是昨晚我没撞鬼,这也不是阴曹地府,而楚星灏下个月十五就要和我拜堂完婚?” “你说得一点都没错。” 没错?怎么没错,她就要嫁给一个她讨厌,而对方也很讨厌她的家伙。 予禾整个脸垮下来,头也没来由地抽疼,最惨的是,她肚子愈来愈饿丁。 “予禾,你别再磨磿蹭蹭的,该梳妆打扮了。”燕儿指指门外“灏少爷正在门外等你呢,他要和你一道去用早膳。” “又是那个惹人厌的家伙!”她没好气的道。 燕儿不禁在心里暗笑,那“家伙”可是你未来的夫婿呢! “想吃早膳就去吃嘛,他干嘛等我,多事。” “想不到天底下还有姑娘不卖灏少爷面子的。”燕儿露齿浅笑“予禾,你别人在褔不知褔,不知有多少小姐不计任何代价希望能换得你的位置。” “哼,他重视的不过是十几年前一对胡涂父亲所定下的荒谬约定。他对我好只是因为我是凌予禾,而不是因为我就是我。” “也许你误会灏少爷了。”燕儿嘴里嘀咕。 “你说什么?” “没什么。”燕儿佯装要走出去,故作可惜地道:“既然你这么讨厌灏少爷,那我就叫他一个人先去好了。不过这么一来,就没人能带你去大厅吃早膳啰!” 一听到没早膳可吃,予禾急忙拉住燕儿“等等,你别自作主张,我又没说不跟他一道去。” “你还真麻烦。”燕儿表面上是一脸不耐烦,骨子里却笑坏了,没想到未来少夫人的弱点就是吃。 “要就快点,不然等一下灏少爷等不及先走了,可别怪我。” “好嘛!”予禾委屈地应着,活似她是丫环,燕儿是主子。 不消片刻,一位清丽脱俗的美人莲步轻挪地踏出荷坞大门。 她的出现,使得原本正欣赏着荷花的楚星灏,目光一转再也移不开视线。 他走遍大江南北、陇山东西,什么样的事情没碰过,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原以为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足以撼动他的心,可是眼前这个女子,仅仅是远远一瞥,他的心便莫名地揪紧。昨夜他以为她够美了,谁知在早晨阳光的照拂下,她竟又美七十分。 如黛的娥眉,清灵动人的眸子,秀巧的鼻子,优美的下巴,白里透红的肌肤,乌瀑般的秀发,她简直美得不可思议。 “喂,你干嘛像个呆子般盯着我猛瞧?”予禾站在他面前,口气恶劣。 楚星灏爽朗地笑开了,这就是她最与众不同的地方从不给他好脸色看。这比再炫目的美貌都还要打动他。 “没事笑什么笑,你不烦,我都快烦死了。”她有那么好笑吗?瞧他笑得那么开心。 她讨厌他迷死人的笑容,害她的心跳得比平常快上许多,连气都快喘不过来。 “你今天很美。”楚星灏发自内心地赞美。 这家伙没吃错葯吧? 予禾情不白禁地脸红了,嘴上犹不饶人“只有‘今天’?你贬人的技巧真高明。我差点被你骗了。我是长得不怎么样,但你也不用转弯抹角地损我,我是很有白知之明的。” “自知之明?”楚星灏挑高眉,兴味十足的盯着她。 她若是有半点自知之明,就该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她那股揉和妩媚与纯真的气质、不造作的率直,胜过他生命中所见的所有女子。 “我知道我压根配不上你。就说家世背景好了,我无父无母,连把我从张大坤那儿救出来的钱也是你家出的。”予禾认真地数落“至于外貌,那就更不用提了。燕儿说你有一堆红粉知己,个个多才多艺,我先天就长得不怎么样,后天又没培养,不用比就知道输入一大截。” “没见过有人像你一样自暴其短的,你真是有趣。” “隈,你搞清楚,我说那么多,可不是让你当笑话听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 “娶了我会让你丢脸一辈子。” “那又怎样?”他无所谓地耸耸肩。 予禾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真怀疑他脑袋是不是有问题“你们大户人家最重视的不就是颜面?婜我这个门不当、户不对的贫家女,岂不贻笑大方。” 此时楚星灏倒是对她另眼相看,她的个性虽是有些暴躁,却是机智过人,颇有见地。 “你读过书?” “对。四书五经、音律平仄我都会一点。现在你更加嫌弃我了吧!” “为什么?” “女子无才便是德啊!男人都不喜欢女人懂得太多,偏偏我又是个离经叛道的怪胎。” 楚星灏只是抿着嘴笑。头一次,他对这桩报偿式的婚事全然不觉一丝勉强。 “你那么努力的呃,贬低自己,是想教我不要娶你,是不?” 她彷若松了一口气“你总算是开窍了。” “不行!”楚星灏忽地一脸正色,不容妥协地宣布。 “娶我很惨的,我是为你着想,你还说不行,你是不是不正常?”予禾扁扁嘴,相当不 “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能接受。” 他真想摇摇予禾的小脑袋,让她清醒一些。天底下多少女人想嫁他,他都不屑一顾,而她有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却宁愿不要。 予禾受不了地翻着白眼“早知道跟你说了也是白搭。亏我还浪费一大堆的口水,跟你讲了半天,还害我肚子饿坏了。你是不是想谋杀我呀?一个大男人,使这种下三滥的杀人手段,真是卑劣!” “我”她未免把他想得太不堪了。 “别我呀我的,快带我去吃早餐,我快饿死了!”她面目凶恶地道。 “好好好,大小姐,小的马上带你去。”楚星灏戏谑地摆个小姐先行的动作,予禾瞪他一眼,纤腰一扭使领步先行。 所以,她没瞧见楚星灏眼中蓦然涌现的柔情,更没发现他已全然看穿她的心事。 他知道当她如刺猬般攻击他时,其实是在保卫她如薄纱般的自尊。 她在害怕,害怕他、害怕楚家、害怕不确定的未来,更怕自己无力去面对。 心头奔窜的情感强烈得让他再无法忽视,他想保护她,用尽所有保护她 第四章 最后还是楚星灏领着予禾到大厅。 否则以她气冲冲又不识路的状况,他们恐怕一辈子也走不到大厅,更别提用早膳了。 结果他们到的时候,大厅里一个人影也没,桌子也干净得很。 “啊,都没人,也没东西吃。”予禾无力地瘫在一旁的桧木椅上“我不行了,我已经饿扁了。” 楚星灏仅瞟了她一眼,并不言语。 “喂,你这是什么眼神,都怪你耽误我的时间,害我太晚到大厅,连粒米也没得吃。”她对他可是不满意极了“遇到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瞧你长的挺斯文的,不怕没女孩子喜欢你,干嘛没事硬要跟我瞎搅和。娶我?哼,天下女人又不是全死光了!” 楚星灏抚着下巴,为了她这几句有辱他男性自尊的话,他着实该教训一下这不知轻重的丫头。 “我不是非你不娶。”有太多人想嫁他啰! “那正好,反正我不想嫁你。”本小姐对你也没兴致,要娶别人?请便。 “不过。既然我爹不幸与你爹结为兄弟,算来你我也是有缘。”他剑眉一挑,不怀好意地道:“你长得不怎么样、又这么凶,谁敢娶你?只好我委屈一下啰!” “委屈?”她柳眉横竖地瞪着他,极不淑女地弹跳起来,莲足一跨,站在椅子上。 因为楚星灏太高了,就算她再有理,矮上人家一截,先天上气势就差了许多,还没开骂就输人了,那怎么行。 所以,她得藉着“高人一等”来先声夺人。 “你这个王八乌龟蛋!”予禾破口大骂“我又没要你非得娶我!我恨不得你最好别来惹我。我即使再不堪,也不用你施舍可怜!” 臂察力敏锐的楚星灏可以发誓他在她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哀伤。 他伤了她的心!这个认知令他心口一痛。 “予禾”他脱口唤着她的名。 他不想她伤心难过。向来对周边事淡然处之的他,竟也有令他关心的事。 “刚刚我就劝你不要娶我,你还大声地说不行,结果心里还不是看我不起。我配不上你,没人比我自己更清楚,所以昨夜我才想一走了之。我不想误人,更不想误了自己。”她语气坚冷,企图抹却乍现的怯懦。 楚星灏何尝听不出,虽然漠然的神情丝毫未曾泄漏他的撼动,心里竖立多年的高墙却已溃败倒塌。 “结果,在半夜尖叫晕倒的,恰巧也就是你!”他话锋一转,故作轻松地道。昨夜若让她走成了,此生他必定有憾。 “我撞鬼了嘛!”一朵红云飞上予禾双颊。 楚星灏还不及欣赏她难得的小女儿娇态,赵伯已匆忙地跑进厅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少爷,湘莲公主从北苑来了。” 鲍主?什么公主?予禾纳闷着。 楚星灏微皱眉尖。“依瑜?她来做什么?” 哎,这个笨少爷!赵怕在心头暗骂。湘莲公主千里迢迢由长安来到江南,难道只是来游山玩水?还不是“觊觎”少爷这只“蝴蝶”! 赵伯没机会把这些话说出口,一阵银铃般的无邪笑声已传来。几乎是在听到声音的同时,一个娇小又充满朝气的妙龄少女直往楚星灏怀里扑去。 “灏哥哥,瑜儿好想你哦!”李依瑜整个人腻在楚星灏身上,甜甜地撒娇“你说要到北苑来看我,害我等了三天又四个时辰又两刻钟,你说你要怎么赔我?” 李依瑜是当今圣上的第四个女儿,由于年纪最小,亦是唯一尚未出阁的公主,故最是得宠。加上仅仅十四岁的年纪,已出落得倾城倾国,精灵般的顽皮个性,更是令人又爱又疼。 所以,她才能够破天荒地取得父皇同意,藉探亲之名来到江南地界,大行追夫之实。 “我说过我有要事待办,没那么快过去。”楚星灏的口气不愠不火,双手则试图不着痕迹地隔开她紧靠的身子。 予禾还在这儿,总不能让她误会了。 敝了,他何时在意起别人的看法?他微微一愣,李依瑜乘机更偎近他。 楚星灏没来由地觉得不耐烦,平时李依瑜跟他怎么亲密,他皆一笑置之,可是今日 “瑜儿,别这样。”他扳开她紧揪的小手。 李依瑜不依地嚷道:“灏哥哥,人家特地跑来看你,想给你个惊喜,你还冷淡地待人。” 就是有人连生气都这般好看,这才像是楚星灏会娶的娇妻。原本予禾是该嫉妒、吃醋、甚而怨恨,可是她一样也无法办到,她早知自己不如人。 何况,这如玉雕的娃娃美人是公主,公主耶!她凌予禾何德何能,想跟人家一较长短,未免过于不自量力。 她脚步一挪,想退出这是非之地,至少她也得从椅子上下来,否则不是更糗了。 说时迟那时快,她一个失神,踏空了脚步,眼见就要跌个狗吃屎,她惊喘一声,怕是要丢尽颜面了,眼帘干脆闭起。 一双温热又坚定的厚实臂膀在千钧一皮之际稳稳接住她,她缓缓睁开眼,望进一双黝黑多情的眼眸。 “没事吧,有没有吓到?”楚星灏毫不费力地抱起她。 “没有,你快放我下来。”她挣扎着欲下地。 “你没吓到,我却紧张死了。你怎么那么不小心?”他语气中的关怀多于责备。 “不用你管!”予禾心头一震,脱口而出的却犹是倔强的反抗。 “你未免太不识好歹了吧!”李依瑜抢在楚星灏之前开口“灏哥哥好心救你,你连个谢字也没说,还对灏哥哥凶,真是过分。”她轻扯着楚星灏的衣袖,秀眉微蹙地盯着楚星灏怀里的人。 哼,她都还没让灏哥哥抱过呢,这女人居然捷足先登。可恶! “瑜儿,不得无礼。” “灏哥哥,为什么?” “她是我的未婚妻,以后你得叫她一声姐姐。” “你确定吗?我可没打算和你完婚喔。”予冲口而出,楚星灏抛给她一记警告的目 李依瑜吃惊地道:“灏哥哥,她就是凌予禾?” 仔细端详半晌,她讶异的发现这凌予禾有着足以与自己匹敌的美貌,特别是眉宇间自然流露的倨傲与刚强,令她的脸庞闪烁著令人为之撼动的光彩。 “她竟生得这般美。”李依瑜没心眼地赞美。 她的话引起了两极化反应,楚星灏是得意地哈哈大笑,予禾则是不敢荀同地瞪着她。 “灏哥哥,你不是誓言绝不娶凌予禾为妻吗?怎么现下又说要娶她?是不是楚伯伯逼你的? “瑜儿!”楚星弥想阻止已然不及,他赶紧低下头对予禾道:“那是我从前说的戏言,你千万别当真。” “是戏言、是真话,对我根本没差别。只是你总该放我下来了吧。”她冷冷地回应。 “予禾” “故我下来。” “不行,你这样误会我,我不会放你走的。”楚星灏的语气异常坚决。 “你凭什么这么霸道,我想去哪就去哪,你没理由扣住我。” “夫是天,妻是地,你是我妻子,自然得听我的。” “笑话,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半路乱认妻子。” “凌予禾!”这小女人似乎是特地生来挑战他的耐性“你非得和我唱反调不可吗?” “是你老说我非嫁你不可,你才是罪魁祸首。” “你”楚星灏巳然有些失控。 “你瞧你‘那么’有人缘,连娇贵的公主都对你情有独钟,‘那么那么’地想你,你千万不要不知好歹,辜负人家的情意。” 这番话予禾说得冠冕堂皇,事实上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并不想如此刺激他。而她若敢对自己承认的话,她对俊逸非凡的楚星灏并非无动于 “凌姐姐真明事理,瑜儿的心事都教你看穿了。”李依瑜嫣然一笑“我从十岁那年见了灏哥哥一面后,就爱上了他,可惜没人能懂我的心。今日遇着姐姐,可说是瑜儿此生头一个知音人。” “瑜儿,你胡说些什么?”楚星灏粗声喝道。 李依瑜从没见过这样的楚星灏,她的灏哥哥总是从容不迫,不发脾气、不随便骂人、不大声说话。 就是这种淡漠的态度,使得他除出众傲人的外表外,还带着神秘的感觉,格外教女子为之迷恋。 而他对她是不同的,他会对她笑,对她也很温柔体贴。她以为他爱她,否则她不会听闻楚剑辉要他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千里飞奔至江南楚府。 但他却在大殿上拒婚,现在又对她冷冷淡淡,难道 “櫇哥哥,我想去骑马,你陪我。我先去马厩等你。”李依瑜深深望了予禾一眼。 她虽然才十四岁,可她并不笨。她看得出楚星灏的心不在她身上。但她不觉得伤心,在楚星滪尚未娶妻之前,她还是有机会的。她不会轻言放弃的,她有自信灏哥哥最后还是会选择她。她带着优雅的微笑缓缓退出大厅。 李依瑜一走,大厅忽地陷入一阵静默,连赵伯也退出去了。楚星灏像是在想事情,默然不语。 倒是予禾沉不住气“你还不赶紧去陪她,让人家等久了可不好。” “你老是喜欢惹我生气。你大概不知道,天底下没几个人敢惹恼我。” “惹你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能把我给杀了?”予禾倔强地下巴一扬。 “你实在是个宝。”他摇头苦笑,轻轻地将她在椅上放下。“你等着,我去为你张罗几盘好吃的东西,喂饱你可怜的小肚子。” “喂,你”予禾被他突来的温柔吓着,下意识唤住他“你不去找公主吗?”她嗫嚅地问道。 楚星灏露出浅淡的笑容,只摆一摆手,霎时消失在门后。 一阵风轻拂过予禾的面颊,吹动了她落在胸前的发丝,也吹绉了她原本平静无澜的心 楚家堡紫麒楼里的梦蝶园。 午后下了一阵小而,冲淡了些许暑气。微风吹进亭子里,带来花儿扑鼻的香味,也带来更多凉意。 “小姐,请用冰镇莲子汤。”燕儿必恭必敬地递上甜品。 后者拚命忍住笑意,接过莲子汤。哈,平时无法无天的“恶霸”丫环,也会有此刻恭谨的模样,实在是教人诧异。 原因无他,只因楚家堡堡主夫人,伍芊芊在此。 燕儿没好气地偷瞪予禾一眼,示意她别那么高兴。予禾只得藉低头喝汤来掩饰忍俊不住的笑意。 “予禾,这些天你在楚家堡住得还习惯吧?”伍芋芋关怀地问道。 予禾抬起头望进伍芊芊写满关心的眸子,笑意马上消失无踪,虽有委屈却也不忍道出。 “芊姨,大家都待我很好,我住得很开心。” “那就好,这几天堡里有许多事要处理,我和楚叔难免疏忽了你,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呢!楚家堡那么大,叔叔和芊姨一定有很多事要办。何况燕儿和星磊都会陪我。” “星磊?”伍芊芊没错过这个名字“那灏儿呢,他都没陪你吗?” “他也有陪我啊。”予禾回答得很勉强。 倒是燕儿沉不住气,气愤地道:“小姐,你还替灏少爷说话,你住在荷坞五天了,灏少爷只来过三次,每次来了还不到一刻,那个鬼公主就马上出现把灏少爷带走” “燕儿。”予禾轻声斥道。 “有这种事!为何不早说呢?”伍芊芊有些生气。 “夫人,还不只这样呢!” 还有那个臭公主的侍女一个个嚣张蛮横,三番两次上荷坞来示威,说什么予禾比不上她们公主之类的鄙视言论,听了就气人。 “燕儿别说了。”予禾点住她的唇。 “小姐” “予禾,让她说。你在楚家受了委屈,是我们对不起你。而你居然还想暪着我,你是要我们惭愧到极点吗?” 予禾心念一动,双膝一屈跪了下来“芋姨,请你答应予禾的请求。”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伍芊芊急忙拉起她“有什么事不能站着说,非得跪着?” “不,我不起来。芋姨答应了,予禾才起来。”她十分坚持。 伍芊芊无奈,只得道:“你说吧!你要我答应什么?” “请解除予禾和楚星灏的婚约。” “为什么?”伍芊芊吃了一惊。 燕儿也激动地道:“小姐,你别中了李依瑜的奸计,她的目的就是要拆散你和少爷,你这么做,不就称了她的心?” “为什么?是灏儿不好吗?还是这些天你真受了许多委屈?” “请芊姨答应吧!别问予禾任何问题,只管答应就好了。”予禾一脸坚决,似乎无人能改变她的决定。 “这”这分明是为难她嘛! “夫人,你不能答应小姐啦。” “芊姨!” 伍芊芊从来没这么头痛过,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予禾又不起来,遗该如何是好? “予禾呀,这教芊姨怎么说呢?”她蹙着眉心,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忽从远处传来楚星灏的声音。 “娘,那你就别说,让孩儿来说。” 一阵风过,楚星灏的身影随至,神色漠然的朝予禾身上一扫,看不出他究竟心想什么。 “灏儿,”伍芊芊几乎是欣喜若狂,拉着燕儿就朝亭外走“事情就交给你了,你好好和予禾谈一谈。” “芊姨”堂堂堡主夫人竟这样溜了!予禾一气也跟着起身,就要往亭外走。 “你真那么讨厌我?”楚星灏挺拔的身形挡住她的去路。 予禾眉儿一皱,鼻儿一摸,转个方向出去。当然,她还是撞到“一座山”逼得她不得不抬起头来瞪他。 “好狗不挡路。”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若是狗,那你”“去找你的湘莲公主,别来烦我。” “你在吃醋?” “呸,我吃什么醋。”她凶巴巴地辩驳。 “没有最好。不然我和瑜儿清清白白的,你岂不是白吃了!” “哼。”“为什么不要嫁我?”他突然放柔了声调。 予禾心口一紧,故作不耐烦地道:“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 她总不能告诉他,这些天她很少见到他,可他的身影却一直从脑海里跳出来,连梦里也有他。 现实中他却一直和李依瑜在一块儿,她嫉妒又自卑。而且李依瑜身旁的侍女这些天老是跑来告诉她楚星灏和李依堬感情如何的姅,连皇上也有意招楚星灏为驸马。 她又算什么呢! “我总觉得你没把全部的理由说出来。”他捧起她细嫩的面颊,温柔又霸道地低喃, “但是无妨,我会与你成亲的,你无法改变这件事。” 瞬间,她迷惑在他灼人的视线中,脑海里翻腾着反驳的话,一句也讲不出口。 在他那么温柔的注视下,予禾头一次觉得无法掌握住自己的心。 她该讨厌他的,为什么她却在他怀里虚软无力,连挣脱他的气力也便不出?莫非她 她不敢再细思,身子一矮,飞也似的奔离他的势力范围。 “予禾!” 不理会他在后方苦苦叫喊,她义无反顾的飞奔而去。 翌晨,楚家堡紫麒楼里的麒麟居。 燕儿手里拿张纸条,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叫着:“不好了,不好了!老爷、夫人、少爷,不好了!” “胡说什么?少爷我还好端端站在这儿,哪儿不好了?小燕子一张嘴,净胡说些有的没的。”楚星磊轻挥羽扇,戏谑的道。 燕儿白了他一眼,又顺道狠踢他胫骨一脚,迅速跑至楚剑辉身后。 “死燕儿,臭燕儿。”楚星磊抱着小腿喊痛。 “你活该。”燕儿朝他扮个鬼脸。 “你就别让我捉到,我非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来呀!来呀!我等着。”她看准他不敢在老爷面前撒泼。 “你有胆就别躲在我老爹身后。”楚星磊咬牙切齿地道“躲在人家后面,是只有你们女人才做的勾当。”他显然忘了伍芊芊的存在,引得楚剑辉忍不住假咳了几声,但已然不及。 伍芊芊秀眉一蹙、眼角一瞥“儿子,你好像忘了你是从什么人的肚子生出来的哟!” “娘”楚星磊求救地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大哥。 在一旁啜茶的楚星灏缓缓放下杯子,回应老弟的求救“娘,咱们先听听燕儿要说些什么要紧事。” “是呀!小燕子,你鬼叫些什么,快说来听听。”楚星磊忙不迭地附和,同时也不忘消遣她。 燕儿这次却不跟他计较了,她猛摇着伍芊芊的手,慌乱地道:“小姐,予禾小姐,她 楚星灏激动地站起,三两步就冲到燕儿跟前“怎么了?她怎么了?” 燕儿眼眶一红,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姐不见了,只留下一张字条。” 楚星灏一把抓过字条,飞快地读着:楚叔叔、芊姨: 予禾任性了,请两位原谅。 予禾的不告而别,实是深思熟虑后所得最佳的方法。予禾不适合楚家,甚至会污秽了楚家,故而不愿连累待我甚厚的两位长辈再为我操烦忧虑。楚家不欠我什么,而我与令郎楚星灏的婚约也应就此作罢。 勿以我为念,也不要费力寻我。山高水长,自有相会之期。 予禾 这家伙居然又逃了,而他居然真让她逃了! 楚星灏愤怒地将字条揉成一团,紧揪住燕儿衣领,粗暴地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燕儿吓得眼泪也忘了流,嗫嚅地道:“刚刚我打水要给小姐洗脸时,到处找不到她,只在桌上发现这张纸,就马上跑来找老爷夫人。” “该死!”楚星灏猛力往桌上一拍,以乌沉木制成的方桌应声裂成两半。 “灏儿!” “哥!” “灏少爷!”四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皆是十分讶异。向来最冷静的楚星灏为何遇到凌予禾的事情会失了理智?莫非他对予禾动情了? “天下之大,她一个弱女子会去哪?燕儿,她有没有提过她想去何处?你快想想。”他又揪住燕儿,苦苦追问。 “我”她就算知道,被灏少爷一吓,大概也忘得差不多了。“你你先放开我,你这样,教人家怎么说?” “是啊,灏儿,你先放开燕儿,有话慢慢说。”楚剑辉拉开楚星灏的手,赫然发现他的手心全是汗水。 灏儿真如此重视予禾! “你快说。” 燕儿惊吓地轻拍胸口,喘了口气道:“小姐好像提过要去凌老爷的坟上祭拜。” “嵩馆!”楚星灏闻言转头就往外冲,连在门口揰倒了姗姗而来的李依瑜也没道歉,一古脑地往前跑。 “灏哥哥!”李依堬大声呼喊,没得到任何回应,气得她猛捶地,吓得一干侍女急忙拉起她。 “灏儿他”伍芊芊望着楚星灏远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楚氏夫妇交换了个眼神,楚剑辉点点头道:“予禾真行,不愧是凌大哥的女儿。” “老爷,要不要派人去找小姐?”燕儿护主心切。 “笨燕子。”楚星磊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笑道:“我大哥都亲自出马了,你还担心什么?” “唔!”燕儿暗地又踢了楚星磊一脚,而后马上躲到伍芊芊背后,令他又怒又气又无计可施。 伍芊芊没空理会他们两人,只轻叹一口气“我们待予禾这般好,她为什么要走呢?” “大人,”楚剑辉对妻子耳语“答案正走进来了。” 伍芋芋一抬眼,不正是湘莲公主嘛! “楚叔,灏哥哥去哪里?瞧他神色如此匆忙。”李依瑜一进门就问。 “他呀,”楚剑辉抛给妻子一个了然的眼神“去追他的未婚妻予禾。” “追?她不见了?” 看着李依瑜一脸想笑又拚命忍住的模样,伍芊芊心下已明白了七、八分。 事情和瑜儿有关。 “嗯。她今早不见了。” “噢,这样啊,那真是可惜。”她佯装惋惜“那你们忙,我先回房去了。” “公主慢走。”楚剑辉有礼地将她送走。 “依堬怎会做出这种事,逼走予禾对她有什么好处?”伍芊芊颇觉痛心。 “什么?”楚星磊与燕儿同时问。 “夫人,此处不宜多言。”楚剑辉用眼神支开碍眼的楚星磊与燕儿。 两人只得悻悻然被踢出去。合上大门,楚氏夫妻两人交头接耳,却什么也听不明白。 “燕儿,听不见耶。”楚星磊埋怨。 “我有法子,附耳过来。” 一出谍对谍的精釆好戏随即在楚家堡上演 南苑淮远馆里的嵩馆。 一身白衣的女子正站在写着“爱卿凌渊祺之基”、落款是“李世民”的墓碑前, 她将一束开得灿朋的黄菊放在墓碑之前“爹,女儿予禾来看你了。”话一出口,予禾不禁哽咽。 她在墓前跪下,从怀里掏出一束青丝“娘很想你,临死之前,特地剪下这束发丝,以示与你结发一生,矢志不渝。” 予禾用手在凌渊棋的坟上拨出一个小坑,将发丝恭敬地放进坑里,再将之埋台。 “女儿现在就将它交给你,让娘的心一辈子都和你在一块。”她双手合十,对着墓碑低喃“女儿不孝,不能侍奉爹灵前,远望爹能谅解。日后女儿定当再来爹爹坟上,焚香祭拜。” 她再深深一拜,依恋不舍地站起身来,望着与她无缘的父亲的墓,心头百感交集。 一狠心。身子一转,决心不再回头。 楚家堡没有什么值得她眷恋的了!天地之大,必能找到她凌予禾的容身之处。 可是,在她心头隐隐作痛的是什么呢? 其实在她下定决心走出紫麒楼时,心底的某个角落仍希望楚星灏能像上回一样阻止她离去,但是他没有。 这回她真的得走了。离开楚府,离开楚星櫇。 她背起包袱,迈开步伐。 才走了两步,她倏地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她脑子一晕、身子一软,就倒地不醒。 从她身后的草丛中跃出两个人,走在前头的那人道:“老大,成功了耶,她晕过去了。” “好,把她绑起来带走。”蒙着面的黑衣人冷冷地交代完就走了。 “是,老大。”他迅速将不省人事的予禾捆绑住,粗鲁地将纤细的她撗挟在腋下,赶紧跟上黑衣人。 马嘶声与马蹄声接连响起,一阵烟尘过后,三人两马已失去了跱影。 一个时辰后,楚星灏骑着炙风火速抵达嵩馆,无边无际的原野,除了几座墓冢外,只有一束黄菊,却编寻不着予禾的踩迹。 “予禾,你在哪?快出来!”他气急败坏地大喊“你再不出来,等我找到你,非把你好好揍一顿,你快出来。” 楚星灏叫了好一会,但除了自己声音的回音外,再也没有别的动静。 难道予禾已经走了?他终究迟了一步? 应该不会啊!他离开紫麒楼时曾经放了烽烟,覶令楚家堡各部人马加娌戒备,尤其炙风的脚程这么快,不可能拦不到她。 “灏少爷!”一骑人马从远处驰近。 “南苑关口受袭,兄弟多人被伤,是两个蒙面人所为,听说还掳走一名疑似凌姑娘的女子。”为首的轩昂男子下得马来,向楚星灏报告。 “你有没有派人去追?” “他们的行踪都在掌握中,灏少爷请放心。” “放心?”楚星灏冷哼一声“飞渝,之前我已放了烽烟,要各部谨慎戒备,结果南苑被袭不说,居然还让外人在楚家堡掳人,全身而退。” “这”负责镇守南苑的段飞渝单膝跪下,双手抱拳道:“是飞渝无能,辱没了楚家堡的威名。” 楚星灏危险地眯起眼“你有事瞒我!” “飞渝不敢。” “你还不说?” “灏少爷”段飞渝面露愧色地低下头。 “你果然有事暪我。”楚星灏微叹一口气,心中虽是十分担心予禾的安危,但他也没敢忽略情如兄弟的段飞渝不寻常之处。 段飞渝武艺与他不相上下,他专精拳脚,飞渝则精剑术。只因欠了他一笔人情,才会屈就楚家堡南苑关主之职。 而今却有人能在他把关之下还能全身而退,放眼江湖,还真找不出几人,而段飞渝必然知道对方是谁。 “我早该知道暪不过你。” “是谁?” “我师兄狐中仙欧阳智。” 欧阳智?是古墓派的人! 楚星灏脑中一阵混乱,他一直不知道段飞渝的来历背景,如今 “你是江湖传闻最神秘的古墓派弟子?” “是。”段飞渝站起身来“我师兄犯了门规,被逐出师门。我们师兄弟一场,所以 “所以你放了他。”楚星灏替他接话“那你为什么也涉足江湖?古墓派不足向来不介入江湖事?还是你也被逐出师门?” “这是秘密。”他的眼神顿颇哀伤。 楚星滪也知不该再问“那他们往哪去了?” “探子方才来报,他们是往杭州城去了。我已经通知杭州各分部紧密监视,伺机救出凌姑娘。” “好,那就别耽搁了。大伙快赶到杭州。” “你不怪我放走他?”段飞渝一顿,没马上跟上去。 “若是我的好兄弟,就别净说些废话。” 两人目光相对,毋需赘言。段飞渝飞身上马,一大队人马随即往杭州疾奔而去。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杭州城出现了两个武装打扮的俊朗男子。 楚星灏骑着炙风,剑眉紧蹙、薄唇紧抿,鹰般的黑瞳中盘满了焦急与怒气。 “灏少爷,我师兄他们就在前头的隆升客栈。”段飞渝沉声禀报。和楚星灏相较,他的眉宇间少了些许的沉稳与严肃,却多了随性自在,潇洒不羁。 楚星灏扬了扬眉“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吧!” “是。” 一双骏马腿儿一扬,尘沙滚滚,转瞬间,人马已在数丈外。 第五章 怎地昏沉沉的?予禾摇晃着不很清醒的脑袋,总觉得里头有一队士兵在操练。 她慢慢张开眼,明亮的光线又令她眼儿一闭。 “老大,小娃儿醒了。” 是谁? 予禾强迫自己睁开眼,直至适应了光线后,她才瞧清椅子上坐着两个人。 她从没见过的两个人。 “你们是谁?”她试图动作,才发现自己已被捆住,于是努力挣扎。 “小美人,你别白费力气了,这绳索是用天山雪蚕吐的丝制成的,你愈挣扎只会愈揪愈紧,根本扯不开的。”离她最近的那人说着。 予禾顿时清醒了,停止无谓的动作,抬起无畏的眼眸问道:“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捉我?是不是捉错人了?” “咦,你不害怕!这倒新鲜。”那人又道。 予禾乘机瞧清楚这两个人的面容,一直跟她对话的那人长得很壮,容貌奇丑,看起来就像大坏蛋。 坐得稍远的那人长得眉清目秀,可是眼神很冷,教人忍不住打哆嗦。 “我家又没钱又没势的,你们肯定捉错人了。”她涸葡定地说道。 说她不害怕是骗人的。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在陌生的地方、被陌生人挟持。又搞不清楚原因与理由,任谁都会觉得恐怖。 “你叫凌予禾吧!” 这真令人难以置信,他们没捉错人。 “你们真的没弄错。” “是啊!我们老大办事从来不出错的。” “是哟!”予禾没好气地应淔, “阿久,别理她。”沉默已久的欧阳智突然开了口。 这人真是个大冰块,连说话也冰冷冷的,难怪她怎么瞧,都觉得丑丑的阿久比较顺眼。 她忍不住想起老是惹她生气的楚星灏,他现在不晓得在做什么?说不定正为她的离去手舞足蹈呢! 哼,有湘莲公主陪着他,他最好去做大唐的驸马爷,她一点也不希罕! 她显然已经忘了是自己偷偷不告而别,同时也是她不要楚星灏这个夫婿的。 “是。”阿久话声末落,忽闻外头一阵騒动,厢房的门砰地被踼破。 “贵客到了。嗯,也该是时候了。” 阿久顺手抄起家伙,警戒地看向门口的两个人。 “楚星灏!”予禾惊呼。“小丫头,你真会给我找麻烦。”他的语气像是觉得予禾是个大累赘似的。 乍见他的喜悦消失了,她嘟着嘴道:“我又没叫你来救我。” “如果你不私自离堡的话,会遇上这种事吗?” “那你走呀,不要救我。阿久,把他们赶走。”她吆喝着捉她来的歹徒。 “小美人,你没搞错吧,我们是把你绑来的坏蛋咄。”阿久搔着头不明究里“怎么反过来要我们把救兵赶走,有这种道理的吗?” “予禾,你真是胡闹。”楚星灏哭笑不得地斥责,她不晓得他有多担心吗? “我才不是胡闹呢!”她转过头瞥向不发一语的欧阳智“冰块,你们那么辛苦才把我捉来,千万不要让他们把我救走哦!”欧阳智的面孔顿时有某种程度的扭曲,只是不明显。但和他相熟十多年的段飞渝却无法忍着不笑。 “冰块!”他早就想这么叫师兄了“真适合你呀,师兄。”他笑得不可遏抑。 “你也认为适合啊?我就想他长得那么冷,就像是冰窖里头的冰一样。”她眸中发出兴奋的光彩。 “对对对。”段飞渝迭声附和。 “你是谁啊?你那么聪明,千万不要跟楚星灏那个大白痴走太近,会变笨哟!” “凌、予、禾!”楚星灏强自忍耐的低吼。段飞渝惊异地瞧着楚星灏失去控制的样于,打从与他认识以来,这是第二次见他失控。 而第一次就是刚刚由嵩馆飞奔到杭州时,从不鞭马的他,竟然鞭打了炙风好几下。以最快的速度驰向杭州。 为此,原本就追不上炙风的众家马儿更是只能望尘兴叹。害他只得舍马而行,使出精椹的轻功快速追赶上来,否则现在在这儿的大概只有楚星灏一人。 由此可见,凌予禾对他的重要性非比寻常。他还任由她骂白痴呢! “飞渝,别像个傻瓜似地盯着我。我们是来救人的,记得吗?”楚星灏叹了一口气,明白自己的形象已毁。 段飞渝连忙整整神色,摆出严肃的表情。 “欧阳智,你捉予禾到底是想做什么?”楚星灏眼儿一眯,浑身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 “总算有人记得什么是正事。”欧阳智冷冷地道。 “师兄,我也不懂,你捉她究竟是何用意?”段飞渝也好奇极了。 “很简单。”他依然不带一丝情感“我要龙凤镯。” “龙凤镯?”予禾不满地瞪向“冰块”她可没听过什么龙凤镯。 但楚星灏与段飞渝却明显地吃了一惊,欧阳智竟想要江湖上传言藏有藏宝图的龙凤镯? “师兄,你想找宝藏?可是龙凤镯已经失踪几百年了,至今无人发现。” “不,凤镯在楚家堡。”欧阳智的语气肯定。 “灏少爷,真的吗?”段飞渝诧异地转向神色自若的楚星灏。 “你真不愧是狐中仙,居然连楚家堡最机密的事都知道。”他眼中闪过一丝对欧阳智的敬佩,这事连楚星磊也不知晓。 而他若不是要和予禾成亲,恐怕他那对老奸巨猾的父母也不会告诉他。当年楚、凌两家许下婚约时,便是以龙凤镯为凭。龙镯在予禾身上,凤镯则在楚家。 “只要你将凤镯交出来,我就把凌予禾放了。否则”他语气十分冷冽。 “否则怎样?” “别怪我手下无情。” “难不成你想把我杀了?”予禾实在无法置信“为了一个不值钱的镯子,你就要把我杀了,你也太残忍了吧!” “闭嘴,丫头。”他凌空点住她的哑穴,冷眸定住楚星灏“怎样?要不要救她?” 居然叫她闭嘴!予禾气得想破口大骂,却只能张大嘴巴而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未免太高估她的身价了!她抵得上一大堆宝藏吗?”楚星灏也用同等冷冽的声音回予禾狠狠地瞪着他,这该死的楚星灏真是小气,一个镯子又不值多少钱,还不肯拿来换她。真是可恶至极! “既然如此,下个月十五的婚礼上少了新娘也无所谓啰?” “你居然连这事都知道!”楚星灏真的吓住了,要与予禾成亲的事唯有楚家堡的人才知道! “楚家人向来最重然诺,我相信即使凌予禾尚未与你成亲,你也已经将她视为妻子。你绝不会坐视不理的,不是吗?” “师兄,没想到你居然变得如此卑鄙!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威胁人,你还算是个男人吗?”段飞渝在旁发出不平之鸣。 “这你就管不着了。”他毫无温度的目光扫向楚星灏“人我可以先还你,可是” “可是什么?” “我已在她身上下了七日断肠草。七天之后,我会在西湖环翠楼等你,你若没将凤镯带来,解葯我就没法给你,届时她就会毒发身亡。” “你好阴毒!”楚星灏听见禾予中了毒,再无法理智冷静。 欧阳智冷笑“记住,七日后西湖环翠楼见。如果你没来,后果自理。” 他迅雷不及掩耳地抛出一枚烟幕弹,身影一闪,拎着阿久飞身往窗外掠出。 “欧阳智!”楚星灏追至窗口时,他们早已失去踪影。“该死!” “他一向滑溜地像只狐狸,否则也不会有狐中仙这个绰号。” “你说得倒轻松。”他瞪段飞渝一眼。 “他是我师兄,没人比我更了解他。”段飞渝不在乎地耸耸肩。不过师兄怎么会想要龙凤镯呢?欧阳智并非贪财之辈,其中必有隐情,他得查个分明。 “现在应该先把凌姑娘放了吧!”他指指予禾。 楚星灏顺着他的手瞟去,瞧见坐在墙角,被捆住手脚,狼狈不堪的凌予禾。 见她眼露重重杀意,他毫不怀疑她此刻最想置他于死地。 见段飞渝缓步走向予禾,楚星灏忍不住喝道:“你想做什么?” “既然你一副不想动手放她的样子,我干脆自己来。”他懒洋洋地答,伸手就要替予禾解开穴道。 “住手。”楚星灏身影一跃,推开段飞渝“我来。” “你来就你来,何必推那么大力。”段飞渝不很真心的抱怨。 楚星灏在她颈上轻轻一点,予禾马上破口大骂:“你这个大混蛋,遇到你除了倒楣以外,还是倒楣。为了个破镯子,我被人捉了也就罢了,你居然还说我比不上衣个烂镯子。你比那个冰块还冷酷无情、低级下流!” “我是为了救你。” “救我?哼!是人家不要我,才轮得到你救,亏你还敢在这儿说大话。拜你之赐,我身上都中剧毒,快要死翘翘了。”她气呼呼地道。 “瞧你骂人还挺溜的,一时半刻还死不了。”楚星灏站起身,朝段飞渝使个眼色,渝,现在没事了,我们出去喝两杯怎样?” “好哇!好久没把酒言欢,今天我们就喝它个不醉不归。”他会意地附和。 两人说着当真就一道往门口前进,急得予禾大喊:“喂,你们还没给我松绑就要走啦?” 楚星灏抛给她一抹气死人的笑容“既然你嫌我是扫把星,我当然得离你还点才行。你自求多福吧!说不定那个比我好一点的冰块会回来救你呢!” 话一说完,他们两个就真的走了。 “你”予禾咬牙切齿地大喊:“楚星灏,你去死吧!” 但任凭她喊破喉咙、气得半死,却依然没半个人理她。 约莫过了一刻钟,予禾已然喊累了,靠着墙边歇息。 “予禾,你还好吧?”不知何时,楚星灏已悄悄来到她跟前。 “你”她正想骂他,而他像看穿她要说什么似的,马上用手轻捂她的唇。 “你一下子不跟我顶嘴是会死啊!”他莫可奈何地叹着,谁知她竟一个动地猛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你是要骂我为什么丢下你不管,对不对?” 见她点头,他又接着道:“你身上绑的绳索是用天山雪蚕吐的丝制成的,普通的刀刃压根没办法砍断,所以我得去找一把神兵利器来救你。” 予禾面露愧色,温吞地点了下头表示明白了。 “这样好了,”基于以往的经验,楚星灏才不信予禾会不再找他庥烦“我们来打个商量,我救你,那你不要再动不动就跟我抬杠,行不行?” 予禾没好气地对他翻白眼,救人就救人,哪来这么多废话,这人还真不干脆。 “这手段是有点卑鄙,不过我也只是想跟你和平相处。我们又不是仇人,你何必老是对我恶脸相向?停战,好吗?”楚星灏很诚恳地道。 予禾仔细想了想,他说得也对,她在他面前的确蛮横又无礼。他其实可以不用理会她,甚至将她当成疯婆子,但他没有。 他从来不对她说任何重话,而她却篓篓以言词挑拨他。他也没像张大坤一样,一不开心就揍她出气。 相反的,他待她很好。或许她就是明白他的好,所以才格外挑剔他。 因为爱上他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怎样?好是不好,你也点个头,或是摇摇头,我才明白你的意思。” “嗯。”予禾轻轻点了下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烦是不烦?予禾又白他一眼。 楚星灏举起刀轻轻一划,难解的绳索立时断裂。 久被秷梏的予禾霎时重获自由,开心地想马上跳起来手舞足蹈一番不过只是“想想”而已。 她的手脚因被绑得太久,全都酸麻得不能行动,骨头也隐隐作痛。 “呀!”她只不过要将手微微伸直,却疼得几乎要了她的小命。 “别动。”楚星灏急忙拉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帮她推拿“很疼是不是?” “都怪你,那么久才放我。”她还是忍不住埋怨。 “予禾,我们说好的。”他提醒道。 予禾吐吐舌头“我只是说说罢了。” 他大手一张,帮她推拿四肢经脉骨骼,而他双手所经之处,顿时不痛不痒,痛楚全消。 “喂,楚星灏,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她没话找话说。 “楚家堡到处都有眼线,要找你并非难事。” 原来楚家堡的势力如此庞大! “我不告而别,为什么你还来救我?” “你希望我没来呀!”他答非所问。 他移至她身后,粗热的大掌轻轻爬上她的粉颈,为她纡解颈部的僵硬。 她有生以来,尚不曾与男子这般贴近,予禾忍不住为这亲匿的举动羞红了脸。 “予禾。”他极轻柔地唤她“为什么不告而别?你不说一声就溜走,难道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为你担忧?” 尤其是他,差点就急疯了,生怕她有个万一。结果她还是中了七日断肠草。如果可以,他宁愿代替她中毒,也不愿见她受一丝丝苦楚。 予禾一愣,吃惊于他言语里浓浓的关心“楚星灏” “叫我星灏,”他扳过她的身子“你为什么那縻倔强?嫁给我真是那么可怕的事,让你非一再地逃离楚家堡?” 他漆黑如夜空的眸子里有掩不住的伤心,予禾的心蓦然一紧。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急急辩驳。 “那是怎样呢?”他要逼她说出真心话,他无法和他不清楚的敌人打仗。 “我” “你想不出借口是吗?别白费力气了,我晓得你打从心里讨厌我。” 予禾还是说不出话来。 “果真如此。”他身子一退,站了起来。 “我我配不上你。”她终于幽幽地开了口“我是个累赘。” “予禾” “别打断我的话,听我说完。”她重重呼了一口气,决定将心里的顾忌坦诚以告,不再逃避。 “打小时候起,我一直都很自卑,别的小孩有的东西,无论是吃的、用的、玩的,我一样都没有,因为我娘买不起。”她像是陷入以往的回忆,眼神一片空茫“我不怪我娘,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挣多少钱呢!但是自从她改嫁给张大坤后,日子就更惨了。我跟我娘都要出外挣钱供他花费,钱少了,便免不了一顿好打。我们身上的淤青永远不会消失,只有新的和旧的差别而已。” “天啊!予禾,我不知道”听她木然的陈述,楚星灏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她压根没听见他的话,迳自继续叙述“我娘终于在我十岁那年,耐不住生活的艰辛,积劳成疾。我们又没钱看病,小病成了大病,张大坤甚至抛下我们母女俩自生自灭。秋天还没完,我娘就走了。” “够了,够了。你别说了。”他摇晃着她,不忍见她为往事所苦。 他恨自己没能早点知道她母女俩的下落,否则予禾也不用受那么多苦。 “听完它,我没有勇气再说一遍。我什么都没有,在我的世界里,我一直只有失去,不断的失去。”她的目光回到他的脸上“我注定不能拥有!即使我今天嫁给了你,也许明天、后天,或是大后天,我就会失去你。” “我娶了你便不会负你。”楚星灏郑重起誓。 “男人总会有个三妻四妾的。”她摇了摇头“何况你是个钦琦磊落的人中之龙,多少女子渴盼能得你青睐,我又如何与人相争?”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他只要予禾,别的女人全不在他眼卜。 果然他只要李依瑜。她的心又抽紧了。 “我懂你的意思,湘莲公主全都告诉我了。” “瑜儿?她说什么了。” “少装出一副你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我真的不知道。” “你还在装傻!”予禾说他一眼“每个人都知道皇上很赏识你,还有意招你为驸马,你敢说没这回事?” “是有,那又怎样?” 她猛然咬住红唇,试着不让自己崩溃。她原冀望着他会否认,一切仅是李依瑜在搬弄是非,孰料 楚星灏暗自轻喟,他真是被这小女人抓住了。以往他做任何事从不向别人解释,可一遇到她,他不想解释也不行。 “你真傻,是有这件事没错,不过早就被我婉拒了。”他怜惜地摸摸予禾的面颊“瑜儿天真烂漫,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我对她只有兄妹之情罢了。” “有权有势的驸马你不做,你真奇怪。”予禾的醋劲立时消了一大半。 “人各有志。”他为她的话轻笑出声“我只想娶我爱的女人。如果是为名利而去攀龙附凤,我宁愿一生不娶。” “既是如此,你又干嘛答应和我的婚约?” “你的问题真多。”楚星灏揽腰抱起她“折腾了这些时候,你不累,我都累死了。” “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要带我上哪去?”予禾在他怀里不很真心地挣扎着。 她根本不在乎他要带她去哪,只要在他身边,她就觉得很有安全感,她相信他不会伤害她的。 “带你去休息。”他简短地回答。 “你老是这样,都不回答我的问题。”她嘟着嘴,娇憨地唝道。 楚星灏笑而不答,心中暗叹她真是个傻丫头。他说得够明白了,偏偏她别的事都聪明得紧,唯独对他的话却半点也听不懂。 若非已将她视为他想共度一生的女人,他绝不会答应这桩荒谬的婚约。 在还没见到她之前,他原已打定主意,她会有个婚礼,只是新郎不会是他,而是另一个不错的对象。 “哼,笑笑笑,你除了笑还会干什么!”她又忍不住驾他, “灏少爷,凌小姐的话可真是一针见血。平时劳心劳力的事都是我们底下的人在做,你只要在一旁等着捷报就行了,真是轻松。”在门外等候良久的段飞渝听到予禾最后一句话,立即加入损楚星灏的行列。 “飞渝,你怎么还在这儿?”楚星灏不悦地瞪他,居然和予禾一个鼻孔出气,忘了谁是主子了吗?“我不是教你回紫麒楼报讯?” “我已经派人办好了。” “那要不要我再派些工作给你?也许该让你去替炙风洗个澡,它一定会很高兴。”他不怀好意地道。 “灏少爷”要他帮炙风洗澡? 炙风是匹能日行千里的好马没错,可是脾气很坏,除了楚星灏,谁也无法靠近它,更别提为它洗澡了。他又不是不要命了,打死他,他也不去。 “楚星灏,你干嘛对他那么凶?就算人家是你的属下,你也不能蓄意虐待人家,这样可是有损你玉面蝴蝶的威名。何况我看他满顺眼的,你不要仗势欺人哦!”接着她又转向段飞渝“唔,瞧你一个大男人,不过是教你洗匹马而已,又不是教你去死,干嘛一副畏畏缩缩的乌龟样?” 她一席话竟把两个英姿飒然、雄据一方的剽悍汉子贬得一文不值,相顾汗颜。 “呃,灏少爷,你还是赶紧带凌小姐去休息好了。”段飞渝清清喉咙,礼貌地建议。 “你总算说了一句人话。”楚星灏顾不得自己楚家堡少主的身分,赶紧抱着予禾就跑,生怕她再冒出有伤他们两个男子汉颜面的话。 唔,好香哦! 闻著闻着,予禾的睡意全不见了,忍不住从暖暖的被窝里探出头。 “喂,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她猛吞着口水问道。 “你醒啦?”楚星灏在她床前生定,端着两盘令人垂涎的杭州小点“肚子饿了吧,我特地教人准备几色有名的杭州点心给你尝尝。有河诠饼、玫瑰糕、桂花酿糖、绿豆糕、荷叶饼、芝麻糊,你一定喜欢的。” 予禾迫不及待地半撑起身子凑近楚星灏,兴奋地喊道:“哇,你好棒哦,我从来没吃过这些东西耶。” 她手儿一伸就拿了三、四样糕点,想一口气将它们全吞进壮子里,可惜还来不及行动,就全被楚星澒收回盘里。 “喂,你干什么,不是要给我吃的吗?又反悔了呀!小人。” “你可真现实。”楚星灏啼笑皆非。 他将盘子摆到桌上,反手拉起心不甘情不愿的予禾,让她坐在铜镜前“我不是不让你吃,只是好歹你也该先梳洗更衣吧。你一大清早就衣衫不整的在我怀里吃早膳,若让人瞧见了,多不好意思。” “我什么时候在你怀里吃早膳了?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在你怀里?”她依然不服气地嚷 “没有,没有。行了吧?”他递过汗巾给她洗脸,她没好气地接过。 趁着她擦脸时,楚星灏拿起木梳,慢条斯理地梳着予禾凌乱的发丝。 透过镜里,只见予禾停住了动作,瞪着一双盈盈大眼惊异地道:“楚星灏,你帮我梳头?” “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我哪可能不愿意”她正愁她一头乱发该如何处理呢。 “别乱动。”他定住她的头,免得她伤了自己。 “你好厉害哦!不管我怎么梳扯我的头发,就是没法让它听话,就连燕儿也没辙,常常弄得我好疼,可是你就不会。你快教教我,你是怎么梳的,怎么都没弄疼我呢?”予禾乖乖坐好,衷心地赞叹着楚星灏的巧手。 “你想学?” 这是头一次他和予禾在一起,没有争吵、没有怒骂,她和和气气地对待他。 “我当然想学,学会了以后,我每天自己梳,再也不会弄痛自己,又可以把头发弄直,这样子真是太棒了。” 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在她的发间穿梭,不消片刻就梳了个漂亮的发型,只要再加点装饰就大功告成。 “怎样?楚星灏,你不会变小气,不教我了吧!”予禾以告诫的口气道:“男人不能太小气,否则会娶不到美娇娘的。” “我已经有妻子了。”他不在意地耸耸肩。 傻瓜,你学什么,我一辈子都会帮你料理这头乌黑又柔细的长发。 “你有妻子了!”她猛抽一口气,不让他再碰她“那你还要娶我干嘛?” 楚毗灏为她偛上一根发簪,笑道:“你就是我的妻子呀!” “你胡说个什么东西,我又没说要嫁你。” 他霸道地搂过她,邪邪她笑道:“予禾,你以为孤男寡女可以像我们这样共处一室吗?那是因为我们是未婚夫妻,下月十五就要成亲了。否则你的名节一毁,谁还敢娶你?到时你还是得嫁我。” “呸呸呸,谁要嫁你了?”她猛力推开他,腿儿一蹬,拎着一套外出衣裳就往屏风后钻 楚星灏也由得她去,等换了衣服,他就可以带她上街了。杭州城的奢华繁荣可不逊于长安,想必予禾也不曾见过如此阵势,他想让她开心开心。 “我换衣服,你要把眼睛闭起来哦。”屏风后头传来踌着的叮嘱。 这小丫头! “我出去等你。”他是玉面蝴蝶,可不是采花贼。 “好,那你赶紧走。”她迫不及待地赶他。 他人品有那么低吗?唉! “等你换好衣裳,吃完早膳之后,我带你到城里的市集逛逛。” “真的?”她兴奋地加快了速度“你等我,我很快的。” 听见衣裳落地的轻微声响,他才发现自己的定力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好,一个凌予禾竟让他心猿意马起来,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 “我出去了。”他几乎是狼狈地破门而去。 靠在门上,楚星灏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或许真爱上这个不想嫁给他的顽固丫头了! 第六章 “我从不知道杭州城有这么大、人有那么多。”这是予禾踏出客栈所发出的第一声赞 “傻丫头,你不过才踏出客栈门口。这儿还不够看,前头才真正是热闹呢!”楚星灏怜惜地拂开予禾额前的发丝。 “还有更热闹的地方?”予禾的眸子闪耀着晶亮的光芒“我还以为这儿就很热闹了。走,快带我去。”她拉着楚星灏的衣袖,就要往前头走去。 “好,你别急。”楚星灏缓住予禾的脚步,将她的手反勾在自己臂弯,看起来就像一对夫妻。“我们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慢慢逛,让你玩到不想玩为止。” “你可不能食言哦!一言为定,打勾勾。” 他望着她伸出的小指发愣,面有难色地道:“打勾勾?我不好吧。” 他已经很久不做这种事了,万一被哪个认识的人瞧见,他一世英名岂不毁于一旦。 “你是不是存心诓我?”她怀疑地瞄着他。 士可杀,不可辱! “勾就勾吧!”他抱着坦然就义的伟大情操勾住她的手指,大不丁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 好死不死,段飞渝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现身,目睹了他家少主正和一个弱女子“打勾勾”! 天呀!打勾勾,多么屈辱的动作呀! “灏少爷,你在打勾勾啊!还是这是新的武功招式?”段飞渝揶榆道。 扁是看见楚星灏难得的面河邡赤,他就觉得跑这一趟很值得。 “飞渝,你真的很闲是不是?为什么最不需要你的时候,你老是在我身边打转。”楚星灏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灏少爷,话可不鸵这么说,你是楚家堡少堡主,出门在外一定要有护卫,我可是特地来保护你的。” “我需要你的保护?” 段飞渝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楚星灏的武功好歹也排得进武林前五名,要伤他可非易 “我讲错了,我是要保护凌姑娘。凌姑娘不会武功,多一个人看着,多一分安全嘛。” “照顾予禾我一个人就行了,你不用再来凑热闹。你去忙你的事。”楚星灏拉过予禾,就要迈开脚步往前走去。 哼,摆明就是嫌他碍眼嘛!楚星灏不要他跟,他就偏要跟。再想到可以看见类似刚才的好笑举动,他就十分兴奋,以后就可以经常糗他了。 “喂,等等。”走没几步,予禾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 “楚星灏,我觉得觉得”她欲言又止。 “你觉得不舒服是不是?”该不会是七日断肠草的毒性发作了? “不是,你别穷紧张。只是”她指了指段飞渝“他不能跟我们去,好可怜哦。我们带他去好不好?” 面对她那张楚楚可怜的面孔,他连拒绝都不会说了。微一沉吟,他没好气地喊道:“飞渝,一起走吧!” 段飞渝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好歹也是堂堂的男子汉,居然被形容成“好可怜”这救他颜面往哪放! “飞渝你快一点,不然我和楚星灏不等你啰!” “好,我马上来。”为了看好戏,还是忍着点吧。他长腿一跨,随即跟上他们。 待到了大街,人潮汹涌不说,光是摊贩商家就排成一条望不到尾的长龙,更别提那杂耍的、卖唱的、耍猴戏的、卖膏葯的、说书的 予禾看得眼花缭乱,每一样瞧来都新鲜有趣。 “热闹吧!” “嗯,好热闹呢!楚星灏,我们先去玩什么好呢?”她的目光四处搜索,兴奋的情绪也感染了他,他已许久没这般放松自己。 予禾的视线最后落在一小群人前“那里好多人耶,我们过去瞧瞧。” 没给他反驳的机会,她拉着楚星灏就往人群里钻,段飞渝亦一并跟上。 “大伯、叔叔,借过一下!” “小丫头,你跟人家来凑什么热闹。前头是人家小姐卖身葬父,你有钱买人家吗?”一位老伯拦下她道。 “卖身葬父?这么可怜啊。”她面容戚然,回头对楚星灏说:“我们快到前头看看。” “嗯。”他好像没有反驳的余地。 不一会儿,予禾与楚星灏就站在最前头,看见一位素衣女子跪在地上,年纪应该不出十二、三岁,看起来弱不禁风,在她身而有一张写着“卖身葬父”的纸片。 而在小姑娘面前站了两个衣着光鲜,一看就是有钱人模样的中年男子,正对她评头论 “啧,这小姑娘这么瘦弱,大概也做不了什么事,买她回去恐怕还得多花些银两养胖她,不划算,太不划算了。”说话的这人颈前还挂着一个算盘,一副精打细算的计较模样。 “钱名此言差矣。”他身边色迷迷的家伙开口道:“这姑娘眉清目秀的,日后铁定长得标致,买回家当丫环是再好不过。” “那朱兄打算出几两银子?” “五两银子该够买副好棺材了。” “五两?太多了吧!照我看,只要二两银子就够了。” “钱老,你真是精打细算啊!”予禾一听就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下流主意,气得猛瞪他们两个,这一瞪倒使他们注意起予禾来。 “哇,好个水灵的美人,不知卖入飘香院能值多少银两。” 他们竟不知死活地批评起予禾,还淫秽地打量她全身上下。 “钱名,你别满脑子只有钱,”色鬼目不转睛的盯着予禾“像这样难得一见的美人,最好是养在自个儿家中好好欣赏才是。” “朱兄高见,钱某佩服。” 原来这两人是杭州有钱的富贾,钱务善爱钱,却为富不仁、刻苛吝啬;朱继荣好色,迷恋烟花不说,又爱轻薄良家妇女。大伙积怨在心,却也莫可奈何。 予禾哪忍得住这口气,正待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无耻之徒,两道无形的剑气抢在她之前,倏地扑向那两个正开怀大笑的家伙肚上,霎时两人全跌坐在地上柬翻西滚,猛抱着肚皮喊疼。 谁也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大伙全都在心底叫好。 予禾拊掌大笑“活该!谁教你们没事乱说话,心怀不轨,得到报应了吧!” “予禾,你别再招惹他们了。” “我哪有惹他们,是老天爷在惩罚他们,我连笑笑他们都不可以啊!”老天爷?他就是老天爷!这傻丫头还搞不清楚是谁在帮她! “可以。”楚星灏很无奈地点点头“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好不好?” “啊,不行。”她惊叫。 “为什么?”话一出口,楚星灏就知道答案了。 顺着予禾的目光望去,钱务善正坐起身,嚷着要家丁痛揍当众耻笑他的予禾。 他们连逃的机会也没有,一群持刀拿棍、面目凶恶的彪形大汉,马上将楚星灏与凌予禾团团围住,方才围观的群众也一哄而散,各自找安全的地方看戏。 “你们要干嘛?” “要干嘛?小姑娘,你这话问得真是可爱。你也不打听打听,在杭州城谁都能得罪,但是你竟敢招惹我们钱大爷,这就” “我又没做什么。” “就算你什么都没做,凭你的姿色,也够资格来服侍我们钱大爷和朱大爷。”一群人相顾猥亵地狂笑。 “你们卑鄙、下流!”予禾不自觉地贴近楚星灏,她觉得这些人肮脏透了,比张大坤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他在她耳边小声地道。 “喂,你们还不快把那个女的给我抢过来!”朱继荣不耐地喊道。 “是,朱大爷,我们马上就把这个香喷喷的美人送到你怀里。”一群人不断地逼近,围成一个很小的圆,似乎就要将他们吞噬。 事情在一眨眼间结束。 没人看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没人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只知道当这群人举起家伙要攻向凌予禾时,一道凌厉的拲风一扫,他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不约而同的全都倒地。 所有人都看呆了,包括“目击者”凌予禾。 “你”她只能挤出这个字。 他好厉害哦!一下子就把二、三十个人解决了。 “我怎么了?你怎么连话都不会讲了?哎,真糟糕,我要娶个笨蛋做妻子了。”楚星濑装出很哀怨得表情逗她。 “我才不事笨蛋呢,白痴!” “笨蛋和白痴岂不是天生一对。”他露出气死人的笑容,气得予禾牙痒痒的,把方才想赞美楚星灏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你不要把我和你扯在一起行不行,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刚才是谁死命抓着我不放?” “我没有。”她气弱地低下头,一抹晕红已染上宵白的颊肤。 楚星灏正待取笑她,钱务善与朱继荣巳站直身子,兀不知死活地嚷道:“你有胆就不要走,我们等会儿就带人找你算帐!” 一番威胁的话说得颤巍巍的,楚星灏听了也不由得笑开了“我随时奉陪。” “好小子,你给我等着。”发出这等豪情壮语之后,两个人马上挟着老鼠尾巴。领着一干徒子徒孙逃之夭夭了。 “好个英雄救美!灏少爷,你愈来愈了得了,飞渝佩服。”段飞渝不知从哪个石头缝里忽地冒出来。 “你这家伙,方才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出现,现在倒来说风凉话。”楚星灏十分不满意他这位属下兼好友。 “是嘛,飞渝。”予禾也忍不住抱怨“亏我还帮你跟楚星灏这个大白痴求情,让你踉我们出来,结果我们有难,你倒躲在一旁逍遥,真是比楚星灏还差劲!难怪你是他的属下。” “喂,你教训飞渝干嘛又扯到我头上!闭了个弯还是在骂我。” “哼,物以类聚,你和他半斤八两。” 段飞渝倒落得轻松惬意,反正凌予禾再怎么骂,楚星灏都摆脱不了干系,他也吃不了什么亏。 倒是他们小俩口是愈吵愈亲热,口头上你来我往,危急时却又彼此关切。也许再过不久,他就吃得到喜酒了。 “飞渝,你笑得倒是挺开心啊!”楚星灏“关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懊死,他一时不察,笑得太过“大声”竟让楚星灏与凌予禾全把注意力转回到他身上。他暗暗叫了声苦,心知无法再轻松过关。 “没有啊!灏少爷听错了。” “难不成我也听错?可我明明听见有人在笑啊。”予禾灵活的眼珠一转,说道:“哎呀,一定是我听错了,怎么可能有人笑得比猪叫还难听呢!飞渝,你说是不是?” 好贼的小姑娘!摆明在骂他,还要他开口附和。 “凌姑娘怎么说就怎么是啰。”段飞渝自认倒楣地应和,他再怎么掰也掰不过这位巧言善辩的未来少夫人。 “飞渝,看不出你也有吃瘪的一天。”楚星灏见状不由得取笑他。 “彼此彼此。”他抱拳一揖,不留情面地道:“灏少爷,请不要五十步笑百步,其实你比我更惨,不是吗?” 毕竟要和这损人小煞星过一辈子的是楚星灏,不是他嘛! 楚星灏但笑不语,倒是予禾不甘寂寞,冲着段飞渝贼兮兮她笑着,让人看了不禁头皮发庥,不知她又想出什么馊主意要害他。 “凌姑娘,你干嘛盯着我猛笑?”他开始后悔跟出来了。 “飞渝哥哥,我有事想拜托你耶。”她跑到飞渝跟前猛扯着他的衣袖,嗲声央求着。 “你有什么事?快说吧!”段飞渝哭丧着脸,想甩开她的纤纤小手。 难道她没察觉楚星灏从她背后射出一道又狠又锐利的视线?她若真想置他于死地。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吧。 他绝对有理由相信此刻楚星灏已经气疯了,如果眼光能杀人的话,他恐怕已经死了万 “你先答应我,我才说。” 现在别说是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千件事,他全答应。 “我的姑奶奶,你就快说吧,否则我会被你害死。” “那你是答应啰?” “是,是,你说什么,我全都照办。” “食言的人是小猪哦!”段飞渝的脸色愈来愈难看了,青色和白色交替出现“我知道我不会做小猪的。拜托你赶紧说好不好?”为什么她不去整楚星灏,反而来拿他开刀? 予禾样出一抹比牡丹更艳丽的灿烂笑容,不疾不徐的说:“飞渝哥哥,这件事其实很容易的。”她朝段飞渝身后揩去“我要你照顾她三年。” 她?她是谁? 他转过身去,看见那个卖身葬父的小女孩。 “什么?”这算哪门子要求! 要他一个大男人去照顾个黄毛丫头?太强人所难了吧!他才不干口 “太简单了是不是?”予禾笑吟吟却又十足不怀好意地逋:“我就知道飞渝哥哥人好心地又善良,而且绝对不会不遵守诺言的。” “我”他烦乱地猛搔头“要我买她可以,帮她埋葬父亲也行,但教我去照顾一个小女孩三年,太”太难了。 予禾却硬将他的话截断“太轻而易举了是吧。你就甭客气了,我们赶紧过去帮小姑娘处理她父亲的后事。” 她眼明手快地拉住段飞渝的手。丝毫不给他争辩的机会,就往一身素衣的女孩走去,引得目睹全程经过的楚星灏不禁莞尔。 能将向来长袖善舞的段飞渝设计成功,不仅报了方才不顾他俩生死的一箭之仇外,又能帮助可怜的小女孩,他的予禾当真了得。 他的予禾?是的,他的予禾。不知不觉中,他已将她视为心里重要的人。 楚星灏露齿一笑,跟上去瞧段飞渝吃瘪的糗样。 “嘿,小姑娘。”予禾蹲在女孩面前轻唤。 “你要买我吗?”女孩怯怯地抬起头,声音细细小小的问。 “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楚家堡的人。我叫凌予禾。” 楚星灏剑眉一挑,她是楚家堡的人啊!那怎么还敢对他这个少堡主不敬呢?改天他非得好好问问她。 “我叫胡知非。你们想买我吗?”胡知非澄澈如镜的眸子里有掩不住的哀伤,但她仍然故作坚强地问。 小女孩的眼神让予禾想到自己的遭遇,更加强地想帮助知非的决心。 “嗯,我们飞渝大哥想帮你。”她拉过一时尚不能接受事实的段飞渝“他会为你处理你父亲的后事,而且他也会照顾你直到你能自立为止。” “真的吗?”知非不太敢相信。 “楚家堡的人向来言出必行。”她重重捏了面无表情的飞渝一下。 “嗯。”他不情不愿地点丁点头。 “知非妹妹,你放心,以后的日子你就不用担心了,全交给飞渝哥哥就行。” “真的可以吗?” “真的可以。”予禾十分坚定地点头“我们现在就去为你父亲安排后事。” “予禾姐姐、飞渝哥哥,谢谢你们。”胡知非说着就要磕头。 殷飞渝抢先一步扶住胡知非下官的身子,粗声道:“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不用向.我们磕头。” “可你们要帮我呀!”胡知非抬起头望进段飞渝眼里“知非无以为报,心里很过意不去。” 四目交会的刹那,似乎隐约有一股莫名波动窜过。 段飞渝避过她纯真信任的目光,顺势将跪着的胡知非拉起来,然后退到一旁。 予禾适时接上话道:“没关系,反正楚家堡大得很,而且也很有钱,不多做些善事怎么行呢!” “予禾,你要做善事,也得先成为堡主夫人吧?”楚星灏在她身后懒懒地道。 “你少啰唆。”她白了他一眼“我是替你们楚家积德,免得楚家被你这个呆瓜给弄垮了。” 是哟!好像他罪孽有多深重似的,天知道楚家堡会有今天的庞大规模,多半来自他的励精图治、领导有方。 “予禾姐姐,他是谁?”知非纳闷的问。 “他啊!是不相干的人,你别理他。”予禾没好气的漫应。 “凌、予、禾!”楚星灏拉过她,低沉地道:“我想我们需要沟通一下。” “我们不需要。” “不,我们要。”他涸葡定地道。 他需要“好好”和她沟通一番,否则这女人永远学不会尊重他。 “飞渝,如非姑娘的事全交给你了,我和予禾有要事待办,先走一步。” 段飞渝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和你无话可说。”予禾倔强地嘟着嘴“我不会和你走的,我要陪知非妹妹。” “你会和我走的。” 他自信满满的样子令予禾心生警惕,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趁她一个闪神,楚星灏拦腰将她抱起,俐落地往肩上一放。 “你干什么?”她猛捶着他的背努力挣扎“快放我下来。” “该有人教教你礼貌了。”楚星灏丝毫不为所动,朝飞渝与知非挥了挥手,扛着予禾走 “我不要!飞渝哥哥、知非妹妹,救救我!”予禾很委屈地喊着。 “予禾姐姐不会有事吧?”胡知非担忧地问道:“飞渝哥哥,我们要不要去救她?” 段飞渝笑了,是幸灾乐祸的那种笑,显然他已经恢复好心情。“你不用担心,她没事。” “真的吗?她好像很危险耶!” “没事,没事。我们先去处理你的事吧,别管她了。” 提到她的事,知非不由得目光一黯,无力地道:“哦。” 段飞渝突然很想安慰她,拉过她的手,以他从未用过的轻柔语调道:“以后我会照顾你,有我在你身边,你不会是孤单一个人的。” 不知为了什么,他的话对她有莫大的安定效果。她相信他的话,也相信他绝对会遵守他的承诺。 “飞渝哥哥” “走吧。” “嗯。”虽然挤不出一丝笑容,却紧紧握着他宽厚的大手,将信赖交给他。 “快放我下来,你这个无赖。”予禾在楚星灏肩上不住地拳打脚踢。 可恶的楚星灏竟一路将她扛回客栈,她从没如此丢脸过。 “你实在很吵。”他一脚踢开房门,再用空着的左手关上门扉,以防有人被他们争执的声音吓着。 “你还敢说我,不瞧瞧自己是什么德行。”她力气输人,嘴上可不输人。 楚星灏真想大叹一口气,他将肩上的小庥烦放到雕花的木椅上。 “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你非得处处与我针锋相对。”他在她面前坐定。 予禾眨动长长的睫毛,一脸无辜地应道:“我才没那么无聊和你作对呢!” “那你老是骂我自痴、傻瓜、笨蛋、无赖诸如此类不雅的言词,该作何解释?” “那个哦?那个是”她目珠子不停地转动,拚命想着借口。 楚星灏轻喟一声,心知她也不会有何高明的答案。 “予禾,我们不是已经说好停战了吗?我记得你答允我了。虽然我能忍受你老爱有意无意地挑衅,可是我更想要的是”他温柔地托起她尖巧的下巴,很诚恳地道:“与你和平相处。我想,我不至于真那么惹人厌吧!” 面对他无比灼热的注视,予禾也无法淡然视之,更无法别开目光。 他长得好俊! 当然打从一见面她就知道了,可是执拗的她净忙着与自己内心的情感挣扎,故意忽略楚星灏任何优点,其至和他作对。 说穿了,是她根本无法抵挡他所散发出来的魅力,所以才不敢和颜悦色待他,生怕自己的心不小心沦陷。 或者,她早就沦陷而不自觉? “嘿,你也说句话啊。” 予禾回过神来,温吞地说:“你想要我说什么?” “你应该不讨厌我吧?”他试探性地问。 “大概。”她不置可否。 他间这问题干嘛?害她有些心浮气躁。 楚星灏并不满意她的回答,她应该对他有感情的。 “总之,我娶你是娶走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随便从我身边溜走。” “呃?” “你就快是我妻子了,总不能老是跑得不见踩迹。” “我还是没说要嫁你。” “你又在闹小孩脾气。”他完全不以为忤。 “你才奇怪呢!为什么老是逼着我嫁你,天下女人又不是全死光了。”她老大不客气地反问。 楚星灏没应话,只一味地笑着。 予禾着实不欣赏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你回去找你的湘莲公主嘛,不要在这跟我胡搅蛮缠,你很烦人阤。” 湘莲公主?这个时候她会提起全然不相干的李依瑜实在有些奇怪。 莫非这傻丫头竟吃起醋来? 楚星灏心头一阵欣喜,脸上却不动声色“你是劝我去娶瑜儿?” “你爱娶谁便去娶谁,只要别来烦我就好。”她忿忿地别过脸去,心头老大不愿意,嘴上犹是逞强。 “此话当真?” “真的,真的。你烦是不烦。”她干脆甩开楚星灏的手,闷闷不乐地踱到内室床榻坐定。 “其实做驸马好像也不错。”楚星灏在花厅朗声道,让在内室的予禾听得颇不舒服。该死的臭男人!还说他只想娶他爱的女人为妻,这会儿又说做驸马也不错。差劲! “可惜我已经有婚约在身,不然瑜儿那么喜欢我,我也不该辜负人家的一片真心。你说是不是?予禾。”他继续火上加油。 说来说去,她就是个碍眼的家伙。 如果她没有出现,说不定楚星灏已经和公主在一起,做他的大唐驸马爷,何必来屈就她这个一无所有的丑丫头。 愈想她心头愈是难受,她真是讨厌自己。 “既然你那么不想嫁我,我实在也不该强人所难。倒不如我去娶堬儿,你觉得如何?”楚星灏故意问着予禾,想试探出她的心意。 “好啊,你尽管去娶她,我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话虽说得漂亮,可是她的心口怎地却愈来愈郁闷,甚至隐隐作痛呢? 好难受哦! 一股难以形容的椎心痛楚由心坎里蔓延开来,扩散至指尖、发梢、身体的每一处,像火焰般燃烧着她的灵魂,折磨着她的身躯。 “你可真大方,像我这么优秀的丈夫,任你打着灯笼去找,全天下大概也找不出几位,你就这么随便让给人家啊!”早该知道这小妮子脾气倔,肯定不会坦白,果然他又碰了一大堆钉子。她还不肯承认她着实舍不得他,他算是败给她了。 “其实,就算你肯让,我还不见得答应呢!”他是认真的,今生他是非她不娶! 不过予禾并没来得及听到楚星灏最后一句话,便因胸口愈形剧烈的疼痛,整个人往床上一躺,疼得扭曲成一团。 “楚星灏”她艰困地唤着,一张小脸血色全失。 楚星灏一愣,他原本预料她泼辣的反驳,怎知竟听闻痛苦的哀吟。 “予禾?”他急忙往内室冲。 她蜷伏在床上,手抚着胸口,发丝已乱,口里不断呓着痛楚。 楚星灏心疼地跑近床前,摸着她的前额“你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这般难受?” “我胸口好痛!”她痛得咬紧了下唇。 “胸口痛?”他顾不得男女之分,连忙探向她的心窝,她心口竟如擂鼓般剧烈震动着。莫非莫非是七日断肠草的毒性发了? “救我,我好难受”她摸索上楚星灏的大手,紧紧抓着不放。 “予禾!” “为什么那么难受”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斗大的汗珠由额上沁出,一双柔荑仍紧抓着他不放。 楚星灏看得心疼万分,暗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武功是不错,可是不懂毐,尤其是七日断肠草这种罕世奇毒,他只听过从没见过,如今怎么帮她? “你忍耐一下,我去找飞渝来,也许他有法子治你。”他在予禾耳边轻声说着,一边试图将手抽回。 他虽舍不得丢她一个人独处,可也不愿见她如此难受,唯有将段飞渝找来问问七日断肠草的病症,他才能救她。 予禾狂乱地摇着头,双手更是紧抓着他不放。 “别走,别留我一个人” “我得找人来救你啊!予禾,你得让我走,我不能看你那么痛苦,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楚星灏狠下心来要把她的手扳开,不去理会她悲泣的苦苦哀求,他非走不可。 “不要走。不要” “你清醒一点好吗?”他真想大力摇醒她。 “我好痛,抱我。”她扭动的身躯不住地往他身上靠拢。 她根本不知道白己在做什么,在要求什么,恐怕她连此刻是谁在她身边也不知道。她只是害怕,疼痛得想要人安慰而已。 他真不知道该痹篇她,还是就顺着她的意思?此刻的予禾并不是清醒的,而他却是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他不能这样占她便宜,即使他会娶她也不行。 “你等着,我马上就会回来的,很快。” 他勉强抑住心里想拥着她、安慰她的冲动,巧妙痹篇她又要纠缠土来的手与身子。 失去他的抚慰,予禾双手不住地在空中挥舞摸索着他的臂膀。 “你在哪?别走。”她哭喊着。 楚星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却不敢再碰她,怕无法离开她。 你等着,我很快就回来救你!楚星灏在心中许诺,身子不住往后,朝房门退去。 然而就在他跨过门槛的刹那,予禾突然嘶声呐喊他的名字。 楚星灏不由得楞住,因为她叫的竟是他的名字。 “楚星灏星灏星灏”她一遍过叫着,任何人都可以从这几句呼唤中,听出她的感情。 他完全无法动弹,她的呐喊已由双耳渗入他心肺。 他无法在这个时候离开她! 合上门扉,他飞奔至予禾身边,一把抱起她,紧紧地搂着她不放。 “予禾,我在这儿,在你身边。” “星灏。”她回应一句。 双手爱恋地环抱着伟岸的身躯,她仿佛能感应到他出自真心的呼唤,明显地安静下来,纠结的眉端微微地放松。 “不要走,陪我。” “嗯。”他加重臂上的力道。 “不要走”她也抱紧他,身体的痛楚因精神上的安慰而稍略减轻。 “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他轻拍她的背承诺道。 她像是安心了,放弃与痛楚作战,在他宽广厚实的胸膛里缓缓睡去。 听见她规律的呼吸声,楚星灏才放下心头的大石,兀自舍不得稍离她如同孩童般甜憩的睡容。 他着实陷入了意料之外的情况。他并没有预期会爱上她,但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这份感情如此突然,令不设防的他不经意地陷进,同时又如此深刻地撼动他。 而他没有一丝不甘。甚至他是满心喜悦接受如此倔强不服输的她,庆幸能与她相识。 第七章 “她没事吧?”楚星灏急如星火地将段飞渝召来,俊朗的面孔难掩担忧。 他的担忧不为旁人,只为了床榻上昏睡得如同娃娃的凌予禾。 段飞渝仔细为予禾把脉,神色阴晴不定,犹豫了半晌才放下她的手,摇了摇头。 “她究竟怎么了?是不是毒发了?有没有救?你别净摇头,快说话啊!你是哑了不成?”他只差没揪着段飞渝的领子审问。 偏就有人爱捋虎须。段飞渝满不在乎地揶褕道:“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紧张的时候,真是难得。” “你皮痒是不是?我很乐意奉送你一、两拳。”楚星灏威胁性十足地道。 若非怕吵醒予禾,他早就扬起拳头揍他个十下八下,以惩他的玩笑,纾解自己用在半空中惶恐的情绪。 “不敢,不敢。”段飞渝不是瞎子,自是懂得楚星灏此刻正处于“非常”状况。 “不敢就给我快说。” “你放心,她没事。”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摇头晃脑的站起来,就要往门外走去。 难得有机会可以整整楚星灏,他绝不会平白放过,最好是让他急得发疯,那才是过瘾! 楚星灏哪由得他轻易离去“她没事是什么鬼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段飞渝压根没被他的凶恶口气吓到,反而觉得有趣。向以冷静著称的楚星灏果真动了心,失了他一贯的理智与稳重,以及和无可挑剔的好脾气,只为了一位姑娘。 他轻笑道:“你别大惊小敝的,她中了七日断肠草,毒发是正常的。” “她疼成那样,还说是正常?”一想到予禾在他怀里瑟缩的可怜样,他就心疼! 段飞渝干笑两声“你以为七日断肠草是普通的毒吗?每次一发柞可都是椎心刺骨的钻痛,身体任何有感觉的地方都是疼痛的根源。而且每次发作又比前次剧烈,七日后若未服解葯,将肠穿肚破出血至死。” 他师兄可是非常人,当然做非常事。他下的毒自然也不例外。 “那你却说她没事,你在耍我是不?” “我有这个胆子要你吗?”段飞渝惶恐的直挥手“其实七日断肠草是种因中毒者情绪起伏剧烈才会发作的奇毒。” “那又怎样呢?”他的样子依然吓人。 “意思是说,假如凌姑娘的情绪一直保持平稳,断肠草根本不会发作。” “如果是这样,她今天怎么会发作?她情绪并没有剧烈起伏啊。” “一定有的。”段飞渝说得斩钉截铁“你仔细想想你到底做了什么事?” 做了什么事? 楚星灏很快地将事情想过一遍,他一直和她在一块,然后,她就忽然跑进内室去了。 那时候,他正在说他不如去婜李依堬,做个有权有势的驸马爷。莫非这小妮子是被他如此一激,猛灌起酸醋而毒发?那岂不是他害了她! “看样子你是知道了。”看楚星灏一脸愧疚,段飞渝便知自己所肓不差。 “欧阳皆是你师兄,你有没有法子可以救予禾?”他显现少见的焦急。 段飞渝露出爱莫能助的神情“除了这七日中不让她受刺激以免毒发,等到七日后拿到解葯外,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真的没办法?” “这种事,做兄弟的怎会骗你。” “唉!”楚星灏眼中的精光霎时消褪,疲惫地逸出一声连他自己也未曾预料的叹息。 “你去休息吧,我来照顾予禾。”他挥挥手要段飞渝出去,两个大步来到予禾榻前,坐在床沿愣愣地望着沉睡中的佳人。 “灏少爷”段飞愉不放心他。 楚星灏头也没回,只吩咐道:“别忘了关门。” 段飞渝悻悻地摸摸鼻头,拍拍屁股走人。 唉,莫怪乎他们古墓派向来最讨厌情呀爱的。他师父常说女人是裥水,现在楚星灏不啻是“血淋淋”的例证。为个女人神魂颠倒,乱没志气的。 嗯,今后他绝对要敬女子而远离之,免得惹祸上身。 寂静的屋里,楚星灏守护着予禾,大手执起她的柔荑,轻轻触抚。 他像是在告诉自己,也像是在告诉睡梦中的予禾“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你是不是没事干,只好整天在我身旁晃来晃去。你不烦,我都快烦死了。你能不能滚到一旁凉快去,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予禾没好气地斥道。 她真的会被楚星灏气死! 自从三天前,她因喝了太多“醋”以至于妒火攻心,引发七日断肠草毒发后,整整三天,楚星灏就像个牛皮糖似的紧跟着她,如影随形,害她都快以为自己有个双胞胎的兄弟。 尤其他的态度为之一变,对她既温柔又体贴,说话时轻声细语的,简直就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狈。 她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对她如此百依百顺的楚星灏,虽然同样有着教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她却无法把他当成真实的楚星灏。 “杭州城你不熟嘛,我是常常来,可以带你玩啊。”楚星灏一脸无辜地应道。 哼,睁眼说瞎话,这些天,他天天陪她出来逛,她早把路径记得滚瓜烂熟,还需要他带? “那客栈里我总不会不熟吧,你干嘛也老跟着我?” “我怕客栈里会有坏蛋来騒扰你,当然得在你身边保护你。”他说得委屈极了。 分明是扭曲事实!他就住在她隔璧,若有事叫一声就好,何须他如此大费周章。 包何况隆升客栈住了不少楚家堡的人,老是鬼鬼祟祟地监视她,她再笨也晓得那是来保护她的。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尊贵! “你这人真是”她已经不晓得该怎么骂他了。 “别气,前头就是杭州最有名的琴轩,它的餐点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吃,我们进去尝尝。”他不由分说就拉着予禾进去。 这家伙真差劲,每次都用吃来转移她的注意力,而且次次成功,屡试不爽,分明是吃定她嗜吃如命的弱点。 太卑鄙了! “你把我当成猪啊!成天教我吃。” “琴轩的东西真的很棒,我是好心想让你尝一尝。”他一副小媳妇的可怜模样。 天呀,这就是楚家堡的少堡主、人称玉面蝴蝶的英雄人物?他都不惜破坏形象,她叉百什么话好说。 “好吧。”她心不甘情不愿地道。 真不晓得是她被他耍着玩,还是他被她耍着玩! “不过,要是不好吃,就唯你是问。” “没问题!”楚星灏朗朗笑答。 她哪里知道他的笑容里藏了多少担心。那天她痛得死去活来的模样还深深印在他脑中,他吓坏了。 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如此影响他的心情,当她试凄时,他的心也莫名地踉着揪紧,他几乎要恨起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要守护着她,不让她再受到一丁点的苦,一丁点也不。 予禾看着满桌佳肴,举箸尝了尝,很满意楚星灏并没有骗她。琴轩的菜不仅色香味俱全,且道道皆是独创的新颖菜色。 她已全然忘了楚星灏的不是,一古脑地赞道:“真好吃。” 最后还是楚星灏将吃得浑然忘我的予禾硬拖出琴轩的大门,否则予禾大概会在那里吃成小母猪之后,才舍得离开。 “我还没吃够,你干嘛拉人家出来?”她不忘趁乱多拿两只鸡腿,边啃还边责怪楚星灏。 楚星灏强抑住满腔的笑意“我是为你好,免得你吃成小胖妹,到时没人娶你,可就糟了。” 自从他发现予禾对吃没有抵抗力,特别是嗜吃甜食后,他的耳根就清静多了。 因为她跟他针锋相对时。只要将一道道令人垂涎三尺的美食佳肴摆上桌来,就算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她立时忘得一干二净。 换句话说,就是很好哄。 “你紧张个什么劲,反正你不是老教我嫁给你。有你当替死鬼,我变成小胖妹也没什么关系。”她老神在在地道。 楚星灏不由得失笑,平时她抵死不答应嫁他,现在又赖在他头上,而他却乱没志气地觉得高兴。 唉,他大概是上辈子没积德,欠了这个小丫头。 “我没有非娶你不可哟。”偶尔他也应该跩一下吧! “不娶就不娶,反正我中了剧毒,大概连小胖妹都变不成就一命呜呼。”她干脆再狠狠咬一口鸡腿泄恨。 “我会救你的。” 哼,说到这个,她就有气。 “救我?”她嗤之以鼻“你这个小气鬼,你不是说我比不上什么凤镯来得值钱,你舍得拿它来换我吗?” 楚星灏再叹一声,女人果真是会记恨! “不是我不愿拿凤镯换你,其实是因为凤镯是你我的定情之物。” “定情之物?” “嗯。当年你爹给了我爹凤镯,我爹给了你爹龙镯,两家正式结为亲家。待你我成亲之日,便是龙凤对镯重合之时。” “真的假的?你不会诓我吧!”她十分怀疑他的话。 “你娘应该有把龙镯交给你吧?” 有吗?她娘临死之前只交给她两样东西,一是娘的青丝,她已将之埋在爹的坟前;另一件是刻着龙形图样的镯子。 难不成那就是龙镯? “是不是刻着龙形的镯子?”她骇然问道。 “对,它在你身上吗?” “在。”她脸色惨然“本来是在的。” 本来? “那天我被欧阳智抓去后,就不见了。” 原来如此!他还在纳闷欧阳智怎么只开口要凤镯,原来龙镯已经落入他的手中。 果然是狐中仙,狡猾得紧! 予禾也意会到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冰块好烂,偷了我的龙镯,又逼你把凤镯交出去。” “不打紧。”他反倒轻松她笑开了“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只要你没事,即使倾天下的珍宝,我也愿意。” “你病了是不是?”楚星灏居然说这种话?她纳闷地摸摸他的额头。 “你干什么?”他对她真是莫可奈何。 “我不是不值钱吗?” “那是在我发觉你是个无价之宝前的愚蠢想法。”他的双眼炯炯有柙,热烈地注视着她。 对上他肆无忌惮、充满侵略性的估有眼光,向来伶牙俐齿的予禾,竟说不出半句话来斥责他。 在那双深邃的黑瞳里,她只瞧见自己愣怔、迷乱的眼眸,她不得不承认,她是被他震慑住了。 “现在呢,”他惑人心扉的绫缓绽开笑容“即使有人愿拿整个天下来和我交换,我也不肯。你不知用什么妖法蛊惑了我,一万个天下都抵不过一个倔强的你。” “你胡说。”她软弱无力地逸出抗议。 “我如果胡说,就教天罚我。”他举手誓言。 “哼,谁信你。”她的自卑感又抬头“我又没什么优点,你干嘛不选天下,要选我呢?” 坦白说,楚星灏自己也不懂为什么。 凌予禾。年方十七,个性倔强,喜爱与他作对、找他麻烦,除了长得美若天仙外,实在没道理会爱上她。 他浪荡江湖多年,虽非到处风流,然投怀送抱、私心相许的姑娘多如过江之鲫,沉鱼落雁者亦大有人在,他却从未动情过。 如今,他却独独在这个不识好货的小丫头身上栽了跟头,一颗心全丢了。 “难道什么事都非要有理由不可?” “当然。” 这不是为难他吗?难不成要他当众示爱? “如果你肯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他脑中灵光一闪。 “条件?你这人真别扭,做事一点都不爽快。要你讲个理由,还要跟我谈条件,小气鬼。” 楚星灏不理会她的抱怨。“怎样?想不想听?” “不想。”她不假思索的回答。 楚星灏并不觉得惊异,故作叹息道:“我这条件不难,偏有人没能力做。” 哼,想激她?门都没有。干脆偏过头去不理他,看他能奈她何。 “予禾,你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吧!如果你是,我就太失望了。” 这分明是在向她挑衅嘛! “你有什么炕条件尽管放马过来!”理智终究敌不过好强的天性,她豁出去了。 楚星灏小心翼翼地掩住欣喜的眸光“很简单的。你过来,我跟你说。”他在她耳际低语。 “就这样?”她面露疑惑。 “就这样。”他坚定地点点头,露齿笑道:“很简单吧?” “嗯。”予禾漫应着,压根不知道她已经被陷害了。 一路上,予禾想破脑袋,也猜不透楚星灏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他的条件真的好奇怪哦! 她百思不得其解,直想开口问问他这个要求到底有何作用。 教她把眼睛闭上片刻! 是在捉弄她吗?还是另有含意? 楚星灏瞥见她小脸上的疑惑与不解,心头暗自称庆。嘿,他偏偏就不说破,最好她会按捺不住好奇,转而向他探问。 到时他会好好示范这个条件的用处的。他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这个动作令予禾更加起疑,楚星灏肯定没安什么好心眼!想着,她的脚步加怏了。 她一到客栈,头连抬一下都没,就没命的往自己房里冲去。 楚星灏不禁哑然失笑,她竟然像火烧屁股似的躲进房里,倒教他忍不住想逗逗她。 她会跑,难道他不会追吗? 摇了摇头,他缓缓跟上她的脚步。 “予禾,你开开门,我有话对你说。”楚星灏敲着她的房门。 “不要。我累了,想睡了。”房内传来她的拒绝。 才刚黄昏,她就要歇了,这分明是推托之词。 “这么快就累了,刚才精神不是还挺好的吗?” “我突然觉得头很痛,不行吗?” 听她声音如此宏亮,着实难以令人相信她的借口。 楚星灏觉得好笑,她好歹也该装得像一点吧。 “你不会病了吧?”他装出诧异的语气“既然病了,就别逞强,躲着不见人。让我进去瞧瞧你是怎么了。” “不要,你不要进来。”她用身子抵住门扉。 “你病了,我怎么能视若无睹呢!”他倒要看看她能装多久。 “我只要不看到你,病就好了。你最好离我还点,免得害我病情加重。” 他哪会不晓得这小妮子打得是什么如意算盘。只不过不想让他进她的厢房而已,竟讲出如此荒谬的话。 “是什么病那么厉害,让你一见到我,病情就会加重。我行走江湖多年,还没听过这种病呢,今天非要见识见识。”他手腕暗一使力,便要推开房门。 予禾急得大叫:“喂,这是我的厢房,你不要硬闯进来。” “这时你倒跟我计较起礼数,未免太晚了吧!”楚星灏觉得好笑,予禾也太后知后觉了。 “早在我抱着你进楚家堡时,你我之间已经不清不白。你已经是我的人,还怕什么羞。” 他的人?她怎么会是他的人? 予禾身子一僵,楚星灏乘机使劲将门推开。门一开,他反倒被她惨白的脸色吓住。 “怎么了?你真不舒服啊?” 她默然不语,半扭过身子,目光落在遥远的某一点上,丝毫不理站在她面前的楚星灏。 “予禾?”没有反应。 楚星灏干脆霸道地扳过她,强迫她的视线与他相对。望见她眸中难得流露的柔弱,一股不明所以的情愫猛地攫住他。 他好想抱住她,狠狠摇晃她,要她别再和他斗气,更不要再和自己挣扎了。爱上他吧!他只想带给她幸褔。 “你你每次都欺负我。”予禾哑着嗓子指控。 欺负她?天地良心,他会欺负她? “你冤枉我。” “明明就是。我已经说我不要嫁给你,可你无时无刻不在损毁我的名节,这样教我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你为什么老是说不要嫁我这种蠢话?今生我是娶定你了!”他真会被她气死,这些日子来,他明示、暗示过非她不娶的决心,而与她单独在一起,无非是杜绝其他人对她的觊觎,更是为造成她非他不嫁的事实。 “楚星灏,你别勉强了,我不要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夫婿。你不用委屈自己。”这些话差点要了她的小命,她原以为可以洒脱地放手,如今才知道她竟是如此不舍。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除了与生俱来的傲气令人讨厌外,俊逸又不失粗犷的英挺外表,及对她无微不至约体贴照顾,在在打动了她。 “你要我说多少次,我娶你只是因为我想与你共度一生。”他真的深感挫折“我不会心不甘情不愿,更不会觉得委屈,你的小脑袋能不能停止胡思乱想,不要有那么多奇怪的念头?” “这些念头一点都不奇怪,我” “你怎样?” 她眼帘微垂,低声道:“我配不上你。我为了要让你讨厌我,拚命跟你作对、逃离楚家堡,都是不想害了你,你为什么如此执迷不悟?你真的不用为了那个约定而娶我,反正龙镯也不见了,一切就此作罢。” 楚星灏的心绪为她的一番话翻腾不已,他现在才懂,她的心思是如何百转千折,纤细地令人心疼。可是,她不知道他的心却因为她的“好意”承受了一连串的折磨。 “你不会害我的。”他无比轻柔地道:“我不在乎什么劳什子婚约,更不在乎龙凤镯,我在乎的,只有一个老是不肯嫁我的小丫头。” “不肯嫁你的小丫头?”她瞪着明眸,与他深情的目光相对。 “闭上你的眼睛。” “呃?” “你答应我的。”他提醒她“闭上。” 理智告诉她别听他的,可是在他缠绵鼓动的灼热注视下,她的身体像是有自己的主张。她任由感觉放肆,合上眼帘。 眼前虽是一片黑,她的感官却更敏锐地察觉他的存在。他温热的气息缓缓接近,频频在她颊上引起騒动,她的每处经脉都紧绷不已。 她欲张口问他到底要做什么,唇才微张,还不及发言,就被楚星灏堵住了。 他用厚实的臂膀紧搂住她,用她以为只用来吃饭的嘴巴热烈地印上她的,像掬取蜜汁般逗弄着她,挑逗她的心房。 她原本想把他推开,但她整个人如同虚脱般昏眩,不曾领略过的甜蜜,不其然地跃上心头。理智全然被抛在脑后,无法约束住她已知脱缰野马般的感觉。 楚星灏原本只想吻她而已,可是在他遇上她芳唇的刹那,事情就失去了控制。她吻起来是这么甜、这么诱人,像老天爷特地为他打造般契合。 礼教理智催促着他放开她,他也挣扎着打算放手了,然而她却反手褛着他的肩头,回吻着他。她的回应毫无技巧可言,却强烈地蛊惑他放弃理智。 推开她、结束这个令人心神荡漾的吻该是最好的法子,但他却无能为力。 化身成火焰的舌尖自有它的意识,不听指挥地恣意探寻她的纯真与甜美,偶尔也不小心跑出来,挑逗她有着淡淡体香的雪白肌肤。 “不”当楚星灏的手不规矩地探向她的前襟时,予禾逸出一声虚弱的抗议。 “你要的,你注定是我的人。”楚星灏像是要印证他的话似的,狂野地再次吻住她。 而这次激情来得更强更炽,就像个大漩涡将他们深深卷入,让他们更无力抗拒。 今天,是的,就是今天。 明知道不应该,他却毅然决定,今天就要让她成为他的妻。 他无法再忍受她的若即若离、摆荡不定的心,他要让她的人、她的心全属于他。 “你是我的,我的,我的。”楚星灏不住在她耳际低喃。 这一生,他俩早就注定相属。 意乱情迷中,他腿儿往后一扫,单手将房门上锁,抱拥着已被情欲主宰的予禾,一路停停走走地往床榻走去。 窗外斜阳灿烂,而屋内春光正浓 第八章 当清晨第一道阳光悄悄由窗棂闯进屋内,予禾就被柔和的光亮唤醒了。 懒懒地撑开沉重的眼皮,缓缓适应日光的照拂,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同,变得她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虽然全身酸痛不已,但心情上却像刚出生的婴孩般充满喜悦,甚至不可思议的平静。 她觉得很安全,多年来一直存在于心灵深处的恐惧与不安奇迹似地离开她,她渴求的安心终于降临在她心湖。 是什么力量驱走她心头的阴霾? 一声细微的呼吸声打断了她的冥想,她浑身一僵,视线慢慢转至声音的来处。 星灏! 回忆如潮水般倏地涌向她,昨天天啊,她怎能忘记昨日种种! 予禾立时红了脸,她记起自己如何孟浪地回应她竟将身子交给了他,交给这个一直避之唯恐不及的伟岸男子,她终于还是逃不过命里既定的安排。 楚星灏,她已然熟悉的男子,她的未婚大婿,她的心、她的人都是他的了! 她从未这么近地瞧过他,因为她老是忙着和他作对,压根没机会平心静气地端详他。事实上,她也怕离他太近,她的心会陷入无法自拔的情缠。 或许她早在乍见他骑着炙风朝她飞奔而来时。就遗落了芳心。 睡着的他像个孩子般,无邪且无害。 悄悄地,生怕惊醒了他,她轻拂开他落在额前的一绺散发,目光毫无保留地流露出对他的爱意。 “星灏。”就是他驱走她的阴霾,将阳光带入她的心底。 在他怀里,她能感受到自己是很安全的,因为她知道他会保护她。她丝毫不后悔把自己给了他。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她该如何面对两人的新关系?继续恶声恶气地待他,抑或不顾一切地嫁他? 她冲动地俯身轻啄他微张的唇,想在他未醒之前,给自己一点回忆。 她正要撤回身子之际,他倏地睁开眼,一把揪住她的手,趁她未及反应,凑上他的唇,加深这个吻。 予禾不依地想要挣脱,楚星灏却早有防备地钳制住她,他带着她身子一翻,将她压在底下,故技重施地吻住她柔软的红唇,顺着曲线一点一滴往下移动,细细的吻纷纷落在她细致的颈项、雪白的前胸。 “放开我”予禾半喘息地喊道。 楚星灏对她的抗拒置若罔闻,忙碌地在予禾身上烙下他独一无二的标记。 “放开我!”她用尽最后一丝理智,用力推着他,意图阻挠他的“侵犯” 她不能一错再错! “不。”楚星灏停止动作,在予禾上方俯视着她。 为什么失去他灼热的吻,她竟觉得若有所失?她好想好想把他拉回来。 “我不放开你,绝不。”他的目光闪着狂野的激情,表情是予禾未曾见过的认真。“你是我的!不准你离开我。”他霸气地说道。 “我不是你的,不是。”她软弱无力地否认。 “是,你是。你已经属于我,今生你休想从我身边逃开!” 不给她任何反驳机会,他重新覆住她的唇,堵住她所有不赞同的言语。热情迅速由舌尖蔓延开来,这次来势更凶更猛,更令人措手不及、无力抗拒,尤其予禾并非真心想抗拒。 他们都知道这是他们不想逃也逃不了的漩涡,这场情欲之战没有赢家,没有输家,有的只是他们甘愿为之陷人的唯一理由爱,但他们谁也没对谁坦诚 予禾再次醒来时,已接近晌午。 她身边的床铺空荡荡的,连一点余温也没有。 要不是床上有已干的血迹,她真要以为昨夜和今晨的事全是一场梦,她并没有和楚星灏发生那桩不该发生的事。 予禾愣愣地起身着衣,木然地坐在床沿。 她变成女人了?真教人不敢相信。 或许她该为失去贞操大哭一场,或是结束自己的生命。但她两者都不想做,尽管她做出如此违情悖澧的丧德之事,但她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只要她不后悔就好。 楚星灏! 这名字令她心头一煍,她怕是真爱上他了。 她千方百计不想与他扯上任何关系,但到头来还是爱上了他。而他又是件何感想呢?会不会恼怒自己的情不自禁,轻易地依了他,反将她视为放荡的女子? “予禾小姐。” 予禾一惊,猛然抬头瞧见来人“燕儿?你怎么来了?” “我还以为予禾小姐把我给忘了呢!你把我丢在楚家堡,自己一走了之,未免太可恶了。”燕儿一张小脸故意绷得死紧,心里却是十分乐意见到予禾。 予禾这才想起她不告而别必定为楚家的人带来不少困扰,尤其是服侍它的燕儿。 “芊姨骂你了啊?” “你说呢?”燕儿没好气地反问。 予禾愧疚地畏缩一下“对不起啦,燕儿。我不是故意害你挨骂,都是我不好。” “哼,当然是你不好。你不知道,老爷、夫人为了你的事急得不得了,连觉都没法好好睡,饭也是有一餐没一餐的吃。”嘻,她是应老爷、夫人的要求才这么誽的。事实上,她家老爷、夫人正在楚家堡里大吃大喝,跟平时没两样,说不定还更开心呢日 照他们的说法,凡事只要有他们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出马,没有什么事办不成的。而且找娇妻是楚星灏的事,跟他们两个老人家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对不起!”不知情的予禾还很愧疚。 “还有我整天为你提心吊胆,生怕你有个万一,那我这个小燕儿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赔。”既然替她家如此不长进的主人讨了人情,她自然也得跟着讨一份,不然多吃亏。 “是我太任性、太胡来了。我真是讨人献,动不动就给人惹麻烦,我自己都讨厌自己。”予禾抡起粉拳就往自己身上胡乱捶打。 “予禾,你这是干什么!”燕儿没料到自己几句戏言会引来予禾这么激烈的反应,吓得急忙捉住她的手“我是跟你玩笑的,你别当真。”燕儿软言安抚着“只要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 “如果楚星灏没找到我就好了。”予禾忽然幽幽地道。 如果他没找到她,楚家人会重新过着他们原来的生活,她也会另寻属于她的天空。 但他却偏偏找到了她,让她爱上他而茫然无措。 “你怎么能这么说?江湖多险恶,你一个女孩子只身在外,说有多危险就有多危险。” “是吗?我倒不觉得。” “不觉得?”燕儿夸张地嚷嚷:“你人还没出堡就被那个叫狐中仙的欧阳智挟持,要不是灏少爷赶着来救你,恐怕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通。” “那只是意外,作不了准。” “意外!”她嚷得更大声了“一次意外就让你中了天下奇毒之一的七日断肠草,你可真是‘幸运’啊!”予禾不由得失笑“你消息倒是很灵通。” “那是当然。像这种大事,阿磊如果没跟我报备,我非整得他鸡飞狗跳不可。” “阿磊?” “就是磊少爷嘛,平时我都叫他阿磊。”燕儿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清秀俏皮、古灵精怪的燕儿和英俊尔雅、游戏人间的楚星磊?可能吗?予禾觉得不可思 “好了,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你不同我计较,我也不同你计较。如何?”燕儿提议。 予禾忙不迭地附和“好,我们把以前的事全都忘光光,你可别再恼我了。” “好,没问题。”燕儿爽朗笑道:“予禾,你一定饿了吧!灏少爷备了一桌上等酒菜在等你呢,我得赶紧帮你梳妆更衣。” “楚星灏?”她脸色一白“他等我做什么?”她还没有心理准备去面对他! 燕儿丝毫没有察觉她的不对劲,拉着她在铜镜前坐下,顺手挽起予禾乌黑的秀发梳将起来“你是他的未婚妻,他不等你要等谁?难不成是李依瑜?你可别那么傻,把好好的一个夫婿放走,灏少爷可是难得一见的好男人,你就是拚死拚活,也得把终身死赖给他。” 予禾被燕儿义愤填膺的语气给逗笑了“既然你那么喜欢楚星灏,我就把他让给你好了。” “让给我?”地敬谢不敏的嚷着“开什么玩笑?如果我真嫁给少爷唉,我是什么身分啊!那真叫一朵鲜草插在我这坨没营养的小土堆上,早晚会被我弄死的。” “他才不会那么没用呢。”予禾露出蹙眉深思的模样“如果他真要你、真爱你的话。他应该不会在乎这些,他会毫不保留地倾尽所有来保护他所深爱的人。” 是的,她所认识的楚星灏就是这样铁铮铮的好汉子。所以她才会在不断挣扎后,还是情不自禁地爱上他。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想和他在一起,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嫁给他。但她总无法说服自己,他是因为爱上她才愿意与她成亲,而不是因为责任。 “你在说些什么?我和灏少爷是不可能的。”燕儿已将她的头发高高绾起,以两条粉蓝缎带交错其间,额前微留两束云鬓与齐眉的刘海,既特别又不失清爽高雅。 “倒是我要提醒你,那个骄纵蛮横的湘莲公主对灏少爷可是一直念念不忘。”她为予木换上与她发饰相称的淡蓝衣裳,清新的颜色穿在容貌原就出众的予禾身上,更让她像是误人人间的胡涂精灵。 “李依瑜!”她何尝不介意这位出身皇族的金枝玉叶? “嗯,美极了。”燕儿满意地点点头“放心吧,你打扮得这么出色,我就不倍她还能比得过你。” “她?”莫非 “李依堬也来了呀!” 予禾脑门轰地一响,血脉霎时停滞,不安的感觉当头罩下。 燕儿气愤的说道:“她一知道灏少爷在这儿,不识相的硬是要跟来,阿磊被她缠得没法子,只好把她带来。结果人一来就死缠着灏少爷不放,直是可恶透顶。” 予禾细细咀嚼这几句话所代表的意义,没有答腔。 “予禾,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你未婚夫快被人抢走了,你还在发呆?”燕儿在予禾面前挥一挥手。 “急什么,该我的,就会是我的。”明明心很痛,却又故作无恙。 “什么?”燕儿的眼珠瞪得比铜铃远大“不成不成,如果教那刁女做少奶奶,我不如去死。走,你快跟我去保护灏少爷,免得被人给骗走了。”她硬推着予禾往外走。 “燕儿,你别胡闹。” “我可不是在胡闹,万一我们去晚了,后果可不堪设想。” 不堪设想?予禾微一愣怔,已被燕儿拉得老远。 “灏哥哥,这块香澄羊肉很好吃,你尝尝。”李依堬巧笑倩兮地偎近正襟危坐的楚星灏。 “等会儿再吃。”他语气温和,轻轻拨开它的手。 李依瑜嘴角一垮“菜都齐了,还等什么嘛!” “你饿了就先吃。”他摸摸依瑜的面颊,对她宠溺一笑。 李依瑜自是舍不得对她的灏哥哥生气,猛摇着头道“灏哥哥不饿,瑜儿就不饿。” “那就再等一会儿。”他还是和煦地笑着,对坐在他对面的弟弟问道:“星磊,燕儿不是去帮予禾了,怎地到现在澴没来?” 星磊还没来得及答话,李依瑜就十分不悦地抢着开口“原来等了这老半天,你是在等那个不知从哪蹦出来的野丫头。” 她的声音突然拔尖,全然失了王室气派。 野丫头!屋内有人立时敛了神色。 楚星灏冷着脸没答腔,反倒是楚星磊不甘寂寞地道:“你口中的野丫头可是我未来的嫂子哟。”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她狠瞪星磊一眼,星磊只是耸耸肩咧嘴大笑。 他楚星磊眼里向来只有是非曲直,可不在乎权贵威势。他向来不欣赏李依瑜依恃自己娇贵的身分,仗势欺人的作风。 李依瑜也懒得理会星磊,转而对楚星灏软语劝说“灏哥哥,你不会当真要娶凌予禾那个乡野村妇吧?她怎么配得上你呢?楚伯伯老胡涂了,灏哥哥你千万不要听楚伯伯的话娶她。” “瑜儿,你以为天底下有人能强迫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你太小看我了。”楚星灏的眼眸已失去之前的温暖。 他一直把瑜儿当作妹子般疼爱,想不到瑜儿对他萌生爱意,对予禾大肆挞伐。 他该对她把话挑明了,免得她愈陷愈深。 “太好了。”李依瑜高兴的漾开笑“我就知道灏哥哥绝不会傻到去遵守一个莫名其妙的婚约。”灏哥哥还是她的,谁也不能抢走。 “你说对了一半。” “一半?” “我绝对不会为了谁去娶任何一个女人,我只会照我的心意行事。所以我会为了我自己而娶予禾为妻。”他说得义无反顾。 刚听到前半段,李依瑜还很高兴,听到最后一句话,她险些没跳起来大声抗议。 说来说去。转了个大弯,到头来他还是要娶凌予禾。 “哥,我服了你了。”楚星磊竖起大拇指大声称好,丝毫不介意李依瑜杀人似的凌厉目 “骗人。”李依瑜绝美的小脸写满了不信“骗人,骗人。骗人!灏哥哥不会真的要娶那个丑八怪。”她连予禾的名字也不叫了。 “我是。”他坚定地点头,郑重地告诫她:“而且以后你要叫她姐姐,不能给她取些不雅的名号,更不能说她是野丫头、乡野村妇,知道吗?” 李依堬的脸色已经无法以“难看”来形容如出水芵蓉般的脸蛋若充满妒意与挫败,实在是好看不到哪里去。 燕儿恰在此时掀开翠帘,像是蓄意挑衅般高声呼道:“灏少爷,予禾小姐来了。” 燕儿脸上挂着得意的笑,趾高气场地走进来,当然刚刚楚星灏所说的话,她们一字不漏全听见了。而在她身后的予禾则是神情木然,瞧不出端倪。 “小予,坐到我旁边来。”一见到爱人,楚星灏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亲匿地唤着。 予禾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因他的轻唤而稍稍安定下来,李依瑜的话却再次将她的心绪陷入恐慌的境地 “大胆,你不过一介草民,见到本公主居然不下跪,你是何居心?” 予禾愣怔地倒退了两步。她又哪里做错了? “瑜儿,你怎么说这种话?”楚星灏头一个发出不平之鸣。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我是堂堂的湘莲公主,她是什么身分?敢跟我平起平坐,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她鄙夷地往予禾身上一扫“在我看来,她和她旁边的臭丫环一样低贱,还如此顽劣地不知进退,分明是没有教养。” 予禾的脸色一阵惨白,她知道自己出身不高,但当面听着李依堬如此不留情地数落,她只觉更加难堪与刺痛。尤其是在今天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呢?在她已和楚星灏有了夫妻之实,在她想抛去以往的包袱,真心想与楚星灏共度一生的时候,为什么老天爷要再一次将她的伤口掀开? “你给我住口!”楚星灏脸色一凛,隐含着怒气沉声斥道,李依瑜马上噤口不语。 若不是他从不打女人,他一定会狠狠打李依堬一巴掌,要她收回每一句伤人至深的话。 楚星磊跷着腿,言词犀利地讥讽“今天我总算见识到什么叫作金枝玉叶,原来就是公主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泼辣样,真是失敬失敬。” 燕儿更是护主心切,不甘示弱地道:“是,我是不知长进的臭丫头,既低贱又没教养。可是我和予禾小姐怎能相提并论,小姐她可是我们楚家堡的准少主夫人、灏少爷的未婚妻,虽不是名门望族之后,好歹也是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公主的话未免有失公允。” 这几句话听在予木耳里,有着说不出的安慰,至少有人替她说话。 李依瑜被众人一阵抢白,脸色更差了,身为公主的她何时受过这种气? 恼羞成怒的她只得把熊熊怒火对准不识相的燕儿“你这个臭丫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来人啊,把她给我撵出去!”她召来守在门外的侍卫。 “等一下。”楚星滪伸手制止她。“瑜儿,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想不到以前那个天真无邪、亲切可人的小女孩居然变了,变得仗势欺人、口出恶言。”他显然已动了肝火。 李依堬闻言心里一急,竟蹦出好几颗斗大的泪滴“灏哥哥,我不是你说的那样子,我没变,我还是你最喜欢的瑜儿。我会那么坏,全是凌予禾害的,我不要你婜她!”她猛扯着楚星灏的衣袖,楚楚可怜地恳求着。 “瑜儿。你这又何必?”楚星灏想拂开她的手,却终究不忍。 她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女孩,纵有再多不是,他也不能见她伤心难过。更何况她是众人捧在手掌心呵护的公主,教她如此低声下气求人,实属罕见。 “灏哥哥,我去求父皇赐婚,让你做我的驸马,他一定肯的。”她语气焦急。 “胡闹,你分明是在闹小孩子脾气。” 她急急摇头“不是,我不是。”她是十分认真的。 “瑜儿”他要如何说明才不会伤了她?今生他除了凌予禾外,任何女子皆不在他眼下,更无法进驻他心房。 流转的目光恰与眼神莫测的予禾碰个正着,他还不及从她晶亮的黑眸中瞧出任何讯息,她便迅速别开脸。 他的目光太热烈,她承受不起。未曾有过的心慌搅动她平静的心湖,她不想再待在这令她觉得窒息的屋子。 “小予。”他用唇形唤她,她没理会。 予禾心念一动,像个陌生人般冷冷地道:“对不起,我有些不舒服,请容许我先告退。” 身子一转,屋里的人还来不及反应,她已经走远了。 “小予!”楚星灏发自肺腑的呼喊。 他瞧见她临走前凄楚的表情,心口猛然一揪,他绝不能让她如此难受的离开! 他不假思索的拂开李依瑜紧抓不放的手,失了一贯的冷静自持,连句话也不曾交代,大步一迈就紧随予禾的身影追去。 众人又是一愣,尤其李依瑜简直不能相信她的灏哥哥居然抛下她,而去追那个不知礼节的乡野村妇! 楚星磊最先恢复过来,拊掌笑道:“没想到江湖人称玉面蝴蝶,冷静自若的楚家堡少堡主,竟会为了一个女子惊慌失措。传出去不知会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可不是嘛!”燕儿得意的附和“予禾小姐又美又温柔,跟‘某人’一比可是天差地别,灏少爷果然慧眼诚美女。” 楚星磊与燕儿一搭一唱,赢得李依瑜特大号白眼一个,恨不得把他俩的嘴唇给缝起来。 “小予,别关门,我有话对你说。”楚星灏好不容易在予禾闩上门之前匆忙地赶上她。 予禾抵着门与他作拉锯战,没好气地道:“我和你没什么话好说。” 她的脾气实在拗得可以!楚星灏心疼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总是心口不一,为什么不坦诚自己的感受呢?你明明就很难过、很伤心。却要故作冷溴,你这样老是把事情摆在心里,教人看了好心疼。” “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你的眼睛清清楚楚的告诉我你的悲伤、你的难堪、你的自卑、你的愤怒、你的退却,你瞒不了我的。” 予禾迅速垂下眼睑,否认道:“眼睛是不会说话的。” “眼睛不会,但你的心会。”他藉由门缝看向她的娇颜“你的心情随时牵动我的,难道你不知道?” 她该知道什么?为什么他要对她如此亲匿,教她的心头又酸又甜,失了方寸。 但李依瑜伤人的话犹在耳际,她如何能轻易忘怀? “我知道,我的心情愈差,你就愈高兴得意。告诉你,你想娶李依瑜就正大光明的说,不用在这假惺惺哄我。”她故意说反话,来强化自己惭形软弱的心。 “你在吃醋吗?” “我干嘛吃醏。”是有那么一点,但她才不会承认呢。 “对,你是没必要吃醋。”他眸中有簇光芒一闪而过,似乎看穿她的口是心非“因为我一直将瑜儿视为我的妹子,既然把她当成妹妹,自然不会娶她为妻。”见她有软化的倾向,他再接再励补上一句“何况我有了你,我的小予。” “我不是你的。”她的脸色马上僵得很难看。 “我的小娘子,看来你十分健忘。”他的笑容霎时邪气十足“昨晚是有些遥远,但今天早上你总不会忘个精光吧?” 随着他话里的暗示,红潮马上染上她的双颊,惹得她又怒又羞地薄斥“你不要脸!” “我承认我是下流了点。”他神色一正,充满歉意地道:“无论如何,我都不该在未拜堂完婚之前就夺了你的清白。可是这是我唯一想到能把你留在我身边的办法。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动不动就逃走,死不答应嫁给我。” “你是为了留我?”她为之一愣。 “我知道我实在是人卑鄙,你怪我也好,恨我也罢,我都愿意承受。但我绝对不能忍受你离开。” 她能抱着一丝希望吗?他对她可有感情? “我若离开,对你、对我都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楚星灏心神一乱,激动地撞开门,不由分说紧揪住她的柔荑,霸道地说:“连在这个时候,你仍不忘要离我而去,未免太狠心。我不准,怎样也不准!你是我的,如果你要走,只能跟我一道走!” 予禾张口欲驳斥,楚星灏已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小予,我的心予,只要一碰上你,我就失了一贯的冷静。你的一颦一笑牵动着我,当你难过伤心时,我也跟着揪心;你欢快展颜时,我也跟着快乐。你让我心甘情愿去想尽方法诱你嫁给我,跋山涉水寻找逃跑的你,想法子讨你欢心、解你身上的毒。” 他在说什么?她的心忍不住一阵狂跳。 “我从不曾在意女人,更不曾关心任何人的喜怒哀乐,但我却情不自禁要关心你。每当思及你随时会离我而去,我更是不舍与不愿。仔细问自己,我才知道,你不知何时已偷走我最重要的东西。” “我?我才没偷你的东西呢!” “你偷走我的心,还不承认。”他深情笑道。 她听懂了!一阵欣喜涌上心头,令她再也无法压抑对他的千缕情丝。 但说她偷走他的心有吗? “你才偷走我的心呢!偷心贼。”她带着不敢置信的喜悦,娥眉微蹙地佯嗔。 “啊,原来你对我并非无动于衷。”楚星灏故作恍然大悟。 其实他已体会出她绵密的情丝,否则她也不会委身于他。但她终于坦诚,令他不由得欣喜若狂“你终于承认了。你让我等得好苦!我爱你,小予。” “我也是。”不敢看他,她怯怯地低头回应。 毋须赘言,他轻抬起她小巧的下巴,俯下头印上那如花瓣的鲜嫩红唇,炽热如火的狂情迅速在两个有情人间燎烧。 帘幕轻垂而下,掩去明亮的日头,房内只剩情人的低喃。 第九章 隆升客栈二楼雅座,予禾正食不知味地拨弄着碗里的佳肴 “我的好小姐,你碗里的红烧香鱼快被你搅得面目全非了。”燕儿好心提醒心不在焉的予禾,语带取笑地道:“你若真的担心灏少爷被湘莲公主拐走,刚才干麻还假正经,不跟着去瞧瞧?” 原来李依瑜情场失意,气得大发小姐脾气,镇日窝在房里不吃不喝,合计起来也有三、四顿。予禾于心不忍,就请了楚星灏去当说客,劝一劝她。 “你别瞎说,星灏才不会呢,我相信他。”予禾脱口为楚星灏辩解,不意却着了燕儿的道。 “星灏?灏少爷是给你吃了什么迷葯,居然能让你的态度为之一变。”燕儿听见予禾亲匿的称呼,乘机取笑。 “我哪有。” “哪没有!”燕儿促狭地道:“我明明听到有人说她‘很相信’灏少爷哦” “燕儿!”予禾又羞又急,女儿娇态展露无遗。 燕儿还待“趁胜追击”楚星灏却怏怏不乐地走了进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燕儿识趣地退了出去。 他一出现,予禾便急忙看向他左右“星灏,公主呢?” 楚星灏摇摇头“她还是关上房门不肯理人。算了,别理会她,净闹小孩子脾气。” “她已经窝在房里一天没出来了,会不会有事?” “放心好了。她身边的侍女们不会让她饿死的。” “都怪我”予禾难掩愧疚。 “怪你干嘛呢!你一点错也没有。”他走近她,按住她气馁的肩膀“她一直欺负你,早该给她点教训。你又何必对她那么忍耐?” “她不过是个孩子,说那些话都是无心的。都怪我,是我从她身边抢走了你,否则她也不用伤心难过,都是我不好。” “对,都是你不好。” 予禾脸色一变“你也怪我?” 他露出懒懒的笑,顺势搂住她“当然怪你啰,如果你早点出现把我订下,我就不会任由她喜欢我,我会告诉她,有个坏丫头把我的心偷走了,而且死不还我,所以我压根不能爱上别人。” 虽然心中欢快。予禾却故意推开他,板起面孔斥迶:“什么时候学得这般油嘴滑舌的。没一句正经。” “你不爱听啊?”他故作难过状。 “不爱。”她回答得简洁俐落,目光一凛“说,你到底跟多少女人说过这样的甜言蜜语?” 女人就是女人,动不动就吃味。不过他并不觉得讨厌,因为她会嫉妒,那表示他的小予不再逃避他们的感情。 “没有。”幸亏他以前有那么一丁点不解风情,不然今天“没有”二字大概无法说得如此坦然。 “你实话实说。我不会怪你的。” “我是说实话啊。”真的,他敢发誓。 但为什么他无法理百气壮地正视她?嗯,仔细想想,好像他真的有说过“那么”一、两次,在他很年轻的时候。 “我真的没有。”他怎么能承认! “真的?”予禾狐疑的质问“那我倒想听听你‘玉面蝴蝶’的绰号是怎么来的。” “这这事年代已久,我不大记得了。” 若是予禾没看错,楚星灏真有些手足无措,甚至发窘。这可真稀奇,也更证明他心头有 “嫂子,你要问哥过去的风流韵事,他怎么肯说,要问就要问我。”楚星磊爽朗又充满捉弄的声音适时插进,他站在门口,一脸的不怀好意。 “哦?那我倒想听听看。”予禾一见星磊,忍不住漾开笑,央求他把楚星灏的风流韵事一一道来。 “既然嫂子有这个雅兴,我当然乐意奉陪。”他丝毫不理会楚星灏频频暗示的眼神。 “星磊,你该不会太久没被揍,有些皮痒吧?”楚星灏忍不住出虋喝止,免得楚星磊把他年少轻狂的往事一古脑全抖出来。这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觉得弟弟的存在如此碍眼。 “这么说,你是心中有鬼啰!”予禾眯着眼扫向楚星灏,心情没来由的低落。 她是在意他的。 在意他这个人,在意他的未来、现在,甚至在乎他的过去。 她嫉妒那些在她尚未与星灏相遇前,在他生命里驻足的所有女子,她贪婪地想将他占为己有,她始终如一地待他,自然渴盼他也以同等的真心回应。 “我”他实在是百口莫辩,狼狈万分。 “你怎样?说呀。” “要教我说什么?我该说什么?你又想听什么?”他一脸莫可奈何。 唉,他早该知道女人一旦吃起酸溜溜的醋来。任是大罗神仙怕也有口难言。 “该说什么你自个儿心里有数。”她不悦地抿起唇。 “小予,刚才不是好好的,怎么当真了。你要是真生气,可就太不讲理啰!” “你说我不讲理?对啦,我们女人就是心眼小,只有你们男人度量大,要招惹几个女人就招惹几个女人。”她脸一白,眼眶一红,身子一扭就夺门而出。 楚星灏拦阻不及,竟让她由他身际轻易钻出,只得望着她的背影干瞪眼。 “小予” “哥,瞧你平日意气风发,没想到也有吃瘪的一天。”楚星磊咧嘴开怀大笑。 大哥平日无任何波澜的冷脸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赧红,这教人怎能忍得住不取笑呢?他向来英雄威猛的大哥,也有栽在小女人手上的时候,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戏啊! “如果你想让我揍人的话,你可以笑得更大声一点。”楚星灏冷冽的目光不留情地扫向弟弟,语气里的威胁表露无遗。 “我哪敢呢!”楚星磊急忙挥手撇清。 “不敢最好。”楚星灏冷哼一声,就要快步追上予禾加以解释。 “老哥,别走那么快。”楚星磊伸手拦住他。“追么快就当‘妻奴’啦!” 楚星灏剑眉微挑,不耐地瞪向手足。他觉得自己愈来愈没耐性、愈来愈不沉稳,这实在很糟糕,要是江湖上的人知道玉面蝴蝶变成这般鲁莽易怒,非笑破肚皮不可。而这全是因为他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凌予禾,他的小予。 “别瞪我。”星磊一脸无辜地道:“是飞渝。他派人传来消息,他已经盯上欧阳智了。” “欧阳智!他在哪?”他的声音微微变调。 楚星磊完全忽视兄长不悦的神色,仍不改嘻笑地道:“在一个最令人想不到的地方。” “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是吧?”他冷冽的眸光射向摆明找碴的楚星磊。 “哥,你最近火气很大哦!这样对身体不好。”他闷闷地笑,不敢笑开。 楚星灏的眸子里现出危险的讯息“你说是不说?” “说,说,我怎敢不说呢。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和我们同在杭州城里。” “真的?” “飞渝亲自探到的消息还会有错吗?说起来你也许不信,他居然窝到绥南王府里去了。” “绥南王李庸?”他的确有些惊奇,李庸是李世民的堂弟,为人向来正派,怎会与一个江湖败类相交? “嗯,很不可思议吧。” 楚星灏稍一沉吟,眼神一敛,露出坚决的神情“好个狐中仙,居然跑到绥南王府去。无论你怎么逃,我势必要将你逮住!”他轻甩衣袖就要往外冲。 “哥,你不会现在就要去找他吧?”楚星磊在后头喊道。 楚星灏没理会他,迳自迈开大步奔离隆升客栈。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夺回七日断肠草的解葯,救他最心爱的小予。 还有被欧阳智以卑劣手段偷去的龙镯,他也要一并索回,将它交还给原主,让龙凤对镯能够重合。而重合之时,便是他与予禾的完婚之日。 他沉溺在自己的思潮里,以至于没听到星磊在远处呼喊些什么,就一步步奔向一个危险的境况。 楚星灏轻轻一跃,神不知鬼不觉地欺上绥南王府的屋脊。 绥南王李庸是李氏族里一位奇人,虽名为绥南王,但个性耿介,不喜名利,自愿受封在离京师遥远的娟秀之地杭州,忘却宫闱里的争权夺利。 从小楚星灏便知晓杭州有这么一位不凡人物,着实难以相信他居然与狐中仙欧阳智勾 想着想着,他的身影已飞越数个楼阁,来到灯火最为明亮,仆役最多的主屋。 他蹑手蹑脚地搬开一处瓦砖,屋里的亮光霎时刺向他眼瞳,经过极短暂的一阵昏眩之后,他使将屋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屋里除了伺候的奴仆外,主位与客位上各坐了两人。客位坐的正是他一心想找的欧阳智与他的随从阿久,主位上一位是绥南府的主子李庸王爷,而另一位则是他最意想不到的人长安一等一的花坊名妓严馨梅,他的“红粉知己” 楚星灏原以为他已涵养了极高的自制力,现在他才知道他实在是高估自己。他向来最自傲的冷静全失,只能愣愣地盯着眼前不该出现的人。 她怎会在这儿? 他的疑惑才刚浮现脑际,答案很快就出现了。 她身着若隐若现的薄纱,诱人地斜躺在年过半百的绥南王爷身上,伴随着她爱娇的嗲声,身子不停蠕动挑逗着男人脆弱的神经。 “王爷,我兄弟有难,你一定要帮我。”她在李庸圆墩墩的下颚轻轻呵着气。 李庸坐拥美人,笑眯了眼,点头如捣蒜“美人,你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绝对会帮你,你尽管放心好了。” “王爷,你位高权重,说话可得算话。”严馨梅朝他极媚感地一笑,笑得李庸一把老骨头更是酥软。 “我的小美人,我绥南王爷怎么会说话不算话呢,你未免太多疑啰!” 严梅馨轻垂眼帘掩住得意的神色,却悄悄朝欧阳智使徊眼色“梅儿不敢,梅儿失言,王爷别生气。” 欧阳智如霜的冷脸始终未曾更换表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看待严馨梅不入流的媚 “我疼你都来不及,怎舍得对你生气呢!” “王爷真是大人大量,梅儿佩服。梅儿敬王爷。”她巧手执壶不住劝饮,酒未过三巡,已有年岁的李庸身心俱醉,趴在铺着羊毛的桌上睡着了。 严馨梅略使力摇一摇他,见王爷兀自睡得死沉,她脸色丕变,嫌恶地啐道:“死老头,凭你也想吃我的豆腐?要不是看在你是个王爷的份上,你就等着下辈子吧:“ 霎时屋里一片死寂,所有的仆奴全都停止动作怒目视之,却个个敢怒不敢言。他们皆厌恶严馨梅利用媚术迷得一向和善的老王爷,竟一反以往的清明睿智,转而变得粗暴荒唐,甚至在日前将唯一的掌上明珠逐出家门,更恨其在府里作威作福、胡作非为。 “你们这些没用的下人全愣在那干嘛,还不快把你们的主子抬进房里休息!”严馨梅没好气地命令,也不理会醉得死沉的李庸与佣仆楞傻的反应,朝依然冷漠的欧阳智勾一勾小指,就率先步出大厅。 欧阳智并未起身,只斟了两杯酒,淡淡地道:“朋友,既然已经到了,何妨喝杯佳酿呢!”他一饮而尽,再将另一杯扔上屋脊,随即从容不迫地跟上严馨梅的步伐。 这一位梁上君子当然是稳稳以纸扇接住了这杯摆明是挑衅的美酒。 楚星灏心中暗道了声好耳力!不愧是老谋深算的狐中仙,连他数一数二的绝顶轻功也躲不过他的耳目,他不禁对欧阳智刮目相看。 只是严馨梅怎会与欧阳智及李庸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在一起,而这和予禾又会有何等关联呢? 他未加细想,衣袂一扬,身影已在数尺外。 予禾不悦地坐在梳妆台前,像是在发泄怒气似的,用力梳她那头已经十分柔顺的乌黑长发。 “我的予禾小姐,你干嘛虐待你的头发啊?”燕儿大惊小敝地抢过予禾手上的梳子,一边嗔道:“你跟灏少爷生气就算了,干嘛拿自己的头发出气。你不心疼,我可会为你心疼死呢!”她不舍地抚一抚予禾顺致的青丝。 “有什么好心疼的!”予禾一脸的不在乎。 “我懂了,敢情你是真的吃起酸溜溜的百年老醋啰!”燕儿贼兮兮她笑开。 “你甭胡说,我哪有。”嘴里虽是说得潇洒,但神情却依然委屈难当。 聪明伶俐的燕儿,哪会看不出予禾的心思。明明就在乎得要死,却硬是不承认,她不乘机好好整整予禾,她燕儿两个字就倒过来写。 “呀,予禾你还真看得开,度量大。像灏少爷这般风度翩翩的俊俏儿郎,说不得有多少名门闺秀、名媛花魁投怀送抱,有几段风流轶事、情史烂帐的,倒也在情理之内不足为奇。你说是不是?”她聪慧的眸子闪闪发光,压根不怀好意,直在心头笑翻了。 予禾更是一点笑容也不得见,极不甘愿地漫应道:“对对对,你说得对极了。他最好娶个六妻九妾,享尽人间艳福。” “‘六妻九妾’加起来不就是十五个美娇娘了?哇,那灏少爷岂不乐坏了!” “乐死他的大头鬼!”予禾恨恨地道,双手却捉起随身的手绢,用力拽扯着。 “怎么,予禾,你不高兴啊?”燕儿故作胡涂,明知故问。 “怎么会!他要娶几百个女人是他家的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有啥不高兴的。”话是这么说,她心里却已将楚星灏骂上千遍万遍。 “既然你不介意,那我得赶紧去跟灏少爷说,他的正室答应他纳妾了。他肯定会很高兴。”燕儿作势要往外冲。 予木心一慌,急忙拉住燕儿的衣袖,央道:“你别去。” 燕儿心褢早就乐坏了,表面上依然装傻“你还有别的事要交代吗?” “人家我我不”予禾话不成勺。 “予禾,你总得说清楚,否则我听得不明不白,到时传错话,后果我可不负责。” “你你同楚星灏那混蛋一同欺负我。”予木头一偏,子邬一噘,一脸委屈地埋怨。 “我?冤枉啊!我哪时同‘楚星灏’那个大混蛋一同欺负你?”燕儿装出再无辜不过的纯真表情。 予禾不语,摆明了无言的抗议。 “你就坦白一点,承认你在意灏少爷嘛,我又不会笑你。”燕儿走近她身边,逸出轻笑。 见予禾依然不搭理,燕儿吐吐舌头,知道她捉弄得太过分,只得软言劝道:“我的好小姐,燕儿是逗你的,你别放在心上。生气是会变老的,灏少爷可不喜欢哦:“ 予禾一听,脸色更难看了。 “啊,燕儿说错了。”她突然打了自己一巴掌。 “你做什么?”予禾一愣。 “燕儿嘴不好,胡乱说话。”她撒娇地拉拉予禾“其实灏少爷是真心爱你的,从前他对任何女子都是不假辞色,只有对你,他的眼神总是流露出不一样的温柔。他很在乎你,而我相信你也是一样的。” “可是,我觉得心好痛。”她忍了许久,终于还是爆发出来“我嫉妒在我尚未遇到他之前,曾在他生命中占有一席之地的所有女人。” “予禾” “燕儿,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我身上中了毒,也许再也活不了多久,我却贪心的希望今生今世,他爱的只有我凌予禾一人。”她连泪都流下来了。 燕儿见她哭了,心里直懊恼方才孩子气地捉弄她。 “我打小就一个人生活,什么都没有,星灏是我唯一最亲近的人” “予禾,你别哭嘛,都是我不好,惹得你伤心。”燕儿拿出手绢为她拭泪“灏少爷真的心里只有你,而且你也不会死。” “我不会死?”予禾讶异地张大眼睛。 “啊!我说溜嘴了!”她俏皮地址吐舌头。 “到底怎么回事?” “哎呀,这事我” “你怎样?快说啊。” 燕儿微一踌躇,才道:“其实要解你身上的毒很容易,只要你跟灏少爷成亲就衍了。” “呃?”予禾的脸霎时红得像柿子般。 “嗯。老爷、夫人还说,他们明晚就会来隆升客栈,为你和灏少爷主持婚礼。你就好好等着做新嫁娘吧。” “你是说真的?” “我的好小姐,这种事还假得了?我已经约了知非姀妹,她正在门口等我们一同去试嫁衣呢!” 予禾清泪未干的娇艳脸庞映着辛褔的红晕,唇角徐徐漾开一抹胜似晚霞的绝美笑廧。 在一间充满女性馨香的典雅厢房里,隐约传来愤怒的女声。 “你是怎么办事的?教你把那女人做了,结果她到今天还活得好好的,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严馨梅充满妒意与恨意的脸庞,伴着一句句不满,扭曲得万分厉害。 欧阳智兀自冷冷地不发一言,随意地浏览着屋内的摆设,压根不把火冒三丈的严馨梅放在眼里。 他的态度激怒了原已在火线上的严馨梅,她杏眼圆瞪,指着他破口大骂“你是哑巴呀!问话爱理不理的,是什么态度!事情怎样你倒是给我个解释,我可是花了大把银于请你的,你居然老是给我摆个臭架子。你算哪门子屁!” 欧阳智极其不耐地拨开她毫不客气的纤纤玉指,冷冽又简短地道:“她已经中了七日断肠草。” “我知道,可是我要的是她的尸体,她不哭不笑、没有生命的冰冷身躯!”她讲得咬牙切齿。 “最毒妇人心。”欧阳智微一牵动嘴角。 “对,我是毒。”她没有恼怒的神色,反倒高兴得意地一笑。“谁教她要惹上楚星灏。楚星灏是我的,只能属于我一个人。他一辈子子只能娶一个女人,那就是我!我发过誓,只要是我要的东西,任谁都不能阻挡我得到,没有人可以妨碍我。”她的眸子透着一股森冷无情。 他不耐地冷哼“你找我来就是说这些?” “我要你今天就把凌予禾杀了。” “你真是迫不及待啊!”“我要她死,愈怏愈好。”她疯狂的呐喊。 欧阳智极其缓慢地摇摇头,万分惋惜地道:“这件事,我怒难从命。” “什么?”她森冷的目光凌厉地扫向他“你竟敢不听我的命今?” 欧阳智露出比冬雪还冷的笑容“客人的吩咐,我向来不敢不从。不过”他微一停顿,望向屋内某一根梁柱“如果注定是无法达成的要求,倒不如不遵守得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个明白。” 欧阳智但笑不语,不再理会她,迳自飘然离去,令严馨梅益发气恼,在他身后破口大骂,模样狰狞而泼辣,以至于当一个身影倏然由天而降,她压根不及掩饰她丑陋的一面。 “梅儿,许久不见,没想到今儿个竟会在鼎鼎大名的绥南王府里巧遇。”楚星灏英姿依然,只是眉宇间多了些悲愤与错愕,以及深深的不解。 “灏”严馨梅檀口微张,显是太过吃惊而说不出话来。 “我真没想到会在今时今日、这样的场景中见到你。梅儿,我真的很遗憾。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步步逼近,不解地诘问。 “爷”严馨梅下意识过了一步。 “为什么要予禾的命?她跟你何冤何仇,你要对她痛下杀手,非除她而后快?”他随身携带的纸扇轻抵严馨梅粉嫩自美的颈子。 这个动作看来没什么,但严馨梅整个身子却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因为对楚星灏相知甚熟的她,知道他曾经用这把精美非凡、薄若纤丝的纸扇,谈笑之间便伤丁敌手。 而今这扇子正抵着她宝贝的颈子啊! “爷,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她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名妓,立时冷静下来,故作无辜。 “事到如今,你还在装胡涂!” “爷,你这话说到哪去了,梅儿向来是最敬重你的,梅儿对爷的心,爷难道还不懂吗?奴家又哪敢对爷有半分欺瞒呢!”她轻蹙娥眉,眼波含情欲语还羞,既是轻嗔又在传情,媚态万千。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楚星灏压根不为所动,只冷冷地说道:“我不是王爷,你这套就省省吧。” “爷,你这可是在吃味?倒将梅儿一份心意全给抹杀。”她眼帘半掩,泪滴似乎欲夺眶而出,哽咽地道:“梅儿在京师天天盼着爷早日来探奴家,这才捱不住相思之苦,央了正巧要回杭州的李王爷一同携了奴来。若教你误会了梅儿,那梅儿可是万万不依。” 楚星灏没答腔,只微微加强手劲,严馨梅雪白的颈子登时渗出一道血痕,染红了赛雪的肌肤,更模糊了绘有山水的纸扇。 “别跟我作戏。”他不耐地低吼。“啊!”严馨梅察觉腥红的血液流出,不由得惊呼出声。 “我再问一遍,为什么唆使欧阳智架走予禾?为什么要对予禾下毒?为什么要予禾的命?为什么?” “我没有。” “我不想再问第三遍。”他的表情是严馨梅从未见过的凶恶。 不消楚星灏提醒,她也清晰地察觉此刻正是她活命与否的危急关头。 如利刃般的纸扇正紧抵住她的脖子,她不由得有些惊慌。 她动之以情地劝道:“爷,咱俩相识相知多年,你难道信不过我?想我严馨梅打十五岁便沦落风尘,虽是陪人饮酒作乐作贱自己,但我可不曾存过什么坏心眼害人,又哪会想要夺人性命,你可要明辨是非啊!”“我就是因为念在旧情,才没一刀便将你杀了,还给你答辩的机会。”他摇摇头“方才你与欧阳智的对谈我听得分明,我没想到你竟会有如此恶毒狠辣的心眼。” “我”严馨梅眼见无法脱身,桃花眼一挤。泪便顺势流了下来,无比委屈地道:“爷,梅儿这么做全是为了你呀。” “为我?” “嗯,”她坚定地点点头,凄楚地道:“还记得上次长安一聚,爷对奴家说苦恼于令尊为爷订下一门亲事。这件事梅儿一直耿耿于怀。天天为爷的事担忧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爷,你不知道那段日子,梅儿过得有多苦啊。”说着,泪也不停涌出。 楚星櫇听她言词问的情意真挚,不似作假,暗叹一口气,不再严逼,绫缓将纸扇抽离。 严馨梅见他态度稍霁,又继续道:“梅儿知晓爷侍亲至孝,肯定不会推拒亲事,可梅儿又不忍见爷如此痛苦,被强逼着娶一个爷压根不喜欢的人,梅儿苦思良久。终于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只要凌予禾这人不存在,那么一切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所以你就巧设诡计,狠下心肠去杀一个你全然不相识的陌生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就是你所说的‘两全其美’之计?你未免太”他无法置信熟识多年的红颜知己竟是如此无情与狠心。 “我全是为了爷啊!爷难道不明白梅儿对你的一片心?梅儿的所作所为都是希望爷能够快乐。” “住口!”楚星灏重斥着,沉声说道:“我楚星灏闯荡江湖数载,从不曾胡乱伤人、杀人,即使是极恶之徒,我也只是将之打伤,交付官府处置。而今你却说为了我要去杀人,我是万万不能接受。” “爷” “我应该杀了你的!”他面色一凝,瞬动杀机。 “爷怎能这么说?梅儿什么都不求,一心只要爷好,梅儿哪里做错了?竟让爷说这等伤人的狠话。”她精致的俏脸一白,楚楚可怜地控诉。 楚星灏心念一动,有半晌当真心软。他着实无法轻易杀人,特别是一个女人,一个那么爱恋他的痴情女子。 然而他又很想杀了她,只要一想到予禾被七日断肠草折磨的痛苦模样,他就无法遏止想把幕后指使者揪出来,将他碎尸万段的冲动。 他不由得悚然一惊,其实这个念头丝毫不因严馨梅是他相识多年的红颜知己而有所稍减,报仇的信念远远超出他自己的预估。 他要为予禾讨回公道,他想保护她,想要将她纳入他的羽翼之下,让邪恶与不幸彻底远离她。 “梅儿,别怪我无情,怪就怪你不该伤害今生对我最重要的人。”他心一撗,信手挥出纸扇,就要取她性命。 严馨梅双眼睁得奇大,嘴巴更是吓得合不拢,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闷哼两声,以为她就要香消玉殒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支飞镖倏然拦截了纸扇,但严馨梅受不了刺激,竟巳先行昏倒在地。 第十章 “是谁?”楚星灏沉声问道。 “我。”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由房门口传来。 “星磊?” “没错,正是不才的小弟。”楚星磊脸上始终挂着他的招牌笑容,不疾不徐地推开门踏进房里。 “你干嘛阻止我?”楚星灏先是自忿地瞪了瘫在地上的严馨梅一眼,才转过易怒视弟弟。“为什么不让我杀了她?” “这个嘛”楚星磊贼贼一笑“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啊!”“什么原因?” “哥,你愈来愈冲动啰,这样不太好哦!”他竖起食指左右摇一摇。 楚星灏又有揍他亲爱的小弟的冲动了,粗声道:“你想在身上或是脸上留点伤是不是?” “嘿,怎么会呢!”楚星磊陪着干笑。“好啦,做兄弟的我,今天就做做好事,替你指点指点迷津。”楚星磊得意至极,好似这是件多大的恩惠。所幸他所在的位置离楚星灏甚有距离,否则少不了挨几个拳头。 楚星灏忍着气,冷静地等着楚星磊的下文。 “这事说来有点复杂又不会太复雓,有点容易又不会太容易。好像是说来话长,又可以长话短说。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事全在我的掌握之中。”偏偏楚星磊在这时候耍起嘴皮子来,滔滔不绝讲了一大串,全是废话。 “楚星磊,你皮痒是不是!”“噢,不不不,我这些天都有按时洗澡,身上可干净得很,一点也不痒。”他双手在胸前猛力挥舞。 “你说是不说?”楚星灏的耐性已到了临界点,火气将要爆发。 “说,当然说。”楚星磊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总算脸色一正,露出不同于以往的正经与精明。“这件事严馨梅自是脱不了干系,不过也不能全怪她,要怪就得怪咱们家那两个整死人不偿命的老家伙。” “爹、娘?” “嗯。原来严馨梅早在京师使与李依瑜约定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要阻扰你迎娶予禾。爹娘老早就知道这事,却故作毫不知情。你说,他们贼不贼?” 懊死!楚星灏暗咒一声,他早该想到的。 “他们两个确实不可原谅。不过依瑜怎么会做出这等事?她不过是个孩子。” 楚星磊耸耸肩,漫不经心地道:“你也看到严馨梅讨人欢心的手段了,李依瑜是生长在深宫内院的娇贵公主,又对你那么迷恋,自然是呆呆地上当受骗啰。” 楚星灏脸色微僵,语气充满危险的问道:“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 “啊,这个嘛我本来想说的,谁教你一听见欧阳智的消息,就发了疯似地跑掉,让我来不及说,害我还得急忙跑来找你。你都不晓得我一路上跟得有多辛苦。你还不体恤一下可怜的老弟。”楚星磊干脆将罪过赖给兄长,再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博取同情。 楚星灏脸色不变,但语气更差了“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没说的,最好趁现在一次说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想想”楚星磊偏着头假装思索,脚步却不着痕迹地往门口的方向移动,嘴里一边道:“好像还有两件事。” 当他前脚已踏出门时,他突然惊呼一声“噢,我想起来了。其实那天予禾在杭州搭救的小甭女,本名不叫胡知非,而是叫李季婵。至于狐中仙欧阳智则是爹娘情商、段大哥邀约,特地来客串坏人的。这么说,你该懂了吧?” “呃!”楚星灏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骇着。 胡知非不叫胡知非,而叫李季婵! 这么说,她正是名闻杭州的小才女、绥南王李庸的掌上明珠、堂堂的湘荷公主?真是出人意想之外! 而欧阳智竟然是他那对老奸巨猾的父母特意请来设计他和予禾的? 炳! 好个欧阳智,好个段飞渝,好个楚家堡堡主及堡主夫人,好个爱落井下石的宝贝老弟! “该死的楚星磊!” 待他回神时,楚星磊早已溜之大吉,不见人影。 “真是好兄弟呵!”楚星灏自嘲地露出苦笑。 回头瞧见昏厥在地的严馨梅,他暗自盘算着要如何和她算这笔乌龙帐。 既不能杀她,也不好伤她。他该给她何种教训? 一个坏坏的主意在脑中逐渐成形,他漾开一抹令人胆寒的笑。 相信严馨梅若瞧见这一面的楚星灏,九成九会后悔当初怎会鬼迷心窍,对他倾心! 他不算温柔地抱起严馨梅,随便地往肩上一落,迈开大步推开房门,轻轻跃上屋檐朝他的目标前进。 在办好严馨梅的事后,楚星灏又火速赶回绥南王府。 他要向欧阳智逼讨七日断肠草的解葯,顺便要欧阳智对他开这么大的玩笑,害他几日来食不知味、寝不安枕而付出代价。 顺手捉了一个府里的奴仆,他沉声逼问道:“欧阳智住在哪?” 那小厮顿时吓得浑身发抖,牙关频频打颤,口齿不清地道:“在在西边的正德居。” 说完,那小厮竟吓得昏了过去。 喝!怎么今儿个大家都会被他吓晕呢! 原来楚星灏还打算让小厮带路,看样子,恐怕他得自己找路了。 绥南王府不算小,西边不知有多少厢房,找来得费一番工夫。罢了,以他的身手,在一时半刻内要寻到正德居也非难事。 半晌,他巳站在正德居的大门前。 楚星灏毫不客气地迳自推门入室,大声嚷道:“欧阳智,你给我滚出来!” “别叫那么大声,我不就在这儿吗?”一个男声冷冷地应着。 楚星灏眼光一扫,马上看见那个大冰块。 “你未免太晚来了,我已经等了好一会儿。”欧阳智好整以暇地喝茶嗑瓜子,一派优 “你早料到我会来?” “当然,请坐。” 楚星灏对他的好意老觉得不对劲,故只稍稍走近欧阳智,说道:“我还是站着比较好。” 欧阳智瞄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随你。” “你真的和我爹娘串通?” “你都知道啦?”他脸色依然没什么变化。 “原来是真的!”楚星灏这才完全相信,随即又想到一个疑点“既然你是受他们之托,那为什么还要让予禾中毒?” “这是为了要催化你们之间的感情。堡主夫人说的,必要时得采取必要措施。” “这什么谬论!”娘亲真是天才得可以! “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好,那解葯呢?你自粕以把解葯给我吧。” “要七日断肠草的解葯?对不起,我没有。” “没有?怎么可能?”有没有搞错!他是下毒的人,怎么会没解葯! “别紧张,我师弟应该跟你说过,七日断肠草是一种情毒,当中毒的人为情所困时,自然毒发。”欧阳智轻啜了一口茶。急得楚星灏差点想杀他灭口“反过来说,当中毒之人与意中人情技意合的话,那” “那就解毒了是不是?”楚星灏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欧阳智诡谲一笑“那可不。当两人情投意合、合而为一,阴阳调和下情毒自解。” “你是说男欢女爱之事?” 欧阳智皮笑肉不笑地道:“子曰:‘食色性也。’” “这算哪门子解葯!”楚星灏惊骇莫名“这可是人命关天,你别胡言乱语行吗?” 欧阳智白了他一眼,带点不屑与轻蔑“毒是我发明的,难道解毒的方法我自己还搞不清楚?” 楚星灏半信半疑,姑且先信了他“好,我信你。那你先是夺了予禾的龙镯,后又要我的凤镯,究竟是何用意?” “简单。这是楚堡主给用我的酬佣。” “我爹会把传家之宝给你?我不信。”他并不在乎龙凤镯里是不是真有藏宝图,但他已经对予禾允诺,会将她娘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龙镯,完整无缺地交还给她。 “不行,龙镯不能给你。”楚星灏激动万分地道。 欧阳智懒洋洋的举起酒杯,不疾不徐地开口“难道楚家人想背信?” 楚家人是最重信诺的,否则当初楚星灏不会去迎娶一个他素未谋面的女子为妻。 “但我已经答允了别人要将龙镯带回,我不能背信,所以即使要与你刀刃相见,我也要遵守自己的誓言。” “好!”欧阳智听了他的话,破天荒地露出他百年难得一见的笑容,霎时软化了他冷硬的脸部线条“一直听飞渝夸赞你是难得一见的好汉子,多日来见你有为有守,倒不负他对你的推崇。” 此话一出,两人大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感。 “欧阳兄过誉了,你武功修为恐怕不在我之下呢。” “可惜我嗜研毒物,学艺不精。”欧阳智突然慨叹“其实我要龙凤镯既不为财,更非水利,而是为了我师父。” “此话怎讲?” “我师父闭关练功时不慎走火入魔,伤了五脏六腑,全身瘫痪,葯石罔效。我翻遍医书,偶然见一古书上记载龙凤镯乃上古女娲补天之石,具有极高的灵性,若是将行将就木之人浸在天山雪池之中,将双镯放诸其上,三日三夜后,经脉血气活络,自然痊愈。”欧阳智望向他“龙凤镯我只是借用,日后定将奉还。不知楚兄是否信得过在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自是信得过欧阳兄。” “楚兄果然爽快。我定会速去速回,早日将龙凤镯归还。” 楚星灏暗自吁了一口气,因为他的确不想与欧阳智这难得一见的奇男子兵刃相见,他宁愿与他结为知交好友。 “但凤镯现今不在我身上,恐怕欧阳兄还得稍待。” “楚兄有所不知,楚堡主早在日前已派人将凤镯交给我了。今天我等你,只是要将事情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待会我马上要带家师赴天山治病呢。” “原来如此!”太可恶了,爹娘竟把他当猴子一般耍着玩! “事情我巳交代完毕,楚兄,咱们后会有期!” “欧阳兄,请多保重。” 欧阳智微一颔首,纵身飞掠而去。 “你是李依瑜的堂姀,湘荷公主李季婵?”燕儿乱没形象地大声嚷嚷。 “嘘,小声点。”自称是胡知非的李季婵,紧张地捂住燕儿的嘴“你是想让全客栈的人都知道是不是?” 燕儿和李李婵正在予禾房里帮她试穿嫁衣,没料到李季婵竟道出这令人诧异的秘密。 予禾虽然也很吃惊,但不若燕儿那般激动“知非妹妹,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李季婵很笃定地点头“你们待我甚好,我实在不想再隐瞒你们我的真实身分。” “这实在让人难以置信。”予禾一脸惊奇,又疑惑的问道:“既然你贵为公主,怎会沦落街头,卖身葬父呢?” 李季婵放开捂住燕儿小嘴的手,整个人泄气地跌坐椅上,悲苦之情立现。 “唉!”李季婵重重叹了一口气,开始诉说她的故事。 她是绥南王李庸的独生女儿,但父亲对她宠而不溺,因此她虽贵为千金之躯,却全无骄蛮脾性。 然数旬之前,老父奉旨进京,回来时身边却多了一徊艳似桃李的尤物严馨梅。 她体恤父亲年老寂寞,并未阻止,连严馨梅时常欺侮府里多位奴仆,她也故作不知。 一日,她行经某处庭院,碰巧瞥见严馨梅与一名冷若冰霜的高大男子谈话。她没听得很清楚,只大略听见杀人、下毒、女人、灭口 她吓得急忙逃跑,却惊动了严馨梅。严馨梅心有顾忌,竟不惜弄伤自己,嫁祸给她,怂恿父亲把自己的爱女赶出家门。 爱里的胡总管忍不住为她抱屈,说了几句话,也惹得严馨梅不悦,命人责打年迈的胡总管一百大板,驱逐出府。 “我跪在爹房门前,求他不要这样对待胡叔叔,可爹不听。等胡叔叔受到五十大板时,他”李季婵说着泪便滴下来“他就挺不住,一个好好的人就走了。” “知非妹妹”予禾和燕儿听了也为之鼻酸。 “胡叔叔从小就最疼我,结果他却因我而亡。那天下午我和胡叔叔的遗体就被赶出府。”她的眸子因回忆而显得晦暗“我身上没有钱为胡叔叔安葬,心里气极恨极爹的不明是非,所以我才会在市街上卖身葬父,自称姓胡,把胡叔叔当成我自个儿的亲生父亲。而名知非,是说我懂得是非曲直。” “真苦了你一个小女孩。”予禾闻言不由得拥紧李季婵,因为她也有类似的遭遇,所以格外能领略她的感受。 “虎毒不食子,你爹真是狠心,竟然听了一个女人的挑拨,就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扫地出门,还打死下人,真是是非不明的老浑球。”燕儿义愤填膺地痛骂。 予禾睨了燕儿一眼,要她噤声,回头对李季婵软有道:“你别伤心了,有予禾姐姐在你身边,你什么也不用担心。” “对呀,有楚家堡少夫人的保证,谁也不敢动你一根寒毛。最好还替你教训教训那个姓严的坏女人。让你消消气。”燕儿骂人之余,犹不忘适时吹捧一下自己的主子。 “贫嘴。”予禾笑拍一下燕儿的丰颊。 “我知道予禾姐姐待我好,所以我才会将身世提早告诉你。”李季婵顿了顿,稍一迟疑,才缓道:“其实前些天燕儿姐和楚二哥来这的时候,楚二哥已经认出我了。” “星磊?”予木与燕儿异口同声喊道。 “是啊,我当时便将事情经过对他说了,听完后他使央求我。暂时不要把我的身分告诉别人,他要先去调查一些事。是我一时忍不住,才吐露出来。” “调查事情?他要做什么?”予禾一脸不解。 “这死小子,有好玩的也不通知我一声。等他出现,看我不整死他才怪。”说这话的自是十分不满的燕儿。 “啊!”李季婵搔搔头,忽然嚷道:“好像是楚二哥要追查害予禾姐姐中毒的人。” “害我的人?” “哼。凭他龙查出害予禾中毒的人?我很怀疑。”燕儿十分不屑地咕哝。 予禾与李季婵被燕儿的话语和表情逗笑了“你也太夸张了吧。” “才不夸张呢!”燕儿噘高了嘴,用力地摇头。 “燕儿姑娘,这次你可错了。”段飞渝白敞开的窗户探出头来,吓得三妹直发娇项,尤其李季婵更是惊得无法动弹。 “你无声无息的出现,吓死人了。你干嘛偷听我们女人说悄悄话?分明是居心不良!”燕儿惊魂甫定地破口骂道。 段飞渝掩不住轻笑,改由大门进来“燕儿,女孩子最好嗓门小点,不然让人听到,还道是哪门哪户的母猪被宰时的哀号呢。” 燕儿皱皱鼻尖,不以为然地道:“姓段的,我跟你有仇啊,你的语气怎么跟楚星磊那个兔崽子一样臭,敢情你是吃了他的口水?小心,那可是会得病的哟!” 段飞渝哪敌得过燕儿的伶牙俐齿,只得直接道出来意“我来是要告诉你们,堡主和堡主夫人已经到了。” “他们那么快就到了?”予禾紧张地拢拢衣裙。 “是啊,而且还有大事要宣布。” “是什么事?” “你们去了不就知道了。”段飞渝嘴角漾着难解的笑意。 “你就不能先说呀,非要婆婆妈妈地故弄玄虚,真是无聊透顶。”燕儿做“软性”的抗议,因为跟段飞渝斗嘴一点趣味也没有,还不如跟臭阿磊吵个痛快来得刺激。 “三位小姐,请吧!”段飞渝伸手做个邀请的动作。 予禾领先而行,燕儿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上,而落后的李季婵则低垂着头,压根不敢多瞧段飞渝一眼。 “知非妹妹。”段飞偷忍不住唤她。 李季婵眸光含情地望向他“段哥哥。” 段飞渝的脸庞瞬间有些扭曲,随即又恢复正常,不泄漏任何感情地道:“我我应该叫你一声湘荷公主才是。” 李季婵的小脸顿时血色全失,她不想让他知道的,没想到他终究还是听到了。 “我不是什么公主,我只是你的知非妹妹,一辈子都是。”她虽然还不懂情事,但是她明了她的段哥哥正逐渐离她而去。 她不要又一个疼她的人离开她! “我也很想,但是不可能。”段飞渝的语气苦涩。 “你嫌季婵是累赘,要去下我不管是不是?”她冲进段飞渝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你答应过要陪在我身边照顾我三年的,你不能爽约。” 段飞渝无法推开她,只好搂紧她小小的身子。 老天爷真出了个大大的难题给他!女人啊,真是祸水! 尾曲让生米煮成饭 隆升客栈在短短几个时辰里改头换面,四处张灯结彩,里里外外贴满大红喜字,处处充满喜气。 这全得归功于楚家堡惊人的速度与效率,隆升客栈更在数日前成为楚家堡产业之一,现在整间客栈已无间杂人等。 大厅内,一对慈眉善目的中年夫妇正样着无比辛褔的甜笑品茗。 “辉哥,我今天真是高兴极了。盼了十几年,终于把予禾这个媳妇给娶进门,我高兴得连着好几天都睡不着觉。”伍芋芋掩不住心中的欢悦。 楚剑辉咧着大嘴,朗朗笑道:“我就说嘛,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更别提我巧妙的计谋,任灏儿有通天的本领,也没法子躲过这场计中计。” “辉哥,这次芊芊可真服了你。” “曹毕竟是老的辣嘛!”楚剑辉益发得意自己的足智多谋,忍不住拊掌大笑。 “爹,你也未免得意得太早了。”楚星灏冷冷的声音清晰地出现在楚氏夫妇耳际,笑得正开心的两人马上僵在当场。 楚剑辉尴尬地朝正不断逼近他们、脸色不善的楚星灏打着招呼:“儿子,你回来了!” “灏儿,你回来得刚刚好,我和你爹正打算明天就让你和予禾拜堂成亲,你说好不好?”伍芊芊陪着笑脸,企图掩饰丈夫方才泄漏的秘密。 “不好,一点也不好。”楚星灏不快的否决。 予禾这时正好到达大厅的门前,原本她一听见楚星灏的声音,就兴奋地想马上飞奔到他怀里,殊料他的下一句话,却令她全身僵直、无法动弹。 他不要与她成婚!他居然在这时候说不要! 在她挣脱一切心理障碍,相信他是真心爱她,而她也全心全意回应他的爱意之后,他却说了这一句伤人至深的话。 他终究是嫌弃她的。她的心好痛好痛,痛得她顾不得一切。转头就往外冲去。 她跑得突然,燕儿和楚星灏都没来得及拦住她,竟让她一溜烟跑入人群之中,消失了踪影。 燕儿瞪了楚星灏一眼,似在责怪他的薄情寡义,便火速追出去。 楚星灏虽也心焦如焚,却没有移动身子,只又回过头来面对狡猾如狐的父母“爹、娘,我们该好好谈谈。” 楚氏夫妇心虚地对视,异口同声道:“灏儿,予禾跑掉了,你还不快去追?” “有燕儿跟着她,不会有事。”他厉眼一瞪,楚氏夫妻顿时不安起来。“你们别再顾左右而言他,你们做过什么事,自己很清楚。” “我们远在楚家堡,能做什么事。”两位长辈一脸无辜状。 楚星灏早料到爹娘会一口否认,所以他只是冷哼一声“我已经从严馨梅、欧阳智,以及星磊那儿,知道你们居然为了设计我和予禾,即使知道严馨梅欲对予禾不利,还将计就计,买通了欧阳智佯装杀手,对予禾下毒。” “这”楚剑辉欲张嘴辩驳,但因罪证确凿,又无话可答,只好小声地咕嶩道:“我没有。” “你们实在太过分了!”楚星灏气得声音大了起来“我的婚事由你们胡乱决定,已经教人气恼了,没想到连我的感情、小予的感情,你们也要摆弄算计,你们到底把我们当做什么?” 他的目光再一次扫过爹娘,他们俩因儿子的指责而惭愧的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爹、娘,”楚星灏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希望你们不要再介入我和予禾之间的事,我如果会娶她,那一定是我真心想跟她共度一生,不是因为你们,或任何人的因素。我话说完了,孩儿先告退了。” 楚星灏不疾不徐地退出客栈,迅速消失在拥挤的人群里。 伍芊芊抬起仍旧美丽的娇颜望向丈夫,忧心地道:“辉哥,灏儿” 楚剑辉握紧爱妻的小手,有信心地道:“放心,予禾这个媳妇是跑不掉的。” 予禾带着强烈的心痛,不分方向的奔跑着。 她不在乎她会跑到什么不知名的地方,也不在乎她是否会迷失在这个繁华的城市,她连心都失去了,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 终于,她的奔跑有了终点。她狠狠地撞上一堵肉墙,收势不及地跌坐在地。 “啊!”头很疼、身子很疼。但都比不上她的心疼。 “哟,是个标致的小姑娘呀,长得挺不赖的嘛。”有人不怀好意的说道。 “小姑娘,你是看上了本大爷吗?那也不用这么心急,一古脑儿撞上来,我可是会心疼的。”说着,魔手就欺了上来,想吃予禾的豆腐。 “你走开!”予禾用力拨开那人的手。 那人和他的伙伴戏谑地笑道:“小姑娘害羞了。” “你别担心,我们老大会对你很温柔的。”又是好几双脏手逼近她。 予禾心里又气又急,不住地挥手骂道:“走开,走开,你们这些淫虫离我远点。” 这些恶徒怎可能理会一个弱女子的话语,只更狂放地大笑,当真要伸手轻薄她。 予禾瞪着他们由四面八方伸来的手,逃也逃不了,不由得害怕地闭上眼。 她心里只有一徊念头她想再见星灏一眼,一眼就好。 但过了好一会儿,那些魔手始终投碰上她的衣角。 予禾疑惑地张开大眼,瞧见一张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想念得不能再想念的脸庞。她没瞧见那些意图轻薄它的人逃得如何仓皇,她眼里只有他的存在。 楚星灏对她一个劲地傻笑,她突然觉得好想哭,眼眶不自觉地湿红。 “你来得好晚,我好怕。” 楚星灏只是深情的望住她,握住她略显冰冷的小手“为什么要逃?” “你说”她哽咽地道:“你说和我成婚一点也不好。” “就这样?”楚星灏逸出一阵轻笑“傻小予,你真傻。你连我的意思都没搞懂就跑了,实在是傻透了。” 他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地告诉予禾。 他再认真不过地凝视她,严肃地道:“我要你就只因为你是你,而不是因为任何人、事的捉弄与摆布,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懂,只是你真要我吗?”她仍有一丝不确定。 “你实在是个傻丫头!”他莫可奈何地轻笑,带着些许宠溺“你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没有?难道你不知道,我已经爱惨你了。这一生除了你,我不知道我还能再爱上谁。我的傻小予。” 予禾眼底蓄满泪水,扑进楚星灏宽厚的胸怀,深情地道:“我也是,我也是。” 楚星灏搂紧了怀中的小小人儿,柔声耳语:“你是我今生唯一的新娘。” 予禾笑而不语,幸褔地更偎近他。 龙凤镯的主人终于成双成对了。 至于严馨梅的去处呢? 在杭州城里,某一处破旧的农舍中,丑陋的男主人因妻子早逝,独居而未续弦。 昨日夜里有个不知名的好心人,竟送来一个貌美如花的美人给他当娇妻。而他也丝毫不浪费,当夜就让生米煮成熟饭。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