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赖凛郎》 第一章 蜿蜒的黄土小路上拉出两截影子,一长一短。 “咳、咳、咳”“爹,前头有棵大榕树,我们在那儿歇歇脚吧!”小人儿踮高脚尖抬手顺了顺父亲的背,言行举止间尽是体贴的心思。 昔寄点了点头止不住咳,染上风寒已有数日,没有痊愈的倾向,反而咳得有些不对劲。盘缠用光了还拖带这病懊怎么办才好? “咳、咳、咳”他咳得更剧烈,上气接不上下气,弯了腰,直到一道咸湿温热的液体冲上口才缓住咳。 “爹!”昔无初稚气的小脸爬满担心,除了拍拍父亲的背脊,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昔寄勉强压下满口的温血,脸色苍白的安慰无初“我没事,别担心,嗯。”“爹要不要喝口水?”明了父亲的用意,她尽力隐藏担忧的表情。 “不用,走吧!”他撑起腰背。 “好,爹,我们慢慢走。”昔无初搀扶昔寄继续往前走。 树下,昔无初放下肩上厚重的包袱,使上全劲将一旁的大石块搬到树下,让昔寄坐在上头背倚着树干休息一下。 “爹先在这坐会儿,竹壶快没水了,孩儿到附近看看有没有溪流,顺便摘些果子。”语毕,快步地没入右方的树丛里。 苦了这孩子!看着瘦弱男童装扮的身影逐渐变小,昔寄心头的疼相反地逐渐增强。 自从数年前一场瘟疫降临村头累及妻子,百般无奈之下他才带着年幼的无初离开故里。 不过九岁的女娃儿跟着他四处卖艺飘荡有三年,不曾叫过声苦,还反过来照顾他这个瘸子。 教他这个做爹的惭愧不安,更是万般的心疼呀! 腿是瘟疫发生后为求温饱上山打猎,结果误中他人猎捕狼匹的陷阱给弄瘸的。原本他是个武师,但跛脚的武师等于废物养不起家,最后迫不得已让无初习武扮成男孩表演杂耍才得以糊口。 昔寄紧掐右腿,是该怨老天不公?还是该怪那孩子福分太薄? 不过,总归一句,是他没用才会让无初试凄。 “咳、咳、咳”如今他身子日渐虚弱,能撑多少时日他不知道,他担忧自己若两腿一伸,无初年纪尚小一个人怎么生存? 有异! 倚着树干撑起身子,基于习过武的关系,他发觉有马匹朝这方向狂奔而来。 没能来得及逃离,五匹马已将他围堵。毕竟荒废武学太久,再加上有病在身,想及时闪避并不容易啊! 来者不善,无初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回来! 钻过了树丛,昔无初找到溪水,将两只竹筒装满,且把来时所采的果实从襟口掏出,放在浅滩上洗涤。 初春的溪水仍是冷冽,僵硬的十指扯出上衣,将洗净的果子包裹住,小心翼翼地捧着走回来时路。 “爹,你瞧,我摘了许多果”离大榕树仍有段距离,昔无初难掩兴奋地喊,却见父亲躺在血泊中抽搐的画面。 小脸霎时刷白,怵目惊心地瞪大眼,木然的任由果实从怀中滑落。“爹”她心胆俱裂的大喊,不顾一切地奔向昔寄,猝因心急踩到果子重跌了一跤,罔顾四肢传来的刺痛,奋力爬起再度奔向昔寄。 彬地拥着父亲,颤抖的小手压住昔寄胸前细深且长的裂缝,企图制止它泉涌出鲜血,但那血红的液体像是万头钻动的蚂蚁不断从指缝窜出。 “爹怎么会这样?”怎么她才离开一会儿爹就变成这样? “无初,爹对不起你,爹没法子再陪在你身旁。”昔寄疼惜万般的抚上昔无初的脸颊。 “不会的,爹,无初去找人来救你。”昔无初幽幽的吐着话,她早已惊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因害怕父亲担心而强忍眼泪。 “别无初,听爹说,答应爹在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前别恢复女儿身也别报仇答应爹。”昔寄努力凝聚渐渐涣散的眼神锁住昔无初的脸庞,看她最后一眼。 他不舍!要她一个女孩独力生活,他放不下心啊! “无初知道,爹别离开无初。” “记住爹的话爹”话未落,染血的手已由昔无初的颊畔滑落,同时合上眼睑。 这时,昔无初再也忍不住泪水,颤抖着声音唤道:“爹你说话,爹” 望着怀中了无生气的容颜,无声的泪流了许久、许久,直至手里的余温转凉,才渐渐地哭出声。 爹死了!爹丢下她死了! “爹”突起的凄厉哭喊划过天际,惊动群鸟,她哭得声嘶力竭。 “这是我的名字,昔无初”她按照地上的字依样画葫芦描过一遍,一笔一画仔细对照。“爹,我写得对不对?” “对,写得很好。人不识字没关系,但自己的名字怎么也得识得,知道吗?”昔寄宠爱地揉揉她的头。 “嗯,无初知道。”重重地点了下头,因为父亲的赞美,喜滋滋的绽开笑靥“那爹的名字怎么写?” “想学?”昔寄问。见无初点头,他就地写下自个儿的名字。 回忆掠过脑海,水气再一次蒙上双眼,随即手上又添了道伤痕。 昔无初跪在墓地前,咬着下唇,继续用父亲赠予的匕首埋头刻字。 两天两夜,不眠不休。 找来树藤及粗树枝捆绑成拖架,将父亲的遗体移至溪流旁的一片草地上。凭着细弱的双手与粗壮的树枝铲土,漠视土石陷入指缝内的疼痛,挖了个穴葬了父亲。 泥土、血液相和的小手恭谨的将刻好的木碑立于土坟前,抹干泪水,她露出坚定的神情。 “爹,你安息吧!我会为你报仇的。”紧握父亲临终时手里抓的木牌,现下她还不识得木牌上的字,不过她会查出来是谁杀了爹? 她要报仇。 叩首拜别,起身走回事发地点,在那儿一定可以等到杀爹的人,她要认清是谁杀死爹,等待来日报仇雪恨。 黄土高原上,三匹骏马并列,掀起微弱的尘土,速度缓如爬行。 驾马的三人心情各异,僵持了约莫一刻钟后,终于 “这样的马程,何日才能到家?”左冀的夜清忍不住发牢騒,情绪显而易见的浮躁。他骑的可是千里驹,不是乌龟。 “不急嘛,总要走上这一遭,何不放宽心欣赏这秀丽的风景呢?小弟。”居中躺在马背上的人双臂交错成枕,一脚垂吊在马臀旁,一脚屈膝踏在马背上,遮阳的草帽下传出懒洋洋的声音。 “不急?!短短五天的马程,花上一倍的时日,走不上一半的路程。”夜清愈说愈是激昂愤慨。奉命逮回当初留下字条、浪迹在外两年有余的夜凛,结果他这押人的反而失去主控权受被押人牵制。 “人生苦短,何必汲营?” 他要昏了,言下之意是没有赶路的打算? “二哥,你好歹说句话,难道你也赞成龟行回家?”转首询问一直置身事外的夜冽,希冀他能与自己站在同一阵线上,结果 “没什么好说的,只要能完成任务,其余的我一概不管。” 夜清快吐血了,呜他好想哭喔。论年纪,最小;论武功,最弱,他还能怎样?垮下肩膀,不再做困兽之斗。 收整弯起的唇线,夜凛脚力一使,空中旋乾转坤,利落地正身上马,戴好笠帽。 “就在前面的榕树下用饷,驾!”丢下话,两腿一夹,缰绳一甩,快马朝目标飞驰。 夜冽随后跟上。 “啐!说到吃跑得比谁都快。”夜清咕哝了句,也加快了速度。 待夜清翻身下马时,他的两位兄长已坐着吃了起来。 “小弟啊怎么苦着一张脸呢?那多枉费三娘生给你的挺俏俊颜?”夜凛用充满惋惜的口吻说道。 一抹警觉从他眼底晃过。 “被一只牵不动的牛给气的。”扯高下垂的嘴角,夜清给了他一个难看的笑容。 “嘿!你笑得很勉强喔,又没有逼迫你去拖牛,看不出来你这么想当名牧童哩!”他当然明白夜清话中“牵不动的牛”比作是谁,但他不会傻到对号入座呀,反是将了夜清一军,气煞他也。 “有动静。”夜冽平铺直叙地打断两人的对话。 “你也发现啦?”夜凛眨了眨眼。 杂沓纷乱的马蹄声由远渐近,不一会儿,一群马贼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来人一怔,发现这三个少年对他们的来到丝毫不以为意,饮水的饮水、吃食的还啃着干粮,想他们是杀人盗财的马贼,哪个平民百姓看到他们不吓得屁滚尿流? 定是这三个少年见识太少没见过凶猛的马贼,待他们了解情况后必会哭爹喊娘的求饶。有人出声威吓,想找回该有的尊严 “识相的就拿出值钱的东西,大爷我便饶你们这几个小表的命,要不然换来的可是挨刀砍的份。”这下该有成效了吧?如风干橘子皮的脸讲起话来横肉乱颤、口水飞射。 “好丑的脸,搞得食欲全没了,人要知丑藏拙,以阁下的尊脸最好别拿出来丢人现眼,免得吓坏小孩。”夜凛从容地收起干粮,懒洋洋的建议道。 他一愣,不但没有预期的结果,反而被糟蹋得彻底。 “你”被踩着痛处的马贼脸色铁青,一肚子的火气飙不出来。就因为他的长相,每回找姑娘上寨子,他只能捡人挑剩的,这个臭小子竟然敢拿他的长相作文章。 “,这下子有人供你发泄怒气了。”夜冽提供意见。 “虽然人是丑了点,但拿来出气算还可以。”勉勉强强啦! “他奶的熊,好大的口气你我”另一个马贼正想替同伴出头,话没说完,只见他一手抚着颈子,一手来回在自己与夜清之间指个不停,咳得脸红脖子粗,他被颗小石子给噎着了。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话太多小心又噎到了。” “找死!”见兄弟被戏弄,另一名马贼拿起大刀倏地出手。 瞬间,兵器碰撞声争鸣,刀光闪烁。 昔无初乍到,刀剑交锋的情景令她大惊失色,打算闪避之时,瞥见夜凛身后准备偷袭的汉子腰际也有块相同的木牌,本能的拿出匕首快速刺向那人,再抽起时一道血流直线喷出,射在她污秽的脸蛋,顺颊滑下。 她呆愣在原地,入眼的是惊心动魄的鲜红,脑海中只有她杀了人的惊骇。头顶闪过刺眼的亮光,大刀作势要劈下来。 闭眼睁眼之间,持刀的汉子已被弹开三尺之远。 接着,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失去知觉地往后倒,幸亏夜凛及时接住她。 “大夫,他如何?” “疲劳过度又多日没进食,再加上受到惊吓,才会昏迷,照方子早晚一服,好好休息调养个把月即可恢复。”白发医者开了张葯方。 “你们其中一个送大夫,再抓帖葯方回来。”夜凛下了指令。 “来吧,一二三!”一局定输赢。 夜清愤恨地瞪着自己的手掌,他干嘛出布呀! “大夫请。”收起大张的手指,做了个请的手势,很认分的办事去,谁要自己手气背? 夜凛瞧着平躺的昔无初,皱起眉头,简直是个小泥人。 “要怎么安置这小表头?”夜冽提出现实的问题。 会有哪个人家的小孩全身污浊地在荒郊野外游荡?留下他吗? “爹,别丢下无初”尚未拿定主意,床上传来一句细微的梦呓。 是被人丢弃的小孩?! 昔无初悠忽的苏醒过来,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朗,对上生眼的地方、生眼的人,眼底的防范陡生,很自然地往床角缩。 “醒啦?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夜凛盯着无初盛满仓皇的黑瞳,怜悯之心顿生。 “有哪个人会说自己是坏人?”跷起二郎腿品茗的夜冽堵他一句。 “呵,你这是明喻我是坏人?为了不辜负弟弟你的期望,我这个做哥哥的只好端起身份压你,劳烦阁下移动尊腿去吩咐店小二送几道清淡的粥菜和热水上来,再买套干净的衣衫回来。”他很有礼貌地交代夜冽。 “滥用职权。”抱怨归抱怨,夜冽还是起了身。 “我是坏人嘛!”他笑得很无赖。 鸡皮疙瘩都站起来运动了,老大不小了还喜欢装可爱,夜冽白了他一眼之后便走出房门。 屋里头只剩下夜凛与昔无初。 面对昔无初时,他的笑转为和煦“还不舒服吗?肚子饿了吧?”夜凛语调诚恳,示好的往床铺坐下。 无初虽仍是警惕地睨视着,但夜凛浓郁的亲切感传入她防备的心房。 “告诉我你的名字。” 尤其他的笑沁入了她的心脾,她没办法拒绝他的问题,无初迟疑了会儿缓缓开口“昔无初。” “那无初你怎会一个人在荒郊野外游荡?你的家人呢?” 无初垂下头久久不语,就在夜凛以为她不想提而要开口安慰时,她出声了“我爹死了,就死在你跟坏蛋打斗的地方。”声音小小的,语中有着浓浓的鼻音。 “所以你才刺了坏蛋一刀?”他推敲。 得到无初颔首的答案,他称许“你很勇敢。” 无初抬起眼,对上夜凛温柔的笑脸,心儿忽然怦怦狂跳,她是怎么了?是生病了吗?要不心怎么跳得那样快? 小二送来热食、热水,夜冽带回新衣物。 “你这身脏透了,先清洗干净再用食。”夜凛蹙眉指着无初的衣服说道。 见无初没有任何动作,又一副犹豫难语的神情,他和蔼的问:“怎么了?” “可不可以请你们先出去?”爹教她男女有别,她的身子不能让人瞧见。 他笑了笑,原来是害羞呀!“可以。”出了房,夜凛肯定地对夜冽说:“我决定留下他。” “二少爷,三少爷,你们回来大少爷,你也回来了!”门口的仆役看见三位主子,开心地叫唤。 “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夜凛回府的消息从门口传遍夜府。 “大伙好。”夜凛笑容满面的对大家问了声好,抱下与他共乘的无初,将缰绳交给仆役,牵着无初进府。 方进厅堂 “凛儿”夜大夫人接获通报,连忙从房里头出来,见着终年流浪在外的儿子,几乎喜极而泣。 “娘亲,两年多没见,风韵依然迷煞人呀!”他偎过去甜言蜜语一番。 “贫嘴,你心里可有我这个娘?出去就跟丢掉一样,要不特地派人逮回你,会想过要回家?想到我这做娘的会有多担心?”夜大夫人啐他,端起架子训斥,但眉梢布满的喜悦出卖了她。 “娘,娘,娘,你口是心非喔!心里欢欣我回来,嘴巴就别再训人!”他咧嘴搂着只到他肩头的娘亲。 “你这孩子老是爱耍嘴皮子,吊儿郎当样。”本想责备的话全融化在夜凛龇牙耍赖的表情里。她转首笑容满面地答谢两位功臣“冽儿、清儿,辛劳你们了。” “不会。” “大娘别这么说。” 夜凛、夜冽和夜清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各差一岁,夜冽的母亲在产后因病去世。 “爹和三娘呢?” “他们到铺里去了。咦,这孩子是?”这时,夜大夫人才注意到安静站在门口的无初。 “他叫无初,是我收的随从。”夜凛走向无初,为他们彼此介绍。“这是我娘,来,叫大夫人。”他牵过无初来到夜大夫人面前。 “大夫人。”无初恭敬地叫了声。 “嗯。”夜大夫人点点头,她挺喜欢这男孩的,长得眉清目秀。“就留下吧!” 傍晚来的一场雨一直持续到子时。 夜深人静,雨声沥沥,无初瑟缩在床角,隔着棉被传出闷闷的抽泣声,孤单无依的感觉强烈得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想爹,好想好想爹! 门“咿呀”被推开,无初停止哭泣,凝神聆听来者接下来的动作。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就在无初以为是自己幻听的同时,被子无声无息地被掀开。 神仙! 油灯亮着,昏黄的光投射在夜凛身上,勾勒出柔柔的光晕,无初以为自己看见了神仙。 而夜凛看见的是蜷缩成一团的无初,红通通的鼻头、泛有泪光的大眼骨碌碌地盯着他瞧,模样就像只乞怜的小狈。 “怎么哭了?”他坐下,将无初安置在他的大腿上,揉揉她的头。“不敢一个人睡?” 无初摇头,夜凛无微不至的照顾令她满心感动,他是除了爹爹以外待她最好的人了,从小随父亲在市井讨生活,人情冷暖体验至多,地痞流氓索取保护费,客人无理找碴。 对她来说,夜凛的确是神仙,给她好好吃的食物,还给她穿新衣衫,不用辛苦卖艺讨赏。 “那是为什么?哭得好丑。”夜凛好声地问道。 “我想爹,爹也曾经像你这样揉我的头。”她擤擤鼻子,要自己别再哭。 “像这样?”他又揉了揉无初的头。 “嗯。”她窝在夜凛怀中,安心得有些昏昏欲睡,掩着嘴打了个呵欠“大哥哥讨厌哭得丑丑的人?”她不要被大哥哥讨厌。 “不会。” 还好不会,她放宽了心。 揉了揉疲困的眼,无初喃喃说道:“大哥哥的心跳声好好听”语音未落,便含着甜甜的笑容睡着了。 第二章 豆大的雨绵绵地下。雨水滋润了枯竭的大地,蒸发了从地心窜烧上来的热气,一抹瘦小的身影奔出树林。 “小猫,你忍忍。” 怀中的小动物哀鸣喘息不停。 “就快到了。”她脚步飞奔。“少爷哥哥!”无初撞开门扉,声响奇大。 罢完成父亲的交代核完帐,回房午憩的夜凛方沾上床,立即惊跳起来。 “怎么了?”全身湿透、胸前一片鲜红,衣摆还滴着血水的无初狼狈得吓人。 “少爷哥哥,你救救花猫。”她捧高蜷曲一团的所谓“猫儿” 夜凛瞠目。这哪是只花猫,明明是几个月大的幼虎! “花猫的脚受伤了,流了好多血,少爷哥哥,你救救它。” 夜凛接过幼虎,检视它的伤口。伤得不轻“无初,把柜子里的葯箱拿来。” 无初极快的搜出,摊开放在桌上,等候在一旁。 “去把衣裳换下。”动手为幼虎上葯之际,他下了命令。 “可是”她放心不下。 他拨弄了下无初湿漉漉的头发,倏起无数水珠飞扬。“放心。等你换好衣服,我会还你只敷好葯的小虎猫。” “好。”夜凛的保证是帖强力的安心葯。 无初快速换好干净的衣裳踅回,头发还是湿的。 “少爷哥哥,花猫没事吧?”她笨拙又小心地抱起趴睡在桌上的幼虎。 “没事。”他搜出布巾为无初拭发。 它睡得不安稳,无初极为温柔地安抚它。“小猫,没事了,你安心地睡,我会陪你的。” “无初,它不是猫,它是只老虎。”夜凛觉得有必要澄清事实。 “老虎?会咬人的老虎?可是它好乖的。”不是猫吗?明明很像呀! “它是只小老虎,还不会攻击人。”夜凛又摇头又朗笑,无初真是单纯得可爱。 “好可怜,它这么小找不到爹娘还受伤,少爷哥哥,可以留下它吗?我会照顾它,不会让它咬人,好不好?”她回头骨碌碌地瞅着夜凛,恳切的小脸令人不忍心让她失望。 他擦干了无初的发,并顺手理了理“无初要求,我能否决吗?” “耶!”本要大声欢呼的无初突然意识到怀中正在休憩的幼虎,收回大乐的心安静地坐下来。“我差点忘了你在休息。”她对幼虎忏悔。 看她心满意足的模样,夜凛无端萌生一股幸福感。 无初专心的磨墨,伤愈的幼虎乖乖地趴伏在桌下。 夜凛一个月内总会空出一、两日来教无初习字。 拿出夜凛做的纸板,在上铺好四方棉纸,开始临摹。 一炷香的工夫,满桌污黑的纸团遍布,还有几团滚落在地。 又糊了一张! 不是墨过多晕开了,就是笔毛太干,写出来的字像是鬼画符。 “唉”她没有拿笔的天分。 读完最后一行字的夜凛正巧听见无初的叹息声。 “小孩子叹什么气?”人小表大。 “我怎么也写不好。”她抬起染墨的脸气馁地道出事实。 靶受到主人的挫败,幼虎站立起来,蹭了蹭无初。 “阿笨,你也可怜我啊!”阿笨是夜凛取的名,她揉揉阿笨的腮帮子,心有所感地说:“该叫阿笨的是我才对。” 看不得无初难过,他转移她的焦点。“闷了一上午,我们带阿笨溜溜去。” 这样宠溺疼爱一个人似是天性,似是白天与黑夜交替那般自然,自然到无所觉这份情感是不是走了调? 哀戚的小脸瞬间发亮“我们上后山去。” 一片青翠平坦的草地上,一虎叠一人地徜徉着。 “不要这样,阿笨,痒啦!”阿笨正伸出它那吓人的舌,舔得无初满脸口水。 “阿笨,来,跳。”夜凛拿着树藤编成的大圈命令道。 阿笨遵从口令,离开无初,一跃而过。 “阿笨,好厉害!”无初鼓掌大笑之际,突然被套住。“少爷哥哥套我,我也要套少爷哥哥。”无初跳上夜凛的背,手环成圈套住夜凛的脖颈。 “啊”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宠物。“阿笨,我不能呼吸了啦。”原来阿笨也吊挂在无初的背上。“咳咳阿笨”她的脖子坑谙了。“阿笨下来!”夜凛严厉的一吼,阿笨夹着尾巴跳下来了。反手一抓,无初由他的背后攀升上了肩胛。 转眼间,她的视野换了幅景色,方才的痛苦烟消云散,兴奋之情陡生。“好高喔!” 夜凛下达命令“坐稳了。” 他快步奔驰在森林中,阿笨跟随。 “哇哈哈,我像大鸟。”无初展翅做翱翔的模样,笑得无比开怀。 风似感染到他们的幸福,传扬那欢愉的笑声充斥幽幽山谷。 时光荏苒,数个年头过去了。 “喜春,听说少爷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真的吗?”婢女喜信抓到机会赶紧向大夫人的贴身婢女打采消息。 这两日来府里上下热闹得很,手里忙着张罗夜老爷的寿宴,嘴上则是忙碌的讨论近来最受关注的传闻,个个忙得可有劲了。 “嗯,是在少爷五岁时订下的。” “那传言老爷寿宴上要定下大少爷的婚期是真的?” “真的,少爷二十有四也该婚娶了,而且未来大少奶奶还会来府里住上一阵子。” 无初正踩在木梯上清扫梁柱上的蜘蛛网与灰尘,两人细碎的耳语字字句句清晰地钻入她的耳里,有如一道雷劈向她。 他有未婚妻?! 沉浸在震惊中,感觉所有的空气与时间都在她的世界里冻结了。 大部分的时间她都跟阿笨在一起,绝少会去注意府里的琐事。头一回听闻这消息,她震撼不已。 “无初哥,好了没?”喜梅稳住木梯仰首问,见被问者没反应再次出声“无初哥!” “嗯?喔好了。”停止无意识挥动掸子的动作下梯,一不留神右脚打滑,她上身画个半弧往下坠。 “无初哥小心,啊!”喜梅惊叫,是她怕高请无初哥帮忙,要是无初哥受伤她会自责死的。 会撞到头,她估计。这么多人面前又不能展露武功,无初闭眼咬牙准备接受撞击,反正多一个肿包不会死的。 伴随着众人的抽气声,一道身影疾速刷过,快得令在场的人来不及看清,已然接住下坠的人儿。 没有预期的痛,她摔进一个稳健的怀抱里,鼻间飘来熟悉好闻的干净味道,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救了她。 “你很轻。”夜凛惊讶双臂承受的重量未免太轻,触感也太过柔细,不似男孩的体格,一个不成形的念头闪过脑海,虽说是电光石火,可是又有某种情绪在騒乱。 他懒洋洋地睨着无初,清秀的五官,肤色不若男孩的黝黑及粗糙他有十七了吧!懊有的胡须在他的颊边也从未见过,循着脸部轮廓来到细致无瑕的脖子。 瞬间,他让光滑的颈项给震住了,这证实了自己荒唐的想法。 无初没有喉结! 八年来,他不,她随侍在侧自己竟然毫无所觉,他该愤怒?该莞尔?情绪复杂啊! 如此亲密的举动令无初喉头抽紧,心怦怦的狂跳,手抚着颊边,庆幸自己不易脸红。 夜凛的目光调回无初的脸上,最后扬起一抹诡异的微笑,他倒是挺欣喜无初是个女孩的事实。 接触到他一瞬也不瞬的奇怪眼神,无初没来由的心虚起来。 不知道要放在哪儿才好的双手紧张得沁出汗来。 那种诡谲的气氛一直弥漫着 直到引来旁人的窃笑声“嘻嘻嘻”男人抱着男人真滑稽。 “少爷,谢谢你,我没事了,可以放我下来。”无初失措的要求。 “夜大哥身手真好。”清脆如铃的声音抓住所有人的注意,衣满萝优雅地跨进大厅,除了夜凛无人不瞪大眼睛。 “好美喔!”有人惊叹出声。 女人瞧女人比男人看女子眼里苛刻得多,但眼前的女子令在场的女人信服。 夜凛放下无初,饶富兴味的说道:“记得伸出手来,以防瞪凸的眼珠掉到地上,没了眼珠的无初我可不喜欢。”夺回无初的注意之后,轻佻地在她的脸蛋上揩了下“原来你不是你。” 留下一脸错愕的无初,领着衣满萝朝西厢房迈去。 衣满萝的贴身丫环视所有人的反应后,骄傲的尾随主子离开。她很满意结果,小姐得天独厚的美貌见过的人无不赞叹,再说小姐可是夜府未来的主母,想当然尔她的身分自是水涨船高,比她们这些奴婢尊贵些。 待夜凛他们走开后,有人咬耳朵了 “那就是未来的大少奶奶呀?” “对,名叫衣满萝,江南第一美人。” “同少爷满配的。” 只有无初仍旧是一副呆呆的模样。 什么?事出突然,少爷刚才是在调戏她吗?不、不、不,肯定是她会错意,在少爷面前她是个男人,哪会有男人调戏男人的?除非哎呀,少爷绝不可能是的。 擦拭水渍的毛巾还在颊际,铜镜映出的脸蛋没有白里透红的肌肤,没有灵慧纯净的气质,无初下意识的拿自己同稍早在厅堂见到的衣满萝相比。 乌鸦比凤凰!她自嘲的一笑。 苦涩从内心一角渗透开来 不可否认,衣满萝同少爷的确十分匹配,她该给予祝福的,可是自己却做不到。 因为自小她的一颗心只容得下他的身影。 虽然是在好久之后,才了解到第一次见到少爷的笑,心跳得好快好快,原来不是病,而是在那一刻她就喜欢上他了。 “叩、叩!”门上传来敲击声,打断了她的沉思,随手将毛巾披挂在盆架上。 夜家三位少爷各自拥有独居的院落,她和大少爷居住的院落名为“陵羿园”这么晚了,除了大少爷不会有其他人来找。 她深吸了口气,稳定心绪才打开房门,心平气和地问:“少爷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正事啦,只是有点小小的私事。”夜凛跨过门槛接着说:“不介意我进来吧?” 多此一问!都已经踏进来了她能轰他出去吗?无初失笑。 她为夜凛倒了杯茶。“少爷,你指的私事是什么?” “就是太久没跟你聊天,挺怀念你小时候赖在我怀里谈天说地的感觉。坐而‘想’,不如起而行嘛,那我就过来了。” “聊天?这样晚了哪!”无初微微地蹙起眉。 “你别站着,坐下来。”他拉来另一张矮凳,待无初顺从的坐下后才自言自语起来“感觉不太对。喔!对了,是在床上。”恍然大悟的击掌,他拉过无初走向床铺,把她背向自己地拥在怀中就榻坐下。“嗯,感觉对了。” “少爷聊天需要这样吗?”她微微挣开手臂,以免他们俩的身体太过贴近。 “重温旧梦啊!以前你就是这样赖在我的怀中聊天聊到睡着的,那时候的你好可爱。”注意到她挣扎的举动,他反而将她拥得更紧,亲昵的将下巴靠在她的肩上,气息很故意的吐在她的耳畔。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僵了,他咧嘴笑开,不过无初看不到。 捉弄她一下,谁让她骗他那么久。 她觉得少爷的态度相当怪异,不论说话的样子、看她的样子、还是碰触她的样子,较之于往常,熟悉的亲密当中似乎多了什么,但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为了遏止心头的騒动,而且他已经有未婚妻了,她必须跟他保持距离,不让自己有太过的期待。 “少爷,我已经长大了,你我都是男人,不适合这样亲密的举动,若让人瞧见会遭人非议的。”她义正辞严。 “陵羿园就住我们两个,不会有人瞧见的。” “那可说不定,若突然有人来找呢?” “这么晚了不会啦!” “你都会在这么晚的时候过来说要聊天,难保别人不会。” “好吧。”他放开无初爬上床躺下。“那我们同眠聊天好了。” “少爷!”她的话有那么难懂吗? 夜凛很暧昧的拍拍身旁的空位“来嘛!”末了还抛了个媚眼。 无初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他这是什么态度? 少爷小孩心性重,耍赖、卖乖、撒娇、扮无辜样样在行,女孩家使的手段让他耍来,一点也不会令人反感。不小心踩入他编织的迷网,即使明了还是会顺他、宠他。 当然,那也得有精明的脑筋及连箭都射不透的脸皮才行。 不过在那吊儿郎当的面目下,行事心思他自有一套逻辑。 会是他看出什么吗? “快嘛!”他又催促了声。 结果无初反倒是坑诏作的退到圆桌旁。“我们这样聊就好了。” “无初,我有这么可怕吗?是毒蛇还是猛兽?要不你怎么一下子退得那么远?”夜凛露出受伤的表情,其实心里笑得快内伤。 “不是、没有只是”她尴尬的直摇手,却解释不出理由。 “只是什么?”他好整以暇地等待她的答案。 “男人与男人同床而眠,会遭人非议。”想了半天,理由还是一样。 维持五步远的距离,夜凛以言语逗弄无初许久。 “叩、叩、叩、梆!”传来打更的声音,已经是三更天了。 今儿个天未亮她就起床,忙了一整天,本想早一点休憩的,加上夜凛这么一闹,疲惫感顿时席卷而来,无初忍不住打了个啊欠。 “累了吧?上床来睡。” “不用了,呵”又一个啊欠。 直到无初受不了,趴在圆桌上打盹。 夜凛下床抱起她,小心地把她平放于床上。 “倔强的小丫头。”恍惚中,她似乎听到他这样说,但她没法细想便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醒来时床铺上只有她一个人。她是怎么上床的?是少爷抱她上床的吗?这念头带来丝丝悸动。 哀摩昨晚他躺卧的地方,脸贴在床面上,寻找在他怀抱里的感觉,却什么也捕捉不到。 抓紧被褥,闭上眸子,吞下鼓胀的落寞感。 辰时的市集里车水马龙,人潮正旺,新鲜活跳的鱼虾、沾露的翠绿瓜菜、香味扑鼻的小吃塞满弯曲的巷道,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刚摘的梨,既新鲜又甜,客倌看看。” “胭脂、水粉、簪花,各个颜色样式俱全姑娘这一支簪子十分配你。” 贩夫走卒的吆喝声、采买妇女的讨价还价声,摸把青葱、要点大蒜,如不过分,你好买我好卖,皆大欢快,好不热闹。 突然,卖包子的贩夫嚷叫了起来:“你这小乞丐可被我逮着了,竟敢偷我的包子,我正纳闷这几日的收入为何与卖出的包子数量不符,其中的落差原来是教你给偷了。”他抓紧细瘦如枯枝的手腕,破锣似的嗓门和强悍的举动,引来一波热潮。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围过来,不见有人出来评公道,个个等着看热闹。 掌中抓着白嫩香热包子的贼儿倔强的抿唇抬首望向贩夫,黑瞳充满戒备,不言不语也不挣扎,静静等待该来的批判。 这等场面不是第一回了,世态炎凉,人人自扫门前雪,他不会天真的期待有人出面解围,或是卖肉包的老板突发善心饶过他。 “呵!你这偷儿,倒是镇定得很,你自个儿说怎么赔?” “我没钱,包子还你。”递上印有五指黑痕的包子。 “被你摸过那还能卖?别以为说没钱我就会轻易饶了你。”激愤的挥落包子,他抄起拳头往窃儿身上落下。 一个瘦弱少年哪受得了一个大男人的拳头?他重跌在地爬不起身,咬牙不让痛苦泄了口,心疼的盯着地上的包子,弟妹还等着他带回食物。 “看你以后还敢偷东西不?”贩夫不堪连日来的损失,拉扯贼儿的衣襟,准备落下第二拳。 “且慢。”无初挤出人群制止,她本是出府来采买老爷寿辰用品的。 “你管啥闲事?” “别再打了,小孩子哪受得了你一个大男人的拳头?” “他有胆偷包子,就该有勇气挨拳头。” “他拿了多少?” “今天他是只偷了我一个包子,但几日来遭窃的包子肯定也是他偷的。”他一口咬定。 “就为了一个包子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何况你有什么证据来论断前几日遭窃的包子也是他拿的?只因为今天他被抓到就全诬赖给他,不免太过武断了。” “这但他今天被我逮住没钱给可是事实。”贩夫脸色青白交替,他的确没有证据。 “今日他拿的我来偿,一个包子十文钱是吧?”无初将铜钱放在担上。 十文钱哪能打发他?贩夫激动的嚷嚷:“不行!那我之前的损失,谁来”话尾消失在无初凌厉的眼光下。 “你没凭没据想诬赖,要不咱们对簿公堂让青天老爷来判决。另外我会加控你一条殴打罪行,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声,堵得贩夫无话反驳。 自知站不住脚,他啐一口痰,撂下话想扳回尊严“他奶奶的,今天算我倒霉,下次再被我逮到,绝不会轻易的算了。”说完便回到摊子后继续做生意。 没戏可看,人群也渐渐散去。 “有没有受伤?”无初蹲下身与贼儿平视。 他摇首,道了声谢,捡起脏得不能再脏的包子便要离开。 无初喊住少年“等等,包子脏成这样别吃了,来这块大饼给你。” 这人怎么会一而再的对他好?黄满脸的不可置信,硬生生吐出“谢谢。”两字。 “甭客气。”无初送上一抹温柔的笑靥。 黄看傻了眼,那是他所看过最美的笑,直至注意到自己失礼的举动,才匆匆的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望着蹒跚的背影,无初追上黄挡在他前面。“我送你回去。” 凝视无初的笑容,他点了点头,让无初搀着他离开市集。 第三章 幽扬的笛声搭配低鸣的弦音,泠泠不绝地回荡在空中。 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今日是夜老爷的寿诞,也是夜凛与衣满萝订婚之日。 此刻,人人屏气凝神,莫不被宴会场中的身影吸引全副心神。 衣满萝身着粉橘罗纱,水袖拂摆。心应笛、手应弦,弦笛一铿声双袖扬,回旋转身舞飘逸。 无初心酸的睇着夜凛专心凝视场中人儿的神情,退出厅堂站在庭院仰望星空,清爽的晚风徐徐吹来,牵起了满腹愁绪。 这辈子是注定得埋藏对他的情感,多盼望那眷恋的目光能落在自己的身上。 突来的一阵风吹来了冷意,也吹醒了她的妄念。 呵!是奢想,一幅令人欣羡的画面侵入脑海,是夜凛与衣满萝俩俩相依的模样,他为她套上定情戒,她为他羞红脸颊,教无初几乎瘫软身子抱头痛哭。 她没办法留下来观望那残忍的礼仪,厅堂传来的掌声震断她的愁绪,她收起感伤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片刻,她抓着荷叶包来到角落,环顾四周确定无人,脚一蹬,轻巧地飞上屋檐,一顿一跃飞点,不多时,她来到西郊外一处破屋。 唉进屋,一个矮矮的小孩儿飞扑而来,四肢像血蛭贴黏在她的腿上,抬起黑白分明的大眼撒娇道:“初哥哥,抱抱。” 无初弯腰拎起童飞龙往怀中带。 “羞、羞、羞,男生还要抱抱。”取笑他的是与他面貌相仿的女孩。 “是你自己跑输我没让初哥哥抱到,你嫉妒我,你才羞、羞、羞。”他扮了个鬼脸,可爱得紧。 “我是淑女,才不会嫉妒呢!”童飞凤仰高脸蛋,叉腰宣示。 “飞龙,你重,初哥哥手会酸,下来。”稍大一岁的黄书柳体贴的说道。 “好吧!”飞龙嘟高嘴巴老大不愿的下来。一物降一物,调皮好动的飞龙对柳柳的话可是唯命是从。 “无初哥。”黄、朱双雪同向无初打了声招呼。无初点头回应后,摇摇手中的荷叶包。“我带好吃的来了。” “!好棒喔!”飞龙欢呼。前些日子送黄回来,四张嘴等待那粒脏得不能再脏的包子的事实,除了令无初震惊不已外也令她万分心疼,他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无法想象。 为了一个包子挨打,一个脏透的包子五个人分 当初若没遇上少爷,她也许就跟他们一样,抑或遭遇更惨,再见到他们吃大饼满足的模样,无初暗暗决定要照顾他们。 他们全是孤儿,扣除黄与朱双雪,其他的孩子全都未满七岁,黄与柳柳是兄妹,飞龙、飞凤是双生子,各来自不同的地方,因为同病相怜而聚在一起。 席地围坐成一个圈圈,摊开荷叶上的食物放在中央,每式各五份。 “好好吃喔!”飞龙啃着鸡腿话说得含糊不清,嘴里还没吃完,已虎视眈眈地盯上虾子,准备伸手去抓。 “童飞龙,你吃慢一点不要急。”瞧飞龙狼吞虎咽的样子,飞凤赏他一记爆粟子。 飞龙忿忿地用鸡腿指向飞凤。“痛!童飞凤,我是哥哥耶,你敢敲我的头,你的份我接收了做为惩罚。” “错,我是姐姐,你才是弟弟。” “不,我是哥哥。” 他们每回要是争论起谁比较大,总是争得脸红脖子粗,谁也不认小。 “飞龙、飞凤,你们不要再斗嘴,吃东西时吵架不礼貌。”柳柳出声制止。 “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 “我才是。” 两人互瞪一眼,冷哼一声后方向相反地扭开头。 无初会心的笑开了,她喜欢看他们斗嘴的模样,很有活力,十分俏皮可爱,能让她忘记不愉快的事。 谈笑中时间极快飞逝,她出来太久了。“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们。”无初起身。 “初哥哥,你要走了?”飞凤不舍,拉着她的衣角。 “童飞凤,你坏坏,手油油的拿初哥哥的衣服来擦。” “我手擦干净才拉的。” “你骗鬼,明明是油油的。” 两个冤家又大眼瞪小眼的吵起来了。 “初哥哥,谢谢你带好吃的食物来。”柳柳很有礼貌的道谢。 “不客气,柳柳好乖。” 道了再见,看了一眼还在争吵的小表头,无初笑盈盈的离开了。 悄悄地回到夜凛的身边。甫站定,他劈头就问:“你到哪儿去了?” 无初怔了下,没想到他会注意到她的离开,随意扯了个谎言“我去喂阿笨。” 逃开他们订婚的场面,她只是为了保留一点自尊,怕自己会在众人面前崩溃。 夜凛若有所思地注视无初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一晚上都没吃东西,吃吧。”他推了下托盘。他知道她在撒谎,她的一脸僵硬写满“我在说谎”的讯息,天下最不擅撒谎的人就属无初。 “好。”她感动地笑了,他留意到她整晚没有进食,特地为自己留了些食物。 无初那蚀骨销魂的笑容令他不由自主地失神了下。 他见无初没有动作。“怎么不吃?” “宴会还在进行,我待会儿再吃。”她要慢慢地品尝。 “坐下来吃。” 虽然同少爷名为主仆,他从未真正拿自己当下人看待,可是现在这么多客人在场,她不可以放肆,坏了夜府的名声。“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命令。”他难脑粕贵地板起脸孔。 无初顺从地坐下,接过夜凛递给她的糕饼,细细地咀嚼起来。 口里是甜,心也是甜的,甜得四周围的侧目她都无所觉,连同夜凛宠溺的目光也错过。 鸟叫声清亮圆润,薰风习习,余烟袅袅,绿色毛毯由连绵的山陵一路铺盖至平地,空气里有青草沁心的馨香。 今日他们一行人来到后山野餐、放纸鸢。 “你去帮我家小姐捡回纸鸢。”衣满萝的婢女颐指气使地要无初寻回断线的纸鸢。 无初收紧拳头,毫无温度的应了声好,便往林中走去,心中纵有不甘还是忍下。 从来不当自己是奴仆,服侍夜凛是还恩,对于其他人她没有必要弯腰屈膝,但那是她誓死要保护侍奉的人的未来妻子,避免他为难,她只得忍下。 无初站在林子里,微微仰起脸无力地闭上眸子,吞下酸涩的感觉。 他未来妻子的纸鸢呀 好像是感染到她的悲愁,林木不安地抖动,树叶沙沙作响。 睁开眼,一片枯叶飘落在她面前,她伸出掌心接住它。 深敛的晕红映了眼,萧瑟的枯叶不比嫩绿的叶引人注目,没有归宿,只能随风飘泊。 似她,又不似她。 细微的呼叫声入耳,打断她神游的思绪,竖耳聆听同时轻移脚步。 一处草丛茂密地,一对相叠的人影,衣衫不整。 “救命啊!救命啊!”被压住的女子大呼大叫,双手被钳制于头部上方。一只淫秽的手掌在她的胸脯上又搓又揉。 “在这荒凉的地方,你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倒不如乖一点,我嘿嘿会好好疼你的。”干笑两声后,伸出舌头在女子颈间来回舔动。 “求求你不要” 林虹彩求饶的可怜模样没有引发他的怜悯,反是更引动他的兽怒而已。 “不要?待我搞得你欲仙欲死后,你会要求再来”一截干枯的树枝命中他的后脑勺之后弹开。他迅速地抬头,阴沉沉的目光对上无初“你这臭小子不想活了,竟敢打搅老子我的好事。”干巴巴的一个少年对他根本没威胁。 “你耳聋没听见那位姑娘说不要吗?”无初讪讪的说。 “想英雄救美也得秤秤自己的斤两。” “我是不重啦,不过你看起来倒是不轻,像头肥猪,大概可以卖不少钱喔!”无初露出精打细算的表情。 “小子你找死!”他凶狠的吼道。 无初掏掏身朵,对于他那想置人于死地的气势不甚在意。 “美人,等我解决这不怕死的小表再回头疼你喔!”话落,便在她的颊边亲了一下。 陡地,火速攻向无初,他的拳头未来得及近无初的身,一股凌厉的掌风,突然袭向他的脸颊,整个人偏右移,正面触地飞滑出去。 “咚”一声,迎头撞上树干,震落一堆树叶,昏趴在树叶堆下。 随着掌风的到来,夜凛顺势攀住无初的腰肢,旋身到开无耻之徒攻击的当儿,贴在她的耳畔低声轻斥“瘦不隆咚还想救人?!” “少少少爷,你怎么会来这儿?”无初眸子里充满惊讶,话都打了结。 “来带回迷途的小羊呀!你哟,捡个纸鸢捡到人都丢了。”他拧了下她的鼻子。 无初心律狂跳,在他清澈透明的眼睛里,看见自己倒映的脸如果这一生能拥有他宠溺的眸光,那会有多幸福? 林虹彩整理好凌乱的衣裙之后,来到他们跟前,娇羞地朝夜凛一福。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目光一直流连在夜凛的身上,含羞的脸显著两朵嫣红的云彩,爱慕之情不可言喻,这位公子哥长得好俊! 林虹彩娇滴滴的声音唤醒无初游离的思绪。 “救你的人是她,我只是提供拳头罢了!”夜凛以下巴点了点怀中的人。 “我什么也没做。”对上林虹彩满是怪异的眼光,她慌乱的自夜凛怀里逃开,马上斩断妄念,也将突来的落寞硬生生的压下。 她那明显排拒的动作令夜凛眸中掠过一抹兴味,扫过背向他的无初,笑得迷离。 他不疾不徐地转向林虹彩,笑意不减,迷眩了林虹彩的心神。“姑娘家住哪儿?我们送你回去。” 她含羞带怯的回答:“我本是来投亲的,结果表舅举家不知迁移何处,我因不知该如何是好,一个人在街道上游荡,才被跟踪进而”林虹彩哽咽难语,噙着泪花睨视夜凛,模样楚楚可怜。 夜凛淡淡地开口“你就先随我们回府,再派人打探你表舅的消息。” “谢谢公子。” 同情心他有,但也仅止于同情,不包括任何情愫 最近林虹彩揽下服侍大少爷的工作,一下子时间空出了许多,所以无初常来小屋走动。 教他们修屋、种菜、烹煮要他们自立更生。 是因为或多或少钦羡林虹彩敢跳出来为自己争取幸福的勇气,才放手让林虹彩去做。 她想,在大少爷面前她永远只能以男人样出现吧,她无法承受当他知道她的欺骗时所表现的厌恶。 这一天,他们正在小屋前开辟一座小菜圃。 “老天?你在干嘛?”沾染泥巴的小手往光滑的额头一拍,飞龙一副头大的模样。 “你眼睛瞎了?种菜呀!”埋头苦挖的飞凤抬眼斜瞪飞龙,干嘛大惊小敝的? “我当然知道你在种菜,只是你把洞挖得那么深,菜会长不出来,笨喔” “那要怎么种?”飞凤忍气吞声的问。 “让我这个天才来教你,洞只要挖差不多我的手掌长就可以。”他把刚才无初教的本事得意洋洋地现出来。 “但是我的手掌比你手掌长,那是要以你的手掌为准?还是我的?” “嗯差不多就可以,不用计较用谁的手掌。”他让飞凤的问题给问倒了,想了想,因为不想泄气随便应道。 “喔我知道了。”眼底闪着教人发毛的笑意,两只污浊的小手一张,左右夹攻地朝飞龙的脸一抹,多添两个手掌印。“大花脸!”飞凤看着自己的杰作哈哈大笑。 “啊!我的脸。”以手背擦拭,揩下了一片泥泞,他大吼“童飞凤!” “有!在这。”飞凤后退两步举手应道,转身就跑。 “有胆别跑!” “哈!我有胆,但我不是笨蛋,呆站在那里等你来报仇。” 绕着小菜圃,一人跑,一人追 看着两个追逐的矮小身影,无初笑意盎然的叮咛:“小心点,别摔着了。” 像附和她的话般,飞龙马上摔倒。 “飞龙,有没有摔伤?”无初急切地问。 “哈哈,活该。” “童飞凤,你还笑?笑掉你的下巴,没有同情心。”揉揉撞痛的鼻头,他抓起一把泥石瞄准童飞凤笑开的嘴巴丢去。 “呸、呸、呸,死飞龙呸、呸” “哇!母老虎发飙了。” 这会儿,刚才追人的反被追 会跑,那就表示没受伤。本来丢下锄头要过去探视的无初方跨出步伐,看见两人又相互追逐起来,好笑又无奈地摇头。 回头拾起锄头。“柳柳,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再做?”她温柔地问在一旁认真挖洞的柳柳,她的体质较一般小孩弱。 “嗯,柳柳还不累。”柳柳微笑晃首。 “记得喔,别勉强。”乖顺到令人心疼的孩子,一点也不像那两个偷懒的小家伙。她继续挥动锄头松士。 不消一会儿,额间沁出汗珠蜿蜒而下,虽是劳力累人的差事,但她甘之如饴。 向晚时分,城中人家炊烟四起,只见一缕缕的轻烟冒出无数房舍的瓦顶,在染上一片红霞的天空袅袅上升。 无初踱着愉悦的脚步回到羿陵园,推开房门扑哧地笑出声,那两个小家伙真爱斗嘴,她离开前还为了谁洞挖得比较多吵得不可开交。 “笑什么?” 天外飞来一声,吓得无初往后退一大步,头撞上门板,发出好大响声。 “痛!”咬唇揉着肿起的大包,她定了定神,唤了声“少爷。”敛下的眼眸里有一抹惊讶。 “好久不见!”夜凛向无初打了声招呼,他身旁躺着阿笨。 无初垂首不语,明了夜凛言下之意。 阿笨跳下床,扑向无初撒娇,它被她冷落了好几天。 靶受到阿笨备觉孤寂的心情,她歉疚。“对不住,让你孤单了。” 听见主人的道歉,什么委屈都烟消云散,它低吼了声,算是原谅她了。 打量她一身污浊的模样,衣袖、裤管卷成一团长短不一,打着赤脚,一双鞋还挂在指上。 夜凛轻抿唇问:“你跟人打架去了?”竟然把他丢给别人,跑出去野。 “没有是刚才不小心跌倒。”她随意扯了个谎。 它的主子们像是有帐要算,阿笨识时务地回到床上睡午觉。 “你很不安。”清朗的声音述说事实。 “没有!”无初答得飞快,想否认反而泄了底。 将她的局促看在眼底也不拆穿,他只是一径地盯着她。 无初痹篇他的眼光,微喘了口气才问:“少爷有事?” “这才是我想问的问题,你有什么大事?”夜凛闲适地躺在床上伸展身子。 “没有。” “没有?要不怎么忙得不见人影,把工作都交给别人,连要见个面都要在此等门,我这么难伺候吗?让你如此避之唯恐不及?” “不是的,因为林姑娘想要报答少爷救命之恩,求我让她做的。” “那你就不顾及我会被騒扰?” “騒扰?”无初瞠目,他不要騒扰别人就好,会被别人騒扰? “是啊!男人也会被騒扰的,都是你害我的清白差点被毁,你要负责。”说得像是弃妇一般。 又在耍赖。“你说差点被毁,那就表示还没被人占了便宜,所以不干我的事。”无初抓住他话里的漏洞反驳。 可夜凛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扮起可怜来“是没占了全部,但也占了一半了。” “占你便宜的人又不是我,要人负责,该找的是林姑娘。”才打定不吃夜凛耍赖那一套的主意,哪知一瞧见夜凛起身缓缓的朝她走来,功力不及人的她最直接的反应是回身开门准备逃走。 “砰!”半开的门扉让夜凛给压回。 他咧嘴笑开,看着僵直背脊的人儿,手掌钳制无初的肩胛,手劲适当,让她无法脱逃但也不疼痛,另一手在她脑袋的肿包上温柔地揉着。 “还痛不痛?长这么大了还冒冒失失。” 什么冒冒失失!还不是被他给吓的。 恶人先告状!无初在心里犯嘀咕。 不过唇边却漾着一抹隐含满足与甜蜜的笑容,享受夜凛的温柔疼爱。 一抹窈窕的身影透过洞开的窗棂往里头望,秋水似的美眸慢慢凝聚暴戾之气。 “阿笨,你怎么了?” 笼子里的老虎失去它原本雄健的气势,软软地趴着。 “阿笨,你别吓我。”无初大吼,大力地晃动它,它只是微微地掀开眼睑,精神更加委靡了。“我去找大少爷来,你撑着。” 无初飞也似地奔走。 仓皇地闯入夜凛的房间。 “少爷”乍见亲密的双双人影之时,到口的话全梗在喉头。 猝然,夜凛一掌推开林虹彩。“无初?” “对不住。”无初只觉得困窘,掉头就走。 无初那沧凉的神情骇到他了,隐约觉得不对劲,正想跟上前去之时,林虹彩从背后抱住了他。 “别走。”她苦苦哀求。 眉锋深深打了个折,林虹彩的投怀送抱让他颇觉厌恶,不客气的甩开她。“林姑娘,自重之人,人恒重之,麻烦你别再做出违反礼教的事来。”语毕即拂袖离去,兀自留下难堪的林虹彩。 逐渐地,她露出了抹不择手段的阴笑来“你是我的。” 先毒死一天到晚护在你身旁的老虎,再来就是你了,昔无初。 衣满萝她不看在眼里,因为夜凛的心根本不在名副其实的未婚妻身上,而是在与他同样身为男人的昔无初身上,她瞧出他们之间不纯然的火花。 奔出房门外的无初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当她赶回,阿笨已趴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了。 “阿笨!”无初抱着它“阿笨,你动一动,阿笨,你在吓我是不是?我吓到了,你可以动了。”泪水扑簌簌地掉下。 夜凛追至后,了悟情况,双臂一伸拥揽无助的无初!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无初瑟缩了下但没挣扎。 “怎么回事?” “阿笨它动也不动。”她的语调破碎,像是在汪洋中攀住了浮木,她紧抓着夜凛,冀求他能救救阿笨。“少爷你看看阿笨它是怎么了?” 夜凛探了探阿笨的情况。 死了。 见夜凛恻然地晃首,无初疯狂地摇动阿笨。“阿笨你醒醒,我们还要一同玩耍一同睡觉的,你不可以”睡不醒,你赖皮”她的泪如急雨般滑落。 悲恸的神情令夜凛心疼万分。“我带你回房,再命人来处理。” “我不要!我要陪阿笨”她狂吼,死抱着阿笨不肯离开。 不得已,他点了无初的昏穴带走她。 这件事值得深究,没有外伤,也没有生病的征兆,阿笨死得古怪。 他看不下去了。 从无初端进晚膳开始,不是擦擦桌椅就是整理床铺,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她没有停过。 “够亮了。”夜凛夺走无初手中的抹布。自从阿笨死后,她鲜少开口,只是一刻也不休息的劳碌自己。 “抹布还给我。” “不还。无初,‘虎’死不能复生,你何苦这般折磨自己?”见她如此,他比她还难受。 无初静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不这样,我会钻牛角尖,我不能原谅自己害死阿笨。” “不是你,凶手是林虹彩。”经由厨仆作证,看见林虹彩毒死阿笨,她被移送官府究办。为了一只老虎告上官府还是开朝以来头一例,因此引起轩然大波,最后林虹彩被判杖责二十大板结案。 “追根究底是我多管闲事,要不阿笨会活得好好的。”她自责。 “照你这样推论,那我也有罪,是我引狼入室答应让林虹彩留下。” 她哪不知少爷的用意,只是她无法不这么想。“我没那个意思。” 他的眼溜了一圈。忘记伤痛的方法,莫不过找些快乐的事来做。“走。”他拉着无初朝外走去。 夜凛带领无初浏览了热闹非凡的庙会,丢圈圈、捞鱼儿、射飞镖大大小小的游戏全玩过,还把赢得的奖品分给了眼巴巴瞅着他们看的孩童。 而后,夜凛神秘兮兮地买了一大包东西,将她带到后山来。 “无初,把眼睛闭起来。” 无初依言照做,只听见的声音,接着“咻”地一声传来,夜凛要她睁眼。 “砰!”寂寥的夜空绽开一朵烟花,五彩缤纷的火星坠落天际。 “好漂亮!”无初赞叹,小脸闪着灿亮的笑颜。 “想不想自己放个来瞧瞧?”他似怜还惜地问。 “我要。”夜凛为无初架个发射台,递给她火折子。 她接过,突然鼓起勇气问“少爷是不是喜欢林虹彩?”这问题搁置在她心底多日了。 “不喜欢。”他直接回答。 “可” 瞧无初欲言又止,当然明白她想问的是她撞见林虹彩霸“女”硬上弓的事“是她欺负我,就跟你说过她占我便宜,这下眼见为凭了吧?”他眨了眨眼。 他的话像是春风拂上她的唇际,忧虑随冷风而去。她把心思移至烟火上。“那我要点了。” 夜空添染一朵朵艳光四射的花样。 第四章 午后,凉风徐徐,闲情逸逸。 衣满萝与丫发闲来无事在夜府的后院天然池塘旁野餐。 阳光洒落他池轻盈跳动,波光粼粼,岸边置了一些怪石,杨柳拂水,腰肢随风摇摆,好风好景,不禁令人慵懒起来。 “小姐,你可别自己去捡,我去拿竹竿来捞,记住喔,我马上回来。”采宁千叮万咛才走开。不过她不怎么放心,快去快回才好,她用跑的。 丫环离开后,衣满萝盯着帕子思量,掉落的地方并不远,说不定用手捞就可以。她的行动力与脑子同步,马上趴跪在石头上以手去捞,随着一次次勾捞不到,身子一分一分的攀出,结果一个拿捏不好滑落池中。 去而复返的丫环正巧看见主子落水的画面。 “小姐!”她惊声尖叫。 糟了!小姐不谙水性呀!而她也不懂。 “救命啊!有人落水,救命啊!小姐,你撑着,马上就会有人来救你,救命啊!”采宁拉开嗓门死命的喊叫。 一道身影极快地刷过她,扑通一声接着响起。 “救咕我呀救命咕”衣满萝载浮载沉,连喝了好几口水。 无初迅捷的游向挣扎飞舞的身影,一欺近她的身,苦苦挣扎拍打水面的双手便不顾一切抓得死紧。 无初差点被衣满萝的蛮力给托垮了。 费了好大的劲,无初用手臂捆住次满萝的腰,让她背对着自己,这才把衣满萝拖上岸。 衣满萝趴在池边剧烈的喘气,余悸犹存。 无初站了起来,指定闻声到来的其他仆役去请大夫。 她是刚刚在廊道遇见采宁,她要自己找根竹竿捞帕子。当她拿着竹竿甫踏入后院,即听见呼救声,马上丢下竿子投入池中救人。 “小姐,你没事吧?你把采宁吓坏了。”贴身丫环急忙冲过来检视主子的状况,见主子安然无事,紧绷的心一放松“哇”一声,抱着衣满萝嚎啕大哭。 “别哭了,你瞧,我没事的。”她双手捧起丫环的脸安慰道。见丫环还是不停的哭,遂调侃道:“哭成大花脸了。”这才使她破涕为笑。 “小姐。”她好气又好笑。 “扶衣小姐回房换下湿衣裳免得着凉。”无初出声提醒。 “是啊,小姐,我们回房换衣服吧!”采宁抹干眼泪,扶起主子。 衣满萝让丫环搀着回房,方迈开三四步,即停住脚步回身,对无初道谢:“谢谢你救了我。”浮起感激的笑靥。 白皙无瑕的肌肤迎着光线显得剔透,徐徐的微风抖动黑绸般的秀发。无初睨着美得不可方物的衣满萝谦卑回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道谢也是我应该做的。”衣满萝回无初灿烂的一笑,然后主仆两人相偕离去。 望着纤细窈窕的身影,自卑的收回视线,无初拖着答答滴水的身子回房。 回到房间,动手要解下挂在脖子上的东西。 荷包呢? 无初慌张的东掀西找,莫非是刚才救衣小姐时被扯掉了?! 那是娘亲手绣的荷包,也是娘留给她唯一的遗物。 她急忙的回到池塘边一跃而下,在幽暗的池子中四处搜寻,找了又找,浮出水面换了口气又沉下。 终于在一堆水草中看见一条红绳若隐若现的随波舞动,她欣然地向荷包游去,挥摆双脚上岸,脚踝却被水藻给缠住,试图扯断未果。 太久了,夜凛觉得不对劲,马上投入水中。 回府后听闻满萝落水为无初所救,他最初的反应连自己都感到惊讶,他担忧的人儿不是自己的未婚妻而是无初。 顺着自个儿的心意来找无初,正好看见无初跳水,他好奇的待在岸边观看,谁知看了许久都不见无初上岸,干脆下水一探究竟。 无初因氧气不足,咕噜噜地喝入好几口池水。 慢慢地意识涣散,原来死是这样,还不赖嘛! 只是遗憾没能见到少爷最后一面,不过也就快能与爹、娘相聚了,不用再难过少爷娶别人,这样也好。 是幻影吧?朦胧间她看见少爷朝她游来,无初欣慰的笑了,接着坠入不见天日的迷雾里失去意识。 把无初拖上岸,见她没了呼吸,夜凛马上抹去无初脸上的水滴和发丝并翘开她的嘴,猛力压她胸口。 探向她颈间的脉搏,感觉到微乎其微的跳动,他贴在她耳旁激动的喊:“活过来,无初,你必须活过来!” “咳!”忽然一声夹带液体的咳嗽从无初嘴巴逸出。 “无初!”他惊喜万分。 “咳、咳、咳”无初咳个不停,胸口有如被一颗巨石压住,疼得吸不进气差点又昏迷,幸好夜凛及时拍了拍她的背,才爆咳出一大口水后顺了气。 她慢慢凝聚视线的焦距望向温柔为她顺背的人。 方才以为是临死前的幻影结果他是真的在自己眼前,可又存在得不真切,无初伸手触摸他的颊。 “是真的。”喃喃自语,她傻傻的笑了。手下的触感传来温热,真的是他。 “当然是真的。”他温暖的大掌覆盖她的。“好,没事了,别怕。”感觉到掌下的手微微颤抖,冰凉得不像话,夜凛将她拥入怀中安抚,其实也是在安抚自己,他差点就要失去她了。 只要想起她差点香消玉殒,他便一阵战栗。 心急则乱,没想到那滋味慌得教人失控。 男人抱男人这成何体统?! 两人相依相偎的画面,教路过的仆人给撞见。 “少爷,你该回房把湿衣服换下,要不会着凉的。”而不是随着她回到“她”的房间。 “等会儿没关系,你先换,要不会着凉的。”他学无初的口气,就着板凳坐下,手支在圆桌上托住腮,一瞬也不瞬的睨着无初。 “我去拿干净的衣物过来让少爷换下好了。”开玩笑,他在这里衣服能换吗? 他也不阻止。 未久,无初捧回一套干净的衣物。 “少爷,干净的衣物在这儿,你先换下。”她将衣服放在桌上往门口走去,要让出房间供夜凛换衣,手腕却被钳制住。 她偏过头来,用眼神询问夜凛还有什么事? “我们一起换吧!”他丢下这么一句话。 “啥?一起换?”无初咋舌,若非手被俘虏她早就拔腿逃跑。 “是啊,你我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又没什么新鲜好看的,不用怕。”他说得理所当然。 “可是我不习惯同人一起换衣服。”问题她是女的,有苦难言啊! “一回生,两回熟。”他送她六字箴言。 “但是这不是一次、两次的问题,而是而是我不喜欢不不不,是讨厌,对!是讨厌在别人面前袒胸露背的。”她有些语无伦次。 突然气氛沉寂了下来,夜凛灼热凝视,无初局促难安。 她疑惑的开口问道:“我的脸脏了吗?” “没有,很干净。” “要不少爷为什么直盯着我看?”他的目光好像当她是一道可口美味的佳肴。 “我是瞧你嫣红的菱形小嘴一张一合好可爱,不知道尝起来味道如何?” 无初瞠目结舌向后退了一大步,碍于手腕还被擒着又被扯回原位。 即使少爷行事再如何突发奇想,但把脑筋动到她的唇上,未免太过骇人了吧?! 好半晌,她才找回舌头“少爷,我是男的。” 他笑了,笑得好像她说了傻话。“我知道你的性别。” “那”他还想吻她?!她说不出口。 “我想试试吻男人与吻女人有什么差别嘛!”吓呆的无初在悟出他想做什么之前,一张愈来愈放大的脸庞贴近,他的唇对上她的嘴。 他他真的吻了她! 这下,无初是完全惊呆了。 她是男人!不,是在他面前她是男人,而少爷竟然吻她,吻男人!那被吻的男人是她,她混乱死了,这是什么情况? “嗯,是有些不同,但这就奇了,我倒是较喜欢你的吻。不过无初,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像块木头,不满意我的吻?” “少少爷,我我是男男的。”她结结巴巴的再重申一遍。 “我说过了,我知道你的性别。”屈指在无初的颊旁来回滑动。“我们应该多多练习吻这门功课,直到你满意为止。”看着她呆傻的模样,他笑得灿然。“再不换下湿衣服就真的要着凉了,那我会心疼的。”在她唇上偷了个香之后,他走回自个儿的房间换衣服了。 无初除了呆立在原地之外,什么也没办法反应。 怎么不消一会儿的工夫,她的人生全都变了样? 月儿高高挂,夜凛命人布了一桌酒菜,极有雅兴地在月色下单独酌饮。 身旁站着的是清灵如水的人儿。 “同我喝一杯。”夜凛奉上酒杯。 “我不会喝酒。”无初没有伸手,她轻轻蹙眉地拒绝。 他行事原则无迹可寻,突然心血来潮要她备酒菜,说要赏月,还要她坐陪。 “身为男人不会喝酒会被笑话的,来。”他抬了下手。 似是赌气,又似是为了证明,无初接过酒仰头就喝。 “哇好辣!”因为喝得太急,微红的酒液渗出嘴角,循着颈项滑下。粉舌微吐,小手来回摆动。 另一只小手陡地被人一扯,整个人跌进温厚的胸膛中。 “是吗?我尝尝。”夜凛伸舌顺着无初的纤颈往上至唇角舔舐液汁。“不辣呀!”他意犹未尽地舔了下自己的唇瓣。 无初瞠目瞪视眼前带笑的脸庞,怔愣地僵直身子,感觉到口干舌燥“我好渴。”慌张转身拿起石桌上的酒仰头就喝,继而又添了一杯“呼”喝完便趴在石桌上喘了口大气。 夜凛扳过无初的脸,食指轻佻的在她的唇角揩抹了下。“怎么一滴也没流下?我还想再尝呢!” “啊?!”无初这会儿才意识到他们太过于亲密直要起身,却被强制地压回原位。 这一震荡,酒力发威了,霎时天旋地转。 “怎么天在转?地牛生气要翻身了,要逃,对,逃。”她想逃。“啊我被压住了,逃不了,怎么办?”她试了几次,怎么也没办法逃,她懊恼。 对于无初娇憨的言语,夜凛眼底净是温柔的笑意。 “地牛还在睡觉,不用逃。”他抬起无初的小脸。 “啊!是少爷!地牛在睡觉呀?那我们不用逃了,还好、还好。”她松了口气,对他的话无庸置疑,她露出放心的笑容。“不过,少爷怎么有好多个?一、二、三,有三个少爷呢!”无初偏头,疑惑的蹙眉傻笑。 “我只有一个。”他抓住无初的双掌放在颊边,让她确认。 “呵呵!中间的才是真正的少爷。”小手在夜凛的脸上乱摸。“这是少爷的额头、这是少爷的眉毛,这是少爷的眼睛、这是少爷的鼻子、这是少爷的”每点一个地方,她便印下一吻,轻轻柔柔的,似羽毛刷过。 夜凛恣意的享受无初温柔青涩的吻。 “少爷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我都喜欢,都好喜欢喔!” “我也喜欢无初。” “少爷喜欢无初,无初好高兴,高兴得要飞起来。”她跳了起来,在月光下绕圈起舞,嘴唇逸出清脆笑声“我飞起来了。”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她好快乐喔!“少爷,你也来跳嘛!”她拉起夜凛一起跳舞。 最后,她气喘吁吁地倚靠着夜凛的胸膛。 “我累了,好想睡觉。” “那就睡吧!”他圈住无初,眼眸划过一抹满足。 隔天,无初在自己的床铺上醒来,对于昨夜的记忆除了欲爆炸的头痛外,什么也不记得了。 夜凛同无初违反伦常的感情如火如荼地流传开来。 这个消息着实让夜家掀起狂涛巨浪。 仆役私底下议论纷纷,说是两人池中鸳鸯戏水、月下诉情流言不断。 终究这些流言传入了夜大夫人耳里 无初被召唤来已有好半晌。 厅房里除了呼吸声外,寂静得连根针落地都听得见。 桧木椅座上的夜大夫人轻抿着唇,打量不卑不亢站在堂中央的无初。 当年凛儿带他回府说要收他为侍从,看在他安静沉稳、身世可怜便答应他留下,却怎么也没料想到在他们朝夕相处下,竟然发展出违反伦常的感情来。 “无初,你来到府里多少岁月?”大夫人轻声打破厅内凝重的气氛。 “八年。” “待你如何?” “如同亲人。” “你可知府里正流传着什么谣言?” “知道。”低垂下的目光里隐含着悲痛。 “那我不兜圈子,三个月后凛儿就要和满萝完婚,如今传出这样的丑闻,对夜府的名声及凛儿、满萝的感情都是打击。”她打住话看了看无初的反应。 只见无初仍是一样的态度及表情,似乎是在听一件与她无关的事。 会是她误会吗? 她是没求证于凛儿,如今就算是她误信了传言也罢,她不能放任流言肆虐。 大夫人继续说道:“如你所言,我们待你如同亲人,那你忍心见夜府的名声毁坏,他们感情生变的情况发生吗?” “不。”如此重的罪名要她如何担起?她什么也没有做呀,只是默默地爱他也不被允许吗? “既然你也不愿意,现下有个法子可攻破谣言,你可愿意配合?” 坐在大夫人身旁的三夫人接下话“如今唯有给你娶房媳妇谣言才会不攻自破。陈总管的侄女长得不错又勤俭持家,当然,聘礼和婚事我们都会帮你打点好,并且会准备一笔钱给你们夫妻俩做点小生意,你意下如何?” “一切由夫人做主。”同为女儿身如何结合?骑虎难下,只能先答应下来,再来想法子。 “那就这么订下,一个月后完婚。”听见无初答应,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下,速战速决最好。 “好。” 夜大夫人轻啜了口茶,放下白瓷碗后遣退无初“没别的事,你下去吧!” 无初足下轻巧,心情沉重地离去。 当夜。 阵阵急促的敲门声似是讨命般,无初低咒了声,懒洋洋地从床上起身。 看清来人,心下有几分明了,心情不由得更沉了几分。 “有什么事吗?” 衣满萝的贴身丫环采宁不请自入,径自端坐在板凳上,无礼地打量无初。 清清瘦瘦,人模人样,竟然有那种嗜好,直觉上是他不要脸勾引凛少爷,一抹不屑立时出现在她的脸上毫不遮掩。 “有事?”对于她恶劣的态度,无初捺着性子再问一次。 “我希望你马上收拾细软离开夜府,看在你救过我家小姐的份!会给你一笔钱好做些小生意。”她一副心胸宽大的模样。 钱就这么万能?无初冷笑了声。夫人要给,如今她也来凑热闹。 “你笑什么?”采宁清楚的听见那声冷笑,似是嘲讽,尖锐又不屑,令她不禁恼怒斥喝。 “你家小姐要你来的?”要真是如此,她对衣满略浦要失望了,她配不上少爷。 “我家小姐个性温和又善良,她才不会为难人,只是我不许有伤害小姐的情况发生。” 虽然忠心护主,但身为一个丫环如此盛气凌人,她也火大起来了。“那你是凭哪点要我离开?!” “凭我家小姐是夜府未来的大少奶奶。” “你自己也说了是‘未来’的大少奶奶,所以等你家小姐真正坐上夜家大少奶奶的位子之后才来赶我,如今能赶我走的人只有我家少爷。”她特别加重“未来”两字。 “你别不知好歹,你不过是个奴才。” “我们做奴才有奴才的本分,但若是奴才越权管起主子的事,那便是奴才的不该,主子管教无方了,衣小姐的贴身丫环。”无初提醒她的身份。 在采宁怔愣当中,无初不客气地拉开房门做出逐客的样子。 “你好样的!”采宁狠狠的瞪了无初一眼,气冲冲的离开,她绝对要让他后悔说出那些话。 必上门,筋疲力尽的无初将自己丢在床上。 今天是什么日子? 人人都在赶她。 原来她这么不受人欢迎啊!她自嘲。 一层又一层的苦涩蒙上心头。 看来该是她离开的时候了 夜已深,漆黑的夜空托着一轮光辉皎洁的明月,伴随凉风吹来的是蝉鸣蛙叫声。无初背着包袱悄然来到庭院,望向夜凛的房间,陷入回忆之中。 离开收留她八年的地方,事情仍没有解决,她像畏罪潜逃般。 耳边传来的打更声提醒她该走了。 一个旋身,跃上丈高的围墙,回过眸,往夜凛的房间看最后一眼。 别了,少爷,今日一别,相见无期了。 许久她才收回目光,绝然离去。 第五章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 离开夜凛的这段时日,无初跟飞龙他们生活在一起,日子过得充实,只是在夜深人静时特别想念夜凛,日复一日,思念有增无减。 熙来攘往的人群里,无初来到卖糖葫芦的小贩跟前。 “老板,五串糖葫芦,帮我包起来。” 无初在镇上这间规模挺大的陶窑里当学徒,由于她的勤劳及心细灵敏,颇受老板重用。 今日刚发薪俸,她要带点甜嘴回去给那群小表头尝尝。 他们只要能填饱肚皮即心满意足别无所求,如今她有点能力,想让他们同一般小孩可以吃零嘴,待再有能力点,要让他们上学堂习字。 等待小贩打包的时候,察觉到背后空气有异常的流动,她眼一眯本要闪过,思及后方还有小贩在,立即决定吃下暗器。 是的,她是接下了暗器,不过所谓的暗器是一只菜篮,很不幸的,菜篮里的面粉、鸡蛋、青葱全砸在她身上。 演变成的情况她灰头士脸一身污秽。 霎时,街道上的人全都安静了下来,等待无初会有的反应。 “哈哈哈”突然爆笑声响起,是从她下方传出的。 一下子,大大小小的讪笑声全都出笼了。 “虎婆子,你砸错人了。”本来该被砸的人蹲在无初前面,对着站在数公尺远的女子嗤之以鼻。 “我就不信砸不中你,你等着瞧。”孟水漓一双充满活力的眼眸盛着毅然。 “我王二就在这里等着。”站立起来双手叉腰挺出腹部,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孟水漓走向一旁的小贩“老兄,不好意思勺子借来一用。”语毕,抄起汤勺忿忿的射过来。却又让王二故计重施地闪了过去。 正当他得意洋洋要站起来大肆嘲讽一番,无初弹指反折了勺子的方向往他背脊上撞去,把王二给撞了个狗吃屎。 害她一身沾染黏稠的蛋汁,还敢在她面前大笑,就要有承受后果的自觉。 “嘻嘻”围观者的讪笑声此起彼落。 “现世报!”孟水漓欢欣的走到王二跟前蹲下,恶狠狠的说道:“忆白楼不欢迎你这垃圾人碴。找女人到窑子去,别到我这儿来对正正经经卖唱的姑娘家毛手毛脚。记住,别让我再在忆白楼瞧见你,要不我砸个你满头包,像这样!”拿起王二背上的汤勺,再重赏他的头一记。“知道吗?”对于他有没有听见她并不在乎,因为她知道王二已经昏了。 她转首甜甜的朝无初道歉。 “这位小扮对不起,砸了你一身脏。”边说边跳到无初面前。 气出了火也熄了,她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无初无奈的回道:“砸都砸了,算我倒霉。” “不过你好厉害,轻轻一弹指就改变勺子的方向,把这王八乌龟撞个狗吃屎。”她说着,还记恨的上前踢了王二一脚。 无初皱起眉头没有回话,她无意伤人,只是给个教训罢了,没什么好炫耀。 对于无初的淡漠孟水漓不以为意,仍旧笑笑的,她用汤勺比了比斜后方的一间客栈。“我就住那,就请小扮先到里头梳洗梳洗。” “好吧!”脏成这样怎么回去? 忆白楼,城中最大的客栈。 差人送来盛装热水的浴盆,孟水漓递给无初干净的衣服。“干净的衣物在这儿,可能不太合身,请你委屈一下。” “谢谢。”无初接过。 “我在隔壁房间里,如果有事可以到那儿找我。”孟水漓退到房间外交代了声。 “好。” “那你慢慢洗。”她顺手带上了门。 走至屏风后,掬把水将脸洗净,解下头套,浓密乌亮的头发倾泄至肩上、背上,褪下衣衫,她滑进浴盆中。 梳洗干净的无初坐在榻沿,梳理那头黑瀑般的柔云。 突然,有人闯进来。 “凛,抱歉来晚了。”宋尔儒潇洒落拓的说。 无初迅速的回过眸,长发滑过肩头遮住半张脸,睇着宋尔懦。 宋尔儒定眼一瞧,眼前的佳人称不上妩媚动人,却别有一番慵懒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多瞧几眼。他露出一贯迷人的笑,温文的拱手作揖“在下走错房间,唐突了姑娘,对不住,没吓到姑娘吧?” 是少爷的好友,无初眸子闪过一抹惊讶,快得令人来不及抓住即恢复正常。她冷淡地回答:“没有,如果没别的事,请离开。” “失礼了。” 绝少有女子抗拒得了他的魅力,而眼前这女子竟然不为所动,他有点受挫。不过他是风流却不下流,对她,他是被激起兴趣了,但佳人在赶他,他不会厚着脸皮硬要留下来。 就在快跨出门槛前,他陡地回头问道:“姑娘,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面?” 她好生眼熟。 “不,我们不认识。”无初以十分肯定的口吻否决。 “是吗?”他似是在问自己而不是问无初,画中的颜如玉他不敢说,但现实中的女子容貌他是过目不忘的啊! “是的!”无初斩断令他想起的可能。 “那没别的事了。”宋尔懦退出房间。 走人隔壁,宋尔儒仍在思索,她实在太眼熟了。 “贵人,还记得同人有约?”夜凛慢条斯理的嘲讽,他等他快十个时辰了。 “常生气会丑的,凛。我刚才走错房哎呀!我想起来她像谁了,她长得好像你的随从。”宋尔儒恍然顿悟。 “你没头没脑在说什么?”夜凛皱起眉头。 “我刚才走错房,看见一位姑娘长得很像你的随从,嗯,不止长得像,简直是一模一样。”他愈想觉得两人愈像,不过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 “她在哪里?”夜凛激动的问。 “凛,你这两个月来动不动就发脾气,这样不好喔!” “废话,她在哪里?”惹得他脾气阴晴不定的罪魁祸首消失了两个月,现在有她的消息他会不激动? “谁?”问得没头没脑,他怎么知道他问的是谁? “你说长得像无初的人在哪里?” “隔壁房。你问这做什么?” 得到他要的答案后,夜凛火速的冲出房。 “凛!”宋尔儒转头问在一旁玩蚂蚁的孟水漓。“他怎么了?” 孟水漓耸肩表示不知道。 “别玩了,我们去凑凑热闹。” 大少爷在这儿! 没来得及细想,无初快速的撩起发丝,以手为梳盘上头,迅即收拾衣服,打开窗户准备从二楼纵身跃下,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给拉住。 “你想上哪儿去?“这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无初的背倏地挺得直直的,僵立了好一会儿,不敢回头。 夜凛戏谑道:“怎么才两个月不见就认不得我的声音啦?” 一见到她,怒气全蒸发了。 无初缓缓地转回身,恭敬的叫了声“少爷。” “她真的是你的随从?!”随后赶到的宋尔儒一脸惊讶“她不是个女的吗?” “你们认识?”还真是巧,孟水滴好奇的问。 “先回去再说。”他好不容易找到无初,有的是离别苦要算、思念情要叙,他不想有两个观众旁听。 “我不回去。”无初化开夜凛的拉扯。 夜凛眼眸晃过惊讶,定定的看着她“看来你有很多事该说。”她会武功?! “我”无初没敢看他,凝望他握过的手腕,不知该如何解释? 既然她不愿意回去,只好留下来,他对站在门口的两人要求道“我的丫头不回去,请两位给我们一个私人的空间。” 无初只挂记着待会儿要面对的怒气,压根儿没注意到夜凛对她的称呼,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 “人家在赶人,识相点,走人。”孟水漓拉着宋尔儒要走。 “可是我想跟小初说话啦!”宋尔儒却赖着不走。他擅自为无初取了小名。 “尔懦,我与无初多日没见,有话要谈,麻烦你‘滚离’好吗?”夜凛好有礼地表示。 喔喔,生气了。“好啦!”这才像正常的凛嘛,他从夜凛的反应里瞧出端倪。 “小初,才一相逢就又离别,不舍呀!记得抽出空我们再叙叙旧。”依依难舍,他突然跟无初熟稔起来。 孟水漓仰首长叹。这花花公子,搞不清楚状况,连好友的人也想染指,她拖拉宋尔儒的领子,强迫他退场。“对不住,家教不严,你们慢慢谈,这不识相的人我带走了。” “水漓,你想谋杀老哥?放手啦,我不能呼吸了,小初救命啊”求救的声音消失在门外。 待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俩,气氛顿时凝窒得令无初手足无措,不安地瞧着环胸倚靠窗棂的夜凛。这样的少爷她头一回见着,沉默肃然。 “过来。”口气淡淡的,莫名地揪紧无初的心。 迟疑了会儿,她乖顺地迈到他跟前。 在无初的抽气声中,他解下她的头套,微湿的青丝披泄而下。 “我说过,我知道你的性别。”看着一脸傻气的无初,他轻弹了下她的鼻头。 未能从震撼中恢复过来,她顺着他的话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稳当落在我怀里时。” 是她从木梯上摔下来的时候?难怪那时他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有 “原来那时候你是在捉弄我。”她指的是她溺水被他救上岸,他随她回房还吻她的事件。 “嘿,公平一点。你骗了我八年,我才捉弄你一下而已。” 无初哑口无言地睇了他好一会儿,以为他在知道真相之后会鄙视她,可他没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除了对不起之外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垂下眼不敢看他,模样极为可怜。 “好吧,我原谅你。”瞧无初惊喜的抬起头来,他附加但书一条“但是,我要一个甜蜜的吻做为补偿。”语毕,随即覆上无初的小嘴。 夜凛伸手扣住无初的后脑勺,辗转在她的唇瓣上厮磨着。 他把这两个月的思念全都融入这火热的吻里。 好不容易,夜凛才舍得放开无初,因为再不放开,无初会因缺氧而昏厥。 初获空气的无初大口大口的喘气,脑袋“轰隆”作响。 “怎么?都有过一次经验了,还呆得像块木头?”夜凛心情大悦的调侃。 嘴唇被他吸吮得疼痛,下意识的以手背拭嘴,夜凛却紧紧攫住她的手腕。 “无初,你这是嫌我亲嘴很脏是吧?你太伤我的心了。”他祭出一脸受创的表情。 “不我是”无初慌张地要解释,却苦于找不着理由。 夜凛的眸底掠过不易察觉的戏谑“如果你想证明你没那意思的话,亲我一下。”他点点自己的唇。 “这”无初犹豫。 “那你是真的嫌弃”没让他说完,无初快速的在他的唇瓣印下一吻。 夜凛乐不可支,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儿,让无初感觉受骗了。“少爷你又玩弄我。” “来。”他牵着无初到床沿旁,环抱她坐下,吸取她半湿的发香。“何时学的武功?”他玩起无初的头发,卷起一绺在指间缠绕又滑溜开来。 “暝天师父教我的,起初我只是偷偷地躲在旁边将师父教你的招式记下来,到深夜再跑出来练习,有次教师父给撞见,之后师父就要我夜里到后山他住的山洞,私下教我武功。后来我才晓得师父早就发现我躲在一旁偷学,他老人家瞧我挺有毅力方收我为徒。”她藉由说话来缓和心里头因为夜凛亲密举动带来的悸动。 “原本如此!那你就是我的小师妹!”在三年前,他们的师父云游四海去了。“那亲爱的小师妹,这两个月你躲哪儿去了?让大师兄我找得好辛苦哪!”他话里有撒娇的意味。 “糟糕!”无初霍然从他怀里站起。他们一定很担心,她必须回小屋一趟。 想偷香,却教她撞上了鼻头。“无初?”她做什么反应这么大? “少爷,我必须去一个地方。” 发现无初的紧张,他收起玩心。“我陪你去。” “初哥哥回来了!” 童飞龙、童飞凤、黄书柳坐成一排在为无初等门,眼尖的飞龙大喊的同时已朝无初飞扑过去,巴在她的大腿上。 “初哥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们很担心哪!” 无初弯腰抱起他。“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所有人随后都来到无初面前。 “初哥哥,下次晚回来要跟我们报告一声。”飞凤一副小大人样的嘱咐。 而无初也很听话“好。” “初哥哥,咳、咳”“柳柳,天黑外头凉,下次别出来待太久。”无初伸手探了探柳柳的额头,手上的温度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柳柳是因为担心初哥哥你,跟我们在门口等,才会啊!”飞龙话还没说完便从无初的怀里给拎到地面。 “少爷?”她不解夜凛的举动。 “你是谁?”飞龙气呼呼的质问。让人轻易的拎走,他的面子往哪儿放? “我是你初哥哥的朋友。”夜凛笑得和蔼。无初的怀抱是他专属的,除了他谁也不能用,即使是个小表头。 “他长得好好看!”飞凤惊叹不已,她喜欢他。 “童飞凤,你眼睛有问题,他哪里好看了?”飞龙大大的不赞同。 “全部都好看,比你好看一千倍、一万倍。” “你没眼光。”两人又吵了起来, “大哥哥你好。”柳柳很有礼貌的问好。 “你好。”夜凛摸了摸她的头,算是称赞她的乖巧。 双雪与黄仅是点头打招呼,并没有说话。 无初不管吵翻天的两个小表,径自牵着柳柳进屋去。“柳柳,我们进屋去,外头凉。”到了门口,方以足够让两人听见的音量说“还是柳柳乖,初哥哥刚才买了糖葫芦,待会儿拿给你尝。”说完,便跨进屋里。 突然,两人耳朵一竖眼睛一亮,止住了吵,迅即一前一后的奔进屋内,围着无初撒娇。 “飞龙也很乖,我也要吃糖葫芦。”哭丧的小脸哀求道。 “飞凤比飞龙乖,飞凤比飞龙有资格吃糖葫芦。”她的话惹来飞龙的白眼。 眼看战火又要挑起,无初马上补上 “可是你们刚才还在吵架呢!”这才灭了一点已燃的引线。 “我们不会再吵了。” “是呀,我们不会再吵了,所以我们可以吃糖葫芦了吧?”飞龙附和,为了吃糖葫芦,他可以大人大量的不与臭飞凤计较。 “这样呀”无初很故意的做出考虑状。 两人闻言一惊,以为无初不答应,马上同声同气的高呼:“我们保证!”不愧为双生子,默契十足。 “真的?”无初挑眉。 “真的。”两人都举起小手,信誓旦旦的说。 “那好吧!”状似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初哥哥人最棒了,我最喜欢初哥哥!”两个小家伙兴奋地各抱住无初的一只大腿欢呼。她分给每个人一支糖葫芦,看他们满足地舔食,小脸不禁漾着明净的温柔。 “这两个月,还有之前你把工作丢给别人一天到晚不见人影,就是同他们在一块?”夜凛与无初并肩而坐,他把前因后果连贯起来,推敲出结论。 “对,可是我没有把工作丢给别人,是林虹彩求我,我才勉为其难答应的。”她不忘纠正夜凛的诬赖。 “我喜欢你的善良。”夜凛疼爱地搂住伊人的肩。 “我不过推己及人。比起飞龙他们幸福的我是因为少爷的收留,才免于流浪。”所以她该将从少爷身上得到的温暖分给需要的人。 “无初,你好可爱,让我好想亲你。”他将她搂得更紧了。 “少爷!” “别紧张,我知道现在场合不对。”他失望地嘟起嘴,但下一刻,他的表情立即变得严肃。“不过,我不喜欢你什么事都瞒骗我。” “初哥哥,你们很冷吗?”飞龙蹲在他们面前托腮舔食糖葫芦,张得大大的眼爬满了不解,明明很热呀! “不冷,为什么这么问?” “要不然你们干嘛抱得那么紧?” 无初慌乱地挣脱夜凛的搂抱。“我们是我们是” 她白了夜凛一眼,都是少爷乱来,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夜凛很狡猾地笑了,无初老羞成怒的模样真可爱。 “我们是相亲相爱才抱在一起。”他代为作答。 “是喔,那我和初哥哥也相亲相爱,我也要抱抱。” “不行!”夜凛喝止。 “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没有理由。” “你是恶霸,想霸占初哥哥。”飞龙气唬唬的指控。 “对,我就是恶霸。” 夜凛跟飞龙一大一小斗了起来。 无初傻眼,少爷怎么跟个孩子拌嘴? 老天! 第六章 以半径一公尺画图,无初和夜凛所到之处,宛如旋风过境,本来闹哄哄的人群不是呈鸟兽散,就是互相咬耳朵,笑得暧昧。 “喂!那是夜家的大少爷吧?” “是呀!” “可怎么巴着男人不放?还以为我老眼昏花认错人哩!” “咦?你不知道?城里老早就传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我前几日探亲去,昨晚才回来。什么传闻?我不知道,快告诉我。” “是这样啊,那难怪你会不知道了。你想听,那可就找对人,我家隔壁老刘的女儿正巧在夜府当佣,她呀,亲眼瞧见夜家大少爷与随从搂搂抱抱,而且青天白日之下还在池子里鸳鸯戏水。” “这般放荡!可惜呀长得一表人才,却是个断袖癖。” 街坊上人潮来来往往,传闻会在其中滋长扭曲那也无可厚非,人多嘴杂嘛!不过谣言听过就算,能信几分呢? 但如果自己是传闻中的主角,那心情可谓五味杂陈了。 明明不是事实,却教别人传得不堪入耳,而无能为力的感觉教无初沮丧不已。 基于习武的关系,人们的闲言闲语一句不漏的钻入无初耳里。 “少爷,别这样!”被夜凛抓着的手臂怎么也挣脱不开。无初攒起眉用手肘撞了撞夜凛,提醒他庄重点。 “别怎样?”夜凛报以咧嘴笑脸。 无初张目直视跟她瞎起哄的夜凛,眉头皱得更深了,脑筋百回千转,想不出如何面对这等阵仗? 他一定也听到他人的闲言闲语,为什么还要做出会遭人误解的举动? 他是故意的! 无初必须拼命的克制自己,方不至于抬脚赏他一蹬。她压低声音规劝“现在我是男人装扮,而你是道道地地的男人,你这样抱着我会遭” “遭人非议的。”他笑笑地接下无初的话。 “少爷既然知道,那就别做出不合宜的举动。” “哎呀,你说过好多次了,可是你明明就是女的。”他贴上无初耳畔学她压低声音说话,语罢还咬了下无初圆润的耳垂。 “少爷!”她停下脚步,奋力推开夜凛。 他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轻薄她?! 视线扫了周围一圈,每个接收到无初目光的人都马上痹篇装作若无其事。 其实呀,街道上的民众早就人人竖高耳朵睁亮眼睛,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好拿来当作茶余饭后的话题。 只要眼力不好、耳力差的人可是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能蹲在他们俩中间观赏。 无初气得甩头就走。 “无初,你等等我啊!”夜凛在后头笑嘻嘻的高喊,这么容易生气! 无初甩也不甩他,而且加快脚步。 他追了上去。“你生气的模样好可爱喔!” 无初顿下脚步,瞪着他的笑脸。 没有一个男人的脸这样适合装无辜,而且可爱得毫无天理,对着他的笑脸她一点抵抗力也没有。 最后吐出“无赖。”两字箴言送他,她没办法对他生气。 “可是我瞧见你的嘴角偷偷的扬起来了。”他将头靠在无初的肩膀上撒娇。 得寸进尺!“很重耶!”无初推开他的头,继续往前走。 两人就这样一推一追,最终消失在街尾。 目送两人离开,市集上一时之间鸦雀无声,看戏的民众个个大受震撼而瞠目结舌。 好一会儿才有一个人出了声、两个人说了话、三个人又热闹的喳呼了起来,谈论的全是夜凛和无初打情骂俏的最新传闻。 精彩!真精彩! 夜凛演得精彩,而后衍生出来的传闻更加精彩。 厅堂之上夜大夫人眉头深锁,掀起白碗瓷盖,香浓的人参味才流泄出,随即又合上碗盖搁回桌上,无心品尝。 难道她的凛儿真的是断袖癖吗?她忧心忡忡。 是她错看无初那孩子了! 孰料那孩子会在答应她之后一声不响的走了,而后又在外头公然与凛儿做出败坏夜家门风的举动。 “娘亲,兴致真好,悠闲地在品茗吃点心。”风凉话自是从夜凛嘴里吐出的。 “知道回来了?不到一个月就要娶媳妇的人,一天到晚不见人影。”夜大夫人瞟了斜倚门边的夜凛一眼,唠叨的念起来,她为了他劳力烦心,他却一副吊儿郎当样。 “啧啧!娘亲,你那美丽的容颜快让你给挤出皱纹来了。”他坐到夜大夫人对面,顺手塞了块糕点进嘴里。 “就会说风凉话!也不想想皱纹是为谁愁出来的。” “好强的怨气。”他凉凉的说,不被母亲的话给吓着。 真是的,不肖子居然这样跟她说话,儿子就是不贴心,当初她若生个女娃儿就好了,既贴心也用不着如此烦心。 “你不问我为什么而烦心吗?不肖儿。”夜大夫人的口气满是抱怨。 “喔!那是什么国家大事惹母亲大人烦心呢?”夜凛轻轻扬眉顺从的问道。 夜大夫人又瞟了他一眼,要他问,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问。 她命苦呀! “你知道现在外头正在传论些什么吗?说我儿是断袖癖,你说我能不气吗?”她先探探口风。 “喔,原来是这档子事。”他顿了顿,接着丢下一句话“今日来找娘就是为了谈这档事,我要解除婚约。” “你说什么?!”夜大夫人惊骇,她儿子真的是断袖癖!之前她还认为可能是传言有误。 “娘,我没有耳背,不用喊得那么大声,我说:‘我要解除婚约。’”他捂住一只耳朵说。 “为什么?” “我有喜欢的人。” “是那家的姑娘?”她问得虚弱。 “娘也认识的,是无初。”他好笑地看着母亲,明明都知道他会说出的答案还问。 是的,他是故意在人潮拥挤的市集与无初演出打情骂俏的戏码,让传闻散布得更广、更为荒谬,好借机退婚。 本来还带着一丝丝的希望,希翼她儿子能说出不同的答案。 现下答案都肯定了,她备感无力。 “儿啊,身为断袖癖必须背负很重的社会压力,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你知道吗?况且你婚期在即,你要为娘如何是好?”她试着说之以理、动之以情。 “我知道,我愿意去承担,因为我爱无初,若娘不答应抑或为难无初,那我只好带着无初私奔啰!”他说得轻松,但话里的坚定着实让夜母一惊。 他这么喜爱无初吗? 夜母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先跟你爹商量商量,看看该如何解决,我们与衣家原本良好的感情不好因此搞僵吧?” “好!那娘继续用茶,我先告退了。” 她哪还有闲情逸致喝茶,烦都烦死了。夜大夫人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先滚了,臭小子,专给她惹麻烦,她又再次怨叹。 为什么当初生的不是女儿呢? 望着身上的服饰,没想过自己也会有戴珠插花的一天。 为了少爷及夜府的名誉,向水漓借来衣裳,换下多年来的男孩衣装改着女装。 无初明白事实明朗之后的结果。 即使如此,她也不能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不能自私的让少爷与她一同背负莫须有的罪名,虽然是他在旁搅和才让传闻烧得更旺的。 但解铃还需系铃人。 如今唯有她换回女装,才能攻破她与少爷同是断袖的谣言。 门“呀”地一声被打开了。 无初迅速地回过身,发辫及裙摆因此划过优美的弧度。“少爷,你回来了。” 她怯怯不安地站立着,双手在背后扭绞。从未做过女装打扮的她不知道该如何走路、该如何摆动?会不会看起来像是穿女装的男人,不男不女的? “无初?!”夜凛眼睛一亮。 “不好看吗?”她小心翼翼的问出口。 接触到他那不敢置信的表情,她黯然地垂下眸子,她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力求镇定后,她声调不高不低,不让失望泄出了口“当作我没问。” 背过身,自嘲地一笑。 有个沉鱼落雁的未婚妻做比较,自己还傻得自取其辱? 乌鸦终究是乌鸦,想扮凤凰,只会落得东施效颦之名。 昔无初,你真是笨。 她僵硬地迈到床边坐下,动手折起衣服,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哪有话问出口还收回的?不行,你得听我说。”夜凛欺近。 “我不想听了。”无初低着头闷闷地说。 看不见她的表情,由她的声音也听不出头绪,干脆捧起无初的脸庞,强迫她正视自自己。 “可是我想说,话不说出来想在心里,我会很难过。”他轻扬着笑。 “那你说吧!”她扳开他的双掌。 “这样的打扮很好看。”他一脸诚恳真挚。 无初乌亮的头发只是简单的扎成一条粗辫,绫罗绸缎包裹住她窈窕的身段,他不知道原来无初的身材如此玲珑有致。 未染胭脂的容颜论不上美人,更多只有清丽的程度。 在她的动作之中,自然流露出小女子的姿态,不矫揉造作,他爱极了这样的无初,是因为看得痴了,却反教她误解。 “嗯,我听见了。”无初点了点头,继续折衣服。 她当他是在安慰自己。 不满意无初的反应,夜凛拿开无初手里的衣物。“别折了。”额头抵着无初的。“我在称赞你呢,你不该听得心花怒放给我一个吻做为奖赏吗?” “我很高兴。”她牵起微笑回答。 他愿意说话来安慰自己,那表示他在乎她的悲喜,她真的很高兴,至少在他的心中她占了一点点位子。 夜凛明白地的想法,四眼相对,以不容否决的口吻说道:“无初,在我眼中你穿这样很美,真的很美,美得我想吃了你,别对自己没有信心。” 望着他眼底的坚定,她怔了下,最后绽开绝美的笑靥“我相信你的话。” 虚虚实实都不打紧,因为是他说的,所以她相信。 “那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奖赏啊?”他卖乖。 “啵。”无初送了个飞吻。 “我不要这样的吻,子谠嘴。”他用手比了比嘟起的嘴唇。 她在自己的掌心印下一吻后,再将掌心覆在夜凛的唇上“好了,子谠了嘴。” “哪有人这样的?”夜凛抓住无初的小手玩了起来,时而交缠、时而抚摩,她的手不似其他女孩的柔嫩,有薄薄的茧,是长期工作留下的。 “这样也是子谠嘴呀,不过多了个媒介。”无初笑嘻嘻的反驳。 “那也就不介意我再要一次子谠嘴的吻。”他邪邪一笑,执起无初的掌心熨下一吻,并且伸出湿热的舌尖极为煽情地舔吮。 “啊”她倏地抽开手,羞涩的撇开头。 掌心的麻热传送到四肢百骸,心头泛起騒动的涟漪。 “我喜欢你的手。”他的眼里满是温柔。 突然,他似是挖掘到宝物般兴奋,脸部漾满了笑,无初虽然不易脸红,但她的耳根可老实得很。 “你的耳根子都红了。” 闻言,无初随即用手捂住耳朵。 “傻丫头,害羞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他捏住无初的两颊轻扯。 “痛!”她拍开他的手。“不要随意玩人家的脸。” “好。”于是夜凛翻身搂过无初上床,拂开她的发辫,沿着她的耳畔、颈子印下一连串细柔的吻,双手在她的身上游走。 无初倒吸了口气,抓住安上她胸前的大手低斥:“你的手和你的嘴在做什么?” “你只说不能玩你的脸,又没说不能玩身子。”他挣脱无初的钳制,重新抚上她的身。 “别乱摸人家的身子。”她抓住淫手。 “我不要。”而他又挣脱了。 就这样你闪我抓,打打闹闹的 这套拳他们打了好久,打得不亦乐乎。 当无初以女装面貌出现在小屋时,全部的人都傻了眼。 看着他们错愕的表情,无初笑得有点僵。 他们能接受女子身份的她吗? 她视他们为家人,因此特别重视他们的感受。 许久飞龙打破僵局。 “初哥哥,你穿女生的衣服做什么?”他不解的问。 “笨!初哥哥是女生啦!”说话的同时,飞凤用力推了下飞龙的头。 “喔不过你才笨,既然初哥哥是女的,那就不能叫初哥哥为初哥哥,要叫初姐姐才对。”他双手环胸,斜睨着童飞凤倨傲的说。 哼哼!他很聪明吧?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隐瞒的。”无初面有愧色。 飞龙摆了摆手,大度量的说道:“好啦,好啦,我就原谅你。” “啪!”飞凤赏了飞龙一记爆粟子。“你摆那什么样?” 飞龙倏地抚头大吼:“烂飞凤,你干嘛打我头?” “你也不想想,要是没有初哥哥不,初姐姐帮助我们,那我们到现在还没有东西吃、没有完好的衣服呀、没有不会漏水的房屋可以住,所以你自己想想你的口气对不对?”她以食指重戳了下飞龙的肩,气焰高张的教训他。 “我我知道了,是我不对,初哥哥喔!不是,初姐姐,对不住。”飞龙嗫嚅地向无初道歉,下一瞬马上回身吼向飞凤“那你也用不着打我的头。”“不打你,你不知道错。” “虎婆子,长大没人要。”两人又吵了起来 一颗悬浮的心踏实了,他们不在意她的欺骗。 “初姐姐,你很漂亮。” 无初蹲下身同柳柳面对面,温柔地拨了拨柳柳的刘海,露出愉悦的笑“谢谢你的赞美,柳柳。” “你很美。”一向沉默寡言的黄突然冒出这一句。 无初仰起脸来,有些不信的反问:“是吗?” “是。”他说得十分简洁和肯定。 双雪抬眼凝望着黄,见他一瞬也不瞬的看着无初,心里对无初兴起了微微的妒意。她知道黄喜欢无初,他的目光总是随着无初移动,因为自己的目光胶着在心不在自己身上的他。 不过这种心情在思及他们之间年龄上的差距和瞧见夜大哥的神情时,随即被平复下来。 那是同自己一样的眼神。 “谢谢你。”无初站了起来,笑容可掬。 夜凛搂过无初,表示他的占有欲,他不是木头,自然明白黄看她时是怎样的眼光。 “初姐姐、初姐姐。”飞龙围着她绕圈圈。 “什么事啊?飞龙。” “没什么,我只是在练习叫初姐姐,不太好听也不好叫哪!” “那你想怎么叫?” “前面就加个小字,叫小初姐姐好了。”飞凤提议。 “小初姐姐、小初姐姐、小初姐姐念久了不就变成了小猪姐姐,哈哈哈!还满好听的。”飞龙学了声猪叫后,拍手大笑起来。 小猪姐姐! 无初苦笑,虽然难听了点,不过只是称呼,况且满亲切的,就依他们。“你们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小猪姐姐、小猪姐姐。” “在。” 第七章 瀑布飞泄,水珠在烈日下映射出七彩的虹桥,直落碧绿的湖面。 “呼!好舒服喔!”掬起沁凉的湖水拍打在脸上及身上,飞凤轻呼出声。 双雪在浅滩上摸蛤蜊,好晚上煮汤喝,如今炊事全由她一手包办。一开始她手忙脚乱搞得差点烧了小屋,而今她是愈来愈得心应手且乐在其中,比起当初教授简单烹煮技巧的无初有过之而无不及。简单的材料经由她巧手烹调后花样口味变化多端。 黄则以削尖的木枝猎鱼,刚才夜凛教他的诀窍已抓到七八分“啪!”又猎了条鱼入竹篓里。 飞龙瞪着搏斗有半个时辰,却还在清澈湖面下游动的鱼儿,手掌迅疾往水面一捞,激起水花溅得一身湿,起手时水从指缝间流泄掉,什么也没有。 “我就不信逮不着你。”他跟这条鱼杠上了。 一个动作过大“扑通!”摔倒了。 “气死我了!”他拍打水面出气。 “哈哈!你太笨了,人家停哥都抓了好几条鱼,而你连半条鱼影儿都没瞧见。”飞凤取笑他。 “你行,你来。”飞龙咬牙切齿。 “好,我就抓条鱼给你瞧瞧。”她作样地推推袖子,一副将要大显身手的模样。 无初与柳柳同坐在湖旁的大石上,树木的浓荫张成了大伞遮蔽了烈阳的曝晒,脚丫随意踢着湖水。 飞溅的瀑布下,夜凛划动双臂流畅地游泳。金黄色的日光投射在他的胴体上,闪耀着诱人的小麦色,晶莹的水漓在他健硕精实的肌理上闪闪跳动构成一幅魅惑人心的春风图。 她看痴了眼。 吞了吞口水,发觉自己口干舌燥。 马上将脸撇至一旁,不一会儿又忍不住调回视线。无初竟然遐想她的手如水珠在少爷壮阔的胸膛滑动。 她好色喔! 身旁微弱的笑声打醒她的遐想,似是做坏事被逮着般,发窘的收回目光,眼角偷瞄身旁人的反应,发现柳柳笑的不是她,轻轻吁了口气,才抬起眼来问道:“柳柳在笑什么?” “飞龙、飞凤抓鱼的模样好好笑。” 无初随着她的眼光望去,瞧见飞龙正奋力抓住一只肥硕鱼儿的尾巴,兴奋的高呼:“啊!我抓到了,看!我抓到了。” 像是跟他作对般,那鱼儿剧烈的左右摇摆,一个滑溜从飞龙手中逃脱跃回水中。 “臭鱼,死鱼,烂鱼”他气呼呼地臭骂起那在水里似是嘲笑他笨的鱼儿。而在他附近的飞凤也好不了哪儿去。 摔了不知第几次跤的她愤恨地从水中站起来。“这地没事干嘛滑成这样?”边骂边跺脚,激起无数水花,溅得自己张不开眼“连你都欺负我。”眨去刺痛眼睛的水滴,飞凤对着湖面指责。 那两个活宝的确引人发笑。只不过柳柳她因为体弱的关系,被剥夺了许多欢乐的机会,只能看,不能参与。 “柳柳不会无聊?”她担心柳柳自怨。 “不会的,看飞龙、飞凤他们抓鱼很好玩,小猪姐姐可以不用陪我的。”气恼自己的没用,害得小猪姐姐得在这里陪她,她有些内疚。 柳柳的自责她看在眼底“柳柳,小猪姐姐怕啊!”正要同她解释自己不下水的原因,陡地脚踝被人一拉,她滑落下水。 “小猪姐姐!”柳柳对着湖面惊慌的喊叫。 未久,无初窜出水面,抹去脸上的水滴,大口喘气的同时边向柳柳报平安“柳柳,我没事。” 她言行不一。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上次羞点溺毙的恐惧席卷而来,强迫自己镇定地要游回岸边,努力的挥动手脚,无奈只是原地打转并未移动。 夜凛躲藏在湖中的大石后偷看,无初半浸在湖泊中,丝绸般的黑发在阳光下泛着隐隐的绿光,随着她的动作柔美地摆动,很美很美迷煞了他的心神。 终于,他注意到无初的不对劲了,她的脸苍白得吓人!他迅捷地游向无初,揽住她的腰。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无初拼死飞舞摆动。 “是我,别怕。” 夜凛低柔的嗓音安抚了无初,慢慢地,她停止了挣扎,趴在他的肩胛上。“我怕水。”虚弱的声音里充满畏惧。 “我知道,我马上带你离开,有我在,别怕。”心中的激动澎湃汹涌与手劲相反,轻柔地拍拍她的背。该死的自己,看他做了什么好事,竟然忘记无初差点溺毙的事。 “嗯,有你我就不怕。”她安心地栖进他温暖的颈窝,惧意随着他沁心的温柔褪去。 夜凛把无初带上岸,让她靠坐在石头旁,蹲下硕长的身躯,温柔地搓揉她冰冷的小手。 “小猪姐姐怎么了?”本来各自活动的人都围了过来。 渐渐平稳受惊的心,无初扯出个安抚的笑“不碍事的,别担心。” “对不起。”夜凛捧起无初的脸庞,大拇指指腹在她颊边来回的滑动。是他好玩扯她下水的。 “我不喜欢你皱眉。”她伸手抚平他打结的眉头。 有那么一刹那,他无法言语。霎时,他换上笑脸“是啊,我的俊脸笑起来可是迷死人的。” “自大猪!”无初啐道。 他哈哈大笑“自大猪与小猪你刚好凑成一对,天造地设。” “胡说八道!”她笑叹,说不甜蜜是假,但她很明白那只是笑话“鱼钓了几条了?肚子好饿,咱们来烤鱼吃好不好?”她转移了话题。 “好好好,吃烤鱼。”飞龙、飞凤高兴地拍手叫好。 “夜家大少的男宠原来是个姑娘!” “更是峰回路转,那夜家大少就不是断袖癖了。” “但夜家大少不是有个未婚妻吗?” “有呀,可美的,怎么也想不通那夜家大少的想法,美丽的千金小姐不要,要一个长相平凡的奴婢。” “准是那奴婢会耍手段,男人嘛,图新鲜,才会被迷得团团转,脑筋糊涂了。” “哎呀呀!” 最新的消息出炉了。 宛如平地一声雷,快速地向四周扩散,整个城陷入一片声浪之中。 耳闻最新的传言,多日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心情顿时清明,连空气都备觉清新。 原来无初是个姑娘家! 那所有的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呵!想来无初也是迫不得已要离开,只不过为什么她要女扮男装?一扮就是八年,又为什么要隐瞒呢? 夜凛敲了门板两声,提醒母亲他的到来。 “娘亲,想什么邪恶的念头,笑得如此暧昧?”他慵懒地瘫进躺椅,一条腿搁椅把上晃啊晃的。 “苦着脸你说难看,现在笑着,你又说风凉话来讽刺我,夜大少爷,你还真难伺候。”说这话时,她仍忍不住轻扬嘴角。 对于他一副家里没大人的模样,她已司空见惯,也懒得叨念了。 老爷说得是,是她宠坏了他。 “娘,派人催促孩儿回来就是为了要训话?”他故意大咧咧地打了个阿欠。 “无初是个女儿家,怎么不早告诉我呢?害得我白白担心好久,差点还要无初娶媳妇呢!” “现下不就知道了?”他讪讪地回答。 他当她没事爱操心啊? 她不甘心! “为娘的真是不幸啊!别人的儿子是孝顺听话,我儿呢?”她顿了顿“竟耍着我玩。”说着说着,眼眶已蓄满水气。 “娘,再加把劲,眼泪掉下来,演得会更逼真喔!”夜凛建议道,撑起身子托腮等着。 没办法,她儿子精得很,轻易地看出她的捉弄。 夜大夫人气馁地叹了口气,唉!只怪她的遗传太好。 不想好心情被破坏,她深吸了口气后导入正题“算了,这事姑且不论,但既然你不是断袖,也就用不着解除婚约了不是吗?” 他懒懒地又躺回。“我有喜欢的人。” “这并不互相抵触,男人三妻四妾稀松平常,我跟你爹不反对你纳无初为妾,但你得先把满萝娶进房再谈。”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坐直“我想娶的人只有一个,我的爱没有办法也不想分割,这里无初已经住下,再也容不了其他人。”他指着自己的心窝说道。 “但那也是逼不得已,只要她们俩相互体让,挤一挤,一间屋还是可以住下两个女人。我相信以满萝的贤德,一定可以容纳无初,无初应该也会知晓本分不会无理取闹。” “我不想委屈无初。”他一句否决了。 她被儿子的话给震住,她也想拥有这样的爱,一份完完全全不被瓜分的爱。 可惜自己爱的却是风流之人,因为爱他,所以她连他爱的人也爱。她曾怨恨,也会妒忌,终因爱得太深,所以她包容。 她要她儿子像他父亲吗?不。 对满萝、对无初都是不公平,那种内心挣扎的苦她比谁都清楚,以心易心,她不忍让她们试凄。 只不过“你与满萝的婚约是你父亲订下的,要退婚很难。” 的确。随即有个画面闪过脑海,夜凛有了主意“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她张大眼好奇地问。 他摇了摇食指。“天机不可泄漏。” “枉你是我生的,当我如外人。”她白了他一眼,儿子就是跟她不亲。 “现在还不能说,待时机成熟时,我会让你第一个知道。”他打了呵欠伸了个懒腰之后躺平身子“娘,半炷香后叫醒我喔!”咕哝地交代了声,闭目入睡。“要睡回自个儿房间去睡,别留在我这里占地方。”这目无尊长的不肖子,什么也不让她知道,还敢指使她? “我累嘛,娘。况且这里有娘的味道,睡起来特别舒服。”眼没睁,甜言。安抚了母亲的不满,径自睡去。 “唉!”夜大夫人叹了口气,希望一切都可以顺顺利利,她儿得到所爱。 小巷弄里,一群孩童围成一圈。 其中为首的肥硕男孩对着被围困在中央的小乞儿说道:“学狗吠几声,我给你块糕饼吃。”他亮了亮手中的饵。 小乞儿依言趴在地上学狗叫了两声,随即伸手索讨奖赏,得到了糕饼后马上塞入嘴巴,大口大口的咀嚼,动作一气呵成,深怕有人会抢夺。 “小白乖,真听话。”那肥硕小孩摸摸小乞儿的头颅,状似逗弄摇尾乞怜小狈般,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换我,给我磕个响头,我给你块糖。”另一个小孩依样画葫芦的要求。 小乞儿听话的跪地磕头。 “嗯,很好。这是给你的糖。”赞许地点了点头,他递给小乞儿糖果。 “这个馒头给你,只要你爬过我的裤裆。”这次说话的是一个满脸麻子的小孩。 “哟,麻子强,你常拉屎没擦屁股,依我看他还没爬过去就先被你给臭死了。”有人糗他。 “又不是要你爬,你叫什么叫?小乞丐,你到底爬不爬?” 小乞儿闻言,一步一步拖着膝盖爬向那小孩的胯下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清亮的声音介入,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有人来了!快逃!”孩童们机警的一哄而散。 “你还好吧?他们有没有打伤你?”无初扶起小乞儿,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 那小乞儿的脸上浮着几块青肿,衣衫褴褛,脚丫子上的水泡破烂化脓。 他定定的看着无初不发一语,眼神无波无澜。 无初露出淡淡的心疼,温柔地问:“你是不是肚子饿了?” 她的眼神不是怜爱,是心疼。 小乞儿点点头。 他的眸底起了变化,无初柔情地笑了。她继续问:“你有地方住吗?” 他摇了摇头。 会是个哑儿吗?无初暗忖。 “你跟我回去,我再拿食物给你填肚子好吗?”得到无声的允诺,无初牵起他的手走出小巷。 罢巧撞见衣满萝主仆俩从金铺走出来。 “哎呀,瞧这是谁?原来是勾引我家姑爷的狐狸精。”采宁为报上次被无初奚落之仇,言语极尽苛刻,并刻意放大音量引来他人围观。 “采宁,别乱说话!”衣满萝人美声柔,连斥喝的声音都醉人。 “小姐,你就是太善良,才会被人欺负。”说这话,四周的民众都心有同感的点点头。如此柔弱的姑娘教众人不由得都同情她,转而对无初露出嫌恶的表情。 “不要脸,勾引人家的未婚夫。”一个臃肿的大婶啐了一口。 “狐狸精!”另一个憎恶的声音引起众人的赞同。 不把众人的交相指责当回事,无初声调平平,面无表情“话说完了吧?我还有事。” “你不知道吧!”采宁的话打住无初的步伐,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无初回身挑眉看着她,无声地等待下文。 “刚刚姑爷同我家小姐在府第里对弈聊天,简直是一对恩爱眷侣。” “采宁,别说了,如果你还当我是小姐,就听我的话。”衣满萝拉住丫环的衣袖。 “小姐”她在帮小姐出气,为什么小姐要制止她呢? “让她说。”冷冷的声音介入主仆两人的对话。 “小姐,她要我说的。”闻言,采宁一喜,她等着看无初挫败的表情。“姑爷与你在一起不过是贪图一时的新鲜罢了,他的心终究是向着我家小姐的,你甭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她等了等,没有她预计的结果。 无初平铺直叙、没有夹杂任何情绪地说:“金玉良言,我会谨记在心的。” 她从未妄图自己能当凤凰。 “我们走吧!”她对小乞儿笑得温柔,语落,随即牵着小乞儿挺直背脊走了。 留下嘴角抽搐的采宁,以及一群错愕的民众。 回小屋的路上,小乞儿若有所思地看了无初一眼,又看看无初牵着他的手。 她很紧张吧 “姑爷同我家小姐在府第里对弈聊天,简直是一对恩爱眷侣。” 采宁的话在无初的脑海盘旋不去。她牵着小乞儿迈进小屋。 “无初,你到哪儿去了?客栈里不见你,我来这里等你好一会儿了。”无初方踏入小屋,夜凛立即偎过去撒娇。 无初目光闪烁“有事耽搁了。” “什么事?!”他的笑脸晃到无初面前。 “不是什么大事。”无初黯下眸子。 “对我来说,你的事都是大事。” 他的甜言蜜语着实揪了一下她的心,他知不知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呀? 痹篇他灼热的眸光,她吩咐下去“双雪,请你拿些食物过来好吗?黄,麻烦你烧些热水。” 双雪和黄同时应了声好,各自忙去了。她带小乞儿找了个地方席地坐下。 小屋十分简陋,一方是仅以木片组拼成的床铺,上面是叠得整齐的棉被,老旧但十分干净,另一方有几个极粗简的柜子,以及一张修补过的四方矮桌。 “小猪姐姐,他是谁?”童飞凤转动灵活的眼珠,好奇的问道。 “他以后就跟我们住了,你们要好好相处喔!” “他跟我们一样吗?”她指的是孤儿的身份。 “嗯,你们要当他是一家人喔!” 三个人点头,无初心安地一笑,不小心对上夜凛探查的视线,故作无事地闪躲。 “嗨,我叫飞凤,她是柳柳,而他是飞龙,跟我长得很像是不是?那也没办法,谁要我倒霉透顶跟他是双胞胎?”她水漾的眸子流露了友情,一一为小乞儿介绍。 “我才倒霉呢,可能上辈子做了什么大坏事,才会跟你是兄妹。” “臭飞龙这回我不跟你吵,哼!”白了飞龙一眼之后,从鼻孔哼出声音扭开头,飞凤心形的小脸面对小乞儿时露出甜甜的笑“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儿不发一语,只是紧紧抓着无初的手。 他的不安传递到无初的掌心“别怕,他们都是我的家人。”无初轻声安抚。 “我也是,她是娘,我是爹。”夜凛挤到小乞儿跟前半蹲下来,比比无初又比比自己,一双眼紧盯着无初。 只见无初目光闪烁没有说话,无初真的怪怪的,从一入门都没拿正眼瞧过他。 “小猪姐姐他怎么都不说话?”飞凤小小的身子往夜凛面前卡位。 “这”无初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哑儿吗?怕问得直接伤到他的自尊心。 “他是被你给吓到,你太丑了。”飞龙也挪向前,将夜凛挤出圈子外。 “我丑,那你也一样丑,别忘了,我们长得一模一样。” “呃”他无言以对。 “嘿嘿,你再笑呀,笑不出来喔,骂人骂到自己,笨!”飞凤首次占上风,自得意满地抬高下颚。 在他们俩斗嘴时,无初非常温柔地开口问道:“你会不会说话?” 小乞儿点了点头。 “那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是弃婴?还是孤儿?他一个人是怎么生活过来的?她难以想象。“我帮你取蚌名字好不好?”眨了眨眼,待因疼惜染上的水雾褪去,无初哑着声音开口“就叫无伤好不好?” 她希望往后他在心灵以及肉体上都没有伤害,平平安安。 “小初姐,吃的在这。”双雪拿了些干粮过来。 无初腾出双手要接过,小乞儿却紧握不放。先以左手拿过一个馒头。“来上这给你吃。” 他才放开无初的手,抓住食物狼吞虎咽起来,因为吃得太急噎着了,小手不停地捶打自己的胸口。 “来,这儿有水,喝点顺顺气。”无初递上水,并为他顺背。 待小乞儿餍足,夜凛把他丢给黄,让他为小乞儿清洗,便拉着无初出去,动作一气呵成,不让无初有反抗的余地。 第八章 蝉鸣鸟啼,清悦动听;徐风煦日,慵懒风情。不过处于如此清闲的好风景之中,两人皆无心去体验享受,因为 “少爷有事要说?”退开两步的距离,无初垂目恭敬的问,口气平淡有礼。 “无初,你在闹脾气。”他一刀切入主题。 无初的眼越过夜凛投向远方,眼神空洞。“没有。” 非常不喜欢无初那迷离的神情,他往前进了一步,不让无初退缩。“那为什么不看着我?” 她缓缓地拉回目光,眼神不闪地睇着他,从唇瓣吐出“少爷你多心了。” “你有,你骗不了我的。”夜凛一把捉住她牢牢锁在怀里。“告诉我,怎么了?你在隐瞒。你最会把心事闷在心里,嘴巴又锁得死紧,憋个十年、八年也不成问题,就像你隐瞒自己女儿身一样,如果你不说,那我不放手。”他像个孩子似的嘟嚷。 无初黯淡地垂下眼睫,睁开眼时她已经换了张表情。 心中有了决定。 既是已定的事实,与其片刻不得安宁的钻牛角尖,倒不如开开心心地过仅存的日子,即使他们分开以后所有的回忆也将是温柔美丽的。 她要储存回忆,美好的回忆。 “少爷,无初没有心事,放开无初好不好?”而她也当他是孩子般哄着,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背。 “你不说,我不放。”他执拗的说。 无初垂下肩膀,任他抱着不发一语,僵持许久。 “咦,无初,你怎么不说话?”他忍不住地问。 “我说的话人家不信,我还说什么?倒不如省些口水。我讨厌别人不相信我的话,所以我也不跟不相信我的人说话。” 拉开距离,夜凛目光如炬,细细审视她的表情,看得她几乎要心虚了,她忍住别开脸的冲动。 这是场煎熬的耐力赛,一扭开即是说明她心里有鬼。 最后,夜凛捧起无初的小脸,屈服地说:“好,我信,因为我受不了你不跟我说话。”唉!要嘴如蚌紧的无初迸出话,难呀!只好他退一步! 笑容慢慢地漾上无初的眉梢,原来撒娇是如此过瘾,耍耍娇还有人疼,但也要脸皮够厚才耍得来,难怪少爷常来这一套。 “不过,今日下午你只属于我。”她让那群小表头占据太多时间了。 她微微一怔,为他口吻里的醋意。 “好。”她笑了,笑得灿烂无比。“那少爷想做什么呢?” “无初,你带着甜美的笑容问我想做什么,害得我的心漏跳好几拍呢!想做什么?当然是做我们两人才能做的事。”他抛了个暧昧的眼神。 “不正经。”无初娇斥。 “你思想邪恶喔!两人才能做的事可多着呢,例如对弈、比武啊,你想到哪儿去了?” “少爷!”无初羞恼。 “有。”他露出狐狸似的笑,忽然倾身上前吮吻她那圆润的耳垂,珠形的耳垂染上红晕,仿佛成熟的桃子诱人轻啮。 “我喜欢你河邡根的模样。”所以他才喜欢逗她嘛!“来。”在无初失神摸着耳朵之际,他牵着她来到一棵壮硕的树下,让她背倚着结实的树干就地而坐。他打了大大的呵欠。 “我想睡。”无初的大腿当枕,双臂环上她的腰际,打算闭目养神一下。“这也是两个人可以做的事喔!”闭目前,他不忘调侃一下无初。 本来提拳要赏他一记,看见他那毫无防备的俊脸,马上打消了意图。“我就是被你吃得死死的。”她喃喃抱怨。 夜凛勾起笑痕,加紧手臂的力道,更偎近无初。 最近为了增进冽与满萝的感情可累煞他了,不过为了怀中人值得。 无初真香她的体味诱哄着他入睡。 微风轻轻吹拂,天上浮云流动,春风拂上无初的嘴角,她随着他沉入了幸福缭绕的梦乡。 阳光慢慢地爬上两人的身躯。 痒!手拂了拂,还是痒。 无初缓缓地睁开眼。 “小睡猪醒啦?”舒服好听的声音游走在她的唇瓣之间。 定眼一瞧,骤然放大的脸吓得她头往后一仰“咚。”撞上坚硬的树干。 “痛。”眼尾渗出泪水,她咬着下层,揉着后脑勺。 夜凛扳开她的手,换上自己的轻轻地揉“没长进,还是一样冒冒失失。” “两回都是被你给吓的,我不要罪魁祸首来帮我揉,走开。”她恼怒地推开他,好像他是瘟疫般。 “好好好,是我不对,行了吧?”他亲了亲她撞伤的地方“痛痛飞了。” 无初扑哧一笑“我又不是小孩子。” “对我来说是,所以我才那么疼你。”夜凛站了起来,向无初伸出手。“回去了。” 手交叠,使力站起身,才一站稳“啊”双腿一软,狼狈地扑跪在地。她细细呻吟“我的脚麻了。” “上来。”他背向无初蹲着。 无初迟疑了会儿,小小的素手攀上他的颈间,而他厚实的大掌托住她柔软、富弹性的臀。 走了一段路之后,他开始觉得背无初是件严重错误的决定,简直是在虐待自己嘛! 她胸前的两坨柔软随着他的脚步规律地摩挲他的背,轻呵出来的气息要命地在他耳畔騒动。 “少爷,你累吗?” “不会。” “但你流了很多汗,背都湿了,我的脚不麻可以自己走了。”她挣扎地扭动。 “不要乱动。” “呃?” “趴好。”他粗声命令。 无初一怔,依言趴好。 从来没有一刻能如此强烈感受到女人的身子竟是这么柔软与诱惑,是折磨,但也是甜蜜的折磨。 他不由自主地揉捏。 “少爷,你的手别乱摸。” “喔!” 过了一会儿 “少爷,你又乱摸,我要下来。” “不淮。” “我不管。” “我不会再乱摸。” 又过了一会儿 “少爷!” 寂静的暗夜,晕黄的月光穿过窗棂照射进来,在熟睡的夜凛脸上投映出柔柔的阴影。 无初毫无睡意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夜凛,似要将他刻在自己的心坎上。 凛 她从来不敢逾矩叫他的名字,只能默默地喊在心里,这辈子她有唤他的机会吗? 凛反复在心里呼唤,似乎如此他就会有回应,她傻呵小心翼翼地挪开腰际的大掌,身旁的人蠕动了下,她倏地停下动作深怕惊醒他。 会与他同床,实因他耍赖技术一流。 原本她要回小屋与飞龙他们同住,他不准;想多要间独立雅房,他也不同意。为了与他分房睡不知僵持了多久,最后她妥协在他无赖的手段里。 半夜偷偷潜入她的睡房,点了她的穴,将她运至他的床上;要不就是摸黑爬上她的床;再不就是把她当犯人般绑在床头什么阴谋诡计都使得出来。 终于挣脱他的怀抱。 她坐了起来,蜷曲身子,脸摆放在膝上,静静地看着枕叫不能高攀的他。 伸出手指轻轻抚摩他宽饱的天庭,划过直挺的鼻梁。 曾在心里无数次幻想能像这般抚触他。 嘴角漾出一朵笑花,心口汩汩的流入微带酸楚的甜蜜。 至少此刻她是幸福的。 她很清楚有他相伴的日子不多,他的婚期逼近。 夜里她不敢合眼,珍惜两人独处的时光。 只有此刻,他是完全属于自己的,这种短暂的幸福有如镜花水月,还是偷取而来的,但她就是无法抗拒的沉沦了。 采宁的话忽地钻进脑海,再度无情地打击她。 她明了。 她是水里游的一条小蛇,他是云间翱翔的龙,她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清楚的意识到背景的不同。 所以她不敢奢望。 下了床,为夜凛拉好被子,来到窗台前推开窗子,让月光完全的照射进来,她沐浴在月光中,有如幻化的仙子。 寂静的夜里,月娘有种迷人的魔力,使人容易忧愁起来。 她从未细想过他们之间的事,如今她不得不深思。 再半个月他就要成亲了,最近相处的时间也变少了,想他早出晚归的,是为了婚事忙吧? 他成亲之日就是她离开之时。 所以她要收集回忆,收集这段时日里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共同拥有的景和物,那是她离开后仅有的依靠。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夜凛的猿臂自无初背后将她环抱,嘴巴贴在她的耳畔温柔的细语。 “睡不着。”头靠向他的胸膛,软软地问:“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不过你不在我身边,我会睡得不安稳。”他的脸颊磨蹭她的,十指与她的十指交缠。“你很冰喔!” “而你很温暖,那就把你的温暖分一点给我。”她更加偎进他怀抱里索求温暖,柔顺得像只猫儿,慵懒地撒娇。 “我很乐意,但下次在夜里起身记得多披件外衣,你要着凉我可是会心疼的,知道吗?” “知道。” 窗前两相依。 黑夜就在时间的流逝中悄悄转白提醒了她时间的存在 一丛丛的矮树点缀在辽阔的田野上,一群小孩穿梭其间,经过焚烧的稻田泥土干硬且带着碳味,正适合烘烤地瓜。造土窑、用泥浆包蛋、嬉笑玩耍各自忙着。 无初懒懒地倚靠在百年榕树上。 无伤已能适应,从有问才答到可以自在同他们聊天了。 放眼望去,远方的山峰隐没在云雾之中,阳光偶尔破云而出洒落下来。 她的幸福就如隐藏在厚厚云堆里的太阳,合上双眸不想去钻牛角尖,但心神似是与她分离的,兀自翻覆不已。 走在街道上,周遭的人都会以异样的眼光盯着她瞧,仿佛她是妖魔鬼怪。她当然明白那目光所为何来? 同少爷的事早就传遍城镇,大家会以什么心态看待她可想而知。 但是,终究他的名声比起她的委屈重要得多了。 就算遭到鄙夷唾骂她也顾不得。 察觉有人窜上树来,熟悉的味道促使她没睁开眼,任来人胡作非为。 鼻间传来几不可闻的香气,倏地,无初僵直了身子。 连日来的晚归,他身上总是残留这相同的气味,若不细闻是察觉不出的,奈何她的鼻子过于敏感,不想闻却又让她闻得仔细。 因为那香气在在提醒她片刻的幸福是偷来的。 而他们之间就像达到某种共识般,对于悬宕的感情问题绝口不提。 “醒了?不睁开眼吗?”他发现她的眼睫在颤动。 有时候窝在他的怀抱里,她会将自己的立场混淆了,以为可以跟他一生一世相守,就连为什么要将他还给衣满萝的理由都搞不清楚。 她爱他不是吗?那为何她必须退让? 她错乱,不停的寻找平衡点,告诉自己他有婚约在身,加上身份上的差距,他们根本不可能。 映入眼帘的是张带笑的脸庞。 无初扯出个淡淡的微笑回应“来了。” 指尖抚过她的脸庞,夜凛疼惜地问:“不舒服?脸色不太好。” “没。”她换了个话题,指向田野上奔跑的人影。“飞龙他们在那边烘烤地瓜,我们下去同他们一起玩。” “不要,我想单独跟你在一起。”他的背贴着树,她的背则贴着他的胸膛。“无初。”他声音低哑。 “嗯?”她柔柔地赖在他怀里。 “你的身材还不赖喔,该凹的凹、该凸的凸,十分恰当。” 无初抽了口气“你放开我。”她奋力挣脱他的怀抱。 这么禁不起捉弄?何况他是在称赞她。 “无初,你再这么乱动,小心我们一起摔下去。”这才使无初安静下来。“我是在夸你呢,不懂情趣。”他重新抱紧她。 “是啊,我这个人死板无趣又不讨喜。”她自卑地呢喃。 “呜,生气,不过生起气来的无初偏偏又惹人怜爱。”他软言哄她。 “贫嘴!”明明知道这是甜言蜜语,她还是笑了。 两人安然昵在一起,视天地如无物,此刻便是永恒。 她拉起他的手,就着掌心写下昔无初,期望能藉此将她的名刻进他的心,记得他的生命中曾有个人喜欢他。 “写了什么?”他问。 “你猜?”她俏皮地反问。若说了就没意义。 “嘻嘻嘻嘻”树下传来窃笑声。 飞龙、飞凤、柳柳、无伤四个小家伙正带着贼贼的笑容仰望他们。 无初困窘,直觉地要拉开距离,但她忘记自己身处于树上。 等意识到这一点,她真的摔下来了。“啊身子正在下坠,夜凛及时抱住无初在空中翻了个身。 “咚!”他做了肉垫子。 无初跳了起来,连忙扶夜凛坐起。 “少爷,你没事吧?” “很痛!好痛!非常痛!”他扭曲着脸。 “哪儿痛?” 在无初急切地为他检查时,他使了个眼色,要那四个小表头识相地离开。 当然啦,那些小表头机灵得很,懂得夜凛的暗示,除了老是跟他做对的飞龙之外。 飞龙冲着夜凛扮了个鬼脸。他才不让恶霸欺骗小猪姐姐,他要拆穿恶霸的计谋。 “小猪唔唔”告状的话全堵在飞凤的手掌里,挣扎飞舞的双手被柳柳、无伤架住,然后硬生生被拖离现场了。 全副心神都在夜凛身上的无初压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全身都痛。”他装可怜地说,一抹笑闪过随即隐没。 “我扶你去找大夫好了。” “不要,我休息一下下就会好了,让我靠一下吧!”他把脸埋进无初的胸口,闻着她身上的自然幽香。 “真的不用?”她不怎么放心。 “真的不用,已经不太痛了,不过” “不过什么?”她疑惑地看向他,正巧抓住他那狡猾的眸光之时,他矫捷地翻过身将她压在身下。 “如果你肯亲我一下,会好得更快。”他眨了眨充满笑意的眼。 “少爷你又玩我。”无初气呼呼的扁嘴。 “我才舍不得玩你呢,我是在”他“嘿嘿”干笑了两声,笑得老奸巨猾。“疼你。”他以嘴封唇,堵住了无初来不及吐出的抗议话语。 大滑头! 而她心甘情愿沉沦在滑头所织罗的网中。 “哇!好可爱喔!” “不知道能不能吃?” “不行吃,那是玩偶。” “那白兔好像真的。” 飞凤、飞龙、无伤、柳柳四个小萝卜头仰着小脸瞧摊贩架上摆置的捏面玩偶,发出赞叹的声音。 今天无初带他们上街游玩。 四个小萝卜头像是乡巴佬进城,对什么都好奇,一瞧见新鲜玩意儿,兴奋得无与伦比,这儿窜、那儿钻的。 无初唇角含笑,站在他们身后柔声地问:“你们想要吗?” 四人回身面面相觑了会儿,最后都摇头拒绝了。 “不了,又不能吃。”飞龙很认真地回答。 众人一致点头。 他们要能吃得饱、睡得暖就很偷笑了,哪还管得了玩物? 无初闻言泛起疼爱的笑,她补偿地提议“那我们去吃豆花好不好?” “好耶!”飞龙跳跃了下,说到吃他比谁都高兴。 一行人来到卖豆花的摊贩前。 正当他们吃得津津有味之时,飞凤突然兴奋的尖叫:“啊!大哥哥,他跟一个好美的姐姐在一起。” 大家顺着飞凤指的方向望去。 空气一时间都凝结了,四周围的嘈杂声似乎都静寂下来,无初只听得见心被撕裂的声音。 原来想象跟亲眼看见全然是两回事。 就算就算早就知道事实,早就预料会有这一天,但没亲眼看见,她不知道心会痛成这般。 仿佛有只可怕的手紧紧扭扯着她的胸口。 “大” 见飞凤双手圈成筒状正要大喊,无初赶紧出声制止,那只会使自己难堪不已。“飞凤别叫大哥哥他有要紧的事要办,我们别吵他。”末了,她还扯出个虚弱的微笑。 她再望了一眼,夜凛与衣满萝消失在街角的拐弯处。 “小猪姐姐,你人不舒服吗?”心细的柳柳看出无初的脸色不对,关心的问道。 无伤的小手覆上无初冰凉的手背,默默的给予支持。 无初无语,双眸有热泪在打转。 她不是孤独无依,不是一无所有,她还有他们,他们关心她。 “我没事。” “那个姐姐真的好漂亮喔!”飞龙满心赞叹。 “漂亮,心地不一定好。”无伤语出惊人。他看过那名女子,会当众骂人心地好不到哪儿去。 无初讶异无伤的早熟。 “呃?”飞龙一头雾水。 “无伤,你说的话好深奥喔!”飞凤眼睛张得大大的,一副很崇拜的样子。 无伤腼腆地笑笑,不敢直视飞凤。 能让无伤如此快融入他们的生活,全是飞凤的功劳。她那张心形的小脸总染着粉粉的红云,甜甜的,即使再冷漠的人都会融化在她的笑容中。 “不过小猪姐姐人漂亮,心地也很善良。”柳柳如是说。 “是啊,我也觉得小猪姐姐人漂亮心也善良。”飞龙跳下凳子,转而爬上无初的长凳。“所以我最喜欢小猪姐姐了。”他张开双臂,意图再明显不过。 无初勉强地笑了“我也喜欢飞龙呀!”抱起飞龙坐在她的膝上,接着说道:“还有飞凤、柳柳、无伤我也喜欢,我最喜欢你们了。” “我们也都喜欢小猪姐姐。”四人异口同声。 “因为小猪姐姐会请我们吃东西啊!”飞龙说出原因。 无初失笑,原来飞龙喜欢她的原因是建立于吃上面。 “现实鬼。”飞凤白了飞龙一眼,转而甜滋滋地对无初说:“小猪姐姐,我们三个的喜欢跟那个爱吃鬼飞龙不一样,我们是因为小猪姐姐是‘小猪姐姐’才喜欢,不是任何人请我们吃东西就可以取代小猪姐姐。”她画清界线。 虽然飞凤说得杂乱无章,但她懂飞凤的意思。“我了解。”她感动得难以言喻。 “一样,小猪姐姐,我的喜欢是一样的,你别听臭飞凤乱讲。”飞龙哭丧着小脸,深怕无初不相信他。 “嗯,小猪姐姐知道。”她揉揉飞龙的头。 “人家小猪姐姐相信我。”他扮了个鬼脸给飞凤瞧,当然飞凤也不甘示弱。 心情拨云见日,她被两张扭曲的可笑小脸给逗乐了。 “赶紧吃一吃,吃完我们再到别的地方逛逛。”若不出声调解,只怕两张可爱的小脸会被他们自己给挤坏。 “小猪姐姐,我想去看你住的地方。” “好。” 第九章 整座城到处都留有他们的足迹。 申时,无初领着一干小萝卜头蹦蹦跳跳地跃进忆白楼。 “小猪姐姐,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呀?好大啊!”飞龙骨碌碌的大眼溜呀溜的。 “是的,房间在后头。”她笑着回答,瞧他们目瞪口呆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身着深蓝短外褂的小二将白布巾往肩上一甩,过来招呼了。 “我们先填填肚皮,你们想坐哪儿?”无初唤回他们的神智。他们玩过头了,都过了两、三个时辰,午饭还没用呢。 往上一指“二楼。”说完,一个个跑向楼梯。 他们从没爬过呢! 一脚随一脚地踩上阶梯,愉悦地哼着小曲儿。到了最后一格,领前的飞龙、飞凤停住相视笑,然后双脚一跃“砰!”发出好大的声响,随即又响了一声,是后头无伤和柳柳的杰作。 “到达!”四人同声欢呼,玩得咯咯直笑,惹得众人都往这里瞧来了。 “把人家的楼梯跳出个窟窿来,被送官府我可不管。”无初状似生气,穿过他们往内走去,口气里却没有任何怒意,甚至有藏不住的宠溺。 只见他们吐吐舌,乖乖地跟着无初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定。 而殿后的小二还得苦哈哈的朝其他客倌弯腰赔罪,要他们见谅。 无初点完了菜,小二便拿了菜单下去准备。 四个小家伙才乖那么一会儿,又有人不安分的蠢动 “哇!那里有卖糖葫芦,还有糖炒栗子。”飞龙趴在栏杆上,一颗头颅在外晃啊晃的。 “在哪儿?我也要看!”一个个都好奇地学飞龙跪在长凳上,探出头去。 “好多黑黑的头在动呢!” “可以看见庙塔耶!” “还可以看到远远的山、点点的鸟儿。” “要抓牢,摔下去屁股会裂成两半,可是非常痛的。”无初带点恐吓的叮咛。 “知道了。”整齐划一地回头答话,像是操练有术的士兵。 无初既是无奈又是宠爱地笑了笑。 菜肴陆续上桌,四溢的香味引诱他们回头,乖乖地坐好,没有人敢先动筷子。 “开动了。”无初一声令下,他们才动手吃了起来。他们虽然贫寒没受过教育,教养却不输富裕人家的小孩。 “小猪姐姐,你不吃吗?”柳柳抬头问,因为打从菜一上桌,小猪姐姐就一直为他们布菜,自己一口也没动。 “是不是我们吃太多了,小猪姐姐不够吃?”飞凤也注意到了。 无伤放下筷子,无言地瞅着无初。 飞龙闻言,打住张得大大的嘴巴,贡献出多汁、油亮的鸡腿。“不够吃啊那这根鸡腿给小猪姐姐吃。”望了与他无缘的鸡腿一眼,咽下口水,才伸出手递给无初。 无初好笑地看着飞不舍的神情“飞龙,你自个儿吃吧!”她推回飞龙的手。“小猪姐姐不饿,东西绝对够吃,你们放心,不够还可以再叫。你们吃得愈多,小猪姐姐会愈高兴。所以吃吧,把你们的肚皮填得鼓鼓的,小猪姐姐会高兴得不得了喔!”她同他们解释。 “好,我们会吃得饱饱的,吃得像只小猪,呵呵呵那会跟小猪姐姐一样,变成小猪飞龙啰!”说着说着自个儿呵呵发笑。 “不一样,人家小猪姐姐瘦瘦的,才不像你,爱睡、爱吃的像头真正的猪。”飞凤糗他。 “你管我,要不你不要吃、不要睡。” 两人又斗起嘴来,没人制止。柳柳和无伤自顾的动口吃了。 他们会为她着想,无初备觉高兴地笑着。 一个身着灰色衣袍的人迎面走来正要离去,本是随意的一瞥,却教无初给惊愣住,笑意瞬间凝结。 那人腰间系着一只木牌,同父亲临终时紧抓的木牌一样。 十指收拢,将如烈焰燃烧的怒气收拢在掌心。 在那人转身下楼时,无初回神交代了声“你们在这里吃饭,小猪姐姐有急事要出去办,我会找人带你们到房间去,等会儿就回来,要乖乖的。” 匆匆下楼吩咐掌柜转告孟水漓照顾孩子们,无初便尾随那人离去。 她跟踪灰衣人来到半山崖。 风冷冷的吹,她躲藏在一颗黄土巨石后静观其变。 不到半炷香的工夫,一个全身黑衣的人来会。 “路线图带来没?”灰衣人问。 “在这。”黑衣人摇摇手中卷成筒状的兽皮。“这批护送南下济灾用的官银有十万两,三天后起程。” “到手后六四分帐,我六你四。” “五五,要不免谈。” 灰衣人迟疑了下,眼底蛰伏的阴狠刹那闪逝,快得让黑衣人捕捉不到。“成。”他不会让到嘴的肉飞了,他笑了,为另一层的计谋。“可以商讨了吧?” 他们摊开了兽皮研讨起来。 “你们黑虎寨的人就在这里埋伏,趁夜里守备弱时,看我的暗号伺机而动。”黑衣人指着地图的某一方位说。 是桩内贼通外鬼的阴谋,计划抢劫官银。 突然,有个小人儿偷偷摸摸地爬到无初身后,小脸孔凑到她的脸旁。 “小猪姐姐,你在看什么?”他小小声的问。 一定有什么好看的,小猪姐姐才会蹲在这里偷看。 他是好奇所以尾随无初而来,跑得好喘,有好几次差点跟丢哩! 无初心头一惊,瞠目看着笑得眼都眯成一线的飞龙。 瞬间,她捂住飞龙的嘴巴。 “嘘,别说话。”她压低两人的身子。 不如人意,外头的人已听见石后细微的声音,脸色微变。 “谁?”问的同时,黑衣人刀出鞘先行奔向巨石。 惊觉凛冽的杀气直冲自己而来,一阵黄土飞扬之际地面产生一条笔直的凹痕,无初抱着飞龙退至两尺外。 没有胜算,她当机立断转身要走。 “哪里走?!”这黑衣人一个飞跃,立在无初面前。 刀锋初初点到衣袖间,无初退开了。后方另一把剑蓄势待发,她全身戒备,目光不移地严肃嘱咐:“飞龙,抓紧。” “你听见了,留你不得。”两条人影几乎是同时发动攻势。 近身缠斗,他们攻,而无初抱着飞龙只能闪,刀剑相连,光和影交融,教人产生眼花缭乱的错觉。 翻飞、旋身、甩腰、落仰风呼呼吹过。 童飞龙好奇地抬起头来,正好让黑衣人有机可乘,倏地寒光一闪,锐利的刀锋朝他穿刺过来。 无初一惊,旋即一闪,以背挡了攻势的同时,掏出匕首射向黑衣人的心口。 那人当场毙命。 “哐”一声,大刀坠地,刚好落在无初脚旁。 脚尖微伸,轻轻一挑,刀柄在握。 眸底毫不掩饰的恨意对上不敢置信的大眼。 挡得了他们两个大男人的攻击,还杀了有名的快刀捕快,看来眼前这抱着小孩的女子武功不能轻忽。不过她受了不轻的伤,还得护着怀里的小孩,没什么好怕的。 他摔不及防的发动攻击,凌厉的剑气射出。 背部的灼痛、飞龙的安危,促使本可轻易取胜的她,落得只能被动抵挡他的攻势,怕再拖延下去,恐怕 一鼓作气,脚一使劲,翻身射出大刀,锐不可当地刺进那人的腹部。“啊”止不住冲击的力道,他的惨叫声随着烈风消失于崖底。 落地,无初护着飞龙的头翻滚了好几圈。 “小猪姐姐”飞龙从无初身上爬起。 瞪着右手沾染的液体,他吓得全身颤抖。 那是小猪姐姐的血! “小猪姐姐你流血了” 无初气息虚弱地要求“飞龙,你帮小猪姐姐拔出黑衣人胸口上的匕首。” “喔,好!”那是爹送她的,绝不能丢,就算死,她也不让它离身。 “小猪姐姐,匕首在这。”他用黑衣人的衣服将匕首擦拭干净后交给无初。 手中冰冷的触感令她安心,顺着锋面抚摩至刀柄,才放进怀内。 费力地撑起身子,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小猪姐姐!”飞龙瞧见无初前后剧烈地摇晃,在她跌倒前及时接住她。 等站稳,缓了晕眩“我们回去吧。”那声音似是耗尽她所有的力量。 每走出一步,牵动伤口,便觉似火灼烧着她的背,感觉得到它不断地涌出血水,浸湿了衣衫,连呼吸都觉得痛苦,她咬牙撑着,不让痛逸出口。 半路,无初不支扑倒在地喘息着。 无初的痛苦飞龙看在眼底,他自责地抽噎起来。 是他害小猪姐姐受伤的。“对不起,对不起,要不是飞龙不乖,小猪姐也不会受伤,对不起”他跪在无初身旁不断地道歉。 飞龙的失措映在她眼底,好似看见自己的影子。 八年前,那个跪在父亲身边不敢哭的自己。 她绝不让飞龙遭遇与自己相同的命运,无助地看着亲人死去。 绝对! 目睹父亲的死,让她整整一年每晚都从噩梦中惊醒睁眼熬到天亮,至今那抹阴影仍旧存在。 她不能倒下,她不容许自己倒下! “飞龙别哭”无初费力地伸手摸了换飞龙苍白、布满惊慌的小脸。 飞龙抓住她冰冷的手,哭得更凶“小猪姐姐” “飞龙扶我起来” 飞龙依言搀起无初,他们又开始走。 凭着一股意志力,拖着沉重的身躯,两人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入城。 忆白楼的招牌在望,无初凝聚逐渐涣散的目光,就快到了再撑一会儿,再一会儿 每走一步,沉重的眼皮便压下一层。 她到了 唉进忆白楼,无初立即瘫软在飞龙身上,任无穷无尽的黑暗吞噬她。 “小猪姐姐!救人救人啊!”飞龙惊慌得大声喊叫,脸色难看得像灰铁。 小猪姐姐你不能死 雅房内,孟水漓剪开无初的衣衫,为她清洗伤口。 乍见无初背部的伤,她倒抽了口气,血肉模糊,几乎见骨,受这么重的伤她是如何撑回客栈的?! 她心疼地落泪了,已差人去请大夫,怎么还不见人影? 柳柳、飞凤、无伤、飞龙趴在床沿,个个神情仓皇。 “小猪姐姐,你会没事的。” “大夫马上就来。” “你会活下来的。” “对不起,小猪姐姐。” 他们轻轻在无初耳畔诉说着。 “小姐,大夫来了。”小二领着一位老者进来。 孟水漓马上站起身“有劳大夫,请尽快诊治。”她让出位子,并遣退飞龙他们“你们先出去,让大夫看看你们小猪姐姐的伤。” 他们乖乖地出了房,在外等候。 “菩萨,请保佑小猪姐姐没事。”柳柳面向外庭跪下,双掌合十,虔心地祈祷。 “是的,菩萨请保佑小猪姐姐没事,小猪姐姐人很善良,是个好人,您在天上一定看得见,好人会有好报的,所以您得让小猪姐姐好起来。”飞龙、飞凤依样跪地祈求。 而无伤悄然地离去。 他出了忆白楼,回到刚才看见夜凛的街道上,来来回回不停地找寻。 一刻钟过去了,他不免发急,重重地踢了墙壁一脚。 眼角发现刚才与夜凛同行的一名仆役拐进小巷,他随即跟了上去。 在一间绣庄门口,瞧见夜凛和一群人在里头。 他马上入内,却教眼尖的伙计给挡下。 伙计睨了无伤一眼,是贫穷人家的穿着,口气相当不善“去去去,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赶紧离开,否则别怪我拿扫帚轰你。” 伙计的喳呼声引起内堂的人的注意。 “无伤?”夜凛挑眉,无伤怎么会在这里?一股不祥的预感逐渐凝聚。 伙计当下怔愣住,他不知道这看来不起眼的小孩会认识夜家大少爷。 无伤赠了伙计铁青的脸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跑过去拉着夜凛就要离开。“走。” “怎么了?”夜凛身形不动,他觉得不对劲,无伤的脸色过于苍白。 “小猪姐姐受伤了。” “她人在哪里?”他的声音如洪流,隐藏着无法测知的气势。 “客栈。” 无伤的答案才出口,夜凛身手极快地抱起他,如箭一般向外射出,留下与他同行的一干人面面相觑。 “冽哥哥,夜大哥他怎么了?”衣满萝问。 “不晓得。”他也一头雾水,不过那样情绪紧绷的夜凛他还是头一回见到。“我们继续挑布吧。”夜冽不疾不徐地柔声说道。 “嗯。”衣满萝对上他的眸光,脸红地应允。 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忆白楼。 当夜凛站在床铺两步外,看见了无生气的无初,洁白的背刻印着鲜红又丑陋的刀痕,入眼的血红揪紧他的心。 就像毒虫啃咬他的心头,一点一滴地蚕食。 从左肩到右腰,似是盘踞了一只大夫的火红蜈蚣,显得怵目惊心。 他张口想要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瞪着她背上的伤,话却梗在喉间发不出来。 他的心跳几乎停止。久久,他干涩地喊出无初的名。 他定要查出是谁伤了她,绝不会放过那人。浑身散发的冷冽气息令孟水漓一颤。 他欺近,压住无初两侧的被褥,以防她的蠢动牵扯到伤口。 孟水漓神情凝重地看着夜凛,大夫已缝合好伤口,但因失血过多,撑过这两日便性命无忧,若撑不过 “她会撑过去的。”夜凛以坚定不容否决的口吻接下话。 “至于无初为何会受伤我不清楚,她托我照顾孩子,再见她之时,她即浑身是血的昏倒在客栈门口。” “谢谢你,水漓。” “别这么说。”她端起盛着温水的脸盆出去,留下夜凛看顾无初。 夜凛温柔的手滑过她惨白的脸颊,手指微微颤动着。 “无初,你必须好好的活着。”语气里满是乞求。 房外。 一见孟水漓出来,四个小萝卜头马上冲过来围着她。 “小猪姐姐她没事吧?” “我们可以进去看她吗?” “小猪姐姐的血不再一直流、一直流了吧?” “小猪姐姐醒了吗?” 他们七嘴八舌,密不透风的围堵让她无路可走,差点打翻手中的水盆。 “嘘”她做出噤声的动作,他们马上安静下来。 孟水漓十分满意他们的反应。“无初暂时没事,血已经止住,不过你们还不可以进去看她,她还没醒,需要安静休养。”她一一为他们解答。 听见他们的小猪姐姐没事,四人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 “小猪姐姐没事就好,我们不吵她,我们回去了。”飞凤代表发言。 “嗯,那我差人送你们回去。她非常喜欢这几个孩子。 “大姐姐,谢谢你,谢谢你救了小猪姐姐。”飞龙哽咽地道谢。 小猪姐姐没事了,没事了紧绷的神智一放松,承受过大压力的他眼一合,直挺挺地倒了。 “砰!”突发的状况吓着周围的人。 “飞龙!” 孟水漓急忙放下脸盆过去探视。 “他没事,只是太累睡着了。” “臭飞龙,心脏都没力了还来这么一招,乱吓人。” 第十章 时间究竟过了多久无初全然不知,只晓得自己恍惚地醒来又恍惚的睡去,反反复复。 她做了梦,梦见爹娘来看她 “爹、娘,你们来接无初了?”无初黑睫不停的眨动,欢欣地问道。 “傻孩儿,爹跟娘只是来看你。”昔寄搂着妻子。 “我的无初长大了,出落得如此标致。”她的娘亲欣慰地笑了。 “爹、娘,无初好想你们。”她向前要触摸他们,往前再往前,却始终跟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爹、娘”怎么会这样? “无初” “小猪姐姐” 远方传来熟悉的叫声。 她回头一望,白雾茫茫,不见人影。是她听错了吧?她恋栈地收回目光。 爹和娘慢慢地后退,身影逐渐消失。“爹、娘,别离开无初。”她惊慌地往前追去。 “无初,回去吧,那儿有人等着你。”话方落,人影遽逝。 随即,她迷失在一片黑暗中 她好难受! 身子在烧,是热、是灼、是痛在在折磨着她。 模糊不清的呓语断断续续从无初口里吐出。 看她脸红得异常,睡得极不安稳,鬓发沁汗,额际一片湿。 夜凛拧吧毛巾为她拭汗,再浸湿、再拧吧,来来回回地为她拭身,降低体温,减轻她的难过。 一只凉凉的手在她额上、颊边、背上都留下抚摩的痕迹,如甘霖沛雨浇息她的灼热。 呼 不再那么难受了。无初发出轻微的叹息。 再次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正常,夜凛松了口气。 哀触她的眼睑、长长的睫毛“你会睁开它,再看看我。”他摩擦她失色的唇瓣“你会用它,再绽放甜甜的笑。”揉揉她嫩嫩的耳朵“你会再为它染上羞赧的红霞。你会醒喔”他似哄娃儿般。 打了个啊欠,夜凛揉了揉眼,他不眠不休的照顾无初三天两夜,着实累了。 如今无初的烧退了,他才容许自己趴在床沿假寐。 天蒙蒙亮,公鸡的啼声远远传来。 无初缓缓瞠开沉重的眼皮,定了定神,眼前是熟悉的睡脸。 头昏沉得难以思考 她还能见到他,那表示她没死了,头部传来的胀痛诉说了事实。 她没死! 没死是因他而醒来的。恍惚之间听见的温暖声音是她放不下的原因。 痴痴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口干涸得难受。 她吃力地想撑起虚弱的身子,稍微收臂,一阵剧痛袭来,痛得她流出眼泪来,赶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 好痛! 疼痛像燎原之火,一下子蔓延开来。 她细不可闻的闷呼声仍惊醒了不想惊动的人,让浅眠的夜凛跳了起来。 “无初,你醒了?”狂喜的脸在看见无初的举动时全皱在一起了。“别动!会扯开伤口。”他按住她蠢动的身子。 看着下鄂布满胡须、苦着脸的他,秀眉渐渐地拢起,她不喜欢见到这样的他,他适合爽朗带笑的脸。 “怎么?痛吗?”看见她蹙眉,他紧张地问。 无初费力地举手要抚平他纠结的双眉,却被一只温柔的大掌给握住。 “你想做什么跟我说行了。”他一手拂开遮住她半张小脸的乌丝。 她轻启干裂的唇瓣“你不适合” 这是她的声音吗? 她被自己粗糙低嗄的声音给吓住。 看见无初一脸惊讶的表情,他为她解答“这是正常的。你昏迷了两日,能吸收的水量有限,喉咙干哑是必然的。”转身为她倒了杯茶。 这三日来,他遵循大夫的指示,悉心照料无初,绝不假他人之手。 “来,喝点茶,润润喉会好些。”拿着茶杯慢慢地喂她喝,嘴也喃喃地念了起来“你吓死我了,当我看见你背上的伤,吓得心脏几乎停止,魂都飞了。”在无初喝完水后,他又温柔细心地擦拭她的唇,嘴仍不停地叨念:“简直快让你吓掉半条命,一脸惨白地趴卧在床昏迷不醒,真怕你就这样一睡再也不醒来” 他搁好杯子又跨回她跟前,见无初牵起了虚弱的微笑。“笑什么?”随着她的笑容,连日来紧绷的心全都在这一刻得到解放。 “我喜欢你骂我。” 他为了她紧张呢!她怎么能不笑? 大掌轻柔地刷过她的小脸“小傻瓜。”夜凛露出多日来的第一个笑容,欣慰她活下来了。“真想好好的骂你一顿,打你的小屁股,可又非常非常舍不得。”他叹息了声,状似无奈。 “对不起,少爷,让你担心了。”无初觉得自己似乎为他添了许多麻烦。 见她自责地黯下眸子,他抬起她削尖的下巴。“我可是心甘情愿的,还怕你惹了麻烦不告诉我。我只是极不喜欢你惹的麻烦是会伤到自己的,因为我会心疼、会担忧。” 无初满脸的感动,他则骄傲地笑了。 “好了、好了,别感动了,我知道我说的话很感人。想报答我那就好好把自己养胖。”她瘦了好多。 “嗯,知道了。”她微笑地应允。 他抚了抚她的脸颊,她的笑惹人无比怜惜。 “饿不饿?你有三天没进食了。” “有点。” “我去吩咐厨房的人准备清淡的粥菜,你等着,马上回来。”他飞也似地奔了出去。 经过十来天的休养,伤口逐渐愈合,不过夜凛就连让她下个床到房外透透气都不准。 无初躺得实在很闷,除了飞龙他们来看她几回之外,她快无聊死了,还要被逼着喝好苦好苦的葯。 “来,点心时间到了。”孟水烙谒进一盅补汤,将托盘放在床旁的矮凳上,撩开薄纱床帷。 “我不吃。”现在她闻到补汤的味道就想吐。 养伤期间,除了早晚吃葯,中间的空档还要喝油腻腻的补汤,她吃怕了。 “不行的,这是夜凛特别要厨夫炖熬的。”掀起盅盖,汤匙舀一舀。 流泄出的浓烈葯味令无初嫌恶地皱眉别过脸“我不吃,一闻到那味儿我就想吐,你端走看谁要喝就让谁喝了吧!” “夜凛交代的,你别为难我。” “你不说,我也不可能说,他就不知道了。” “谁说我会不知道?”一道男音从门外传入。 当场被逮的无初有一丝惊慌,但随即恢复正常,因为她绝不妥协。 夜凛推门而入。他使了个眼色,孟水漓会意地笑笑,搁下陶盅先行离开。 他低低地笑“不敢回头过来看我?” 无初回头睨着他,苦着已见红润的脸坚决地说道:“我不吃,绝对不吃。” “你答应我要养胖自己的。” “我胖了,你看。”就着自己的脸捏出肉来,要夜凛知晓。“人家实在是吃怕了那补汤的味,别再逼我喝,喝了我会翻胃吐出来的。”她撒起娇来。 “好就依你。” “真的?”无初睁大眼。 “嗯。”见无初咧嘴笑开,只要她开心,他也会开心的。“来,换葯了。” “好。”无初解开单衣的结,瞥见从柜子里拿出葯瓶的夜凛正含笑盯着她瞧。“少爷,你转过身去。” “有什么好害臊的?我都看过好几回了。”说是这么说,他仍旧是背过身去。 无初迅速地解下单衣,靠着被褥趴好“可以转过来了。” 夜凛坐下开始为无初上葯,手指轻轻滑动,沁凉的葯渗入皮下。 每见她的伤一回,他的心就痛一回。柔情的爱抚那狰狞的伤痕,要不是伤她的人已死,他绝对会让那人比死还要痛苦。 上好葯,夜凛为无初拉上单衣“好了。”把葯瓶放回原位,而无初则乘机穿好衣服。 夜凛靠着床柱坐了下来,无初低着头发呆。 她的身子有些奇怪,刚才少爷轻抚她的背时全身不由自己地发颤。 不会是又发烧了吧?探了自己的额头,没有啊那 “你在做什么?”夜凛看着她怪异的举动,好笑地问。 无初慌乱地抬起头“没没事。” 望着他,心头一紧,再过两日就是他成亲的日子。 对他浓郁的情感似是要满出她的喉咙,有许多话想对他倾诉,但全化为一个想望“少爷,我可以吻你吗?” 瞧她羞红了耳根,他笑了,像个要到糖吃的孩子。“请。” 在他邀请的眼眸下,无初怯怯地攀在他身上,轻颤地合上如扇的眼睫,蜻蜓点水般地唇唇轻触。 羞赧地抬首望了他一眼,只见他专注地瞧着自己,她再次合眸,献上自己的唇。青涩地学他吻她时以舌尖描绘唇形的动作。 夜凛一颤,一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更压向自己,身体相贴毫无缝隙,一下箍着她的后脑勺,尽情地吸吮她口中的甘甜。 许久之后,夜凛才难舍地离开无初香甜的唇瓣。 见无初迷蒙的眼眸、红滟的粉唇,让他几乎把持不住胸口的騒动,想再次靠过去咬上一口,但理智教他控制住奔腾的冲动。 他绝不在无初身份未明、自己婚约在身的情况下要她,虽然每晚都必须跟自己的欲念搏斗,忍受拥着心爱的人却不能碰的痛苦。 因为爱她,所以珍惜她,不让她受委屈,不明不白地跟了自己。 捧起无初的耳朵,他爱极了她羞河邡朵的模样。 “痒!”无初用肩蹭了蹭,扭动着身躯。 连撒娇的模样都摄人心神,稍微平复的騒动又翻腾,他硬是压下身子的悸动,如临大敌的放开无初,声音沙哑的说:“晚了,睡吧!” “喔,好。”她有些失望地背过身子躺下,蜷曲成一团。她是不是没啥吸引力,所以连主动献吻都引不起少爷的热情?还是她做得不够明显? 她想在他的拥抱下成为真正的女人。 “转过来,我要看着你睡。”差点失去她的阴影让他必须看着她才能入睡。 无初闭目依言照做,感觉到夜凛将她揽近,轻柔地抚着她的发。 算了,她不该太过贪心,这段日子能陪在少爷身边,她该心满意足。她嘴角带笑,更加挨近他。 过了许久,当夜凛平稳的呼吸声传出时,她睁开了眼。 指尖忍不住轻贴他紧闭的眼睑“凛。”她低低切切地轻唤每日都会在心底默念的名字,极其温柔地。纵容自己小小的欲望,当他的面唤他的名一次,即使他没有听见也没关系。 夜凛收紧双臂,头埋进她的颈窝。“再叫一次。” “啊!”无初尖叫了声,眸底净是慌乱与羞赧。“少爷,你没睡?” “没。要不然怎么听得见你喊我的名?喊得我心口甜滋滋的,再叫一次。”暖玉温香在怀哪那么容易睡着,也多亏这样才能听见无初柔情似水地叫唤。“凛。”无初娇柔地唤道,她可以当着他的面叫着他的名呢!不是做梦。 “再叫一次。” 今夜,唤了几次他的名字已数不清。 或许一辈子的份都让她喊光了。 棒日,夜凛完婚的前一天。 无初悄悄地拿出已收拾好多日的包袱,翻身上马掉头离去。 她先把父亲的骨灰带回故乡与娘亲合葬,然后在小时候住的小木屋待下。 离开凛多久了她没费心去记,只是察觉到季节明显的变化。 对她来说,当她离开凛的那一刻,时间便从此打住了,没有未来、没有白天黑夜的分别,只有漫漫长日。 她好想念飞龙、飞凤斗嘴的喳呼声,他们过得如何?凛会照顾他们吗?她想把他们接过来,或许再过些时日,再偷偷的回去看他们。 生活步调有了一层不变的模式,早晨喂鸡种菜,午后到墓地陪爹、娘说说话,每晚都在思念凛与飞龙他们的浪潮里彻夜难眠,日复一日,恍如游魂。 提着水桶打墓地回来,进门顺手带上竹篱。 “无初。”轻柔带有感情的呼唤,让无初全身一震。 “砰!”手中的木桶落地。 不可置信地仰起清瘦的小脸看着面前的男子。 真的是他!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以为今生今世再也不可能同他相见,怎么也没想到他确确实实地站在自己面前。 “凛”激动得难以言喻,清脆的嗓音带着淡淡的喑哑,是喜悦也是讶异。 她还可再一次喊他的名字。 “对,是我。”见到她的感觉真好。 见他笑了,无初也尴尬地跟着笑了。 实在不知如何与他交谈,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吗?还是问他婚后过得幸福吗? 当她意识到夜凛笑得奇怪,准备转身逃跑时被人拦腰抱起。 “还想逃?”夜凛抱着她就着门前的木阶坐下。“伤好了吗?” 在她万般思念的脸庞注视下,她傻傻地点头。“都好了。”陡地,身子被人一翻,她被按趴在夜凛的膝上。 “啪!”大大的一声在无初坚挺的屁股上发出。 “竟然又再一次不告而别,该打。抱伤离开更该打。”无初又吃下一掌。 觉到手背上滴落温热的水珠,他随即把无初翻正。 “痛吗?”口吻里有不容忽视的紧张。力道他拿捏得适中,应该不会伤到她才是。 “不痛。”无声的泪爬满脸。 他温柔地抹去她的泪水。“我该拿你怎么办?本是要给你个惊喜,不告诉你婚约取消了,孰知你却偷偷地溜走,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有多生气?费了多大的工夫才追踪到这里?” 无初哑然瞪视他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没有完婚?” “没有。” “那满萝小姐呢?”她怯怯地问,万不希望自己的幸福建筑在他人的不幸上。 “她啊”夜凛故意拖长了尾音,神色也忧郁起来,搞得无初心慌,才公布答案“和冽凑成一对了。” 无初愣了愣,她不解“二少爷?” “他们俩数年前早已认识,彼此一见钟情,我不过从中推了一把。” 知晓双方家长深信术士之言,所以他找来盛名的算命师造个假名目,推翻了当年算命仙的论点,说他与衣满萝两人的八字表面上相映,实则相克,再以衣满萝与夜冽两人面貌登对、命格又相辅相成之由将他们送作堆。 说明了缘由后,夜凛深深叹了口气“我把真心向无初,哪知佳人不当回事。”他说得极为哀怨。 无初急急的否认“我没有不在意,没有的。”忽而,她垂首哽着声音倾诉心底的想法“我以为你会娶满萝小姐,才决定要放手的。”她无法接受他要娶别人的事实,光是想象其他女子为他生子,两人恩爱度日,她已嫉妒得快要发狂,那是她奢望的梦,何况眼睁睁地看着他与衣满萝拜堂,她会承受不住的,所以她得逃,逃到看不到的地方,抱着回忆度过没有他的日子。 “我不准你放手,这一生都不可以放手,我一定会追求你到死的。因为你占尽我的便宜,毁坏了我的名声,嘴也亲了、身子也抱过了,那那人家非你不娶。” 夜凛的话令无初哭笑不得,但她深切感受到他话里的浓郁爱意,心中涨满甜甜的浓稠暖意。 她噙着泪漾开笑“我不放手,你要我放我也不从。” “又哭又笑的,丑死了。” “是吗?”反正她本来就不漂亮。 “不过我却爱死了你这张丑脸。”他紧紧的搂住无初。 交叠的身影被夕阳拉得长长。 “嫁给我。”他突发惊人之语。 无初一怔,瞪大眼看着他。他不知道她有多感动,认为一生不可能听见的话,竟然竟然 夜凛屏息又带威胁地说:“嫁不嫁?不嫁的话” 话未落,无初的答案已冲口而出“嫁!” 惊觉自己喊得太大声也太过急切,她羞赧地低下头。 “耶!”他抱着无初站起来,兴奋地转了好几圈。 差点憋死自己,还以为无初不肯呢! “那我们现在洞房。” “啥?” “洞房。你不知道我忍了多久,每晚只能抱着你不能碰,那痛苦比死还难受,现在名正言顺啦!” 绯红染上耳根,她点了头。 夜凛疾速拦腰抱起无初,开门。 “砰!”两扇老旧的门禁不起夜凛的粗鲁虐待,宣告寿终正寝。 “啊!门倒了。” “别管它。” “可是” “专心点。” 小木屋里缱绻旎情事正在上演,不过谢绝参观。 —本书完— 惊喜 币上电话,刚从噩梦中醒来的我仍没有踏实感。 呆滞地坐在沙发上,还以为做了梦中梦。 前一分钟为了收到退件心情沮丧;下一分钟即接获稿件录用的通知。 斑潮迭起啊! 我的脑筋混沌,没有办法接受这么具有冲击力的剧情。 我非常非常缓慢地消化消息。 终于,我跳了起来。 不是梦,我的稿件是真的被录取,真的被录取了! 我开始疯狂地在屋里弹跳傻笑。 我的兴奋、我的欣慰之情是极难言喻的。 自数月前辞职,事事评估后,投入写作的行列。事未成,却又闲闲在家中当“美黛子”不教外人贴上“米虫”的标签也难。尤其住小村落,消息传得很快、很广,不出门,全村都知晓我失业中,相对口实也接着来,虽影响不了我,倒委屈了父母。 如今我的梦想实现了,他们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昭告世人他们的女儿有工作了。 真棒! 嗯先按捺住兴奋,也该自我介绍一下。 立正站好。 在这里,常缃上台一鞠躬。 大家好,我是个新人。秉持想写出一本既幽默又温馨的小说的意念,完成了我的处女作耍赖凛郎,期冀它能博你们会心一笑及认同。 嘻嘻!我忍不住又傻笑了。(请想象一个半夜坐在电脑前边打字边傻笑的家伙,像不像个疯子?呵呵,我自己都觉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