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离火》 楔子 我还有一年大学毕业的时候,那些最好的兄弟都毕业了,阿瑟和小麦在中关村找到了工作,不管是爱情,还是学习生活,我都成了实至名归的孤家寡人。 我还在学生会,不过是从学生会调到了学生会主席团,全校公认的流氓加天才4暮也进了学生会,并成为我毕业前那年的学生会主席团秘书长。 方小刀跟我开玩笑说阿瑟是风流,而4暮,是下流,我觉得方小刀没有说错。 暑假结束后,就是盛大的迎接新生的活动,而这次的新生,跟之前单纯的谋求自我展现的丁小飞那届新生完全不同,因为他们要的不仅是自我。 好多故事也因为他们想要的不同,而有了更多的走向,说不上精彩,说不上不精彩,但总会让人感觉唏嘘,就说年少轻狂吧。 我常常想,每个人的人生不管最终走向哪里,可能都是早早晚晚的,注定了的一条路,每个人看似人为的伺机而动,只不过是注定的某个瞬间的乘虚而入,而已。 很多年以后,我开始怀念一句永远都说不清楚的话,那句话叫做:一念之间。 而我们能用来怀念的记忆,其实,不过就那么几年,我们青春岁月中还可以叫做年轻的那么几年。 青春的故事,有过苦涩,有过羞赧,有过失落,有过张扬,有过轻狂,有过快乐,有过嫉妒,有过成长和艰难,其实还有些不清不楚,也可以说,那些不清不楚,其实是根本说不清楚。 第一章流心念1 流念 “啪!”教导主任的手重重的拍在办公桌上,在场的所有的学生会成员都吃了一惊,我手里的迎接新生计划安排表差点儿掉到地上。 “8个打1个?反了?”教导主任严厉的环视着在场的人:“是黑社会吗?还是小团体?到底怎么回事儿?” 4暮在我身后小声嘟念着:“8打1?这数儿还挺吉利的,说不好挨顿揍就转运了呢” “你倒是经常挨打,六六大顺的数你也没少挨过,你转过运吗?”我转脸瞪了4暮一眼,小声的揶揄着4暮,旁边的学习部长差点儿笑出声。 纪检部长小心翼翼的看着教导主任:“是基础学院建筑一班的,听说是为了一个女生,问那个女生,她什么都不说,光知道哭,那8个男生就是不肯说。” “挨打的那个男生呢?他怎么说?”教导主任的眉毛都要挤到一块儿了。 纪检部长非常艰难的表情:“可能是给打怕了,他,他也不说” “好,好啊。”教导主任的眉毛终于挤到一块儿去了:“都给我玩儿江湖习气那套是不是?年纪不大,还搞小帮派?不说是吧,参与打架的人统统记过处分,在基础学院通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他们的嘴硬,还是学校的规章制度硬!新生马上就要开学了,你们这些在校的,就不能做出点儿表率吗?还嫌弃不够乱的吗?” 我和宣传部长丁小飞是被纪检部长连拖带拽的去学校保卫处。 “十八,你好歹和丁小飞帮帮忙,就算要记过通报,我总的知道他们为什么事儿打起来的吧?”纪检部长一脸的无奈。 推开学校保卫处的门,靠着墙边站着一溜儿,不多不少,刚好8个,个个都是满不在乎的表情,角落的桌子边儿上坐着一个女生,低着头哽咽着。保卫科长旁边,坐着挨打的那个男生,耷拉着脑袋,鼻孔塞满了卫生纸衬衫上血迹斑斑,眼睛也肿了,衬衫也破了,手臂也划破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纪检部长提高了声音:“你们要是再不说,统统按照记过处分!” 挨打的男生小心的抬起头:“我” 对面并排站着的8个男生中不知道谁咳嗽了两声,挨打的男生身体一哆嗦:“我,我没事儿,能回去了吗?” “行啊。”保卫科长站起身,看着并排的8个男生:“你们也学会威胁别人了?” 其中一个男生嘿嘿笑:“科长,都说了,我们没事儿,就是闹着玩儿的” “有这么闹着玩儿的吗?我把你打成猪头,再跟你说闹着玩儿,你们乐意不?”保卫科长,顺着刚才嘿嘿笑的男生强调儿说着。 丁小飞碰碰我,小声说:“十八,你去问问那个女生,女生比较好开口。” 我看看保卫科的记录册,女生名字叫刘洋。 “刘洋,到底怎么回事儿?”我坐到哽咽的女生身边。 刘洋低着头,哽咽着摇头。 “你们要是不说,学校可就全部按照记过处分通报了,记过要进学生档案的,你以后要是找工作,用人单位”我尽量把语气放平。 “哇”刘洋大哭起来,把我吓了一跳。 靠墙站着的8个男生,开始有人朝我嚷:“你敢威胁她!” 刘洋哭的更厉害了,哽咽着说:“你看啊,你看他们把他打得?” 我终于明白点儿了,刘洋是心疼挨打的那个男生,我开始努力劝解:“我知道你喜欢他啊,所以你才应该把事情说明白啊,不然挨打的打人都给记过通报了,多不公平啊”“哇”刘洋哭的更厉害了,我开始感动,看看人家,因为男朋友给人打了,哭成这样,挨打的男孩儿也该知足了。 刘洋突然抱住我,哽咽着:“我,我再也无法忍受了,你处分他们吧,处分吧,我求求你们了,要不你们处分我吧” 挨打的男生,一脸感动的看向刘洋:“你别哭了,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儿” 保卫科长有些看不下去,赚到我身边:“你带她到旁边的值班室说去,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小年轻的。” “什么?有这样的事儿?”我吃惊的看着刘洋:“你们,班级的男生都这样?” 刘洋万分委屈的抹着眼睛:“恩,因为是建筑系本来女生就少,我们班级28个人,就我一个女生,我报道的时候,我们高中同学都羡慕我,说我肯定是万绿丛中一点儿红,男生都得宠着我,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可是” 刘洋哽咽着:“可是谁想到啊,我都大三了都要毕业了,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他们这样做太过分了。”我心里也跟着忿忿的。 刘洋眼泪又要流下来了:“就是啊,他们说我是我们班级唯一一个女生,谁跟我谈恋爱都不合适,所以要保护公共财产,大一的时候,我们班有男生追我,后来被其他男生给合伙揍了一顿,那个男生不敢找我了,大二的时候,我们班又有两个男生前后追我,又被他们找碴儿打了好几次,那两个男生也不敢找我,我都绝望了。” “那,那你可以不找你们专业的啊?找别的系别的专业,他们管不着了吧?”我有些气不过,哪有这样霸道的和尚班? 刘洋红着眼睛看我:“所以这次我就没找我们班的男生,那个男生是经管学院的,谁知道,谁知道我们班男生合着伙儿又把人家打了,最可气的是原来追过我被我们班男生打过的几个男生竟然也跟着一起,什么万绿丛中一点儿红啊,我都快成杀**手一点红了,我们班男生说了,谁敢追我就揍谁,我,我下辈子再也不读工科学校了” 刘洋委屈的哽咽着,我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8个打1个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烧烤店夜间的生意有点儿冷清,毕竟暑假刚过去。 “你的意思是,他们班的男生不准她和本班的男生谈恋爱?跟别的专业男生谈恋爱也不行?”方小刀瞪大了眼睛,鱿鱼须都要从他的嘴角耷拉下来了。 我点头:“对啊。” “昨天挨揍的那个男生,就是因为追那姑娘了?所以他们就把人家揍了?”方小刀的眼睛又大了一圈儿。 我接着点头:“恩,没错儿,更可气是打人的这几个男生里,还之前追过那个女孩子的,被其他几个男生打过的,那些男生有点儿怪,就是觉得刘洋跟了谁都不合适,所以干脆谁也不跟,就都心里平衡了。” “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招儿”方小刀吸溜了一下口水,朝喝啤酒的左手嘿嘿笑:“左爷,你不也没想到这招么?” 左手皱着眉头,冷冷的看了方小刀一眼:“你要是没病,就把嘴巴闭上。” “好,我有病行了吧,我出去对着大街喊我有病总行了吧?”方小刀突然来了脾气,径直走出了烧烤店,店里零星的几个客人都奇怪的转头看向方小刀。 我竟然真的听见方小刀在烧烤店外面嚷嚷的声音。 从烧烤店出来,夜有些深了。 “新生要开学了。”左手突然转脸没头没脑的跟我说这么一句话。 我点头:“恩。” “阿瑟他们,毕业有三个月了吧?”左手踢着路上小石头。 我接着点头,时间真是快,竟然这么快就过去三个月了,阿瑟和小麦估计都应该用赚来的薪水付房租了。 我愣神儿的时候,感觉被碰了一下,转脸,看见左手把一个什么东西递给我,我疑惑的接过来,是一个手链,竟然还是木头的,木头被刻成星星的形状,每个星星中间都是空心的。 “这,是什么啊?”我有些不知所措。 左手一边点烟一边含糊的说:“上次和别人出去玩儿,帮方小刀买了一个手链,谁知道丫手腕粗的只能带手铐,这个又不能扔了,你拿去玩儿吧,要是不喜欢的话,送别人也行。” 我看着手链发呆,左手自顾自的抽烟:“是桃木的,听人家说,桃木能辟邪,你运气一向不好,倒霉事儿一点儿不少,要是信这个就戴着吧,新学期了,说不定会转运的。” 当左手说“你运气一向不好倒霉事儿一点儿不少”的时候,我有些想笑,却始终没有笑出来,我转脸看着左手笑:“谢谢。” “又不是专门买给你的,有什么好谢的。”左手的声音淡淡的。 新生开学前一天,朱檀换了新的书架,我过去帮朱檀整理书架上几百本国内国外的经典藏书,还有她自己的教科书。朱檀的书架还有书房,还有书架上的那些书,都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 “咦?这是什么?”朱檀朝我晃晃手里的东西,我这才看见,左手送给我的桃木手链儿刚才从口袋中掉出去了。 我接过来,笑:“说是桃木做的手链,能辟邪。” “谁,送你的?”朱檀的眼睛开始好奇起来:“没想到桃木那么硬,还能做出这么古朴颜色的手链。” 我把手链递给朱檀:“一个朋友,去旅游的时候带回来的,你要是喜欢,就留着戴吧。” 朱檀接过手链,朝我笑:“人家说,桃木有节,节节生枝,所以与桃木有关,与桃花就有关,你不知道吗?” “这么邪?”我想起左手在夜里淡淡的表情,跟着朱檀一起笑。 朱檀抬起我的手腕,一边笑一边帮着我把桃木手链戴到手腕上:“当然了,要不然为什么说桃木辟邪呢,恩,看着还不错,戴着吧。” 我抬起手腕,桃木刻成的镂空星星,被黄色的丝线串接的手链,安静的戴在我的手腕上。我有些不自在,我一向很少戴饰物,尤其是男生送我的饰物。我看了又看,还是把手链取了下来,放回口袋。 “哦。”朱檀盯着我的眼睛,意味深长的笑:“我知道送你手链的是男的还是女的了,一定是男生。” 我有些心虚:“哪有?” 朱檀还想说什么,我岔开话:“朱老师,今年的招生,成教学院的学生好多,都超过了统招班的学生数。” “很正常的。”朱檀把一本厚厚的文集递给我:“这本沈从文的书送你,上学期就想给你了,成教学院要扩招,学校现在都要自我招生,统招的学生都是有国家名额的,成教学院的成人学生数量学校可以自己控制名额,只要校区够用,你想啊,统招的学费一年才多点儿?国家还得给你们补助,成教学院的学生费用都是自负,无非就是多一些老师多一些宿舍而已,这样的买卖多划算?还可以给没考上大学的人提供再教育的机会。” 朱檀笑嘻嘻的看着我:“可惜这学期没有你们专业的课,我还真是享受你替我代课的那种感觉。” 晚上,学校临时决定把文体部的排练室腾出来,作为家长咨询处,学生会只好让左手和索多多把乐队的电吉他,还有架子鼓搬走。 索多多背着电吉他,骂骂咧咧的:“靠,总共才他妈的给我们多大的地儿啊,这就是我和左手在外面有出租屋,这么大的架子鼓往哪儿放?十八,你说往哪儿放?” “暂时的,等新生安顿好了,房间还给你们腾出来。”我小心翼翼的解释着,左手和索多多这样的主儿,吃软不吃硬。 索多多气鼓鼓的踹开门,走了出去,门撞到了墙壁发出巨大的响声,我身体震了一下。 “你,没戴?”左手拖着架子鼓的铁架,扫了我一眼。 我没反映过来:“什么?没戴什么啊?” “不是跟你说了吗?桃木的手链辟邪,你当你自己的运气多好似的。”左手皱了皱眉头,不再理我,架子鼓的地盘和排练室的水泥地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帮着推架子鼓的后面,朝左手笑:“不是啊,你知道我老是写东西,手腕总是卡在课桌上,桃木的手链很硬的,咯的手腕疼,我皮肤还容易过敏,你看我平时戴过什么吗?” 左手冷冷的表情,还是一句话不说。 “可是我有把这个手链戴在身边啊。”我从牛仔裤口袋中掏出桃木手链,接着笑:“你看,我知道桃木辟邪,戴在身边也一样啊。” 左手抬头看了一眼我手里晃着的桃木手链,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我刚想说话,左手瞪了我一眼:“还不快点儿帮着搬?” 第二天,是学生会轰轰烈烈的接待新生工作,不能用轰轰烈烈要用惨烈,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扩招。 我上大学的时候,全校所有的师生,连值班室的大爷和临时工算上,全校还不足4千人,别人要是问我学校的师资力量,我一般都会说4千多人,然后再补充一下,不算研究生,天知道我们学校的研究生和留学生全加起来,还不到100人。 这次的招生,成教学院的学生和统招的学生,光是一个年级竟然就2000人!满学校都是人,每个学生跟着来的,一个家长都是少数,多半都是全家,我终于明白学校为什么临时把文体部的排练室腾出来做家长咨询室了。 以前迎接新生的时候,最多就是听听新生抱怨找不到报到处,要不就是找不到宿舍。现在听到的是:“学校太小了,简直就是幼儿园!” 我和4暮负责主要负责学生的宿舍登记,每个来领表格的竟然都是家长,学生都悠闲的站到旁边,皱着眉头打量着不大的学校。4暮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剩下我一个人手忙脚乱的。 “同学,这个表格要怎么添?”几个家长同时问我。 “家庭关系要写直系,还是都算上,我家孩子还有太爷爷,也要写上吗?” “政治面貌咋写?我们家三代都是贫农,这对以后入党有帮助吗?” “年龄写周岁还是虚岁,我们家姑娘腊月里出生的,虚两岁呢,写虚岁和周岁,对毕业证没有影响吧?” “我们自己带的被子毯子褥子,不要学校的被子和毯子给退钱吗?” “我们孩子身体不好,能分到阳面的宿舍吗?” “宿舍里为什么没有电视?也没风扇啊?这大热天的让人怎么住?我们孩子高中的学校都有电视和风扇,还有独立的卫生间和衣柜呢” “我们想要两个人住的宿舍,怎么办理?” 我深呼吸一下,头大的站起身,提高了声音:“大家不要着急,请排队,一个一个的来,都有时间,家庭关系写直系的就好,要是您不嫌麻烦,太爷爷太奶奶,太姥爷太姥姥都可以写上,政治面貌写你们的孩子在高中是团员,还是党员,不要写三代贫农,年龄上” “同学同学!”后面有一个家长排除万难挤了过来,象捡到了宝贝一样站到我面前,非常热情的抓着我的双手开始奋力的摇着。 我丈二和尚摸不到脑袋:“您,您有什么事儿?” “我猜你是辽宁的吧?是不是?”家长信心百倍的摇晃着我的手。 我快速的点头:“我是,麻烦你先排队填表,后面的人都等着呢” “我女儿是法律系的,叫李晓莉,后面长头发的那个,大家老乡,以后多关照”家长放低了声音,用力的摇摇我的手,不停的朝我微笑,这才退了下去。 我顺着家长的眼神方向,看到后面远远的站着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儿。 然后,呼啦一下,十几张填好的表格纷纷递向我,我看的晕晕的。 中午,我一个人气鼓鼓的吃饭,4暮晃荡过来。 “你上午去哪儿了?我根本忙不过来。”我瞪了4暮一眼。 4暮坐到我旁边,流氓的笑:“一上午不见我,就想我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反感的嗤笑。 4暮无所谓的翻开着家长填写的登记表:“我长的又不是狗嘴,当然吐不出象牙了,你这不强人所难吗,我去家长咨询处了,人多的差点儿打起来” “同学,现在还能登记吗?”有好听的女孩儿声音传过来。 我胡乱往嘴里塞了几口饭菜,抬起头,然后,我看到清澈的眼神,然后,我嘴巴鼓鼓的,有点儿说不出来话。4暮也是一愣,足足盯了我们眼前的女生十几秒。 这个女生太漂亮,应该是我接新生一上午,看到的最漂亮的女生,身高至少在175cm,女生的身高在170cm以上就已经不容易了。这个女生不仅身材高挑儿,而且长的太漂亮了,眼睛大大的,披散的长发有些自然的卷儿,穿着得体的运动衫,腰身纤细,皮肤白皙,拎着皮箱的手指非常具有弹钢琴的潜质。 “perfect!”4暮的眼睛装满了微笑,麻利的拿出一张空白的表格:“当然可以,你叫什么名字?” “路芳菲。”女孩儿善意朝我和4暮笑着:“马路的路,芳香的芳,王菲的菲。” 我回过神儿,努力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4暮飞快的在登记表上写着:“哪个专业的?” “成专贸经1班。”女孩儿换手拎着皮箱。 4暮一本正经的把登记表递给路芳菲:“剩下的就是你的隐私了,你大概填一下。” 路芳菲朝4暮笑笑,接过登记表飞快的填写起来,4暮开始左一眼右一眼的打量路芳菲,路芳菲把填好的表格交给4暮,嫣然一笑:“谢谢。” 说完,路芳菲拎着皮箱朝女生楼走去,我傻呆呆的看着路芳菲的背影,感觉有人撞了我一下,转脸,4暮皱着眉头,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眼神中带着疑问。 “你没病吧?你刚才干嘛直勾勾的盯着她看?”4暮的眼神有些下流。 我自顾自的摇摇头:“真是可惜,要是阿瑟没毕业就好了,我敢打赌,阿瑟肯定会第一个追到她” “行了吧,阿瑟有什么了不起”4暮有些不服气。 我不屑的打断4暮:“阿瑟是没什么了不起,不过他是风流,而你是下流,不过你说话前要想好了,你要是敢说阿瑟一个字的坏话,我立马打电话让他过揍你,阿瑟又不是没揍过你。” 4暮的嘴唇的动了几下,没有再说话。 “有本事你说啊?”我开始将4暮的军。 4暮恨恨的瞪着我,有点儿咬牙切齿:“哼,我是小人,你就是女人,你别忘了,女人和小人在本质上是一样的!” 接新生三天,我差点儿累死,每次站在女生楼的楼梯下往上看,我都恨不得长个翅膀,哪怕长半拉翅膀也成,至少往楼上扑腾的时候,我的双脚能离开一点儿地面。 我深呼吸两次,视死如归一样准备开始上楼,从宿舍楼大门口进来的小米,还有小米同宿舍的女孩儿不死不活的拖着我就走,而且语调及其神秘:“十八十八,你快跟我过来。” “老大,我的腿,我的”我想甩开小米。 小米拖着我到了她们楼层的水房门口,松开我,往里面一指:“你自己看啊!”我靠着水房的门往里面看,水龙头,脸盆,旧旧的水泥地,拖把。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啊?你们这儿是二楼,应该不会有什么人爬上来看你们洗衣服吧?”我好奇的看着小米:“你们水房丢什么了?应该找生活部的” 小米瞪着我:“你往上看好不好?” “哇哦”我抬头的一瞬间,嘴巴张得大大的,好一会儿没反映过来。 水房上空晒衣服的地方,挂满了各种颜色的内衣内裤,颜色多的让我想不到,有好多内衣内裤的款式我见都没见过。 “十八,我们以前晒内衣内裤,都是在自己宿舍里面晒啊,哪敢这么张扬,还这么多颜色”小米宿舍的女孩儿小声说着。 我感觉自己的衬衫领口痒痒的,低头一看,可恶的小米竟然垫着脚尖儿掀起我衬衫的领口眯着眼睛往里面看,一边看一边小声说:“十八十八,你穿的是什么款式的?” “呀!”我打开小米的手:“可恶的家伙,你干什么?” 小米也抬眼望着水房上空五颜六色的内衣内裤,非常不满:“我想买粉色的小可爱,我妈妈都不让,搞的我以为学生只能穿白色的,我们宿舍好几个竟然都穿平角裤,太传统了吧,看看人家,什么叫青春的颜色?这才叫青春的颜色” “那个也叫青春的颜色?”小米同宿舍的女孩儿指着水房上空的方向。 我和小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一条黑色的带蕾丝花边,还有些镂空的内裤,许小坏的衣服已经够时尚了,但我还没发现许小坏的内衣有这种类型的。 我艰难的咽了下口水:“这个不太适合学生穿吧?” “这些大部分都是成人学院的女生的,她们好多都是工作之后才来学校再读书的,她们好有胆量。”小米四处看看,靠着我的耳朵小声说着。 晚上,被许小坏和小诺拖去吃烧烤,许小坏叫了左手和方小刀。 “十八,你应该请我们吃的。”许小坏眨巴着眼睛。 我把眼前的盘子一推,警惕的盯着许小坏:“哎,你看清楚了,我吃的最少。” 方小刀在旁边笑出声,左手抿抿嘴唇,也笑了一下。 “咦?这是什么?”许小坏的手伸到我牛仔裤的口袋边儿,桃木手链露出了出来,许小坏往外一拽,手链被拽了出来。 小诺也凑过去看着:“颜色这么特别?什么材料的?” “桃木的,是手链了。”我有些紧张,左手低头点了支烟,眼神看着煮花生。 许小坏狐疑的打量我:“哪来的?不要告诉我的你会花钱买这个东西。” “朋友送的。”我含糊的应付着许小坏。 这下倒好,许小坏和小诺,还有方小刀那个可恶胖子,都转头看向我:“谁?谁送你的?男的,还是女的?为什么送你手链?” 许小坏还把手链试图戴在她自己的手腕上,我一把抢过手链装到口袋里:“好朋友送的,你们哪来那么多事儿?桃木辟邪,我喜欢戴在身边,怎么了?多事儿。” 左手的眼神飞快的看了我一眼,转着手里的打火机没有说话。 “早晚查出来谁送你的。”许小坏不依不饶的看着我,转身看左手:“左手,十八可能在学校里有男朋友了,平时她才不会戴着那些东西,我们把他揪出来” 左手皱着眉头,冷淡的看了许小坏一眼:“你怎么那么多事儿啊?” 烧烤店的门口进来几个男生,我有些想笑,这几个男生的装束和打扮,跟左手的风格有些接近。为首的男孩儿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t恤的前面画着狼头的图案,他的手臂上,还有肥大的牛仔裤上,都挂着金属链子,走路非常的张扬,头上带着nike的帽子,头发还有些自然卷儿,非常不屑的环顾了一下烧烤店里面,几个人找了一个大的桌子坐下。 “我今天问文体部的那个鸟部长了,说没有大的排练室。”其中一个男生忿忿的。 戴nike帽子的男生声音很大:“那我们那些乐器怎么办?学生会是干什么吃的?” “他们不过是学校老师的跟屁虫而已,哈哈”然后几个人一起笑了。 方小刀碰碰我,提高了声音:“十八,你知道青岛和大连那些海边的人怎么说那些2的人吗?” “你说什么啊?”我不解的瞪着方小刀。 方小刀用更大的声音嚷着:“我啊,听说青岛人和大连人说那些很2的人,都是说这人潮乎乎的,彪乎乎的,一说话就带着一股儿海蛎子味儿” 小诺和许小坏笑出声,戴nike帽子的男孩儿转脸看向我们这边,眼神中带着挑衅。 “左手,他们可能跟你一样,玩儿音乐的。”我忍着笑,看向左手。 左手喝了一口啤酒,冷冷的打量着那几个男生:“我们不一样。” “统招变成了扩招,公费变成了并轨,瞧着吧,你们学生会这学期总算有事儿干了。”方小刀大口的嚼着煮花生,幸灾乐祸的看向我。 晚上,熄灯后我躺在床上用充电灯看着这学期的课程表发呆,我听见许小坏和小诺在讨论蜂蜜是不是美容的问题。 “十八,那个手链到底是谁送给你的?搞的神神秘秘的。”许小坏趴着床头看向我这边:“恩,难道是小淫留给你的?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小淫?阿瑟和小麦毕业多少时间,小淫就毕业了多少时间,过去的时光中,我们曾经是很要好的兄弟,我能肯定的是,丘比特射向我们的箭,不是箭头生锈了,就是箭头拐弯儿了。爱情是有界限的,超越了兄弟的范围,不仅爱情不存在了,连兄弟都没得做了。 “别的朋友送的,你不认识。”我用充电灯晃了一下许小坏。 许小坏开始掰着手指头算:“其实吧,你要是戴那个手链我还不好奇了,你不戴,也不放到宿舍,还戴在身边,我们当然奇怪了,你是不是有新的男朋友了?” “没有,对于大学时代的爱情,我完全失望了,还是快点儿毕业找到工作赚钱比较实际。”我想起朱檀的话,桃木有节,节节生枝,所以与桃木有关,就与桃花就关。 这学期新开了统计学,正式上课第一天,到了大教室,我才知道我们专业是和财经专业一起上统计学,阶梯教室差不多都坐满了,幸好小诺提前给我占了个座位。 我小心的穿过去,心有余悸:“怎么这么多人啊?” “财经2个班级,当然人多了。”小诺摇头感慨:“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中国不能实现免费的教育,人太多了,十几亿人口都上大学,那得多少个教室和学校啊。” 统计学老师走上讲台,看了看台下的学生,点点头:“同学们,我是你们这学期的统计学老师,我姓何,今天第一天上课,先点下名,大家先认识一下” 统计学老师开始点名,小诺胡乱的翻着统计学的书:“这么爱点名?那以后是不是不能逃课了?” 然后,统计学老师说了一个名字:“祝小希!” “到!”我和小诺前排的座位,同时站起来两个女生,前排的学生都回头看着,统计学老师有些发愣:“你们都叫——祝小希?” 两个女生互相看看,没有说话,统计学老师仔细看看名册:“祝福的祝,大小的小,希望的希” 然后,一个女生坐下了,统计学老师点点头,接着点名。 “这个名字也能重名?中国人也太伟大了吧。”小诺小声跟我嘟念着。 然后,统计学老师又说了一个名字:“杜小兮!” “到!”我和小诺前排的两个女生,竟然又同时站了起来,这下大家都愣了,下面开始有议论的声音。 “咦?刚才不是已经点过名字了吗?” 统计学老师看看两个女生,又看看名册:“杜甫的杜,大小的小,古文助词兮” 然后,一个女生坐下了,大家恍然大悟,名字不同,谐音太接近了。 “这样,那以后点名的时候我会单独标注一下姓氏,下面接着点名”统计学老师真是敬业。 我小声的嘟念着:“祝小希?杜小兮?这两个名字有点儿意思” “十八!”统计学老师四处张望着。 “到!”我站了起来,然后坐下。 前排名字谐音的两个女孩儿同时回头看我,短发的女孩儿朝我伸出手,笑:“你是十八?学生会主席团的?” “哦,你好。”我迟疑的伸出手。 女孩儿握住我的手摇晃了好几下,声音中带着惊喜和兴奋:“我叫祝小希,她叫杜小兮,我们俩一个班级的,都在校报上看到你发表的文章,你好文采,幸会幸会!” “幸会。”祝小希的热情让我有些找不到北。 4暮和我一起去教务处递交新生欢迎会的日程表,我看到几个军训的教官正涨红了脸,跟教务处长说着什么,教务处长有些头疼的摇摇头,其中还有一个肩章带着星的,应该是连长级别。 “没有带不好的兵,只有带不好兵的教官!”连长脸色铁青。 其他几个教官啪的一个立正,齐声说:“是,连长!” 我小心的走过去,把迎接新生的欢迎演出安排表递给教务处长,教务处长示意我和4暮在旁边等会儿。 “张连长,我会尽力让各个学院的辅导主任去协调这个事情,给你们添麻烦了。”教务处长心不在焉的接过我递过去的表格。 张连长正了正帽子,表情严肃:“请学校放心,既然我们负责这学期新生的军训,我们责无旁贷!” 然后,几个教官统一立正敬礼,整齐的排着队,我看的有些傻眼,我有些不相信这些教官平时也排队,也踏着统一的步伐:“这么整齐” “不懂了吧?”4暮放低声音:“这是军队规定,只要穿军装,只要三个人以上,出行就必须自成队伍,步伐着装都必须端庄” 我怀疑的看着4暮:“你又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我表哥就是军队的纠察,专门监督那些当兵的出行。”4暮开始坏笑:“后来你猜怎么着?我表哥退伍当天晚上,就被一帮当兵的给拽到小胡同,一通胖揍,打的可惨了,我阿姨去医院看我表哥的时候,整整一周都没认出来那是她自己的儿子,我姨夫差点儿拽着我表哥去做亲子鉴定” 我差点儿笑出声:“为什么那么狠的揍你表哥啊?他不是纠察吗?” “复员了谁还当他是纠察啊?平时净他纠察别人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他都要转业了,那些被他纠察过的当兵的还不得狠狠收拾他一顿?”4暮说的轻描淡写的,好像挨揍的那个人不是他的表哥。 教务处长沉着脸,走到我和4暮眼前:“你们学生会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不解的看着教务处长:“什么办法?” “新生的军训,好几个转业的学生都不配合,大部分是女生,女生脸皮儿薄。”教务处长皱起眉头。 4暮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不说话,我愣愣的看着教务处长,还是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教务处长看了一眼4暮:“你先出去。” 4暮笑嘻嘻的转身出了教务处。 “女生军训,学校也不是不照顾,但这也太离谱儿了吧?”教务处长放低声音:“一个班16个女生,同一时间12个说自己是每个月的特殊情况,你让教官还怎么训?好几个班都这样,影响太不好,你们学生会回去想想办法,我也找找各个学院的辅导主任。” 我脸一红,没说话,终于明白教务处长说的特殊情况是什么了。 我出了教务处,4暮靠着走廊的栏杆朝我不正经的笑:“我知道教务处长说什么事儿。” 我没搭理4暮,往综合楼楼下走,4暮跟上来:“是不是那些班级的女生都说自己来月事儿了?我有个办法,保证管用。” “什么办法?”我将信将疑的看着4暮。 4暮朝我邪邪的笑,压低声音:“去检查啊?谁说她来事儿,那就让她接受检查啊”“滚!”我恼怒的推了4暮一下,恶毒的看着4暮:“我还真是奇怪,那么多人揍你,怎么都没把你打舒服了?” 4暮往楼下走了几个台阶,流氓的笑:“十八,你最后这话说的,太让人舒服,我怎么听着都像是在说,走吧死鬼。” 我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去操场上找左手商量迎接新生演出,刚好小米他们专业在上体育课,这学期小米他们专业的体育达标项目是50米跑,我能看见在50米终点线的体育老师挥舞着秒表喊着快点儿再快点儿。 左手坐在远处的栏杆上休息,方小刀正在和别的专业男生踢球,方小刀胖的象个冬眠的北极熊,我一看见方小刀追着足球跑,我的嘴巴就没有办法合上,因为我不知道到底方小刀是个球,在追着足球跑,还是足球本身就是个球,故意在方小刀的前面滚着。 我走到左手身边:“你和索多多演出的时候唱什么歌儿?” “你问索多多,我懒得管。”左手淡淡的看了我一眼。 然后,我看见正在踢球的方小刀还有别的专业的男生都站住了,都在朝一个方向看着,我也顺着方小刀他们的方向看去。原来是小米宿舍的妮娜正在跑50米测验,妮娜最大的特征就是她的胸部很丰满,所以当妮娜跑50米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盯着她看。 我听见有男生说:“哇哦,漂亮” 妮娜也发现所有的男生都不踢球了,都在看着她,妮娜突然停止跑动,站在跑道中间有些发傻,体育老师在终点挥舞着手里的秒表,开始喊:“快点儿啊?你想不想达标了?重来!” 妮娜重新小跑回到起跑线,咬着嘴唇,闭着眼睛开始重新跑,然后所有的男生都看着妮娜跑。 “哇噢,哇噢”我看看妮娜,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胸部:“哇噢,真是” 我感觉自己脑袋被啪的拍了一下,转脸看见左手盯着我,我有些恼火:“干什么你?” “你有病啊你?人家男生哇噢哇噢的,你也跟着哇噢”左手皱着眉头:“走啦。” 我捂着脑袋,跟着左手的后面,偷偷转脸看了一下妮娜,看着看着我竟然扑哧一下笑出声,左手回过头,冷冷的盯着我:“你笑什么?” “没,没笑什么。”我强忍着笑,尽力表现出万分痛苦的表情。 左手的表情冷冰冰的:“你到底笑什么?” “十八你笑什么?我在后面都听见了”方小刀从后面气喘吁吁的跟上来。 左手看了方小刀一眼,转过身往操场外走,我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方小刀嬉皮笑脸的撞了我一下,放低声音:“你刚才笑什么呢?是不是看上我们左爷了?” “你少胡说。”我瞪了方小刀一眼。 方小刀点头:“好,不说是吧,行,我这就去找左爷说,左手” “你给我回来!”我叫住方小刀,压低声音笑:“我刚才笑,是我觉得幸亏我没长的跟妮娜一样,省着跑50米的时候被人看着笑” 方小刀坏笑着朝左手跑过去,贴着左手的耳朵说小声说着,我听见左手好像笑了一下,我恼火的抓起一块石头,方小刀撒腿就跑。 路芳菲他们专业,就是全班16个女生,有12个说自己都有每个月特殊情况的班级。 “你们真的,都特殊情况了?”我疑惑的看着路芳菲:“是不是太巧了?” 路芳菲对着小镜子涂着睫毛膏,笑:“反正我们这么说,教官也不可能不信。” “军训是学校规定的,现在不锻炼,后期要是拉练,你们会吃不消的。”我有些担忧。 路芳菲涂完睫毛膏,开始涂腮红,狡辩的笑笑:“到拉练的时候,再来一次特殊情况也一样啊?你让学校省省吧,我们又不是那些高中生,谁还想着军训啊,我的皮肤都晒黑了” 宿舍门被推开,进来一个瘦瘦的女孩儿,长的也很漂亮,朝我笑:“我叫徐娜,你是学生会的吧,你找学校说说,我们又不是军校,搞什么军训啊,我的小腿都走粗了。” “可是你们专业这样,会影响其他专业的。”我开始搜肠刮肚的想着理由:“就当时参加休闲活动啊,你们平时不也爬山吗游泳吗?” 路芳菲对着小镜子抿抿嘴唇,不满的看着我:“当然不一样啊?游泳多好,干脆把军训改成游泳课算了。” “没道理的,你们班12个女生同时特殊情况,这怎么可能?”我真的着急了。 徐娜眨巴眨巴眼睛:“怎么不可能,你难道不知道一个宿舍的女生住在一起,很容易发生一起特殊情况吗?” “那,一个宿舍才6个人啊,还有6个”我真的很想抓狂。 路芳菲站在我面前,开始接短衫的扣子:“另外的6个经常到我们宿舍串门,就这么简单。” “你,你你干什么?”我吃惊的看着路芳菲。 路芳菲把外面的短衫利落的脱下来,我慌忙转过身,路芳菲在我身后吃吃的笑:“拜托,换衣服的是我好不好?” 我郁闷的回到宿舍,小丘正在写日记,我唉声叹气的倒在床上,这种思想工作没法做。人长得漂亮就是有好处,明明我想发火,都发不出来火儿,我看着上铺的床板发呆。 “你怎么了?唉声叹气的?”小丘小声问我。 我刚想说话,有人敲宿舍门,小米缩着脖子笑嘻嘻的从外面探进头:“十八?” “干什么?”我无精打采的看着小米。 小米轻手轻脚的进来,开始拽我起来,笑的很诡异:“我们宿舍买了好多好吃的东西,请你吃啊。” “为什么请我吃?”我警惕的看着小米:“我最近好像没做什么好事儿吧?” 小米开始往外拖着我:“呀,难道非得你做了好事儿才请你吃吗?说不定请你吃了好吃的,你就能给我们做好事儿了,走了走了,一会儿该被她们那些馋猫吃光了” 等到了小米宿舍外面,小米神秘兮兮的敲门,还提高了声音说:“十八来了,十八就要进来了” 第二章流心念2 “你干嘛这么隆重?不就是过来吃点儿东西吗?搞这么隆重我不习惯的。”我心里多少有点儿自恋,没想到这么受重视。 小米宿舍的门突然被拉开,我还没等明白过来,突然被小米推了一下,里面的人蜂拥而上,拽着我就拖到床上,我听见有人说:“用被子盖上,用被子盖上” 然后,一床被子兜头就盖了下来,我的眼前一黑:“喂!喂!你们干什么呢?” 然后,噼里啪啦的拳头还有别的什么硬邦邦的字典什么的,对着被子里面的我就是一通狂打,我挣扎着,总算把脑袋露出来,我喘着粗气:“你们,你们这群家伙,疯了吗?干嘛打我?” “十八,你真是让我失望。”妮娜一手掐腰,一手里拿着厚厚的英汉大词典,对着我怒目而视:“那天我们跑50米测试,那些男生看着我哇噢哇噢的就算了,没想到你也跟着哇噢哇噢的,你是流氓吗?你是男生吗?姐妹们,帮我出气” 然后我再次让被子盖住,噼里啪啦的拳头隔着被子落到我身上。 “呀!轻点儿!”我差点儿喊出声。 小诺小心的给我揉着肩头,幸灾乐祸的笑:“你活该,没事儿起什么哄啊?方小刀哇噢哇噢的,你也跟着哇噢哇噢吗?方小刀要是对着路边的大婶耍流氓,难道你也耍流氓吗?” “你怎么说话呢?我有那么流氓吗?”方小刀不满的瞪着小诺。 许小坏在旁边幸灾乐祸的笑着:“妮娜的胸有那么丰满吗?你们还哇噢哇噢的?” 左手飞快的看了我一眼,低下头,我看见左手的肩头微微的抖动着:“哎,不许笑,笑什么笑?” “我没笑。”左手板着脸,瞪着我,眼睛扫了一下我的胸部。 我更加的恼火,抓起烧烤的竹签指着左手:“不许看!” 然后,小诺、许小坏、方小刀顺着左手唰地眼神都盯着我的胸部,我更加的恼火。 “你们慢慢看,我先走”左手飞快的站起身,憋着笑,转身朝学校的方向走去。 许小坏和小诺极其同情的打量着我,小诺摇头:“十八,你的胸部有那么小吗?小到人家左手看了都不好意思的跑了” “你给我闭嘴!”我感觉自己要被气疯了。 正式上课第7天,是我们专业和国际贸易专业共同的大课——中级会计的第二次上课。 因为我得罪了夭夭,所以上课的时候,夭夭拉拢小诺和许小坏,不和我坐到一起,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后排空空的位置上,我有些无聊,一是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中级会计这门课程,我一点儿都不觉得我算明白账目对我的人生有什么帮助;二是我想不出来解决新生女生抵触军训的方法,学校总不能派个女辅导员去挨个的检查那些说自己来了特殊情况的女生是不是真的有特殊情况吧? “12个女生同一个时间集体特殊情况?还让不让人家教官活了?”我小声嘟念着,会计老师已经走上讲台了,我看到怀孕的会计老师慢慢走上讲台,调试着投影仪。 当个女人真不容易,怀孕了还得给人家上课,上课的铃声响了,会计老师用手扶了一下腰,走到讲台中央,我同情的看着会计老师。 “同学,这儿没人吧?”有声音在我身边响起来,我感觉自己的肩头被轻轻拍了一下。 我漫不经心的转头:“这儿有的是空” 一个长的很帅气而且个子很高的男生,戴着黑边的框架眼镜,穿着深蓝色的运动装,肩头背着阿迪达斯的白色包,一手举着篮球,微笑着看着我。 “没人,你随便坐。”我缓和了语气,避开男生看我的眼神,低着头转着手里的圆珠笔。 男生把篮球放到我们后排的座位上,轻手轻脚的从拉开背包,从里面拿出笔记本,还有中级会计的教科书,我飞快的瞄了一眼笔记本,上面写着国际贸易专业。 我的心思开始飞快的转着,这样一个帅哥为什么要坐到我的身边呢?他的女朋友呢?会不会因为迟到了,所以临时凑到我身边坐着?没可能啊,我好像从来没有在学校见过他?我们好像不认识吧?都说女大十八变,难道这学期我脱胎换骨了?22岁才变?可是从宿舍出来的时候我明明有照过镜子啊?好像没什么变化啊?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怀孕的会计老师对着耳麦很嘹亮的说:“上堂课留的作业大家都做可吧?会计这个东西其实不难,只要用心也不会觉得有多枯燥,下面每个班级抽出3个学生的课后作业,看看大家课后大家掌握的怎么样了十八。” 我手里的圆珠笔啪的掉到了地上,我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我慌了,因为上堂课的会计作业我根本就没有做,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什么都不懂!我皱起眉头,脑袋一片空白,我和小诺她们坐的距离远远的,连临时抓抄的机会都没有了,怎么办怎么办啊?我小声的嘟念着。 我感觉有人碰了我一下,转脸看见旁边的男生拿出他的作业本,我呆若木鸡的看着他,他飞快的拿出涂改液,把他作业本上的名字和专业涂掉,然后朝我笑:“写上你的名字和专业吧。” “谢谢,谢谢”我语无伦次的,非常激动的抓过他的作业本,飞快的写上自己的名字和专业,然后匆忙的把作业本交上去,终于松了一大口气,我象看上帝一样看着旁边的男生:“今天太谢谢你了。” 男生笑笑:“没事儿,我们以前经常这么干,差不多交作业的时候都是用万能作业本,我叫欧阳,国际贸易专业的,我知道你,你是学生会的,叫十八,对吧?”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疑惑。 欧阳露出笑,露出小虎牙:“我们又不是很大,学生会的成员跑来跑去的谁不认识啊?另外就是” 欧阳停顿了一下,低头翻着中级会计的书:“你认识左手吧?我和左手一个宿舍,总是能听到左手和方小刀说到你,我听了你很多事儿” “啊!你就是左手他们宿舍的那个欧阳?”我惊讶的差点儿喊出声,我慌忙用手捂住嘴巴。 欧阳的眼睛亮了一下:“你知道我?” “左手跟我提过你,说你英文棒极了,毕业后会申请去加拿大的学校,而且上学期寒假,我还在你们宿舍”我想起去年寒假在左手宿舍,在欧阳的床上睡着了,那个温暖的宿舍温度,我慌忙打住话头,我总不能说我睡过你的床吧? 欧阳转脸看着我,一脸的疑惑:“你到我们宿舍,怎么啦?” “没怎么,我,我看到过你墙壁上的书架,全部都是英文书。”我岔开话。 阿瑟和小麦来学校找我,叫上左手和方小刀一起,到学校外面的小酒吧喝酒。 我刚接到李遥的信,对着酒吧昏暗的灯光撕扯着。李遥是师大的学生会宣传部长,两个学校联谊的时候,大家互相认识了,李遥写的一手漂亮的毛笔字。 因为都喜欢古典诗词,都喜欢古文,就一直通信,象少年时代的笔友,虽然后来可以发电子邮件,电话也越来越方便,但我们还是习惯用信封和邮票、还有钢笔写字往来信件。那时候北京市内的通信,大概三天左右会收到,也就是一周左右我和李遥才会收到彼此的回信,打开信纸的瞬间,看着李遥隽秀遒劲的毛笔字,我就会特别兴奋,那个年代,还能坚持用毛笔和钢笔互相通信的人,估计不多了。 我听见左手问阿瑟:“工作怎么样?赚工资的感觉爽吧?” “真是人走茶凉,我才毕业几天,你理都不理我了。”阿瑟用手指头弹了我的脑袋一下。 我揉着脑袋:“哪有啊?我也得有时间去看你和小麦才行啊?” “你还是不想着我们,要是想了怎么会没有时间?”小麦朝我龇牙咧嘴:“我现在是社会上的人了。” 看着小麦的表情,我差点儿笑出声,从信封里抽出李遥的信。 “谁给你的信?”方小刀一把夺过我手里的信,对着酒吧的灯光念着:“呀,还是毛笔字楷体呢,有才十八,一直想去你们学校看看,却总是食言,不是学生会的工作太忙,就是我太懒了,告诉你一个可笑的事儿,我竟然晕车,奇怪吧,我当初也没想到男生也会晕车,对了,上次你帮我摘录的水经注译文我核对了,刚好是我想要的我们同宿舍的室友看了你写在信封上字,怎么都不相信你是女生” 我追着方小刀把信抢过来,踢了方小刀一脚,方小刀揉着屁股:“好啊,偷偷背着我们交男朋友,亏我们左” “喝你的酒!”左手冷冷的盯着方小刀。 阿瑟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大口啤酒:“一个会写诗词,一会儿用毛笔字写信,这不挺合适的吗?” “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李遥是师大的宣传部长,去年两个学校联谊的时候认识的,只不过是朋友而已。”我有些恼火的瞪着阿瑟。 小麦用吸管喝可乐,可乐已经喝完了,小麦还用吸管不停的吸溜着,发出很大的声音。阿瑟的手机响了,阿瑟对着喂喂了两声,站起身出了酒吧,小麦瞧瞧的跟在阿瑟后面,笑的极其诡秘,不晓得想做什么坏事儿。 “水经注译文?”左手摸着头发,表情有些不自然:“你们,那个书也看吗?我都什么不懂。” 我欣赏着李遥正楷的毛笔字,笑:“看的多了,不过我觉得山海经挺有意思的,都说是东方朔译的,不过风格跟东方朔还是蛮像的” “山—海—经?是,是什么?”左手的表情更加不自在:“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左手的表情让我有些想笑:“高中就学过一些啊?你怎么连山海经都” 我感觉自己的脚痛了一下,我差点儿喊出声,抬头,看见方小刀朝我挤眉弄眼的,我有些茫然,好一会儿才看见左手靠在吧台上,不吭声的转着啤酒杯。 酒吧外面,阿瑟和小麦撕扯在一起,小麦嘿嘿笑着把一个什么东西往阿瑟的衬衫领口里面塞着,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我们都离开学校三个多月了。”阿瑟环顾着夜晚中亮灯的教学楼,有些发呆。 我站在阿瑟身边,也跟着发呆,夜晚的教学楼是安静的,虽然里面有来来回回走动的身影,我一直都觉得晚上要比白天安静,可能是好多东西都被夜晚盖住了。因为看不见,所以我们会相信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是美好的,就像我们逗小孩子,随便找个什么书本树枝的东西遮住下脸,然后突然朝小孩子露出来笑脸,小孩子就会咯咯的笑着,好像我们大人真的会隐身一样。 阿瑟点了一支烟,转脸看我:“有和小淫联系吗?” “工作还习惯吗?”我想装着没听见,低头开始踢着鞋边儿的小石子。 阿瑟朝我吐了一口烟,好一会儿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让你相信爱情吧,我又拿不出来证据,去证明那个远在最南边城市的男人是爱你的,我也没有办法去保证你们没有办法在一起的这些年,可是我要是什么都不说的话,你和他的爱情是不是就真的跟毕业这个玩意儿一起死掉了呢?” 阿瑟停顿了一下:“十八你自己说,你觉得我应该让你相信,还是不相信?” “我能不能只相信我自己?”我难过的看着阿瑟。 阿瑟连着吸了好几口烟,没有在说话,也可能是阿瑟也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更好一些。 我对着学校的贴满了买卖求租兼职信息的公告栏,开始地毯式的搜索,暑假过去之后,我就一直没有找到工作,没有工作对我来说是非常要命的。我始终不相信,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命都没有太大的把握掌控的时候,他会去畅想爱情,去唱我的太阳,或者夜莺,或者对着窗户吟诗。 我把有用的信息都抄录到笔记本上,上面能看见的部分我都抄了,我开始翻那些被压在信息后面的小纸条,有个家教的信息,但电话被毁掉了,我心里有些惋惜。 “十八,你在做什么?”一个有些熟悉的女生声音。 我转头,看见祝小希和杜小兮,两个人拎着水果袋,笑吟吟的看着有些狼狈的我。 我笑:“没什么,有些信息想收集一下。” “是不是替学校勤工俭学的学生收集的?”杜小兮笑的要比祝小希好看多了,杜小兮是长发,祝小希是短发,这两个人的名字真是要命。 我含糊的恩着,并没有澄清其实我是想替我自己找工作。 祝小希热情的从水果袋里拿出一些水果塞给我:“这些给你,我们买了好多,天还没凉,放不住。” 我推拒了好一会儿,直到祝小希好看的眉毛皱起来,祝小希说:“你干嘛那么客气?又不是黄金白银?只是一点儿水果,知道你是学生会的,我们又不是行贿,你要是不要,我生气了。” 我没敢在拒绝,说了好几声谢谢,祝小希带着杜小兮回宿舍,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还回头朝我微笑,我抿抿嘴唇,有些不知所措。 早上我去跑步,在操场看到方小刀和左手,新生有好多也都在跑步,看来还是有不少人喜欢运动。我绕着操场跑了3圈儿,气喘吁吁的,方小刀在篮球场朝我一个劲儿的摆手,我慢慢走过去。 “我绝对没说错,咱们学校周边的养猪场都不用买猪饲料了,你没看见整天收泔水的大婶笑的多开心?光是那些馒头米饭就够用了,绝对不用我们花钱,还给学校造福呢”方小刀喋喋不休的跟左手说着,左手没有什么反映的弹跳、上篮、投篮。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方小刀:“你说什么呢?” “让左手养兔子啊,又不是在外面没租房,等明年开春,杀了吃肉。”方小刀的眼神闪烁着珠圆玉润的光芒:“光是用学校食堂的剩饭剩菜喂它就好了,猪太大,我们也不会杀,杀了也不会灌血肠,内脏浪费了,只好养兔子了,大小最合适” 左手的运动衫有些湿透了,篮球砸在篮框上,飞了出去,方小刀跑去追球,那个身形差点儿就和篮球合二为一了。 “我认识你这么久,才知道你知道的好多东西,对我来说都象天书。”左手看着操场远处,有点儿自言自语。 我不解的看向左手:“你说什么啊?说的我好像无所不知似的。” “我都不知道水经注译文,也不知道山海经,更不懂古典诗词,我都怀疑我小时候有没有用手握过毛笔这个东西”左手叉着腰,背对着我,我能看见左手的后背被汗水浸透的部分。 我不知道左手为什么要这样说话,我笑:“可是我一样不懂弹吉他,不会唱歌,也不会打篮球啊”“那能一样吗?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好不好?”左手猛的转过身盯着我,我看到左手眼神有些异样,左手喘着粗气:“你见过哪个穿着破烂牛仔裤、背着吉他哼哼哈哈唱点儿歌儿、踢踢足球打打篮球的男人,就能养家糊口?难怪我爸看不上我,我爸要是我这个德行,我妈怎么可能嫁给他?” 操场上有足球飞过来,左手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用身体挡住足球,大力的把足球踢飞出去,然后跑向操场。 “怎么了?”方小刀托着篮球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左手怎么了?” 我犹豫的看着方小刀:“小刀,左手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阿弥陀佛!耶稣啊,你老人家真是开眼了,明天我就去城隍庙给你老人家烧香去。”方小刀虔诚的用胖手拍拍胸口:“十八,你当别人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的?” 我给了方小刀一拳,笑:“别现眼了,你去城隍庙烧香给谁啊?耶稣不在哪儿。” “你老实说,那个手链谁给你的?”方小刀眯着眼睛盯着我。 我奇怪的看着方小刀:“不是左手给你买的吗?左手说你手腕粗,扔了可惜,所以就临时决定送我了,说我运气不好,桃木的辟邪” “呀!”方小刀惊讶的翻翻眼睛:“他魂儿给我买啦?好啊我明白了,你俩,哼哼你俩,哼哼我就不说了” 方小刀扁着嘴,一个劲儿的晃悠着大脑袋,一幅了然于心的样子。 我气恼的推了方小刀一下:“你哼哼什么啊你?你再哼哼试试,你看我不把你赶到猪圈里去?” 新生军训的操场,九月的太阳,还一样的毒辣,教务处长手拿扩音器准备训话。 “你们女的事儿就是多。”4暮一脸的鄙夷,揶揄的看着我小声说:“光会点火不会灭火。” 我瞪了一眼4暮没有说话,参加军训的学生大部分无精打采的站着,看来真是时代发展了,我们军训的那个时候,女生长头发的都少,一色的清汤挂面,有长头发的,也是把头发简单的扎起来。 现在放眼看去,女生什么发型都有,最惹眼的是女生头发上的那些饰品,有卡子的有线绳的,有塑料的,还有绢花的。现在想想,难怪小米抱怨说她想买粉红色的小可爱她妈妈都不让,过去的那些青春岁月,真的是洗尽粉脂铅华,绝对的素面朝天。 “同学们,军训是大学生入学的一项体能训练,会让你们在以后的学习生活中受益无穷,所以,希望大家能够明白学校的一片苦心,并不是你们所想的体罚,还是什么魔鬼训练,没到份儿上”教务处长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彻在操场上。 开始有学生小声议论的声音。 “所以,学校决定,重视军训这门体能训练,把军训作为体育课的成绩,如果谁不想参加军训,那么这学期的体育课成绩就不及格,下学期补考的时候,女生需要从铅球、800米跑、50米跑、立定跳远等达标项目中任选一,男生需要从引体向上、俯卧撑、立定跳远、铅球等达标项目中任选一,都进行补考”教务处长的声音开始有了很大底气。 然后操场上,象烧开的开水一样,小声的叽叽喳喳了好一会儿。 4暮开始朝我坏笑:“怎么样,我这个方法想的管用吧?有本事就别军训,下学期交补考费,选体育达标的项目去,说不好真有人喜欢玩儿铅球呢” “小人得志。”我厌恶的看了4暮一眼,但说实话,这个方法比说教和硬性的批评好多了,我不得不承认,4暮是非常有头脑的一个人。 上中级会计课的时候,我早早到了阶梯教室,还是坐在之前我坐过的位置上,我四处张望,没看见欧阳,我有点儿失望,看着手里的一盒糖。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期待,期待能看到欧阳,我潜意识中提示自己我只是为了归还万能作业本而已,顺便送欧阳一小盒糖表示上堂课帮忙的感谢。 上课铃声响了,怀孕的会计老师试试耳麦,准备讲课,我失落的把手里的那小盒放到课桌里面。然后,我听到身后有急促脚步声,我转脸,看见欧阳快步走到我旁边坐下。 欧阳朝我小声笑:“哦,好险,差点儿迟到。” 我的手在课桌里拿起那一小盒糖,拿起来,放下,又拿起来,我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紧张,我从来没有想过,送别人小小的礼物也会那么艰难。 “同学们,从上堂课抽查的作业情况看,大家掌握的还不错”会计老师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有些抑扬顿挫。 我拿起那一小盒糖,慢慢的深呼吸了一下,把糖放到欧阳的桌子上:“这个,给你。” “呀。”欧阳有些惊讶的声音,露出和欧阳帅气阳光的样子不太搭配的小虎牙:“干嘛送我糖?” 我漫不经心的翻着中级会计的课本:“上次抽查作业,你帮了我,我不喜欢欠别人的,送你糖,算抵消了” “有几个同学的作业做的非常好,这都证明大家用心了,象经济管理专业的十八,还有国际贸易专业的”会计老师抑扬顿挫的点着抽查作业中完成情况好的人名。 我的脸唰的一红,前面的许小坏、小诺还有夭夭同时回头看向我,那眼神中摆明了就是你十八根本就没做作业好不好? 欧阳笑出声,转脸看着我:“十八,你是不是还得再送我一盒糖?我不介意的。” 我用中级会计书挡住脸,没好意思说话。欧阳笑着把我送的那盒糖放到背包里,欧阳的手指纤细修长,我会想到言情小说中富家公子保养的很好的手。 “十八。”欧阳突然转脸看向我,欧阳的眼神象午后的阳光斜斜的透过丝质的窗帘,还有微微拂过的暖风:“我没有告诉左手,我已经认识你了。” 我避开欧阳的眼神,低着头看着书桌上的教科书,好一会儿,我才小声说:“我也没有告诉左手,我认识你的事实。” “真有你们学生会的,竟然把军训成绩改成体育达标成绩了,没的逃了,你们满意了?”路芳菲只穿着黑色的内衣和内裤站在上铺,忙着往白色的墙壁上钉着漂亮的窗帘布,路芳菲的皮肤白皙细嫩:“反正也没剩多少天了。” 都说君子非礼勿视,我想我既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不过和路芳菲一样是女生,为什么不能看?这么一想我就仰着脸看着路芳菲骨感的后背,在黑色性感的内衣衬托下,路芳菲的后背竟然连个青春痘都没有。我心里有些不平衡,我想起自己后背长着类似青春痘的东西,每次我抓不到的时候我都会埋怨自己的手长的短了。 路芳菲突然转过身,我慌忙别过眼神,眼角还能看到路芳菲黑色内裤,我开始在笔记本上写:“你们专业就你自己是吧?独唱陈慧娴的歌曲?是飘雪,还是千千阙歌?” “都不是。”路芳菲看着我笑:“你脸红什么?又没让你脱光了,是归来吧,我唱歌气场很好的,十八,你长的挺男性化的,怎么脸皮儿这么薄啊?” 我紧张的把歌名抄好,看着路芳菲尴尬的笑:“你,你真漂亮。” “谢谢。”路芳菲站在上铺朝我妩媚的一笑,接着往墙上盯着窗帘布。 我去找左手要节目单,左手和方小刀正在校外的台球厅打台球,那天晚上刚好下了小雨,台球厅没几个人。我能听见球杆撞击台球的声音,还有台球撞击到球案子上的声音,在雨夜,听的很真切。左手的台球打得很好,准确率也很高,左手扛着球杆走来走去的时候,表情淡淡的,但看着很酷,象电视上演的台球表演赛。 “左爷帅吧?你小心看傻了。”方小刀拄着球杆,坏笑的看着我,正在出杆的左手眼神冷淡的看了一眼方小刀,酷酷的。 左手突然把球杆递给我:“会玩儿吗?” “不会。”我慌忙摇摇头。 左手把球杆塞给我:“拿着,我教你。” 我有些不知所措,拿着台球杆感觉上象拎着擀面杖,很别扭,怎么说擀面杖短点儿。方小刀把我推到台球案子边儿,左手从别的球案上拿起另一个球杆。 “用白球做底球,打你想打的球。”左手点了支烟,示意我打球。 我打量着手里的球杆,小心的看左手:“能用粗的这头打吗?” “你不会这么差劲儿吧?”方小刀笑出声。 我瞪着方小刀:“粗的这头儿给劲儿啊”左手叼着烟,俯身在台球球案上,非常漂亮的打了一个球进洞,抬头看我:“像我这样。” 我照着左手的样子,俯身用球杆打球,我的技术可想而知,旁边的方小刀笑的东倒西歪,我恼火的瞪着方小刀。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去买烟。”方小刀揶揄的看我,转身出了台球厅。 我赌气扔了球杆:“不玩儿了。” “怎么这么容易放弃?我教你,选个角度”左手突然拽住我,把球杆塞到我手里,把我推到球案边儿。 我俯身选了一个角度,左手靠在我身边,用手轻轻摆正我前面支着的手指头,又握住我放在球杆尾部的手,我感觉自己的心跳了一下,开始不自在。台球厅里静静的,窗外的小雨打在窗户玻璃上,能听见沙沙的声音。 我试着抽回手,左手握住我手的手用了一下力,我听见左手在我耳边的声音,很低:“按照这个角度打。” 我好一会儿没动,左手低低的重复了一句:“打!” 被左手握住的手在左手的力道下,球杆打出去,白色的底球撞击到前面的红色球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红球和白球竟然一起进了球袋,我的心跳莫名的快了起来。 “我只想告诉你,在你学习唐诗宋词,还有那个什么山海经的时候,我的时间都用在了台球和扑克牌上,所以我懂的只能是这个。”左手放开我的手,在我耳边小声说着。 我想起欧阳,转脸看向左手:“其实你们宿舍的” 左手靠着球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我一紧张,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新生欢迎会上,你和索多多到底唱什么歌儿?学校等着要节目单。” “真的爱你。”左手转身朝台球厅外面走去。 我和小诺拿着饭盒,傻呆呆的站在喧闹的食堂里面,不时被来回打饭的人撞到一边。 “这,这是食堂,还是养猪场啊?哪儿跑出来这么多人?”小诺手里的饭盒被别人挤掉了,咣当一声摔到地上。 食堂里黑压压的,到处都是人,没有人排队,也没法排队,打饭的窗口被学生挤满了,到处都是嚷嚷声。 “三两米饭!” “俩包子!” “我要牛肉土豆块,你没听见吗?” “那是我的炸鱼!戴绿帽子的那个,听见没有?那是我的炸鱼,我都打了卡的!” “nnd的,来了新生,老娘还吃不上饭了!我拼了!”小诺看了我一眼,一咬牙一跺脚,挽挽袖子,朝黑压压的人群冲了过去。 “砰!”有人撞到我身上,我扶住一看,是晕头转向的小诺,小诺咬牙切齿的,一把推开我,朝着黑压压的人群再次冲了过去。 “砰!”小诺再次被撞了回来,头发也乱了,愤怒的看着我:“我还不信了我!” 小诺腾的再次往人群里冲,冲了一半儿,小诺老老实实的回来了,拽着我就往食堂外面走,我不晓得小诺为什么突然放弃了,看看拥挤不堪的人群,我想着买泡面吃算了。 走出食堂,我才打量着小诺:“你怎么不冲了?放弃了?” “你看。”小诺把她饭盒打开,里面装着两块红薯,还有一块炸鱼。 我睁大了眼睛:“这么快?要知道这么容易你帮我打饭也行啊?” “什么啊?”小诺压低声音:“我往上冲的时候,不晓得抓了哪个孙子的饭盒,把人家饭盒里的东西给抓出来了,得了便宜还不走?你看这地瓜给抓的?跟上了吊似的,真惨,咱俩对付着吃点儿吧,晚上早点儿来” 我有些头大:“怎么突然多出来这么多人?三个食堂都人满为患,以后还怎么吃饭啊?” “我明白了。”小诺瞪着我:“刚开始新生来学校,还没军训的时候他们也不晓得饿,这会儿都训多少天了,早把胃口给撑开了,所以都想着来食堂吃饭了,都说大锅饭好吃,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都得靠抢才能吃到能不香吗,你们学生会跟学校反映反映,别光想着招生,食堂都不够用了” 我在抄录下来的本子上划着那些打过电话的招聘信息,好多已经找到的合适的人选,只有一家没有人接听,是一家招聘兼职录入的杂志社。 “请客请客。”许小坏推门进来,坐到我旁边,看着我划得乱七八糟的笔记本:“我刚才在教务处的公告栏上看到你的名字了,是一等奖学金。” 我松了口气,还好,之前的总复习,总算没有白白的在走廊喂了蚊子。 许小坏拿过我手里的笔记本:“你又在找工作?” “恩。”我有些泄气。 许小坏突然扔了笔记本,往我身边靠靠,放低声音:“十八,你说实话,你觉得左手怎么样?” “为什么这么问?”我拿不准许小坏为什么会这样问,我还是非常警惕的看着许小坏:“挺好的啊,你又不是才认识他?” 许小坏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那我就奇怪了,那个叫欧阳的,就是上中级会计课跟你坐在一起的那个长的还挺帅的男生,人家就帮你交了一次作业,你就送他一盒糖,左手帮你的,可不止这些吧?我也没见你送过左手什么?” “那是,那是”我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我感觉自己的脸色肯定不好看。 许小坏有些幸灾乐祸:“十八,你说可不可以这么理解,感觉也是自私的,感觉谁好就会对谁好?” “我,我要是给左手送东西,你肯定每天都跟我唧唧歪歪的”我有些恼,瞪着许小坏。 许小坏站起身,扁扁嘴:“你要是正大光明的送,我朝谁叽歪去?还是你心里有鬼。” 我张着嘴巴,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不得不承认一点,许小坏有些话没有说错。 我想起之前左手帮我的种种事情。寒假的时候女生楼几乎清空,我不敢在女生楼住,阿瑟在校外租的房子暖气坏了,左手怕我害怕,拖着方小刀每天去阿瑟冰冷的房子陪我;暑假的时候,我在酒吧打工,每天下班左手都等我一起回学校,不管有多晚;酒吧中无聊的客人拿我寻开心,还是左手替我狠狠教训了酒吧的客人 左手真的做了好多事情,那些让我不得不感动的事情,在我认识他的一年中,左手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保全我。我有眼睛的,我也有感觉的,可是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如果我和左手不做兄弟还可以做什么?我们真的就是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 “十八十八,以后上统计学我们帮你占位置吧。”祝小希趴在桌子上热情的看着我。 小诺扁着嘴,在我另一边小声说:“假殷勤。” 我用手掐了小诺一下,朝祝小希和杜小兮笑:“那太谢谢了,如果方便的话给我占两个位置,我们坐一起的” 我听见嘈杂的饭盒声音,环视了一下大教室,发现大部分的学生竟然都把饭盒带在身边了?统计学老师还在讲台上孜孜不倦的写着公式:“同学们,这个公式很重要,是整个统计学” 开始有人用勺子敲饭盒,小诺八卦的凑到我耳边儿说:“看见没?食堂吃紧了,现在到了饭点儿就得靠抢,我不是每次都有运气能从别人的饭盒中抓到红薯和炸鱼的” 饭盒和书桌碰撞的声音越来越大,不知道大家是不是故意的,还有勺子掉到地上的声音,统计学老师还真是够镇定,照旧不紧不慢的还在黑板上写着公式。 然后,有的学生竟然公然把饭盒放到书桌上,小声嚷嚷:“老师老师,下课吧,晚了我们没饭吃的” 已经开始有后排的学生猫着腰儿拎着饭盒,从阶梯教室的后门溜出去,随即,就像古时候升堂一样,大部分人的饭盒和书桌有节奏的碰撞着,响的稀里哗啦的,统计学老师正在写着的粉笔啪的断了。 “你们下课吧。”统计学老师弯腰捡起粉笔,背对着我们非常冷淡的说了一句,接着往黑板上写着没写完的公式。 然后,学生就跟炸开的马蜂窝似的,拎着响的稀里哗啦的饭盒,朝教室外面蜂拥而至,有的饭盒还摔到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和小诺在食堂被黑压压的人群冲散了,我竟然还和学校的一个新来的单身老师挤到了一块儿,平时文绉绉的带着眼镜的老师这会儿也顾不上为人师表的斯文了。隔着三四个人就一个劲儿的喊:“炸酱面!卖炸酱面的!” 可怜老师个子还矮,在前排学生的后面连着蹦了好几下,嗓子都要喊哑了,卖炸酱面的大师傅也没正眼看他一下。 我看着食堂中还在军训中一色的迷彩服的新生,心里瓦凉瓦凉的,老天爷啊,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自从新生报道后,我连个像样的馒头都没买到过,每次抢到的馒头都跟得了黄疸病似的,据说发黄的馒头都是前一天剩下的馒头回锅的。 正想着的时候,有人在我背后撞了我一下,我饭盒上面的黄疸馒头划着漂亮的圆弧,飞了出去,我眼巴巴的看着那个飞向空中的馒头:“我的馒” 然后,我看见飞出去的病怏怏馒头被一只手抓住了,然后我看到了左手,我咽了下口水,终于把嗓子眼的话的说完:“馒头!” “去那边吃吧,我占了位置。”左手把抓住的馒头放到我饭盒上,看了我一眼,朝就餐的位置走了过去。 我刚坐下,左手就拿走我饭盒上的馒头,我一惊:“我的馒头。” “换一下吧,这个我抓过了。”左手把他饭盒里的馒头递给我,左手的馒头应该是当天新作的,看着健健康康的。 我还想说什么,左手已经掰开那个黄皮肤的馒头,咬了一口,皱着眉头嚼着,好一会儿没吞咽下去,左手开始低头剥着馒头皮,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左手剥着馒头皮。 “看我干什么?”左手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我长的象馒头吗?” 我避开左手的眼神:“不,不是,听人家说,剥馒头皮,穷舅舅家。” “我没舅舅。”左手好像笑了一下,吃了一大口馒头。 我看了左手一眼:“你们宿舍的欧阳,我认识,我们一起上中级会计,老师抽查作业我没写,用了他的万能作业本。” “是吗?”左手放慢了嚼馒头的速度,吃了一口菜,声音有些含糊:“欧阳没跟我说过,我只是知道他们这学期有中级会计。” 我刚想说什么,左手突然朝我身后的方向招招手:“欧阳,这边!” 我有些惊讶,转身看向身后,果然是欧阳,欧阳也看见左手和我了,迟疑了一下,笑着朝我们走过来,欧阳的运动服是淡蓝色的,他手里的饭盒竟然是粉色的,竟然还有hellokityy的图案。 “这么巧?”欧阳坐到左手身边,露着小虎牙朝我笑了一下。 我也笑:“饭盒,好像是女生风格的。” “我表妹的,我们拿混了。”欧阳看看饭盒上的图案,有些不好意思。 “你认识十八也不跟我方小刀说下。”左手手里的馒头撕扯的细细碎碎的,落了一桌子。 我低着头吃饭,听见欧阳文静的声音:“什么啊?你一周才几天在宿舍呆着?” 我松了一口气,小心的吃着馒头和菜,我听见左手淡淡的说:“也是,我又不爱学习,在宿舍教室呆着也没意思,不是在外面混就是蒙头睡大觉,不像你们俩,都是好学生。” “你瞎说什么啊?”欧阳好像拍了一下左手。 我听见身后有人喊我名字,转脸,看见祝小希兴奋的表情:“十八,你也在这儿,给!” 祝小希把笑着把一杯冰镇饮料放到我面前:“我多买了一份儿,这份儿给你。” 说完,祝小希笑着跑开了,我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冰镇饮料,有些不知所措。 在新生欢迎会前一天,李遥真的来学校找我,我有些意外。 “十八,介绍朋友给你认识。”李遥笑着拍拍跟他同来的男人:“曲莫浮,我们学校文体部部长,他从小习武,我每次收到你的信,他都不相信是女生写的,说你的字体刚硬。” 曲莫浮身体修长,不知道是不是习武的关系,穿着白色的运动衫,有一种气定神闲的感觉,李遥介绍他的时候,他光是笑。 “你好,李遥的信都是我转给他的。”曲莫浮朝我伸出手,眼神象流动溢彩的阳光,不仅是温暖,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我也伸出手:“你好,你真的会武术?” “会一点儿。”曲莫浮接着笑。 曲莫浮的手很柔软,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一句话,上善若水。 “十八,曲莫浮会的东西多了,他爷爷研究易经的,他还擅长测字,非常灵验,他看到你的字体就说了关于你的好多分析,文随意动,字体弥染阳刚之气,我觉得说的好准,他不当算命先生都可惜了”李遥压低声音朝我说着。 曲莫浮打断李遥,笑:“十八,你别听李遥瞎说,那都是小时候跟我爷爷学着玩儿的,没什么特别的。”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看着曲莫浮会给人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了,中国的某些文化就是这样,浸淫久了,人的内里就会受到影响,就像道家入门先练气,讲究吸取日月精华。 “明天晚上我们学校有新生欢迎会,你们在这儿看看吧。”我笑着邀请李遥和曲莫浮。 李遥睁大了眼睛:“赶巧了,一定得看。” 晚上,我带着李遥和曲莫浮去找左手和方小刀,安排他们睡在左手的宿舍,那个时候,同学之间串学校,都是睡在男生宿舍或者女生宿舍。 “你从校外带回来的男生,还让我和左爷安排他们住的地儿?”方小刀嘟念着,一副赖赖唧唧的样子,眼睛瞪的跟肿眼泡的金鱼。 我推了方小刀一把,压低声音:“你滚!” 李遥和曲莫浮打量着左手的宿舍,李遥笑:“还真是男生宿舍,跟我们学校一样。” 满宿舍只有欧阳的床位干干净净,靠着墙壁的暑假上,摆满了书籍,还有好多英文名著。我小心的坐到欧阳的床边,从书架上拿起一本呼啸山庄随手翻看,发现书里的一些英文下面标注着欧阳清秀的字体,写着关于单词的具体活用还有意译。 “你真的会算命?”方小刀有些挑衅的声音。 曲莫浮很温和的声音:“不是算命,不过是测字而已,信则有不信则无,你信了,写出来的字也是虔诚的,你不信,写的字也是鬼画符。” 我抬头看向曲莫浮,左手斜靠着他的床铺,看向欧阳我手里拿着的那本呼啸山庄。 “不过是骗小孩子的玩意儿,鬼才信。”左手冷冰冰的声音。 曲莫浮好像笑了一下:“那你要不要试试呢?” “试啊!干嘛不试?”方小刀压低声音:“左手,你说个字,拆穿他。” 曲莫浮气定神闲的坐在书桌边,朝左手伸了一下手:“请!” “‘北’,东南西北的‘北’。”左手犹豫了一下,冷淡的说出一个字。 曲莫浮眼神盯着左手:“想测什么?事业?爱情?还是别的?” 左手抿抿嘴唇,刚想说话,方小刀看着我的眼神一亮,突然转脸看向曲莫浮:“当然测爱情了,学生有个狗屁事业?爱情,就测爱情!” 左手皱皱眉,瞪了方小刀一眼,没有说话,曲莫浮的嘴角动了一下:“稍等。” 我伸长了脖子,方小刀也伸长了脖子,想看曲莫浮在一张纸上写什么,左手不屑的点了支烟。 李遥慢慢走到我身边,笑:“十八,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曲莫浮对易经领悟的有点儿不可思议。” 曲莫浮放下笔,拿起桌上的纸,看看左手,又看看方小刀,最后看了看我,笑的有些神秘。 “‘北’字本意为背,为阴,从水,如论感情,我觉得是那种发展缓慢但是稳定的,像是背阴处有水露滋润的花儿,略苍白一些,但是感情法阵比较深,不过”曲莫浮平和的声音,象是寺院的钵磬儿,柔和,但字字入耳。 左手吐了一口烟,盯着曲莫浮:“不过什么?” “不太好形容这种感觉。”曲莫浮也看着左手,笑:“‘北’本来字形是两个人相背,但是其从水,论感情应为合,相背却又相合?很奇特,有点儿意思” 左手掐灭手里的烟,有点儿冷淡:“最讨厌咬文嚼字的,烦!” “我不问你有没有说对,只问你我有没有说错?”曲莫浮修长的手指娴熟的把手里的纸折成条状,笑着递给左手:“一人一字,一字一时,字随意动,意不过是心动,你收好。” 左手不屑的接过曲莫浮递过去的纸条,揉搓了几下揣到牛仔裤口袋中,嗤笑:“鬼才信。” “十八,你要不要测个字?”李遥笑嘻嘻的看着我。 我避开曲莫浮的眼神,有些慌:“我,我还没想好,测,测就测财运的,财运。” 李遥笑出声:“还是你够实在。” 左手说他去外面租的房子,从左手宿舍出来,我有些不自在。 “喝东西吗?”我率先打破沉默的尴尬:“你喝什么?我去买。” 左手看看手表,没有说话。 “就啤酒吧。”我转身就往学校内的超市跑去,我一边跑一边松了口气,真是尴尬。 在学校超市,意外遇到祝小希和杜小兮,祝小希热情的朝我挥手:“十八。” 我心不在焉的朝祝小希点点头,拿了两罐儿啤酒结账。 “呀,你喝啤酒?”祝小希眨巴着眼睛看着我。 我辩解:“我给别人买的。” “十八,学生会好玩儿吗?”祝小希依旧眨巴着眼睛,象个孩子的表情。 我利落的交钱:“好玩儿?谁说的?” 第三章流心念3 “我今天看见学生会各个部门招干事的公告了,你在哪个部门?我去你的部门好不好?”祝小希热情的拽着我的胳膊摇晃了两下。 杜小兮推了祝小希一下:“你傻啊?十八在学生会主席团,主席团才不要干事呢。” “十八,你说学生哪个部门容易进去一些?要是在学生会里面工作,将来对我们找工作是不是很有帮助?” 我怕左手等的太久,笑着打断祝小希:“改天我再跟你说。” “好啊好啊,我们是新生,以后多多关照。”祝小希笑着朝我眨眼睛。 我拎着两罐儿啤酒走到男生宿舍楼下,没看到左手,我想着左手可能没等我,去校外租的房子了。我松了一口气,掂掂手里的冰镇啤酒罐儿,准备回宿舍,我转身的时候,听见左手喊我的声音,我回头,看见左手靠着男生宿舍的墙角,难怪我没看见他。 “怎么想到请我喝啤酒了?”左手漫不经心的打开啤酒罐儿的拉环儿,安静的夜里,开拉环儿发出清晰的声音。 我喝了一大口凉凉的啤酒,笑:“前段时间你不是送我手链了吗?我想以后时不时的请你喝喝啤酒,要是送你东西,我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许小坏说我的品味一向很烂” 我说话的时候,左手端着手里的啤酒罐,就那么一直看着我,也不说话。 “怎么了?”我不自在的用手胡乱抹了一下嘴角。 左手摇摇头:“没什么,我想起上中学的时候了。” 左手喝了一口啤酒,转脸看向教学楼的方向:“我们上高中的时候,排座位是有讲究的,成绩好的学生,走坐在前排,成绩差的学生都坐在最后面,上课的时候,老师看前排的学生都是微笑的,看后排的学生,老师的表情象石膏板” 左手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低的:“我那会儿就坐在班级的最后排,上课的时候我们后排的学生会搞出很多声音,然后前排的那些成绩好的学生就用鄙视的眼神看我们” “你想的太多了。”我小心的看着左手的表情。 左手仰着脖子把他手里的啤酒喝完,抹了下嘴角,把空罐儿塞给我,顺势拿走我手里的啤酒:“下次记得请我喝两罐儿,抠了吧唧的” 左手说完,拿着从我手里取走的啤酒罐儿,朝校外走去,我看看手里空啤酒罐儿,又看看左手的背影,愣了半天没说出来话。 傍晚,我是学校大礼堂门口碰见的路芳菲,路芳菲在我的后面喊:“十八。” 然后,我、李遥、曲莫浮还有方小刀,同时转身朝后面,路芳菲笑着朝我招手。方小刀的眼神装满了中国上下五千年的一种文化——君子好逑,跟着方小刀的脸都拉长了,方小刀小声说:“漂亮!” 路芳菲穿着非常得体的牛仔裤,上身是一件白色的小衬衫,衬衫的下摆刚刚看在牛仔裤的腰带处,路芳菲白皙的皮肤在白衬衫和牛仔裤的衬托下,让人感觉是透明的。路芳菲的嘴唇涂了淡淡的紫色唇膏,小礼堂旁边的灯光打在路芳菲的脸上还有手臂上,美丽的不可方物,我想,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会调整一下呼吸的频率的。 路芳菲大方的走到我面前,转了下身体,笑:“怎么样?这样不会很寒酸吧?一会儿我上台唱歌,要是唱的好,你可别吝啬你的掌声” 我看见曲莫浮的眼神亮了一下,象男人看女人的那种眼神。 李遥看了曲莫浮一眼,泯了下嘴唇,朝我笑:“十八,你朋友?不给我们介绍下吗?” “对对对,介绍介绍。”方小刀把拉长了的脸缩了回去。 我想笑,不知道为什么,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笑的有些不自在“路芳菲,贸经专业的新生,李遥,师大的宣传部长,曲莫浮,师大的文体部长” “你好!曲莫浮!”曲莫浮的嘴角动了一下,笑着朝路芳菲伸出手。 路芳菲清澈的眼神看看了下曲莫浮和李遥,大方的握了一下曲莫浮的手,也笑:“你好。” 方小刀一个劲儿的掐着我的胳膊,咬牙切齿的小声说:“快介绍快介绍!还有我呢,我啊,我” 然后,路芳菲径自走进礼堂里,方小刀爆发了:“十八,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介绍我?刚才为什么不介绍我?” 正在走着的曲莫浮被台阶绊了一下,李遥跟着笑出声,我听见李遥戏谑的声音:“你不会吧?” “你老实点儿!”我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方小刀。 我去后台和文体部核实演出单,左手斜靠着吉他,背对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看见路芳菲对着小镜子往脸上扑着粉。路芳菲身边站着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男生戴着酷酷的墨镜,头发有些自来卷,小声跟路芳菲说着什么,路芳菲时不时笑笑。 我往左手那边穿过去,路芳菲可能从小镜子中看到了我,扭头朝我笑:“十八!” “准备好了吗?”我看着后台灯光下,路芳菲那张精致的脸。 路芳菲合上小镜子,自信满满:“noproblem!我男朋友,张云刚,帅不帅?哎,这是十八,学生会的。” 男生摘下酷酷的眼镜,一种社会男人的感觉,张云刚咬着眼镜腿儿,痞痞的歪着脑袋,上下打量着我:“幸会了。” 我客气的点点头,4暮朝我招手,表情皱皱巴巴的,象秋天山里采摘的核桃。 “怎么了?”我朝4暮走过去:“你看的不是今天定的演出单?” 4暮邪邪的看了我一眼:“我看的是*****,你要不要看?” “神经!”我瞪了一眼4暮。 4暮恼火的扒拉着手里厚厚那沓纸:“全他妈的都是新生意见书,校园乐队没有排练室,食堂没饭吃,而且饭不好吃,宿舍没有单人间,没有单线电话,201卡死活拨打不出去,你看看这个,有个女生家长提出来单独腾出一个宿舍给她一个人住,说是一个宿舍6个人的费用人家全包了,要求安装直播电话,配备单独的洗手间和小厨房,还要求有电视和空调,我靠,他怎么不要求安装卫星电话和gps” 我心不在焉的听着4暮抱怨着,我看见左手侧了下身,我终于看清左手在干什么,左手在看曲莫浮折给他的那张测字的纸条,纸条被握的皱皱巴巴的。大礼堂的后台,人来人往,有些杂乱,也有些吵闹,刺眼的白炽灯光热剌剌打在左手颜色破旧的牛仔裤和黑色的衬衫上,左手侧面的线条棱角分明,象苛刻的雕塑家用刀一点点刻出来的。 我摸到口袋里的桃木手链,桃木硬硬的,世上到底是有高人,连桃木这么硬的东西都能做成手链?我看了一眼左手的方向,转身往后台外面走,我听见4暮恼火的声音:“哎,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有些东西,如果不想据为己有,就只能远远地看着,看着看着,那些东西慢慢的就都没有了。 “你不会吧,师大的女生可比这儿多不知多少倍?”我挨着李遥坐下,听见李遥小声的跟曲莫浮说着。 方小刀用胖胖的手托着下巴,恨恨的看着我:“你以貌取人!你是女小人,哼!不给我介绍路芳菲?介绍一下就好啊,哪怕我握一下她的手也好啊”我忍着笑,深呼吸了一下,转脸看向曲莫浮和李遥,我笑着说:“曲莫浮。” 曲莫浮灵动的看向我,眼神有着了然于心的神情,好像他早就知道我会告诉他关于路芳菲的事情。 “路芳菲有男朋友了,刚才我去后台的时候看见的,人挺帅的。”大礼堂的帐幔慢慢拉开了,舞台上的灯光有些刺眼,我看见曲莫浮的眼神黯淡了一下,然后大礼堂里的灯光啪的一下,关闭了,只剩下舞台上的灯光。 曲莫浮没有再说话,曲莫浮白色的运动衫在舞台灯光的映衬下,像是涂了荧光粉一样剔透,李遥认认真真的看着舞台上布景,等着看演出。我看见曲莫浮有些烦躁的,一会儿把左腿叠在右腿上,一会儿又把右腿叠在左腿上。 我开心的看着主持人出场,试着麦克风。欢迎会的主持人是广播站站长,不知道是为了灯光效果,还是个人审美问题,小姑娘化了很浓的妆,却穿着鞋跟高高的波鞋。 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之前会笑的那么不自在,有些东西,当你自己不想据为己有的时候,其实也不希望被别人据为己有的。 演出很热烈,参与的新生也很多。 轮到左手和索多多上场,台下有尖叫的声音,索多多一边调着电吉他的声音,一边很pose的往后甩了甩他的头发,左手半低着头,试音。 我听见身后有声音起哄:“靠,什么破玩意儿?多少年的古董了,还拿出来显摆?小爷我十年前就不玩儿了” 我和方小刀几乎同时转过头往后看,我看见一个男生戴着nike的帽子,仰靠在座位上,翘着二郎腿儿,表情有些轻蔑。男生看我和方小刀看他的方向,冷笑了一下,没有吭声。 “丫敢这么说左爷?”方小刀凑近我耳边咕哝着:“等着” 我警告方小刀:“你少惹事儿,不准跟左手说。” 我听见李遥小声问曲莫浮:“你说‘北’字相背又相合?可是从心理学上说,当两个人背靠着背的时候,其实是最信任对方的,通常情况下,一个人的背后才最脆弱啊”曲莫浮好像没有说话,索多多和左手的吉他流淌在空旷的大礼堂,左手的带着点儿嘶哑带点儿高亢的声音响彻起来: “无法可修饰的一对手 带出温暖永远在背后 ” 台下开始有学生喊:“beyond!beyond!” 我听见开始有人附和着左手和索多多的吉他声音一起唱着,索多多怡然自得的随着节奏晃着脑袋。左手的脚随着节奏自然的动着,黑色的衬衫领口竖着,衬衫的下摆被吉他卷起来,露出牛仔裤上宽宽的皮带。 大礼堂舞台上的灯光打在左手的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闪闪烁烁的舞台光影儿交替中,我看不清左手的表情。我靠着椅子背儿,有些激动的看着舞台上的左手,没有人敢不承认,那个聚光灯下面唱歌的左手,从来都像是一个发光体,左手把大家的热情都吸走了。 “所以我才说相背又相合,测字遵循意随心动,心理学从性格入手,殊途同归,说的一回事儿” 我听到曲莫浮有些模糊的声音,我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曲莫浮,曲莫浮也在看我,舞台中央反射过来的时而黯淡的灯光衬托着曲莫浮有些高深莫测的表情。 吉他声音流淌着完美的尾音,台下掌声雷动,开始有人喊:“beyond!左手!左手!” 路芳菲的出场是特别的,除了掌声还有很多男生热烈的口哨声音,老天对美女一向都是偏爱的。路芳菲微笑的站在台上,跟之前表演的小男生小女生有些不同,少了高中生的青涩和张扬,多了一份落落大方,还有一丝成熟的韵味。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曲莫浮看到路芳菲后,差点儿被大礼堂门口的台阶绊倒,如果换做我是曲莫浮,说不定会从大礼堂门口一直磕磕绊绊到舞台前面。 路芳菲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不仅是好听,路芳菲笑着说:“唱一首我最喜欢的歌儿,陈慧娴的归来吧,希望大家喜欢。” 然后,台下是热烈到不行的掌声,掌声热烈的要远远超过欢迎左手和索多多。 然后是音乐前奏,声音很大,路芳菲伴随着前奏轻微的晃着身体。陈慧娴的歌曲,尤其是宝丽金最初推出的歌曲,有哪几首不是经典?可越是经典的东西,就越是没有几个人可以超越那种记忆中的味道。 我小心的转脸看曲莫浮,曲莫浮双臂抱在胸前,倚靠着椅背儿,直视着舞台。若隐若现的舞台灯光闪过,我能看见曲莫浮带着笑意的嘴角。 “月亮下想到他 默默地珠泪下 记起多少旧情话 每段往事升起沉下 看流云不说话 寂寞吧苦闷吧 想起当天月明下 两人含笑道傻话 心里的他快归来吧 这里才是快乐老家 几番离合再相聚 成功挫败难管它 悲哀因有他快乐为有他跟他受苦也罢 他知道否我在想他 ” 路芳菲果然没有跟我说错,她的气场不是一般的强,而且我竟然以为自己在听陈慧娴的卡带?她一开口唱,大礼堂就开始沸腾了,掌声一阵盖过一阵。 方小刀凑近我耳朵小声说:“十八,这个妞儿不错,应该配给左爷,都那么喜欢唱歌,你们不老说门当户对吗?” 新生欢迎会结束,左手和方小刀带李遥和曲莫浮去吃饭,我去后台安排结束活动。 在后台门口,我看见路芳菲有些兴奋的抱着她男朋友张云刚说着什么,路芳菲的表情是撒娇的,张云刚还用手点了一下路芳菲的鼻子。 我听见有人喊路芳菲的名字,我转头看见路芳菲同宿舍的徐娜朝路芳菲跑过去,徐娜好像比路芳菲更加的兴奋,因为她打扮的象要参加一个盛会。徐娜看着路芳菲笑,然后又看着张云刚笑,张云刚叼着墨镜的腿儿,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徐娜。 “下周学生会开会,可能要谈到换届的事儿,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4暮凑到我身边。 我没搭理4暮,接着整理东西,4暮流氓的笑笑:“你说要是你毕业了,我太没意思了,连个想调戏的人都没有。” “你有病吗?”我冷淡的看着4暮。 4暮压低声音,坏笑:“男人都有病,你没听说吗?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呀,你穿多大号的鞋啊你”我路过4暮身边,很无辜的踩了一下4暮的脚,4暮皱起眉头,龇牙咧嘴的。 我还没走出校门,就收到方小刀呼我,方小刀在电话里气喘吁吁的说:“打起来了,十八,打起来了!” “谁和谁打起来了?”我想起李遥和曲莫浮,开始着急。 方小刀喘着粗气:“就是坐在咱俩后面戴着nike帽子说闲话那小子,我们在学校外面碰上了,他,没说好听的,左爷心里不痛快” 我恼火的对着电话吼:“都说了不让你告诉左手,你光会点火是不是?李遥和曲莫浮呢?” “嘿嘿,他们虽然人多,但咱们占便宜了,曲莫浮好厉害,他真的会武术诶,比左手还能打呢”方小刀的声音里竟然透着兴奋:“十八,你快点儿来啊,我们在烧烤店,帅呆了!” 方小刀挂了电话,我心里这个气啊,恨不得掐死方小刀这个背后捅事儿的胖子。 等我赶到烧烤店,我有些哭笑不得。 “来来来,我和敬你一杯,这酒你一定得喝!”方小刀端着啤酒杯,朝曲莫浮示意:“今天这个仗打得太漂亮了,那些小孩子就得教训教训” 曲莫浮只是笑,左手的衬衫领口破了,手臂上有道划痕儿,低着头看着啤酒杯没说话。 “这种事儿不得已而为之,别再提了,我们是来看十八的,打架实在不好。”李遥有些尴尬的看着方小刀。 曲莫浮看左手:“要不要让你们宿舍的欧阳过来?昨晚我们聊天聊了很久。” “欧阳整天都忙着学习,没什么时间。”左手看了我一眼,声音有些冷淡。 方小刀讨了个没趣儿,自己喝了一大口,凑近我耳边小声说:“就李遥啊,打仗的时候真不给劲儿,没有人家曲莫浮痛快,对方七八个人呢,当着我们的面儿说不好听,难道咱们老老实实的等着挨揍吗?李遥连骂人都不会呢” 我用脚尖碰碰方小刀,示意方小刀住嘴,谁知道方小刀还来劲儿了,接着咕哝:“人家就差指着我们的鼻子跳着脚儿的骂了,男人都是有血性的好不好?人家指着李遥骂,你知道李遥憋了半天回了一句什么话?我都怀疑他会不会骂人呢,李遥憋了半天,脸都要憋出红外线了,我和左手就等着他说句痛快话呢,谁知道人家李遥就说了句‘你母亲的’,这哪是打架的阵势?摆明了就是两家世交好不好”我差点儿笑出声,在桌子下面踢了方小刀一脚,我怕笑出声李遥会尴尬。 “十八,我给你测个字吧?”曲莫浮突然转脸盯着我。 我有些无措:“测,测字?” “恩,你随便说个字,不要犹豫,什么字都可以。”曲莫浮笑着拿起一根儿筷子,点了点啤酒。 李遥笑嘻嘻的看着我:“随便说个就好,曲莫浮很少主动给别人测字的。” 左手喝了一口啤酒,冷淡的看了我一眼,方小刀开始撺掇:“对啊对啊,测字测字,测爱情,就测爱情” “测什么都行。”曲莫浮笑吟吟的看着我。 “迷!”我也笑着看曲莫浮。 我并不相信曲莫浮真能看出我的心思。人家说,当你不想别人看出自己的心思,那么就在你自己看向别人的眼神前面左一圈儿右一圈儿的缠绕着类似于蜘蛛网一样的东西,那么别人怎么想看尽你心底的眼神,都会给迷惑住。 “测爱情!就测爱情!”方小刀瞪大了眼睛。 左手点了烟,扭头看着烧烤店外面,来来去去的,好多学生,够喧闹,李遥和方小刀都在看曲莫浮手指间的那根筷子。 曲莫浮看着我,我毫不示弱的直直看向曲莫浮的眼神。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我活着的所有日子都在用我的眼睛向这个世界传达我的意思,我就简单想好好生活,很想赚很多吃饭的钱,很想谈场不用太浪漫的恋爱,我爱他他爱我就足够。 我已经把我的眼睛看成近似眼了,可是这个世界呢?依然不在我的眼睛里面。 “‘迷’字为走。米,因为是测感情,所以‘米’取‘子’之意。”曲莫浮用蘸着啤酒的筷子在桌子慢慢的划着,我能看见曲莫浮眼角的笑意“所以我觉得,你寄托感情的人(子)最近或者是暂离你,或者是刚刚才开始接近你,才使你产生现在的情况。” 曲莫浮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有句话说,‘凡夫失其所欲之路,而妄行之,则为迷’,所以我只能说,现在让你困惑的感情,可能并不是你心里想要的” 左手手里的打火机响了一下,我看见有火苗燃烧。 “你说的到底准不准啊?迷迷糊糊的,也没见你说清楚什么,你应该说她会不会有桃花运啊?会不会有美好的爱情啊?能不能遇到好的男人啊?这个男人是不是在眼前啊?十八都一把年纪了,你说的含含糊糊的,她怎么可能懂?”方小刀用胖胖的手摸着脑袋,非常不满的表情。 曲莫浮用另外一根筷子沾了点儿啤酒,放在嘴里泯着,只是笑,曲莫浮的眼睛很好看,眼神清澈,象山涧水。 李遥看了一眼方小刀:“曲莫浮三岁就跟着他爷爷学易经和太极,曲莫浮的爷爷师从太极门,你要不要试试?” “不过。”曲莫浮放下手里的筷子,笑:“易?坤卦说,先迷后得。所以我觉得,近期你会迷惑,以后你会得到,或者说走回你自己的路。” 方小刀的眼睛瞪得更大:“走回原来的路?你的意思是说十八会和她原来男朋友和好?那小子早滚到天涯海角了好不好?” “能说的就这么多。”曲莫浮看着方小刀笑:“都说过了,有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那天晚上,左手喝了很多啤酒,左手一向很闷,所以即使喝再多的酒,也没什么人会觉得不对。等烧烤店打烊了,我们才发现已经过了学校锁大门的时间,左手冷淡的说,去他租的房子。 我本来是不信曲莫浮说的,也不想信,看这个世界,我都把我的眼睛看成近似眼了,我并没有看出元宝。我只知道元宝是纯金的,是国际上比美元还牛还拽拽的等价物,我不知道爱情和元宝比起来,我到底会怎么选择。爱情更像是贝壳,远古时期的货币,虽然价值连城,但谁会真的花价值连城的钱去买贝壳,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爱情更适合用来缅怀。 回到左手租的房子,没有看见索多多,左手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我安排李遥和曲莫浮睡索多多的房间。李遥和曲莫浮都不胜酒力,虽然喝的不多,但也是倒头就睡。 我出了洗手间,听见方小刀小声说:“十八,糟了,左手是不是发烧了?头好烫。” 我也吓了一跳,一直都觉得左手的身体好的象钢筋混凝土,从来想不到左手会生病。 “扶他回房间。”我开始拽左手起来,方小刀架着左手进了房间。 因为怕开灯惊醒左手,方小刀摸黑儿翻着抽屉找药,我去洗手间洗了毛巾,裹了冰箱里的冰块,准备给左手降温。 左手蜷缩在床上,我有些不知所措,方小刀恼火的推了我一下:“笨啊,你摸摸他的头啊,哪儿热往哪儿放冰块儿啊?” 我没敢吭声,黑暗中摸索着靠近左手,试探的用手摸了一下左手的额头,真的好烫,我准备把裹着冰块的毛巾放到左手的额头上。 毫无预警的,左手的手突然握住我拿着裹着冰块的毛巾的手,我听见左手含糊的说了句什么。我的手腕被左手握的很疼,我挣脱了好几下,冰块化了的水滴顺着我的手指缝滴答下去,滴落在左手的衬衫上,我想那些水滴一定很凉。 “小刀,帮帮忙,冰块化了。”我扭头朝翻东西的方小刀小声嚷着。 方小刀背对着我抱怨:“你怎么这么笨,自己想办法,没看见我忙着吗” 冰块化的厉害,凉凉的滴滴答答的水滴落了左手,我用另一只手帮忙,一根一根的掰开左手的手指,左手的手慢慢的垂了下去,我才把湿漉漉的冰凉的毛巾裹到左手额头上。 我长长的松了口气,转身,看见方小刀阴森森的站在我的后面,我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我刚才真想推你一下。”黑暗中,方小刀咬牙切齿的说:“让你知道一下左爷的身体到底有多热!你知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体有多热,血液就有多热?” 我没搭理方小刀,转身出左手的房间,客厅的窗户投射进来清冷的还有些模糊的月光,我仰靠到沙发上,看着窗外有些模糊的月光。 我想起左手握着我手腕的手,被毛巾包裹的冰块化了,一滴一滴的滴在左手的衬衫上。然后我用另一只手,一根一根的掰开左手的手指,左手的手很有力气。然后,左手的手臂慢慢的垂了下去。 我烦躁的把头靠到膝盖上,我想起曲莫浮说:凡夫失其所欲之路,而妄行之,则为迷。易?坤卦说,先迷后得。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毛巾被,看看墙上石英钟,早上七点半。我听见楼下似乎有人说话,我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到窗户边儿往外看,我看见曲莫浮在练太极,李遥在旁边跟着比划。曲莫浮一身白色的运动衫,在有些晨雾的阳光中有些飘逸,李遥怎么跟着比划,都是一种僵硬和生涩。 李遥看到窗户边儿的我,笑着朝我招招手:“十八,早啊。” 我兴冲冲出跑了出去,在旁边看着,李遥一边比划一边招呼我:“要不要也来试试?” 我摇头,笑:“李遥,你说曲莫浮会武术,我一直以为他会金钟罩铁布衫什么的,要不就是铁砂掌,太极?是不是有点儿” “我爷爷说过,铁砂掌,棉花手,都是手中极品,十八,你的手是棉花手,放心吧,就算你不测财运,该来,还是会来的”曲莫浮优美的旋转了一个弧度,身形轻盈的象没有一点儿重量。 我低头看着自己有些婴儿肥的手,怪了,都饿了那么多年,这个手怎么不瘦呢? 李遥停住,擦擦汗,笑:“我去买水。” “你昨天给我测字,作为回报,你想知道什么?”看着李遥走远,我笑着看曲莫浮。 曲莫浮轻轻的顿了一下脚,我看见有草叶在他脚边无声的跳开,曲莫浮笑:“我三岁就跟我爷爷学太极拳,那个时候其实我最想学的是金钟罩铁布衫,我爷爷跟我说那些是少林硬气功,太极练气,讲究四两拨千斤,大一点儿我爷爷说,‘太级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演万物’,其实我还是一样不懂。”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我仰着头看着太阳升起的地方,笑:“我以前和李遥和诗词的时候,我们都说过白居易的这个诗,芳菲和桃花?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为这个测个字?” 曲莫浮的脚法有些乱,我忍着笑,李遥买了矿泉水朝我们跑过来。 我匆匆忙忙的赶去综合教室,统计学老师已经在上课了,我猫着腰从后门进去,已经没什么座位了,小诺竟然坐在前排。我发愣的时候,看见祝小希笑着朝我招手,祝小希的身边还空着一个座位,我快速跑过去,松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你会来上课吗。”祝小希信心满满的说“所以我都是告诉别人,这个位置有人了。” 我感激的看着祝小希:“谢谢你。” 杜小兮用统计学教科书挡着脸,大口大口的吃着面包,鼓着腮帮子:“以前食堂的东西太难吃了,现在倒好,难吃的东西竟然排队都打不到,我妈要是知道我读书的学校这样,非得气死呢” 可能是面包太干了,然后杜小兮打了一个大大的嗝儿,教师里的人开始四处看,想知道谁能打这么大的嗝儿,统计学老师不满的回头看了一眼:“注意点儿,这是上课。” 杜小兮连呼吸都不敢了,脸憋得红红的。 “我表姐也在北京读大学,老是鼓励我自立啊什么的,还给我介绍了家教,我才懒得去。”祝小希笑嘻嘻看着我“十八,你爱教小孩子吗?初中生,专门补英语和作文,我觉得你蛮合适的。” 我敏感的看着祝小希,没说话。 曲莫浮会主动热情的给我测字,应该是先给予我,是让我想到在人情上,我欠了他,至于我怎么还,曲莫浮相信我知道该怎么去还,虽然我一点儿都不想还这个人情。曲莫浮既然能靠一个字就能知道对方的心思,那么他知道的东西就远远不止这些,所以曲莫浮一点儿都不担心我会不还这个人情。 祝小希眨巴着眼睛,看着笑:“你想啊,我作文一点儿不好,我要是去家教只会让那个学生更糟。” “祝小希已经把你发在校刊上的文章给人家学生家长看了”杜小兮含糊不清的说着,嘴边的面包屑掉了一课桌“人家家长对你写的文章很满意的。” 祝小希开始摇晃我的手臂,小声说:“对啊,你要是不去的话等于我跟人家家长放了空炮呢,空炮啊,效果很严重的” “我没说不去。”我按住祝小希摇晃我手臂的手,祝小希的手很软,也很纤细,象婴儿。 我和小诺去图书馆借书,我借了林语堂的,还有沈从文的,图书馆旧旧的木质结构让我想到三十年代,有墨汁和松香,还有文人气息。 “你不觉得祝小希看着假假的吗?每次她说话我都很想掐死她。”小诺嘟着嘴。 我在借书卡上登记,笑:“人家招你惹你了?你还真狠。” “哼,我就知道,你现在有了新的追随者了,你现在有了新朋友了,所以我说的话,你根本不当回事儿,这话算我白说。”小诺黑着脸,一副给人家抢了男朋友的表情。 我刚想说话,感觉有人拍了我一下,回头,竟然是欧阳,欧阳手里拿着好几本厚厚的名著,如果我没猜错,那些名著的版本应该都是英文版。 “这么巧?”欧阳把书放到登记台上,好像很开心。 小诺的火儿发不出去,朝欧阳哼了一声:“巧什么巧啊?男生都会这么说,你是故意的,你就故意的,哼” 小诺说完转身就走,欧阳惊讶的看着我:“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图书管理员在我的借书卡上盖上戳记,我笑笑:“没有,她只是想发我的脾气,跟你没有关系。” 欧阳靠在服务台上,把书递给柜台里面的图书管理员,欧阳有些白皙的手臂在图书馆黯淡的光线里,想涂了荧光粉的白色衬衫,有些刺眼,但看着很舒服。男生很少有这么白皙的皮肤,如果不是养尊处优太久了,就一定是天生的,我想到欧阳喜欢玩儿篮球,应该不是把紫外线和阳光拒绝在外面的男生。 “我听左手说,你想去加拿大读书。”我把借来的书按照顺序叠放到一起。 欧阳露着小虎牙,笑:“恩,刚好那边有喜欢的学校,算是梦想吧,不过学分没那么容易过,十八你呢,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我抱着书,笑笑没有说话。 对于即将到来的毕业,等于告诉一个人,你的梦想没了。生活就是这样,梦想永远都在达不到的地方。对于过程和结果,通常过程会更让人兴奋。 傍晚,我买了水果和感冒药,去看左手,我敲了好一会儿门,里面才有声音。 门被拉开,左手披着衬衫站在门口,头发乱乱的,而且还有着浓重的酒味儿,左手冷淡的看了我一眼:“你怎么来了?” “你喝酒了?”我盯着左手。 左手鼻音很重,我以为方小刀在,没想到房间就左手一个人,厨房里有声音,我闻到方便面调料的味道。左手飞快的跑进厨房,我跟在后面,乱七八糟的厨房里面,到处都是过期的报纸,还有塑料袋,油垢厚厚的灶台上面,煮着泡面的锅竟然是左手的不锈钢饭盒!左手拿起筷子在饭盒里搅动了几下,我看到灶台旁边是干脆面的包装袋。 “你煮干脆面吃?”我不可思议的看着左手,我开始在橱柜和冰箱中翻着,期望能找到米或者青菜什么“感冒了不能吃辣的,要吃清淡少油的,可以煮粥啊,做点汤啊”我泄气的站起身,橱柜里什么都没有,冰箱里除了啤酒同样一无所有。左手趁势从我开着的冰箱里拿走一罐儿啤酒。 “你不能喝酒!”我追过去,想抢下左手手里的啤酒。 左手冷冷的甩开我:“你少管我!你是我什么人你管我?我用得着你管我吗?” 我像是给人打了一记大大的耳光,这记耳光更像是霹雳,没错儿,我是管不着左手,原来足球比赛中的越位这个词儿这么管用。 “你慢慢吃,慢慢喝,如果冰箱里的啤酒不够,我让方小刀给你送过来。”我竭力保持着微笑,朝门外走去“我多事儿。” 我拉开房门的一瞬间,听到一声巨响,门把手从我手里脱出,门被左手狠狠的踢了一脚,门锁发出巨大的响声。左手怒气冲冲的拽住我的手腕,我的火气也上来了,感觉世界大战要爆发。 “你凭什么管我?”左手背部顶住门,甩开我的手腕,冷冰冰的盯着我。 我也冷冷的回看着左手的眼神:“我吃饱饭撑了闲的,不过这会儿我又饿了,你让开!” “你以后要是再敢管我,你试试!”左手的声音冷的象北极的雪花和千年冰块儿。 我点点头,笑着从口袋里掏出桃木手链,抓起左手的手,把桃木手链放到左手的手心:“放心吧,我吃饱饭撑到的时候不多。” 学生会开例会,4暮象征性的做着工作总结,宣传部长丁小飞,给我爆了一个猛料。 “新生真是什么事儿都有,会计专业的新生说他们专业的教官不帅,非得申请连长换人不可,硬说贸经专业的教官帅,为了抢那个教官,两个专业的女生在军训的时候差点儿打起来,听说贸经专业的女生很会骂人,骂的别的专业的女生一声不敢吭”丁小飞说的煞有介事,我听的有些傻眼。 丁小飞压低声音:“还有更狠的呢,听说是企业管理专业的女生主动给教官写的情书,那个教官一直没有回复。”丁小飞压低声音,着急的跟我比划着“我们宣传部好几个干事都知道这个事情,那也不能说出去啊,难道要我们作证说咱们学校的女生勾引军训教官吗?” 我有些糊涂:“那到底是不是教官,勾引那个女生的?” “都说了不是。”丁小飞压低声音:“我估计是那个教官想着军训也快结束了,就压着这个事儿,要是突然申调别的专业,一定会被学校和部队追根问底儿。” 我有点儿明白了:“你是说,那个女生一直在给教官写情书,但教官收到情书也没有回复,然后那个女生就到学校和部队举报,说军训的教官勾引她?” “就是这么回事儿。”丁小飞点点头,有些无奈。 我有点儿转不过脑子:“那教官不是给冤枉了?” 丁小飞摇头:“没办法,谁让他摊上了,要是他提前申请换专业,或者跟部队和学校讲清楚了,就不会有今天的事儿了,可能教官也没想到这个女生会恼羞成怒,做出这样的事情吧。” 丁小飞停顿了一下:“现在那个教官还在教务处承认错误呢,他们连长一口一个对不起,连长每说一句话,教官就得说‘是’,被折磨的好惨,人长的挺帅的,看眼神也不是不正经的人,脸憋的红红的,什么叫军人的天职?就是明明知道自己没错都不能说,可怜。” 我小声自言自语:“这女生真胆大?连教官都敢追求?” 旁边的纪检部长戏谑的说的小声说:“估计都在高中憋坏了,不过现在的学生胆量够大,你说她怎么就不来追求我呢” 4暮看着我的方向,皱眉:“开会呢,注意点儿,十八,北京音乐厅在学校开设票务站的事儿你落实清楚了。” 我从学生会办公室出去,就看到方小刀和左手夹着书本,远远的从对面走过来,我调转方向,快速往对面的侧门口走去。匆忙中我和从旁边教室走出来的人撞到一起,还没等我说,就听见银铃一样爽朗的笑声,不用看,我也知道是朱檀。 “十八!”朱檀一手的粉笔灰,惊讶的看着我:“你最近都忙什么了?连个电话都没有,这学期没你们专业的课,你把我都给放羊了” 远远的,我听见方小刀欠揍的声音,象裹了奶油一样腻歪:“朱—老—师” 我浑身上下哆嗦了一下,朱檀咯咯笑,朝我身后摆手:“小刀,你怎么又胖了?” “朱老师,晚上一起吃烤鸡排吧,我听别人说,烤鸡排那家店要拆迁了,吃一回少一回了呢,咱们学校要扩建游泳池,烤鸡排店的老板天天骂娘,一边烤鸡排一边骂呢,恨不得把学校都烤了”方小刀热情的让人受不了。 左手冷淡的站在我身边,礼貌的叫了一下朱檀,我没吭声。 朱檀拍拍手掌的上的粉笔灰,笑:“好啊,晚上一起吃,我不用给小孩儿做饭了,呵呵。” 前排的教室,我看见祝小希和杜小兮并排随着人流走了出来,我跟朱檀道别,跑向祝小希和杜小兮的方向,我听见朱檀在我背后说:“他俩又怎么了?话都不说?” “咳,小夫妻小两口的都闹矛盾,更何况他俩?朱老师,你和我们师公都从来不闹别扭吗?”方小刀欠揍的很想让人掐死他的声音。 我喊了祝小希,祝小希惊喜的看着我:“十八十八,你们学生会要换届了,你说我去哪个部门合适?” “你想去哪个部门?”杜小兮偷偷的往嘴里塞了一小块蛋糕,这孩子,从我见到她第一天开始,就没断过吃的,难怪上课会打嗝儿。 祝小希语气有点儿漫不经心:“学生会的哪个部门倒无所谓,不过我爸说了,希望我毕业后回我们市,可以托关系把我调到公职部门,所以我爸希望我大学里能入党,挺老套的思想,没办法,老人都这样” “我,我也入党,我妈说了,我毕业回我们那儿考公务员,要是党员的话,可以有限,我也要入党,学生会哪个部门可以入党的?”杜小兮嘴巴塞得满满的,说话含含糊糊的。 祝小希白了杜小兮一眼:“看你那点儿出息,你就知道吃,早晚吃成胖猪。” 我忍着笑:“学生会好像没什么部门能直接入党的,能竞选当上部长可能会机会大一些,恩,入党,可以进学院的团委,这样的部门要比学生会更容易” “团委啊,可是听说院团委还有校团委没认识的人根本进不去,算了,我爸那些想法也挺无聊,事业性单位也没什么好,不过就是福利好点儿。”祝小希的表情有些失落。 我笑笑,没有说话,杜小兮睁大了眼睛:“十八,学生会和团委不是联系很密切吗?你跟团委的老师熟不熟” 祝小希恼火的打断杜小兮:“干嘛总要麻烦十八?吃你自己的东西。” 杜小兮被噎了一下,开始咳嗽。 祝小希换了话题,伸胳膊给我看:“你看啊,军训训的,我的胳膊腿儿都晒黑了,拉练那次,脚都起泡了,我穿了三天的拖鞋,我妈还让我戴着护膝呢” 杜小兮不停的想说话,被噎了好久终于说出话:“你那算是幸运的,我上铺才惨呢,屁股都给磨出水泡,差点儿没法穿内裤了,幸亏现在还有妈妈裤卖” 我再也忍不住了,笑出声,我觉得真应该介绍杜小兮给小诺认识,这两个人几乎一个翻版。 朱檀呼我的时候,我正在自习室看书,想着家教的时间,祝小希介绍的家教距离学校不近。 我跑下楼回了电话,朱檀在电话中说:“十八你是不是放我鸽子啊?我们都在烧烤店吃了一圈儿了你也不来” 我这才想起方小刀说的晚上一起吃烤鸡排的事儿,想到左手在哪儿,我犹豫了一会儿:“朱老师,我就不过去了,我还” “鸡排已经给你叫好了,你一会儿过来啊”朱檀非常干脆的挂了电话。 我收拾了书包,去到烧烤店,看到拥挤座位里面的朱檀还有左手和方小刀,方小刀不知道跟朱檀说了什么,朱檀笑的厉害。 左手有些无聊的环顾着烧烤店,刚好撞上我的眼神,左手非常冷淡的看了我一眼扭头看向别处,我心里非常别扭,慢慢磨蹭过去,可恶的胖子可恶的方小刀,吃什么烤鸡排啊? 我刚想坐到朱檀身边,方小刀推开我:“干嘛干嘛?来晚了还挑座位?别妨碍我和朱老师畅谈人生” 朱檀笑吟吟的:“十八,你坐左手那边吧,东西都没动,小刀挺有意思的。” “朱老师,咱还接着说,刚才说到我们家后院小胖子半夜掉到洗脚盆里,他妈妈说他尿床啊,谁知道第二天他真的尿床了,但他妈妈以为他又不小心掉到洗脚盆里了”朱檀笑的身体都跟着抖。 我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吃着烤鸡排,左手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冰镇啤酒,转头看着别处。周围坐着的大部分都是学校的学生,军训结束了,新生也解放了。 “你们的教官帅吗?” “帅,把我们女生迷的北都找不到了,每次喊向后转,都不知道转几圈合适。” “拉练的时候我袜子都掉了,大早晨的也看不清楚,我回头摸啊摸的,靠,摸回来往脚上穿就发现不对劲儿了,竟然不知道是谁丢的内裤,本来我还抱怨袜子掉了,后来一想我多幸运啊,别人拉练拉的内裤都掉了呢,所以我心里就平衡了” “最毒女人心,企业管理专业的女生差点儿把那个教官整死,据说被部队处分了。” 嘈杂的烧烤店,沉默冷淡的左手,方小刀和朱檀聊的不亦乐乎,我什么话都插不进去,只好低头不停的啃着烤鸡排。 “十八。”朱檀看看我,看看左手:“你俩吵架了?” 我和左手几乎同时脱口而出:“没有。” 朱檀笑着看看表,皱了下眉头:“我得先回去了,小孩儿爸爸没带钥匙,这会儿该到家了,小刀,改天还给我说你家的邻居。” 朱檀说完起身走了,我愣愣的看着有些杯盘狼藉的桌面,有些不知所措,方小刀看看我,又看看左手,有些恼火:“能被你俩给闷死,我去外面抽支烟” 我也跟着站起身,方小刀警惕的看着我,我指指柜台:“我去,结账,我” “都走。”左手转脸看着烧烤店的窗户外面,冷冰冰的表情:“你们俩都给我走。” 方小刀愣了一下:“左手,你是不是喝多了你”“我说走听不懂吗?是不是要我说滚才能听的懂!”左手提高了声音,周围吃饭的人开始往我们这边看。 我转身就往烧烤店外面走,方小刀拉了我一下,我甩开,我感觉自己的眼泪都要下来了,我就是来到这个地方等着别人说一句‘都给我滚’吗? “啪!”白色的底球撞到台球案的沿儿上。 我恼火的喘了口粗气,我感觉自己被左手气的不行,回到学校,无聊的逛到活动中心,刚好遇到祝小希和杜小兮在打台球。 “十八十八,台球不是那样打的,要这样。”祝小希拿着球杆,纤细的身体摆出一个漂亮的姿势,看着我笑:“手指要这样,用巧劲儿,光用力是不行的。” 杜小兮买了三明治,里面还带着新鲜的生菜叶子和沙拉酱,杜小兮用球杆拄着地面,大口大口的吃着三明治,不时看看周围有没有人注意到她,杜小兮长长的头发丝掩着塞得鼓鼓的腮帮子,这孩子准是饿死鬼托生的。 我看了看祝小希的姿势,也俯下身靠着台球案子,重新在手指上架起球杆的前面,为了瞄准儿,我还有意无意的闭上眼睛。 第四章流心念4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到那个下雨的夜里,窗外斜着飘散的雨丝打在台球室外面的窗户玻璃上,要好久才会听到沙沙的声音。空旷的台球室里,左手靠着我的肩头,握住球杆后柄上我的手,低声在我的耳边说“打”! 我想起左手发烧的那个晚上,方小刀背对着找感冒药,黑暗的卧室中,左手握住我的手腕,被湿毛巾包裹的冰块儿化了,滴滴答答的,水滴都滴在左手黑色的衬衫上。我甩不开左手有力的手,我用另外一只手,一根一根的掰着左手的手指,掰到最后一根手指,左手的手臂突然就没有了力气,慢慢的垂到了床上。 “十八,打啊?”祝小希用球杆敲着案子,我舔了下嘴唇,对着白色的底球,准备出杆,突然,我眼前的白球被人拿走了。我抬头,看见4暮笑的邪邪的表情,祝小希和杜小兮笑着立在旁边。 “我说在舞厅和录像厅没有看到你,你跑这儿玩儿台球了?”4暮颠了颠手里的白色地球,看着祝小希笑:“谈点儿工作,你们先去那边玩儿。” 祝小希有点儿恭敬的把手里的球杆递给4暮,朝我挤挤眼睛:“十八,我们先去那边了。” “什么事儿?”我不满的看着4暮。 4暮把手里的地球摆在球案中间的位置,吊儿郎当的看着我:“你刚才脸红什么?想男人了?” 我冷冷的瞪着4暮:“你到底有事儿没事儿?” “有事儿,当然有事儿了。”4暮瞄准了一下,出杆,清脆的撞击声,然后彩球准确进入球袋“学生会换届选举,你有合适的人选没有?” 我心不在焉的看着别处:“丁小飞。” “他不行。”4暮用球杆点着球案:“丁小飞心机太重了。” 我嗤笑:“你心机更重。” “可是我会藏,丁小飞会吗?”4暮靠着球案,笑着朝远处的一个什么人招了下手。 我被4暮抢白的没有话说,4暮没有说错,他是比学生会的任何一个人都会藏住自己的心思。 “知道男人为什么会喜欢打台球吗?”4暮慢慢俯身靠在台球案上,慢慢的瞄准了一个蓝色的球,抬眼看我,不正经的笑。 我没搭理4暮,4暮突然出杆,白色的底球撞击到蓝色球上,发出清脆的撞击,然后蓝色的球慢慢进了球袋,4暮惬意的俯在球案上,白色的衬衫领口能看到4暮养尊处优的肤色,我厌恶的别开眼神。 “当白色的底球撞击彩球的时候,那个声音,哇噢够爽,然后你会看到彩球准确无误的进入球袋,当男人的,这个时候的感觉,嗯,非常的”4暮突然换了一种压抑的有点儿嘶哑的语调儿,声音低低的,4暮眯着眼睛看我:“我女朋友最喜欢我用这种声音说话,每次我一这样说话,她就” “下流!”我扔了手里的球杆,反感的看了4暮一眼,转身离开。 “哎,我不过是在说打台球。”4暮的声音充满了幸灾乐祸:“你干嘛想的那么下流?” 然后,我病了,没发烧,但一直咳嗽,脸色潮红,嗓子肿了,说话的声音也变了,小诺说这叫秋季病毒性感冒,发烧反而还好点儿,越是不发烧的感冒,就越是后遗症多多。 “还是吃点儿药吧?要不去医务室看看?”上中级会计,欧阳担心的看着我。 我摇头,感觉昏昏沉沉的:“过两天就好了。” “那你趴到桌子上睡会儿吧,笔记我帮你抄。”欧阳脱下外面的运动衣,搭在我身上:“睡会儿吧,秋天干燥,容易感冒,以前就听左手和方小刀老说你不懂照顾自己,女生在外面” 我慢慢趴在课桌上,身上披着的欧阳的运动衫,有着淡淡的薄荷味道,很清凉,却不陌生,就象多少年前,年少时光里曾经暗恋过的男孩子留在我记忆深处的影像的,淡淡的,却多少年都没有办法忘记。我枕着自己的胳膊慢慢的睡去,刚开始还能听到欧阳的圆珠笔在笔记本上滑过沙沙的声音,一种很让人有安全感的声音。 等我睁开眼,怀孕的会计老师已经在黑板上写满了公式和例子,我转脸,欧阳看着我笑:“醒了?好点儿没有?” “好多了。”我拿下身上披着的欧阳的运动衫外衣,还给欧阳:“谢谢。” 欧阳笑着把运动衫塞给我:“谢什么谢?先穿着,睡醒了更容易感冒,还有啊,回宿舍记得喝水,吃流食吃清淡的,烫的、辣的都不能吃” 欧阳的关切让我有很熟悉的感觉,可惜那些感觉随着时间的流散,慢慢都消失了,象一场空梦。所以人家会说,爱情过去了,然后留在身体里的,就都是病了。 我看见前排的小诺和许小坏鬼鬼祟祟的回头,看着我和欧阳。 我披着欧阳的运动衫,小诺帮我拿着教科书,不停的唠叨:“早说过你了,你听吗?” 拐过男生宿舍楼门口,我看到了左手,左手穿着深色的运动衫,手里托着篮球,后面跟着方小刀,还有几个男生,应该是去打篮球。左手冷淡的看了我一眼,眼神落在我身上披着的运动衫上。 方小刀刚想说话,左手冷冷的看了方小刀一眼:“走了。” “哼,还朋友呢,十八病了问都不问”小诺气鼓鼓的,我忍着咳嗽,拽着小诺绕开左手和方小刀,我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哑:“走了。” 左手冷淡的看着我:“感冒了?你自己都多大了?都不会照顾自己吗?” “哎,你这是问候还是数落?”小诺叉着腰,胳膊下的教科书噼里啪啦的掉到了地上“还不如上会计课的那小子,人家至少还懂借十八一件衣服穿” 左手的喉结动了一下,冷冰冰的:“他借十八衣服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左手扔了手里的篮球,怒气冲冲的走了。 “火气越来越大,不知道许小坏喜欢他什么?”小诺弯腰开始捡地上的教科书。 我感冒加重了,我们班级也出事儿,班上男生跟别的专业打群架,打的很厉害,参与大打架的人竟然十几个?我们班级参与打架的刚好是一个宿舍6个人,是学校最头痛的贫困生宿舍,拖欠学费是一方面,主要是平时惹事儿多。 我去教务处的时候,看到教务处站了两大排,保卫科科长和4暮都在,还有几个保安,参与打仗的另外专业的班长也在。 寝室长小裴鼻子上塞着卫生纸,脸也划破了,表情还有点儿满不在乎。另外的专业是成教学院的学生,一个个也是不忿的表情,瞪着小裴等人。 “说吧,班长都到了,到底怎么回事儿?”教务处长背着手,来来回回的走着。 谁都不说话,参与打仗的学生低着头。 4暮突然对着我耳朵小声说:“你脸怎么那么红?跟发情似的” 我咳嗽了一下,恨恨的瞪着4暮,我很想掐死这个混蛋,4暮扁扁嘴,坏笑。 “现在怎么都不说话了?打架的架势都哪儿去了?”教务处长的火气上来了。 成教学院有个矮个子的男生抬头看看教务处长,欲言又止。 教务处长注意到那个男生,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你想说什么?说吧。” “不公平,学校就是不公平”那个男生憋了好一会儿,终于说话。 教务处长看着那个男生:“怎么不公平了?你说说吧。” “他们凭什么跟我们说那样的话?揍他们活该!”男生瞪着小裴:“他们说,统招是国家统一招生的,成教学院是学校自己扩招的,还说什么统招学生的毕业证书有国家教育部的钢印,我们的毕业证只有咱们学校自己的公章,这根本不公平吗?凭什么他们的毕业证书上有钢印” 成教学院的学生们都开始瞪眼,教务处长盯着理直气壮的男生:“那你高考的时候怎么不多考20分?你要是多考了20分学费还少呢。” 男生喘着粗气,没吭声,小裴得意洋洋的,好像教务处长帮着他说了话。 教务处长慢慢走到小裴面前,眼神凛冽:“就算你的毕业证是国家教委盖了钢印的,你觉得那个毕业证对你有用吗?你学费不交,喝酒打架,哪一样少了你了?瞪什么眼瞪眼,不服气是不是?” 教务处长走到办公室中央,沉着脸:“我告诉你们,当学生就要有当学生的样子,什么统招什么成教?拿出成绩才是关键,只要有考试就要有竞争,有竞争就要有区别,什么时候都一样,不服气就在分数上较量,英语过级一样的考,教材都一样!” 大家都低着头,没有人吭声,教务处长提高了声音:“统统回去给我写检查!以后谁再敢说统招说成教的,全校通报处分!听见没有?班长回去把每个学生的检查都给我落实了,不诚恳的重写的,不能低于3000字!” 我在教务处做完了登记,和4暮一起出去,之前跟教务处长说不公平的学生竟然还在教务处办公室门外站着,看见我和4暮,有些激动,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我知道你们是学生会的,我想把事情说清楚。”男生表情着急了。 我有些奇怪:“你刚才不是都说清楚了吗?” “不是。”男生紧张的看着4暮:“其实是这样的,我想跟你们说清楚,成教学院的学生是指那些工作以后重新又回来学校读书的,我们不是的,我们就是高中生啊,高考的时候,只是没有达到国家统招的分数线,我们不是成教学生” “这些不重要的。”我尽量想让男生平静。 男生反而更加生气:“当然重要了!怎么会不重要,我们怎么可能是成人招生呢?我们就是高中生考上来的,你听不懂我说话吗?” 4暮盯着男生:“教务处长不是说了吗,你当初为什么不多考20分呢?有考试有竞争就要有差别,到底是谁不懂?” “反正,反正我们不是成人班的学生,我们和他们不一样”男生表情非常不服气。 4暮嗤笑:“人家成人班的学生还没打架呢,你们以为你们自己比谁好是不是?你们比谁好了?” 男生一时语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气呼呼的转身走了。 我喝了三天止咳露,也吃了消炎药,就差没天天赖在医务室了,可是嗓子还是很疼,说话声音也嘶哑了,脸色更加不好看。周二上午没课,还能抢在打饭大军前面冲进食堂,对昏昏沉沉的我来说是天大的幸运了。 我坐在就餐区小口的吃着饭菜,听见有人喊我名字,抬头,看见欧阳端着饭盒朝我走过来。欧阳关切的看着我:“好点儿没有?” 我苦笑着摇头:“终于知道病毒性感冒和普通感冒的区别了。” “那你还吃辣的?”欧阳惊讶的看着我饭盒里的菜:“要吃清淡的才行,我们换下” 我按住饭盒摇头,有些尴尬,感觉上只有关系很亲密的朋友之间才会换着饭菜吃。 “我刚买的,还没有吃呢。”欧阳露着小虎牙笑笑:“而且你的菜比我贵的,你不会占什么便宜的” 我也笑:“不要了,不太习惯,我已经吃过了,免得把感冒传给你”欧阳正要拿走我的菜,方小刀端着超大的不锈钢饭盒不客气的坐到我身边:“这么亲密?你们俩不会是合在一起吃饭吧?要吃大家一起吃啊,四个人四样菜呢,左手左手,这边” 欧阳的脸红了,我的脸本来就红,我低着头没说话。左手冷淡的坐到我对面,转头看看欧阳:“过来了?” 欧阳恩了一声,非常小口的吃着饭,我忍着咳嗽站起身:“你们慢慢吃,我回宿舍,感冒容易传染的”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坐下吃饭!”方小刀一把按住我,我手里的饭盒差点儿掉出去。 左手看了我一眼,语气淡淡的:“还没好吗?” 我含糊了一声,欧阳的表情越来越不自然,飞快的看了我一眼:“我,先走,下午的课还没准备呢,你们慢慢吃” 说完,欧阳端着饭盒走了,方小刀看着欧阳的背影嘟念了一句:“肯定是故意的,哼!我去买饮料。” 我搅着饭盒里的饭菜,一点儿胃口都没有,我的眼角看见左手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搅着饭盒里的饭菜。我因为要忍着咳嗽,脸憋得红红的,我自己都能感觉出来。 “这个拿回去吧,才没戴几天就生病了?你以为你运气很好是不是?”左手的表情开始不自然,把桃木手链推到我面前。 我端着饭盒站起身,冷淡的看着左手:“不用了。” “本来就是没用的东西,你不要就算了,谁爱要谁拿走。”左手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拿起饭盒转身就走。 我一愣,左手已经快走到食堂门口,我犹豫了一下,看着餐桌上的桃木手链,还是走回去拿了起来。我转身找左手,发现左手在食堂门口回头小心的看我,看我看他,左手飞快跑开了。 方小刀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整理售出的音乐会票。 北京音乐厅在我们学校开设了专门的售票点,每周都有高雅的音乐会演奏,在新生还没有报道之前,卖出的票数量极其惨淡,新生报道后,需求量突然上升,跟音乐厅负责人登记的时候,人家一个劲儿的说:“呀,你们学校的学生都好高雅。” 学校会从售出的票价格中抽取一点不太多的代理费,音乐厅为了和学生会搞好关系,通常在每场音乐会即将停止售票前一两天,会把一些位置一般的票赠送给学生会主席团三五张票。估计那个意思就是大家辛苦了,去音乐厅里找个还算舒服的地儿睡会儿觉吧,还有小夜曲啥的,这个觉怎么着也算睡的高雅些。 我不咸不淡的看着方小刀欲言又止的样子:“又怎么了?你想买音乐会的票?” “我对那玩意儿没兴趣,音乐会不就是几个长脖子的女生往天花板的方向抻着脖子,然后唱,奥哦奥哦奥哦奥哦”方小刀摆出一副长女高音的样子,奥哦了两句,差点儿喘不上来气儿。 我忍着咳嗽,嗤笑:“歇菜吧你,找我什么事儿?” “还生左手的气?”方小刀小心的坐到我身边,把一盒东西塞给我。 是一盒感冒药,我吸溜了一下鼻子:“我哪儿有。” 方小刀用肩膀撞了我一下,我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去,方小刀赶紧拽住我,笑:“别气了,左手就是不会说话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看了一眼方小刀,没有说话。 “他只会做事儿不会说话。”方小刀把感冒药塞给我“拿着吧,大家兄弟一场,你别这么小气啊?难道你指望左手跟你说,多喝水啊多穿衣服啊多注意休息啊,可能吗?他又不是有情趣的人,他只会板着脸怪你为什么不注意点儿,感冒药明明是他给你买的,可是呢,下次你见到他后,他肯定会说,这个药是给死胖子买的,谁知道他一个夏天都没感冒,留着没用,刚好你感冒了,所以给你用了,你要是不用,那就扔了好了,反正也快要过期了” 方小刀瞪着我:“我说十八,我怎么那么倒霉啊?啥东西都是打着给我的旗号买的,我连毛儿都没摸到。” 我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方小刀也咧嘴嘿嘿笑:“笑了?笑了就当你没事儿了。” 方小刀刚想说什么,4暮推门进来,方小刀扁扁嘴看着我:“先走了,改天说。” “打个招呼不会啊?”4暮看着方小刀的背影,有些不满。 我把音乐厅的票递给4暮:“哎,你的。” 4暮接过音乐会的票看了看,随手甩给我:“票送你了,我周末约了人去我哥房子,音乐会去不了。” “给我?你有什么企图?”我警惕的盯着4暮。 4暮眯着眼睛看着我,流氓的笑:“我靠,你不会因为一张50块钱的音乐会票就跟我发生点儿关系吧?那先攒着吧,说不定攒多点儿钱,还值得跟你发生点儿关系” “你会不会说点儿人话?”我恼火的瞪着4暮。 4暮坐到桌子沿儿上,一脸的无辜:“会,当然会啊,但这需要你先用人话来开头啊?你上来就说让人想入非非的话,我要是不顺着往下说,我还是男人吗” “校团委和院团委这次是不是也跟着学生会换届一样换?”我打断4暮,我想起祝小希。 “差不多前后时间吧,不过咱们学校有规定,不能跨任,进了学生会就不能进团委”4暮说着说着,突然盯着我:“你有合适的人?还是想推荐别人?” 我抓起桌子上的音乐会票,瞪了4暮一眼:“不用你管!” 阿瑟和小麦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楼下的公告栏贴告示,我把4暮不要的那张音乐会票,还有我的那张音乐会票统统贴到告示上,转让出售。两张票一共100元,我犹豫了大半天,写上转让的价格80元,后来想想好像有点儿贵了,又改成70元,看着70元我又有点儿不甘心,再次改回80元,我想如果过了一天没有人买,那就改成70元。 “什么?”我差点儿被咖啡呛到,不相信的看着阿瑟和小麦:“你们俩?就为这事儿?” 小麦还有点儿不乐意:“这事儿还小吗?这是面子问题。” 阿瑟大爷似的点头:“没错儿,就是面子问题,你帮不帮忙吧?” 我做梦都没想到阿瑟和小麦来找我的原因是,这两个大爷竟然看上了学生月票!说是他们公司上班的毕业生都有学生月票,每个月才10元,每天上了公交车随便朝售票员晃晃就行了,阿瑟觉得那种感觉超爽。 “阿瑟,学生月票便宜是便宜,可是你和小麦,就你俩能去挤公交车?你俩坐过公交车吗?”我睁大了眼睛,打量着阿瑟和小麦:“你俩这次怎么来的?” 小麦眼睛睁的比我还大:“打车,然后坐地铁,再打车” 我拍了小麦脑袋一下:“就是啊,你根本用不着公交月票好不好?” “那是因为没有,要是有了我们就不打车了。”小麦开始跟我较劲儿。 阿瑟喝了一口咖啡,嘿嘿笑:“行了,你就给我俩一人搞一个,就算不用,那出去随便在人眼前一晃,拍着胸脯跟人说,这是我们哥们儿帮搞的,那多有面子啊,我们有人罩着啊”我有点儿哭笑不得:“好,给你们办,真是的,抢什么不好?抢学生月票?” 小麦起身去洗手间,阿瑟用手里的咖啡杯碰碰我的杯子,笑:“有谈恋爱没有?” 我苦笑:“什么啊?这话应该我问你。” 阿瑟看着我的眼睛,我也看着阿瑟的眼睛,两个人都没说话。学校的咖啡厅在扩招之后,生意变得很好,所以拥挤的咖啡厅里,除了四处蔓延的浓郁的咖啡味道,还有喧闹。 爱情这个东西,爱一次就怕了;如果再爱一次就傻了,我虽然不聪明,但我还不想傻。 “走吧。”阿瑟看看表“去找左手和胖子喝酒去,我好久没有玩台球了。” 这个时候,我的呼机响了起来,阿瑟把手机递给我,皱眉:“谁这么没眼力价啊?” 我打过去,接电话的是男生,说是想买我转让的两张音乐会票,我有点儿兴奋,没想到生意会这么好做?80块钱这么容易就到手了? “你先去找左手和方小刀,我一会儿去烧烤店找你们,我,我发财了”我慌里慌张的把手机塞给阿瑟,转头就往咖啡厅外面跑。 我听见阿瑟在我身后嚷:“哎!你小子发哪门子暗财?连你哥们儿都不要了!” 我气喘吁吁的跑回女生楼,才知道买我转让的两张音乐会票的其实是路芳菲和张云刚,我有点儿后悔,要知道这个票这么好卖,我干嘛打折卖啊?原价出售不就好了吗? “十八,你怎么把音乐会的票卖了?”路芳菲眨巴挽着张云刚的手臂看着我笑。 “本来是要去看的,刚好这个周末有事儿,所以只好忍痛转让了。”我眼巴巴的看着张云刚递给我一百元,然后我还得找给人家20元,说实话,我真的是忍痛转让,本来就该100块卖,我用手捻了20元好几下,生怕找钱找多了。 路芳菲拢着头发,笑嘻嘻的看我:“上次,你给我介绍的那两个人不是咱们学校的吗?” “你说李遥和曲莫浮?”我恍然大悟:“他们是师大的” 张云刚叼着墨镜的腿儿,收好钱和票:“谁啊?” “谁都不是,走啦,十八。”路芳菲拽着张云刚的手臂,朝我摆摆手。 我去到烧烤店,阿瑟和左手聊的还不错,方小刀笑的嘴都有点儿歪了, 我还没坐稳当儿,阿瑟就拉下脸:“小麦,搜身,搜十八的身,看这小子赚了多少钱?竟然把咱俩扔在咖啡厅,自己跑的兔子似的” 小麦幸灾乐祸的笑,竟然真的开始翻我的口袋,我一直都想不到小麦竟然有那么的力气,竟然把我牛仔裤两个口袋里的东西都给翻出来了! “30,45,80,130?呀!”阿瑟睁大了眼睛:“十八,你竟然为了这么点儿钱就把我扔在咖啡厅了?你还想不想活了?” 我小口的喝着啤酒,没敢吭声。 “秦谁无梦谬?”可能是喝了酒,左手竟然兴致很高的念着我口袋中翻出来的一张纸片,左手疑惑的看着我:“秦谁无梦谬?今影花闹什么意思?” 我嘴里的啤酒一点儿都没糟蹋,非常厚道的喷了方小刀一身,我忍不住笑出声,左手愣愣的看着我。 “你说的什么啊?”阿瑟皱着眉头,抢过纸片:“秦谁无梦谬?什么啊?老兄,你有点儿文化好不好?这是‘秦淮无梦寥,钤(qian)影花闹’好不好?合李遥兄江南曲” 阿瑟、方小刀和小麦都笑了,左手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我忍住笑,抢过那张纸片装到口袋里。 我开始打圆场:“我写的有些草了,是我笔法的问题。” 阿瑟竟然还有些意犹未尽,搂着左手的肩膀笑:“你太有才了,秦谁无梦谬” 方小刀本来脸就憋通红,阿瑟一这么说,方小刀扑哧笑出声,左手的脸色和表情都难看到极点。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啤酒,因为阿瑟怪罪我为了两张音乐会的票,就把他和小麦甩在咖啡厅,所以他要罚我喝酒,我知道这是阿瑟的借口,阿瑟不过是想找借口跟我喝酒而已。 那天晚上,左手也喝了很多啤酒,左手喝的闷闷的,我知道左手闷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读错了我写的诗词。不知道那些诗词的意思是一回事儿,如果连字都读错,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阿瑟架着左手去台球室的时候,左手的很多动作都有些僵硬了。 小麦喝了点儿啤酒,醉的不省人事,睡在另一边的沙发椅上。 台球室人不是很多,阿瑟和左手打台球的时候,我就仰靠在球案旁边的沙发椅子上躺着,感觉灯光摇来摇去的,我眼前模模糊糊的,能清晰的听见球杆撞击台球发出的声音。我看见阿瑟叼着烟,台球杆在阿瑟的手里转着,每个动作都那么帅气。 方小刀拽了把椅子,坐到我身边,含含糊糊的说:“十八,你觉得左手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有点儿听不清方小刀的声音,我仰靠在沙发椅上,台球室的灯光晃的人心慌。 左手的衬衫敞开着,牛仔裤的皮带刚好卡住了衬衫的一个下摆,左手俯身靠在球案上,架起手指,另一只手滑着球杆,我能看见左手散落的衬衫下棕色的肩膀。左手的眼神从球案上飘起来,晃晃悠悠的看着我的方向。 我借着醉意,也看向左手,我听得见自己呼吸的声音,象是跑完了800米。 我可以和阿瑟称兄道弟,我可以毫无顾忌的看向阿瑟的眼睛,小麦说上来翻我牛仔裤的口袋就翻个底儿朝天; 我可以和李遥和诗词,从诗经谈到山海经,从唐诗宋词说到上下五千年; 就算之前曾经失败了那份儿爱情,毕竟有让我无畏无惧靠近的理由。 左手在台上抱着吉他唱歌的时候,是大家眼中唯一的发光体,可是当左手不唱歌的时候,他就把别人都当成了发光体,他自己就给那些发光体淹没了。 那么,我和左手可以做什么?我这样想着想着,就开始心酸起来。 左手的眼神,从我身上滑到球杆上,滑动了好几下手里的球杆,始终没有下去手,阿瑟吐了一口烟,说:“你还打不打了?” “我来我来。”方小刀肥胖的身体从我身边弹了出去,跑过去拿走左手手里的球杆,开始和阿瑟比划:“哎,我当年全垒打的” 阿瑟啪的给了方小刀脑袋一巴掌:“靠!全垒打是棒球好不好?你糊弄谁?” 左手低着头,坐到我身边方小刀刚才坐着的椅子上,我转头看着窗户外面,听见有打火机的声音,打开,又合上。 “十八。”左手有些异样的声音。 我装着漫不经心的转过头,左手涨红了脸:“‘秦淮无梦寥’,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时候看着你,我会想到家人。”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跟左手说。 左手愣愣的看了我好几秒钟,慢慢站起身,朝阿瑟和方小刀的球案走了过去,左手倚靠着台球案子,背对着我,好久。 回到宿舍,我怎么都睡不着,许小坏做着面膜,含糊不清的问我:“阿瑟来了?” “恩。”我心不在焉:“非让我帮办学生月票,说是在外面甩给别人看的时候,有面子。” 许小坏转脸看着我:“你们,找左手喝酒了?” “恩。”我看着上铺粗糙的床板。 我想起曲莫浮,如果他在,是不是可以问个字? 我腾的从床上坐起来,差点儿撞到床栏杆。我抓起电话,拨打李遥宿舍的号码,许小坏诧异的看着我,好一会儿电话才通。 “我找李遥。”我对着电话说。 “十八吧?”电话里有声音传过来“我是曲莫浮,书法协会晚上有活动,李遥还没回来。” 我对着电话沉默了好几秒钟,我没敢告诉曲莫浮,其实我真正想找的是他。 “有什么事儿我可以转告。”曲莫浮生声音在电话中有些飘渺。 我松了一口气:“我想让你帮我测个字。” “好。”曲莫浮好像笑了一下。 “明月的‘明’。”我对着话筒说,许小坏从床上坐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我犹豫了一下,接着对着话筒说:“就测,眼下的事情” 曲莫浮恩了一声:“稍等。” 许小坏慢慢的从脸上揭下面膜纸,漫不经心的看着我:“什么眼下的事情啊?是工作?还是爱情?你总的告诉人家吧?” “十八。”曲莫浮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对于‘明’字感觉不是很好,不过这个字是吉字,所以问题不大。” 我恩了一声,许小坏的眼神停留在我的表情上。 曲莫浮停顿了一下:“‘明’字小篆从月囧,是月光照亮窗户的意思。但是比之白天,显然不够明亮。所以我觉得你说这个字的那段时间应该是略暧昧模糊的状态,事情处在一个胶着难以推进的状态,但是又给你希望,明者盟也,故需要达成同盟才有进展” “你知道我想测什么吗?”我忽然很想问曲莫浮到底知不知道我想测什么。 电话里传来曲莫浮的笑声,不大“你不过是想求个明白而已。‘明’字从水,春季凶,夏季小吉,秋季大吉。冬季继续持续。” “你不想问我点儿什么吗?”我对着话筒试探性的问曲莫浮。 曲莫浮的笑声从电话里传了过来:“我现在问你有用吗?” “十八,运气怎么样?”许小坏开始做脸部按摩,眼角看向我。 我用手盖住话筒,看着许小坏笑:“还不错,说是过段时间能找到合适的工作。” 九月下旬,下午的太阳懒洋洋的,光线射进综合教室,有一丝慵懒,是适合睡午觉的最好时光。我俯在课桌上,枕着崭新的中级会计课本,朦朦胧胧的睡着,我听见有圆珠笔在我旁边沙沙的响着,还有一种淡淡的薄荷的味道。薄荷的感觉让我想起小时候大人往衣柜角落里放的樟脑球,白白胖胖的,看着象糖果。 欧阳一边往笔记本上抄写着,一边小声的重复着会计老师说着的公式,欧阳的手边,还放着一本厚厚的英语单词书。 “睡醒了?”欧阳看着我,黑框眼镜下是安静的笑容:“方小刀说你是财迷,那你为什么会不喜欢学会计?这门课理财很管用的” 我伸了个懒腰:“你到底从方小刀和左手哪儿听了多少关于我的事儿?” “很多啊,我听了将近一年多,都要背下来了”欧阳说着说着,搅着手指头笑笑,突然不说了。 “你,用香水吗?”我始终能闻到欧阳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道,太好奇了。 欧阳把手伸向背包,朝我笑:“把手伸出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疑惑的伸出手,欧阳从背包里拿出来一个小小的蓝色的瓶子,瓶子里的液体也是蓝色的,象海洋的颜色。欧阳打开盖子,我看见蓝色小瓶子口的圆形滚珠,欧阳把小瓶子倒过来,在我的手背儿上轻轻的滚动着,我的手背儿凉凉的,有温润的感觉。 “是fa的走珠香,薄荷味道的,去汗,我喜欢玩篮球,总出汗。”欧阳拿走蓝色的瓶子,朝我笑笑:“闻闻味道,是不是很清凉?” 我把手背儿靠近鼻子,淡淡的薄荷味道沁入肺腑。午后的阳光洒在欧阳淡蓝色的运动衫上,欧阳笑的时候,小虎牙就开始若隐若现。 “给。”欧阳递给我两个桔子,小声笑:“我阿姨给我买了好多,宿舍里都分到了还剩下好多呢,以后我每次带几个,我们上课吃好了,可以用挡住,老师看不见就不算不尊重她哈”欧阳笑的跟他的年龄有些不相称,我看见小诺抻着脖子回头看我,我赶紧把桔子拿到下面,慢慢剥了起来。高中的时候我们有时候会这样做,剥了桔子,用教科书挡着吃,眼睛极其认真的看着讲台上老师讲课,本来以为天衣无缝了,谁知道讲台上的老师突然说“哪来的桔子味儿”?然后,大家就互相看,眼神都非常极其无辜。 怀孕的会计老师不会发现这个,综合教室太大了,3个专业6个班级上课,还要用到投影仪和扩音耳麦,那么大的空间,就算有桔子的味道,也都会给稀释了。欧阳正在认认真真的剥着脖子瓣儿上白丝,我看着手里的桔子皮,想起小时候的游戏。 “欧阳。”我靠近欧阳。 欧阳抬头看我:“恩呀!” 欧阳抬头看我的一瞬间,我把准备好的桔子皮往欧阳的眼前一挤,我甚至能看到橘子皮里迸射出来的雾气,这也是我们小时候常玩儿的把戏。欧阳一只手揉着闭上的眼睛,另一只手胡乱的抓着,抓住了我捏着橘子皮的手。 “呀,你太坏了”欧阳勉强睁开眼睛。 我想起小时候这么玩儿的时候,然后开始笑,欧阳也笑了。等到欧阳不笑了,才发现还握着我捏着橘子皮的手,我若无其事的晃晃捏着橘子皮的手,欧阳慌忙松开手,表情开始不自在。 晚上学生会巡查活动中心和舞厅,在舞厅炫彩的灯光中,我看到祝小希和杜小兮在跳舞,祝小希也看到我了,跑过来拽我,非要我跟着她一起跳。我跌跌撞撞的被祝小希拽到舞厅中央。 “十八,现在大学生都要求‘五会’,你是学生会的干嘛不带头啊?”在嘈杂的音乐中,祝小希对着我耳朵喊着。 我不解的看着祝小希:“舞会?什么舞会?” “会英语、会计算机、会跳舞、会开车”祝小希兴致勃勃的朝我嚷。 我看见舞厅中间,路芳菲和张云刚娴熟的身影,在音乐的节奏下,两个人的配合无可挑剔,很优美,路芳菲笑的很妩媚。 我贴着祝小希的耳朵说:“我已经跟院团委推荐了” 祝小希的表情淹没在舞厅闪闪烁烁的灯光中,好一会儿,祝小希对着我的而过说:“十八,别麻烦了,我不想让你为难。” “没什么为难的啊?我只是跟熟悉的老师说了一下而已,院团委不象学生会还得竞选,你跟着进去慢慢熟悉一些常规的工作就好”我感觉在舞厅里跟祝小希说话像是在吵架,只好拖着祝小希到舞厅的角落说。 祝小希用力握着我的手摇晃着:“不管怎样都谢谢你,十八,你千万别为难,我爸想的都是老套的思想,我自己不怎么介意的,反正毕业也不是找不到工作” 路芳菲拖着张云刚从舞厅中央跑了出来,路芳菲穿着白色的蕾丝花边衬衫,很可爱,束腰的长裙更显得她的个子高高的,张云刚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两个人配在一起,非常的协调。 “十八十八,他们是一个班的,听说他们都住在一起了呢。”祝小希非常小声的说:“那个女生宿舍就在我们宿舍旁边,听说她男朋友家挺有钱的,在市内买了房子,她已经和她男朋友住到一起了,学校都不管吗?成人班的学生好复杂” 祝小希的表情充满了好奇,路芳菲也看见我了,一边笑一边朝我摆手,我看见徐娜从远处跑过来,徐娜化了很浓的妆,我差点儿没认出来,徐娜长的也算漂亮,但个子和气质跟路芳菲比起来,感觉上差很多。 徐娜摇晃着路芳菲的手臂,然后又去摇晃张云刚的胳膊,过了一会儿,我看见徐娜拖着张云刚的胳膊进了舞厅中央,路芳菲叉着腰,靠着舞厅角落的柱子,往舞厅中间看着。 我下楼的时候,撞见背着电吉他的索多多和左手,左手的黑色衬衫有些皱皱巴巴的,我点了下头。 “走这么早?不听我们唱歌了?”索多多斜睨着我,错身的时候,索多多故意用肩膀撞了我一下,我笑笑没说话。 左手看了我一眼,低着头,背着吉他跟在索多多后面,左手走的很慢。我下到楼梯的最后一阶,回头,刚好看见左手转过拐角的背影,我心里突然有些难过。 我出了舞厅,去了学校的超市,我在超市里游移不定的转了好一会儿,拿了两罐儿啤酒,重新回到喧闹嘈杂的舞厅,索多多和左手正在台上演唱,闪烁不定的舞台灯光里,能看到左手酷酷的身影,电吉他的声音盖过了歌声。 我悄悄走到后台,把带着寒气的两罐儿冰镇啤酒放到左手的电吉他盒子里。 祝小希给我介绍的初中生家教,初中生叫小童,他妈妈是个非常能干的个体户,他爸爸在一次打架中折了一条腿,从腿折了之后小童的爸爸就没有干过一天的活儿。我始终觉得小童挺可怜的,虽然他自己满不在乎。 我第一次去给小童家教,小童爸爸喝的醉醺醺的上下打量了我好一会儿,哼:“好好教我儿子,不然老子一分钱都不给你,听见没有?” 我一声都不敢吭,小童爸爸瘸着腿从我身边一步三摇的晃了过去。 “别听我爸的,我们家赚钱的不是他,是我妈。”小童对着他爸的背影满不在乎的说着。 我心有余悸的坐到小童身边,才发现小童有些鼻青眼肿,校服的领口还有一些血迹。 “你,你跟别人打架了?”我瞪着小童:“小小年纪,怎么可以跟人打架?” 小童没有什么表情的揉揉额头上的创可贴:“是我爸打得。” “你爸干嘛打你啊?”我更吃惊了“你是不是在外面惹祸了?” 小童朝我眨巴着眼睛,好像挨打的那个不是他:“不是,我妈要跟我爸离婚,我爸问我他们要是离婚了,我跟谁,我说我跟我妈,他火了,说是我要绝他们家的后,让他没面子,所以把我揍了一顿” 这是我第一次给小童家教的所有印象。 我第二次给小童家教,小童妈妈拎着炒菜的锅铲子在门厅破口大骂,小童妈妈身上的衣服被撕破了,小童妈妈骂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天老爷拐着弯儿打雷劈不死的那个瘸腿的”而且小童妈妈是一口气说好几遍的那种,我听的一愣一愣的。小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玩着掌上游戏机,还是鼻青眼肿的,小童的胳膊上也淤青了,我当时就吓坏了,我第一个反映就是要报警。 小童妈妈等我进门了,才停住,扔了炒菜的铲子,黑着脸说:“小童,跟老师好好学习,将来考大学,你一定要有出息,我去市场了。” 小童恩了一声,接着玩儿手中的游戏机,等小童妈妈走了,我才心有余悸的坐到小童身边:“你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我爸揍得。”小童的眼睛盯着游戏机。 我疑惑不解:“为什么打你啊?” “我爸问我,如果我妈跟他离婚,问我跟谁,我说跟他,然后就挨揍了。”小童抹了下鼻子下面有些干了的血渍。 这次轮到我瞪大眼睛了:“什么?上次你说跟你妈你爸揍你,这次你说跟他,他干嘛还打你?没道理啊?” “我爸说上次他喝了酒,光知道要面子了,这次我说跟他,他说我长这么大四五六掰不开,要是我不跟我妈,我妈赚的那些钱肯定都给别的男人花了”小童的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急促的打着手里的游戏机:“通关了通关了” 现在说来,小童和他妈妈遭受的属于家庭暴力,但即便是现在,也不是所有的家庭暴力都得到了伸张和法律的保护。我没什么心情的翻着教科书,给小童补习,我心里没有什么底儿,最担心的,是我能不能拿到补习费,要是小童爸爸死死的盯着我,手里再拿一块板砖,我估计我都得把我口袋里的零零碎碎的钱都给掏出来给他都有可能。其次,小童也没什么心思学习,生活不是言情小说,言情小说中的家教老师都非常牛也非常拽,说把谁的成绩给补习成神舟五号就绝对完成任务,然后皆大欢喜,可是生活中故事就是这样,总有那些油盐不进的,比如小童,小童他爸爸那么打他,他说起来的时候都轻描淡写的,还有什么能让他感觉震撼呢? “小童,该补习了。”我感觉自己的声音象一根抻长了油条。 小童的兴奋点都在手里的游戏机上“老师,等我玩儿完通关再说。” 我浑浑噩噩回到学校的时候,都是傍晚了,我去快餐厅吃饭,刚好看见左手和方小刀,左手背对着我,方小刀看见我就招手:“十八,这儿!” 叫了一份米线,拖着疲惫不堪的腿坐了过去,左手看我一眼没说话,方小刀的情绪有些甲亢。 “5块钱买只小兔子,划算不?”方小刀拍着我眼前的餐桌:“十八,你就说划算不划算吧?” 我有气无力的看着方小刀:“又不是我买的,我怎么知道划算不划算?” “我真秤了,那小兔子有8两呢,绝对划算,我们养着它,肥了大家一起吃”方小刀的眼睛里现在就闪着兔肉的光芒。 餐厅窗口有人喊:“两份肉炒饼,谁的?” 方小刀快速朝窗口走过去,左手低头看着餐桌,声音淡淡的:“我吉他盒子里的两罐儿啤酒是你放的吧?” “你怎么知道是我放的?”我准备赖账。 左手转脸看着我:“谁会像你那么小气?就给两罐儿啤酒的?” 左手看看我,我看看左右,然后两个人都别开脸,笑了。方小刀端着炒饼过来,刚想说话,左手皱了皱眉头:“别说你那兔子了。” 方小刀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了,欧阳条件也不差啊,好像没见他谈恋爱吧?”我看着米线的窗口,没话找话。 方小刀终于得了话题:“他毕业就要出国,怎么好意思祸害人家小女生啊?欧阳要想谈恋爱,还会剩下他吗?人家家里有钱,听说他爸爸是国外什么大学的一个教授,欧阳是独生子,学习好,英文超级棒,人长得又不赖,刚开学的时候就又女生给欧阳写情书呢” 我象听天书似的听着方小刀絮叨着,米线窗口喊了好几声我才回过神儿来,我匆匆忙忙的端了米线过来,左手用筷子扒拉着炒饼。 “十八,你没事儿打听欧阳干什么?”方小刀眯着眼睛盯着我。 我吃着米线,含糊的说:“一起上会计课随口问问” “呀,十八,你嘴好小哦”方小刀凑近我“嘴小好,嘴小好。” 我被米线烫了一下,推开方小刀:“你有病啊,离我远点儿,让不让人吃饭了?” 我吸溜了一大口米线,热热的辣辣的。 “男人嘴大哈(ha三声)四方,女人嘴大哈菜汤(ha三声),女人还是嘴小点儿好”方小刀油腔滑调儿“免得哈(ha三声)一辈子菜汤呢” 我没忍住,热热辣辣的米线卡住嗓子,终于笑喷了,左手看着我狼狈的样子,也笑了。 第五章离岸羁思1 离岸羁思 “十八,帅吧?他叫孙皓”祝小希指着前排的一个男生,小声问我。 我看见小诺不屑的看向我,只要看见祝小希和杜小兮往我身边凑,小诺就拖着许小坏走开,有时候宁肯去前排吃粉笔灰,我不知道小诺为什么不喜欢祝小希。 前排坐着的男生孙皓转头看向祝小希,杜小兮赶紧拍拍祝小希,压低声音:“小希小希,他回头看你了,他用眼神勾搭你了!” 祝小希朝孙皓眨巴了两下眼睛,孙皓红着脸转过头。 祝小希趴到桌子上,看着我笑:“院团委的老师找我了,刚好我在高中就递交过入党申请书,他说我是入党积极分子,这次,有门儿呢,我爸该高兴了” 祝小希的语气透着无比的兴奋,杜小兮表情失落:“你入党有戏了,我还没谱儿呢。” “傻瓜,我要进了院团委,肯定会帮你啊,你把你的成绩管好了就行了,放心吧。”祝小希拍了一下杜小兮的脑袋。 我咳嗽了一声:“小希,别搞小团体,学生会团委都忌讳这个,好好做好你的工作。” 祝小希飞快的转过头朝我笑:“放心吧,我怎么都不会丢你的脸的。” 路芳菲和徐娜惊天动地的战争,爆发在深夜,而且是熄灯之后,熄灯以后的夜里安安静静的,谁要是去水房,走在空旷的走廊里,拖鞋拖拉着水泥地的声音都能听的清清楚楚的。 就这样一个很多人都沉沉睡去的时刻,非常突然的,走廊里传来尖锐的女生谩骂的声音,然后是尖叫,然后是摔门的声音。 在黑暗中,我坐起来,听到咚的一声,然后接着又是咚的一声,小诺和许小坏气急败坏的声音,估计她俩都撞到床栏杆上了,我们匆匆忙忙穿了外衣,拉开门往走廊看。嗬,不看则已,长长的走廊,所有的宿舍门都给打开了,一多半的脑袋都露了出来,朝走廊看着,发现谩骂厮打的声音不是本楼层的。 然后大家趿拉着拖鞋,顺着声音找了过去,走到二楼,所有的人都傻了,我也傻了。 两个女生厮打在一起,睡衣外衣都撕破了,长长的头发遮盖住了脸,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夜半时分的谩骂传的好远,男生楼也开始老远的有人嚷嚷。楼道阿姨带着手电筒挤过来,我才回过神儿了,冲过去开始拉架,好家伙,我刚伸手拉了一下,手臂就被尖尖的之间挠了印子。 我也火了,使劲儿推开两个打架女生,高个子的女生竟然拽下来矮个子女生一缕头发,我打了寒颤。 “*****,下流?你们家下贱是不是祖传的啊?”高个子女生穿着粗气指着矮个子女生。 我终于看清,高个子女生是路芳菲,路芳菲的睡衣都破了,露出里面白皙的皮肤,路芳菲的眼睛好像哭过,肿肿的。矮个子女生是徐娜,徐娜的胳膊上、身上都被抓破了,徐娜显然在气势上不如路芳菲,半低着头,脸颊上全是指甲挠过的印子,有的地方都流血了。 “没你们什么事儿,都回去睡觉,都走都走”阿姨开始驱散看热闹的女生。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在我和阿姨遣散围观的女生群的时候,路芳菲给了徐娜一记响亮的耳光,徐娜往后退了两步,低着头捂着脸,依然没有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们俩到底为什么打架?总有个原因吧?”楼道阿姨头大的看看路芳菲,又看看徐娜,再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3点了。 路芳菲冷笑:“贱!你们问她啊?敢做为什么不敢当?说啊?” 徐娜低着头捂着脸,一声不吭,长长的头发遮住了整个脸。 楼道阿姨打着哈欠:“这一扩招,这一学生多了,什么事儿都来了,我这把老骨头也该退休了,孩子啊,你就是现在不说,明天去保卫处教务处的,你怎么着都得说吧?” 楼道阿姨指指路芳菲:“她不说你说吧。” “我干嘛要说?我丢不起那个人?她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路芳菲咄咄逼人。 我也迷惑不解了,不知道路芳菲和徐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楼道阿姨睡眼惺忪的:“你说你们,大半夜的,恩,那么多人都睡了,就因为你们两个,女生之间能有什么事儿?无非就是谁倒了谁的热水,谁用了谁的香皂哦,是不是她拿了你的钱什么的?这个习惯可不好,严重的话会被派出所传讯的,一个宿舍的,女孩子手长可不是好事儿” “她?她不仅是手长?贱到家了,我就没见过这么贱的人”路芳菲的火气还没有消下去。 楼道阿姨有些不高兴,看着路芳菲:“你说你一个学生家家的,张口闭口的,别说那么难听吗,大家都是同学” 路芳菲腾的站起身,柳叶眉倒竖,瞪着楼道阿姨:“要是有人睡了你男人,你会不会也这么心平气和的?” “你,你怎么说话呢?”楼道阿姨脸色煞白。 我想起去舞厅那天晚上,徐娜拽着张云刚的胳膊晃啊晃的,徐娜在舞厅霓彩的灯光下,画着浓妆的表情。 路芳菲和徐娜事情,让我一夜没睡好,上会计课的时候,可想而知,又是一堂安静的睡觉课,我的中级会计课本新的就像刚从书店买回来的一样。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点儿都不喜欢学习会计课,欧阳在我旁边,一边抄写着笔记,一边拿出一袋东西递给我。 我接过来,竟然是大白兔奶糖,我看着欧阳笑:“你怎么生活习惯象个女孩子?” “我阿姨家只有我表妹,可能觉得我表妹喜欢吃的东西,我就一定喜欢吃吧。”欧阳笑笑,欧阳的侧面看着象天然大理石的切割面,纹理清晰,质地细腻。 我想起来在商场,那些上等的翡翠玉石,隔着厚厚的玻璃罩儿,在柔美的灯光下,闪着抛光之后的晕儿,还有晶莹的光泽。 “干嘛这么看我?”欧阳转过脸看着我。 我拿了块奶糖,笑:“你是理科生,我想问你一下,花岗岩和大理石的成分都是什么啊?” “高中化学有学过啊?忘了吧?恩花岗岩的主要成分是石英、云母、长石三种矿物,石英就是二氧化硅,云母和长石都是复杂的硅酸盐。大理石吗,好像是指变质或沉积的碳酸盐岩类的岩石,其主要的化学成分是碳酸钙,大约占50%以上,还有碳酸镁、氧化钙、氧化锰及二回氧化硅等,不过大理石跟颜色也有关,有汉白玉什么的分法吧,化学老师是这么说的”欧阳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笑吟吟的看着我:“你上化学课又睡觉了吧?” 我有些发呆的看着怀孕的会计老师在投影仪下面写着一串又一串的公式“花岗岩和大理石都是石头,没想到成分上差了这么多” “十八,你在想什么?”欧阳转脸看着我,综合教室黯淡的灯光下,欧阳的眼神像是加了柔和光线的摄像机镜头,长长的焦距下面,是怎么看都清晰的画面。 我别开眼神,剥着大白兔奶糖的包装纸,笑:“蛮好吃的。” 路芳菲和徐娜,对打仗的原因只字不提,不管教务处和保卫科怎么问,徐娜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徐娜脸上被路芳菲挠的指甲印已经结疤了,看着让人眼晕。 路芳菲趾高气扬的,问来问去都是一句话:“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儿,你们管不着。” 教务处长火了,从新生开学以来,教务处长的火气就一直没怎么消停过。 “学校是什么地方?好啊,你们想打架就打架,想逃课就逃课?那你们还来读书干什么?干脆找个地方晒太阳好了?什么校规校纪都不用想,学校更省事儿啊?你以为我愿意板着脸站在这儿批评你们吗?” 路芳菲低着头不吭声。 教务处长沉着脸:“都回去写检查,每人记过一次。” 徐娜和路芳菲先后出了教务处的门,在出门口的时候,我看见路芳菲狠狠的推搡了一下徐娜,徐娜差点儿摔到。 “你们学生会也是,这么点儿事儿都处理不好吗?你们要用点儿心,不要让新生说你们就是个摆设,该拿出力度就得拿出力度来,是不是?”教务处长的炮火在转移,纪检部长偷偷用眼睛瞄着我和4暮。 傍晚去食堂打饭,我看见路芳菲一个拐进快餐厅,我心里动了一下,跟着路芳菲进了快餐厅,我想着能不能问问路芳菲,到底为什么事儿,和徐娜打的那么厉害,徐娜那张脸差点儿让路芳菲给毁容了。 路芳菲买了一个套餐,我刚想坐过去,听见我身后有人高声议论着。 “我早说过了,咱统招生和成人班的学生素质根本不一样,你看咱统招的学生,啥时候有过出格的事儿啊?”小裴欠揍的声音在我身后传了过来。 我回头看,小裴一边呼噜呼噜的吃着米线,一边鄙夷的看着背对着他的路芳菲:“咱们就算打架也就是随口吵吵,哪像某些人,一身的社会习气,象个泼妇似的,简直败坏我们学校的名声,以后啊,我们出了校门就得跟人家区分着说,我就说我们是统招” 正在吃饭的路芳菲,啪的把手里的筷子摔到餐桌上,转过身,看向小裴:“你说谁?你能不能闭上你那张破嘴?” “不做亏心事儿,干嘛怕别人说”小裴根本想不到路芳菲的战斗力。 路芳菲慢慢朝小裴走过去,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刚想说话权两句,路芳菲柳眉倒竖,推开我,径直奔着小裴走了过去,我还没反映过来,就听见“啪啪”两声,然后是小裴捂着脸的嚷嚷声:“你,你干嘛打人?” 路芳菲叉着腰,指着被打的发懵的小裴:“我最讨厌男人没事儿嚼舌头,你是男人吗?我们成人班的学生怎么了?我们素质低?好,你给我站起来,站起来!” 小裴被路芳菲的气势镇住了,战战兢兢的从快餐厅的座位站了起来。 “我现在就告诉你,成人班的学生是在社会上工作了一两年之后重新来学校进修读书,我们毕业后还照旧回我们上班的单位,你们长眼睛的都去看看,现在的成人班除了少部分人是真正意义上的成人学生,其余的学生都是谁?还不是那些高考的高中生达不到国家的分数线,冒充我们成人班的名额来读的书!谁素质低了?你说啊,到底谁素质低了?是你们这些所谓的高考高中生败坏我们的名声!哼”路芳菲底气十足的声音在快餐厅里回荡着,小裴傻呆呆的看着路芳菲。 小裴脸上红红的手掌印,路芳菲盯着小裴:“以后要是再让我遇到你满嘴不把门儿的,就不是两个耳光的事儿,不信你就试试!” 快餐厅里的人小声议论着,慢慢散去。我犹豫着,要不要以后有时间的再找路芳菲询问她和徐娜的事儿,这会儿我怕问起来,路芳菲会上来就甩我两个打耳光。 路芳菲在我的身边停了下来,眼神中有些挑衅:“我听说你挺能喝酒的。” “都是别人说的。”我咽了下口水,忐忑不安的看着路芳菲捉摸不透的表情。 路芳菲打量着我:“你要是能把我喝醉了,我就把事情都告诉你。” 每个人都要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有些话憋在心里真的会难受,但老老实实的说出来又不甘心。我想路芳菲绝对不是想和我比酒量,因为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酒量却是最小的。 “我真把她当姐妹的。”路芳菲咳嗽了一下,声音中带着点儿哽咽“我真的,真的有把她当姐妹,所以我领她去我们的房子” 学校外面的小酒吧人不多,幸好光线很暗,女生在哭都不想让别人看见,我听着路芳菲断断续续的说着,我的任务只管喝酒,干杯。 路芳菲抹了一下眼睛,有点儿语无伦次:“我带她去,去我们的房子,其实我早该知道她的心思了,我太骄傲了,骄傲到我以为我喜欢的男人只会喜欢我” 路芳菲仰着脖子,长长的头发垂到肩上,棕黄色的啤酒液体顺着瓶口,泛着撞击的泡沫,慢慢的流进路芳菲的身体。路芳菲的脖子真的很好看,适合戴珍珠项链的那种,我转着手里的啤酒瓶子,那么想着。 “那天下午我们没课,刚好学校的浴室不开,我就带她去我们的房子。”路芳菲表情有些苦涩“晚上,我姑妈找我吃饭,我走的时候告诉过她,张云刚晚上回来,我让她回学校的,我早该知道她是故意的,我知道她家穷,她用的眼影都是地摊货,她以为她用这种方法就能找个北京的男人结婚吗,就能留在北京吗” 我艰难的喝下一口啤酒,后面的故事不用路芳菲说,也能猜到了。 路芳菲用手挡住眼睛,长发顺着手腕垂了下来,声音中夹杂着委屈和愤怒:“张云刚说,他晚上回来,以为房间里睡着的是我,我靠,我和她的长短儿胖瘦能一样吗?好,就当他刚开始以为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是我,那当他发现那个女人不是我的时候,他有没有停下来?他有没有想停下来呢” 那天晚上,路芳菲喝的酒并不多,我反倒喝了很多很多,我很奇怪,我竟然没有醉。我就那么坐在阴暗的小酒吧的角落里,听着路芳菲反反复复的絮叨着,路芳菲根本不记得有些问题她已经跟我说了十遍都不止。路芳菲含含糊糊说不清楚中国字儿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 我是连拖带拽,半背半抱的,好容易才把路芳菲折腾到左手租的房子门口,敲了好久的门,才听见里面有人说了句“来了”我想着不是左手就是索多多,不管哪个都好,都能对付一晚上。 “我靠,你丫一屁俩谎儿是不是?不是说好晚上不回来了吗”开门的竟然是方小刀!我估计他把我当成索多多了,方小刀穿着大裤头,上半身的脂肪,象冬眠前的北极熊,珠圆玉润。 “十八!”方小刀象看见鬼似的叫了一声“这这这,这谁啊?” 我开始往房间里拽着醉的一塌糊涂的路芳菲:“路芳菲,醉了,先借住一晚上。” “她男朋友真让人给睡了?”方小刀利落的关门,果然是坏事儿传千里。 “这什么世道啊?天上怎么不掉下个美女把我也睡了算了” 我扶着路芳菲,用背部顶开左手的房间,方小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哎,十八,你等会儿,左手还在里面呢” 然后,房间的灯被拉开,左手从床上眯着眼睛站起来:“大半夜的干什么啊?让不让人睡” 左手穿着白色内裤,有点儿赤身裸体的站在床边,我转过身,方小刀把门口挂着的牛仔裤和衬衫朝左手扔了过去,我听见腰带哗啦哗啦响着的声音。 然后是左手冷淡的声音:“你自己看看,都什么时候了,这个点儿还在学校外面晃?” “路芳菲男朋友让人给睡了,十八陪她”方小刀拽了毛巾被披在身上。 左手看了我一眼,往卧室外面走,冷冷的打断方小刀:“关你什么事儿?早点儿睡吧,以后看着点儿时间,别那么晚还在外面晃荡。” 那天晚上,路芳菲把我从床上踢下去三次。 第一次,我想着自己的酒量是不是见长,突然一脚就踹到我的腰上,左手的床又不是很大,然后我扑通一下就出去了,还碰到床头柜上,上面放着的卡带,稀里哗啦的掉落下来。 然后,我听到路芳菲低声说:“滚!” 估计是路芳菲睡梦中想到了张云刚,我揉着被踹的腰,小心的爬到床上,刚侧着身体躺好,咚的一脚,踹到我的屁股上,我又从床上飞了出去,结结实实的摔到地板上。发出更大的声音,还坐碎了一个卡带盒,深夜里,我听到清脆的咔嚓声音,我差点儿叫出声,因为碎裂的卡带盒塑料尖锐的部分,咯的我屁股疼疼的。 我艰难的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小心靠近床边儿,路芳菲睡的挺沉的,头发盖住了脸,我松了一口气,用慢动作开始上床。我半条腿还没上去床,路芳菲的脚又朝着我飞了过来,我听见路芳菲愤怒的声音:“你给我滚!” 我往后一仰,仰面朝天的摔了下去,又是咕咚一声,我心疼的想着自己的屁股,我的半条腿还耷拉在床上。我忍着痛,爬起来,再也不敢想着上床睡觉了,我抓过衣服裤子,龇牙咧嘴的穿上,趁着路芳菲不注意,一把抢过床上多余的毛巾被,准备去客厅凑合到天亮。 我披着毛巾被摸到客厅,发现厨房好像亮着灯,好像还有声音,我小心的凑过去,厨房的门半开着,我看见左手叼着烟,灶台上的锅里好像煮着什么。 我敲敲厨房的门,左手转脸看到我,掐了烟:“怎么还不睡?” “你半夜煮什么啊?”想着自己给路芳菲从床上踢下三次,我怎么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我尴尬的笑笑。 左手关了火,用长短不一的两根筷子搅着小锅,我看见了泡面。厨房里乱的让人想到多少年没有人好好收拾这里了,灶台上厚厚的油垢,抽油烟机上还有细细的蜘蛛网和灰尘。 我开始怀念阿瑟没有毕业的时候,在学校外面租的那个房子,房间里总有那个叫小淫的男生给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那个男生有着洁白的牙齿,笑的时候会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那个男生生活上有洁癖,房间里总要收拾的干干净净,床单上哪怕是他自己的头发都不可以。那个男生,我们曾经是兄弟,后来我们之间不止是兄弟,再后来,等阿瑟他们毕业了,我们可能连兄弟都不是了。 “要不要吃点儿?”左手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左手靠着厨房的墙壁,吃着泡面。 我摇头,昏暗的厨房灯光下,左手吃泡面的声音真是让人怀念,可能只有读书时候吃的泡面才更加的有味道吧。 “十八。”左手点了支烟,声音闷闷的“昨天,我和欧阳聊天,我问欧阳将来有什么打算。” 我恩了一声,左手吐了一口烟“欧阳说他先要把托福考下来,然后申请加拿大的学校,拿到硕士学位之后会考虑在哪个行业发展,工作几年后,会再考虑要不要读博” 左手的声音象是给人加了一层过滤器,小小的。 “后来,欧阳就问我将来怎么打算。”左手不停的弹着手里的烟灰,烟头一闪一闪的“我能想到最远的将来就是每学期挂掉的科目,我能补考通过” 左手把手里燃着的烟丢进煮泡面的小锅里,我听见吱啦一声。 左手转脸看向我:“我是不是那种很难有将来的人?” 我转头看左手,左手的眼神,象炭火一样焦灼。 我和路芳菲回到宿舍楼,远远的就看见张云刚在女生楼下来来回回的走着,路芳菲的呼吸一下子就变得急促起来,然后路芳菲弯腰在地上找着。我疑惑的看着,不知道路芳菲找什么,然后,我就看见路芳菲从地面上抓起一块长条的石头。 我吓坏了,想从路芳菲手里夺下石头,我怕路芳菲把张云刚打伤了,也怕一会儿他们俩打架,我要是倒霉点儿,说不定会把我也砸伤了,那我就亏大了。 张云刚也看见路芳菲了,朝我们这边跑过来,我死死抓住路芳菲手里的石头不放,还好我力气大点儿。 “芳菲,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一晚上”张云刚气喘吁吁的站到我们面前,我终于把石头从路芳菲手里夺下来。 路芳菲不屑的看着张云刚:“你管我去哪儿了?我出去*****人了,学校外面整个一条街的男人我都找过了,我今天才发现,是个男人都比你强!” 张云刚的表情极其难看,刚要说话,路芳菲哼了一声:“你别以为我们订了婚,又是一个单位的,双方家长都同意了,我就非得嫁你不可,十八我们走” 路芳菲拽着我的胳膊就往女生宿舍里走,张云刚一把拽过路芳菲:“别闹了,事情我都跟你说清楚了,你怎么那么不成熟啊?你以为你是小孩子吗?” “张云刚我问你。”路芳菲的眼睛全是恨意:“那天晚上,当你发现那个人不是我的时候,你有没有停下来?你有没有想停下来?” 张云刚表情极其尴尬,路芳菲哼了一声,情绪激动:“如果你当时停下来,我还能安慰我自己,至少我喜欢的人,是用上半身和下半身一起思考的男人,但你没有,我路芳菲不可能去喜欢一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你滚,在我没有想拿刀剁了你之前给我滚的远远的,我丢不起这个人!” 路芳菲甩开张云刚的胳膊,用鄙夷的眼神在张云刚身上唰唰唰扔了无数把菜刀,昂首挺胸的朝女生楼走去。 我慢慢追上路芳菲:“哇,你太有气势了” 路芳菲的眼睛,开始往下掉落着泪水,有几滴泪水滑到了白皙的脖子上,流到锁骨的位置,停下来了。 我给小童家教,这次小童没有鼻青眼肿。 小童扔了手里的书本,看着我说:“老师你别教我这些了,我不想考大学。” “那你想干什么啊?不读书怎么行,将来找工作”我规劝小童的时候,想起左手,左手说他是不是属于那种没有将来的人?我有些烦躁,我不知道左手毕业以后能做什么,我甚至想到了方小刀可以做一个胖乎乎的会计师,每天中午吃完午饭,用胖乎乎的手拿着牙签在大厦的阳光底下剔着牙。 小童站起来,比划了几个黄飞鸿的招牌动作:“我要去读武术学校,我要学武功,这样天王老子都不能欺负我,看谁敢再打我?” “黄飞鸿也读书的,人家不是只会打打杀杀的。”我把小童按到座位上,打开摆在他面前的中学语文书。 小童不满的瞪着我:“你和我妈一样,就知道唠叨读书读书啊,读书管什么用?我爸爸还不是一样的揍我?我就算靠了一百分也吓不住我爸爸” 我的火气也上来了,我打断小童:“不读书?不读书你将来要去做什么?有人会花钱请你去打游戏机吗?你拿什么去找工作?你知不知道从我们这届学生开始,已经没有国家分配了,什么都要靠你自己的” 小童被我吓到了,呆呆的看着我。 我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我锁了车子,在楼下的投币电话旁边徘徊着,我看着学校宿舍楼的上空,只有夜晚没有星星的天空。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五毛钱的硬币,拨通了李遥宿舍的电话。 “喂?”李遥的声音。 我说:“我找曲莫浮。” “十八?我是李遥。”李遥的声音带着困惑“你,找曲莫浮?” “恩。”我听得见自己呼吸的声音,我听见电话里,李遥喊:“曲莫浮,你电话。” “哪位。”曲莫浮的声音,在电话里怎么听都飘渺。 “我想测个字。”我开诚布公:“‘新’鲜的‘新’,测眼下的事情” 曲莫浮笑了:“稍等。” 我靠着电话亭的栏杆,看着女生宿舍楼进进出出的人群,竟然意外的看见了徐娜。徐娜半低着头,拢着耳边的头发,跟走在对面的女生笑笑,徐娜的笑容里,充满了卑微,错身过去的两个女生还特意回头看看徐娜的背影,小声议论着。 是不是生活过的太过辛苦了,所以才不得不去想那些看着不是很辛苦的路子? “十八。”曲莫浮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新’着草即为‘薪’,所以由此推断眼下的事情还不赖,木之始伐为‘新’,证明现在开始事情有了新的开端,很不错的” 我对话筒说:“曲莫浮。” 曲莫浮恩了一声。 我笑了一下:“这个字,是我给你测的。” 阿瑟和小麦要的学生月票办好了,我找小诺跟我一起去,小诺没完没了的用眼神白我。 “你不是有祝小希和杜小兮吗?干嘛找我?”小诺对着上铺翻着白眼。 “就是。”许小坏也趁机往柴火上浇油。 我开始换鞋,新买的一双雪白的运动鞋,本来想买黑的,店家说这个尺码只剩下一双白的,鞋带的地方有点儿小瑕疵,所以给我便宜20块。为了这双雪白的运动鞋,我还配了一双雪白的袜子,这种感觉我怎么看跟我都不搭,别扭的让我想起看外国人骑马,欧洲人人高马大,骑在瘦瘦的马上面,像是狗骑兔子,这样想着想着,我就笑出声。 “好啊,我不跟你去,你就笑成这样?我不去了!”小诺彻底黑了脸。 我找了祝小希和杜小兮一起,出校门的时候,刚好碰见左手和方小刀,两个人的眼睛直接盯住我穿着的运动鞋。 方小刀说:“呀,十八你敢穿白色的?” 祝小希不满的瞪着方小刀:“十八有什么不敢的?” 左手上上下下打量我的眼神,象看外星人。 阿瑟和小麦拿了学生月票,像是得到了宝贝,傻呵呵的翻来覆去的看,就连人家送餐的服务员来了,阿瑟竟然拿着学生月票在服务员面前晃晃。 阿瑟咧着嘴笑:“看,我有学生月票了!” 服务员一头雾水的看着阿瑟,小麦兴奋的补充:“每个月只要十块钱呢” 服务员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阿瑟和小麦。 “惨了,人家肯定以为我们没钱付账了,十八你看他俩啊,有张十块钱的月票就兴奋成这个样子”杜小兮担忧的看着我。 阿瑟小心的收好月票,朝我笑:“这下好了,我就可以坐公交车上班了,每天都可以拿着学生月票在售票员眼前晃来晃去的,太有面子了,兄弟。” 那顿饭后,我亲眼看见阿瑟和小麦上了公交车,阿瑟立马就掏出月票晃给售票员看,售票员有些不耐烦的说:“下车才看呢。” 我看着阿瑟的狼狈相,差点儿笑出声。 回学校时,刚好是下班高峰,我和祝小希还有杜小兮一起拥挤双层巴士中,太阳斑驳的光线透过公交车的玻璃窗,打在祝小希有些兴奋的脸颊上,祝小希已经去院团委实习了,跟着之前的院团委组织委员处理日常工作。 “我爸说了,就算国家取消分配,就算现在是什么双向选择也没问题,只要我把学校的关系处理好,毕业就能把我调到我们市的事业性单位,医院、铁路部门、银行都可以,只要这辈子不犯什么错误,那就是铁饭碗了,你们都不知道,银行的待遇有多好”祝小希拽着巴士上栏杆,兴冲冲的说着。 我看着车窗外面的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多少有些嫉妒,想着明年毕业以后,淹没在找工作的人群中,简历、学历证书复印件、租房子我烦躁的闭了闭眼睛。我听见售票员喊着到站了到站了,然后,我被狠狠的撞了一下,我的脚疼了一下,我睁开眼。 双层巴士上层下来一个人没有站稳,撞到我身上,我抬头看见一张秀气的男人的脸,男人额头的发丝碰触到我额头上,我雪白的运动鞋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男人的表情有些紧张。 祝小希的声音惊动了整个车厢:“十八,你的运动鞋?惨了惨了。” 其实我很想发火,但我咬着嘴唇没有爆发出来,我的眼神已经包含了要发火的所有含义,那个男人已经看见了,在快要下车的时候,男人塞给我一个手绢,小声说:“实在对不起” 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拥挤的人群挤下了公交车,我从玻璃窗看见男人朝巴士车看了两眼,然后转头,留下一个修长的身影,我抖开手绢,在白色运动鞋上擦了两下,无济于事,脚印依旧,象绣上去的,我有些懊恼。 回到宿舍,小诺同时用鼻子和眼睛甩给我一封信,是李遥的字体。 我打开信,是李遥的毛笔小楷体,信上说师大校庆,希望我能带朋友过去看看演出节目,演出节目上有曲莫浮的太极剑。信里附寄三张门票,我摸着门票发呆,三张票?到底要带谁过去呢?我知道这三张票里,一定有一张是路芳菲的,那么另外两张呢?一定有一张是我的,那么最后一张门票呢?到底要给谁? 我坐在食堂低头吃饭,还在想着最后一张票给谁。 “你跟人换鞋穿了?”我看见有餐盘放在我对面,抬眼,看见左手冷淡的表情。 我看了一眼绣上脚印的白色运动鞋“被人踩的,方小刀呢?” “去喂兔子了,是他嚷嚷要买的。”左手低头吃饭,左手的耳钉看着很精致。 我犹豫了一下:“李遥他们学校校庆,有曲莫浮的演出节目,你有没有兴趣去” “我没兴趣。”左手头都没抬,声音冷冷的。 我突然有些如释重负,试探性的看着左手:“我想着是不是该给人家捧捧场?都是朋友啊,又不是不认识对不对?” 左手没吭声,吃了一会儿饭,飞快的看了我一眼:“你去吗?” “我这不是问你吗?”我开始在心里数着数字,1,2,3,4,5,6,7, 左手接着低头吃饭“我没兴趣,我跟他们也不是朋友,没什么捧场不捧场的。” 不到十秒钟,左手给出最后的答案,我低头看着白色球鞋上的鞋印儿。 “收支平衡这个类型题,考试肯定考的。”欧阳在我的中级会计课本上画着重点。 我恩了一声,心思飘得很远,怀孕的会计老师在讲台上不停的调换着投影仪的位置。 “你周末都做什么?”我憋了好久,漫不经心的转脸看着欧阳。 欧阳有点儿象自言自语:“打球啊,洗衣服啊,晒晒被子什么的,录像厅有好看的录像也会去看看,有时候也去新东方听英语讲座。” 欧阳转脸看着我,笑:“干嘛这么问?” “那,这个周末做什么呢?”我感觉自己的脸热热的,我用手盖住脸,看向讲台。 欧阳好像想了一下“先洗衣服后睡觉。” “师大校庆,多给我了两张演出票,有曲莫浮的演出,就是上次借住你们宿舍的,你有没有兴趣去看?”我感觉自己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欧阳突然低下头,用笔在笔记本上划着:“恩,挺想去看的,有票就好啊”“周六上午十点,师大大礼堂门口见吧。”我把夹在教科书中的门票推给欧阳。 欧阳把门票放进背包的一个本子中间夹着,我迟疑了一下:“欧阳,这个票的事儿,我没告诉别人。” 欧阳低下头“我明白。” 我去医务室领添上次感冒药的报销单,刚好碰见徐娜在哪儿换药,校医室留给我的所有印象就是满房间的消毒药水味道,还有校医身上已经不是很白的大褂了。 路芳菲和徐娜打架,虽然路芳菲委屈的了不得,还把我从左手的床上踹下去三次,全学校都知道徐娜睡了路芳菲的男朋友张云刚,可是徐娜却不用付任何法律责任,路芳菲还被强令支付徐娜医药费,道德不是法律。 可能是生活太过艰难,所以每个人都需要给自己找一个最合适的路子,靠着自己找的路子,才能一路走下去。徐娜用地摊儿上5块钱的眼影,用劣质浓烈的香水,还有白的象面粉的粉底。徐娜喜欢穿鲜艳的衣服,她走路的时候就算没有人看着她,她也要尽力维持着最好的姿态,徐娜对人笑的时候,总是透着一股卑微。 校医的语气挺冷淡的:“上次不是跟你说过别用粉底了吗?增白的粉底都是含铅的,你看看这儿?都感染了” “哦。”徐娜低着头,戴着大大的墨镜,盖住了一部分脸。 校医手里的镊子夹着消毒棉花给徐娜的脸颊消完毒、上药,然后重新贴好医用胶带,徐娜低着头,小心的出了校医室。 “都说孩子变坏是学校的事儿,家长难道就没有责任吗?”校医嘟念着去水龙头洗手,转脸看向我:“你们班级的贫困生,哪个象穷孩子了?前几天我还看见他们到餐厅吃饭,为几十块钱差点儿跟人家服务员打起来,穷人孩子早当家,既然是穷孩子,就应该好好读书,改变现在的状况啊?” 我低着头填写报销单,没说话,校医擦了手,坐到我对面:“都是家长给惯得,以为自己的孩子考上了大学就懂事了,上一届有个贫困生,还是学校补助的重点对象,你知道他拿他爸爸妈妈的钱干什么去了?给他喜欢的女孩子买了一双nike的鞋,人家根本不当回事儿,后来才知道,那个钱家里凑不出来,是他爸爸跑去县城的血站*****换来的” 我心里有些难过,听着校医接着嘟念:“就说徐娜吧,她妈妈给他灌输的,只要身体给了男人,这个男人就得娶你,这孩子就这么傻,还等着他们班上那个男生就能娶她了,她就可以把家里人从农村接出来,住在城里,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儿” 我想起在学校喧闹的舞厅灯光里,徐娜拽着张云刚的手臂,笑啊笑啊的。 晚上录像厅播放太子传说,是张学友、黎明、关之琳主演的,张学友在里面演冷血的杀**手,黎明演警察,关之琳演夜总会的。 我坐在前排碰到4暮,4暮趴在桌子上,盯着我小声说:“祝小希是你推荐到院团委的?” “怎么了?”我也盯着4暮:“跟你有什么关系吗?我又没推荐祝小希进学生会?” 我实在无法忍受4暮那种戏谑的眼神,我站起身,往录像厅外面走,走到录像厅后排,我看见一闪一闪的灯光中,好像是左手坐在后排。我小心的凑过去看看,果然是左手,我慢慢走过去挨着左手坐下,左手也看见我了。投影仪上反射的灯光闪过,我能看见左手脸上有些意外的表情。 “你怎么来了?”我小声问左手。 左手靠着椅子背儿,声音冷冷的:“我又不爱学习,除了打篮球就是混录像厅,你又不是不知道。” 录像上,本来关之琳是张学友的,但后来,关之琳从了黎明,好像那天下着雨,黎明受了伤,黎明和关之琳两个人的身体从沙发上翻转过去,关之琳看向黎明的眼神,从抗拒变成了呼吸,录像厅的黑暗中能听见他们缠绵和喘息的声音。再后来,关之琳爱上了黎明。 我有些尴尬,眼角处看到左手,左手面无表情的盯着录像画面,我非常小心的弯腰站起来,我朝左手小声说:“我,我先出去” 左手突然拽了一下我的手腕,我手抓着椅子的扶手,重新跌回座位里,左手淡淡的说:“片子挺好看,看完再走吧。” 椅子的扶手上,我的手指和左手的手指间,不知道还剩一厘米还是半厘米的距离,我坐在座位上,一动都不敢动,我连呼吸的声音,都放到最低。 左手说:“关之琳是夜总会的,张学友是冷酷杀**手,两个人本来挺好的,配杀**手,最合适不过,黎明是个警察,就会说些好听的话,笑的时候挺好像好看的,后来,关之琳跟了黎明,张学友死了,他死了都不知道关之琳已经不爱他了,他死的时候还记得先把活路留给关之琳” 我转脸看着左手,左手从来没有这么利索的说过话,左手也转脸看着我,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着录像画面。 “你,之前看过那个录像?”我喝了一大口啤酒,转脸看着左手。 左手坐在综合楼的台阶上,喝着啤酒不说话,跟在黑暗中的录像厅里一下子说那么多话的左手,前后判若两人。 夜晚的综合楼,有些安静,因为灯光,反而看的更加的清楚。我想着刚才录像张学友的死,最后的眼神,绝望,但还有着浓浓的爱意,象一块烫的红红的烙铁。 “女生,是不是都喜欢黎明的那样的?”左手突然冒出一句话。 我没说话,看着远处,一个男生和女生抱着课本,笑呵呵的从综合楼前走过去。 “左手。”我转脸看向坐在台阶上的左手。 左手看了我一眼:“怎么了?” “我以前喜欢看小说,看好多,梁凤仪的、古龙的、金庸的。”我看着左手的表情“后来我不知道是看谁的小说,有个故事让我一直记到现在。” 左手喝了一口啤酒,啤酒罐儿被左手捏的发出很大响声:“什么故事。” “好像是一个出身高贵的女孩儿,看上了一个穷小子,两家肯定都不同意,门不当户不对吗”我转脸看向左手,左手捏着空空的啤酒罐儿,看着校园灯光下泛着白色的台阶。 我仰头看着墨色的夜空:“有一次女孩儿过生日,邀请了很多人参加派对,也邀请了那个穷小子,他们都在别墅空旷的大厅里跳舞,跳舞的时候,大厅里所有的刺眼的灯光都关闭了,女孩儿和穷小子一起跳舞,女孩儿告诉那个男孩儿,如果一会儿大厅所有的灯光亮起来的时候,你还是象现在这样抱着我旁若无人的跳舞,我就跟你走” 左手手里的啤酒罐儿,被捏的不成样子,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后来大厅的灯亮了,所有人的眼神都盯在了女孩儿和穷小子身上,不知道是本能,还是别的什么,灯光亮的那一瞬间,穷小子就飞快的推开了女孩儿,也可能是他受不了那些和女孩儿一样出身高贵学识广博的那些人的眼神吧”我喝光了啤酒罐儿里最后一口啤酒。 左手低着头:“后来呢?”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女孩儿跟穷小子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如果在灯光亮着的地方,你不敢靠近我,就算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你还是会把我当公主,而不是你爱的那个人” 成人学院的好几个班级的学生集体罢课,理由是,给他们用的教科书上面标注着类似“成人自学考试用书”而统招的学生用的都是国家教委指定的高等教育出版社的教科书。学校对此的解释是,根据大家高中的基础知识底子安排教科书,但成教学院的学生对学校的解释完全不接受,只有一个句话,我们是花了很多钱来读书的,我们怎么可能跟那些自学考试的学生一样?你学校不能歧视我们,给我们用和统招生不一样的教科书。 每个专业的辅导主任都没闲着,学生会也跟着忙活,开意见交流会。 辅导主任是个非常耐心的中年女人“教材的使用,都是根据大家以前高中的基础底子来的,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 “那为什么不给统招生用自学考试用书?”成人学院的代表,一个戴着眼镜的高个子男生,听说叫谢维,口气咄咄逼人。 辅导主任始终面带微笑:“这个问题已经说过了,高考的成绩,是你们高中时候基础知识的一个大概参考,学校是根据高考成绩安排教材的难易程度” 谢维直接打断辅导主任:“这些我们不管,我们就要学校一视同仁,自考生算什么啊?我们怎么可能跟自考生一样呢?我们花了很多钱来学校读书,难道要我们拿着这样的教科书回家吗?那我们跟自考生有什么区别?还有区别吗?” 后排坐着的其他成教学院的学生开始随声附和着。 “学校没有歧视任何一个学生,所有的歧视感觉都是你们学生自己造成的,你们说学校重视统招生歧视成人学院的,可是你们自己呢?你们有什么资格瞧不起自考生?”辅导主任的脸色开始不好看。 谢维的语气弱了下去:“我,我们只是打个比方” “好,既然你们对教科书不认同,这个好办,从明天开始,你们和统招生用一样的教科书,一样的老师,期末考试的卷子也是一样的,我希望到了学期末,没有人跟我讲,希望考题容易一些,也没有那么多人因为挂科再去找学校换掉教材!要是出现挂科留级的现象,也不要跟我讲学校没有情面!”辅导主任的脸上没有了笑容。 成人学院的学生代表没有人象之前那样有底气的答话,谢维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话来。 晚上,许小坏请大家去烧烤店吃烤鸡排,也为了缓和我跟小诺的关系,小诺现在看见我就翻白眼,有时候两只眼睛翻着翻着就成了斗鸡眼的样子。小诺就是不喜欢祝小希,这个我知道,我忍着笑,吃着烤鸡排不说话。 “你小心把你自己搞成斗鸡眼。”方小刀盯着小诺“我奶奶说,要是象你这样斗鸡眼看人,突然有人猛的拍你脑袋一下,你这辈子就斗鸡眼了,小心点儿吧你。” 小诺瞪了我一眼,不屑的看着方小刀一眼:“就你懂?我喜欢我愿意我想这么斗鸡眼,你管得着吗?” 许小坏推了小诺一下,转脸朝左手笑:“周末我们去爬山呗,还可以去山顶看风景,去香山” “谁没事儿去那鸟儿不拉”方小刀打住了话头,因为所有吃东西的人都瞪着他,方小刀憋了半天,瞪着我们:“谁没事儿去那鸟儿不甩粪的地方啊”许小坏被啤酒呛了一下,开始咳嗽,我扑哧笑出声。 左手皱着眉头,烦躁的拿桌子上的骨头打了方小刀一下:“你有病啊,不是鸟儿不拉屎就是鸟儿不甩粪的?” “我没说鸟儿不拉屎好不好,我光是说甩粪了”方小刀小声抗议着。 许小坏捂着嘴笑的不行,起身去结账。 左手喝了一大口啤酒,看着我:“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小说,叫什么名字?” “小说?”我有些发愣,然后恍然大悟“我忘了。” 左手的喉结动了一下,提高了声音:“你把故事记得那么清楚,你怎么可能忘了?” 我看见许小坏转身看着左手和我,方小刀小心的拍拍左手:“你怎么了?干嘛突然想看小说?” “到底叫什么名字?”左手的眼神冷冷的。 我也冷冷的盯着左手的眼睛:“要么是我忘了,要么那个故事就是我自己编的,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左手喘着粗气,胸膛一起一伏的,冷冰冰的哼了一声,站起身朝烧烤店外面走去。 路芳菲答应跟我一起去师大,理由很简单,路芳菲最近太恼火。张云刚让她烦,虽然吵着闹着要分手,可是张云刚不那么认为,可能觉得两个人关系到了这个份儿上,即使有些错误应该也能摆平;徐娜让路芳菲烦,虽然徐娜主动要求换了宿舍,但还是在一个班级上课,只要路芳菲、张云刚、徐娜一起出现在班级,别人就开始议论纷纷,别人会说,你看你看,这三个人搞的那么糟,竟然还在一个班级上课。 这不废话吗?一个班的,能不在一个教室上课吗?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何一个人去找路芳菲,只要不把路芳菲卖了,她都会同意跟着你走。 我坐在宿舍的床上擦着白色的运动鞋,一点一点的擦着,我想着周六上师大校庆演出上,曲莫浮的太极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运动鞋擦的那么干净。 “十八,晚上你到底跟左手说什么了,他干嘛那么生气?”许小坏涂着指甲油,看着我擦运动鞋。 我没搭理许小坏,接着擦运动鞋。 “你到底说什么了?”许小坏提高了声音,拿着指甲油刷子的手指有些颤抖“不是小诺说你,你最近做什么都神秘兮兮的,干什么吗?” 我依旧不说话,白色的运动鞋让我擦的干净的不像话,宿舍电话响了,许小坏忿忿的抓起电话:“谁啊?” 然后许小坏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你找十八,你到底是谁?十八知道你是谁?十八知道你是谁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我走过去一把抢过电话,许小坏漫不经心的靠着我站着,我往后退了两步,把电话贴近耳朵:“你好!”“十八,是我。”声音小小的,是欧阳,欧阳好像还有些紧张“我怕记错时间了,是明天上午十点吗?” 许小坏靠我靠的很近,我对着电话小声恩了一下。 欧阳好像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有给你带水果糖,还有牛奶,那就明天上午见了。” 我接着又恩了一声,欧阳放了电话,许小坏不屑的哼了一声:“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李遥吗?” 去师大的路上,路芳菲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我打着哈欠,看着路芳菲泛着红棕色的长发,在秋天的阳光下面闪着张扬的光泽。 “我不想多说了,房子是你的,房子里的东西是我的,我的东西我统统带走,不过床我不要了,可以留给你结婚用,不行,床我要了,我明天就拿着斧头去你家劈碎那个玩意儿。”路芳菲哼了一声,挂了电话。 路芳菲倚着公交车的车座,转脸看着车窗外面,长长的头发在肩膀上滑动着,很美丽,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爱的很勇敢也很痛快,象路芳菲。 想着想着,我就想起了左手,左手冷冰冰的眼神,我想起给左手讲的那个故事,到底是哪个小说里面出现的?然后,我想了好久,竟然真的想不到,我开始怀疑这个故事是我杜撰出来的,可能是某些藏在自己心底的那些悉悉索索的东西,在压抑和难过之后,就成了某些自己的或者别人的故事。 第六章离岸羁思2 欧阳到的比我和路芳菲早,我远远的就看见了欧阳站在师大大礼堂前面的台阶上。欧阳个子高高的,在人群中很显然,欧阳肩上背着一个白色的包,不停的看着手表,然后四周看着,等到他看到我,开始笑着朝我的方向跑过来,暖暖的阳光洒在欧阳浅蓝色的运动衫上,我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好快。 欧阳看到我身边的路芳菲了,愣了一下,放慢脚步,朝我们走了过来。然后我看见李遥从大礼堂出来,环顾了一下四周,朝我招手。 “师大的?”路芳菲不认识欧阳,她以为欧阳是师大的。 我含糊的笑,欧阳也看着我笑,路芳菲有点儿莫名其妙,李遥走了过来,看了一眼路芳菲,又看看欧阳,最后看看我。 “又见面了。”李遥朝路芳菲、欧阳先后伸出手“曲莫浮在后台换衣服呢,他的武术服是月白色缎面的,换早了怕脏,我们进去吧。” 欧阳跟在我后面,轻轻拍了我一下,我回头,欧阳露着小虎牙朝我小声笑,指指他的背包:“吃的都在里面呢。” 黑色的眼镜框后面,是欧阳温暖的眼神,我有些恍惚,直到李遥喊我,我才回过神儿,跟在路芳菲后面进了大礼堂。 演出节目非常精彩,估计都是师大精挑细选的,曲莫浮的太极剑是演出中的压轴节目,被放置在后半段。帘幕拉开,舞台上换了水墨屏风,然后是沧海一声笑的古筝曲,然后全场开始雷动,师大女生多,欢呼声从来不缺,我就知道曲莫浮该出场了。 曲莫浮从屏风后面慢慢走出来,手握长剑,我眼前一亮,曲莫浮一身月白色的武术服,长剑柄上的红缨垂到了地上。月白色的唐装武术服,配着曲莫浮修长的身体,更加显得他温雅飘逸,舞台上的灯光反射着剑光,曲莫浮的神情中多了一份英气,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曲莫浮,如翩翩的佳公子,又如弱不禁风的书生。 “十八,这是曲莫浮吗?是上次住在我们宿舍的那个男生?”欧阳太兴奋了,摇着我的胳膊。 路芳菲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动不动的看着舞台上。 曲莫浮的身形,还有手里的长剑,随着古筝曲的节奏,舞台的灯光下,滑过一阵又一阵的剑花儿,台下的掌声从曲莫浮开场开始就没断过。我能看见曲莫浮身上月白色的武术服随着曲莫浮的身形飘动着,我感觉自己的呼吸也跟着激动起来。 “有笔和纸吗?”我推推发呆的欧阳,欧阳如梦方醒,慌乱的从背包里拿出纸和笔, 我接过欧阳递过来的笔和纸,看着舞台上曲莫浮轻盈跃起的身体,还有灯光下飞转的剑花,沧海一声笑的古筝磬音,我飞快的在纸上写着自己能想到最惬意的词句, 曲莫浮最后回转的身形落在舞台中央,剑柄上红缨衬托着月白色的武术服,极致的红极致的白,然后,整个大礼堂都沸腾了。 我在纸上写下最后一个字,转脸看路芳菲,我看见路芳菲呆呆的看着舞台,有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 我吓了一跳,凑过去小声问:“你怎么了?” “世界上那么多精彩的东西,我竟然就会为一个臭男人生气,太不值得了。”路芳菲抹了一下眼睛。 舞台上,曲莫浮把长剑挽在身后,欠身谢幕,台下,是女生热情的喊声,还有掌声。 “清血千红英雄胆 胭脂酒翡翠蓝 梧桐飞雨夜阑珊 红绡手相思软 素弦余音万里还 粉墨酩酊醉 落外风尘暖 剑冷姑苏明月寒” 李遥的行楷带着墨汁在宣纸上飞舞,李遥的抑扬顿挫的声音随着笔法铿锵有力,最后,李遥在落款处,写上:十八文,李遥字,合莫浮兄太极剑。 曲莫浮还没有换装,站在桌子边,看着李遥的行楷,微微一笑,路芳菲眨巴着眼睛,眼神充满了欣赏,时不时的飘向曲莫浮。 “十八,你好快,本来我在后台看曲莫浮舞剑,就想着合诗词一首送给曲莫浮,可惜啊,看了你写的,我下不去笔了,不管我再怎么落笔,气势上已经落在你后面了。”李遥摇摇头,看着我笑“最喜欢‘粉墨酩酊醉,落外风尘暖’这句,曲莫浮,你的剑有十八给你即兴诗词,值了。” 曲莫浮微笑,朝我一抱拳,如翩翩佳公子,我有些无措。 “你们三个好配啊。”欧阳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李遥的字,十八的诗词,曲莫浮的剑,武侠小说中经常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真是兴奋” 李遥朝我伸出手,我笑着握住李遥的手。 李遥看着曲莫浮笑:“要不要寻找点儿江湖的感觉?” 曲莫浮笑,走到我和李遥眼前,温软修长的手指盖在了我们的手上。 “十八。”曲莫浮突然看向我,表情淡淡的“之前你那个朋友让我测一个字,‘北’,还记得吧?” 我看看旁边站着的欧阳和路芳菲,点头。 “我记得当时我告诉他,是相背又相合,后来李遥说,从心理学上说,当两个人背靠着背的时候,其实是最信任对方的,因为一个人的背后才最脆弱,如果肯把最脆弱的后背倚靠给对方,那么对方一定是很重要的人,李遥没有说错,后来我就想到一件事儿”曲莫浮的眼睛开始逸动,有着我抓不住的含义。 曲莫浮弹了下月白色缎面武术服的袖口,眼睛看向窗外:“有时候可能会因为太过信任对方,可能会忘了回头看看顶住自己背后的那个人你回学校告诉你那个朋友,这是我对他测的那个字的补充。” 晚上吃饭,曲莫浮已经换了衣服,路芳菲就一直大胆的打量着曲莫浮,曲莫浮本来是非常淡定的人,但还是被路芳菲看的有些脸色绯红,表情开始不自在。 “你干嘛那么看人家。”我碰碰路芳菲。 路芳菲一脸的无辜,眨巴着眼睛:“怎么不能这样看啊?他换了武术服之后前后感觉不一样了,我想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吗,真是的,人长的就是给别人看的吗” 李遥笑出声,曲莫浮的头越发的低下去,我能看见他嘴角浅浅的笑意。 路芳菲愈加的放肆,歪着脑袋非要看曲莫浮绯红了脸颊“你干嘛那么低头?又没做亏心事儿?你在台上舞剑的时候也没这么不大方啊?你舞剑都不怕人看,干嘛怕我看啊?” 这次不仅是李遥笑,我和欧阳都笑了,曲莫浮泯着嘴,飞快的站起身朝包间外面走,曲莫浮说:“我先出去一下。” 我实在想不出曲莫浮竟然会脸红到如此程度,竟然慌慌的夺路而逃,而路芳菲竟然还非常无辜的振振有词。 所谓世间情事的小女儿心态,也许就是这样吧,这个世界,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当你听到他的声音,当你看见他看你的眼神,你的心就会那么简简单单的、毫无由来的跳动着,心悸着,眼神也会跟着心跳慌慌的。 晚饭后,有些喝多的路芳菲吵着回李遥安排的公寓休息,我扶着路芳菲回了双人间的公寓,路芳菲倒在床上,连鞋子都不脱就呼呼大睡。公寓里没开灯,我坐在床上发呆,看着从窗帘后面透进来的月光,秋天的月亮,慢慢的远离了温暖的含义。 我一个人靠着墙壁在床上坐了好久,路芳菲的手机调成了震动,然后我就听见手机像是苍蝇嗡嗡一样不停的震动着。路芳菲睡的很实在,中间还给把脑袋下面的被子拽出来,抱在肚子上,怕冷怕疼都是人本能,不用人教都会。 路芳菲的手机嗡嗡了不知道多少下,我从床上下来,走到窗前,想把缝隙很大的窗帘拉上,然后我就看到楼下有人低着头,来来回回的走着,我顺着窗帘的缝隙看着,终于看清楚,在楼下走来走去的人,是欧阳。 我拉上窗帘,犹豫了一会儿,从拎回来的塑料袋里拿出一罐儿啤酒,然后开始想台词 “咦?你还没睡吗?” “这么巧,你也没睡?” “被吵的不行,睡不着了。” 我看着手里的啤酒罐儿,有些发傻,其实没有人吵我,我也不是睡不着。 我悄无声息的下楼,在出公寓楼道门口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跳像是刚刚爬完6层楼,我的手有些发抖,我晃了晃手里的啤酒罐儿,然后用力拉开拉环儿。安静的夜里,带着压力的啤酒罐儿发出清晰的“砰”的一声闷哼,我漫不经心的仰脸喝了一大口啤酒。 “十八,你还没睡?”欧阳的声音。 我把不停的冒着泡沫的啤酒罐儿拿开“恩,换地方就不容易睡着。” “刚才想叫你,怕影响你朋友。”欧阳飞快的看了我一眼,从口袋里拿出面巾纸,帮着我擦拭着啤酒罐儿里溢出来的泡沫,公寓门口的路灯光线里,还有热热闹闹的小飞虫。 我和欧阳慢慢的顺着公寓门前的水泥甬路走着,师大校园的夜晚,安静的象一个童话里的森林。 “曲莫浮上次去我们学校,给谁测的字?”欧阳低头看着水泥甬路上,我们被路灯拉长的影子。 我也低着头“左手。” 欧阳慢慢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公寓,没有说话。 路边有长椅,我走过去坐到长椅上,不得不承认,我晚上喝的有点儿多,和路芳菲一样多,只不过路芳菲是用喝多来睡觉,而我喝多了,是用来想心事的。我接着喝了一口啤酒,欧阳朝我方向看着,然后一小步一小步的朝我走过来,我转脸看向师大的校园夜景,我的眼角看见,欧阳低着头,慢慢的在我身边坐下。 “左手人很好的。”欧阳转脸看我“他,他只是不会说话,以前我们宿舍的一个人被校外的人打了,左手明明去把那个人修理了一顿,但回来后还是冷冰冰的说我们宿舍的那个人太不像男人,只会挨揍。” 我转着手里的啤酒罐儿,开始犹豫,1,2,3,4,5,6 “欧阳。”我转脸看向欧阳,欧阳干净的眼神也看向我。 “我那天给左手讲了个故事。”我仰脸看着墨色夜空:“我不知道这个故事到底是我看到的一个什么小说里的,还是我自己编的。” 欧阳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我。 “故事好像是说一个出身高贵的女孩儿,看上了一个穷小子,两家肯定都不同意,门不当户不对,有一次女孩儿过生日,邀请了很多人参加派对,也邀请了那个穷小子,他们都在别墅空旷的大厅里跳舞,跳舞的时候,大厅里所有的刺眼的灯光都关闭了,女孩儿和穷小子一起跳舞,女孩儿告诉那个男孩儿,如果一会儿大厅所有的灯光亮起来的时候,你还是象现在这样抱着我旁若无人的跳舞,我就跟你走”我转脸看欧阳的表情,欧阳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我也看着欧阳的眼睛:“后来大厅的灯亮了,所有人眼睛都盯在女孩儿和穷小子身上,不知道是本能,还是别的什么,灯光亮的那一瞬间,穷小子就飞快的推开了女孩儿,也可能是他受不了那些和女孩儿一样出身高贵学识广博的那些人的眼神吧” “后来呢?”欧阳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我的眼睛。 我避开欧阳的眼睛:“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女孩儿跟穷小子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如果在灯光亮着的地方,你不敢靠近我,就算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你还是会把我当公主,而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我看着欧阳笑“我讲故事那天,忘了告诉左手一句话。” “什么话?”欧阳的眼睛盯着我。 我也看着欧阳的眼睛:“如果我是那个穷小子的话,我也会在大厅灯光亮起来之前,把那个女孩儿推开的。” “为什么?”欧阳眨了下眼睛。 我开始捏啤酒罐儿,象左手之前捏的一样,深夜里有咔嚓咔嚓的声音“每个人的世界里,都有属于自己的灯光,光线不对等的时候,总要有人承受不了。” 早晨,我是被路芳菲清亮的笑声吵醒的,我睡眼惺忪的从床上爬起来,摸到窗前往外看。路芳菲正在跟曲莫浮学太极,曲莫浮的身形转动,轻盈俊秀,路芳菲蹩脚的象个老太太。曲莫浮耐心的每走一个转身就要教路芳菲好几次,路芳菲会歪着脑袋看着曲莫浮咯咯笑。 路芳菲的手机一个劲儿的震动着,我朝路芳菲喊:“你电话响了。” “十八,你帮我接听一下。”路芳菲的心情大好。 我拿过路芳菲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拼音是张云刚,我接听,张云刚急急的声音:“芳菲,我爸妈过来了,你去哪儿了?干嘛不接电话?我爸已经揍我了” 我尴尬的打断张云刚:“路芳菲在楼下呢,你稍等” 我朝路芳菲喊:“你男朋友,你上来吧。” “你告诉他,让他去死!”路芳菲高亢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我吓了一跳,赶紧关掉电话。 我看曲莫浮愕然的表情,路芳菲朝曲莫浮笑:“刚才那个动作怎么来的?” 我从窗户退回,把路芳菲的手机放到床上,听见敲门声,开门,欧阳笑吟吟的站在门口,手里是早餐,一杯热热的豆浆,还有一个面包。 “谢谢。”我接过早餐,感觉有些熟悉的东西从心底翻腾出来。 欧阳刚想说什么,路芳菲的笑声从楼道传过来,我还听见李遥和曲莫浮说话的声音,欧阳侧侧身,路芳菲披散着头发从外面进来,我闻到淡淡的香水味道。 “十八说你会测字,帮我测个呗?”路芳菲喝了一大口水,看着曲莫浮。 曲莫浮避开眼睛:“测着玩儿的。” “那也行啊,帮我测测”路芳菲睁大了眼睛,放下矿泉水瓶子,拽着曲莫浮的胳膊就往桌子前坐下,曲莫浮的低着头,有些拘谨。 李遥看着欧阳:“你要不要也跟着测测,反正也是测着玩儿的。” “我不测。”欧阳突然涨红了脸“我不想相信那些。” 路芳菲挨着曲莫浮坐下,看着天花板:“给我测个‘等’,帮我看看爱情,哼,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我不信找不到两条腿的男人” “‘等’字测运气比较好,不适合测感情,‘等’字拆开为竹字头、寺,竹者冬生,,所以今年冬天就能开始你明年的运气了,也就是说今年冬天就能看出你明年的运气”曲莫浮的表情非常不自然。 路芳菲的表情不痛快:“可是我想测爱情啊?” “寺者有积德的意思,你明年应该运气比较稳,属于好运。”曲莫浮不管不顾的说着。 我和李遥都有些诧异的看着曲莫浮,路芳菲眉头一皱:“换个字换个字,恩,‘动’,还是测感情” 曲莫浮咬着嘴唇,手指头在桌子上移动了几下,低下头:“‘动’字也不适合测感情,测运气吧,動,拆开为千里力,说文解为,‘动’,作也。其字从火。论工作的话我觉得是近期工作上有一个比较大的变化” 曲莫浮停顿了一下:“说变化不确切,感觉更像是之前沉积的一些问题,现在一起解决或者是爆发了,转变的方向是好的,易?彖传说,动而健,注为:震也” “你到底会不会测字啊?”路芳菲的眉毛皱了起来,非常不客气的瞪着曲莫浮:“真是的,不愿意测就拉倒,这个不合适,那个不合适的” 曲莫浮表情非常不自然,手指头在桌子上移动着,不再吭声。路芳菲黑着脸去洗脸上的汗水。 “我想测个字。”一直没说话的欧阳慢慢坐到曲莫浮身边。 曲莫浮回过神儿:“说吧。” “‘等’字,就测感情。”欧阳盯着曲莫浮。 曲莫浮沉默了一会儿“‘等’字从木,整个字是比较稳的,有期盼的意思。木一般会映射在感情上,你所期盼的这段感情可能不会有开始,也可能已经开始了。如果顺便想测运气,那么明年你的经济效益不是很多,如果全部用来测感情,可能只是寸土之得,但你心情会好。” 李遥看看欧阳,看看曲莫浮,曲莫浮的表情淡淡的,像是在说和他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路芳菲去她姑妈家,我和欧阳一起回学校。坐在轰隆响的地铁里,我一直在发呆,我想着师大大礼堂的舞台上,曲莫浮白衣胜雪,轻盈舞动的身形在空中跃起,还有泛着寒光的剑花儿;我想着吃饭的时候,路芳菲大胆着看着曲莫浮,曲莫浮被路芳菲看到脸色绯红,头低低的。 那么曲莫浮为什么不给路芳菲测感情呢?难道曲莫浮不想知道路芳菲的爱情里面到底有什么吗?曲莫浮是不想给路芳菲测感情?还是害怕给路芳菲测感情? 欧阳在我身边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随着地铁的摇晃,欧阳的身体会碰到我的肩膀,我转脸看着睡去的欧阳,欧阳的脸型很有棱角,有点儿象我小时候画过的石膏像,大卫?普罗米修斯?年头过的太久远了,我都忘了当初我画的石膏像到底是大卫?还是普罗米修斯?还是这两个名字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欧阳的手指修长,就像言情小说中说的男主角那样,彰显着生活的优越性,就像有点儿富家公子哥儿的阿瑟涂抹了防晒油的皮肤。欧阳的运动衫溢着淡淡的薄荷味道,是fa走珠香的味道。一个英文超级棒的男生,一个一毕业就可以按照自己梦想前进的优雅男生,可以在加拿大的高等学府中,讲着标准的英文,跟导师交流着课题,会有出身高贵的女孩子,满面笑容的陪在他的身边,在宽敞的网球场散发着阳光般温暖的笑容,挥舞着网球拍子? 地铁进站,欧阳的头歪了一下,碰到我的肩膀,我一动不动的坐着,看着地铁车窗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 我和欧阳回到学校,谁也没有提去过师大看演出的事儿,我甚至开始怀疑,好像我和欧阳从来就没有去过师大,曲莫浮的白衣胜雪,曲莫浮泛着寒光的剑,李遥行云流水的楷书,还有我即兴想起来的诗词,都好像只是在我的梦里,我甚至忘了那首词到底是不是我写的。 我甚至忘了我和欧阳在师大夜晚安静的校园里,走了好长的一段路,可能很多年以后,我会发现,生活最美好的地方就在于我们把那些往事处理成了记忆。象小时候学过的文章—琥珀,说是多少多少年之前,一个小虫子被掉落了的树脂包裹住,连挣扎的痕迹都被包裹在树脂里面,过了n多年,那个树脂连同被包裹的小虫子一起,给人叫成琥珀,一种残忍的艺术品,因为里面最先窒息的是生命体。 扩招之后,我很少能在食堂抢上饭,只好到快餐厅买饭吃,那儿的东西比食堂贵,所以去的人相对少些,我买的东西也不多,所以食堂和快餐厅对我都一样。 “留点儿留点儿”我吃了一半的馒头,被一只胖乎乎的手抢走,我看见方小刀那张跟煎饼果子有点儿象的脸。 方小刀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把左手饭盒上的炒面给我分了一些:“左爷的兔子就好馒头这口儿,我又不能真的满山遍野的出去给兔子拔草,你那个半个馒头贡献了,算集体财产好了” “那你干嘛不直接买个馒头?”我盯着方小刀。 左手闷闷的坐到我对面,看都没看我一眼,低头吃着炒面,我非常怀疑,如果没有方小刀,我和左手之间,到底能说上几句话。 方小刀瞪了我一眼:“啥叫吃食堂?吃食堂就是抢食堂吃,自己买多没劲儿,我们要给兔子竖立抢饭吃的意识” “十八!”我听见有人喊我,不用抬头我就能听出路芳菲张扬的声音,象她唱歌时候的底气,很足。 路芳菲端着可爱的饭盒,赌气坐到我身边,好像方小刀和左手根本就不存在“哎,你还没回答我呢,曲莫浮为什么不给我测爱情啊?这个字不合适那个字不合适的,那让他给我挑个字啊?我啊,最喜欢跟人家较劲儿,越是不让我做什么,我就偏做” 正在吃饭的左手抬头看我,方小刀也转脸盯着我:“她怎么认识曲莫浮?” “我认识曲莫浮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路芳菲不满的瞪着方小刀“无聊。” 我一声都不敢吭,我怕多说一个字就漏了那天的事儿,我心里忐忑不安,我害怕路芳菲说出来欧阳的事情,我唯一能抱的侥幸就是路芳菲不认识欧阳,我也没给他们做介绍。 “‘等’也不能测爱情,‘动’也不能测爱情?那到底哪个字能测爱情?你让他挑个字好了,一点儿都不像他舞剑那么爽快,亏你还给他写那么好的诗词,哪有那么爽快啊,李遥都比曲莫浮大气,你看人家李遥把你的那个诗词写的多好,十八你记得让李遥帮我们写几幅字,我要挂到宿舍的墙上,震震小人,不对,是震震*****”路芳菲旁若无人的嘟念着,左手的眼睛来来回回的看了我好几遍。 徐娜低着头从快餐厅门口小心翼翼的进来,我看见路芳菲的眼神凶狠了一下,嘴里嚼着的饭菜怎么都咽不下去了。 “不吃了!”路芳菲把手里的勺子往饭盒里一丢,站起身就走:“我看见苍蝇就吃不下去饭!” 我在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感觉自己的手心都有点儿汗湿。 “她怎么认识曲莫浮和李遥?”左手的声音,招牌式的冷淡,我有时候很想问问左手,一定要那么冷淡的语气才能说出来话吗? 我低头小口的吃饭:“之前跟你说过了,师大校庆,我带着路芳菲去的,你可以不捧曲莫浮的场,但我不能,我和李遥是朋友。” “你和路芳菲很熟吗?你带她去师大?”左手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张了张嘴,感觉自己有点儿卡壳儿,我愣了几秒“什么啊,你们也知道啊,路芳菲最近很倒霉啊,我带她出去散散心不行吗?” 我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小诺、许小坏,就连祝小希和杜小兮都比路芳菲跟我的关系的近。 左手盯着我的眼睛:“我只是随口问问,你干嘛那么紧张?想打架?” “哎哎,说正事儿,你给曲莫浮写什么诗词了?”方小刀往我身边凑了一下,放低声音“说下说下。” 我反感的推了方小刀一下:“说什么啊说?你又不懂什么意思” 左手突然扔了手里的勺子,站起身朝快餐厅外面走去。 “看看看看,你干嘛这么说啊?好像我们多没文化似的?”方小刀不满的瞪着我“不就是唐诗宋词吗?我都背了几百首了,不会作诗都会溜了,打蛇也别打七寸啊,专捏人家左爷的软肋,你就是上次说了句‘秦谁无梦谬’吗” 人要是倒霉的时候,据说喝凉水都塞牙,我不得不承认,我属于经常塞牙的那种人。如果不看前半句,肯定好多人会以为我生活的有多好,人家会说,看看人家的生活多好,都能经常塞牙了,所以我倒霉的时候经常傻呆呆的望着天,我问自己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说伙计,有拿牙签在牙缝里来来回回抠凉水的吗? 小童不好好学习,补习成绩就是上不去,不是我不教,是不管我教多少,小童根本就不听。小童说他们老师说了,他的成绩在他们班级属于死猪不怕开水烫,我终于明白,我神圣的家教工作其实说白了就是每天不停的用开水烫着死猪。 我用绝对超过100摄氏度的开水,烫了将近20几天的死猪,结果就是,死猪还是死猪,开水也还是开水,要是不收费天天闲着没事儿烫烫死猪也无妨,生命在于运动吗?问题是我属于那种不仅要用开水烫死猪,顺便还得收费。 小童爸爸朝我瞪眼:“你是怎么教我儿子的?成绩比原来更差!” 其实小童爸爸说的不太对,最初补习的时候小童的成绩就是鸭蛋,这个世界上还能有比鸭蛋更差的成绩吗?但如果小童爸爸非要这么说,我只能说他对孩子的期望值太高了,有可能小童考的那个鸭蛋是个双黄。 “你的家教费最多给你一半!”小童爸爸朝我瞪眼。 我有些不服气:“之前都说好”“嗯?”小童爸爸站在我面前,慢慢的把一条腿上的裤子往上撸着,然后,我就看到一只泛着金属光泽的假肢,我心里打了个寒颤。 小童爸爸眯着眼睛看我:“你有意见吗?” “没有。”我真不敢有意见。 于是,本来两百多点儿用开水烫死猪的费用,我只拿到了100元。 从小童家出来,我喘着粗气,说了一句“大爷的”等我骑上自行车,我又把那100元拿出来,对着阳光看了好一会儿,又说了一句“他大爷的”然后骑着破旧的自行车回学校。 那个时候还不太流行r&b,要是放在现在这会儿,肯定会一路哼着“马善—被人骑呀!人善—被人欺呀!” 这就是为什么人家周杰伦能红,而我最多就只能用开水给人家烫烫死猪的原因。 上会计课,欧阳拿出一个很厚很精致的本子,欧阳看着我笑:“你能不能把你那天写给曲莫浮的词写在我这个日记本上,我很喜欢那首词。” “不要了吧?”我第一次感觉到拘谨,欧阳的日记本? 欧阳把日记本扉页打开,往我身边靠了靠,声音有些耍赖的味道“当然要写了,将来你成了名人,我还要跟人炫耀说你是我朋友呢” 我有些不知所措,欧阳拿出一直碳素笔,抓住我的手,把碳素笔塞到我手里,欧阳的手不仅修长,还很温软。 “就写这儿。”欧阳按着扉页的封皮,把日记本推到我面前,我靠近日记本,竟然能感觉到欧阳有些温热的呼吸,我感觉自己的手指有些发抖。 欧阳又往我身边凑了一下,小声笑:“放心吧,我肯定会珍藏的,你要是觉得亏了,我请你吃饭?” 我不敢转脸看欧阳,我感觉到欧阳距离我太近了,我开始在欧阳的日记本扉页上写那天曲莫浮表演太极剑时我写的那首词,我写的很慢,我甚至都感觉到那支笔有些不听我手指的使唤。 “给你听点儿东西。”我听见欧阳小声说。 我转头,看见欧阳另一只手从背包里拿出来一个超薄的walkman,索尼的,那个时候还流行着卡带,索尼walkman,还有爱华的超薄的卡带机都是学生梦寐以求的。 “你写你的。”欧阳笑着把一直耳塞递向我的耳朵,我低着头一笔一划的在日记本的扉页上写着,欧阳轻轻的把耳塞放进我的耳朵中,还调了调了位置。 然后,我听到有古筝的声音,是春江花月夜,我惊喜的转脸看着欧阳。 “后面还有广陵散的曲子。”欧阳得意的看着我笑“我没事儿也喜欢听这些,可以静心。” 然后我和欧阳把中级会计的教科书竖起来,两个人小心的把听耳塞的地方挡住,我在欧阳的日记本扉页上最后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欧阳拿过日记本,满意的看了好几遍,才放进背包。 杜小兮的朋友有一张美发厅的折扣卡,马上就要到期了,为了不便宜美发厅,杜小兮拽着我和祝小希一起去理发。我们三个一起按照折扣卡上的地址找到那个美容美发厅,看着还挺大气的,估计消费层次不低,我有点儿心虚,我向来在人民币前面没有什么底气。 祝小希朝我笑:“十八,我们三个要剪一样的发型,好不好?谁让我们关系最好了” 进了美发厅的一瞬间,一个美发师朝镜子里一看,我也看镜子里面,两个人都是一愣,然后他转身:“啊,我记得了,你是那天那个公交车上的” 我终于想起来,那个在双层巴士上踩脏我白色运东鞋的男人。 男人不大好意思的用手摸了摸头发,看着我们笑:“那天真是对不起。” 杜小兮也开始嚷:“对啊,就是你,今天我们剪头发,你要给我们打折,打最大的折扣。” “肯定打折,你们都剪头发?”男人秀气的笑着 祝小希抢着说:“是,都剪,而且我们三个要剪一模一样的发型。” 男人疑惑的看着我们:“为什么要剪一样的发型?剪头发都是根据自己的脸型啊?” 祝小希闷声说:“因为我们三个是最好的朋友。” 剪头发的时候,男人说他叫延晟。 我靠着沙发,从镜子里面看着杜小兮很是惬意的闭着眼睛,延晟的手和剪刀在杜小兮的头发上飞舞,有些乱飞飞的头发从空中慢慢的飘落。 祝小希轻轻碰我,小声说:“十八,知不知道?人的头发最容易背叛自己的感觉,自己的头发只有在别人的手里才变得敏感和舒服,自己怎么摸自己的头发,感觉都像是摸了一把大葱,毫无感觉。” 杜小兮舒服的打着瞌睡,就那样还没忘了啰嗦“财产公有制的那堂课,我们政治老师超级的搞,我们讲政治的时候,老师还说呢,你们知道人民大会堂还有你们一个椅子腿儿吗?你们知道天安门广场的那些地砖有半拉角儿是你们的吗?哼,上次去天安门城楼还格外要了十块钱呢?我怎么就不知道人民大学的食堂还有我一个饭勺子呢?” 延晟扑哧笑出声,祝小希皱皱眉:“丢人哪,天天就会想到食堂和包子,连饭勺子都不放过,你就不能有点儿创意吗?” 延晟给我剪头发的时候,我半闭着眼睛,因为有头发从的眼前滑落,延晟的手指很灵活,人家都说剪头发的男人多少都有点儿娘娘腔儿,因为他们要给女人剪头发,不能冷场,要说很多话。延晟的手指头在我的头发上游移着,我第一次体会到祝小希说的话,原来人的头发真的会背叛自己,那种感觉,让我想到欧阳把索尼walkman的耳机塞入我的耳朵中,这样想着的时候,我闭了闭眼睛,有头发从我的鼻尖儿上花落,痒痒的。 那天延晟没有收我的钱,说是算是给我陪罪。 延晟说话的时候,我想起刚才剪发的时候,延晟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在我头发上滑过感觉,我会很想睡觉,好像被一双魔力的手催眠了,醒来的一瞬间,感觉到延晟的手指间在拢我的头发的时候滑过我的下巴,有些痒,我一个机灵,睁开眼睛。 延晟在镜子里面看着我笑:“睡着了?” 我从镜子里看到祝小希和杜小兮头靠着头躺在沙发上,好像睡着了。 那天晚上,录像厅轮到我值班,我坐在最后排,录像厅的光线暗暗的,我摸着自己的头发,却怎么都找不到延晟的手指在我头发上滑过时那种慵懒的感觉。 投影仪上播放的片子是刘德华的天若有情,吴倩莲和刘德华搭的戏。 黑暗中,左手坐到我身边的时候,我还在摸着头发。 左手坐下就直接看着录像画面,连跟我打个招呼都没打。 “哎。”我碰碰左手。 左手转脸看着我,声音有些冷淡:“怎么了?” “你干嘛话那么少啊?”我终于没忍住,压低声音看着左手。 左手转脸接着看录像,好像有点儿不屑:“没事儿说那么多话干什么?累不累啊?” 我看了一会儿左手,左手也转脸看着我,其实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 我站起身朝录像厅外面走,左手拽了我一下,声音很低:“你干什么?” “我找人说话去。”我甩开左手。 那天刚好是傍晚,学校甬路两边的梧桐树,掉了很多叶子。我在学校的公告栏上抄了好多可供寻求兼职的工作。 我靠着宿舍的窗户,忽然开始想,欧阳是不是永远都不需要像我这样,整天想着什么时候能找到兼职的工作?想着这学期的学费,还有生活费,还有住宿费?想着想着我就开始烦躁,我恼火的丢了手里的圆珠笔,看着旁边饭盒里学校食堂得了黄疸病的馒头发呆。 我深呼吸一下,拿回圆珠笔接着划可能还有希望的兼职,划到最后一行,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喘息着用力掰断了圆珠笔,用折了的圆珠笔狠命的戳着饭盒里的馒头。我不晓得那个倒霉的馒头被我戳了多少下,我只知道最后一下戳到了自己的手指头,我看到有血迹慢慢渗出来,从我的我手指头上滚下来,滴在面目全非的馒头上。 我喘着粗气,扔了手里的圆珠笔,然后宿舍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谁?”我抓起电话。 左手非常冷淡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是我,曲莫浮来了,他说给你呼机留言了,你没回他,他找我了。” 我这才想起,呼机已经好多天没有换电池了。 我去到左手宿舍,一身白色运动服的曲莫浮坐在欧阳的床上,左手坐在桌子上,态度非常冷淡。 “你手怎么了?”左手盯着我的手指。 我看了一下手指头,用力甩甩:“开宿舍门的时候划破了。” 左手别开眼神,看着慢慢宿舍窗户外面,学校宿舍的灯光不够暖和,因为学校只肯给110的电压。 曲莫浮来找我,我很意外。曲莫浮是一个人自己来找我,我更加意外。 “我刚好路过你们学校,顺便过来看看你。”曲莫浮打量着左手的宿舍。 我打量着穿着一身白色运动衫的曲莫浮,长期习武的曲莫浮,他的身形不管怎么看,都透着一种修长的飘逸,就好像所有身体的重量没有全部放在脚下。我有些紧张,我害怕曲莫浮说起师大校庆那天,欧阳和我一起去看演出的事实。 “顺便想请你喝酒,谢谢那天你给我写的词”曲莫浮看着我笑,曲莫浮越是笑,我心里就越是没底儿。 “李遥呢?”我打断曲莫浮。 曲莫浮从欧阳的床上站起,看着欧阳床铺靠着墙的那排书籍,笑:“这么多书?都是英文的,欧阳” “李遥,没和你一起来?”我慌里慌张的打断曲莫浮。 曲莫浮看看我,又看看左手:“附近有酒吧吗?我请你们喝酒。” 我以为左手会拒绝,左手看看曲莫浮,没有说话。 曲莫浮给我的印象是淡定的从容的,也是儒雅的,所以我怎么都没想到他在酒吧喝酒的样子可以那么随意。我游移不定的转着手里的啤酒杯,我想问曲莫浮为什么不给路芳菲测爱情,我想曲莫浮来找我,不光是为了过来请我喝酒,也不光是为了路过我们学校。但左手坐在旁边,我什么都没问,我也害怕曲莫浮把欧阳和我一起师大的事情说出来。 酒吧里咿咿呀呀的,有一个戴着护腕、光头的男人对着麦克风唱着我听不懂的英文歌曲,左手就一直盯着那个唱歌的男人看。我低着头看着那个被自己用碎裂的圆珠笔戳破的手指头,忽然很可怜那个被自己戳的不成样子的馒头,人家馒头没惹我。 “这酒吧的环境还不错。”曲莫浮笑着喝了一口啤酒,也看着唱歌的男人“beatles的yesterday,我读高中的时候,学校的广播站放了三年,每天中午在食堂吃饭都能听到,一开始不喜欢听,每天光想着考试就会烦躁,后来不听反而不习惯了” 光头男人怡然自得的随着音乐的声音哼着尾调儿,从小小的台上慢慢走下来,左手转脸淡淡的看了一眼曲莫浮,转身朝唱歌的男人走过去。 “你路芳菲找我说,你故弄玄虚。”我转脸盯着曲莫浮“她说你不给她测感情,说我骗她,基本上你在她心目中就是一江湖骗子。” 曲莫浮突然笑了一下:“任性。” 曲莫浮的语调儿有点儿恰到好处,就像热恋中的男孩儿女孩儿斗嘴的时候,男孩儿会宠溺的对女孩儿说“不准耍赖”我喝了一口啤酒,看见左手和唱歌的光头男人在一起说话,光头男人还拍了一下左手的肩膀。 “十八。”曲莫浮用手里的啤酒杯碰了一下我手里的杯子“把手掌摊开。” 我慢慢摊开自己的双手,酒吧黯淡的灯光下,我甚至看不清自己手掌心的纹路。曲莫浮看看我的手掌心,慢慢的伸出手平,放在我右手的掌心上,我能感觉到曲莫浮掌心的温热,我有些不知所措。 “会觉得辛苦吗?”曲莫浮的眼神象溢光的流彩。 我的心里莫名的难过,我想起宿舍的垃圾桶里,那个被我用折断了的圆珠笔戳的不成样子的馒头,我转过头,看到左手往我和曲莫浮这边看,眼神冷冷的。 “十八,从你掌心上滑过去的东西太多了。”曲莫浮的声音有些飘渺“有时候很容易的,只要你感觉有东西从你手掌上滑过,你本能的握一下手掌就可以了,然后东西就会留在手掌里了,就像我们小时候抓蜻蜓和蝴蝶一样简单” 我拿开手掌,没有说话。 曲莫浮往我杯子里倒啤酒:“你太敏感了,连本能都忘了” 光头男人开始往台上推左手,左手好像推脱着,光头男人只是笑,推左手上他刚才唱歌的地方,左手有些被动的被推到台上。 “李遥怎么没和你一起来?”我有点害怕曲莫浮说的太多。 曲莫浮的眼神异样了一下,转脸看着左手的方向,没有说话。我听见有音乐响起来,左手低头看着手里的麦克风,坐在光头男人最初唱歌的地方。 我听见左手的声音从麦克风里传了出来,是张镐哲的那首不是我不小心: “从来不敢仔细看你 只怕就此迷失自己 虽然你不是我的唯一 神情却叫我无法逃避 只希望默默的吸引你 到底付出真情几许 虽然你从不曾在意 我仍深深的责备自己 不是我不小心只是真情难以抗拒 不是我存心故意只因无法防备自己 不是我不小心只是真情难以抗拒 不是我存心故意只因无法防备自己 想告诉你我的心情 你并不是我的唯一 虽然你说你不在意 我怎么可以原谅自己 ” 然后,我听见曲莫浮有些自言自语的声音。 曲莫浮说:“十八,人有私心,不一定是爱上谁了,比如我,比如李遥,再比如你。” 手的声音在黯淡的酒吧里,幽幽远远的,我转头看着曲莫浮:“你真不像学生,一点儿都不像。” 曲莫浮转着手里的啤酒杯,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光头男人开始给左手鼓掌。 “十八。”曲莫浮的眼神有些异样“你们想测字,都可以来问我,那么我想测字呢?我又要去问谁呢?你不高兴了可以放开了喝酒,可是我不高兴却不没有办法放开了去喝酒,因为我知道即使我喝了酒也还照样是不高兴,很多你们看不到的东西,我却看的清清楚楚的,我永远没有办法像个未知的人一样生活,我也很想象路芳菲那样,高兴了就可以放肆的去笑,不高兴了可以放肆的嚷,一张脸上可以挂满悲欢离合,哪怕是路芳菲任性,对我来说都是奢侈品” 我终于明白,曲莫浮喜欢路芳菲什么,我以为潇洒俊秀如翩翩佳公子的曲莫浮,一眼洞悉十年事,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不快乐?可是,很多东西都看透了,还能看到快乐吗? “我怎么可能还会有当学生的快乐?”曲莫浮的叹息,在黯淡的酒吧里,慢慢的稀释开,蔓延成了一种寂寞,一种别人没有办法跟上他的寂寞,象他喝下的啤酒。 左手从台上走下来,之前唱歌的光头男人热情的拥抱住左手,左手淡淡的看了我一眼。 曲莫浮有了醉意,慢慢伏在吧台上,我不知道他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跟我说话。 曲莫浮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我知道,李遥最先认识的你,有朋友是最快乐的事情,我不懂诗词,可是李遥也不懂测字,都说爱情有排他性,其实朋友也一样,人这辈子可以有很多朋友,可为什么都说知己只是一个呢,唯一一个最能知道自己信心心思的人,那样活着是不是不寂寞” 左手走过来,坐到我身边,看着伏在吧台上的曲莫浮:“他怎么了?” “喝多了”我推推曲莫浮。 曲莫浮从吧台上慢慢起来,眼神懒散“我没醉,左手,你都不知道上次我们学校校庆,我舞剑的时候,十八在台下给我写的词,太” 我吓了一跳,赶紧打断曲莫浮:“没醉啊?那你帮我测字吧,测字测字,就测,测‘谈’” “测什么?”曲莫浮的眼神,又恢复了淡定,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笑了一下。 我有些无意识:“就测和别人沟通吧。” 左手点了支烟,转着手里的打火机。 “‘谈’字从言从炎,互为依存,炎而上,所以我觉得,应该会谈的顺利,就是只会越谈越好,不会越谈越糟。”曲莫浮看看我,又看看左手,好像笑了一下“談者,和懌而悅言之。十八,所以你不要着急,对方说不定比你还着急呢,恩,彼此静下心来,慢慢的,试着去了解对方,就会谈的很好了。” 左手突然开始不停的拍打着衬衫,我看见有烟头从左手的衬衫上滑落。 曲莫浮喝了一口啤酒,笑:“‘谈’字五行从火,吉,目前刚刚秋天,所以按照火为水之妃,近期谈开最好,不要拖到深冬,要不就干脆到明年开春再说,木生火的,懌字意思就是悦,说话本身就像是在聊天,多说点儿对方喜欢的,氛围轻松就好啊。” 我有些迷茫的看着曲莫浮,说实话,我急急的打断曲莫浮说测字,是怕曲莫浮把那天我和欧阳在一起的事情说出来,我心里并没有特别的想测字的意图。我抬头,看见左手也迷茫的看着我。 那天晚上,喝完酒已经很晚了,晚到酒吧都要打烊了,曲莫浮真的喝醉了,他走路的时候有些跌跌撞撞的。但他却不肯留下来,也没有如我预料的那样去见路芳菲,我很奇怪曲莫浮为什么这么突然的来找我,又突然的离开。 想不明白的时候,我就想可能曲莫浮身体里的某些东西在作祟,就像我用圆珠笔划着一串又一串的兼职工作,划到最后,我恼怒的掰断了圆珠笔,还用圆珠笔用力戳学校食堂得了黄疸病的馒头。 人有时候真的会莫名其妙的寂寞,寂寞的时候你就一定想找人说话,听你说话的那个人除了会回应你,还需要非常的安全,然后你所有的窘态和秘密都会像是对着大风对着黑夜吼出去,然后深呼吸,然后再变回原来的自己。 曲莫浮上出租车的时候,非常小声的跟我说了一句话,曲莫浮说:“十八,别告诉李遥,我来找过你。” “为什么?”我不解的看着曲莫浮。 曲莫浮靠着出租车的车窗,看着我笑:“在李遥心里,我是他的朋友,而他是你的朋友。” 然后,出租车开走了,我愣在原地,脑子有点儿转不过弯,左手点了支烟,香烟的炭火儿在黑夜里一闪一灭的。 “去我哪儿吧。”左手低着头,用脚在地上碾着什么东西“学校现在进不去了,都后半夜了。” 第七章离岸羁思3 去到左手租的房子,索多多没在,客厅的灯坏了,左手打开厨房和卧室里的灯。 我看见客厅的茶几上,放着好几天没有洗的饭盒,饭盒里竟然还有一个鸡蛋。左手胡乱的把客厅里碍事儿的东西用脚踢开,啤酒罐儿撞到暖气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看见有内裤搭在沙发的靠背上,左手竟然扔了条毛巾过去,盖住沙发上内裤!我有些想笑。 我进了房间,关上门,听见左手的声音“要不要喝点儿啤酒?” “不了,我得早点儿睡,明天上午还有课呢。”隔着房间门,我跟左手说着,左手没有再说话。 房间的床很乱,我躺到上面,感觉后背被咯住了,翻身摸着,从床单下面摸出来两盒卡带盒,我侧身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着晚上曲莫浮在酒吧跟我说过的话,然后,有敲门声。 “十八。”是左手的声音。 我起身开门,黑暗中,左手手里拿着两罐儿啤酒,我能看见左手手指上的明灭的烟头,左手站在门口看着我,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 “我睡不着。”左手把手里的啤酒罐儿递给我。 我接过带着水珠的冰镇啤酒,犹豫了一会儿,我说:“左手,其实” “十八,你别逼我了,我真的不会说什么话。”左手打断我,声音有些异样“早点儿睡。” 左手突然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走向另外的房间。 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中级会计课,比我之前痛恨的高数还痛恨。我趴在课桌上睡觉,我觉得我真对不起怀孕的会计老师。 “十八,你在哪个楼上自习?”欧阳碰碰我。 我迷糊的转头看着欧阳:“综合楼,怎么了?” “想找时间给你补补中级会计啊,考试这样不行的。”欧阳一边抄着笔记,一边看着我笑“过段时间我报的托福就开班了,到时候我可能就没时间了” 欧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左手买了只兔子你知道吧,叫小白,快成闹钟了,每天定时闹腾” 我想着明年即将到来的毕业,稀稀拉拉都要卖掉的东西,充电灯,还有要带走的东西,床单被罩,还有厚厚的可以直接铺在地上的垫子。据之前的师兄师姐们说,那个垫子的防潮性还不错,要是卖掉,收废旧报纸的大爷最多出8元钱,然后再转手以25元的价钱卖给后面工地上施工的工人。 “十八?”欧阳疑惑的碰碰我“怎么了?” 我回过神儿,摇头:“没什么,明年就要毕业了,太快了点儿,好多事情都还准备好呢。” 欧阳的眼神里有些伤感,用手里的圆珠笔慢慢的划着笔记本上的空白处,是一个圆圈儿套着一个圆圈儿,画着画着那些圈儿就成了迷宫。 在我划去十几个兼职工作后,终于有一家杂志社的工作目前还是空缺的,我对着电话欣喜若狂。 “兼职打字的,我们要求每分钟180个字左右,主要是负责稿子的录入,每半个月交一次录入稿子,交稿子的时候结清录入部分的费用。”电话那边是熟门熟路的套话。 我的脑子都晕了,只记得人家说目前还需要兼职录入,我想都不想:“可以的,用考试吗?” “不用考试,完不成录入的稿子,就不用过来了,也不会给算钱。”电话那边利落的声音“如果你想做,周末过来领稿子吧。” 我高兴的忘乎所以:“好的好的,那我周六过去领稿子。” 放下电话,我松了一口气,开始往宿舍跑。总算还有工作可以做,慢着,每分钟180个字是多少字?我一分钟能打多少个字?我的脑子开始转圈儿。 等我撞到别人身上,我都没算出来自己大概每分钟能打多少个字,我晕头转向的抬头,我撞到的人是徐娜。 徐娜半低着头,看见我,也有些尴尬“对不起。” 其实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徐娜脸上被路芳菲挠过的地方,结疤了,新长出来的皮肤很嫩,有些发红的,被长头发遮挡着。我说不出话的看着徐娜低头匆匆离开的身影,心里有些难过,这个世界没有几个人可以象路芳菲那样,想哭想笑,随便来。 祝小希来找我的时候,我刚下晚自习,拎着课本有些疲惫的晃荡到宿舍楼门口。祝小希一脸的兴奋,我的胳膊被祝小希摇晃的都要脱臼了。 “十八十八,我找你半天了,我给院团委录用了!”祝小希的眼神全是欣喜“院团委的老师今天跟我说,十八推荐的人,不会差的,太谢谢你了” 杜小兮在旁边翻着眼睛:“看看看看,早说过了吧?就是人家十八的话好使,你还不信。” “吃饭、喝酒、马杀鸡、唱歌、跳舞你随便挑好了”祝小希的眼睛亮的有些陌生,我有些不适应。 “没那么多事儿,你想多了。”我拿开祝小希的手臂。 祝小希再次抓住我的手腕:“怎么没必要啊?你知道我们同学的学校,要想当上学生会主席,都得花钱托关系呢,你想啊,毕业的时候在自己简历上写上学生会的工作经历,那也是资本啊?” “是啊十八,你就应该好好宰一次祝小希”杜小兮也跟着帮腔。 我刚要说话,突然看见方小刀像是逃命一样朝女生宿舍楼跑过来,方小刀老远看见我就喊:“十八,快点儿救命啊,快” 祝小希和杜小兮跟我一起,看向疯狂跑来的方小刀,方小刀气喘吁吁的跑到我身边,一句话不说,拽着我就跑“快点儿快点儿,真是要命,要命的事儿呢”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我企图挣脱方小刀。 方小刀喘的跟地球没有了氧气一样“你,你去到哪儿什么,什么都不要说,你,你,你就说你是房东,你,你就说你是房东,你只管收钱,不准,不准别人在房子里*****,记,记住了,一定记住了” 我象个丈二和尚一样被方小刀连拖带拽的,一直拖拉到左手租的房子,远远地,就能听见房子里传出暴怒的声音,还有摔东西的声音,我吓了一跳,我看见小区里有人从开着灯的窗户外面往里看着。 “方小刀,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我开始紧张,会不会是左手之前得罪的什么人找上门了? 方小刀推着我往楼道里走:“你记住了没有?你是房东,不准别人在你的房子里撒野,要打架回自己家打,十八,左爷靠你了!记住!记住!” 然后,我就被方小刀推进楼道,左手的房门开着,还从里面飞出来一只拖鞋,然后,方小刀猛的一推我,我进了房子,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房子里面乱七八糟的,所有能摔能扔的东西都在地上放横着,连沙发都翻过来了,卧室里传来暴怒的叫骂声。 “你拿镜子照照你自己,你看看会不会有好人家的姑娘看上你?恩?学人家当流氓是不是,还敢打耳眼儿” 我小心的往里面走,踩到碎裂的碟子,发出咔嚓的声音。 “老孙家的姑娘怎么了?人家也是国家职工,一辈子旱涝保收,公家养着,吃不穷穿不穷的,人他爸在税务局,是副处级,你毕业了还怕找不到工作吗” 我心里一动,左手为什么不吭声,说话的人是谁? “我告诉你,你要是还认你是我儿子,你马上跟人家姑娘联系,要不然,你别想我会在你身上花一分钱,你死也好活也好,跟我没关系,说人家丑?你看看你自己的德行,你也不问问你自己,你能干点儿什么?你是学习好了,还是能力强了?就你这样的,到街道儿给人家扫厕所都没人要你”啪的一声,像是耳光的声音,我心里一紧,推开卧室门,房间里,一个将近五十岁的男人转头看着我,左手靠着墙壁的角落里,身上的衬衫破了,左手的身上、脸颊上都有血迹,耳钉也被扯掉了,有血慢慢滴着。 房间里一地的卡带,被踩得粉碎,卡带里面的磁条被扯了一地,乱乱的,左手咬着手指头,冷冰冰的看着窗户外面。 “你谁啊?”五十几岁的男人铁青着脸盯着我。 我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方小刀从后面探出头:“她是这个房子的房东。” 左手耳朵上的血慢慢的汇成滴,滴在左手破了衬衫的肩头上,血滴慢慢的晕开。 “房东怎么了?我教训儿子,天王老子都管不着”男人凶狠的瞪着我,转身推搡着左手“我说话你听见没有?你聋了吗?” “教训人包括*****吗?”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声音大的我自己都害怕,我盯着男人。 男人还像说什么,方小刀在客厅里尖细着嗓子喊:“那我先报警了,这属于刑事犯罪,强闯民宅,房间里所有损坏的东西都需要赔偿” 男人怒气冲冲的皱皱眉,接着推了左手一下:“听清楚了,下周回家,见老孙的姑娘,你要是不回去,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男人踢开地上散落的卡带,蛮横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出去了,一会儿,我听见摔门的声音,方小刀在我身后吁了一口气,方小刀说:“看什么看?没看见打架吗?” 我靠着门,没敢动,左手的胸膛慢慢的开始起伏着,左手耳朵上的血还在慢慢的滴着,左手咬着手指头,低着头在地上走来走去。 我试探性的小声说:“你没事儿吧?” 左手猛的脱掉撕破了的衬衫,露出里面的黑色背心,还有手臂上的一绺一绺的抓痕和血渍,左手拿起墙角有些碎裂的吉他,发疯一样的在房间里砸着。 方小刀和我一样,害怕的守着门口,一动不敢动,然后左手扔了手里的吉他,砸到了天花板上昏暗的吊灯,我听见啪的一声,房间一片漆黑。然后,我感觉有人推了我一下,好像要出去。 “左手左手,你别出去”方小刀的声音,然后我感觉方小刀往房间里推了一下,有东西被踩碎的声音。 “你别管我!”是左手暴怒的声音,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看见方小刀往房间里推着左手,方小刀喊着:“左手,你这会儿不能出去,你会闯祸的” 左手狠狠的往外推了一下,方小刀从门口倒了出去,左手再次准备走出房门。 我听见方小刀说:“十八,不能让左手出去,这会儿他出去会闯祸的,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 “左手,你不能出去”我往房间里走了两步,挡在左手的前面。 左手喘息着:“还嫌我丢人不够多吗?” 黑暗中,左手推了我一下,我差点儿摔倒,左手从我的身边走过,我转身,使出浑身的力气拽住左手的手臂。 左手粗重的呼吸夹杂着异样的声音:“放开!你们还嫌我不够丢人的吗?是不是都想看我的笑话?是不是所有的人都瞧不起我!” 我心里开始难过,在左手甩开我的那瞬间,我拽住左手,我说:“左手,没有人会看你笑话。” 地上的什么东西绊了左手,左手和我一起倒在墙边,左手站着没有动。 然后,我感觉到有热热的东西,滴落在我的衬衫上,一滴一滴的。 然后,我感觉左手的双臂有些颤抖的抱住我,我靠在左手的身体上,心里开始难过,原来那么多那么多不对等的东西,都只能生长在黑暗中,在灯光亮起来的一瞬间,就都慢慢不见了。 然后,我感觉左手的下巴慢慢的靠着我的肩头,很硬,黑暗中,有压抑的哽咽声音。 那天晚上,左手喝光了冰箱里所有的啤酒,沉沉睡去,我和方小刀收拾一片狼藉的房间,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想着左手的爸爸,下手还真是狠。 “左手他爸,一直就看不上左手。”方小刀闷头扫着碎裂的卡带,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听我奶奶说,要是投胎错了,老子和儿子就是仇人!” 我吃力的把沙发扶起来“左手他爸大老远的从外地过来,就是要左手回家相亲?” “狗屁!什么相亲啊?”方小刀差点儿扔了手里的扫把:“你是不知道那个女的情况,比左手大四岁,长的太,咱这么说,配咱们左爷,不用说赶上许小坏,哪怕就十八你这样的,左爷也认了啊?” 我踢了方小刀一脚,方小刀拍拍胖胖的屁股,放低声音:“那姑娘他爸是当地税务局的头头,家里就那个一个女儿,左手他爸贪人家里有几套房子呢,左手他家也不是没钱,谁让他们爷俩不对头了?小时候听我奶奶说,养姑娘的家才往外卖姑娘呢,要一堆一堆的嫁妆,左手他老爹真行,人家养儿子也能卖,还有啊”方小刀扔了手里的扫把,凑到我身边,非常小声的说:“那姑娘好像做过什么心脏搭桥手术,人家媒人说了,结婚后,只要不激动就没事儿,我靠,你说夫妻俩搁一块儿生活,还不能激动?想憋死谁啊”“你少说两句!”我把地上的扫把扔给方小刀“扫地去!” 方小刀不服气的瞪着我:“你听谁说夫妻俩生活还不能激动的?” 房间终于收拾的有了人样,方小刀跑出去给左手买啤酒,方小刀说左手如果看不到冰箱里的啤酒,会非常烦躁。 我靠在房间门口,看着黑暗的卧室床上,左手沉沉睡去,墙上的石英钟滴答的声音在空旷的夜里清晰的象水滴。我用右手握住左手的手腕,握的紧紧的,然后,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拿开,拿到最后最后一根手指,我的右手有气无力的落了下去。我终于明白那天晚上左手紧握我手腕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气,不是不想握住,是一根手指,连握住的支撑点都没有了。 左手睡的有些过于,我甚至不大相信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是左手,可能人人都有脆弱的一面,我慢慢关上门,然后,我听到左手含糊不清的声音:“十八。” 我站着没动,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躺在床上的左手也没动。 “我没有童年的,连少年时光也没有,初中高中都是在混。”我听清了,是左手鼻音浓重的声音“没考大学前,我想去当兵,什么手续都通过了,但我手腕上有块伤疤,体检的医生说是刺青,最后体检没有通过” 房间里,是悄无声息的沉默和黑暗,我有些难过。 “那块伤疤,是我十岁时,我爸用烟头烫的”左手咳嗽了很大一声,盖过了鼻音。 我来来回回的用手摸着墙壁,客厅黯淡的灯光反射着卧室。 “我爸没说错,我是一无是处”打火机闪了一下,左手冷漠的表情在打火机的光亮中闪了一下。 回到学校,我心里有些压抑,我在女生楼下的电话亭转了好几圈,我抓起了电话。 “阿瑟啊。”我对着电话说。 电话里的阿瑟好像睡着了,声音迷迷糊糊的:“十八吧?” 我说:“阿瑟,如果在你们毕业后,我有了新朋友,你会不会嫉妒?” 阿瑟好像笑了,好一会儿才说:“傻了吧你,我干嘛要嫉妒你有新的朋友?你喝多了?” “你为什么不嫉妒?小诺不理我了,因为祝小希杜小兮对我好,我认识了李遥和曲莫浮,曲莫浮告诉我他是李遥的好朋友,而李遥是我的好朋友,如果我们想做更好的朋友,就不要告诉李遥他有单独找过我喝酒”我真的觉得好多东西都乱了,我很想抱着阿瑟哭。 阿瑟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十八你怎么了?十八你”我烦躁的打断阿瑟:“我以为我自己什么都不想的,可是我看见欧阳看着我笑,看见欧阳露着小虎牙对着我笑,阶梯教室窗户外面的阳光从欧阳的背后透过来,我就” “十八。”阿瑟关切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些人都是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就想知道你怎么了?” 乱七八糟的说了一通,我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好多了“阿瑟,你还没回答我,你会嫉妒我有新朋友了吗?” “不会。”阿瑟毫不犹豫的声音“因为我们是兄弟,过两天去看你,别没事儿憋着你自己,你就是个女的,别没事儿老把你自己当爷们儿。” 我感觉心里一热,兄弟和朋友,我都有了,这样想会不会好过一些? “时间到!停停!”祝小希利落的让我看着秒表“十八,你一分钟只能打56个字。” 我有些泄气,一直没觉得自己打字的速度那么差,每分钟才56个字?可是杂志社要求每分钟180个字? “你用五笔吧,那个快。”杜小兮充满信心的看着我。 我非常感谢杜小兮的建议,可是这个时候,别说用五笔,就是六笔都来不及了。 “如果用智能abc打字,听说最快的,每分钟打80到120个字就顶天了,十八你别做梦了,除非那个机房是你家开的,你可以十几个小时的呆在机房里不出来打字还差不多?”祝小希朝我晃晃秒表。 “就是啊,宿舍的电脑只能从下午三点到晚上十点开始有电,机房的电脑上午有课,下午才对外开放呢”杜小兮开始拍不停的拍着586的电脑“呀,屏幕又该拍了呢。” 十几个小时的连续用电脑?我眼睛一亮,我想起毛可,研究生机房的老师,听说研究生机房的电脑都是高配置呢,屏幕就是17寸的超平,而且是整天开着,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半,宿舍锁门的时候。然后我想到许小坏,因为毛可对许小坏很有好感,这样我是不是可以混进研究生机房用电脑了? 我去学生会交活动计划表,学生会老师不停的抱怨。 “现在的学生越来越复杂了,以前我们读书的时候,每个月给45块钱的补贴就高兴的了不得了,谁会在校外租房子?还嫌奖学金少?放我们那会儿,500块钱的奖学金够吃两个学期的”学生会老师忿忿的表情。 我得承认我心里真的不太痛快,我有点儿忍不住了:“老师,你也说500块钱的奖学金放你们那会儿能吃两个学期啊,哪有赚钱倒着往回花的?现在500块钱奖学金省吃俭用的花,会花到两个月啊,奖学金十年都没变,学费5年变了3次,人家新生有意见是应该的。” 学生会老师的脸有些挂不住了,摔了手里一沓厚厚的的学生意见:“十八,你是不是看你要毕业了?我管不着你了?怎么跟我说话一次比一次冲?我当初辛辛苦苦的培养你们这些学生干部,还不赚好了是不是?” 我忍着不说话,十年前每个月45块钱的补助能支撑半年,现在连统招都取消了,说45块钱有什么用?500块钱的奖学金连新生学费的零头都不够,我又没有说错。我是穷人,我只认钱,我在心里小声的咕哝着。 “把这些意见书拿回去好好看看,找时间开个答疑会,学生来学校是学习的,哪儿那么多事儿?”学生会老师冷着脸,把厚厚的意见书退给我,眼神中明显的惩罚的意思。 学生会老师盯着我:“先不说奖学金的事儿,就说学生会的活动,现在的演讲比赛、书法比赛、卡拉ok比赛怎么都没有人参加了?宣传部竟然跟我说要提高奖品的额度,爱华的随身听都不行了?还要什么索尼的‘沃克曼’?学校给你们奥特曼你们要不?怎么个个都跟社会上的人似的,专往钱上盯,过去给张奖状,那个气氛都能把学校的大礼堂给顶开了,现在行吗?” 这一点学生会老师没有说错,大家参加活动的积极性都跟着奖品走了,之前路芳菲就抱怨新生欢迎会上没有够档次的饮料。 “不行,你这是让我去出卖色相。”许小坏一脸的义正言辞。 我给许小坏看我手里厚厚的一沓需要录入的稿子:“不是啊,你只要跟毛可说说,我发誓我保证,我就用电脑打字” “现在想起我们了?干嘛不去找祝小希?人家还给你马杀鸡呢。”小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斜睨着我“我们又不会马杀鸡,只会拿真刀杀真鸡!就这样,咔嚓” 小诺朝我比划了一下凶凶的手势,我闷闷的坐到床上,看着手里那沓厚厚的手稿,心里有些难过。 “十八,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将来?你不要整天就想着家教啊打字啊,你得给你明码标价的,你会那么多,怎么混的跟个打杂的一样?”许小坏一边往嘴唇上上涂抹着唇彩,一边坐到我身边。 生活就是具有一种本事,把每个人心中的高雅和梦想打得粉碎,让你坐在废墟中感慨,然后在感慨中哭泣。 许小坏用肩膀碰我:“我没说错吧?” 我尽量平静的看着许小坏:“可是我需要这些” “你怎么听不进去呢?这会影响你将来求职的,你老是做这些,等找工作的时候,你只会跟人家要最低的条件,以前我妈说家庭富裕的孩子眼界宽,就算穿拖鞋都象个阔少爷,穷人穿上龙袍都不是太子呢。”许小坏朝我笑。 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委屈,我腾的站起来,朝许小坏扬着手里厚厚的稿子:“那是你命好你知不知道?我和你一样大的,你会不知道吗?你十几岁就可以靠在家人的肩膀上,你妈妈会告诉你做人要眼界快,我什么都靠不上的,我也很想把自己的肩膀靠在别人身上,可是我从十几岁开始,我就只能靠我自己” 我抖着手里厚厚的稿子:“这些东西卖废品都不值钱,可我,可我只能靠这些废纸” 我有些激动,把厚厚的稿子丢到床上,散落了一床,许小坏和小诺惊愕的看着我,我拉开宿舍门走了出去。 出了宿舍,被晚风一吹,我更加恼火,许小坏也没什么错儿,我干嘛要说那些?我傻呆呆的在校园里闲逛,然后走到了超市,我摸摸身上的零钱,准备去超市里买两罐儿啤酒。我难过的时候,会去学校综合楼最顶层喝啤酒,往楼下看着,有时候看十分钟,有时候看一个晚上,然后心情就会好很多。 “十八?”我付钱的时候,听见熟悉的声音,抬头,看见欧阳胳膊下夹着厚厚的牛津英汉大辞典,手里拿着一瓶饮料。 年少的时光里,曾经很喜欢那本厚厚的英汉大词典,虽然我的英文很烂。 欧阳看着我手里的啤酒,眼神有些诧异,我低头整理着零钱“不去上自习?” “刚准备去,去了你上自习的教室好几次,没看见你。”欧阳看着我的眼睛。 我拎着啤酒罐儿自顾自的朝超市外面走,倒霉的时候我不愿意看见任何熟悉的人,尤其是欧阳“这两天忙,没去上自习。” “今晚去上自习吗?”欧阳跟着我一起出了超市“一起过去吧。” 我站住,尽量平和着语调儿:“今晚不去了,改天吧,你去上自习吧。” 欧阳泯着嘴唇,站在我面前没有动“十八,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 “没有啊?先走了。”我朝欧阳笑笑,朝宿舍的方向走,我想绕过宿舍拐着去综合楼。 我拎着两罐儿啤酒,慢慢腾腾爬上综合楼六层,疲惫的靠着栏杆往楼下看着,我开了一罐儿啤酒。 “十八。”身后有人叫我,我回头,看见欧阳有些不自在的表情。 欧阳慢慢走到我身边,也靠着栏杆往下看,欧阳的声音小小的“左手说,你不高兴的时候,就会买两罐儿啤酒。” 我喝着啤酒没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跟欧阳说什么好,我把另外一罐儿啤酒递给欧阳:“要喝吗?” “我,我其实不会喝酒的。”欧阳的表情有些为难。 我准备把啤酒罐儿放进袋子“没关系” “我,我也想试试。”欧阳涨红了脸,突然拿走我手里的啤酒罐儿。 欧阳拉开拉环儿,看着啤酒罐儿深呼吸了好几下,然后喝了一大口,好一会儿才艰难的咽下去。欧阳的表情让我有些想笑,欧阳的脸绯红,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啤酒的原因。 “不习惯吧?”我喝了一口啤酒,转脸看着欧阳。 欧阳又喝了一小口,皱皱眉头,笑:“味道上,比饮料难喝多了,不明白大家为什么喜欢喝酒。”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包装上写着是酒吧。”我晃晃手里的啤酒罐儿。 欧阳慢慢顺着楼梯的方向坐到台阶上,身体靠着墙壁,欧阳的脸很红,朝我摆手笑:“十八,我不行了,感觉飘上了云端” 我靠着栏杆往楼下看着,看见徐娜低着头从三楼楼梯往下拐着,路过徐娜身边的几个男生放肆的笑着,还回头看着徐娜走的方向。 自从徐娜和路芳菲的事件发生后,低头用长长的头发挡住脸,白天出去戴着深色的墨镜,都成了徐娜的招牌动作。我喝了一大口啤酒,想着5块钱粉底和眼影下面徐娜有些卑微的脸,还有身体,是不是生活真的这么残忍,我们连保全自己尊严的能力都变得那么艰难? 左手说他没有童年的,连少年时光也没有了。 我转脸,开始毫无多少的看着楼梯台阶上睡去的欧阳,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修长的手指,干干净净的白色运动衫,还有那本厚厚的英汉大辞典。 有谁知道,我也错过了自己的童年,还有少年时光,可能连大学时代的女孩子最美好的时光也要跟着错过,只不过左手错过的童年和少年时光是被人管,而我,是没有人管。 所以我要象一个男人一样活着,我必须象一个男人一样活着。 我感觉眼角热热的,手指拂过,有东西掉落下来。 回到宿舍,已经熄灯了,我摸索着爬上床,看见厚厚的杂志稿整齐的摆放在枕头旁边。 “我跟毛可说过了,他说研究生机房的好多机子配置高,也好用,学校也没那么多研究生,你明天过去用吧。”许小坏懒散的声音。 “恩。”我想说谢谢,却怎么都没说出口。 “毛可说你有点儿死心眼,让我告诉你,用机子的时候别紧着一个机子用,磨损大,你换着用。”许小坏打了个哈欠。 我坐在床上发呆“许小坏,我其实” “睡觉睡觉,我没小诺那么多毛病,我又不用你马杀鸡”许小坏漫不经心的声音。 小诺朝许小坏啪的扔了一个什么东西,恼火的声音:“nnd,我说我会杀鸡好不好?” 许小坏为了让我和小诺和好,让我请吃烤鸡排,小诺一脸的高露洁三色牙膏的样子,非常不爽的瞪着我。 “和好吧?”我朝小诺伸出手,小诺斜睨了我一眼,转过头。 许小坏朝小诺伸出两根手指:“两个烤鸡排?” 小诺接着梗着脖子,我开始在计算两个烤鸡排的价格。 “三个烤鸡排?”许小坏看看我,又看看小诺。 我心里哆嗦了一下,三个烤鸡排12块呢,我紧张的盯着小诺,小诺的眼睛长到脑门了。 “四个”许小坏再次伸出手指。 我吓了一跳,赶紧摁住许小坏准备长开的手指“我们之间不是烤鸡排能解决的,算了,我不指望了。” “就四个烤鸡排!”小诺瞪着我“不过我还有条件。” 我抓着许小坏的手不放,我真的害怕许小坏再多加上一个烤鸡排。 我也瞪着小诺:“四个烤鸡排,你还有附件条件?” “我做大,祝小希和杜小兮做小!”小诺啪的拍了一下桌子。 这都什么世道?朋友之间还分大小的?我傻呆呆的看着小诺,许小坏爆笑出声。 小诺瞪着许小坏:“你笑什么笑?左手和方小刀喜欢跟十八混,你还不是一样吃醋?光知道笑我。” “对啊,十八,你以后别跟左手走那么近。”许小坏板起脸“你跟左手走的太近了,我真的会吃醋。” 我含糊的恩着,小诺盯着我:“四个烤鸡排,还有那个条件,我做大,祝小希杜小兮做小,你到底答不答应?” 我忍着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我当你答应了,伙计伙计,烤鸡排,四个!”小诺咬牙切齿的朝烧烤店老板嚷着。 周末学生会有舞会,刚好是我值班,舞厅的音箱好像出了问题,索多多和左手抱着吉他在台上唱歌,歌声被电吉他声音盖住了,象重金属互相摩擦发出来的声音,许小坏痴迷的看着唱歌的左手。 4暮和文体部的人一起忙着修理突然出问题的音箱,我看见在电吉他类似火车鸣叫似的噪音中,祝小希拖着杜小兮有些兴奋的跳着舞,祝小希最近在他们专业的男生孙皓谈恋爱,兴奋的有些过头。 我靠着角落,看着唱歌的左手,惬意,张扬,象个年少轻狂的少年,就连左手身上跟着节奏晃动的吉他,都像有了生命力。 “帮个忙。”4暮凑到我身边,我看见4暮的手臂都是油渍,4暮把手臂伸向我“帮我把袖子挽一下,音箱后面的接触坏了,煞风景。” 我帮4暮把手腕的袖子胡乱的朝上挽了几下,4暮不满的皱眉:“真是的,要是你男朋友你会这么糊弄吗?” “十八,跳舞,跳舞!”祝小希朝我招手,一脸的兴奋。 我朝祝小希摇头,祝小希拽着杜小兮转着圈儿。 4暮眯着眼睛看着祝小希的方向:“你知道祝小希为什么那么想进院团委吗?” “她没你说的那么想进院团委。”我冷淡的看了4暮一眼“你又知道?” 4暮露出鄙夷的笑容,邪邪的看了我一眼:“你知道什么?祝小希在高中的时候是入党积极分子,现在的高中也可以入党,可能她在高中没入成,所以上了大学就必须进院团委,这样就能赶在大学实现第一批入党,现在的小孩子,你以为象你想的那么简单吗?十八,你太嫩了,走你的后门太容易了,你根本都不带把门的,也难怪,你也没长把门的” “不要把所有人都想的跟你一样龌龊。”我感觉象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4暮不屑的拍拍手上的灰尘,嗤笑:“什么叫龌龊?搞搞女生就叫龌龊?那你得说你们女生太龌龊,我随便搞搞就能上手了?你别在我眼前装正人君子” 我反感的瞪了4暮一眼,走开了,这个世界在4暮眼里,全都是龌龊的东西。 晚上,我去研究生机房打杂志社的稿子,给研究生配备的机房果然名不虚传,速度键盘都非常好用,可惜我的打字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从晚上八点半开始打字,一直打到十点,我才打了不到一万字,智能abc的录入方式比我想象的要慢,我的手腕被键盘咯的很疼。 宿舍十一点半熄灯,我想再打一会儿字,机房到宿舍,十分钟的路。 毛可临走的时候把机房的钥匙放到我旁边的桌子上“十八,十一点二十机房这边断电,你记得走的时候把门锁上,窗户也要关上。” 我点点头,毛可打着哈欠走了,我接着打字,因为太困了,我就趴着键盘前的桌子睡着了,我想着稍微趴一会儿再打半个小时的,怎么也能打五六千字,等十一点十分的时候。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我对着蒙蒙的月光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我吓了一跳,发狂的往机房外面跑去,果然,教学楼的大门锁上了,电闸也关了,我出不去了! 我重新跑回机房,想从机房的窗户跳出去,因为机房在一楼,怕失窃,所以窗户都是用铸铁焊接的。教学楼是老楼,有木质结构怕失火,所以每天晚上十一点二十分之后,要全部断电,机房和走廊一片漆黑,深夜可怕的寂静里,能听见厕所里水管发出轻微的水滴声音,5层的教学楼都在一片黑暗和悉悉索索的不知道什么的声音里。 感觉自己冷的牙齿都打颤,把机房的门从里面关的死死的,我抱着胳膊,拿过别人椅子上的坐垫儿坐在角落里,一动不敢动,所有的计算机都像是失去了生命的废铁一样,我听见有纸页翻动的声音,恐惧中看到是窗外的风吹动了杂志社的稿子。 我仰头看着宽大的机房,突然很想放声大哭,我在想,欧阳永远都不用过我这样生活,为了几百块钱被困在机房里打字,欧阳修长柔软的手是用来弹钢琴或者握住网球拍的;许小坏永远都是对着小镜子看自己那张美丽的无可挑剔的脸,冬天是润肤霜,夏天是防晒霜和平衡水,秋天还要被嘴唇补充水分,防止干裂。 想着想着,我的眼泪就落下来。 然后,我听见自己放在桌子上的呼机震动的声音,我从地上爬起来,抓起呼机,是宿舍的号码,我走到毛可的座位前,那儿有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十八,你去哪儿了?阿瑟找你好几次了,我问方小刀,他们也不知道你去哪儿了”许小坏恼火的声音。 我更委屈了,我说:“我睡着了,被锁在计算机机房了,我出不去了” “啊!呀,你说你!”许小坏提高了声音:“你怎么能睡过去呢?我现在又出不去,女生楼都锁门了,教学楼的大爷也不在啊”“砸窗户!让十八砸窗户!”我听见小诺的声音。 教学楼里面全是锁着的教室和办公室,只有走廊两端是窗户,还都从里面上了栏杆,砸了窗户还是出不去。 许小坏提高了声音:“十八,你别着急,我给左手打电话,看看他在不在外面,让他和方小刀想想办法,我先挂电话了,你等等。” 许小坏挂了电话,我抱着电话眼巴巴的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小坏的电话再次打过来。 许小坏急促的说:“十八,你别急,左手说他会想办法,要是你能出去教学楼,先去左手那儿,女生楼锁门了,你进不来,阿姨还得问东问西的” 我浑身打着哆嗦,对电话不停的恩着。 我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有人敲机房的窗户,我才扔了手里的电话,跑到窗户边儿上,看见左手用手指敲着窗玻璃,我推开窗户,激动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空旷的被锁住的教学楼,只有我一个人在里面,突然看见有熟悉的人在身边,那种感觉真的像是绝处逢生。 “机房的窗户都从里面上了铸铁栏杆了。”我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委屈的不行。 左手用手拽拽铸铁栏杆,皱了皱眉“走廊两边的窗户呢?” “也都有栏杆。”我开始着急。 左手叉着腰,在机房外面来回的走了几下,也有些烦躁。 “十八,你去男厕所,我记得那里的窗户栏杆断开了,你从男厕所的窗户跳出来,我在那儿等你。”左手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傻呆呆的看着左手:“男厕所?不方便吧?” “大半夜的,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快去!”左手皱着眉头看我。 想到要穿过长长的黑乎乎的没有任何灯光的走廊,我心里一阵恐惧,抓着机房的窗户栏杆开始浑身发抖“走廊太黑了,男厕所在最东面,我,我” “怕黑是吗?”左手握住我抓着栏杆的手,声音有些异样。 我紧张的点着头,黑乎乎的走廊,至少有二十几米吧,没有灯光,什么都看不清。 左手用力握握我的手“十八,没有多长的,你只要跑过去就行,我在男厕所的窗户外面等你,好不好?” 我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 “我在那边喊你名字,你只要跑过去,不要看两边,就看着前面跑。”左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在口袋里摸着,然后把一个打火机递给我“看不见,就打开它。” 我握着还带着左手身体余温的打火机,深呼吸了一下,看着左手点点头。 左手朝我摆摆手,朝男厕所的窗户跑过去。我拿着毛可的钥匙,小心的开了门,不去看漆黑的走廊,慌乱的把机房的门锁上,我深呼吸了好几下,听见男厕所那边,好像有左手小声的叫我的名字,我把心一横,飞快的朝着走廊的最东面跑过去,空旷的走廊里响着巨大的跑步的声音。 左手叫我名字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我穿过长长的黑暗的教学楼的走廊,象穿过了自己心里最深处的噩梦一样,胆战心惊的一头扎进男厕所,厕所里也是黑乎乎的。我看见左手靠在男厕所的窗户,小声叫着我的名字,我气喘吁吁的走到窗户旁边。 男厕所的窗户也是有栏杆的,不知道为什么栏杆断了三四根,我可以勉勉强强的从破损的栏杆处爬出去,但窗户分上下两部分,上半部可以打开,下半部的窗户是死的,打不开。 “十八,你从这儿钻出来,跳出来,我在下面接着你。”左手小声示意给我看。 我慌里慌张的爬上窗户,从破损的栏杆处小心的钻了出去,跨过下半部打不开的窗户,左手朝我伸出双手,压低了声音“跳!” 我咬咬牙,朝左手的方向跳了下去,在左手把手伸向我的时候,我听见了一声:兹啦! 左手被我跳下去的惯性冲击的往后退了好几下,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下,左手抱了我一下,两个人终于站住了。然后我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个地方热热的,我伸手去摸,摸到左手的手,我的衬衫刚才被栏杆划破了。 “走吧。”左手猛的抽回手,转身往校外走,我感觉自己的后背一凉。 我跟在左手的后面,感觉太尴尬了,开始没话找话“我们怎么出去?” “爬墙。”左手冷淡的声音“我进来的时候,就是翻墙进来的,大门锁了。” 我摸到左手在机房外面塞给我的那个打火机,还依旧带着身体的余温,不知道是左手原来的体温,还是我的体温。 “我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索多多一脸反感,穿着内裤大大咧咧的站在客厅里。 左手推了索多多一下:“你少说两句。” “关键时候还得我们左手吧?小淫呢?你那个爱的要死要活的前男友呢?毕业后给你打过一个电话没有?你们不是爱的死去活来的吗?狗屁,毕业后跑的比兔子都快,我呸!”索多多一脸的不屑,叉着腰瞪着我“你们这些好学生,平时光知道说我们是垃圾,你们自己呢?比我们好多少似的” 我转脸看着别处,没说话。 左手推搡着索多多往房间里走“哪儿那么多废话,睡觉!” 我刚想进左手的房间,索多多把左手推了出来“我房里有人,你俩睡一屋去。” 然后是砰的关门的声音,左手看着索多多的房间,皱皱眉头。 “我,我睡沙发就行。”我准备去左手房里拿个毛巾被,左手推开我,先进了房间,我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一会儿,左手从房间里面出来,披着毛巾被,把一件深色的衬衫扔给我:“先凑合着换上,回房间。” 我下意识的用手摸摸后面被栏杆划破的衬衫,低着头进了房间。黑暗中,我换下撕破的衬衫,后背差不多都能成门帘了,肯定是被栏杆扯住了,左手的衬衫很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深色的原因。 我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左手的打火机,打开,跳动的火苗,在暗夜里和阳光一样重要,我背倚着门,站了好久,直到打火机燃烧的有些烫手,才放开压着打火机的手指头。 我慢慢的拉开房门,还是不小心发出了一点儿声音,我看见左手盖着毛巾被,蜷缩在沙发上,窗外透过的亮光打在左手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 “怎么还不睡?”左手抬了一下头,看向我。 我看向左手“左手,今天真的谢谢你。” 左手的头在空气中停住了好几秒钟,看向我,然后倒向沙发的扶手,含糊的说了句:“睡吧。” 第八章火样游淌1 早上我醒得很晚,缩在被子里不想起来,我听见索多多在客厅里张牙舞爪的声音。 “左手,你打火机借我用一下。”索多多的声音。 左手冷淡的声音:“丢了,你去厨房用煤气点吧。” 索多多烦躁的声音:“你丫怎么不把你自己给丢了算了,那打火机是我花一百多送你的好不好?就算走私货也不能随手就丢了吧?” 索多多不着调儿的声音:“哎,你昨晚不会,就在沙发上猫了一夜吧?放着便宜不占,你也太” 左手的声音:“你少废话,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滚远点儿。” 然后,是摔门的声音,然后是拖鞋拖沓的声音,然后是开冰箱的声音,然后是啤酒罐儿拉开的声音。我从口袋里摸出左手的打火机,金属的外壳儿很光滑,有些划痕了,想左手的性格。 我听见敲门声,我从床上坐起来,穿着衣服睡觉的坏处就是起床的时候冷。 “进来。”我飞快的穿好鞋子。 左手推开门,看了我一眼:“我就想问你下,你早晨想吃什么?” “有什么吃什么吧?”我胡乱的叠着床上的被子,被子被我叠的象俄罗斯传统的面包,大列吧,左手看看床上的被子,又看看我,好一会儿没说话。 我也感觉自己叠被子的水平太差了,只好低着头重新叠被子。 “只有泡面。”左手犹豫了一下“我去煮泡面。” 当我和左手坐在凌乱的客厅,一个用小锅一个用被撞得凹进去一大块的饭盒吃着泡面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像是回到遥远的80年代,我一根一根的吃着泡面,左手的衬衫很大,袖口差不多盖住了我的手,只露出来拿着的筷子。 “上午有课吗?”左手抬头看着我。 我摇头,想起左手的打火机,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左手“给你。” “先拿着吧,你要是再给锁到哪个房间里呢?”左手低头接着吃泡面。 我愣愣的看着左手,有些不知所措,左手把筷子扔到锅里,盯着我:“怎么了?” “没有,我刚在想方小刀话那么多,你话那么少,你们平时会不会吵架?”我避开左手的眼神,低头看着饭盒。 “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那么爱说话,有什么可说的?”左手闷闷的看着我。 我盯着左手:“那你以前和叶小莲没分手的时候,你们都说什么啊,不会什么话都不说吧?” “也没说什么话啊?恩,每次都是吃了饭,然后送她回去,看了录像,然后送她回去,要不就是在校园里转转,然后送她回去”左手挠挠头,看了我一眼“就这样啊。” 我拽着衬衫的袖口,吃了一口泡面“骗人,我都看见过两次,你亲人家叶小莲,怎么可能老是送她回去?你们男生” 左手不说话的看着我,我不服气的看着左手:“怎么?我说错了吗?哼。”“你干嘛记得那么清楚?”左手的眼神,依旧盯着我。 我有些不自在“哎,什么叫我干嘛记得那么清楚啊?亲了人家就要负责的,还有许小坏啊,许小坏也亲过你”“小淫对你负责了吗?”左手点了支烟,冷淡的看着我。 我气恼的把筷子扔到饭盒里,感觉被左手抢白了“我用不着他对我负责,他又没有我回学校了。” 我瞪了左手一眼,左手一把拽着衬衫长长的袖口,眼神冷冷淡淡的“打火机,我不是那么有本事儿每次都能翻墙头去帮到你。” 上统计学,小诺坐在我右边,祝小希和杜小兮坐在我的左边。 小诺开始警告我:“你记着啊,不准跟祝小希说话多过我,咱们之前和好有协议的,我做大她们做小。” 我有点儿哭笑不得,祝小希跟杜小兮说了差不多一堂课的话,每次想跟我说话的时候,小诺就瞪眼,祝小希看着我呵呵笑。 统计学老师发火了,因为抽查的作业很多都不合格。 “你们哪,等毕业了就知道学习有多重要。”统计学越说越生气“现在也不要求你们头悬梁锥刺股,只要把你们下课拎着饭盒抢饭吃的精神头儿用到统计学上,也不会成绩这么差” 不知道是谁的勺子掉到了地上,课堂上一阵哄堂大笑,统计学老师转身开始讲课。 “十八,左手怎么把你折腾出去的?”小诺拽拽我,一脸的好奇“你不是说教学楼的窗户都有栏杆吗?左手带着斧头过去的?” 我没吭声,想起我从男厕所窗户跳出去,左手在窗户外面伸手接住我,我的衬衫在深夜里被折断的栏杆撕破了,左手的手按在我背部衬衫划破的地方,象被握过很久的打火机,温热。 “哎,哎”小诺撞撞我“问你话呢。” 我低头翻着书“男厕所的栏杆折断了,从男厕所的窗户出去的。” “我怎么不知道男厕所窗户上的栏杆折断了?”小诺一脸的惊讶。 我瞪了小诺一眼:“你这不废话吗?你没事儿去男厕所干什么?” 路芳菲找到我,说要去找曲莫浮算账,我有些吃惊。 路芳菲说:“我咽不下这口气,曲莫浮明明说他会测字,为什么到我这儿就测不了了?我小时候坏毛病一堆,最喜欢和别人较真儿,我一定要测爱情!我们国庆节去找曲莫浮!” “他又没说不给测啊,只不过你上次选的两个字都不适合测爱情。”我安慰路芳菲。 路芳菲更加不乐意:“那算什么啊?难道说我医院看病,医生吞吞吐吐的,就算我本来没病,让医生那副德行都给搞出来病了,好就好,不好就不好啊?越是不说,我心里就越是会想是不是我的爱情糟糕的人家都没法说了?都快成我的心病了” “我有曲莫浮的电话,你可以打电话”我撕下纸,准备给路芳菲写电话号码。 路芳菲哼了一声:“我不打电话,我就要当面锣对面鼓的找他,别想蒙我!说好了,国庆节去。” 说完,路芳菲张扬的扭动着腰肢,非常青春非常妖娆的在我的前面走了,我看看四下没人,也学着路芳菲的路子走了几下,差点儿扭了脚,我恼火的蹲下揉着小腿。 上会计课,我揉着打字酸疼的还有些发抖的手腕,看着欧阳翻开的中级会计的教科书的厚度,我开始担心这学期中级会计考试怎么能通过。 欧阳欲言又止,好几次,每次我看向他的时候,欧阳的眼神就飞快的移开,我有些奇怪。 “有事儿?”我看着欧阳,欧阳的脸象那天喝醉了酒一样。 欧阳抿抿嘴唇,用圆珠笔飞快的在笔记本上画着圆圈儿:“你们,学生会是不是有一个叫小林的?” 小林?纪检部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儿?有时间检查宿舍,会看到小林。 “恩,是有。”我迟钝的点点头, 欧阳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看“我觉得小林挺可爱的。” 心里的落差感象打翻了水银的玻璃瓶,虽然之前什么都不确定,但突然知道那些不确定都成了事实,那些水银就像冰冻的时间蒸馏水,把过往的点点滴滴都锈成了永恒。 “恩,很可爱。”我的眼睛也盯着看向我的欧阳,四目相对,我告诉自己,即使自己要输,也要若无其事的,更不要被对方看透了。 我开始喜欢路芳菲,见到张云刚那天,路芳菲抓起地上的石头很想去拼命,说完自己最痛快的话,昂首挺胸的走着,但路芳菲的眼泪流在了她的正面,从眼睛上滑落,一直淌着,停在漂亮的锁骨上面。 我看着欧阳笑:“哦,我知道了,你喜欢小林对不对?因为我和小林都是学生会的,你想让我帮忙对不对?” 欧阳心不在焉的低头用圆珠笔在笔记本上画着圆圈儿,含糊的恩了一声。 “小林呢,我见过好多次,是纪检部的,可爱,长的象洋娃娃,我们宿舍的人都说很想捏捏她的脸,太好玩儿了”我碰碰欧阳的手臂,我觉得自己笑的肯定很开心,象个标准的红娘“放心吧,这个事儿包在我身上了,你想我跟小林怎么说?还是你写信我给她带过去?” 欧阳低头转着手里的圆珠笔,声音小小的“国庆节的时候,我,你帮我给她带点儿东西吧。” 中午在食堂吃饭,我一点儿食欲都没有,菜都要吃完了,手里的馒头还一口都没有吃,热闹的食堂里熙熙攘攘的,全是拥挤着打饭的学生,声音喧闹的象一个菜市场。 我老是想起欧阳紧张的盯着我的眼睛说“你们学生会是不是有一个叫小林的”?欧阳说出小林的名字时,眼神竟然那么的紧张看着我的眼睛,难道是怕我说不认识吗?我突然很想揍自己一顿,之前竟然会请欧阳跟自己一起去师大看校庆演出,这太像个笑话了,我把手里的馒头捏的不成样子。 “十八?”熟悉的声音,我抬头,看见欧阳干净的眼神“你怎么了?” 欧阳盯着我的手里被捏的很惨的馒头,我笑笑:“有点儿牙疼,馒头太硬了” “十八,我跟你说好的,国庆节去找曲莫浮,你不能放我鸽子。”路芳菲走到我面前,特意叮嘱我,然后,路芳菲看到了欧阳“咦?你不是师大的吗?” 欧阳看看我,笑:“不是啊?” “上次在师大看见你,十八没说,我还以为你师大的呢?噢,你们俩,噢,我知道了,你们俩是不是去师大约会了”路芳菲用非常夸张的表情看着我和欧阳,欧阳腼腆的笑着不说话,路芳菲朝我暧昧的摆摆手,转身走了。 然后,我就看到了路芳菲后面站着的方小刀和左手,左手的眼神,冷的可以杀人。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感觉糟透了,我本来就不具有说谎的本事。 “你们,一起去师大了?”方小刀靠着欧阳的肩膀。 欧阳的表情有些慌张“哦,那次是因为我,我,我看到十八有师大演出的票,就问了,刚好,刚好没人去,所以,所以就一起去了,还路芳菲的,不是我们单独去的”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住了我,我把手里的馒头扔给方小刀:“胖子,喂左爷的兔子吧,我先回去了。” 我拿了饭盒,低头走出喧闹的食堂,那个时候我真的挺恨自己的,太无能了。 国庆节放假前一天,阿瑟来学校找我,我没看见小麦,阿瑟那天换了职业装,在那么漫长的时光中,我见到阿瑟穿的唯一一次的职业装,西装、领带、白衬衫、皮鞋。阿瑟站在我面前,我足足有一分多钟没有认出来那个人是阿瑟,我用力的握阿瑟手没有目的的摇晃着。 阿瑟笑了一下,拽过我,拍拍我的肩膀“怎么了?这么没精神?看看我,够人模狗样不?我老妈给买的,说我要是不穿就不是他亲生儿子,走吧,喝咖啡去,我给左手打了电话,他过一会儿过来。” 因为国庆节放假,咖啡厅里冷冷清清的,大部分的学生都去串同学或者回家了,校园里也有些冷清,许小坏去她叔叔家了,小诺被她同学拖走了。 “你那天跟我说了一堆我不认识的人的名字,发生什么事儿了?搞那么复杂?”穿着职业装的阿瑟,喝咖啡的样子竟然有些优雅,到底是毕业了。 我搅着咖啡,摇头“没那么复杂,是我想的复杂了,现在没事儿了。” “你们女生啊,就是事儿多,所以你看女生宿舍,都是小团伙儿,这个跟那个好,那个又跟另外的好,哪儿那么多事儿?就是小心眼。”阿瑟喝了一大口咖啡,皱皱眉。 阿瑟停顿了一下“十八,不是我说你,你别没事儿把你自己当爷们儿,女的就是女的,用得着那么辛苦吗?你这样会让男人没面子的,你看哪个男人愿意找一个发愤图强的女的左手,这边。” 阿瑟朝门口招了下手,我看见左手双手抄着牛仔裤的口袋,酷酷的,用肩膀撞开咖啡厅的门,朝我和阿瑟走了过来,坐到阿瑟身边,一声不吭。 “加一杯咖啡。”阿瑟朝服务台招手,脚在桌子下面踢了一下左手:“靠,在我面前装灯是不是?不会说话啊?” “什么时候过来的?”左手看了阿瑟一眼“干嘛穿那么正经?” 阿瑟大大咧咧的靠着椅子,吊儿郎当笑“都毕业了,老妈让泡个正经的姑娘,那还不得穿的正经点儿?我妈也是,他儿子的审美标准有那么差吗?我总不会拖着一只牧羊犬回家吧” 端着咖啡的服务员笑出声,托盘一晃,咖啡溅到了阿瑟的白衬衫,服务员一脸的恐慌“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 “我还得谢你呢,不然还没理由把这身皮脱下去呢。”阿瑟看着服务员笑,看了我一眼:“我先去洗手间打理一下。” “你和欧阳一起去师大了?”左手的眼神,有着挑衅的味道“我有没有给你说过,欧阳毕业就要去加拿大读书?” 我恼火的瞪着左手:“你不是说欧阳不谈恋爱的吗?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他喜欢进纪检部的小林,好像你多知道似的” “小林?欧阳跟你说他喜欢小林?你知不知道小林是”左手突然停住“你,不会是喜欢上欧阳了吧?” 我有点儿恼羞成怒:“怎么可能,你别瞎说。” “欧阳喜欢谁跟你有关系吗?”左手的声音冷的象冰块一样。 阿瑟抖着手上的水,从洗手间里出来。 那天晚上,阿瑟没有离开,我们凑在左手在外面租的房子里喝酒,阿瑟的西装和白衬衫掉落了很多烟灰,领带的卡子也不知道掉到哪儿去了。 “你和小麦的月票用了吗?”我问阿瑟。 阿瑟叼着烟,眯着眼睛,一脸的流氓相“用了啊,超级的爽,一个月省了好多交通费,原先全打车了,省好几百呢,小麦原先嚷嚷换工作,人家每个月给他4千,不干,为什么呢?还得外加500块钱的打车费,牛吧,nnd,在学校那会儿还看不出来这小子有这么股劲儿” 我笑出声,左手仰靠在椅子上,运动鞋搭在床上,疑惑的看着阿瑟:“你俩用月票?” “恩,不过省钱倒是省了,奖金没了。”阿瑟摇头“高峰的时候坐不上公交车,为了用月票,只好每天9点以后才坐公交车上班,等到了公司,靠,楼下的必胜客都开张了” 我被啤酒呛到了,为了用学生月票,阿瑟和小麦天天迟到?奖金和打车费比,不晓得哪个多,也只有这两个人能做出来。 “你们可以买车啊?”左手喝了一口啤酒,嗤笑“费那个劲儿?” 阿瑟把名贵的西装一脱,扔到床上“想买啊,我老爸你是不知道,真是部队里训练出来的男人,人家说了,想买,我自己赚钱买去,用他的钱,等下辈子吧,前两天我还可怜兮兮的找小麦商量,要不俩人想买辆奥拓凑合着,人家小麦有志气啊,那头摇的跟吃了摇头丸似的,死活不答应,说是要真买了辆奥拓,赶上去北京站接人,还得把小奥拓开进胡同里,最差也得打辆桑塔纳去接人,说丢不起那个人,靠,小屁孩儿现在脾气比我还大呢” 阿瑟打量着左手的房间,看着我笑:“真是想不到,竟然毕业了,还真是怀念学校,怀念黑乎乎的宿舍,食堂想着也没那么差了,还挺想朱檀的文学欣赏课,那时候十八替朱檀代课,讲得那个意气风发,我在下面坐着还在想,这孩子谁啊?还敢讲唐诗宋词欣赏?对啊左手,你唐诗宋词咋样了?还念白字儿不?” “我就不会背什么唐诗。”左手冷淡的扔了手里的空啤酒罐儿“白日依山尖,黄河入海边。欲穷千里眼,更上一层板。能记顺的就这么一首,还是被爸用铁棍把我的手心都要打烂才记住的” 左手重新开了一罐儿啤酒,一脸的不屑,我想笑,但没笑出来。 阿瑟重新点了支烟,拖了把椅子,挨着左手坐下“我说兄弟,你啊,还真是得想想以后做什么了,你总的结婚吧?总的养家吧?这年头的女人市侩的很,男人要是没钱没房子没车子得,我也不说了,说多了自己都烦,十八,来喝酒” 阿瑟在左手床上睡着了,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不知道毕业后到底会怎么样,左手拿了啤酒罐儿,丢给我一罐儿,坐到我旁边,沉默的喝着啤酒。 “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我问左手,其实自己更茫然。 左手摇头“不知道,可能什么都做不了?你呢?” “我也不知道。”我喝了一口凉凉的啤酒,更加的茫然“没有分配了,双向选择了,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怀念大学毕业后能分配的年代了,哪怕就是在居委会或者街道喝喝茶看看报纸也好,至少不会饿死” 左手转脸看着我“你跟我妈说的一样,女生有什么可愁的,大不了嫁人啊,至少有人养着。” “曲莫浮说,我的手掌连握住的本能都没有了,可能这辈子我真的不擅长抓住什么东西,我不习惯靠男人。”我摊开手掌,看着左手“我只相信我自己。” 左手的眼睛盯着我,好一会儿,才移开,左手说:“女生性格太强了,男人会有压力的。” “你呢?”我转头盯着左手,墙壁上石英钟寂寞的滴答着。 左手点了支烟,没有说话,我听见房间里有阿瑟翻身的声音,好像什么东西掉到地上。 左手仰靠在沙发上,伸开双臂,左手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我的头发,那种熟悉的细腻的触摸感觉慢慢的在我的头发上苏醒着,我的头发长了,应该去剪了,我想起延晟那双灵巧的手,在头发间飞舞着。 我靠着沙发背,一动不动,左手的指尖,似无意,从我的耳边还有鬓角的发梢儿滑过,我听见左手咳嗽的声音。 “十八,其实欧阳”左手的声音在夜里变得有些艰难。 我看着天花板,忽然觉得有些模糊,我打断左手“欧阳很好,他怎么做都会很好的。” 好运气的人,怎么做都好,辛苦是每个人都要去经历的,欧阳不用过我这样辛苦的日子,可是读书考托福,想着申请自己梦想的学校,对他来说,是另外的辛苦,我们的世界依然不对等。阿瑟和小麦的家里有的是钱,可是难道说有钱,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不辛苦了呢? 我的头发长了,我找祝小希,说是一起去理发,祝小希说国庆节太忙了,只能以后去。我问祝小希国庆节做什么,祝小希说要去同学哪儿,一直待到假期结束才能回来。 国庆节放假第一天,学校空荡荡的,我的心也空荡荡的。我在机房打杂志社的稿子,手腕处磨得起了厚厚的茧子,硬硬的。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可以按照杂志社要求的时间交稿了。 机房空荡荡的,整个房间都响着我敲键盘的声音,高配置的计算机屏幕上还有静电,我用手滑过的时候,能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有时候硬盘会极不配合的嗡嗡几声,抗议我用的太久了,然后我就会换另外一台机子。 有时候打累了,我揉着酸疼的手腕,看着有栏杆的窗户,想起自己被锁在机房的深夜,左手握住我紧紧抓着栏杆的手,左手说“我在那边喊你名字,你只要跑过去,不要看两边,就看着前面跑” 我已经被生活折磨的失去了勇敢和勇气,如果左手也没有,那么就什么都没有了,我隐藏在自己的背后,而左手在我的背后,我们都被后面看不到的东西,淹没了。 我和路芳菲去师大找曲莫浮,李遥带我们到宿舍的时候,曲莫浮刚好坐在床上擦拭着一尘不染泛着寒光的剑,剑柄的上红缨垂到了曲莫浮白色的运动衫上,我看见之前李遥写的那副行楷的字,被曲莫浮装裱起来,挂在他宿舍里面的墙壁上,很显眼。 曲莫浮看见我和路芳菲,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惊讶,表情淡定的像是看见熟人“来了?” “对,来了。”路芳菲表情张扬的站在曲莫浮前面“你不是说我之前让你测的两个字都不适合测爱情吗?我今天过来,偏要让测爱情,要么你帮我选个字,要么我随便选个字。” 李遥站在我身边,小声笑着:“路芳菲还真较真儿。” 我也笑,李遥小声补充了一句:“曲莫浮就吃这套。” 曲莫浮修长的手指间游走着擦拭剑身的软布,转脸看了一下路芳菲,笑:“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吗?” “当然了,我要是去医院检查,医生对我吞吞吐吐的,我当然要怀疑我是不是得了绝症啊?你这样推三阻四的,我当然怀疑我的感情以后是不会会出大问题。”路芳菲毫不示弱的盯着曲莫浮,曲莫浮的脸,慢慢的,有了一丝红晕。 曲莫浮避开路芳菲的眼神,手里的长剑入鞘“我测字是随心,想测就测,不想测就可以不测,就这么简单。” 曲莫浮的声音非常柔和,路芳菲鼓着气:“那你就不要告诉你会测字啊?那样我也不会期待,哼。”“你可以说个字,至于测什么”曲莫浮的嘴角动了一下,没有再说话,曲莫浮的眼神溢动的光彩,想涂抹了一层光晕。 “‘顺’,就测爱情。”路芳菲不客气的挨着曲莫浮坐着,路芳菲的肩膀都碰到了曲莫浮的肩头,我看见曲莫浮的喉结动了一下,手不自觉的握了下剑柄。 曲莫浮把手里的剑放到床上,看着路芳菲笑“我今天除了测运气,别的什么都不测,你要不要测?” “为什么就不能测爱情啊?那你哪天能给我测爱情?你说好,我来找你。”路芳菲嘟着嘴,斜睨着曲莫浮。 曲莫浮避开路芳菲的眼神,站起身,朝我和李遥走过来“‘顺’,循也,分开是川和页,川是河流之水,页指头,现在将年年底,明年你要费点儿脑筋了,不过能够有财,长流水那样的财,缓缓而来,不是横财,运气不错。” 路芳菲嘟着嘴,看着曲莫浮的背影,一脸的不满“你说运气不错,是不是爱情的运气就不错?” “凤凰翼文曰顺,学业上应该不错,你可以报名参加一些考试。”曲莫浮背倚着桌子,看着床上坐着的路芳菲“就这些了。” 路芳菲不满的盯着曲莫浮:“那爱情上呢?” “‘顺’能想到的就这些了。”曲莫浮交叉着手指头,一脸的温文尔雅。 李遥领我参观师大学校的书法展览室,那儿挂着很多学生的书法作品,有行书有楷书有行楷,还有草书,很多毛笔字作品看着意蕴天成,让人心里激情澎湃。我站在一幅书作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的行楷前,深呼吸了好几下,闻着宣纸上的墨香,心里安静了好多。 我们小时候,还有毛笔字课,每次上课自带着墨汁和毛笔,好多学生最喜欢做的就是最后涮毛笔的时候,把沾满墨汁的毛笔轻轻放到清水里,看着笔头上的墨汁慢慢的晕开,会感觉非常的新奇。初中高中不仅没有毛笔字课,所有跟升学无关的课程都给取消了,上了大学,有的专业有,因为是选修课,学分低,还费事儿,所以很多人都不会去选毛笔字。 “十八。”李遥叫我,我回过神儿,李遥在书桌上铺好一张宣纸,伸手朝旁边的笔架上示意了一下,笑:“来,试试,我是见过你的字的。” 我握着毛笔的手有些发抖,毕竟好多年没有练习,我犹豫了一下,想起高一时候自己的写过的一首词。那好像也是一个秋天,我靠着走廊的窗户,看外面的落叶,心里充满忧伤,学校的样子在落叶中模糊了,象我的心情。 我手里的毛笔在宣纸上荡开: “苦血不僵,多情愁不断。相怜难,易相金戈化前缘,迭荡风尘,一醉万千年。” “好畅快。”李遥在我身边拍手,笑:“‘愁’字用的最好,既可以和前面的‘多情’二字并列,又可单为动词用,古人多用‘剪’不断,‘理’不断,你十八却用‘愁’不断,有意思” 我想起左手之前说他没有了的童年还有少年时光,在我年纪还小小的时候,我就已经能写出“苦血不僵,多情愁不断”这样的词句了,我叹息,那些漂在我身后的日子,究竟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多少快乐? “落款处,我们合写,真是痛快。”李遥递给我一支朱砂笔,然后李遥的手握住我拿着朱砂笔的手,在落款处写着年月日,还有我的名字。李遥的手很硬,不知道是不是写毛笔字的原因。 傍晚,路芳菲离开了,去她姑妈家,临走的时候,路芳菲威胁曲莫浮说是下次来一定得让曲莫浮给她测爱情,曲莫浮双手抱胸,看着路芳菲,只是笑。 晚上喝酒的时候,曲莫浮没有来,李遥说曲莫浮有事儿,师大附近喧闹的小酒吧,热热闹闹的,学生却不多。 “你知道曲莫浮为什么不给路芳菲测爱情吗?”李遥喝的有些多,浸淫的文人之气在麦芽糖分过多的酒精中荡开了,象我们小时候涮毛笔的时候,墨汁从毛笔头荡开。 我喝了一口啤酒,摇头:“不知道。” 李遥给我倒满啤酒,有些兴奋:“痛快,今天看了你写的那个词真是痛快,‘相怜难,易相金戈化前缘,迭荡风尘,一醉万千年’,末句的气势一下就,就打开了,十八,为文为诗词的章法和结构你不如我,你甚至没有章法可言,可是要论诗词开阖的大气,我不如你,幸亏你是个女生,如果你是男生,我真的会嫉妒你”“曲莫浮,为什么不给路芳菲测爱情?”我看着李遥笑。 李遥喝了一口啤酒,也笑“所谓卦不自算,曲莫浮是怕一旦给路芳菲测字测了爱情,路芳菲的爱情没有了他想看到的那个人” 原来这个世界上,最难过的那关,真的是自己,灵慧如曲莫浮者,也不过如此。 “十八,别告诉曲莫浮我们一起喝酒了。”李遥拍拍我的肩膀。 我转着啤酒杯,看着李遥“为什么?” “他,可能会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好过和他的关系吧,不叫上他喝酒,有些说不过去。李遥转头看着别处。 国庆节期间,我帮欧阳给小林带过东西,我记得是一个厚厚的信封,我不晓得细腻的欧阳还能写那么厚的情书。还有一袋东西,我上楼的时候瞄过一眼,里面竟然装着洗发水、洗衣粉还有沐浴露什么的。我见过男生给女生送过很多东西,有玩具毛毛熊有巧克力还有工艺品,但从来没有见过男生送洗发水和沐浴露那么贴心的东西,看来欧阳是和别的女的不一样的。 记得我把那些东西交给长的象洋娃娃似的的小林,小林坐在上铺,随眼看了一下,就丢到旁边了,眯着眼睛看着我笑。我仰脸儿问小林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欧阳的,小林笑着说记得让欧阳多给他一些钱就行了。我没见过这么直白的回话,当时还吃了一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在我的手腕被研究生的计算机折磨的酸疼无比的时候,欧阳找我吃饭,说是感谢我帮了他和小林,我没想着去,我还不会荒唐到当电灯泡的地步。小林不干了,几乎是把我拖着去,小林和我本来就认识,因为大家都是学生会的,我是被小林拖到餐厅外面的。 “十八,你要是再不进去,我真的怀疑你和欧阳有什么了,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小林叉着腰,在餐厅外面看着我“我们宿舍的女生,要是帮别人牵线了,整天嚷嚷着要人家请吃饭的,哪像你啊,跟见了鬼似的。” 我惶恐的看着小林“哪有,谁,愿意当电灯泡啊?” “又不干什么,什么电灯泡啊?”小林往餐厅里拖着我。 餐厅的包间门被推开,我看见欧阳有些局促的坐在里面,看见我,欧阳慌乱的站起来,差点儿打翻了桌子上的玻璃杯,欧阳的眼神有些游移不定,看看小林,又看看我。 “十八,没想到请你吃饭这么难。”欧阳看着我笑,但声音,有些伤感。 我揉着手腕,努力笑的自然“没有啊,真的是太忙了。” 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安静的一顿饭,只有餐具互相碰撞的声音,欧阳和小林都是家教很好的样子,吃东西的时候一点儿声音都不发出来。欧阳每次喝完饮料都会用餐巾纸擦下嘴角,小林也是,我怀疑他们是不是受过什么训练,难道连吃饭都会有情侣相? 我不小心吃到了一小块骨头,因为害怕发出声音,我每咬一下都试着看看是不是发出声音,后来实在没法咬了,我只好生生的把小骨头吞了下去。 “我给你们讲个笑话吧?”小林终于按捺不住了,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超级搞笑。” 欧阳皱了下眉头“吃饭的时候不要说那么多话。” “哎,你不觉得要闷死了吗?我就说,我跟十八说。”小林嘟着嘴,一副小女儿态。 欧阳文雅的喝了一口橙汁,嗔怪的看着小林:“那说话不准吃东西,说完再吃。”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眼前的小盘子,我想,可能只有最亲密的情侣才会这么细致入微的关注对方的生活吧,哪怕是吃饭的时候说不说话。 “我们宿舍有个女生,特别的能张罗,哇塞,十八你是不知道,她啊,天天想着给别人当媒人,你别看她小,什么星座啊血型啊属相啊生日啊,可能讲了,搞的我们宿舍还有隔壁宿舍的女生要是谈了恋爱,都会跑去我们宿舍找她问合不合适什么的,将来怎么发展什么的,大家都管她叫半仙呢,她买的星座的书,比我的大辞典还厚呢”小林讲着讲着竟然先笑了。 小林喝了一口橙汁,忍着笑“后来才搞笑呢,隔壁宿舍的一个女生挺腼腆的,喜欢上我们班的一个男生,就找这个女生帮着说,其实我们宿舍这个女生真的挺好心,她就把那个男生和隔壁宿舍女生的星座、血型、属相还有生日统统折腾了一遍,还找那个男生不停交流,说是要做到万无一失,谁知道最后,哈哈,你们猜猜,最后怎么样了?” 小林笑的不成样子,欧阳看着小林嬉笑的样子,也露着小虎牙笑了,那个场景真是温馨,我喝着橙汁没有说话。 “最后啊,我们班男生看上我们宿舍那个专门给人当媒人的女生了,哈哈,隔壁宿舍那个女生,哈哈,恨死她了呢”小林开始大笑起来。 我也笑了,转脸拿餐巾纸,看见欧阳的嘴角挑起,露着可爱的小虎牙,安静的看着我笑,我的心慌了一下,感觉脸上的温度,像是喝了红酒一样,慢慢的晕开了。 小林朝我眨巴眼睛,笑的很诡秘:“十八你要小心哦,你也是当媒人的哦。” 国庆节假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去延晟哪儿理发,因为延晟上次跟我说,会多几次给我打折扣人。我去到理发厅的时候,人不多,延晟腰带上别着索尼的“walkman”超薄的随身听,时尚的象一种诱惑。 “咦?自己来了?”延晟摘下一只随身听的耳塞,看着我笑:“上次我还问祝小希你怎么没来呢?” 我坐到椅子上,看着镜子里的延晟“上次?上次是哪次啊?我们不就来过一次吗?” “哦,国庆节的时候啊,祝小希带着杜小兮过来的,还送给我一张音乐会的票呢,说是多出来的,我问你怎么没来,祝小希说你回家了”延晟抖抖单子,帮我围在脖子上,我的手和身体都被单子盖住了,延晟的手指有些凉凉的。 我想起我问祝小希,国庆节时候要不要理发,祝小希说她太忙了,只能等到国庆节后。我听到剪刀的声音,延晟哼着歌儿,打开他的工具箱。 “之前我很会反感自己当美发师。”延晟从镜子里看着我笑“因为高中毕业,什么都没有考上,我爸逼着我选一个职业学校,我觉得剪头发容易,就报名了,没想到在职高毕业后,竟然真的当了美发师” 我的眼角看见有发丝从我的头上飘散下来,没有声音的落到地上。 “不过当美发师有一个好处,是其他任何职业都没有的。”延晟停下剪子,看着我笑“猜猜看,是什么好处?” 我想了一会儿“可以长年免费用美发店的洗发水?焗油膏?” “十八,你真逗。”延晟笑出声,修长的手指还有剪刀在我的头发上穿行着,我感觉到了非常舒服的痒痒的感觉,我很想睡觉。 延晟的手指轻轻的抬起我的下巴,另一只手轻轻扶着我的耳朵。 延晟俯下身,对着我的耳朵小声的笑:“好处就是,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美女的脸,在美丽的脸都可以轻轻的,触摸到,每次这样想的时候,我就对自己的职业产生了好感” 我垂下眼睛,在围着脖子的单子下面,揉着自己因为敲击键盘,已经长厚了的茧子,延晟的手指象是催眠的精灵,我只知道我,真的是太累了。 国庆节后的英语角该我值班,我在英语角看到祝小希和杜小兮,里面很多人,杜小兮被祝小希拖得跌跌撞撞的。看见我,杜小兮有些不自然,我看到祝小希和杜小兮修剪后的头发,她们俩是一个发型。 我靠着大教室的角落,看着,远处,4暮正跟别人讲着什么,4暮讲得兴奋,听的人也跟着兴奋。那厮英文好的一塌糊涂,英文是他的专项。 祝小希拖着杜小兮跑到我眼前,祝小希眨巴着眼睛:“十八,要不要一起来?这学期末我就想报考英语四级考试,要是能过,明年就可以考六级了呢。” “那很好。”我打量着祝小希的发型“头发剪得不错。” 祝小希笑着摸摸头发“在我同学他们学校剪的,还可以吧?” “那我们去那边说英语了。”杜小兮的表情有些不自在,祝小希拖着杜小兮进了拥挤的人群中。 我用脚尖抵住水泥台阶,看着远处的祝小希和杜小兮热热闹闹的跟人说着,笑着。 英语角结束的时候,我没有看见祝小希和杜小兮,辅导老师最后走出阶梯教室,转身对前排的4暮说:“4暮,你和十八把前面的灯都给关了,然后把阶梯教室的门锁上吧。” 4暮答应了一声,我从前排开始,顺着墙的方向,把阶梯教室里的灯一个一个的熄灭,教室一点一点的进入黑暗中。从阶梯教室到外面的走廊,一瞬间变得漆黑一片,我开始摸索着往阶梯教室外面走,好容易摸到阶梯教室的门,转头看见4暮点了一支烟,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锁门吧。”黑暗中4暮弹了下手指头上烟,我看见烟头跳跃了一下。 我关上一扇门,4暮没有抽烟的手在关另一扇门,两扇门快要关在一起的时候,我的手背碰到了4暮的手,我缩手,4暮突然握住我的我的手。 “十八,你看祝小希的眼神,我看见了。”4暮的声音在深夜里象个鬼魅“就像我见到的所有的女生一样,你也会嫉妒,也会有想杀人的眼神” “滚!”我想推开4暮。 4暮笑了一下,扔了手里的烟,用力握住我的手腕“我一个人当坏人太寂寞了,我一直在等,等你变得跟我一样坏,那样我就不寂寞了,都以为当学生简单,那是没经历过事情而已。” “恶心,你以为谁都象你这么龌龊?你放手!”空旷的走廊里,阶梯教室的两扇门被撞得发出很大的声音。 黯淡的走廊灯光下,4暮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看这次你的心里临界点能撑到什么时候?你对爱情那么执着,小淫大学毕业后有没有放下身架给你一个电话,哪怕就是说他想你了,你把阿瑟当兄弟,可惜,阿瑟帮不了你,阿瑟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让你和小淫其中任何一个放下自己的尊严去屈就对方,阿瑟怕一旦你们其中哪个那么做了,结果反而会更糟” 我猛的推开4暮,4暮撞到门板上,门把手上的锁头掉到了地上,在水泥地上砸出巨大的响声。 4暮点了支烟,恶毒的看着我“走着瞧。” 回到宿舍,在水房门口看见祝小希刷牙,牙膏的泡沫涂了祝小希一嘴。 祝小希朝我笑:“英语角结束的时候,哪儿都找不到你,我和杜小兮先回来了。” 研究生晚上上课的时候,我不能去机房打字,在综合楼的自习教室遇到欧阳,欧阳真的有把他的东西搬到我坐着的位置旁边,厚厚的汉英大辞典,还有国际贸易专业的教科书,还有中级会计的教科书。 欧阳给我补习的时候,我一直在走神儿,想祝小希,想着想着,我就开始烦闷。 “十八,你用心点儿好不好?你有没有在听我讲?”欧阳用圆珠笔敲了一下我的头“我过几天托福就要开班补习了,我就没什么时间上自习了,你会计课真的落下好多。” 我转脸看着欧阳,欧阳的眼神有些急躁“你不喜欢学会计我知道,可是你总要参加期末考试吧,会计考试是出了名的铁手,她不会让大家混混就过去了,你”“我是很笨,那就补考好了,反正大学一圈儿下来,我还没有被挂过科呢”我盯着欧阳,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的火气,我站起身就往自习教室外面走。 欧阳一把拽住我的手臂“十八,你怎么了?我没说你笨” 自习教室里的其他人,看向我和欧阳。 “你跟我来!”欧阳忽地的站起身,拽着我往外走。 欧阳拖着我快步走出综合楼,最后竟然带着我去了超市? “十八,你在外面等我。”欧阳跑进超市,没多会儿,欧阳拎着塑料袋出来,我看见里面有几罐儿啤酒。 我呆呆的看着欧阳,欧阳晃晃手里的塑料袋,看着我,突然笑了:“我知道你不高兴的时候喜欢喝酒,我陪你到综合楼的最顶层喝酒,不过你要答应我,要用心复习中级会计,好不好?” 第九章火样游淌2 我喝了一大口啤酒,倚着护栏往综合楼下面看着。 欧阳象看炸弹一样看看我,又看看他手里的啤酒,小声说着“真是不明白酒有什么好喝的,左手也喜欢喝,每天早上起床左手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喝一听啤酒,要是哪天晚上喝醉了,早上起来还接着喝,方小刀说那叫透一透,就算醉了,也能透舒服了” 我想起欧阳喝橙汁的优雅,橙汁倒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每喝一次橙汁,就要用餐巾纸擦拭一下嘴角。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真是良好的家教,想着想着,我就想笑,我突然觉得,所有孩子应该学习的家教在我的印象中,竟然是一片空白,象摄影师照相时候的白板? “十八,酒真的能解愁吗?听说李白的诗都是喝酒喝出来的,我们宿舍的男生,上大学的第一学期,别的没有学会,就学会喝酒了。”欧阳泯了一小口啤酒,好奇的看着我笑,干净的眼神,修长手指,还有白的一尘不染的运动衫,和黑色框架的眼镜。 “酒没说那么能解愁,越喝越愁还差不多。”我晃着手里的啤酒罐儿。 欧阳的表情更加惊奇“那没事儿喝它干嘛?” “不知道,反正我倒霉的时候,最喜欢喝啤酒。”我看向安静的欧阳“每次喝一大口苦苦的啤酒,我心里就会平衡很多,我就会想,他大爷,幸好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苦了吧唧的东西存在,说不定这个东西会我更倒霉呢,然后心里就平衡多了” 欧阳笑出声,小虎牙露了出来,欧阳的脸开始慢慢的红晕起来,象桃花。 “十八。”欧阳往我的身边移了一下,低头往综合楼下面看,声音低低的“以前总听方小刀说你象沙漠里的金棘草,会用一种挣扎的方式活下去,那个时候我不认识你,我一直在想,一个女生象金棘草会是什么样子,金棘草给我的感觉,像是多刺的刺猬,会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不管别人怎么对它好,它对着别人的,都是刺,像是一种防御系统” 我在心里笑了一下,方胖子还不赖,至少没有狗尾巴草来形容我。 欧阳的脸更红了,估计是喝酒喝的,欧阳用手摸摸额头,转脸看着我笑“我以前看好多英文原著,好像欧洲的宫廷舞会有一种化妆舞会,平时大家都是贵族绅士淑女的,好多话都不能说出来,所以那个化妆舞会上,大家可以戴着面具,和别人尽情的说心里话,后来,听说变成那种情侣间说心里话的方式,就是说在舞会上,隔着羽毛的面具对自己喜欢的人说心里话,如果对方也喜欢自己,在舞会后可以摘下面具,如果不喜欢,就带着羽毛面具离开” 我奇怪的看着欧阳,我不知道欧阳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欧阳避开我的眼神,尴尬的笑笑:“看来喝多了,人的话真的会多。” 我手里的杂志社的稿子交稿了,我没有白天没有黑夜的打着厚厚的稿子,杂志社给我结了300块钱,我激动的一晚上没有睡着,突然感觉赚钱好像很容易似的。 第二天去领稿子的时候,杂志社的编辑说:“十八,你不是用五笔打字吧?” 我有点儿心虚:“是啊,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啊?” 杂志社的编辑瞪着我:“五笔打字怎么能错出来拼音的字来?最多都是象形字的错误。” “哦,那有可能是校对的时候错的,是我同学帮我校对的”我更加心虚,生怕杂志社的编辑把发给我的钱再要回去。 杂志社的编辑狐疑的打量着我:“用拼音校对还能校错了?” 我脸憋的红红的,不敢吭声。 “算了算了,反正有外校要通校对一下全稿,你以后注意一下。”杂志社的编辑没有再深问我,把另外一堆要打的稿子丢给我“这个稿子,半个月后要用,你快点儿。” 我松了一口气,感觉终于没有露馅,看着手腕处磨得厚厚的茧子,心里有了那么点儿成就感。 许小坏的国庆节过的特别滋润,滋润的非要请我们去他叔叔家过周末,刚好那个时候许小坏的叔叔婶婶去日本出差了,许小坏叔叔家是100多平米的三居室。 “我叔说了,这个房子留给我当嫁妆,留给我结婚用,我现在还没毕业,当然不会想那么远。”许小坏得意的环顾着宽大的客厅, 小诺羡慕的一个劲儿的咂巴嘴:“你太幸福了,这房子,哪怕给我个厕所也认了。” 左手坐在沙发上喝着啤酒没说话,方小刀从厨房出来,抱着一堆吃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哇,冰箱里好多吃的,发财了” 许小坏哼了一声:“我叔叔没有小孩儿,当然得对我好了,要是领养一个,谁知道那个孩子长大了会不会是白眼狼啊,又没有血缘关系,我怎么说都跟他同一个祖宗吧,他对我好,我也会对他和婶婶好”许小坏说着,坐到左手身边,用肩膀撞了左手一下“对不对啊?” 左手往旁边移开了一下。 我推开书房的门,看见安静文雅的书房里面,是一排整齐的书架,宽大的书桌上,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打印机。我坐到书房前面的椅子上,椅子很舒服。 我听见许小坏的声音:“十八一来就进书房,真是书呆子,还不如方小刀呢,至少也得进厨房啊?” 我坐在舒服的椅子上,摇晃了几下,不知道多少年后,我可以有一个自己的书房,也有宽大的书桌,还有舒服的椅子,安静的对着电脑,写着自己喜欢的东西,我把手放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心里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欣喜。 索多多的相机里刚好还有几张胶卷没有用完,在教学楼楼下碰见我的时候,索多多拖住我非要照相,说是凑个数,把胶卷用完。我看见祝小希和杜小兮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大学英语的课本,我招呼祝小希和杜小兮一起照相。 然后索多多就近找了几个场景,祝小希和杜小兮拽着我,摆了好几个姿势。 “照个相而已,不用摆这么夸张的姿势吧?”索多多皱着眉看着祝小希。 祝小希眨巴眼睛:“当然要好好照了,相片就是好朋友之间留做纪念的。” “对啊。”杜小兮也说。 索多多不耐烦的朝我们挥挥手:“好了好了,就这么着了,看镜头了。” 几个按快门的声音过去,索多多挂着相机走了,说是洗好胶卷之后给我。 我好几天都没看见祝小希和杜小兮了,想着晚上一起去录像厅或者舞厅,因为晚上我刚好值班。 “晚上去录像厅吗?听说片子不错。”我看着祝小希被风吹的有些散落的头发。 祝小希嘟着嘴,一脸的为难:“恩,可能去不了了,我和杜小兮今年想英语过四级的,晚上想去英语角练练口语。” 我点点头,杜小兮指指我的鞋“十八,你鞋带开了。” 我弯腰系着运动鞋的鞋带,祝小希和杜小兮慢慢朝宿舍走,我听见祝小希小声对杜小兮说:“晚上别吃饭,我请你吃烤羊肉串儿,然后我们去活动中心打台球” 杜小兮的声音大了点儿“真的?” “十八,我门先走了,过一会儿英语角就开始了”祝小希很大声音跟我说着,我蹲在地上系着鞋带,好久都没站起来。 等我慢慢站起来,转身看到祝小希拽着杜小兮跑,夕阳洒在她俩身上,祝小希不知道对杜小兮说了什么,她们俩一起笑了。 “我早就觉得奇怪啊,所以说欧阳接近你是有目的的,被我们猜中了吧,他看上小林了吧?他啊肯定早就知道小林是学生会的,所以也知道你是学生会的,跟你混熟了就可以帮他忙了”宿舍熄灯后,许小坏从脸上往下拽着面膜,可能面膜粘贴的太牢固了,许小坏时不时的疼的直哼哼“下次不能用撕拉的面膜,毛孔都给拽大了。” 我躺在床上,看着黑乎乎的上铺床板发呆,打了一晚上的稿子,手腕处疼的厉害,我不停的伸手,握拳,再伸手,再握拳。 “十八。”许小坏腾的跑到我身边,吓了我一跳,许小坏摇晃着我“你说左手会不会动心?” 我不解的看着许小坏:“动心什么?” “房子啊?我叔想把他那个房子过户给我,我跟谁结婚了,谁沾便宜啊,毕业生想留在北京都要疯了,咱们学校,但凡是个单身的男老师,都有注意了,毛可都成了偶像了”许小坏的语气有些得意“十八十八,你说实话,如果你是个男生,你会不会动心?” “什么?毛可都成了偶像了,毛可还没十八高呢,那眼睛小的,天天看着都象睡不醒好不好?”小诺被什么绊了一下,手里的脸盆摔到地上,发出咣当一声。 过了一会儿,窗户传来楼下尖刻的女生声音:“楼上的!不过了!” “nnd,我过的挺好,不用你们操心!”小诺冲到窗户边朝楼下嚷着。 “毛可当然受欢迎了,人家是北京户口,咱们学校还能给教师分房子呢。”许小坏接着摇晃我“十八,你还没回到我问题呢?你会不会动心啊?” 我心不在焉的看着黑暗中的许小坏“可能会吧,一个人奋斗太辛苦了,有房子总比租房子强,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这么大的便宜,谁不占啊。” “哼,我也是这么想的。”许小坏心满意足的摸到她自己的床边。 小诺铺个床象打仗,轰隆轰隆的“我说许小坏,左手有什么好的?你还倒贴?冬天不保暖,夏天倒是省空调” “我乐意,哼。”许小坏哼着歌儿。 自从欧阳找我帮他给小林东西之后,我开始不喜欢上中级会计课,没有了之前的那种等待的欣喜,有时候上课还会有如坐针毡的感觉,想着小林可爱的表情,我就会难受好久。 下午上会计课的时候,我一直在宿舍磨蹭着,不想那么早去到,我想着,我去晚了,就可以随便找个地方坐着,不用跟欧阳坐在一起了。 我慢慢腾腾的去到大教室,刚拐过楼梯拐角,我就看见欧阳在教室外面不停的看着手表,看一会儿低头呆着一会儿,再看一会儿,然后再翻翻书。我有些奇怪,不知道欧阳在做什么,我愣神儿的时候,上课铃声响了,然后欧阳合上书本,飞快的推开教室的门,走进去。 我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推开教室的门,老师已经在放投影仪了,欧阳坐在我门之前坐的地方,不停的朝前面四处张望着,我猫着腰,朝前走了几步。 欧阳忽然回头,看见我,开始飞快的招手,小声说:“十八,你跑哪儿去了?” “在宿舍睡过头了。”我坐到欧阳身边,疑惑的看着欧阳“你刚才干嘛不进来?专门等着上课铃响了才进来?” 欧阳愣了一下“我,我不喜欢提前进教室,太闷了。” 怀孕的会计老师吹了吹麦克风“同学们,对经济管理专业的同学来说,今天是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堂会计课了,考试的时候就考到这堂课了,大家要注意听讲” 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儿。 我慢慢的转脸看欧阳,欧阳的表情有些不自在,欧阳小声说:“这么快,就不上了?” “那还不好吗?省着你要写两份笔记,还要帮我划书上的重点。”我看着欧阳笑。 欧阳也笑了一下“是呀,以后就会轻松了。” 那堂课,会计老师在上面讲,我在下面走神儿。 欧阳低头写着笔记,一边写一边叮嘱我:“十八,收支平衡肯定要考的,这个是重点题,要占20多分呢,平时成绩占30分,你作业抽查是优秀,再就是掌握一些基础的选择题什么” “我真的不喜欢中级会计”我烦躁的皱眉。 欧阳打断我,脸上的表情很难看“十八你有没有听我再说?我托福已经开课了,可能没有什么时间给你补习了,我现在说的你要认真听!都要记住!” 我低头看着笔记本,不说话,欧阳拿起笔抓过我的手,把笔塞进我手,低声说:“跟我记笔记。” 我接过笔,看着讲课的会计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公式,粉笔被投影仪放大了很多倍,我心不在焉的在笔记本上写着。转头看欧阳,发现欧阳在他自己的笔记本上画着圆圈儿,一圈儿套着一圈儿,很乱。 下课的时候,我第一次毫不胆怯的打量着欧阳的脸,欧阳的脸线条感很强,象纹路清晰的大理石,质地光滑,只会出现在高贵的建筑中。欧阳修长的手指适合在某个午后,在太阳照过的光圈儿里弹着白色的钢琴,喜欢他的人,或者他喜欢的人,坐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那个人要有保养的很好的皮肤,衬着华美的衣服,那些衣服永远不会是在不正规的服装店和店主讲价讲得大家都累的所谓的外贸货,因为多一个线头或者少了一个扣子就要少给人家10元或者5元的衣服。还要用闪着金色的小勺子搅动着有格调的咖啡杯,在弥漫着咖啡香浓的空气里,那个人会和欧阳相视一笑,手腕上是名贵的手表或者手链,闪着金色的金属勺子还会和上好陶瓷的咖啡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突然很庆幸,方小刀用了金棘草来比喻我,而不是狗尾巴草儿。爱情这个玩意儿,只会让爱了的那个人更加的卑微,象个鸵鸟,会把头埋得低低的,卑微到自己在自己的心里,一钱都不值。 “怎么了?”欧阳愣愣的打量着我。 我指指欧阳的脸,笑:“你脸上有东西。” 欧阳用手摸摸我指的地方“还有吗?” “没有了。”我摇头,收拾好笔记和课本,随着下课的人流往教室外面走。 其实欧阳的脸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我只想好好的看看他。 左手和索多多跟新生组成的乐队抢文体部的排练室打了起来,大家都想把自己乐队的乐器放到里面,而那个排练室只能放下一个乐队的东西。左手和索多多把新生打得鼻青眼肿,眼睛肿的象熊猫,参与打架的人都被学校通报,因为左手和索多多来年就毕业了,所以学校主要把排练室让给新生。 我去左手和索多多租的房子找左手,索多多气的就差没直接揪着我的衬衫领口大吼了。 “这叫什么?这叫卸磨杀驴!这磨还没卸呢,现在就想杀驴吗?”索多多用手指着我,暴跳如雷“我们好歹还认识你这个学生会的鸟人好不好?现在屁用都不顶,老子,老子我不干了!我晚上放把火烧了那几个孙子的东西,哼!”说完,索多多抓了件衣服,恨恨的看了我一眼,摔门出去。 左手的额头上贴着创可贴,仰靠在沙发上,腿横放在茶几上,看着天花板。 “那小子就该揍,哼,揍了活该。”方小刀挥舞着胖胖的手“没揍他之前,走路的时候,眼睛长到后脑勺了,走路像是倒着走,好像他是大爷,不就是个排练室吗” 我瞪了方小刀一眼,方小刀来劲儿了“现在好多了,那小子挨揍后老实多了,不过还是没打好,眼睛还没归位呢” “你有完没完了?”我推了方小刀一下。 方小刀咧着嘴开始傻笑:“这会儿那孙子的眼睛给打到脚后跟儿了,看见左手就绕着弯儿的走,哈哈,都会走s路形了” 我给了方小刀几拳,方小刀抓住我的手腕,笑:“得了,别跟我面前装十八你手腕怎么了?呀!这么后的茧子?你最近练铁砂掌了?” “打字磨的。”我甩开方小刀珠圆玉润的胖手,打字的手腕处磨得太厉害,起了厚厚的茧子,深秋的气候干燥,起茧子的地方,开始脱皮了。 左手冷冷的盯着方小刀“你,要么去买吃的,要么找个胶带把你嘴巴封上,要不就过来让我打几下!你属乌鸦的吗?” 方小刀马上用胖手捂住嘴巴,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然后张嘴大笑:“哈哈哈哈,我去买吃的。” “靠,比我还饭桶!”左手从额头上撕下来创可贴,伤口处有深深的划伤痕迹,有血渍从划伤的地方渗出来。 我小心的坐到左手旁边“就别争了,你劝劝索多多,排练室就那么点儿地方,再说,我们明年就毕业了,学校照顾新生也说得过去” 我拿起茶几上的创可贴,递给左手:“贴上啊,小心伤口感染了” “你别管了!”左手冷冷的推开我的手,点了支烟“那小子就是欠揍。” 我恼火的推了左手一下“你会不会好好的说话?打架是英雄吗?就算你把他打趴下了,学校的排练室也还是不会给你们用!毕业班一直都是这样啊,都要毕业了,少惹点儿事儿不行吗?” “不用你管!”左手冷冷的盯着我,站起身就要走。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底火儿,一把拽住左手,左手跌坐在沙发上,我站起身,撕开创可贴,朝左手的额头贴过去。 左手冷冷的推开我的手,我啪的打了左手的手一下,也火了“你给我老实点儿!” 左手一怔,我把创可贴贴到左手额头划伤的地方,用手掌按了两下。 “你干嘛那么凶?我又没惹你。”左手恼火的看了我一眼,语气没那么横了。 我没好气的瞪着左手“通报是要进档案的,表现好点儿,毕业前还能撤销,你不想毕业了?想不想找工作了?” “你怎么跟我妈似的,啰哩啰嗦的。”左手用手摸着我贴上去的创可贴,不满的看着我。 路芳菲找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十八,我可能喜欢上曲莫浮了。” “什么?”我吓了一跳,感觉有点儿不可思议。 路芳菲歪着脑袋,无辜的看着我“我好几天晚上做梦,都梦到曲莫浮了,有一次还是他在我梦里舞剑。” “做梦梦到曲莫浮,你就确定你喜欢上他了?”我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呀!还挺疼的,说明我不是在做梦,我揉着被自己捏疼的地方。 路芳菲嘟着好看的小嘴,穿着nike运动鞋的脚,在地上画着圈儿“哲学老师不是说了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我喜欢张云刚的时候,也是好几天梦到他” 路芳菲犹豫了一下,看着我:“十八,我就是想知道曲莫浮有没有一点儿喜欢我,要是没有,我什么都不想了” 我想起曲莫浮在路芳菲的面前,淡定的表情上慢慢生出的红晕,还有躲闪开的眼神。 “十八,你再陪我找曲莫浮测字吧,就让他帮我测爱情,如果我的爱情中有他,不管死活,我都去找他,如果没有,我马上走开,我讨厌为感情的事情纠结着,闹心。”路芳菲的眼睛闪着透彻的光芒。 能在爱情面前勇敢起来的人真的不多,路芳菲真的很勇敢,只不过她拥有太多可以勇敢的资本了,那些资本让不勇敢的人看到,会嫉妒,比如我。 周末,研究生机房的研究生测试编程,我没去机房,在英语角看到祝小希和杜小兮,我心里感觉很不舒服,去了学校的舞厅。我去舞厅没一会儿,祝小希拽着杜小兮的手,两个人也来到了舞厅,我靠在角落里,看着祝小希用手摸摸杜小兮的脸,两个人笑的很开心。 左手背着吉他从后台转出来,看见我愣了一下,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我“索多多说这是你和祝小希她们的照片。” “替我谢谢他。”我接过照片,看着祝小希的方向,有些茫然,可能4暮说对了,我真的不擅长把门,我准备吃个哑巴亏算了,这个世界上,给人当枪用的不在少数,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 我把照片塞到口袋里,转脸看左手“我想抽烟了,好久都没有抽烟了。” “那,那出去吧。”左手看了我一眼,朝外面走去。 我和左手来到学校后面的树林,深秋夜很冷,我打了个寒颤,左手从口袋里摸出烟,扔给我,语气淡淡的“戒了吧,女生抽烟不好看,我挺烦女生抽烟的” “你真当我是女生?”我嗤笑了一下,点了一支烟,刚抽一口就呛到了,太不熟悉的香烟味道,我一直都以为烟差不多,都是冒烟的家伙,能有什么差别? 左手哼了一声“废话,你不是女生是什么?这个给你!” 左手把一个什么东西递给我,我拿过来,是护腕。 “你打字的时候戴着。”左手给自己点了支烟“凑合着用吧,旧的,戴戴看,看看紧不紧?。” 我把护腕还给左手“没那么娇气,戴来戴去,麻烦。” “让你先用着就用着,又不是给你,我过段时间打球还要用,你看看你的手腕,象个男生的手。”左手皱着眉头,把护腕扔给我。 我笨拙的把一只护腕套在手腕上,左手看了我一眼,一把拽过我的手“你怎么那么笨啊?反了。” 左手低着头,把护腕从我的手腕上脱下来,重新翻了一下,盖住了我磨出茧子的地方。我一直看着左手,看着他把护腕翻过来,重新戴在我的手腕上,左手的手指很粗糙,不像欧阳的手指,修长有着保养的很好的光泽。我一直以为我的手很大,至少在女生里是大的,可是我的手放在左手的手心中,显得很小。 “看什么看?看着点儿怎么戴。”左手突然放开我的手,口气冷冷的。 我盯着左手在深夜里的脸“你,不想说点儿什么吗?” “护腕用完了,记得洗干净再还给我。”左手叼着烟,闷闷的看着我。 回到女生楼,我去祝小希的宿舍,杜小兮正在洗脚,祝小希用勺子喂杜小兮吃罐头,杜小兮吃罐头吃的灌头水从嘴角流了下来。 我拿出冲洗好的照片,杜小兮马上抢过去“我,我看看,我那天摆了好多表情的” “你多大了?吃东西象个孩子。”我背对着祝小希,用手按住杜小兮的下巴,大拇指滑过杜小兮嘴角留出来的罐头水。 杜小兮呆呆的咽了下口水,表情不自然的看着我:“十八,你你,也吃” 祝小希在我背后嚷着:“我也要看照片,我要看。” 我把照片递给祝小希,祝小希到了热水,正准备洗脚,可能是洗脚水太烫了,我递过去的照片被祝小希随手丢到刚脱的袜子旁边。祝小希重新兑了水,抖着手上的水,水珠溅到照片上。照片被溅湿的地方,慢慢的慢慢的,开始脱色,然后花了。 “照片湿了。”我看着祝小希。 祝小希慌忙拿起照片:“呀,真的湿了,这张花了,算了这张不要了,反正后面还有好几张” 祝小希利落的把湿了的照片随手撕了几下,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杜小兮呆呆的看着祝小希,又看看我。 “十八,团委老师今天说,你还没推荐我之前,他就知道我了,因为我高中的时候就是入党积极分子,院团委吸收的就先是入党积极分子呢。”祝小希的脚在热水里搅动着,很舒服的样子。 我盯着祝小希的眼睛“是吗,那是好事儿。” “对啊,所以我白担心了呢,其实只要靠自己的实力,一样能进院团委呢。”祝小希朝我眨巴着眼睛,笑“我高中档案中的操行评语老师给的挺好的。” 我点点头“那你好好努力吧。” “放心吧,我一定会的,我一直都是靠着自己的实力往前冲的。”祝小希的表情,象个胜利者。 杜小兮紧张的看着我“十八,照片多少钱啊?” “别人洗的,我也不知道多少钱。”我转身出了祝小希的宿舍。 关门的时候,听见杜小兮说:“你干嘛这样啊?” 祝小希的声音:“放心吧,以后我会想到你的,只想到你。” 我去自习教室上自习的时候,看见欧阳的教科书都还在,我无聊的翻着中级会计的教科书,里面掉出一张纸条,是欧阳清秀的字体。 欧阳在纸条上说:“十八,我托福开课了,以后上自习的时候少了,会计书里已经给你做了重点,笔记里也标清楚了,你答应过我的,要好好复习会计课的,我请你喝过啤酒的。欧阳。” 我靠着自习室的课桌,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纸条,然后把纸条夹在笔记中间,我转脸看着自习室的窗户外面。忽然开始觉得秋天其实是一个很艰难的季节,因为要有收获,所以,不管什么的结果,都不得不做出决定,好的坏的,做出决定的同时就不得不想到取舍,有些东西明明很想要,想要的厉害,但却不得不放弃。 小时候的那些童话故事,都成了笑话,灰姑娘是什么?其实灰姑娘的故事后面还有很多潜台词,那些潜台词的意思是水晶鞋和灰姑娘只能在夜里,在固定的那个钟声想起来的时候出现。 我在机房打杂志社稿子的时候,戴上了左手的护腕,手腕的地方碰到键盘也不会响了,好久都不会疼,我隔着护腕摸着长茧子的地方,有些柔软了。 “这次的稿子怎么这么多啊?”毛可晃荡着手里的钥匙,懒散的坐到我旁边的桌子上,看着我眼前那堆比一包a4纸还厚的杂志社稿子。 我伸了下懒腰“恩,说是下个月要出版的。” “很辛苦的,我看你用的那个计算机的键盘空格键上都磨亮了。”毛可点点头,私下看看没人,点了一支烟,看着笑“机房不让抽烟,你不准说出去哦。” 毛可往我身边靠了一下“我们读书的时候,还没象现在这么多学生,那个时候导师整天追着我们说,你们考研吧,呵呵,导师也有任务的,据说考研的分数也没那么高,更不用整天去给导师送礼拉关系什么的,就那样,我们还不愿意考研呢,哪像现在,大家到处追着导师跑,导师的眼睛还盯着上面呢,呵呵”“老师,谢谢你让我研究生的机房。”我感激的看着毛可“学生机房开的时间有限,还收费的,一小时3块钱呢,我请你吃饭吧。” 毛可弹了一下烟灰,把手里的一串钥匙扔到桌子上,笑:“谢什么谢啊?机子放着也不增值,好多研究生每天还不正心上课呢,光知道上网,说真的十八,刚开始看着你那么辛苦的打字,我真的觉得挺不值的,这一堆稿子不过就能换三四百块钱,这还是多说” 毛可停顿了一下“有时候我来机房,看着你打字那个认真专注的劲儿,感觉挺不可思议的,我师兄在理工读研,跟着导师做项目,只能混个生活费,但是他们的导师除了赚钱,还有名声呢,那个时候我也觉得我师兄挺不值的,可是我师兄很满足啊,他觉得既读了研究生,还赚了生活费,没什么不值得的,开心的要命。” 我笑笑,没有说话,毛可说的没错儿,我打杂志社的稿子专注到我大学时代上的任何一门课程都没这么认真。可能这就是生活吧,你要想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舍弃另外一些东西,等到你不需要靠舍弃一些东西来获得想要的,那你的获得某些东西的能力就达到了。 左手的妈妈从外地来学校看左手,许小坏兴奋的要跳起来,说什么也要请左手妈妈吃饭,大有媳妇见公婆的架势,许小坏认为凭着她自己的条件,左手妈妈绝对不会看不上她。 左手妈妈怎么都不愿意在外面的餐厅吃饭,许小坏没办法,只好拽着我和小诺,去超市买了好多海鲜,还有肉什么的,让左手妈妈在左手租的房子里做,打着的旗号就是学校食堂伙食太差了,想打打牙祭但不会做,只好让老人家费心了。 “十八,你看我这样行吗?”许小坏在左手租的房子门口深呼吸了一下,睫毛膏、唇彩、粉底,都没什么问题,甚至有些无可挑剔,人长的漂亮了,不化妆都好看。 小诺龇牙咧嘴的“nnd,你也问问我好不好?这么大个儿的螃蟹可都是我一个拿着的” 许小坏开始敲门,里面有人说话:“来了” “阿姨好”门唰地拉开,许小坏低着头就来了句,我和小诺笑出声,左手穿着黑色背心牛仔裤出现在门口,莫名其妙看着我们“你们来干什么?” 许小坏的脸腾的红了起来,小诺把手里的螃蟹塞给左手:“瞪什么眼啊,我们想吃东西,不会做,听说你妈妈来了,一起吃好了。” 许小坏不停的点着头,左手冷着脸看看我们,房间里有人说话:“谁啊?” “同学。”左手拎着螃蟹,我看见有一个五十几岁的女人从房间里出来,跟左手爸爸凶悍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非常怀疑他们是不是一家人。 “快进来,快进来,左手,你让你同学进来啊?”左手妈妈一脸的慈祥,左手哦了一声,拎着装海鲜的袋子进了厨房。 左手妈妈笑着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许小坏,然后又打量小诺,最后看了看我“你们,都是左手的同学?” “是的,阿姨。”许小坏甜甜的声音,有点儿象巧克力。 房间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我拽拽小诺,然后走向厨房。 “你们没事儿,过来凑什么热闹?”左手把螃蟹丢进厨房,表情冷冷的。 我把手里的菜放到厨房的案板,瞪了左手一眼“你怎么每天都是这副样子?你妈不说你吗?就热闹一下能怎么啊?不合群。” “我讨厌热闹。”左手的表情,有点儿象夹生饭。 厨房的门被来开,左手妈妈笑呵呵的走进来“你们出去坐着,我来就行了,左手,快点儿陪你同学出去,厨房乱乱的。” 我还想着帮忙,左手推推我“出去吧,我和我妈弄一下就行了。” “妈,我来吧,你别管了。”我站在厨房门口,看见左手站在洗菜盆旁边,声音好像没那么冷淡。 左手妈妈满足的笑着看看左手“行了行了,你从小是我看大,你都会干个啥?” 可能是我每天打字打得真的太累了,本来和许小坏小诺坐在客厅里聊天,聊着聊着我竟然睡着了,我模模糊糊的听左手妈妈说是不是要买点儿饮料,然后许小坏和小诺非常痛快的说出去买。 然后,我听见左手妈妈说:“你给你同学拿个盖的东西,小心凉着了。” 左手好像恩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我感觉自己垂在沙发下面腿被轻轻的抬到沙发上,有东西轻轻的盖在我的身上,然后左手的手从我的耳边儿滑过,痒痒的,象延晟给我剪头发时候,手指穿过我的头发,剪落的头发飘落在地上,象秋天的落叶,什么声音都没有。我的意识懒散的像是在做梦,某些曾经熟悉了感觉在我的记忆中蔓延中。 然后是悉悉索索的说话声音,左手妈妈慈祥的声音,还有左手闷闷的恩着的声音。 左手妈妈嗔怪的声音:“那个漂亮小姑娘是不是看上你了?” 左手的声音:“妈,你说什么啊?不是那么回事儿。” 左手妈妈好像笑了一下“得了吧,妈眼神又不是不好使,准是看上你了。孩子倒是挺漂亮,也懂事,儿子啊,妈始终对长的漂亮的小姑娘不放心,你二婶不就是例子吗,跟你二叔过了几天半的日子还不是跟人跑了,丢下个你小妹子,奶水都没吃够,找媳妇儿啊,别找那太漂亮的,老是得想着,赶上小公主那样的,还得刻个板供着呢” 左手的声音“妈,我的事儿你别操心了” 左手妈妈呵呵笑“那个小姑娘呢,看着年龄太小了,象你妹子呢,不合适,睡着这个不像姑娘,不过看个头儿好啊,壮实,人家都说壮实的丫头能生儿子” 左手打断了左手妈妈“妈,你别瞎说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左手妈妈的声音:“你姨家的哥找的就是大学同学,你怎么就不行?” 我转身朝着沙发里面睡着,房门被稀里哗啦的拉开,许小坏的声音“买回来了!” 那天的中午饭吃的很舒服,左手也没平时那么冷冰冰,可能是在他妈妈面前的原因。我在厨房帮着左手妈妈洗碗,左手妈妈还挺健谈的。 “左手这孩子吧,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是不爱学习,小时候的那些图画书也没少给他看,都让他叠了飞机了。”左手妈妈笑呵呵的看着我“他周岁的时候,我还专门托人把他的肚兜儿丢到省城的重点高中后院了,我们那会儿有讲究,说是把小孩子的物件儿丢到高中后院,孩子就能爱学习” 我忍着笑,想象不出来左手周岁穿肚兜儿的样子。 左手端着水果盘进了厨房,狐疑的看着我“你笑什么?” 我上下打量着左手,笑:“阿姨说把你周岁的时候肚兜儿丢到省城重点高中的后院了” “妈,你都说什么啊?”左手瞪了我一眼,尴尬的看着他妈妈。 左手妈妈嗔怪的看着左手“说你不爱学习,说错了吗?” 十月份的最后一次英语角,快结束的时候,学生会在里面抓了一个小偷,我和纪检部的人一起到现场跟着保卫科看情况。远远的,我就看见祝小希和杜小兮站在旁边看热闹,我跟祝小希打招呼,不知道祝小希是没听见,还是没看见,祝小希没有搭理我。 等保安过来的时候,大部分的学生都散去了,祝小希拖着杜小兮往英语角外面走,我听见祝小希说:“去活动中心玩儿台球吧,这儿真是晦气,好在丢东西的不是我们。” 我一个人往英语角外面走,看见前面走着的孙皓和另外的男生。 男生说:“你女朋友命好,认识学生会的十八,院团委那么好进吗?” 孙皓说:“什么呀,小希凭着的是她自己的本事儿,咱们学校学生会那几个人能干什么啊?都是老师的跟屁虫,团委跟学生会根本不一样,能进院团委的,都是思想觉悟高的学生,学生会算什么?小混混都能进去当个干事,小希高中时候就差点儿入党了呢,咱们学校的学生会黑着呢,听说要想他们推荐,还得请他们吃饭送礼物什么的,上次那个十八不就跟院团委的老师提了小希一下,就得让小希请着去做美容美发,听说还想让请吃饭呢,其实那个院团委的老师早就看上小希了,跟十八的推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我低着头,咬着手指头,直到我的手指开始疼了为止。 我听见前面有人说:“你们刚才说什么?我好像没太听清楚,能不能再说一遍?” 我抬头,看见孙皓惊愕的脸,孙皓也看见他身后的我了,一脸的恐慌,刚才问话的人是4暮,4暮眯着眼睛打量着孙皓“你刚才说学生会的人都是混混?这话我怎么那么不爱听啊?是你说的,还是祝小希说的?” “不,不是祝小希说的。”孙皓涨红了脸“我们,我们听别人说的。” 说完,孙皓慌里慌张的拽着旁边的男生跑了,我看着孙皓跑远的方向,我感觉到了手指的疼痛,低头看,手指上有深深的牙印。 4暮吹着口哨,用钥匙开旁边的学生会办公室,斜睨着我:“被人耍了吧?我十几岁的时候也被人涮过,不过从那天开始,就没有人再敢耍我” 我咬着嘴唇,盯着4暮带着嘲笑的表情,心底慢慢的升腾起一股怒火,一股让人看着自己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那种耻辱,我心底被嘲弄的东西都在4暮的眼睛里闪烁着。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4暮得意的吹着口哨往里面走,办公室里面一片漆黑,我心里的怒火已经无法克制的燃烧起来。 我大步朝4暮的背影走过去,在办公室门口4暮惊愕的回头,我抓着4暮的衬衫领口猛的推进黑暗的办公室里面,4暮用手猛的抓住门。我的冲力是4暮没有防备的,4暮的手没有抓住门,门被弹的发出砰的一声,关上了。 我一直把4暮推到办公室的墙壁上,双手揪住4暮的衬衫领口,4暮的头撞到墙壁上,发出闷哼声。 “你是不是很想笑话我!恩?”我的手腕抵住4暮的下巴“我就那么可笑吗?我就想当这件事过去,我认了!” 4暮的脸仰了起来,喘息着看着我“你过得去吗?” “这件事别人都不知道,只有有你这个混蛋知道。”我很想撕了幸灾乐祸的4暮。 4暮的眼镜反射着窗户外面的路灯光芒,4暮忽然笑了“天知,地知,你知,祝小希知,还有我知。” 我恨恨的猛的推开4暮,4暮的身体再次撞到墙上,有保温层的墙壁被撞得发出声音。 4暮用手揉着下巴,邪邪的笑:“真粗暴,不过够个性,我喜欢。” 我转身往学生会办公室外面走,身后传来4暮的声音,4暮说:“如果我是你,一定以牙还牙。” 晚上我回到宿舍,看见祝小希坐在我的床铺上,看见我祝小希眨巴着眼睛笑“十八。” “有事儿吗?”我冷淡的看了一眼祝小希,小诺奇怪的看着我,又看看祝小希。 祝小希拍拍床铺上的塑料袋,笑的非常不自然:“我爸爸托人从老家带回来的一些特产,我吃不完,所以给你拿过来一些” “最近好像有人说学生会的成员靠推荐新生进学生会、院团委的,让人家请吃饭送东西,这种习惯真不好。”我看着祝小希的眼睛。 祝小希有些尴尬,讪讪的笑:“十八,你别听孙皓瞎说” 我冷冷的盯着祝小希的眼睛:“你怎么知道是孙皓说的?” 祝小希下意识的捂住嘴巴,有些语无伦次“没啊,可能,是他们宿舍的男生瞎说的,我,我先回去了” 我一把拽住要走的祝小希,把床上那袋东西塞给祝小希,笑:“有点儿吃不惯,你拿回去和杜小兮吃吧。” 祝小希慌慌的避开我的眼神,匆匆忙忙的出了宿舍门。 “十八,你和祝小希怎么了?前些日子还好好的”小诺坐在床上,疑惑的看着我。 我没说话,我总不能跟小诺说我,我被人耍了,被一个刚入学的新生耍了。 许小坏磕着瓜子,有点儿阴阳怪气“左手他妈,这称呼怎么那么别扭啊?阿姨明天走,不晓得阿姨怎么看我,十八,小诺,你俩没事儿帮我问问左手呗。” “让十八问,我跟那老小子没交集,冷冰冰的,谁欠他钱了吗?”小诺脱了脚上的白袜子,竟然还拿到鼻子下面闻闻,闻了一会儿小诺扁着嘴点点头“恩,没什么味儿,今天不用洗袜子了” 我皱着眉头看小诺:“你什么习惯啊你?” 第十章火样游淌3 我是在去杂志社交稿回来的路上遇到的欧阳,那天已经是傍晚了,十月末,天黑的好早。我靠着公交车角落里的座位,用手托着下巴,看车窗外面夜景。老旧的公交车每开动一下,就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乘务员坐在车门的位置上,不停的打着哈欠。 我看着车窗外面的行人和车辆,怎么算,杂志社好像都少给了我50块钱,我心里闷闷的,埋怨自己当时没有数清楚,难怪我会计学不好,大整帐都能算错。稍微省省,50块钱就能撑十来天,如果不买牙膏不买洗衣粉不买卫生巾的话,最关键是那50块钱是我不眠不休的在研究生机房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敲出来的。 “十八?”有人喊我名字,我抬头,看见欧阳从颠簸的公交车前面顺着扶手朝我走过来,欧阳换了深蓝色的运动衫,好像是nike的,白色的运动风衣搭在手臂上,单肩背着包。 欧阳坐到我旁边的座位上,看着我笑“刚才上车的时候我就看见象你,公交车的光线太暗了,我没敢认,你去哪儿了?” “去同学那儿了。”我没说自己去杂志社交稿子,在欧阳面前,我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好像都是一种卑微“你晚上没课?” 欧阳开始在背包里翻着东西“老师临时有事儿,调课了,给,我姨给我带的巧克力,我不喜欢吃,女生才喜欢吃巧克力。” 欧阳笑着把一盒巧克力糖递给我,上面都是英文。 “给小林吧。”我冷淡的摇摇头“我也不喜欢吃巧克力。” 欧阳的表情僵了一下,拿着巧克力的手在空气中停顿了一会儿,欧阳慢慢缩回手,有些不知所措。我靠着车窗的方向往外看,车里黯淡的灯光打在车窗玻璃上,我看见玻璃里面,欧阳转脸看向我,完美的有点儿雕像。 “中级会计有复习吧?”欧阳的声音还是很温和。 我恩了一声,公交车进站,乘务员拉开车窗把手臂伸出去:“请让一让,车进站,请让一让” 有凉风吹进来,我打了个寒颤,接着打了个喷嚏。 我感觉有东西披在我身上,是欧阳白色的干净的有些刺眼的风衣,我低下头“谢谢。” “十八,你穿的太少了,我姨说春秋乱穿衣,早晚很凉”欧阳把运动衫上的拉锁往上拉了拉,我能看见欧阳线条分明的侧面,光滑的象温润的玉石。 不知道为什么,我又开始心疼错算的50块钱,在外贸店讲讲价,应该能买到一件普通的棉衣,真该死,如果我不算错帐的话,不就多出来50块吗? 索多多偷偷把跟他和左手抢文体部排练室的小子又揍了一顿,我从纪检部知道后都要气疯了,我怕左手也有份儿。之前的通报批评,如果稍微表现好点儿,毕业前就能撤销了,这次如果再打人,肯定要进学生档案的。 “你来干什么?少拿学校来压我,我不吃那套!”索多多开了门,站在门口就不屑一顾的朝我哼着“我宁可自己被通报被记档案,我也得让自己的手脚痛快了,人是我打的,怎么着了?学校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忍着怒气:“不就是为了一个排练室吗?你们刚上大学的时候,毕业班不是也主动把排练室让给你们了吗?人家说什么了吗?怎么等到你们要毕业了,就非得用排练室?” “你别跟我说这么多废话,我还没毕业,我就想用排练室!”索多多气势汹汹的叉着腰,瞪着我“怎么?十八,你不会想跟我打架吧” “你们能不能都给我闭嘴!”左手的房间里传出冷冷的呵斥声,然后我听见有东西砸在墙壁上,是空的啤酒罐儿的声音“都给我滚!” “靠!”索多多抓起沙发上的外衣,撞开站在门口的我,出去了。 我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转身想走,我犹豫了一下,终于朝左手的房间走过去,我伸手敲门。 “让你滚,听不明白吗?”左手冷冰冰的声音。 我的火气本来就够憋的,猛的推开门“你能不能好好说” 左手穿着牛仔裤坐在地上,背靠着床,腿边一堆的空啤酒罐儿,左手叼着烟,皱着眉头看我,一脸的不屑。 “你干嘛喝那么多酒?”我看着醉意蒙蒙的左手。 左手仰着脸看我,看了一会儿,朝我招手“你过来,十八你过来。” “你有没有跟索多多一起参与打架?”我往左手身边走了两步。 左手把一听啤酒扔给我,表情有些古怪“十八,你说我妈长的漂不漂亮?” “阿姨,走了”我摸不清左手到底什么意思。 左手皱着眉头“你就说我妈长的漂不漂亮?说啊?” “阿姨,很慈祥。”我小心的坐到左手身边,背靠着床,其实左手的妈妈长的并不漂亮,我也并不想说谎。 左手喝了一大口啤酒,有点儿自言自语“我妈走的时候说,不管我混的多失败,就算我学习再不好,就算我拿不到毕业证,她都不会怪我,我妈说我是他生的,我将来好也好,坏也好,都跟她脱不开关系,我始终都是她儿子” 左手仰头靠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妈?我真失败” 左手握着啤酒罐儿的手一松,啤酒罐儿倒在左手的牛仔裤上,啤酒流了出来,左手好像没意识似的,依旧看着天花板,我慌忙把洒了的啤酒罐儿从左手的腿上拿开。 “十八。”左手的头歪了一下,碰到了我肩膀上,左手的声音充满了忧伤“我真的,老是会想起,把你从锁门的教学楼弄出来那天晚上,那会儿我真的觉得自己挺有用的,有种给人需要的感觉” 我慢慢转过头,看着左手,左手也看着我,我和左手之间从来没有靠的这么近过,我甚至能感觉到左手的呼吸。左手的喉结动了一下,慢慢把头转向别处,腿碰到了地上的空啤酒罐儿。 “你到底给不给我测爱情?”路芳菲拖着我找曲莫浮,见到曲莫浮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曲莫浮看了路芳菲好一会儿“非得测吗?” 路芳菲开始较劲儿“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测?总的有理由吧?是我八字不好,还是爱情糟糕的连测的必要都没有了?” “都不是。”曲莫浮低下头,声音有些模糊“我真的测不出来你的爱情。” 路芳菲的胸膛起伏着,盯着曲莫浮:“你是测不出来,还是不想测?” 曲莫浮的嘴唇动了一下,没有说话,路芳菲哼了一声,把我丢在原地,转身就走,我拉都拉不住。曲莫浮看着路芳菲走远的身影,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那个时候,我忽然明白,路芳菲除了爱的张扬,爱的勇敢,其实也爱的任性,而路芳菲的任性,不知道是曲莫浮羡慕的,还是他喜欢的?可能曲莫浮自己都不知道,任性和张扬之间,到底存在什么样的关系。 曲莫浮送我出师大,欲言又止。 “你的剑开刃了没有?”我没话找话。 曲莫浮心不在焉的摇头“没有开刃的剑,现在刀枪剑戟都是钝器,已经不是过去的江湖,也有开刃,比如菜刀” 我笑出声,这话从淡定的曲莫浮嘴里说出来,确实很好笑。 “帮我测个字吧?”我看着曲莫浮。 “说。”曲莫浮点点头,看着马路上来往的车辆。 我看着曲莫浮俊逸的身形,心里一动“‘成’,测眼下的事情。” 曲莫浮低着头往前走着,我在心里数数,1,2,3,4,5,6,7,8,915,我数到15的时候,曲莫浮站住,抬头看我,眼神中有着落寞。 “‘成’者,就也。说明目前你关注的事情可以提高你的地位,尤其是经济方面,‘成’字甲骨文字形,从‘|’,就是‘杵’,意思为‘斧’、‘杵’,具备就可以做成事情。我觉得,‘斧’就是要有魄力,当断就断,‘杵’可能就是稍微磨磨。此字从金,如果是求财就会很好,是吉字。如果求的是感情,我觉得事情可能会拖,而你有些着急了,现在要得就是,你不能别急,你得,考虑清楚了再做决定”曲莫浮仰脸看着天空,小声重复了一句“真的不能着急。” 我看着曲莫浮笑“那你就不能着急了,你得仔细考虑清楚了再做决定。” “什么意思?”曲莫浮愣愣的看着我。 我接着笑“这个字,我还是给你测的,你心安了?” 公交车刚好来到,我上了车,朝曲莫浮摆摆手,曲莫浮的头发被风吹起来,象雕塑一样看着我,直到公交车开走了,我回头看的时候,曲莫浮低着头看着脚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统计学课的时候,祝小希和杜小兮在前排跟孙皓坐在一起,杜小兮每次回头看见我的眼神,都会小心的躲开。祝小希不知道跟孙皓说什么,我看见孙皓回头看了我好几下。 “给,还是热的呢。”小诺买了三明治,递给我。 我心里有着莫名的火气,我推开小诺的手“不吃,你那手拿过袜子。” “德行吧,你的手不拿袜子不摸脚?”小诺大口的大口的吃着三明治“我前天拿过袜子,昨天没拿过啊?就是摸过脚” 我恼火的瞪着小诺:“你能不能不说话?” 小诺诡异的把脑袋凑到我眼前“祝小希怎么不和你好了?以前不是小跟屁虫吗?” 我感觉被人揭了疮疤,忍着底火儿哗啦哗啦的翻着统计学的书,没有吭声。 “明白了,肯定是被我这个大房给吓得,小姑娘也真是看不开,我又没不准你纳妾,多一个”小诺得意洋洋的嘟念着。 我凶狠的盯着小诺:“够了!” 小诺吓了一跳,手里的三明治差点儿掉下去“干嘛对我凶?” 我抬头,祝小希侧着脸朝孙皓嘟着嘴,孙皓摸了祝小希的鼻子一下,笑呵呵的,杜小兮趴在桌子上,好像睡着了。 我感觉自己心底的某些象烧红了的烙铁一样的东西,慢慢的从我的意识中翻腾出来。 统计学课,中间休息的时候我和小诺去了洗手间,再次上课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统计学笔记中多了一个纸条。 纸条上面写着:“不要因为你是学生会的就可以威胁别人,否则我会向学校举报你!” 纸条的落款是:“一个正义的人!” 我把那个纸条在手指间慢慢的捏成了纸团,我抬头看向前排,祝小希靠着孙皓的肩膀,很亲昵的背影。 取暖期要到了,学校的所有宿舍楼和教学楼的暖气都在打压试水,不知道怎么搞的,文体部排练室的暖气坏了,就是放新生乐队电吉他、架子鼓乱七八糟东西的那个房间。而碰巧的时候,打压试水当天,教务处的暖气管就大量漏水,本该留在排练室观察情况的维修人员临时给教务处叫去抢修。 糟糕的结果就是,排练室里灌满了水,一直流到走廊,后来听人说,装电吉他的箱子和乐谱儿都在里面漂了起来,不知道这个说法是三人成虎,还是真的水漫金山了,架子鼓还好,电吉他据说坏了两个。 新生当然不干了,提出让学校给赔偿,教务处和维修队自知理亏,只好答应给赔偿,但在买电吉他赔偿给新生这件事儿上,4暮跟学校说准备带着左手去买,因为左手懂行。 方小刀知道新生乐队吃饭的家伙给水淹了,兴奋的差点儿跳国标舞,左手低着头看着指甲,在旁边坐着没吭声,表情有些不自在。自从那次左手喝醉酒后,每次看见我都会躲开,连打招呼都闷闷的。 “nnd的,让他们抢去!哼,这就叫老头儿丢驴,谁笑到最后谁牛叉呢”方小刀笑的浑身发抖“所以啊左手,你和索多多也别计较了,这还是好事儿呢,要是你们的乐器放里面,这次惨的就是你们。” 我瞪了他一眼“那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好不好?” 我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左手“帮忙去买下电吉他吧,我们又不懂。” 左手低着头不说话,这个事儿找索多多肯定不行,索多多巴不得砸了那些新生的乐器。 “一个人拿不了,你跟着去也不顶事儿。”左手看了我一眼。 我有些兴奋,左手终于有去的意思了“4暮也去的” “他去我不去,我烦,谁爱去谁去。”左手冷冷的口气,说完左手站起身进了房间。 我有些失落,想着要不要带新生的人去。 方小刀突然提高了声音,声音大的我往后退了好几步,方小刀嚷着:“十八啊,你怎么可以跟4暮那个衣冠禽兽一起去?我都不放心了,我跟你去吧,省着4暮那个混蛋老是欺负你”我刚想说话,方小刀朝我挤眉弄眼的,用更大的声音说“我就是不放心你跟那个流氓一起单独出去啊,算了,我豁出去我这两百多斤了” 左手的房门忽地的拉开,左手皱着眉头瞪着方小刀:“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闭嘴!你懂吗?” 方小刀摆出一幅苦瓜相,不再吭声。 “什么时候?”好一会儿,左手才非常的冷淡的转脸看着我。 我感激的看着左手:“后天去。” 因为学校给出购买电吉他的费用有限,左手带着我和4暮走了好几个乐器店,还得是人家新生坏了的电吉他的型号,还得在学校提供的经费范围内。那天刚好还是阴天,灰蒙蒙的阴冷,我拖着走累的双腿跟着左手后面,一声都不敢吭,本来就是求左手帮忙的,4暮也是一脸唧唧歪歪的表情,估计他也没想到乐器店的报价水分那么高。 左手话太少了,每到一个乐器店,来来去去的,左手就是三句话,这个型号有吗?多少钱?我们走! 然后,店主会非常吃惊的看着我们“小伙子,价格上还有得商量啊?你先回来,你想多少钱买啊?” 左手抄着牛仔裤的裤兜,头都不回的走掉。 在出了第三家乐器店,4暮非常小心的看着左手:“我们可以跟他讲价啊,都下午5点多了,再不买” “那你去买吧?”左手冷冷的盯着4暮,4暮闭上嘴巴不吭声。 我也不敢吭声,生怕左手真的甩了我和4暮,那样我们只能干瞪眼。 逛到第五家乐器店的时候,我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就不起来了,揉着走累了的双腿。 我决定先发制人,还没等店主说话,我就先说话了“你能不能给我们便宜一点儿?” “你们想买什么啊?就让我便宜点儿?我还不知道你们想买什么,怎么给你便宜点儿啊?街边的羊肉串儿倒是便宜了,我这儿也没得卖啊?”店主一副丈二和尚的表情。 4暮忍着笑,看了左手一眼,没敢说话。 左手看了我一眼,冷淡的问了店主型号,还有报价,店主挠挠头,转着眼睛看看左手,又看看我和4暮,最后看看他墙上的石英钟“马上关店了,算你们便宜点儿你们也别跟我还价了,这个牌子的货,一共给2600吧,赔了赚了,玩儿这玩意儿的都懂行,心里都清楚。” 左手转脸冷冷的看着4暮,声音象冰块“给钱!” “呀!下雨了?”4暮数钱的时候,店主惊讶的看着外面,我转头也看窗外,果然下雨了,真是倒霉,刚刚买完电吉他,又赶上下雨了? 左手好像什么都没听到,走到电吉他前面试音,4暮把钱递给店主,小声抱怨:“早买完回学校了,怎么可能赶上雨” 左手转头盯着4暮:“你刚才说什么?” “没,没什么啊?我说终于买好了?”4暮慌里慌张的往我旁边站了一下。 交钱买了电吉他,却没有办法走,因为外面下着雨。 店主不时看看表,有点儿为难的看着我们:“你们是不是再找个地方,我这真的赶着回家” 乐器店周围不是装裱字画的,就是卖文具的,连个餐厅都没有。 “去我哥那儿吧,我哥的房子应该距离这儿不远,我哥的房子都是我在住,没人。”4暮从门口探出头,看看还没有停的意思的雨,又回头看看我和左手,左手靠着桌子没有说话。 一场秋雨一场凉,我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左手看了我一眼,又看看乐器店外面,盯着4暮:“有多远?” “打车的话,应该也就十几分钟真冷,我叫车。”4暮的身体也抖了一下,开始朝雨里招手,过了一会儿,一辆红色的富康出租车,停在了乐器店门口。 我从小就体温低,一旦气候降温,我的体温也跟着降,严重的时候,身体会因为血液流动慢,呈现出乌紫色,因为皮肤白,所以乌紫色会特别的显眼。我看见出租车后面的后备箱打开,我哆嗦着开始往外搬东西。 “你放下。”左手接过我手里的电吉他盒子,左手带着点儿温热的手,碰到了我带着寒意的手,左手皱了皱眉头,声音小小的“你手怎么那么凉?” 我有些尴尬,哆嗦了一下“凉,的。” 搬好了东西,4暮自顾自的坐到出租车后面,朝我招手:“十八,上来啊”“你到前面坐着。”左手拉开车门,冷冷的盯着4暮。 4暮的嘴唇动了几下,没敢再吭声,换到前面的座位。 4暮哥哥家的房子比许小坏叔叔家的房子还大很多,宽大的客厅还有一个看着非常高档的吧台,上面摆了很多酒,有的酒上面的说明都是英文,有的还是看都看不懂的别国的文字,象阿拉伯文字,或者法文。因为供暖期还没到,房子里阴冷阴冷的。 我看着吧台发呆,4暮和左手把电吉他拖到客厅。 4暮在我旁边拍拍手上灰尘,嗤笑“我哥的工作基本上就是出差,全世界各地的跑,我哥有个嗜好,每到一个地方,就要买一瓶那个地方的酒,买着买着,家里就堆满了,比较搞笑的是,偏偏我们家还没有人喜欢喝酒” “你话怎么那么多?”左手的声音比冷空气还要低几度,冷冷的看着我和4暮。 4暮扁扁嘴:“天冷还不然人说话了?算我没说,我去拿吃的。” 因为没有人会做饭,4暮从冰箱里抱出来的食物都是包装好的冷食,有火腿、奶酪、三明治、饼干、牛奶,好像还有一袋真空包装的牛肉。 “凑合吃吧,喝吧台酒柜上酒吧,啤酒太凉了,十八,你顺手拿两瓶过来,要度数高点儿的,暖暖身体”4暮在餐桌上开始撕扯着食品的包装。 我凑近吧台,开始找酒,都是洋酒,标注的度数肯定跟国内的标注也不一样。我看了好一会儿,看到一瓶暖色调儿的酒,瓶身和酒的颜色都看着很温暖,在冰冷的房间里,暖暖的颜色看着也能让人感觉到一种温柔。但那个细长条的酒瓶上写的文字我看不懂,不是英文,也不是法文的样子,我又顺手拿了一瓶别的酒。 左手点了支烟,表情非常冷淡的坐在餐桌前。 4暮摆好了食品,拿过我递过去的酒开始往玻璃杯里倒酒,不着调儿的笑着“人生真是奇怪,十八抽过我耳光,左手你呢还打过我,还不止一次,哎呀,真是想不到,我们三个竟然还能坐到一起喝酒吃东西” 左手不屑的看了4暮一眼,喝了一大口暖色调的酒,我看见左手的眉头皱了一下。我也端着酒杯,喝了一口,味道非常之辛辣,象六十几度的白酒滑过咽喉。我端着酒杯,张了张嘴,好一会儿都说不出来话,但是酒进入身体之后,开始有一种热热的躁动在身体里升腾起来。 “雨一停,我们就走。”左手冷冰冰的声音,和暖色调的酒一点儿都不搭。 4暮泯了点儿酒,伸着舌头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表情极其狼狈“十八你拿的是什么酒啊?就不能拿一瓶气泡酒吗?这么辣” 4暮抓起面前的火腿大口的嚼了几下,吊儿郎当的笑“雨啊,不好说,阵雨好停,暴风雨也好停,就是不打雷也不刮风的雨最不好停了,回不了学校也没事儿,这儿有的是房间” “你给我老实点儿!”左手突然用力踹了一下4暮坐着的椅子,4暮差点儿滑到地板上,不满的瞪了左手一眼,没敢再吭声。窗户外面的小雨淅淅沥沥的打在玻璃上。 那天,可能是我拿错了酒,酒的颜色暖,却未必代表酒的性子就温和。我喝了半杯多,就开始发晕了,我忘了,我喝的不是啤酒,也不是国内的白酒,而是不知道是那个国家的酒,那个酒的颜色还充满了温暖的诱惑。 想着想着,我忽然很想笑,如果想酒好卖一些,那一定记得把酒的颜色做成温暖的,人温暖面前,都不会有多大的抵抗力。 左手可能也没想到酒的后劲儿会那么大,左手喝的比我还多很多,可能是为了尽快让他自己暖和起来吧,喝的少的就只有4暮。4暮的眼神,象在看可怜的动物,看看我,左手又看看仰靠在椅子上都要睡过去的左手,4暮的手一直在揪着奶酪吃,乳黄色的细腻如凝脂的奶酪在4暮的手指里面,慢慢变得支离破碎。 4暮看我的眼神,让我想起了祝小希,还有统计学课,我收到的那张纸条。我感觉自己象个猴子一样,真的给人耍了,耍了之后,我还不能吭声,哪个傻瓜会在自己吃了哑巴亏之后还跟人家说的? 左手的脸红红的,是他之前喝酒没有过的颜色,左手靠着桌子,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你真的,就这么打算放过祝小希吗?”4暮的眼神开始空洞,声音阴阴的“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以牙还牙。” 我抖着手,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暖色调的,不知道到底叫什么名字的酒,我不想跟4暮谈祝小希,不管怎么谈,都是我的失败。 我晃晃悠悠的端着酒杯,走到客厅阳台的窗户前面,拉开厚厚的窗幔,玻璃外面黑漆漆的。楼下昏黄的路灯光线中,能看见细密的雨丝,无声的飘落着,路灯旁边的柳树,枯瘦的枝条,预兆着寒冷的冬天的到来。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软,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驱使,我跌坐在阳台前的沙发上,接着喝了一口玻璃杯的酒,我抬头看着站在我前面的4暮,突然有一种前所没有的失落“真怀念那个可以写诗的年纪,没想到那个时候写的诗,现在却如此的应景” “什么诗那么应景儿?”4暮背着手,看向窗户外面黑漆漆的夜晚。 “春寒柳瘦三更雨,醉暖红消一曳曲。未知闲愁多少许?夜阁庭外千万缕。”我呆呆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玻璃杯,开始自言自语,那里面有着暖色调的诱惑,会让人不停想跟别人说话“写的时候明明是春天,可是现在却是秋天,一个是春寒,一个是秋寒,你干什么” “你真的是很奇怪的女生,看着普普通通的,却总让人想跟你靠近一些。”4暮转过身,双手拄着我坐着的沙发扶手,慢慢的俯下身打量着我“那种靠近有很多感觉,象朋友,也象朋友以外的东西” 我的脑子晕晕的,只能看见4暮的嘴在动,却听不见声音,像在做一场没有声音的梦,梦开始的时候,我看得见祝小希远远的看着我笑,那笑容就像是4暮的嘲笑。 然后,我看见4暮突然被人揪住了衬衫的领子,我模模糊糊的看到左手的影子,左手把狠狠的4暮推到墙上,4暮好像狼狈的用手躲闪了一下。 我听见左手冷冷的声音,左手说:“你离她远点儿!” 我的身体轻的象失去了自重的一样,我怎么都站不起来,我手里的玻璃杯滑落到地板上,我的意识中听到啪的一声,突然很像小时候玩儿的玻璃球,在手里握住一把五彩斑斓的玻璃球,松开手那些玻璃球就掉到水泥地上,会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我想我那天一直在做个非常混乱而且非常长的梦,在梦里,左手和4暮在打架,打的很凶狠。梦里还有祝小希,祝小希遥遥远远的看着我笑,笑容里带着鄙夷、不屑还有轻蔑,我握紧了拳头,却怎么都触摸不到,每次我走近祝小希,祝小希就会又在遥远的地方看着我。 在梦里,左手非常粗暴掐着4暮的脖子,把4暮按到墙壁上,狠狠的给了4暮一拳,阳台旁边厚厚的窗帘被拉扯的一个劲儿的摇晃着。 左手凶狠的用手指戳着4暮的额头:“我早就警告过你,你以后离她远点儿!” 4暮被左手按在墙上,卡住了脖子,动不了,但4暮却看着左手冷笑:“你不要以为你是清白的” 然后,左手给了4暮一个响亮的耳光“我让你闭嘴!” 4暮双手试图拽开左手卡住他脖子的手臂,依旧冷笑着:“你明明知道她喜欢欧阳,你也知道欧阳喜欢上了她,你既然那么护着她,你为什么不告诉她欧阳喜欢她?” 左手铁青着脸,4暮的脸都憋青了“小林根本不是欧阳的女朋友,是欧阳阿姨家的表妹,你明明知道欧阳胆小,你为什么不告诉欧阳她对他有心动?我不是君子,我不会成人之美,你呢?你以为你是男人,你是吗?你跟我有什么区别?除了比我能打” 在梦里,我开始听见祝小希的笑声,放肆的无辜的笑声,还有那张警告我的纸条。 在梦里,左手狠狠的推开4暮,4暮摔倒在地上,恶毒的看着左手笑“你以为你不自私吗?你和欧阳是朋友,欧阳明明知道你是喜欢她的,可是你的好兄弟好朋友为什么不对她说你喜欢她?你们跟我一样,都有私心” 暖色调的那瓶外国酒,在梦里摇摇晃晃的,滑落到地上,清脆的碎裂上,还有左手喘着粗气的脸。是不是我想的太多了,才会做这样不着边际的梦?遥遥远远笑着的祝小希,在我的梦里徘徊着,那一刻,我真的很想杀人。 我睁开眼的一瞬间,看到窗户外面透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眼。我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和衣躺在宽大的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 我听见房间外面4暮的声音:“买到了,对,同样型号的,价钱没超,昨天下雨了,没赶回去,今天就能带回学校给他们” 然后有人敲门,左手淡淡的声音“十八,起来了吗?该回学校了。” 我飞快的下床,穿好鞋子,开门,看见左手正在把电吉他整理好。4暮站在阳台对着太阳伸着懒腰,阳光温暖的着宽大的阳台,客厅的地面干干净净的,厚厚的窗帘整齐的拉在阳台两边,吧台上的酒柜上,摆着喝剩下只有三分之一的金黄色的酒。 4暮打着哈欠,转身看着我,吊儿郎当的笑“醒了?我哥的床睡着还舒服吧?” “吃东西,一会儿就走。”左手的话就像是军令,多一个字都懒得说。 三个人坐在餐桌旁边闷闷的吃东西的时候,我开始努力回忆着昨天晚上那个混乱的梦,那个梦清晰的就像是真的一样,我之所以确定是梦,是因为我在梦里梦到了祝小希,因为房间里除了我和左手、4暮,没有其他人,有祝小希就一定是梦。 左手低着头吃东西,4暮翘着脚,一副流氓样子,我忽然感觉自己想的太多了。就像我之前给左手讲过的那个公主和穷小子的故事,可能从来就没有那个故事,那个只是潜藏在我心底的那些无可压抑的心事,最后就成了故事,故事的主角是和我不相干的别人。可能我昨天晚上我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梦,那些都是我想当然的东西,透视着我心底那层薄薄的自尊,还有一些不相干的潜意识。 4暮突然扯开衬衫挠了两下脖子,我看见有青紫色的地方“你脖子怎么了?” “做春梦了,自己挠的。”4暮往面包上涂着果酱,一脸的不屑,象个流氓“年纪轻轻的,我又没结婚,春梦都不让做吗?” 左手冷冷的看了4暮一眼,站起身往外走“我先下去叫车。” 那天下午没课,我在水房洗衣服,杜小兮端着脸盆儿,哼着歌儿进了水房,看见我愣了一下,站在水房门口好一会儿没动。我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一眼杜小兮,接着洗我的衣服。 杜小兮小心翼翼的把脸盆放我到旁边的水龙头“洗衣服呢?” 我恩了一声,用板刷刷着厚厚的牛仔裤,水房的水凉凉的。 “十八。”杜小兮揉揉鼻子,紧张的看着我:“最近,都没怎么看见你,我其实” 我用力的刷着牛仔裤,没有说话。 杜小兮低着头,好一会儿没说话,脸盆里装满了水,往外淌着,我伸手把杜小兮前面的水龙头关上。 “我想毕业后回家考公务员,现在大学都并轨了,找工作不好找。”杜小兮开始哗啦哗啦的洗着脸盆中的衣服“我们家不像祝小希家那么有门道儿,我只能回去考公务员” 宽大的板刷累的我手腕疼,牛仔裤的裤腿被我刷的发白,杜小兮的脸盆里往外溢着泡沫。 “现在考公务员也竞争的厉害,我们镇本来就小,要是能入党,就会有优势。”杜小兮甩了甩手上的泡沫,低着头:“在学生会里不容易入党,祝小希说在院团委就没问题,她说她会帮我,我综合成绩排序不高,连院级三好学生都评不上,校级三好学生就更不行,也拿不上奖学金,所以只能靠祝小希” 我扔了手里的板刷,冷冷的盯着杜小兮:“所以你们就算计我?” “没,我没那样”杜小兮惶恐的看着我“我什么都没想过的,我真的什么都没想过” 我看着杜小兮笑:“但你现在还是想了。” “那是祝小希后来才跟我说的”杜小兮看着我,闪躲着眼神。 晚上我在机房打了一晚上的杂志稿,手腕酸的都不像是自己的,我揉了好久。 一个研究生的师兄一边看看手表,一边收拾着收课本,朝我笑:“你比我们还拼命,我都好久不来机房上课了,毛可说,真应该让我们看看你是怎么生活的,就知道我们自己有多浪费生命了。” “哪有?”我笑着收拾着有些凌乱的杂志稿。 青春的韶华时光,本来就是用来轻松读书,或者看图书馆中厚厚的小说,有些小说的页都发黄了,翻在手里的感觉肯定让人的心情都沉甸甸的。我想起那本借了一个月,却没有看完的牛虻,每次回宿舍,洗漱后,躺在床上,在昏暗的充电灯下翻着,翻着翻着,我就睡着了,真是对不起那本书。有时候梦里还是泛黄的书页,上面都是模糊的手指印,一层一层的被风吹起。 “今天我锁门,你先回去休息吧,多做眼保健操,你眼圈都黑了。”研究生师兄开始关那些没有关的计算机。 我打着哈欠,出了机房,好到十一点了,也该回宿舍了。 路过自习室的时候,我看见里面还有灯光,我有些好奇,研究生机房所在的教学楼,是最旧的几个教学楼之一,一般学生都不回选择这个教学楼上自习,因为光线黯淡,而且距离宿舍也很远。大家都会去光线最好的综合楼上自习,除非是期末考试前后,综合楼的自习室都满了,这儿的自习室才有学生过来复习。 我小心的从自习室门口往里面看,竟然看到了徐娜,空空的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徐娜呆呆的看着课桌上的教科书,竟然还在小声的哭泣。我突然觉得徐娜很可怜,现在不管她去哪儿,只要有学生的地方,都会背后对她指指点点,有时候,人真的不能做错事情。 我正想走开,突然抬头的徐娜看见了我,徐娜眼睛里的泪水在昏暗的灯光下,清清楚楚的“瞧不起就瞧不起好了,干嘛还看着我哭?” “我刚才只是看看”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朝徐娜走过去。 徐娜抹了一下眼泪,声音恶毒的发抖:“你们就是瞧不起我,就会说我贱,你们没过穷日子,穷的家里连买一个铁锅都要管人借钱,看别人颜色,你们没过过这种日子,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不犯贱” 我靠着徐娜旁边的课桌站着,徐娜脸上被路芳菲抓破的地方留下了长长一绺的疤痕,象伸展开的柳树叶。 “张云刚不想跟我结婚。”徐娜啪的摔了课桌上教科书,声音有些含糊“他只肯给我钱,说是*****都不会给那么高的价钱,混蛋” 我弯腰捡起教科书,坐到徐娜身边“你觉得你会比路芳菲漂亮吗?” “路芳菲拥有的东西太多了,那么好的衣服那么好的化妆品,象是丢垃圾一样丢给我,我还得笑着说谢谢,路芳菲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知道你穷’”徐娜仰着脸儿看我,眼神中带着仇恨。 我把教科书放到课桌上,看着徐娜的眼睛“所以你恨她?” 徐娜别过脸,看着黑漆漆的窗户外面“我是我们村最漂亮的姑娘,高考的时候我已经拼了全命了,还是没考上,最后走了成教招生,我妈把我哥准备结婚的钱都给我用了,我妈看不上我们村的男的,说是他们给的彩礼钱少的可怜,我走的时候我妈跟我说,一定要在城里找个好人家,有钱的,有大大的房子,烧煤气的,不用惦记着每年冬天要去山里砍柴,也不用惦记着拖煤坯,冬天的时候,可以在大大的暖暖的房间里,穿着薄薄的羽绒服,用红色的茶杯喝着红糖水,还要给我哥办一个最风光的婚礼,帮着他在城里买房子,把我妈也接过来,再也不回去了,我们要过优质的生活,不能再拿大海碗吃饭,里面除了粥就是咸菜,吃虾皮的时候还不能对着别人张嘴巴” “你认为男人为什么要负担你说的这些?”我觉得徐娜比我还擅长做梦“就因为你是你们村最漂亮的姑娘?你会比路芳菲更漂亮吗?” 徐娜哽咽着,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我走到自习室门口的时候,听见徐娜冷冷的声音,徐娜说:“我就宁可在城市当小姐,也不会再回我们村里,我要把我妈接到城里生活,去逛带电梯的高档商场,还要去喝带泡沫的咖啡。” 贫穷有时候真的很可怕,象破裂的铁锅的碎片,黑黝黝的,砸碎了人的卑微,生生的卡住大海碗里的咸菜和粥,还有带着口气的虾皮,深深的陷在徐娜的记忆里,带泡沫的咖啡像是专门洗涤记忆的口香糖,会让你忘了之前你曾经吃过什么。 录像厅播放流星蝴蝶剑那天晚上,刚好我值班,我靠在座位的最后一排,把脚抵在前排椅子上的横木上。梁朝伟演孟星魂,杨紫琼演大姐,王祖贤演小蝶,孟星魂喜欢小蝶,大姐喜欢孟星魂。 爱情这个东西,如果不节外生枝,似乎就失去了魅力,一旦节外生枝,就会把人的心撩拨的高高的,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一样,可是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却又比任何一个人都糊涂。 黑暗中,我听见祝小希的声音,我转头看向录像厅门口,祝小希带着杜小兮和孙皓在跟纪检部负责收票的干事争执着什么。因为我值班,坐在最后一排,距离前面的放映区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听的一清二楚。 收票的干事是新来的,不认识祝小希,坚持要看祝小希三个人的票,之前都是我带着祝小希杜小兮进录像厅,因为我是学生会的,纪检部的干事不好意思要票,也就过去了。 “我是院团委的。”祝小希带着权势的声音。 纪检部干事的声音:“你就是校团委的,我也照样收票,三张九块,谢谢。” “我们跟学生会是一起的啊。”祝小希非常生气的声音。 纪检部干事的声音:“学生会和团委是分开管理的,我只负责收票。” “我们经常过来的啊,都是十八带我们过来,你问十八好了”杜小兮弱弱的声音。 纪检部干事的声音:“哦,你说十八吧,那,进去吧” 我慢慢从后排站起身,走到录像厅门口,看见祝小希嚣张的表情,正准备带着孙皓和杜小兮进来,我慢慢悠悠的挡在门口,看着祝小希有些不自在的表情。 “十八,她们是你朋友啊,进去吧。”纪检部干事看着我笑。 我看着祝小希和杜小兮笑:“我还以为我的名号没什么用呢。” 我转头看着收票的干事:“他们都不是我的朋友,收票,三张九块。” 祝小希的眼神有点儿凶狠,孙皓也瞪着我,提高了声音:“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看门狗吗?破录像,好像谁愿意看似的,请我看都不稀的看” “我们走吧。”杜小兮拽着祝小希的手腕。 祝小希跟着杜小兮走,中间回过几次头看我,眼神冷冷的。 我看着祝小希的背影,笑:“慢走,不送。” 第十一章不清不楚1 模糊 我笑着走出录像厅,在昏暗的走廊里慢慢的走着,然后去了学生会办公室,我用钥匙开了门,房间黑黑的。我没开灯,反手锁上门,我喘着粗气,抓起办公室里废弃的海报黑板擦,摔到地上,黑板擦弹了出去,砸到了什么东西。 我走到办公室窗户前,拉开墨绿色的窗帘,深秋夜晚的寒气从窗户外面透进来,校园里很少的行人,有学生夹着课本匆匆忙忙的从楼下跑过去。我掰着手指头,一寸一寸的掰着,有着脆脆的响声,我感觉自己心里深处,有一种不知名的东西在慢慢的涌动着,挣扎着要冲出我的身体,每当我想到祝小希的名字,那股涌动着东西就往外窜的厉害一些。 张云刚为了挽回路芳菲的心思,可谓下了很大的血本,给路芳菲买101朵玫瑰花,站在路芳菲宿舍的楼下大声喊着:“路芳菲,我爱你!” 然后,路芳菲把101朵玫瑰花从宿舍的窗户扔下来,砸向张云刚,那些包装的很好的玫瑰花,从高处落下,跌的粉碎,张云刚还锲而不舍的朝楼上喊着“路芳菲我爱你”女生宿舍楼下面站着一堆看热闹的。 然后路芳菲拉开窗户,不屑的看着楼下的张云刚笑:“你真的爱我?” “真的,你想我做什么都行。”张云刚的脖子都快要成比萨斜塔了。 路芳菲恶毒的笑,美女的笑都很销魂,路芳菲大声对张云刚说:“我很想你去死,你去死啊?” “芳菲,我不能死,我死了谁爱你啊?”张云刚脑子转的不慢,嘻嘻笑着看路芳菲。 路芳菲不屑的昂着头“放心吧,我已经给找到更好的男人了,这些天不理你,我都是跟他在约会” “谁?是谁?你看我不宰了那孙子!”张云刚勃然大怒。 路芳菲趴到宿舍的窗台上,笑的好妩媚:“得了吧,就兴你给我戴绿帽子,我呢,自力更生,我不花男人的钱,我自己掏腰包给自己买顶绿帽子戴,舒服。” 然后,周围围观的人哄堂大笑,张云刚暴跳如雷“你爸和你妈是同意了的,你没门儿!” 起风那天,我去图书馆还牛虻,刚好撞见4暮,4暮抱着一堆新上架的英文书。听别人说,学校图书馆里所有的英文书,都被4暮借的差不多了,从这一点看,4暮倒还象个学生。 “12月份有圣诞节,元旦还是千禧年,宣传部提交的计划书学生办公室,你跟我去拿一下,我懒得去女生宿舍找你。”4暮皱着眉头重新抱了一下英语书“这么沉?” 我想着还有一堆没完成的杂志稿:“改天吧。” “别改天了,明天学生办要呢,就差你了,打电话也不在宿舍,呼机也不回,你玩儿什么呢?”4暮不满的看着我“帮我拿两本书,又不是多费事儿,你去办公室拿了计划书,做好就交了,今年新生多,意见大着呢。” 我跟着4暮,顶着深秋的寒风,去了学生会办公室,天气阴沉沉的,山雨欲来风满楼,连秋天也是这样。 “什么?”我惊愕的看着4暮,手里宣传部的计划书滑落到地上,象飘荡的落叶,4暮的话就像是雷雨前的一声霹雳,在我的意识中炸响。 4暮的眼神充满了阴暗的东西,斜睨着我:“干嘛这么看我?我以为你会感谢我。” 我盯着4暮的眼睛:“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在说谎!” “我没有说谎,你敢不敢跟我赌?”4暮从学生会办公室的桌子上跳下来,慢慢的走向,眼神带着戏谑“你敢不敢跟我赌?有什么不可能?” 4暮说,祝小希监守自盗,挪用院团委的团费,我怎么都没有办法相信这个事实。 “院团委的团费一直都是由组织委员负责的,团委的宣传委员我认识,上个月他们的活动经费提交表我看过,报的帐跟指出对不上。”4暮摸着下巴,眼睛盯着我,嗤笑“那么烂的帐也敢报上去,胆子也太大了。” 我慢慢蹲到地上,捡着散落在地上的宣传部年底活动计划书“你说谎,学院的团费没多少钱,祝小希家也不会缺那么点儿钱” 4暮冷笑:“贪欲是人天性,经管学院是大院,两三千的学生,一两千的团费还是有的,你知道为什么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女人做不成大事都是因为只能看到眼前的那点儿小的跟芝麻一样的好处。” 我站起身,盯着4暮:“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知道你恨祝小希,我最喜欢看热闹,尤其是女生之间的热闹。”4暮的眼神邪邪的,还有一丝“我就等着看热闹,我一直都不相信你和我在本质上有什么不同,祝小希利用你,用完象扔抹布一样甩开你,这个机会非常好,你只要” 4暮歪了歪嘴角,声音柔和的像演员背台词:“你只要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找学校院团委的电话,给老师,或者团委书记打个电话,就够了,非常简单,团费没多少钱,可是性质不一样,哪怕只有一分钱,现在是你最好的机会” “那你做啊?”我把手里的计划书扔向4暮,恨恨的瞪着4暮“你为什么不着样做?你去打电话啊!”4暮扁着嘴笑:“我干嘛去做?我又不恨谁?” 我摔了学生会办公室的门,我听见身后4暮的笑声。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我一直都心不在焉,4暮的话总是响在我脑袋里面。方小刀用勺子敲了我的饭盒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儿,左手闷闷的坐到对面,低着头吃饭,一句话都没说。 “上次左爷陪着你们买电吉他了,怎么回来连顿饭都不请吃?”方小刀不满的瞪着我“以后这种事儿别找我们左爷,十八你也是的,破车爱揽债” 我抬头盯着左手,左手闷头吃着饭菜,看都不看我。 方小刀看看我,用胳膊肘撞撞左手:“哎,看着你呢。” 左手抬头,愣愣的看着我:“你不吃饭,看我干什么?” “如果有人耍了你,你会怎么办?”我盯着左手的眼睛。 左手的表情突然变得难堪:“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我只是问你,如果你被人耍了,你会怎么办?”我不明白左手为什么表情变得那么难堪。 左手扔了手里的勺子,呼吸变得粗重起来:“4暮都跟你说了?” 我疑惑的看着左手,难道4暮也跟左手说了祝小希黑钱的事儿? “我不就是没跟你说实话吗?我告诉过你的,欧阳毕业就出国的”左手说不下去了,表情越来越难看。 我愕然的看着左手:“你,你说什么啊?” 方小刀慌忙摇晃左手:“哎,哎哎,你俩好像说的不是一回事儿吧?十八你先说。” 左手的脸突然红了起来,不自在的看了我一眼。 “我只是问你,如果你被人耍了,你会怎么办?”我不解的看着左手“你说欧阳?跟欧阳有什么关系?说什么实话?” 方小刀用大大的饭勺子敲了我的饭盒一下,还没等说话,嘴里的饭粒儿就飞了出来“那还用说?谁要是得罪了左爷,当然是拳头的干活啊,还会留着吗?” 我三天都没有办法好好的静下心来,上课走神儿,连去研究生机房录入杂志社的稿子也走神儿,4暮的声音象个幽灵,在我的脑子里若隐若现的。 “因为你恨祝小希” “机会多好啊?你只要轻轻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过去,要么找院团委的老师,要么找院团委书记” 我烦躁的扔了桌子上的文字稿,喘了口粗气,感觉胸口闷闷的。 “怎么了?是不是稿子打不完了?”毛可隔着桌子看我。 我弯腰捡起地上的文稿,有些尴尬:“没事儿。” 然后,我想到了曲莫浮,曲莫浮淡定的表情,灵动的眼神后面的藏着的玄机。 我没想到我真的会去师大找曲莫浮,深秋的夜晚,我一个人在师大的校园里徘徊着。我没告诉李遥我过来了,我找曲莫浮只想在我举棋不定的时候,求一个字,一个能让我得以解脱的字,或许这个字真的能成全我,这个字的秘密我不想任何人知道。 远远的,我看见曲莫浮朝我跑过来,我竖起大衣,等着曲莫浮走近。 “怎么过来的这么匆忙?”曲莫浮的呼吸在我眼前化成了白色的雾气,曲莫浮的笑容依旧温暖。 我避开曲莫浮的眼神“刚好路过。” 曲莫浮点点头:“去咖啡厅吧,天凉了,要见李遥吗?他在宿舍呢。” 曲莫浮问询的眼神,我摇摇头,我找曲莫浮有我的私心,那些私心杂念,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师大的咖啡厅,跟我们学校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师大女生多的原因,咖啡厅里都是暖色调儿。我喝了一口热热的咖啡,看见曲莫浮修长干净的手指环着米色的咖啡杯。 “李遥把你的那首词装裱了,我看见了。”曲莫浮的声音带着点儿落寞。 我茫然的看着曲莫浮:“哪首?” “相怜难,易相金戈化前缘,迭荡风尘,一醉万千年。”曲莫浮安静的象咖啡一样的声音“比之前我舞剑时,你做的那首更豪气。” 我的身体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咖啡厅外面的寒气,加上香浓咖啡的暖气,冲撞在一起,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是感觉到冷,还是感觉到热? 我看着曲莫浮带着笑意的眼神:“我想测个字。” “十八,你今天不宜测字,如果你真的想测,我不会拦着你。”曲莫浮盯着我的眼睛,咖啡厅柔和的灯光在曲莫浮的眼神中溢着,象五彩的珍珠光芒。 我心里一冷:“为什么?” 曲莫浮喝了一口咖啡,转脸看着咖啡厅墨色的窗外:“今天你过来见我,我感觉跟以前都不一样,我看了李遥挂在墙上的装裱的你的那首词,好多天了,我都在想着比你送我的那首要大气” 曲莫浮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我:“可是我刚才看你的眼神,突然有了另外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我避开曲莫浮的眼神。 曲莫浮放下咖啡杯,看着我笑了一下:“把手给我。” 我朝曲莫浮摊开手心,曲莫浮修长温柔的手指在我的掌心滑过,象羽毛一样柔和。 “我不知道你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刚才想到你写给李遥的那首词的时候,我想到了杀气。”曲莫浮安静的看着我“十八,你还要不要测字?” 咖啡厅很暖,可是我的身体却越来越冷,我僵硬着表情,看着曲莫浮的眼睛:“要!” “说吧。”曲莫浮慢慢收回手。 我紧紧的握着手里的咖啡杯,生怕手里的那点儿温暖流失了“‘解’决的‘解’,测我想要去解决的一件事。” 曲莫浮转着他手里的米色咖啡杯,看了我好一会儿,叹息了一声,用手指在桌子上慢慢的划着“‘解’,从‘刀’,从‘牛’,从‘角’。字形看,刀在上侧,就是你心里想着要去做的那件事,框架已经定了。‘牛’代表你的收益,应该是没问题,‘角’同‘搅’,这件事应该是一些麻烦的事情。‘解’字意思就是用刀劈开牛角,所以我觉得烦扰你的事情可以被你解决的,当然了,还是要费点儿精力的。” 我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冷颤,我拼命的握着带着余温的咖啡杯。 “‘解’者,缓也,险难解释,物情舒缓,故为解也。易经里有个解卦,正义就是‘解,难之散也’。而且‘角’字占了一半,可能这件事之前的确是挺折腾你的,大大的一支牛角支楞着,是很不舒服,不过没关系,估计之后你拿出决心,也就解决了,形势对你是有利的。”曲莫浮看了我一眼,朝远处的服务员招手“再来一杯热咖啡。” 服务员端上来一杯热热的咖啡,我才发现自己手里握着的那杯咖啡已经冷了,象我的手,还有身体的温度。 “路芳菲,好吗?”曲莫浮好像无意似的随口问了一句。 我有些心不在焉“挺好的,等我的事情解决了,我和路芳菲过来找你,不是还你的人情,路芳菲本来就想见你,你欠她一个字,测爱情的字。” “我不会给她测爱情的。”曲莫浮低头用小勺子搅着咖啡。 我看着曲莫浮有些烦躁的表情,每个人都有弱点,曲莫浮的烦躁,只在提起路芳菲的时候表现出来。 曲莫浮突然抬头看着我笑:“如果我给路芳菲测了爱情的字,她还会来找我吗?” 我从师大回学校的路上,呼机响了,是学校的号码。我在路边的公用电话回复,没想到呼我的竟然是4暮。 4暮诡异的笑声,从电话那端传过来“明天晚上,我在学生会办公室等你。” “明天晚上不开会吧?”我强作镇定。 4暮象流氓一样笑着“别装傻了,你知道我想跟你说什么,女人呐,总是口不对心。” 我感觉被揭了心里的底牌:“我没兴趣。” 4暮故作惊讶的声音:“哦?这么有骨气?那我只好等等看了” 我挂了电话。 公交车晃荡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我看见了欧阳和小林的背影。欧阳的个子高高的,肩上挎着背包,还是穿着那天的白色风衣。小林一直摇晃着欧阳的手臂,仰着脸儿不知道跟欧阳说什么,然后,欧阳用手拍了一下小林的额头,拉开风衣,小林象小猫一样缩在欧阳的风衣里,欧阳的风衣紧紧地裹着时不时动一下的小林。 我下了公交车,深夜的风打在我的脸颊上,很冷,我把大衣裹紧了,不远不近的跟在欧阳和小林的后面。 我想起了最开始上会计课的那段时光,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炎热的暑气慢慢消退了,五六个班级同时上中级会计课的大教室,窗户外面透着午后慵懒的阳光。怀孕的中级会计老师带着耳麦和扩音器,调着投影仪下面的备课笔记,欧阳肩上背着包,手里托着篮球,我睡的迷迷糊糊的,欧阳站在我身边,露着可爱的小虎牙,很温暖很温暖的看着我笑,欧阳问我身边空空的位置有没有人坐着? 大学毕业前的冬天终于要来了,但是那些可能温暖的东西却越走越远了,象只能选择在寒冷的季节选择冬眠才能活着的动物的体温,从火热的血液,慢慢的降到了零摄氏度以下。 “祝小希就是欠抽!”小诺眯着眼睛,舒服的烫着脚,表情龇牙咧嘴的,不知道是脸盆里的水太烫,还是水凉了。 宿舍终于来暖气了,许小坏在暖气片上铺了好多张a4纸,在上面晒着袜子。 “哎呦呦,奶奶的,烫个脚怎么可以这么舒服?”小诺的表情有点儿象抽风“亏你当初还介绍她进院团委,怎么样?小白眼狼了吧?” 我从图书馆借了新的小说,是马里奥?普佐的教父,我翻着小说,没有说话。 “小诺!”许小坏尖锐的声音“我拜托你再买个脸盆好不好?那么大的丫头,一个脸盆儿,又当洗脚盆又当洗脸盆,还洗头发,你干净点儿好不好?恶心死了?” 小诺嗤笑:“切,你懂什么?水是最干净,人的脚比手干净,手摸钱,钱最脏了,我跟你们说,我们家前院的邻居,四十几岁的女的,那才叫一个绝呢,人家是洗脚盆洗脸盆洗菜盆拌菜盆,就连和面,都是用一个盆,人家说那叫水泼了净,人家的男人孩子回家吃饭啥的,身体倍儿棒,跟用了蓝天牙膏似的,吃嘛嘛嘛香,不过他家红白喜事,我们都是送了钱就跑,一想到那个综合盆儿,就什么都吃不下了” “你扯吧你。”许小坏笑出声,慢慢摸到我床边,碰碰我“用不用我替你教训教训祝小希?小丫头还是新生呢,就这么张狂?” 宿舍的灯光啪的熄灭了,我合上书,安静的躺下,看着许小坏笑:“不用,我不喜欢动手,太暴力,教父这本小说不错,你有时间看看。” 我已经好久没有去自习室了,大部分的时候都在研究生机房打字,每次回到宿舍,都是要熄灯的时候。我去自习室本来是想收拾一些不用的书,带回宿舍,去意外的看见了欧阳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戴着耳机,聚精会神的翻着什么书 欧阳也看到我了,笑了,因为他戴着耳机,说话的声音好大“十八,这么巧?” 周围上自习的学生都看向欧阳,欧阳慌慌的摘下耳机,有些尴尬。 我坐到座位上,欧阳转脸看了一下周围,小声说:“好久都没见你过来上自习了。” “恩,最近太忙了。”我翻着课桌里的课本,感觉统计学的书有些多余,拿回宿舍背背就可以了,概念性的东西多。 欧阳把柔软的耳塞递到我面前,露着小虎牙小声笑:“要听歌吗?最近发现一首好挺听的歌儿。” “不了,这就走。”我摇摇头。 然后,我感觉耳朵痒痒的,欧阳已经把柔软的耳塞放进了我的耳朵里面。 欧阳也戴着一只耳塞,小声笑:“挺好听的,周治平的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声音好干净的,我就喜欢两个歌手,一个是周治平,另一个是周华健” 我听到耳机里的音乐“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有沒有机会重来一次,飘荡在春去秋来的日子里,是苦苦隐藏的心事,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既然会结束又何必开始,那曾经疯狂痴情的我和你,坐爱情的两岸看青春的流逝” 我呆呆的看着已经落了些许灰尘的统计学课本。 “好听吗?”欧阳凑近了我的脸庞,小声的问我“听小林说,千禧年有盛大的舞会。” 我甚至感觉到欧阳的呼吸,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十八,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你”欧阳的呼吸慢慢的清晰了起来,声音有些异样,欧阳慢慢拿开他耳朵里的耳塞,转脸看着我“你的中级会计复习的怎么样了?”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欧阳安静的眼神里,一下一下的跳动着,可是当想到研究生机房里堆积的象a4纸那么高的杂志手稿,我的心慢慢的恢复了平静。 我看见祝小希从自习室门口走了过去,我一把拽掉耳朵里的耳塞,绕过欧阳,急急的出了自习室,我朝祝小希的背影喊,我说:“祝小希!” 祝小希站住,转身看见我,表情中带着不屑:“这儿不是录像厅,你没有权利管我!” 我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着祝小希的眼睛:“如果你现在跟我道歉,可能有些事情都还得及。” “你有病!”祝小希鄙夷着眼神看向我“你真有病,而且病的不轻,上大学体检的时候,学校没检查出来你有病吗?” 我看着祝小希的背影,突然很想笑,我在心里说:“祝小希,你最好别后悔!” 我转身走向自习教室,在门口,看见欧阳的手捏着被我甩开的耳塞,欧阳的眼神,充满了安静的忧伤,象个优雅的雕像,看向我。 下午我逃课了,刚好是统计学,我躺在宿舍里,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看着上铺毛糙的床板发呆。枕头旁边放着马里奥?普佐的教父,书借阅的次数太多了,多到里面有些书页都有些破损。 我从床上爬起来,给左手打电话,好一会儿,左手的手机通了,传过来睡眼惺忪的声音,有些模糊“喂?谁?” “是我,十八。”我发现我异常的冷静。 左手哦了一声,等着我说事儿。 我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慢慢扣衬衫领口的扣子,我的声音平静的有些可怕:“左手,我想喝酒,我还想打台球,我不想在学校周围玩儿,你带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去。” “你怎么了?”左手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 我对着电话笑:“没怎么。” 几秒钟后,左手在电话里说:“好吧,我带你去。” 左手带我去了很男人的地方,我穿运动鞋牛仔裤,外贸店打折的风衣,短发,风衣里裹着扁平的身材,我大口大口的喝着啤酒,倚靠在角落里象个流氓一样的叼着烟,走路的时候跟男人一样晃啊晃的。我想,在那个热热闹闹的台球室里,没有谁会把我当女人,就算我进了男厕所,都不会有人把我丢出去。 “你怎么了?”左手转着手里的台球杆,盯着我。 我狠狠的吸了一口烟,把带着火星儿的烟蒂弹开,重新点了支烟,装酷的架着台球杆俯身在台球案上,笑:“没怎么,突然很想当回爷” 我刚想出杆,却拉不动台球杆,回头,看见左手握着台球杆的后柄,冷淡的看着我:“你到底怎么了?” “你放手!”我恼火的拽着台球杆。 左手一拽,我顺着台球杆的方向,撞到了左手身上,我能闻到自己呼吸中的啤酒味道,我抬头盯着左手淡淡的眼神。 “你平时不这样。”左手伸手把我叼着的烟拿开,扔掉:“还有,以后别在我面前抽烟,我不爱看女生抽烟。” 我从口袋里摸烟,不屑的看着左手:“我没把自己当女生” “在我面前,你就是个女生!”左手一把抓住我的手,生硬的拿走我手里的烟和打火机“你以后再敢在我面前抽烟,你试试?” 我恼怒的推开左手:“我们都是来这儿玩儿的,我没让你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左手被我推的往后倒了好几步,站住。旁边的台球案,有男人扛着台球杆,饶有兴趣的看着我和左手。 左手冷冷的走上前,拽着我的胳膊,出了台球室,站在空旷的走廊里。 “你是不是也想变得跟我一样?”左手甩了我的手臂,凶凶的看着我“喝酒、抽烟、打台球、混日子,你想变得跟我一样没有出息吗?” 我揉着被左手握疼的手腕,转脸看着初冬的窗外,路边的树掉光了叶子。 “你想想你自己好不好?那么多辛苦的生活,那么多辛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就想要变坏吗?”左手的声音淡淡的“能吃的苦都吃了,再忍忍就行了,等毕业找到工作,什么就都解决了,别在这种地方混,想喝酒我们去别处。” 我不满的瞪着左手:“你干嘛管我?” “我不想你变成我这样。”左手看了我一眼“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拿大衣。” 回到左手租的房子,我喝了很多啤酒,空空的啤酒罐儿被我扔的到处都是。 “你说。”我仰躺在沙发上,转脸看着旁边有些模糊的左手“我坏不坏?” 左手喝了一口啤酒,打量着我,眼神中带着不屑“你,坏?” “那你说,我够不够狠?”我被左手眼神中象看小白兔的颜色激怒了。 左手点了支烟,把长长的腿搭在茶几上,没有说话,还是不相信我够狠? 我斜睨着左手:“如果,我做了坏事儿,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你喝多了。”左手像是没听见似的,拽过沙发扶手上他的大衣,盖在我身上“睡会儿吧。” 我被左手不回应的态度激怒了,伸手揪住左手衬衫的领口:“你干嘛不相信我?” 左手被我拽的顺着沙发倒向我,我听见有扣子蹦开的声音,左手的衬衫半敞开,扣子蹦到玻璃茶几上,然后蹦到了水泥地上。我看到左手的古铜色的胸膛,在我的面前,慢慢起伏着。 “你干什么?”左手看着我。 左手的手臂垂放在身体两侧,我能看见左手的手指头,慢慢的,慢慢的,一根一根的缩向掌心,然后左手的手,慢慢的,就成了拳头。 我无辜的看着左手眨巴眼睛,非常小心的松开揪着的左手衬衫的领口,因为扣子掉了,我非常之小心的把一边衬衫的贴着左手的身体放好,另一边的衬衫再盖在上面。房间突然一下子变得特别安静,我像猫一样尽量不发出声音,站起身,穿上自己的大衣。 然后,我撒腿就跑,在走廊撞到索多多,索多多恼火的推了我一下“跑什么跑?你见鬼了?” 莫名其妙的,我想起了王家卫的电影,春光乍泄,想想有些后怕,还好左手没有动手揍我。 晚上八点半,我终于推开了学生会办公室的门。4暮背对着坐在椅子上,把双腿搭在办公桌上,从透着寒气的窗户玻璃里看着背后的我,笑“我知道你会来的,这个时间,刚好。” 我咬着手指头,来来回回的在地上走着,我听得见自己的心咚咚的跳着。4暮轻柔蛊惑的声音充满恶毒的诱惑,象艳丽的罂粟花儿。 “只是打个电话而已,只要告诉院团委老师或者团支书都可以,比你回宿舍上床睡觉还简单。”4暮转着坐着的椅子,阴沉沉的笑着“上床睡觉多费事儿啊,你想啊,腰带,拉锁,还有扣子,有时候还不止一个扣子,打个电话,用不到一分钟” 4暮轻蔑的目光刺激了我,我有点儿恼羞成怒,转身就走,然后,我非常突然的撞到了学生会办公室的门上,我的后背撞的疼疼的。4暮的手卡住了我的脖子,我靠在门板上动不了,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愤怒的盯着4暮。 “你那天掐我脖子的时候可没这么胆小。”4暮的眼睛充满了恶毒“学校图书馆里一堆堆的女性杂志,无聊的时候我看过,上面说女人的锁骨最怕疼,男人的手指头戳在上面带来的痛苦” 我感觉有硬硬的东西戳在我的锁骨上,那种疼痛的感觉,象是有重物掉下来砸到了自己的手指头或者脚趾头,我强忍着,恨恨的看着4暮。 “电话你一定要打。”4暮的声音冷的象北极的冰川“我叫你打电话!,你听见没有?” 我把脸转向别处,4暮冷笑的声音:“你不想以牙还牙吗?难道你想别人都拿你当软柿子捏?捏完了象丢垃圾一样丢掉吗?你一定要让祝小希知道,你可以帮她,也可以毁了她,而且这次,是她自己先毁了她自己,你不过是替天行道” 4暮猛的放开卡住我脖子的手,我开始了畅快的呼吸,顺着学生会办公室的门慢慢瘫软到地上,我用手按着刚才被卡住的地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4暮点了支烟,慢慢蹲下来看着我笑,声音柔和的象调情:“乖了,去打电话啊?你只要打个电话,没有人知道电话是谁打的电话,然后你就可以看戏了,你的尊严怎么被祝小希践踏,你都会在她身上一点点的找回来” “你是个混蛋!”我盯着4暮。 4暮点头,下流的笑:“我是混蛋啊,可是没有人敢耍我,你呢?有胆量让人家耍,却没胆量回一拳头,我真是看扁你了” 我恼怒的推开4暮,走到办公桌前,抓起电话,拨通院团委老师家的电话,我昂着头,看着4暮冷笑:“你好好给我看着” 电话接通了,是团委老师熟悉的声音,4暮吐了一口烟,戏谑的看着我。 “老师,我是十八。”4暮的表情变了,示意我不要再说话,我鄙夷的看着4暮,对着话筒说:“老师,祝小希是我推荐的,有经管学院的团员跟我反映祝小希的账目有问题,这事儿我脱不开干系,跟您说一下” 我放下电话,冷冷的盯着4暮。 4暮皱了皱眉头:“你疯了?你只要说账目有问题就行了,你自报家门,这事儿早晚会传出去的?你有脑子没有脑子?” 我冷笑:“我就是要让祝小希知道!” 离开学生会办公室,我去学校超市买了两罐儿啤酒,靠着综合楼的顶层的护栏,往下看着,感觉心里空荡荡的。我真的恨祝小希,恨她利用我,然后象丢方便饭盒一样丢掉,我不知道过了这个很平静的还有点儿凉风的晚上,等待祝小希的会是什么。 第一罐儿啤酒要喝完的时候,我看见3楼自习室的门口有人朝我招手,是欧阳。我装着什么都没看见,依旧朝楼下看着,我看见欧阳挥舞的手慢慢的停了下来,站在那儿看了我好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欧阳离开了,我仰头喝光了啤酒罐儿,在拉开第二罐儿啤酒的时候,我听见身后有人说:“十八!” 回头,是带着耳机的欧阳。我恩了一声,喝了一大口啤酒,依旧看着楼下,站在高处有一个好处,可以暂时不去想自己心里低低的那些东西。 “还有,啤酒吗?”欧阳拿开一个耳塞,看着我笑。 我摇头:“没有了。” 欧阳盯着我手里的啤酒罐儿,表情有些异样:“今天我还真是想喝啤酒” 我看了欧阳一眼:“我就买了两罐儿,那罐儿已经喝完了。” “没关系。”欧阳露着小虎牙笑“听歌吧,周治平的青梅竹马,我觉得他的声音很干净的,你试试” 欧阳把一只耳塞递给我,我突然觉得自己好累“不听了,我不喜欢他的歌” 然后,索尼柔软的耳机轻轻的塞进我的耳朵里,周治平的声音在我的耳朵里流淌着,欧阳没有说错,周治平的声音真的很干净: 是谁和谁的心 刻在树上的痕迹 是谁和谁的名 留在墙上未曾洗去 虽然分手的季节在变 虽然离别的理由在变 但那些青梅竹马的爱情 不曾忘记 是谁给谁的信 藏在深锁的抽屉 是谁和谁的身影 留在泛黄的相片里 我不是不喜欢听干净的声音唱歌,只是那些太干净的东西总会让自己心里蔓延出占有的欲望。我扯掉耳机,烦躁的转脸看着欧阳:“你干嘛总让我听你喜欢听的那些歌儿?你喜欢的,不一定我就喜欢好不好?” “我,我只是觉得好听啊”欧阳尴尬的看着我,眼神落在我的脖子上“十八,你脖子怎么了?” 如果说这个时候我不想见到熟悉的人,那么欧阳会是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内心涌动的那些恶毒,在欧阳的笑容里,变得无比的丑陋。我靠着栏杆往楼下看来来往往的学生,不再说话。欧阳就像月光与星子玫瑰花瓣和雨丝中的那一场风花雪月,vcd的mv中,周治平穿着白色的一尘不染的礼服,在钢琴前面弹奏着优美的音调,干净的象是在梦里。 “十八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欧阳急促的语气,手慢慢伸向我衬衫的领口。 我冷冷的打开欧阳的手:“没事。” 我转身准备下楼,欧阳挡在我前面,我差点儿撞到欧阳身上,一股淡淡的好闻的薄荷味道“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左手问你,你就会说?” “谁问我都不想说,我说过了,没事。”我疲惫的看着一身白色风衣的欧阳,象传说中的王子,完美的不真实。 我回宿舍的时候,快要熄灯了,在水房门口,撞见祝小希,祝小希象只高傲的孔雀,不管不顾的用脸盆撞了我一下“好狗不挡道。” 我手里的牙膏被撞到地上,我弯腰捡起牙膏,转身看祝小希有些嚣张的背影。 “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小诺拽了我一下“什么德行?小人得志,送她一句话,我们老家的歇后语,最经典了。” 我看着小诺,笑:“什么歇后语?” 小诺翻着眼睛:“公鸡拉屎——头儿硬。” 我背倚着院团委的门,安静的看着走廊窗户外面的那些藤萝,叶子掉光了,藤萝干枯的枝干在风中来回的颤抖着,冬天终于要来了,冬天要来的时候,会埋葬很多东西。 团委老师的声音:“祝小希,你上个月的帐我看了一下,有些地方对不上,这些都是大家的团费,要核对清楚了。” 祝小希紧张的声音:“没有啊,我都有记录的。” 团委老师的声音:“这个是什么本子?每个要30块钱?还有这个,上个月团委好像没开展知识竞赛啊?哪来的活动经费?各个学院各个班级团支书的交流活动好像是12月份才有计划吧?为什么划到上个月了” 祝小希的声音:“老师,我,我” 我慢悠悠的往楼下走去,空旷的走廊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路过窗户,有太阳的光线从外面投射进来,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在窗台的光线区里,影子被窗台截成了两段。 我开始吹口哨,安静的走廊里响着我的断断续续的口哨声,是周治平的那首歌: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你跑哪儿上吊儿了?”小诺狐疑的打量着我“是不是上吊儿的时候绳子断了,你的脖子就这样了?” 我往衬衫领口围围巾,我是从来不戴围巾的人,戴上去怪怪的。 “你干嘛这么高兴?”小诺象防贼似的看着我“去食堂打个饭你还戴着围巾?你怕什么,天然的项链呢” 因为没课,难得食堂人少,我们竟然打到了西红柿鸡蛋面。围着围巾吃面,就是戴着手套剥橘子皮一样别扭。远远的,我竟然看到左手进了食堂,左手先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转身去打饭。 小诺远远的朝左手招手:“胖子呢?” 左手犹豫了一下,端着饭盒慢慢朝我和小诺的桌子的走过来,我恼火的瞪着小诺:“你瞎招呼什么你?” 小诺笑的很贼:“我看见他打炸鱼了,快到学期末了,我得省点儿钱。” 左手看了一眼我脖子上的围巾,开始低头吃饭,我也低着头吃饭,气氛闷闷的。 “左手,想不想看点儿新鲜东西?允许你拿炸鱼换。”小诺眼睛盯着左手饭盒上的炸鱼,左手没吭声。 然后,我的脖子一凉,围巾被小诺拽掉了,小诺敲敲左手的饭盒:“看啊,看十八的项链” 左手的眼睛盯着我的脖子,声音冷的象冰块:“你脖子怎么了?” “没什么。”我抢过小诺手里的围巾围上。 左手看了我好一会儿,声音冷的可以杀人:“是谁?” 小诺小心翼翼的去夹左手饭盒上的炸鱼,我也有些恼火“没有谁。” 左手冷冷的把手里勺子扔到饭盒里,小诺的手一抖,炸鱼掉到桌子上,小诺愤怒的瞪了我一眼“呀,你看啊,浪费了” 我在统计学课上看教父,我能看见前排坐着的祝小希的背影,整整一堂课,祝小希象个雕塑,都没怎么动。杜小兮不时的跟祝小希说着,孙皓也不停的跟着祝小希说着什么,我唯一看见祝小希的动作就是她不停的摇摇头。 我已经从别的专业的团支书那里知道,经管学院所有专业的团支书开了一个内部会议,撤销祝小希院团委组织委员职务,取消祝小希入党积极分子的资格,给予祝小希行政处分,带入学生档案,责令祝小希把挪用的团费补回来。没有全校通报,已经算给祝小希面子了,祝小希的贪污的钱不多,连五百块钱都不到,可惜那是经管学院的团费,就是一分钱,她祝小希都不能动! 我合上教父,看着统计学老师在台上讲课,心里空荡荡的,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前排的祝小希忽然转过头,盯着我的方向,眼神能射出飞刀,我笑着朝祝小希摆摆手,祝小希恶毒的眼神那么看了我很久。我忽然很想跟祝小希说,可能你偷着花的那点儿钱里面,刚好就有小诺和许小坏的团费。 然后,我看见了孙皓凶狠的眼神,象杀人一样的眼神。人有时候真是奇怪,明明做错事儿的是自己,却偏偏要恨别人。我不明白祝小希为什么会对经管学院的那点儿团费感兴趣,她家也不缺钱,她也不用去赚钱养活自己吃饭,可能是钱来的太容易了,她忘了哪些是她的,哪些不是她的。 晚上研究生没课,我在机房打着最后几十页杂志稿子,左手来找我,我有点儿意外。 左手站在机房门口朝我招手,声音不大:“十八,你出来一下。” 我存了稿子,跟着左手出了机房,昏暗的走廊里,左手的声音冷冷的:“是谁?” 我意识到左手还在想着我脖子上的淤青,我摇头:“真的没事儿” “谁干的?”左手一把扯掉我脖子上的围巾,声音冷的象冰块“你别让我重复问你话。” 我下意识的去抢左手手里的围巾:“你别问了,真的没事儿” 左手拨了一下我衬衫的领口,好一会儿,我感觉有凉凉的手指在我还有些疼痛的淤青上轻轻按了一下,我别过脸,看着走廊另一端。 “你怕什么?到底是谁?”左手的声音带着焦躁。 我抬头看左手:“真的没有谁。” 左手也看着我的眼睛“你是不是怕我打不过?” “不是。”我摇头“我不想你打架,有些事儿,也不值得去打架,我做了一些事儿,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你就当我自己求个心安。” 左手靠着走廊的墙壁,好一会儿没有再说话。 第十一章不清不楚2 “十八你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曲莫浮也喜欢我,他会不会在乎我跟张云刚在一起过?”路芳菲非常直白的看着我。 我摇头:“你应该去问曲莫浮。” 路芳菲坐到我身边,用肩膀撞着我的肩膀:“你们是好朋友啊?你帮我问问呗?” “我怎么问?”我盯着路芳菲的眼睛。 路芳菲倒在床上,嘟念着:“哎呀,烦,到底要怎么办啊?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千禧年都要到了,男人不会那么落伍吧?我觉得,曲莫浮不会那么看不开吧?如果他也喜欢我的话” 我打量着路芳菲窈窕的身姿:“你喜欢曲莫浮什么?” “儒雅,恩,还有那种说不清的感觉,亲切?也不算喜欢了,我现在又没男朋友,刚好对他有点儿好感”路芳菲眨巴着眼睛,掰着手指头“我这个年龄不可能不谈恋爱啊,长的漂亮单身久了,别人会说我有病的。” 我没想到杜小兮会来找我,杜小兮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十八,你能不能帮帮祝小希?”杜小兮可怜兮兮的看着我。 我躺在床上翻个了身,看着杜小兮笑:“哦,也是,可是我为什么要帮她啊?还有,我怎么才能帮到她啊?” “我们之前,不是朋友吗?”杜小兮扯着衣角,低着头。 我点头,接着笑:“你也说了,我们之前是朋友对不对?” 杜小兮喃喃自语:“祝小希已经名誉扫地了,行政处罚能不能别进学生档案了” 我卷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盯着杜小兮的眼睛:“祝小希家缺钱吗?” 杜小兮摇头。 我点头:“祝小希缺钱吗?” 杜小兮接着摇头。 “现在知道名誉重要了吗?”我看着杜小兮惶恐的眼睛。 小诺翘着脚在床上哼着歌儿:“哼,求人都不会求?真想求人,让她自己来啊?随便打发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过来,算什么?” 杜小兮涨红了脸,站着不吭声。 十一月末,校园里已经很冷了,学校的活动中心周末有舞会,刚好是我值班。我靠在活动中心的角落,看着台上唱歌的左手和索多多,突然就想到了毕业。 左手拎着吉他走下台,我听见快节奏的舞曲,然后活动中心的灯光旋转了起来,然后,周围的学生们开始跳舞。在一闪一闪的灯光中,我看到了孙皓,孙皓靠着对面的柱子,四下看着,好像在找谁,我没看见祝小希。 我看见左手朝我走过来,然后,我看见孙皓也朝我走过来,孙皓的眼神充满了暴戾之气,我还没等反映过来,就听见啪的一声,然后我的脸颊热辣辣的。那声耳光的声音被舞曲淹没了,在一闪一闪的灯光下,我看见孙皓嚣张的眼神,远远的,我看见左手朝我跑过来。因为我躲在活动中心的角落里,没有人注意发生了什么。 “你,到底对祝小希做了什么?”孙皓的手指指向我“别他妈的以为我们好欺负!” 我摸了下热辣辣的脸颊,非常清脆的回了孙皓一记耳光,我用更大的声音问孙皓:“你,应该去问祝小希,她对我都做了些什么!” 孙皓的个子跟我差不多,所以我抽孙皓耳光,一点儿都不费事儿,而且孙皓永远都不会想到我会打他!孙皓摸着脸颊愣愣的看着我。跑过来的左手刚要从背后揪住孙皓,我挡过去,冲过来的左手撞到了我的后背。 “这个事儿不用你管!”我对背后的左手说。 左手拽着我的手臂往旁边推,象暴怒的豹子“你让开!” “左手,如果你非要插手,我当没有你这个朋友!”我的声音冷的让我自己都感觉到陌生。 然后,我感觉到左手握着我手臂的手慢慢的放开了,左手暴怒的喘息声,打在我的脖子上,温热,急促。 孙皓慢慢放开摸着被我打过的脸颊,不屑的看着我:“卑鄙!” 然后,非常快的,我又狠狠的给了孙皓一记耳光。 孙皓愤怒的看着我:“你干什么?给脸不要脸是不是?” “你回去问问祝小希,她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你如果不想我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我自己澄清的话,你告诉祝小希,我要她的道歉!她亲自来给我道歉!她在外面谣传什么,就要为什么给我道歉!”我冷冷的盯着孙皓的闪躲的眼神。 “走着瞧!”孙皓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活动中心,欢快节奏的舞曲,闪烁着的灯光,晃动着跳舞的人群,我靠在黯淡的角落。 “还疼吗?”左手的手慢慢的靠近我被孙皓打过耳光的脸颊,我闪躲了一下。 左手慢慢的站到我面前,看了我好一会儿,我感觉自己的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了下来。左手的大拇指在我的眼角慢慢的抹过去,我委屈的更厉害了。 左手突然伸出双手抱住我,我的下巴靠在左手的肩膀上,左手用手轻轻的拍了拍我的后背,声音淡淡的“十八,你终于象个女生了,会嫉妒会,也会想到要报复,挺好的” “你笑我。”我哽咽着嘟念着。 “我没有笑你。”左手的声音,从来没有那么柔和过“看着你掉眼泪,挺真实的,平时净看见你在我和方小刀面前逞强了,不喜欢你那么逞强,装的酷酷的,你就是个女生” 欢快的舞曲节奏停了下来,活动中心的灯光唰地亮了起来,甚至有些刺眼,左手猛的推开我,往后倒退了好几步,不自在的看着我,又转头看向活动中心慢慢散开的男生女生。 我慢慢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心里莫名的开始难过起来,在灯光亮起来的那一瞬间,左手还是本能的推开了我?我感觉有眼泪从自己的眼角滑落,一直流到嘴角,我难过的看着距离我有三四米的左手,左手的眼神,生硬的看了我一下,低着头看着脚下。 我一直那么看着左手,从左手的身边绕过去,我往活动中心外面跑去,左手还是推开了我,我一直都以为那个公主和穷小子的故事是假的,是我潜意识中杜撰出来。没想到那个故事是真的,刚好,是讲给我自己听的。 我跑出活动中心,听见后面有急促的脚步声,我听见左手喊我的声音。我回头,我已经在夜色里,左手刚刚跑出活动中心亮着灯光的楼梯口,原来我们之间,始终都是一个在夜里,而另一个留在了光线里。 我在杂志社结了一部分录入文字稿的钱,这是这些天来,我最为开心的事儿,我拖着小诺去烧烤店喝酒。快到期末了,大家的钱都有点儿紧,烧烤店里冷冷清清的,我还能掏出钱来买烤鸡排吃买酒喝,这在我的有些苦涩的大学时代,也算是值得纪念的事儿了。 这次,我和小诺没有喝啤酒,喝那种男人喝的杯装的二锅头,一小杯几块钱的那种,在寒冷的季节里,白酒在我身体里流窜的热度,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没被这个世界抛弃。 “真够劲儿。”小诺被二锅头辣的直皱眉,来来回回的抖着舌头“你说人生就是吃喝玩乐多好,念个乌龟毛的书啊?奶奶的,这学期的书还都是绿色的封面” 我嚼着烤鸡排,没有说话。 “十八。”小诺给我重新打开了一口杯的二锅头,眼神有些怪“我想问你点事儿。” 我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酒,真的很辣“说吧。” “我是说,如果祝小希没有利用你,你们还是好朋友”小诺停顿了一下,看着我“如果你知道了她贪污经管学院的团费,你还会不会告发她?” 我的手停在白酒口杯上,迷离着眼神看想小诺“为什么这么问?” “不知道,我只是嫉妒,我一直把你当自己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你也把我当好朋友,可是看到祝小希和杜小兮在你身边象苍蝇一样绕着,我心里就会很难过,我觉得自己给忽略了,我心里真的很难过”小诺的脸被白酒烧的红红的,女生脸红的时候都像桃花,我想起喝酒后的欧阳,欧阳的脸红起来也象桃花,像是上好的玉石雕刻出来的桃花,温润。 小诺挠着头发:“大家都变了,刚上大学的时候,可能都不会想到这么多,我也嫉妒许小坏,他叔叔说送给她一套房子就给一套房子,我靠,我怎么就没有那么有钱的叔叔?” 我喝了一大口白酒,想起在活动中心,舞曲结束的时候,大厅的灯光啪的亮起来,左手毫不犹豫的推开我。想着想着,我忽然觉得很委屈,我辛辛苦苦的做兼职,录入几十万字的杂志社的文字稿,手腕处结了厚厚的茧子,被锁在黑暗的教学楼机房里,好像都没有被左手在活动中心生硬的推开那一瞬间更加的委屈。 我和小诺都喝多了,踉踉跄跄的爬回宿舍,小诺还掉了一只鞋子,然后拿了手电筒又踉踉跄跄的下了宿舍楼去找,说是那是彪马的鞋子,折合人民币后一只鞋子能吃上半个月呢。 我躺在床上,枕头下面的呼机重复着提醒着我,有人呼过我,我从枕头摸出呼机,七八个信息都是左手呼的,我把呼机后面的电池抠了出来,扔在一边。 “呼机响一晚上了。”许小坏端着脸盆从宿舍外面进来。 我感觉脑袋沉沉的:“天气预报。” “你家天气预报一晚上报7次?气象台是你家亲戚?”许小坏不屑的往脸上涂抹着黑乎乎的面膜“哎,这个是我叔叔在日本给我带回来的,海岩泥,现在特流行,你要不要试试?是水洗的,效果” 宿舍的电话响了起来,我躺着没动。 “十八,接下,我涂面膜呢。”许小坏脸上、手上都是黑乎乎的海岩泥。 我勉强爬起来,抓过电话:“喂?谁啊?” “十八,是我。”左手的声音传了过来,不知道是电话里面的声音颤,还是左手的声音颤“我” 我转身看着许小坏笑:“找你的,你家左哥哥的电话呢。” 许小坏慌慌的拿起纸巾擦拭着手指上的海岩泥,绷着脸,抢过我手里的电话。 我转身跌倒在床上,小诺推开门进来,看见我哈哈大笑:“找着了,你猜在哪儿?” 我看见小诺脚上的白袜子变得黑乎乎,小诺从后面把一只彪马运动鞋拎出来:“哈哈,也不知怎么搞的,我把这个鞋拴到裤腰带上了呢” “左手是不是想我了?”许小坏放下电话狐疑的看着我和小诺“他说,没什么事儿,就是打个电话。” 12月份,全校都进入期末复习阶段,大部分班级都停课了,所有的自习教室都异常的火爆。我和小诺去综合楼遇到上自习的祝小希,我们走了对面,祝小希低着头,孙皓跟在祝小希后面,眼神凶狠的盯着我,周围的学生来来往往的。 “哟,我当这是谁啊?”小诺有些夸张的挡在祝小希前面“这不是小那谁家小那谁吗?” 祝小希歪着头看着小诺,不说话。 “让开!”孙皓一副想打架的架势。 我冷冷的盯着孙皓:“我之前跟你说过,祝小希欠我一个道歉,还有澄清,她不说,我替她跟向别人说!” 孙皓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盯着我:“不就那么俩钱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都不够小爷吃顿饭的,至于吗?” “那你干嘛不拿你自己的钱去吃饭?拿人家经管学院的团费去是不是吃嘛嘛香啊?”小诺提高了声音“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的道理都不懂,你们有没有廉耻心?” 周围有学生开始看着我和祝小希这边。 “对不起。”祝小希脸转向别处,低低的声音。 我盯着祝小希的眼睛:“你那天在水房撞到我的时候,口气不是这样的,你说‘好狗不挡道’,我就喜欢听那种调调儿说出来的话,你得看着我的眼睛,用那天的语调儿跟我说话。” 祝小希的胸脯一起一伏的,慢慢的转脸看着我,好一会儿,祝小希用很大的声音说:“对不起,我说对不起,我不该造谣!” 综合楼里来来往往的学生停住了脚步,都看向我和祝小希的方向。 “你满意了吗?”祝小希的眼神充满了另一种光芒,象武侠小说的袖箭,能见血封喉。 我看着祝小希,嗤笑:“这本来就不是我想要的,除非是你祝小希自己想要的,应该恨的人是我,我本来不是这样的人。” 祝小希的眼睛里,慢慢的,慢慢的,蓄满了水珠,那些水珠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碎裂在综合楼的水泥地上。 我从来没那么放肆的,仰靠在椅子上,把穿着运动鞋的双脚搭在学生会办公桌上,我的身体在椅子里蜷缩成一个钝角三角形。我手里的啤酒罐儿,明明是常温的,却凉的让我想发抖。过了12月份,我的生命年轮就又失去了一年,就要面临真正的毕业。 我看着桌子上放着的学生会活动计划书,有圣诞节的安排,还有千禧年的盛大庆祝晚会,我想到期末考试,头痛的中级会计课还是崭新崭新的。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那天小诺和我喝酒的时候,小诺说,大家都变了。 办公室外面,有钥匙开门的声音,我觉得自己好陌生,之前我不会把自己的双脚架到办公桌上。而现在,明明有人要进来,我竟然连把自己架在办公桌上的双脚拿下来的意识都没有了。 进来的4暮,4暮后面应该还有一个人,因为4暮回头,对门外人说:“你先回去吧,改天我找你。” 然后,我听到走廊里有人走路的声音,4暮关了办公室的门,晃着手里的钥匙串儿,朝我慢慢走过来。 “怎么了?后悔了?”4暮把钥匙丢到办公桌上,在夜里发出哗啦的声音。 我想我喝啤酒的表情一定很痛苦,因为有东西从我的眼角滑落,是眼泪,我真的不相信我和4暮,会是一类人。 “第一次当坏人肯定会难过的,就像女人的初夜。”4暮坐到桌子上,点了一支烟“你也不算当坏人了,是祝小希把自己毁了,你不过是站在正义的立场上,替天行道而已,这样想心里就会好过多了” 4暮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现在还是在学校,等你毕业了,走出学校的大门,你就知道什么叫坏人了。我见过我哥和别人斗,我哥和他最好的朋友、哥们儿为了各自的利益在背后做的那些龌龊的事儿,表面上还都是好兄弟的叫着,祝小希是真的做错了事儿,而我哥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做过,他那个哥们儿就能把一件我哥从来都没做过的事儿生生的按在我哥的头上,帽子戴的牢牢的,象用电焊焊上去的,那才叫屈呢” 我转头看着窗户外面,供暖期室内温度高,窗户玻璃上结满了雾气,其实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手里的啤酒罐儿被拿走了,我转头,4暮喝了一大口啤酒,皱了下眉头:“我一开始就很想让你变坏,我一个人当坏人真的好寂寞,我也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百分百的好人,那些所谓的好人不过还没有被无法忍受的事情逼到份儿上而已。现在你终于当了一次坏人,我不知道我心里,是不是真的有了最开始期待的那种兴奋”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我斜睨着4暮。 4暮又接着喝了几口啤酒,咳嗽了一下:“我没有改变之前,和你是一样的,只不过我高中时候就变了。我做的最龌龊的事儿,是下晚自习的时候偷偷尾随我们班的女生,想看她上厕所,不过那次可惨,厕所外面的墙头儿上有雪,结冰了,我刚想爬上去,手一滑,掉厕所外面的臭水沟里了” “下流!”我不屑的瞪了4暮一眼。 4暮嗤笑了一下,不以为然的看着我:“什么叫下流?人的性格里都下流,男生哪个不做春梦?哪个不看黄色录像的?你没看过禁书吗?就算不看禁书,那些乱七八糟的书,里面那些男男女女搞在一起的场面,我还真不相信你没看过呢?女生比男生早熟,你啊,不是不熟,是压抑你自己,哎,我记得水浒那个书,潘金莲和西门庆的那几章,最受欢迎了,你不信去学校的图书馆借那个书,那几章的书页翻得都烂了” 4暮重新点了支烟,一副流氓样:“你脸红什么?被我说中了?你想啊,再下流事儿人都能做出来,别的事儿还算个事儿吗?” 我被左手在录像厅门口堵住了,因为想着期末复习,录像厅值班的时候,我溜过去扫了几眼,跟几个纪检部的干事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就准备撤了,我走到录像厅门口的时候,和刚准备进来的左手差点儿撞到一起。 我往左绕,左手也往左挡住我,我往右,左手也往右挡住我,我站住不动,左手也站住不动。录像厅门口收票的干事愣愣的看着我和左手,左手也不说话,我闻到他身上浓烈的啤酒和香烟味道,左手肯定喝了很多酒。 “你干嘛躲我?”左手冷冷的看着我。 我避开左手的眼神:“没有,要期末考试了,复习挺忙。” 我往外面走,左手跟在我后面,冬天的夜晚还挺冷。 我停下来看着左手:“我去自习室看书。” “十八。”左手挡在我前面,有风从我们之间穿过“那天晚上,我不是有意的,舞厅那么多人看着,我怕别人说你”我点头,看着左手笑:“恩,我明白。” “那你干嘛生气啊”左手低头看着我,唇齿间的呼吸在冬季里的暗夜里化成白气,瞬间不见,真的有醇厚的酒精味道。 我盯着左手的眼睛:“我没生气。” 其实我真的没有生气,但我可能真的有委屈,左手在活动中心音乐停止的那瞬间猛的推开我,我真的没有生气,我只是确定了一个事实,那个事实就是,我和左手真的只能做兄弟,只有做兄弟,我们才可以有对接的空间,彼此自在的空间。人家说,当兄弟的,除了爱情,什么都可以。 左手别过脸,看向亮灯的教学楼,声音断断续续的:“我知道你生气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啊?你真的想多了”我笑,很想说给左手一个充分的理由,我想了半天,没有想出来。 左手的眼神充满了忧伤,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的眼神,左手说:“你以前给我讲得那个故事” “我忘了。”我打断左手,头也不回的往自习室走去。 周末小麦过生日,阿瑟打着给小麦过生日的旗号,组织了一帮人在自己家里搞庆祝活动。我和小诺去到的时候,有点儿傻眼,因为谁都不认识,阿瑟说那些人都是他的朋友。 阿瑟那些哥们儿只认识阿瑟,所以来到的所有人,一进门就把礼物塞给阿瑟,还说生日快乐,阿瑟收了礼物笑的嘴都快要歪歪了。小麦躲在角落里,抱着沙发上的靠枕,象个小怨妇,憋着嘴鼓着气,没好气的瞪着阿瑟。 我和小诺坐到小麦旁边,把礼物递给小麦,小麦大爷似的点点头:“还是你俩好,刚开始阿瑟说给我办生日舞会,我想着多风光呢,你们看,都是他在收礼物,巴不得卖了我” 吃东西的时候更惨,小麦站起身比划着手势,那个意思是在开吃之前跟大家讲几句,怎么说都人家小麦的生日好不好? “谢谢大家今天”小麦在角落里刚开了口,阿瑟的朋友,远远的朝阿瑟举杯:“哥们儿,生日快乐!” 阿瑟大大咧咧的,朝坐着的人举着装满香槟的杯子:“来,快乐快乐!喝酒喝酒!” 然后,坐在客厅里的所有人都笑呵呵的举起杯喝酒,然后吃东西。 小麦腾的站起生,刚想说话,阿瑟的哥们儿放了音乐,是一些欢快的舞曲,小麦的声音淹没在舞曲里“今天是我生日,谢谢大家” 阿瑟的几个哥们儿,在客厅中间,随着音乐的节奏,哼哼唧唧的跳起舞,阿瑟端着装香槟的酒杯,自我陶醉的跳着类似于探戈的动作。小麦气的差点儿蹦起来,那边的生日蛋糕都还没点蜡烛,小麦自顾自的抓起奶油蛋糕吃了起来。 “这算什么啊?”小麦的鼻尖儿,脸上都沾满了奶油和巧克力的颜色。 小诺凑近小麦出坏主意:“阉了他” 小麦唰地把切蛋糕的水果刀递给小诺:“那你去啊?” “还是吃蛋糕吧。”小诺小心的把水果刀放到旁边的桌子上,也跟着小麦一起,抓着生日蛋糕吃。 正在跳着舞的阿瑟朝我招手:“十八,过来。” 我绕过客厅的人群,走到阿瑟身边:“小麦的生日,你怎么成主角了?小麦都生气了” “小屁孩儿一个,逗逗他呢?来跳舞。”阿瑟喝了一大口香槟酒,金色的香槟酒在阿瑟手中的杯里摇摇晃晃的。 我老老实实的摇头:“我不会跳舞,你又不是不知道。” 阿瑟把酒杯放到旁边的台子上,在我面前象个大猩猩似的来回晃着他的双臂,吊儿郎当的笑“知道你不会跳,跟着音乐走就行啊,就像我这样,左面走三四步,右面走三四步,你走两三步吧,你步子大” 我犹豫了一下,看着阿瑟:“最近我做了一件没想到的事情,我觉得自己变了。”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变过,但我看到的还是那个十八。”阿瑟眯着眼睛,摇头晃脑的打量着我“能怎么变?杀人放火,还是投敌叛国?” 我转脸看着热闹的客厅:“别人利用了我,然后象丢垃圾一样丢掉,我报复了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阿瑟停住了跳舞的脚步,眼神突然变得很凶狠“哪个专业的?叫什么名字?” 我失落的看着阿瑟:“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会报复别人” “干嘛这副表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他先惹的你,你那点儿报复算什么?”阿瑟朝我后面招招手“孙二!” 一个男生叼着烟凑了过来,跟阿瑟一样的流氓相“什么事儿?” 阿瑟指指我:“孙二,这我兄弟十八,以后罩着点儿,十八,那小子哪个专业的?叫什么名儿?我不动手,怎么说我也不能动手打自己学校里的孙子,孙二去” 我哭笑不得看着阿瑟:“是女生” “哎,我不打女生的,你找别人。”孙二朝阿瑟弹了下烟灰,转身走了。 阿瑟皱皱眉:“我说十八,你不会是吃一百个豆子都不知道豆腥味儿吧?女的?就把你给涮了?” “她也没沾什么便宜,现在差不多身败名裂了。”我郁闷的看着阿瑟。 阿瑟点了支烟:“你就为这事儿问我你是不是变了?” 我没吭声,阿瑟点点头:“我倒觉得是好事儿,要是你毕业了,上了社会上再有这种事儿就更傻了,我们公司一鸟儿人,海归的,老是我在背后指指点点的,看见领导,那脑袋低的,都快赶上屁股的高度了,我和小麦老迟到,他打小报告,前两天让我揍了,老老实实的,我就宁可把事儿打黄了,也不能让人给欺负黄了” 我瞪了阿瑟一样:“你迟到本来就没理,就不该给你和小麦办学生月票。” “靠,什么叫爷?”阿瑟不屑的看我一眼“这年头儿,能混个刺猬头儿就是爷,我怕过谁啊我” 阿瑟看了下手表:“还别说,我还真怕我老爹,那要是惹毛了他,那皮带和板子抽的那叫狠呐,呀,到时间了,给小麦过生日去” 等阿瑟带着我和客厅里的一堆哥们儿,走到小麦面前的时候,小麦和小诺正坐在沙发上,两个人轮流的打着饱嗝儿,桌子上的奶油巧克力蛋糕被用手抓了个稀巴烂,所剩无几,生日蜡烛剩下了。小麦的下巴上,鼻尖上,还有脸颊上,到处都是奶油,小诺的脸上也有奶油,我们一堆人傻呆呆的看着打着饱嗝儿的小麦和小诺。 “这就,完事儿了?”阿瑟皱着眉头,看看小麦,又看看杯盘狼藉的蛋糕。 小麦心满意足的摸着肚子,底气十足:“嗝儿!怎么了?小爷我过生日,吃个蛋糕还犯法了?那么多礼物都给你收去了,嗝儿,我也没说什么好不好?” “就是。”小诺在旁边补充着。 叫孙二的哈哈大笑:“靠,我早说过小孩儿憋不住劲儿,不禁逗吧,完了,本来想吹蜡烛,这会儿都没了。” 旁边一个高个子的男生走过去拍了小麦脑袋一下:“小样儿吧你,真是狗肚子里存不了二两油,就逗逗你,你就黑脸儿了?” “再去买个蛋糕,楼下就有。”阿瑟把钱包扔给孙二。 小麦拍着肚子,满脸的尴尬:“别,别买了,不行了,撑死了。” 我看着小麦吃的象小肥猫儿的样子,终于没忍住,笑了起来。 我已经好些天都没有笑过了,每次想到祝小希在我的梦里遥遥远远的看着我鄙视,我就怎么都笑不出来,我觉得自己变了,变得和4暮一样。 我坐在自习室里发呆,看着课桌上的书,我这才发现自己的中级会计,几乎一个学期都没有怎么翻过,其他的科目至少自己还有印象,笔记也是自己抄写的,至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复习。可是中级会计呢?从上课开始到停课,都是欧阳帮我抄的笔记,连书上的重点也是欧阳帮着划的,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看着笔记本上欧阳隽秀的字体,我有些茫然。想着想着,心里开始莫名的烦躁,烦躁的我很想一把火烧了所有和中级会计有关的东西。我不知道我自己恨的是什么,我甚至开始恨欧阳帮我抄笔记,不然我自己来,至少还会对那本27块钱的中级会计的教科书有点儿印象吧。 我旁边的座位,课桌里还是安静的躺着欧阳国际贸易的专业课教科书,一本都没有搬走,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欧阳了,我甚至忘了,欧阳露着小虎牙笑着的样子。 这个时候,路芳菲来找我,路芳菲说:“十八,我想曲莫浮了。” 路芳菲永远是路芳菲,在吹着寒风的十二月,竟然请我喝冰镇啤酒,还是在学校的休息园里,坐着冰冷的石凳子。 “咱们学校的超市,最好的啤酒就只能买到蓝带了,凑合着喝吧。”路芳菲喝了一大口蓝带啤酒,身体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 我看看路芳菲,又看看手里冒着寒气的冰镇啤酒,犹豫了好一会儿,都没下去口。 “我们家里不同意我和张云刚分手。”路芳菲的声音像是快要用完的牙膏管儿,拐了好几道弯儿,慢慢悠悠的绕了出来“想想也挺久的,我们俩是职高同学,分到同一个单位,后来就恋爱了,然后订婚了,本来想结婚,刚好又有了脱产读书的机会,名额是张云刚的,是我自己要死要活的跟过来的” 我一直以为,张扬如路芳菲这样的女生,是没有什么机会有愁事儿的,只要她想做什么事儿,也没什么人和事情能拦住她,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从我认识路芳菲那天开始。 路芳菲甩了甩手套上沾着的冰镇啤酒罐儿上的水珠,眼神有些恶毒:“单位里好多同事的礼钱都收了,难道要真的退给人家吗?全世界的嚷嚷着,我要退婚,张云刚给我戴绿帽子了,跟一个只会用地摊儿货的女生上床了,徐娜长的多贱啊”路芳菲喝了一口冰镇的啤酒,叹气:“我都跟张云刚住到一起了,还能怎么样?男人有时候会把女人的身体当成自己的专属权,我现在只是会闹,就算闹的再厉害,张云刚还是我第一个男人,我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你,喜欢曲莫浮?”我喝了一小口蓝带啤酒,凉凉的,比普通的燕京啤酒苦很多。 路芳菲迟钝的摇摇头:“不知道,只是觉得他奇怪的男生,他的眼睛里好像藏着很多东西,跟张云刚不是一个类型的男生。” 我看着路芳菲的眼睛:“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没有打算,我什么都不想,我只想谈恋爱,享受这点儿年轻的时光,别的我什么都不想,我对张云刚已经失望了,我只想谈一次能让我刻骨铭心的恋爱,不去想以后的婚姻到底有多糟糕,就算我还是不得不嫁给张云刚”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冰镇啤酒,没有说话。路芳菲的话,如果我没有理解错,是不是在告诉我,她只想和曲莫浮谈一场恋爱,也许刻骨铭心,也许是没有以后的,那么这些成分中,路芳菲是真的喜欢曲莫浮了,还是只是为了报复张云刚的背叛? 我在自习室看书看的很晚,不知道是不是路芳菲请和的蓝带冰镇啤酒的原因,我一直困倦的打着哈欠。看中级会计的教科书上重点公式,慢慢的都变成了重影儿,像是小学时候期末考试的试卷,我在陈旧的教学楼平房里,用手动的滚轴压印,着出来的纸张偏了,稍微调整下在滚动,就会出现重影儿。 我枕着会计教科书睡着的时候,梦到了欧阳,欧阳还把他的白色风衣搭在我身上,坐在我旁边,安安静静的翻着英语书,翻书的声音,就像初冬的落雪,很轻。 然后,我猛的醒来,看见垂在我胳膊处的风衣,我转头,看见欧阳安静笑着看我的表情,我枕着的中级会计的教科书已经被压的有些变形了,自习室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醒了?”欧阳合上手里的英语书。 我揉揉眼睛:“你今天没课?” 欧阳开始收拾东西:“今天晚上就一堂课,走吧,宿舍该锁门了。” 我把搭在自己身上的风衣拿下来,递给欧阳:“谢谢。” “先穿着吧,外面冷,到宿舍再给我。”欧阳把风衣重新披到我身上。 下楼梯的时候,竟然撞到4暮,4暮正好往楼上走,4暮看看我,又看看我身边的欧阳,好像笑了一下。我没搭理4暮,和欧阳接着往楼下走。 “十八。”我听见4暮叫我的声音,我回头看着4暮:“年度计划表我已经交了。” 4暮眯着眼睛看着我笑:“我不是说这个,上次在我哥家喝酒,你喝醉了的那次” 我看见欧阳有些异样的眼神,我恼火的瞪着4暮:“你胡说什么啊?那次不是” “我哥上周回来了”4暮的眼神带着戏谑“我哥说,你喝的那瓶高度的洋酒,是烈性的伏特加。” 说完,4暮接着朝楼上跑去,我恨恨的看了一眼4暮的背影,接着下楼。 “你们很熟吗?”欧阳跟上我,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听别人说,4暮的人品不怎么样,你,你要小心” 我打断欧阳:“我跟他不熟。” “不熟,就不要单独跟他去他哥家啊,我们宿舍的都知道4暮是个流”欧阳超过我的位置,一边看着我,一边不停的解释着。 我站住,看着欧阳有些紧张的表情:“你想说什么?” 欧阳避开我的眼神:“没什么。” 我有点儿恨4暮那个混蛋,说的不清不楚的,又不是我一个人去他家,喝酒的也不是我一个人好不好,欧阳看我的眼神,我有些受不了。 之前成教学院的学生一致争取要和统招生用一样的教材,到了期末划考试复习重点的时候,开始有人不干了,说学校期末开始的题型范围象高考,是故意为难他们,学校刁难他们的原因是他们提出换教材了。学生会和学院的意见箱里每天都塞满了类似这样的意见,当然了,全都是匿名的,有的标注了专业。 文体部取消了圣诞节平安夜的活动,因为马上就千禧年了,准备放到一起庆祝,在这个特殊的年份里,没有什么比千禧年更重要。 我在学生会办公室整理着学生意见表,小诺象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确切的说,小诺是撞门进来的,我被砰的撞门声音吓了一跳。小诺喘了半天气,都没说清楚一句话,我只听见一句话,小诺说:“十八,你出事儿了” 我奇怪的望着小诺:“出事儿?出什么事儿?” 小诺是连咳嗽带大喘气的,好半天才把气儿喘匀了“十十八,你,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做什么事儿了?派,派出所的人都来了,找了你,你好几次,你也没带呼机” 我手里的意见条象雪片一样哗啦到地上,我茫然的看着小诺:“出事儿?我,我没干什么啊我?” “来的还,还是警察,特特别严肃,说看见你,让你去学校的保卫,保卫科,那个警察,腰上腰带带着枪套子的”小诺的脸都白了“十八,你好好想想,你都做什么了?你打祝小希了吗?左手有没有背着你去打祝小希?”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小诺说到左手,我心里咯噔一下,我不确定左手有没有背着我做什么?我转身就往学生会办公室外跑去,发疯一样的跑去学校的保卫科。 等我气喘吁吁的跑到教务科的,走廊里站了好几个人,我都不认识。 保卫科长看见我,招呼我:“十八你过来,快点儿,正找你呢。” 我的心里象给人压了一万斤的石头,木然的跟着保卫科长进了保卫科办公室,办公室里一起全都是人。我看见了哭的跟个泪人似的祝小希,还有黑着脸的孙皓,我的脑子嗡了一下,但我没看见左手。让我奇怪的是,保卫科的桌子上放着电脑显示器,还有主机箱。 祝小希哭哭啼啼的,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这事儿跟我没关系,真的跟我没关系。” 我的脑子不够用的转着,没有人跟我说发生了什么,然后我看到毛可从外面进来,毛可手里拿着机房的一个记录本,递给了房间里的一个警察。 “十八,你这次好险。”毛可凑到我身边,小声说着“差点儿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我茫然的看着毛可:“老师,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你过来。”毛可把我往旁边拽拽,压低声音:“孙皓这次的计划真的有点儿天衣无缝,算你走运了” 从毛可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我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总去研究生机房打杂志设的稿子,研究生的班长手里有研究生机房的钥匙,孙皓摸清了我在机房打杂志稿子的事儿,也知道我手里有机房的钥匙。他不知道用什么手段,从研究生班长那儿配了一把机房的钥匙,昨天晚上下自习之前溜进教学楼,一直呆在男厕所里,锁教学楼的的大爷都没看见他。等到后半夜,孙皓开了机房的门,挑了一台研究生机房配置最好的电脑,带了出去,从男厕所折断栏杆的地方跳了出去,然后背着那台高配置的电脑跳学校的围墙,在马上要跳墙出去的时候,被学校保卫科的巡逻看见,抓了回来,人赃并获。 我的心跳陡然间加速了起来,如果孙皓逃脱了,那么机房失窃计算机的责任就全在我身上了,第一我有机房钥匙,第二机房的门和教学楼的门都没有损坏,那么这个事儿我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我后怕的看着毛可,半天都没说一句话,那个研究生机房配置最好的电脑听研究生们说是八千多,我读完大学都没花过这么多钱,还有偷窃的刑事责任呢? 警察询问孙皓:“我把你之前说过的话跟你核对下,你说你偷这个电脑是为了报复一个叫十八的学生?她整了你的女朋友,对吧?” 孙皓低着头,恩了一声。 警察看着笔录:“你说那个钥匙是你趁着王宇(研究生班长)中午打牌睡觉的时间去校外配了一把,对吧?” 孙皓接着恩了一声。 “这个事儿,你说这个事儿跟你女朋友祝小希没有关系,都是你一个人的主意,对吧?”警察看看祝小希的方向,又看看孙皓。 祝小希象发疯一样冲过来,推搡着孙皓:“你干嘛说是为我?根本就是为你自己,你就想卖了那个电脑” 孙皓抬头象看陌生人一样看着祝小希:“我是为了你好不好?” “你要是为了我,干嘛还收别人的钱?你应该把这个电脑砸了啊,干嘛要卖”祝小希一定是疯了,她说出这个话的同时,旁边做笔录的警察警觉的看着祝小希“钱?什么钱?你怎么知道孙皓收了钱?收了谁的钱?” 祝小希愣在原地,哽咽着不说话。 眼前的一切象个闹剧,我转身就走,走在空旷的走廊里,我越想越气,转身再次走回来,我进了保卫科的办公室。 警察正在严厉的训斥孙皓和祝小希:“你们这是合谋犯罪,还有意嫁祸别人,小小年纪,心肠这么狠,你们都跟谁学的这是” 我径直都上去,孙皓惊讶的看着我,我甩手就给了孙皓一个响亮的耳光,孙皓捂着脸,愣在那儿。 “你谁啊你?”警察皱眉,看着我。 我压着怒火:“我就是那个倒霉的十八。” 警察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看着祝小希:“你不是我整你吗?你不是说我毁了你吗?警察在这儿呢,我怎么整的你,你告诉人家警察啊?不用给我留面子,你随便说吧。” 祝小希哭的更厉害了。 我一个人在校外非常小的餐厅里喝闷酒,因为人少,所以自己就算醉成什么德行都没人看见。那家餐厅的生意特别的清冷,我都不晓得之前他们靠什么支撑下来,店主是东北人,四十几岁的女的,人实惠儿,跟人说话掏心掏肺的,叫个菜,恨不得连锅带大勺子都送给你,要是能吃的话。 “我知道你是那边学校的,待会儿吃完了,我送你回去。”女人笑眯眯给我端上一碗疙瘩汤“我有小三轮车,天天晚上载着我们家来福儿上学校那儿绕着去,我们家小二也在你们一个学校呢。” 我看着眼前的疙瘩汤发呆:“我好像没叫疙瘩汤” “送的,喝吧,以看你喝酒的那个劲儿就知道你是东北人了。”女人靠着厨房的,用围裙擦着手,厨房升腾起来的水汽模糊了小餐厅的玻璃。 我喝了一口烫烫的疙瘩汤,看着女人:“你孩子在我们学校?” “恩。”女人的表情有些失落“儿子能读书,家里没什么钱,我想着干点儿什么,孩子脸皮儿薄,班里的同学爸爸妈妈都有本事,我啥都不会,就会炒个菜,刚来北京那会儿,口重,连来我这儿买盒饭的人都没有,就剩下我和来福儿两个吃” 我看着破旧的桌子上被我喝空了的口杯,有些莫名的难过,这算同是天涯沦落人吗? 女人叹了口气:“我也挺理解儿子的,要是真跟别人说有我这么个妈,说不定连个对象都处不上呢,现在儿子懂事多了,有时候还会在学校里介绍别人到我这儿吃饭,就是当着别人的面儿叫我阿姨听着扎耳儿” 我忽然有些佩服孙皓了,那孙子竟然能背着电脑,从折断了栏杆的男厕所跳出去,然后再背着电脑爬上学校的墙头?想着想着,我就感觉有东西从我的眼睛里慢慢的流淌下来。 然后,我看见小餐厅的铁门被推开,一身寒气的左手,呼吸夹杂着白色的雾气,站在餐厅狭小的门口,看着我。 “找了你一晚上了。”左手的语气甚至有些柔和,我想我一定喝多了,听力出现了问题。 女人热情的看看我,又看看左手:“你们认识?” 左手坐到我旁边,四条腿不稳的桌子晃悠了一下,我用手指揉揉有些干涩的眼睛,没有说话。 “回去吧,小诺她们找了一下午了。”左手拿开我面前的口杯。 我看着左手,笑:“人生这个玩意儿,就像一望无际的韭菜地,一茬儿接着一茬儿的疯长着,放眼看着,到处都是绿油油的一片,可是呢?哪一茬儿都不是我的,割了韭菜都到农贸市场卖了,nnd,卖东西倒是利索了,哪怕给我留十分之一茬儿的韭菜都行” 我伸手拿酒,左手的手按住酒杯:“别喝了,多了。” 我用手去掰左手的手,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的掰着,左手的手指慢慢的重新握回酒杯,把酒杯握的牢牢的。 “别喝了。”左手看着我,眼神一点儿都不冷。 我也看着左手,委屈的要命:“我真的不想撑了,当好人能怎么样?当坏人又能怎么样?怎么活着不都是那么回事儿吗,我坚持了二十几年,还不是这个样子吗,不死不活的,什么希望也看不到” 我的眼睛慢慢的被蒙上了保鲜膜,我感觉有东西从我的眼角滑过,冷冷清清的小饭店,炉子里烧红的蜂窝煤,爆出来煤块炸响的声音,在夜里听着是如此的寂寞,象我的心情。店主女人背对着我们,低低的哼着小曲儿,在灶台边儿逗着那只叫来福儿的狗。 左手的有些粗糙的手指,轻轻的抹了抹我的眼角。左手把酒杯里剩下的酒一口喝下,眼神转向窗外:“都坚持二十几年了,就因为祝小希和孙皓?坚持着吧,别像我,想跟我妈说好好做回人,连在哪儿开头都找不到了,我从小学功课拉下那天开始,就什么都赶不上趟儿,所以才混” 从小餐厅出来,冬夜的寒冷让我有些发抖,我喝的太多了,走路都是一晃一晃的。因为喝酒多,所以话也多,想着千禧年后的毕业,我开始无比怀念学生时代,我拽着左手的胳膊,从小学说到中学,从中学说到高中,再说到我们共同读书的大学。左手点了烟,走的很慢,听着我啰啰嗦嗦的说着。 “我运气一直不好,所以我从来不敢问曲莫浮测运气,我害怕测了运气,还是一样的不好。”我摇晃着左手的胳膊,感觉脚下被绑了石头。 左手淡淡的声音:“信那个?人就别活了。” “你不信?”我不满的拽着左手“那是你运气好,我上小学的时候,老师说她最讨厌我的性格,就算我学习成绩全班第一,她还是讨厌我,我的自尊都被折磨没了,老师当着全班学生的面抽我耳光,用手指头戳我的额头,课间我和男同桌石头剪刀布打**手板儿,老师就靠着教室的门冷笑,说我们小小年纪就会乱搞对象,后来那个男同桌得了白血病死了,他妈妈来学校办手续,抽了我们老师十几个耳光,说她儿子临死前还哭着说他没有乱搞对象,我那个时候就特别羡慕那个男同桌,至少他妈妈还会去学校抽那个混蛋老师的耳光,我们家里人只会抽我的耳光因为害怕上中学档案写的不好,我就忍着,每次我看见老师还得笑,还得说老师好,我一直忍到上中学才知道,小学校老师给我的操行评语还是一样的糟糕” 左手转脸看着我,好一会儿,左手说:“你以前过的,那是什么日子啊?” 我仰脸呆呆的看着墨色的冬夜的天空,忽然发现,我能抽孙皓耳光,而且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抽孙皓的耳光,原来是那么幸福的一件事儿。至少我长大了,我多少学会了一点保护我自己,原来成长真的需要付出代价,如果换做今天,小学老师还象我小时候那样侮辱我,我一样会抽她的耳光。 我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倒向前面,左手用力的拽我,两个人在黑暗中撞到一起,左手的手臂揽着我的肩膀,慢慢的,我感觉自己被抱住了,左手的有力的手臂。 “你过的那叫什么日子?”左手低低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我感觉心里热热的,我靠着左手的肩膀叹息:“还好,这么多年我都挺过来了,至少我没有疯,还能健康的活着,还有朋友,还有你这样的兄弟,陪我喝酒,在深夜里接我回去” 第十二章不清不楚3 12月中旬,全校都进入全面期末复习,考试的气氛让所有的人都不得不紧张起来,就在这个时候,路芳菲宿舍失窃了,有的人丢钱,有的人丢化妆品,还有人丢巧克力。最开始是路芳菲丢了巧克力,路芳菲没在意,以为是自己忘到了姑妈家,后来才是别的女生丢钱和项链什么的,全宿舍的人都要疯了,本来年底复习就够烦人的,现在又开始不停的丢东西。 学校保卫科和学生会都接到了路芳菲宿舍的报案,大家都觉得奇怪。夏天丢东西,可能是因为天热忘了关门,睡觉的时候别人偷偷溜进来拿走的,要是一层宿舍,可能有人从窗户做手脚,虽然按了栏杆,但会想办法把东西勾出去的也有。可是路芳菲他们宿舍在三层,而且冬天晚上也没人开门睡觉,还有就是丢了那么多东西,宿舍的门锁还好好的,一点儿都没被撬,于是保卫科怀疑是宿舍内部人干的。 在调查过程中,矛头对准了徐娜,徐娜蓄意想抢路芳菲男朋友张云刚的事情在学校已经传开了,所以徐娜在宿舍里人缘扫地,大家都孤立她,徐娜做什么都是形单影只。别人都是两三人一起活动,都可以找到z人z明自己什么时间做什么了,只有徐娜没有办法找z人z明自己每天的不同时间段都在做什么。 “就是你。”路芳菲不客气的推搡了一下徐娜“你干嘛偷我的东西?” 宿舍里气氛紧张,保卫科的人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基本上也默认了徐娜是嫌疑犯的事实,其他的女生也都认为徐娜有最大嫌疑。 徐娜拢了一下垂下来的长头发,瞪着路芳菲:“我没有偷。” “你连我的男人都偷,你还有什么不能偷的?你连偷人都不在乎,还有什么比偷人更丢人的?”路芳菲咄咄逼人,推开徐娜,开始翻徐娜的床铺,抓起徐娜枕头边儿上的小柜子钥匙,打开徐娜的衣橱,开始往外翻着东西,徐娜的内衣内裤裙子牛仔裤,掉了宿舍一地。 徐娜的表情是绝望的,也是仇恨的看着肆无忌惮翻着她衣橱的路芳菲。保卫科的人就在旁边看着,谁也没有制止路芳菲,表情上也希望路芳菲能找到z据。 能翻的地方都翻遍了,什么都没找到。我担心的看着徐娜,保卫科的人也有些失望。 “没找到也是你干的,哪有那么傻的小偷会把偷来的东西藏在宿舍里?”路芳菲不依不饶的把衣橱钥匙扔给徐娜,其他女生的表情也都认同了路芳菲。 “先这样吧,以后你们把自己贵重的东西都收好了,这个案子我们会继续调查的。”保卫科的人,看着徐娜,对宿舍里的女生说着程序式的话。 离开路芳菲的宿舍,保卫科的人在走廊低声对我说:“注意徐娜的行踪吧,她嫌疑最大。” 我回到宿舍,还在想着徐娜为什么要偷自己宿舍的东西,是不是太好怀疑了? “我说是徐娜吧?”许小坏八卦的看着我“那个女生长的就一幅偷东西的样子。” 我瞪了一眼许小坏:“现在还没z据呢,你别瞎说。” “用的着瞎说吗?宿舍门好好的,也没被撬开,作案的时候宿舍的人还都不在,不是她是谁?”许小坏胜券在握的表情。 许小坏停顿了一下:“孙皓被学校开除了,已经发公告了,祝小希留校观察。” “许小坏,你说如果我当初不告发祝小希,他们是不是不会这么惨?也不会有后来这些事情?”我倒在床上,看着上铺粗糙的床板,有些怅然。 “如果你不告发祝小希,经管学院的团费还剩多少就没有人知道,至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谁都不知道。”许小坏有些懒散的声音。 孙皓的事儿之后,我把研究生机房的钥匙归还给了毛可,学校当天就找学校的校工把男厕所里折断了栏杆焊上了。锁门的值班大爷也被叮嘱每天晚上要统统检查一下教学楼才能锁门,包括厕所。 前前后后的事情,象一场噩梦,包括我和祝小希。 三天后,路芳菲宿舍再次失窃,还是象之前一样,宿舍门安然无恙,路芳菲丢了新买的牛仔裤,还有一袋水果,还有一个女生丢了随身听。路芳菲都要疯了,二话不说就给了徐娜两个耳光,徐娜和路芳菲在宿舍厮打起来。之前徐娜和路芳菲因为张云刚打架,徐娜没有还过手,但这次,徐娜还手了,路芳菲虽然个子高,但体力明显不支。 “我告诉你,我没偷就是没偷。”徐娜扔了一缕从路芳菲头上揪下来的长发,冷冷的看着路芳菲。 路芳菲摸着头,气势汹汹的:“你没偷?你没偷是谁偷的?” 保卫科的人也要疯了,虽然怀疑是同一宿舍的人干的,但没有证据,什么案都定不了。 我也要疯了,期末的事情多的让我体力透支,期末考试复习,杂志社催着要的电子稿,还有学生会一堆的工作安排,这会儿又出现了女生楼失窃案子。 “你们凭什么认为是我偷的?”徐娜的眼睛,冷冷的盯着我。 我也看着徐娜,想了好一会儿,都想不出好听的话,我只好说:“不是你干的就不是你干的,不管是谁干的,学校都会查出来。” 徐娜的眼睛,慢慢流淌出泪水,徐娜哽咽着说:“是我偷的,我一定会承认,但这不是我偷的,你们没理由诬赖我。” 学生会开例会,标榜自己有侦探思维的都对路芳菲宿舍失窃的案子产生了兴趣,在下面窃窃私语,大部分人都认为是徐娜偷的,跟保卫科的人想法一致。 “你觉得是谁干的?”4暮转脸看着我,小声问。 我摇头:“我还想问你呢?好多人都觉得是徐娜” 4暮不屑的打断我:“我喜欢搞女生,不代表我真的会去女生,徐娜偷了张云刚,不见得她就会偷东西” “你觉得不是徐娜?”我警觉的盯着4暮。 4暮摸着下巴,吊儿郎当的笑:“我没说不是,我也没说是。” 我瞪了4暮一眼:“你废话。” 欧阳呼我那天晚上,我正在研究生机房打杂志社最后几页稿子,那批稿子结账了,我可以赚到500块,所以我多少有些兴奋,500块相当于半年的一等奖学金,所以我宁可为了杂志社的稿子推迟期末复习的时间。 我用毛可办公桌上的电话回呼,听到欧阳紧张到不行的声音。 欧阳说:“十八,你快来,这边,这边有很重要的事情” 欧阳的声音连带着我也跟着紧张,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问了欧阳好几遍,他都是只说一个地址,好像是一个学校附近餐厅的地址,然后就仓促的挂了电话。我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过去看看。 等我急匆匆的推开欧阳说的餐厅包间的门,就看见欧阳紧张的坐在餐桌前,餐桌上摆满了一些菜,还有一个好看的生日蛋糕,还有好几瓶啤酒,我没看见欧阳喜欢喝的橙汁。欧阳看见我,站了起来,表情紧张的像是小学生说了慌。 “今天,我生日。”欧阳紧张的看着我。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那那祝你生日快乐,我不知道,什么都没买给你,小林呢” 欧阳指指他旁边的椅子,拘谨的笑笑:“她,她回家了,我一个人过生日挺闷的,左手他们也不在,我,我只好找你”我坐下,欧阳笨拙的开着啤酒,瓶起子和玻璃瓶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不喝橙汁吗?”我看着欧阳。 欧阳摇头:“我今天真的想喝酒,我以前的生日都是喝橙汁的。” 倒好了酒,还没等我说话,欧阳竟然举着酒杯跟我说:“来,今天,祝我生日快乐” 欧阳说完,也不看我的反映,直接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口啤酒。我差点儿笑出声,哪有这个庆贺自己生日的?都是别人说祝生日快乐的好不好? 欧阳皱着眉喝光了一大杯啤酒,表情极其痛苦,又给他自己倒了一大杯,也不看,咕咚咕咚的,竟然又喝了一大杯。 “你怎么了?”我笑不出来了,看着连喝了两大杯啤酒的欧阳。 就这么一会儿,欧阳的脸竟然开始慢慢的红晕起来,欧阳再倒第三杯啤酒的时候,我拿走欧阳手里的啤酒“你怎么了?把啤酒当水喝吗?” 欧阳迟钝的朝我摆摆手,连笑容都变得有些迟钝:“你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吗?” 我不说话的看着欧阳,他真的喝多了。 “真空知道吗?就是那种没有氧气的空间。”欧阳靠着椅子,仰着脸看天花板的表情有些迷茫“我小时候出去玩儿,妈妈一天会给我洗十次手,我三岁,爸爸就告诉我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每天只能看40分钟的动画片,然后要做功课,还要上英语补习班和钢琴班,我一点儿都不喜欢钢琴,十几岁弹出来的献给爱丽丝,那么欢快的钢琴曲,我弹出来听着就很忧伤,我妈妈会限定我交往的同学,必须是班级前5名以内,球类运动中只准我玩儿篮球,说是篮球能长身高,也文明” 我看着手里的啤酒瓶子不说话,我一直以为别人的童年还有少年时光都是那么的美好,有玩具,有漂亮的衣服,还有爸爸妈妈轻声轻语的关心,还想要什么呢? 欧阳摸索着拿过另外一瓶啤酒,我的意识中本来想阻止欧阳,但我没有动,欧阳抖着手开了啤酒瓶,竟然直接对着啤酒瓶子喝了一大口啤酒。 “我没喝过可乐没吃过薯片,我爸说碳酸饮料和膨化食品不健康,我们同学都学会喝酒抽烟了,我却还在文文静静的喝橙汁,吃大白兔的奶糖,我妈说我早上一定要喝牛奶,我想学校外面卖的馅饼,想了好久都没有去吃过,我说我想听流行歌曲,我爸就在流行歌手中找最健康的,他说周治平好,我就只能听周治平的卡带”欧阳忧伤的看着我:“我喜欢周华健好久了,但从来没有去买一盘周华健的卡带,因为我爸不喜欢,我好羡慕左手,可以大声说话,想喝酒就喝酒,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呢?胆子小小的,连见女生都会脸红” 欧阳不知道,左手有多羡慕他,那些完完整整的每一次从头开始;欧阳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他,那些安安静静优雅的家教,连笑容都那么的优雅完美,虽然有些不真实。 “十八。”欧阳泯了泯嘴唇,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我还羡慕左手,至少还能做你的,兄弟。” 我给自己倒了啤酒,看着欧阳笑:“我还没有祝你生日快乐呢?” “我以后不想再喝橙汁,也不想再吃奶糖,我想唱beyond的歌儿,我想跟让我心跳的女生说我喜欢”欧阳修长白皙的手指捂着脸,有些喃喃自语,然后还没等我说话,欧阳扑通一声,趴到桌子上,醉倒了。 我看着桌子上没有动过的菜,还有那个漂亮的生日蛋糕,我数了数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刚好22支彩色的蜡烛。没有风雨的22年,温暖和阳光环绕着欧阳这个美好大男生22年,辛苦不是谁都承受的,真好,如果我信奉上帝的话,我想我会说一句感谢上帝,把原本就美好的人照顾的那么好。 欧阳睡的沉沉的,我给欧阳宿舍打电话,没想到接电话的是左手,左手说他回宿舍本来是拿几件衬衫去外面的房子。我在电话里说欧阳喝醉了,左手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他过来带欧阳回去。 “本来晚上我说要给他过生日,他说他忙着去新东方补习英语。”欧阳在左手的后背上睡的很熟,左手淡淡的声音。 我低着头,走了好一会儿,才转脸看着左手:“我不知道今天是欧阳生日,他让我过来的时候我才知道” “我们宿舍的都羡慕欧阳,他爸是教授,妈妈又是律师,从小家教就好,被子叠的跟豆腐块儿一样,不抽烟也不喝酒,穿白色的棉袜子,用增白皂洗,发黄的地方还要用漂水,我们都说他象个女生,可是都羡慕他,什么时候看见欧阳,都是干干净净的”左手走的很慢,说话也说很慢,声音充满了一种单调的怅然“欧阳身上什么味道都没有,不像我,都是烟味儿和酒味儿,女生当然会喜欢欧阳。” “啤酒,啤酒”欧阳靠在左手的背上,小声嘟念着。 左手转头看着我:“十八,女生就应该喜欢欧阳这样的,他会把你照顾的很好,家教好成绩也好,人也会很有出息,也专情” 我也看着左手,左手避开我的眼神,不再说话。 平安夜前一天,路芳菲宿舍再次丢东西,路芳菲的项链丢了,还有两个女生分别丢了手表和一个掌上游戏机。这次不仅路芳菲要疯了,宿舍里的其他女生都要疯了,而且都把矛头对准了徐娜,把徐娜的洗漱用品香皂洗衣粉,还有毛巾袜子拖鞋毛巾被,统统从宿舍窗户扔了出来。那会儿我刚好从自习室回宿舍,看到女生楼下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徐娜和路芳菲在宿舍的窗口处厮打起来,其他的女生也跟着厮打着,目标对象都是徐娜。 一而再再而三的偷东西,还都是房门安然无恙,我甚至也开始怀疑是不是徐娜干的?如果是别的宿舍做的,不会这么巧合吧?每次都踩着点儿,还不用撬门?保卫科和教务处对路芳菲宿舍殴打徐娜已经有些听之任之,学校也管不了了,大家怀疑的都是徐娜。 平安夜,有著名的校园歌手去师大演出,曲莫浮和李遥邀请我和路芳菲过去,路芳菲刚好在气头上,气呼呼的跟着我去了师大。演出很热烈,但路芳菲的心思不在演出上,都在接二连三丢东西的事儿上,一直要演出完毕在师大校外的小酒吧里,路芳菲还执意要曲莫浮给她测财运,因为她觉得最近太倒霉了。 李遥去洗手间的时候,曲莫浮盯着我的眼睛:“上次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不算糟糕,但我没有想的那么快乐。”我想起祝小希和孙皓的结局,感觉挺伤感的,有时候明明报复了,可是却没有象中那么快乐。 “你们说什么?神秘兮兮的。”路芳菲不满的瞪着我和曲莫浮。 平安夜的酒吧很热闹,到处都是五彩的蜡烛,酒吧的窗户玻璃上喷了好多五彩的图案,看着都歪歪斜斜的,却透着无比的快乐。 “肯定是徐娜偷的。”路芳菲喝了一大口啤酒,脸红红的,瞪着我“你们学生会也是,姑息养奸,为什么不处罚她?保卫科呢?中国不是有法律的吗?就算偷人一分钱都是犯罪,这都偷多少回了?” 我苦笑:“要证据的,你说是徐娜偷的,可是证据呢?” “她卖了啊,送人了啊?怎么可能偷完东西还放在宿舍?她才不傻。”路芳菲气的要疯了,咬牙切齿的“千万别让我逮个正着儿,哼”曲莫浮也喝了不少啤酒,脸也有些红,笑吟吟的看着我和路芳菲:“发生什么事儿了?” “我们宿舍出了内鬼,我丢了好多东西。”路芳菲烦躁的看着曲莫浮“帮我测下最近的运气吧。” “好。”曲莫浮爽快的答应着,路芳菲狠狠的瞪了曲莫浮一眼:“让你测感情就不行,测运气就行?我随便说的,你要是测不准我真咬你啊”曲莫浮红着脸笑了,喝着啤酒不说话,李遥用手指头敲着酒杯,只是笑看着我们笑。路芳菲真的喝多了,还没等曲莫浮说话,路芳菲一把拽过且曲莫浮衬衫的领口,吃吃的对着曲莫浮笑:“你喜欢我吗?” 曲莫浮当时就愣住,满面桃红色,手里的酒杯差点儿掉了,喧闹的酒吧里热闹的几乎听不见路芳菲的声音,我想曲莫浮一定听的清清楚楚的。路芳菲把头靠在曲莫浮的胳膊上,笑着。 “出去走走吧。”李遥碰碰我,笑笑点头,跟着李遥往酒吧外面走去。 曲莫浮的身体象僵住的石膏像,一动不动的靠着吧台,路芳菲靠在曲莫浮的肩上,不知道是梦呓,还是说醉话,远远的看着,那个场景真的很温柔,也很旖旎。 我和李遥走在酒吧外面的小路上,地上是被风吹落的细细的树枝,我忽然很想知道,曲莫浮会跟路芳菲说些什么。 “我觉得人都是自私的。”李遥很突然的说,不知道是是不是因为平安夜喝了酒的原因。 我看着李遥没有说话。 李遥笑:“十八,你和路芳菲是好朋友吗?” “为什么这么问?”我疑惑的看着李遥,祝小希之后我不太愿意提及朋友这个词儿。 李遥摇头,接着笑:“可是我跟曲莫浮却是好朋友,但我却没有告诉路芳菲,曲莫浮喜欢她。” 我也没有告诉曲莫浮,其实路芳菲有些喜欢他;我也没有告诉路芳菲,其实曲莫浮有些喜欢她,为什么会这样?我在心里问着自己,是不是我们都太过担心结局了?是不是因为太害怕结局不好,所以连过程都不说了? 那天晚上我和路芳菲没有回学校,李遥安排我和路芳菲住师大校外的一个双人间的旅馆,我先回的旅馆,路芳菲很晚都没有回去,我想到有曲莫浮在,又忽然安心。 凌晨三点多,我听到有房门响的声音,我房间的门开着缝隙,影影绰绰的,我看见了门缝里路芳菲白色的带着蝴蝶结的外衣,还有曲莫浮的声音,但是没有开灯。 “晚了,早点儿睡吧。”曲莫浮有些低沉的声音。 “我只想谈恋爱,和你谈一次恋爱,什么不想,在我毕业结婚前。”路芳菲飘忽的声音。 然后是沉默,我安静的在床上躺着,门的缝隙中,能看见路芳菲白色外衣的蝴蝶结,还有曲莫浮的一只胳膊,静谧的沉默。 然后是路芳菲的声音,路芳菲小小的声音:“帮我脱下外衣吧,我不喜欢解衣服上的蝴蝶结。” 门的缝隙里,路芳菲白色的外衣把窗外的月光和路灯光反射的清清楚楚的,曲莫浮修长的手慢慢的停留在路芳菲白色外衣的蝴蝶结上,然后,一根蝴蝶结的带子轻轻的垂了下来。 “对不起,我不行”曲莫浮压抑的声音,然后门缝里闪过一个身影,我听见关门的声音。 “你怎么不行了?”是路芳菲恼怒的声音。 我抓过枕头,盖住脑袋,路芳菲白色外衣上的蝴蝶结在我眼前晃啊晃的,象风筝。 圣诞节晚上,阿瑟疯了似的跑到学校找我吃饭,理由是他回家的时候,在沙发下面捡到了500块钱,本来还想着在家里住一晚,但阿瑟拿了钱就跑。家里有钱就是好,方小刀说阿瑟是有钱烧的。 “才不管呢。”阿瑟得意洋洋的“我们家是老爷子说的算,都说男人才藏私房钱,我们家是我妈藏私房钱,我爸” 阿瑟的电话响了,然后我们坐着的人都听见了电话里传出来女人的吼声“你是不是把我藏在沙发下面的500块钱拿走了?你一回家就跑掉了,我就知道那个钱是你拿走的” 阿瑟装模作样的对着电话说:“呀!妈,我没想到那个钱是你的啊?我怕保姆顺手牵羊才拿走的?” “顺手牵你个头!”女人接着怒吼的声音“咱家就咱娘俩没事儿跟你老爹顺手牵羊呢” 阿瑟对着电话嚷:“喂?喂?听不见啊,喂?这信号怎么飘了” 然后阿瑟挂了电话,哈哈大笑:“终于沾到我妈的便宜了,上次洗衣服还让她搜走1000块呢,这才捞回500块。” 我们都笑了,想想阿瑟和她妈妈之间的逗着,什么叫幸福?可能这种就是。 阿瑟和方小刀去洗手间的时候,我想着平安夜晚上,路芳菲声音小小的跟曲莫浮说“帮我脱下外衣吧,我不喜欢解衣服上的蝴蝶结”想着想着我就用手揪着自己大衣领口的扣子。 “你怎么了?”左手盯着我“脸色那么难看?” 我慌慌的避开左手的眼神:“大衣的扣子,有点儿紧” 左手的手伸过来,我更加慌张,不知道左手要做什么,左手的手拿开我的揪着扣子的手,然后用力,我感觉自己心跳的好厉害,左手凉凉的手指碰到了我的下巴。然后,我听见啪的一声,左手拽掉了我大衣领口的扣子。 “给你。”左手把拽下来的扣子丢给我。 我松了一口气,果然暴力,只知道拽掉扣子,解开不就行了吗? “你怎么知道可能是她偷的?”我吃惊的看着4暮,跟着4暮上了女生宿舍楼。 4暮眯着眼睛朝我坏笑:“我喜欢动脑子,不像你们女生,光知道靠感觉,要不女生怎么那么容易上男生的当呢?甜言蜜语都重复说了一百遍,还是照样上当。” “说正经的。”我皱着眉头打断4暮。 4暮朝我抖抖手里的登记表:“我调查好几天了,连她们上课的时间都摸清了,这会儿宿舍里肯定没有人,上次路芳菲把徐娜的被子都扔到厕所了,过了吧?抢男人归抢男人,把被子扔宿舍里还让不让人家过冬天了?” 4暮带着我停在一个女生宿舍门口:“你以后跟我学着点儿,动脑子,路芳菲宿舍丢东西,但门锁没坏,除了同宿舍的人有嫌疑,另外还有嫌疑的是有这个宿舍钥匙的人,宿舍都是来来去去的住着,我当时就怀疑路芳菲他们宿舍搬进来之前是不是有不是同班的女生住过这个宿舍,后来有的人毕业了,单个女生就调到同届的宿舍了” 我有点儿不相信:“那会不会是毕了业的女生啊?” “我查过楼道阿姨的登记表,这个宿舍上届的毕业班女生3个回了老家,一个在上海,一个在深圳,人家为偷你点儿破铜烂铁坐飞机回学校吗?”4暮瞪了我一眼“只有这个叫小艾的女生还没毕业,当初应该交宿舍钥匙的,不过阿姨那儿的登记不是清楚” 楼道阿姨远远的拿着一个轮盘的钥匙过来,利落的给我看了门。 “小艾睡窗边的下铺。”4暮直奔过去“如果是她做的,她宿舍里不可能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 我和4暮检查着小艾的床铺,枕头下面,床下。 最后,我在小艾的床下找到一张特别的巧克力纸,那个巧克力纸已经好久了,被揉成小小的一团儿,我在路芳菲宿舍看见过,我记得特别清楚,路芳菲说那盒巧克力是她姑父去莫斯科出差的时候买回来的,路芳菲还特别跟我说过国内是没有卖那个巧克力的。 我把揉成一团儿的巧克力纸展开递给4暮:“路芳菲的巧克力。” “果然如此。”4暮点点头,打量着墙边上了锁的宿舍衣橱“让保卫科来吧。” “这个巧克力谁吃的?”保卫科的人环视着小艾宿舍的六个人,每个人都紧张的要命,小艾低着头,一声不吭。 保卫科的人提高了声音:“那就是你们都吃了?” “没有啊,没有啊,是小艾给我们的”其余5个女生纷纷为自己辩解,小艾的头垂的更厉害了。 “巧克力哪里来的?”保卫科的人走近小艾,小艾紧张的揪着衣角,声音低低的:“朋友送的,不,不是,我在燕莎买的” “把你衣橱打开。”保卫科的人示意其他五个人出去“哪个朋友送的?叫什么?住哪儿?要是你自己买的,在哪儿买的?这个巧克力是什么牌子,多少钱?都说清楚了,你先把衣橱打开!” 小艾涨红了脸,就是不动地方。 楼道阿姨推推小艾:“听话,把衣橱打开,没事儿就没事儿啊”小艾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然后蹲到地上哭,哭的惊天动地的。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已经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忽然想起徐娜这十几天过来,说被路芳菲甩耳光就甩耳光,东西被同宿舍的人从窗户丢出去,被子还被丢到厕所,徐娜每天都要低着头,在人最少的时候进出宿舍,还有自习教室,想着想着,我心里就开始难过起来。 下午,我和保卫科还有4暮,去了路芳菲宿舍,把还能找到的东西,比如牛仔裤、随身听、文曲星、手表等一些东西还了回去,路芳菲黑着脸。徐娜坐在自己的床铺上,眼泪一串一串的滑落下来,徐娜的身体抖的不成样子。 “我要你们道歉!”徐娜咬牙切齿的盯着宿舍里的人。 有几个女生声音小小的说:“对不起,我们错了。” 但路芳菲没有道歉,路芳菲冷冷的盯着委屈的不成样子的徐娜:“你睡了张云刚,你跟我道过歉吗?就算我诬陷你,你照样还是欠着我” 徐娜疯了一样扑向路芳菲,两个人扭打成一团儿,保卫科的还有宿舍的人开始拼命的拉架,房间里跟爆发了世界大战一样。 案子结了,我却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我靠着宿舍走廊的窗户往下看着。 “你知道小艾为什么偷东西吗?我发现我越来越不懂女生了。”4暮吊儿郎当的靠着我身边的陈旧的墙壁,语调懒洋洋的。 4暮合上学生会的记录本:“小艾最近刚有一个男朋友,男生家里条件好,小艾家里条件一般,两个人的条件有点不对等,很喜欢那个男生,所以总想对那个男生好,因为换宿舍的时候小艾的钥匙没有交回去,路芳菲他们班是成人招生,家里条件都还都挺好,所以小艾就趁着路芳菲他们上课的时候用钥匙开了宿舍门,偷了里面的东西,分给她男朋友的一些朋友,别人就会称赞小艾男朋友找的女朋友大方得体,拿得出手” 又是不对等?爱情在不对等面前,变得如此的卑微,比一个人的尊严还要卑微。 千禧年的前一天晚上,我在研究生机房完成了所有的杂志社稿子,毛可收拾机房的时候把一堆零食,我不晓得毛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吃的。 “期末考试前,总会有学生给我送东西吃。”毛可笑嘻嘻的解释着,看着我手里一堆的杂志稿“过了千禧年,我希望你不用再来机房打稿子,找到最合适你的工作。” 我感激的看着毛可:“恩,我也希望,不过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在毕业前用过学校研究生机房里最好的计算机,不是谁都有我的好运气的。” 毛可点点头,也笑了。 回到宿舍已经很晚了,我在女生宿舍楼门口看到了欧阳,风很大,欧阳的风衣领子竖的高高的,不时的抖动着身体,我朝欧阳走过去。欧阳生日过后,他好像忘了曾经在生日那天请我喝酒,一桌子的菜一口都没有动,还有一个漂亮的生日蛋糕,连蜡烛都没来得及吹。 欧阳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来几张纸,被风吹的哗啦哗啦的响着。 “十八,这是去年中级考试的卷子,我在图书馆找到复印的,重点的题型我已经帮你画好了,你只要背会了就可以,每年考的都差不多”欧阳指着卷子上的大致位置。 我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我看着欧阳被寒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谢谢。” “谢什么谢?真是。”欧阳露着小虎牙笑着,用手摸了摸我的头,又飞快的缩回手。 我看着欧阳,点头:“会的,我会好好复习的。” 欧阳看着我,不自在的笑了笑:“那就好。” 千禧年到了,全校放假,晚上是盛大的庆祝活动,我在自习教室啃着砖头一样硬的中级会计的教科书,把欧阳复印给我的考试卷反反复复的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想起欧阳的时候,就会莫名的想起的小艾,想起4暮说小艾和她男朋友的不对等。 小林来找我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自习室空荡荡的,小林蹑手蹑脚的走到我面前,把手里的什么东西在我面前晃了晃,我听见铃铛的声音,仔细看,是一个漂亮的羽毛面具。学生会在千禧年晚上策划了盛大的活动,其中就有化妆舞会,学校的超市进了一批面具,听说都卖空了。 “干嘛给我这个?”我奇怪的看着小林洋娃娃一样的脸“我不会跳舞的。” 小林扁着嘴:“随便跳跳啊,哪有什么会跳不会跳的?记得晚上舞会的时候戴着,这个很贵的,羽毛都是画过颜色的,走了” 小丫头噼噼啪啪说完,把羽毛玩具丢给我,跑开了。我慢慢的把带着铃铛的羽毛面具戴在脸上,看着空荡荡的自习教室,转头的时候,能听见清脆的铃铛声音在耳边响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戴着面具看这个世界的时候,好多东西都变得不一样了。 傍晚,文体部把所有的气球还有横幅,还有一些金银色的塑料花,还有各种形状的彩色卡片都挂了起来,陈旧的学校突然之间就变成了天堂,看着让人感觉兴奋。 许小坏和小诺找我,说晚上和方小刀左手一起活动,许小坏买了面具,给左手买的是佐罗的面具,我笑,左手不戴面具就比佐罗还佐罗呢,买个面具还真是浪费了。 曲莫浮呼我的时候,刚刚华灯初上,我在男生宿舍楼下的投币电话回呼。“十八,我真的很难过,你说我算什么?”曲莫浮应该是喝了酒,粗重的呼吸夹杂在电话的声音里。 我安静的听着,曲莫浮比任何人都能看的开。 “路芳菲只想跟我谈恋爱,一场没有以后的恋爱,毕业了还跟她现在的男朋友结婚是吗?她怎么可以说的那么容易?”曲莫浮的声音难过的到了极点,我甚至听到一丝哽咽“那我算什么?十八你说,人在自己最初的爱情面前,都像刚出生的婴儿,你干干净净的身体,最想让谁抱着你?路芳菲是我第一次喜欢的人,她怎么可以这样轻贱我的感觉” 我靠着投币电话,看向广袤的夜色,千禧年墨色的夜空,深邃的象安静的一潭水,其实我们,是没有办法看到大气层以外的东西的。 左手和方小刀来找我和小诺、许小坏的时候,我还在想着曲莫浮在电话里说的话,蛮伤感的。我们在自己心有初动的时候,都希望被自己最喜欢的那个人抱着,可最后呢?那个最应该抱着自己身体的人,不是走的远远地,就是抱着别人了,多少年过去,我们的怀里还是空空的,像是猴子捞月的竹篮,青春和爱情都从竹篮的缝隙中溜走了。 “你怎么了?”小诺拽着我“我欠你钱了吗?” 许小坏追着左手,一定要左手戴那个佐罗的面具。学校礼堂的广场周围,越来越多的人聚合过来,胖小刀抖索着胖胖的身体,跟在左手后面。我走得慢,等我再次抬头的时候,才发现跟小诺、左手他们走散了。 我穿过拥挤的人群,看着校园里树上挂着那些漂亮的卡片,上面写着好多祝福的话,还有的写着谜语,我猜了两条谜语,没想到猜中了,得了两个氢气球。我在氢气球写了好多话,然后放开,仰着脸儿,看着氢气球慢慢消失在墨色的夜空里。听人家说氢气球一直升到大气层的临界点,就会爆炸,那么爆炸的瞬间,是不是人的愿望就实现了呢?那么我的爱情,是会实现,还是跟着一起爆炸了呢? 等我回过神儿,化妆舞会已经开始了,大礼堂前面的广场,很多人戴着面具的人都在跳舞,我想起小林送我的羽毛面具,可惜我不会跳舞,也没有人请我跳舞。我转过身想走开的时候,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我站住,看见了从广场中间穿过来的欧阳,欧阳手里拿着一个跟小林送我的羽毛面具一模一样的面具,只是没有铃铛。 “怎么不跳舞?”欧阳转着手里的面具,看着我的眼睛。 我笑:“我不会跳,小林中午还送我一个面具,浪费了,小林呢?” “十八,我们,跳舞吧。”欧阳看看广场中间,看看我,又看看他手里的羽毛面具。 我摇头笑:“都说了是化妆舞会啊,我真的” 欧阳慢慢的把他手里的羽毛面具轻轻的戴在我的脸上,我感觉到羽毛的柔软,我的眼睛从面具里面露出来。在羽毛面具外面的欧阳,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我能感觉到欧阳的呼吸,还听见自己的砰然心跳,象小时候的童话故事。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欧洲宫廷的化妆舞会吗?”欧阳的声音,有些飘渺“在舞会上,隔着羽毛的面具对自己喜欢的” 跳舞的人群开始热烈的欢呼着,马上进入倒计时了,新的一年钟声就要敲响了,欢呼声盖住了欧阳的说话声,我只能看见欧阳的嘴唇在动着。 7,6,5,4,3,2,1!哦哦哦,全校的欢呼声想起来,学校礼堂前面的小广场开始放氢气球,五颜六色的氢气球飞上了天空。 欧阳的喉结动了一下,突然靠近我,用力的拥抱了我一下,我听见欧阳在我的耳边说:“新年快乐,十八。” 我摘下羽毛面具,还给欧阳,我看见小林从小广场中间笑着跑过来,欧阳转头看向小林,我慢慢的从欧阳的身边走开,消失在拥挤的人群里,我看见小林拽着欧阳的胳膊摇着,欧阳回头朝我走开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 我在小广场的拐角看到了左手,左手低着头,用脚一下一下的踢着拐角的墙壁。 “你怎么在这儿?”我奇怪的看着左手。 左手抬头看了我一眼:“在分头找你。” 我从左手站着的位置回头看,刚好是我和欧阳刚才站在一起的位置,这个角度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走吧。”左手转过身,往前走。 “千禧年了,不想说点儿什么吗?”我跟在左手后面“明年我们就都要毕业了呢” 左手站住,好一会儿才抬着头看向我:“十八。” 我也看着左手:“恩?”“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走投无路了,记得找我。”左手转头看着别处,声音淡淡的“如果真的会有那天的话。” 那天晚上,参加了很多学校活动,回宿舍的时候,我竟然看见徐娜披着厚厚的衣服,站在三层楼的宿舍窗户上,在窗台上走来走去的。我和许小坏、小诺都吓坏了,女生楼都没什么人,不是参加学校的活动,就是庆祝活动结束后,都聚到通宵的餐厅吃饭去了。 “十八,她会不会想自杀啊?今天是千禧年第一天”许小坏紧张的对着我的耳朵小声说着。 “你去找楼道阿姨,让她去徐娜宿舍”我小声跟小诺和许小坏交代着,然后小心的走到徐娜宿舍楼下,仰着脸儿看着徐娜:“没去化妆舞会吗?” “你觉得我们学校的男生会有人请我跳舞吗?”徐娜手扶着窗户,看着我古怪的笑。 我搜肠刮肚的想着尽可能自然的话:“我们,去喝酒吧,也没人请我跳舞,我也无聊” “哈哈哈哈”徐娜开始笑“十八,你是不是怕自杀啊?” 我无言以对,徐娜拢着头发:“放心吧,我才不会死,我妈妈还等着我给我哥在城里买楼房呢,我花了我们家所有的钱来读书,都要期末考试了,也不知道能过去几门,我还得赚钱呢?怎么可能去死?” 徐娜跳下窗台,从宿舍里朝我招手笑:“等我能赚钱了,我请你喝酒。” 我长长的松了口气。 千禧年庆祝后,是轰轰烈烈的期末考试,我刚上大学的时候是两三千人参加考试,现在变成了将近一万人在十几天内结束考试。所有的教室自习室都被排成了考场,每天进进出出的人,拥挤不堪,扩招后监考的老师都有些不够用了,桌子刻的作弊的答案,考试完扔掉的参考书,随处可见。 中级会计考试的时候我一点儿都没紧张,复习时候的突击,加上欧阳给我复印的考试卷子上的类型题,我不能说自己多么胸有成竹,但考过六十分是没有问题的。我回忆类型题的时候,看见我们班级的几个学生悄悄地调换了座位,互相使着眼色,估计是想在考试的时候互相照顾一下。 拿着考卷快要临盆的会计老师进了教室,头都没抬就说了句:“下面核对学号,必须按照学号的座位坐” 调换了座位的几个学生,表情苦不堪言,硬着头皮站起身,想走回自己的座位上,会计老师不干了:“刚才谁调换座位了?都给我站起来!” 五六个学生慢慢站起来,会计老师的脸色非常难看:“考试后,班长把这几个同学的姓名和学号报到我那儿,准备考试。” 全班学生的眼神,唰地看向我,我没当回事儿,之前也有好多老师都是这样让大家别作弊的,会计老师都快要临盆了,那还不具有伟大的母性光辉吗?我也没想着考完试把名单报过去。 期末考试完,学校突然就安静了,好像一下就走空了,前一天还能看见有人拖着皮箱行李在走廊里轰隆轰隆的来回走着,互相打着招呼。隔天就什么人都看不见了,寒假到了,我坐在床上倍感忧伤,过了这个寒假之后,我的大学时代就被晃过去了。 小诺坐在窗户前的桌子上写信,一边写一边小声嘟念着:“妈,过了寒假,我就要毕业了,今年开始双向选择,就是说我看中了人家公司,但人家公司能不能看上我还是一回事儿,以后大学生毕业找工作跟相对象,得两人都看对眼了才行,我的钱花的也差不多了,你给我汇一些钱吧,毕业了,找到工作之前我得有笔暂时的活动经费,用来租房子吃饭,等找到了工作就好了” 我环顾着陈旧的宿舍,虽然住了很久,但从来没仔细看过宿舍到底什么样子。 “十八,我管我妈先要三千块钱差不多吧?我手头还有三千多”小诺朝我眨巴眼睛,我瞪了小诺一眼:“你干嘛管家里要那么多钱?” 小诺不以为然:“我下面还妹妹呢,我要是不多要点儿花花,都给那些小混蛋了,再说了,我将来都是要养家的啊,会还的,许小坏更狠,把北京的物价说成了美国纽约的物价,她家里竟然真的给她汇一万多,天杀的小坏,哪天我火大儿了就绑架她” 我没搭理小诺,在即将大学毕业的寒假第一天,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这么依恋自己住的宿舍。虽然我的大部分时间都没用在睡觉上,我忽然觉得记忆里没有哪张床会比宿舍的铁床睡的更舒服。 左手临回家之前找我,把他们宿舍的钥匙给我,让我抽时间照顾下兔子,说是两天喂一个馒头就行了。我从食堂买了两个馒头,去左手宿舍,男生宿舍的人走的也差不多了,楼道里冷冷清清的,我用钥匙开了左手宿舍的门,意外的发现欧阳在里面,欧阳看见我,也惊讶的不行。 “十八?你怎么有我们宿舍的钥匙?”欧阳正在收拾东西。 我有些尴尬:“左手,让我有时间喂下兔子,你,什么时候回家?” “哦。”欧阳点点头,笑:“今年不回家了,寒假的托福补习班是全天的,我和北航的同学合租了一个临时的房子,距离新东方近,对了,中级会计考的怎么样?” 欧阳的床上放着加拿大一个什么学校的申请表,我的英文水平只能看懂canada,还有一个application。 “应该没什么问题。”我给毛色变得灰突突的小白兔掰了一块馒头:“加拿大的学校要是申请奖学金成功,会读多久?” “恩,至少也得四年以上,我很想硕博连读的,那个学校的工科还不错,我有同学在麻省理工也申请这个专业的学位,他们也都说我选的专业是我们那个学校最出名的,不过我另外在日本早稻田大学的朋友说这个专业不如麻省理工好,但我还是喜欢加拿大这个学校”欧阳的眼神亮晶晶的,兴致勃勃的跟我说着他申请的专业,还有很多我这辈子可能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英文。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没有用,大学几年我从来就没有把时间用在读书上,连个英语四级都考了三次,这次还不知道出来的成绩是什么?我年轻的时光都用来赚小钱了,那些卑微的少少的钱,甚至没有任何含金量的工作,学校宿舍的枕头下面,一本牛虻放上2个月都看不完。 欧阳将来的职业会是什么样呢?一定不会是那种卑微的,就像欧阳修长白皙的双手,与生俱来的本能就是用来弹钢琴,而不是在研究生机房打毫无用处的杂志稿,更不是用来画几块钱一幅的杂志插图画。有时候每个人的人生价值和梦想真的距离好远。 “十八。”欧阳慢慢蹲下来,看着我“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儿,才发现自己把手里的馒头捏碎了,洒了一地,左手的兔子蹦来蹦去的,吃的到处都是。 快要过年的时候,我才找到一个家教,距离学校很远,骑自行车来回竟然需要两个多小时。家教的学生是一个女初中生,叫小薇,寒假前跟同学去滑旱冰,摔断了手臂,没有参加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寒假后需要补考。 学校让我统计过年不回家的学生,说是要搞个聚餐,让我征求下各个宿舍学生的意见,都想吃什么菜,到时候到食堂的大师傅那里登记,我这才知道祝小希和徐娜都没有回家。 我去祝小希宿舍的,宿舍里一片狼藉,祝小希躺在床上,撕了一地的纸条。 “三十晚上,食堂聚餐,你想吃什么?”我站在宿舍门口,例行公事。 祝小希接着撕着手里的纸条,看都不看我,我转身,准备离开。 “十八。”祝小希叫我的声音,我回头,准备往手上的笔记本上写:“吃什么?” 祝小希从床上坐起来,盯着我:“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从当初到现在,都还一直是好朋友,如果你知道我用了院团委的团费,你会怎么办?” “我会让让你把钱补回去。”我毫不退让的盯着祝小希的眼睛“我给过你机会,不止一次!” 我带上宿舍门,听到有东西砸到门上。 家教第四天,我呆呆的看着自己放在女生楼下的自行车,确切的说,是两个破破的自行车轱辘,自行车架子已经不见了,整个自行车就剩下两个轱辘了。寒假本来就没什么人在学校,我想来想去,都想不到那个破旧的自行车架子有什么用,除了卖卖废铁。 我只好给小薇打了电话,说晚些时候过去,倒了三次公交车才去到小薇家。小薇妈妈非常不满我的迟到,认为我拿了人家的钱就应该更敬业,这话没错儿。 我给小薇家教的时候还在想究竟是谁相中了我那个破自行车的铁架子,能有三十斤?废铁一斤四毛,一共也就十二块钱,还得卸螺丝,还得把车轱辘扯下去,就为了十二块钱? 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我给欧阳打了电话。欧阳傍晚赶回学校,领着我在男生宿舍楼下的自行车棚里拽着一辆落满灰尘的自行车。 “有人跟你开玩笑吧?”欧阳回头看着我笑“要不怎么还给你留两个车轱辘?要真是小偷,车轱辘也不可能给你剩下,那个也能卖钱,可能还要多点儿” 欧阳终于把一辆自行车拽出车棚,我茫然的看着欧阳白色风衣上的灰尘:“不能吧?开玩笑就给我留两个车轱辘?我又不能骑着轱辘。” “这个车子也好久没有骑了。”欧阳拍打着自行车上的灰尘。 我凑过去擦着车子上的灰尘:“没有耽误你上课吧?” “没有。”欧阳环顾着安静的有些寂寞的校园,又看看我“我刚好要回来拿些衣服。” 左手的兔子在宿舍的床下窜来窜去的,小白兔变成了小灰兔,我把馒头在掌心揉碎了,喂兔子。我的眼角看见欧阳从衣橱中拿出衬衫和牛仔裤,叠的工工整整的。 我的手心痒痒的,欧阳慢慢蹲到我对面,用手指摸着兔子,没有说话。 “左手和方小刀说,兔子养胖了要吃肉。”我感觉自己有点儿没话找话。 欧阳笑了一下:“他们说着玩儿的,怎么可能下的去手?” 我一手拿着馒头,另一只手心都是馒头碎屑,欧阳从他床上纸巾包拿出一张湿纸巾,在我的掌心慢慢的擦拭着,湿纸巾中的薄荷味道在空气里蔓延,干净的象小时候漫天飞舞的大雪,那个时候空气中没有很多的二氧化碳,天空也是蓝的。 “十八。”欧阳低着头,并没有放开我的手,声音低低的“过年我,我不回去,我妈过来,有新年酒会” 我慢慢抽回手,恩了一声。 “要不,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就在希尔顿酒店,也不算远”欧阳抬眼看着我,语气有些急促。 我盯着自己运动鞋灰色的鞋带,希尔顿酒店?肯定比学校食堂强上一万倍吧?可能会金碧辉煌,大堂的灯光都是镀上金色的,美丽的女人穿着旗袍高贵的走来走去,还会有穿着雍容华贵的裘皮,热热闹闹的人群中,欧阳会穿着白色的风衣,温柔的笑着吗? “还有好多事儿没做完,过了年就快开学了。”我慢慢站起身,欧阳也跟着我一起,慢慢的站起来,欧阳的眼睛看着我,我也看着欧阳,然后两个人的脸,都红了。 第十三章清不楚4 年三十,突然就下了一天的雪,雪不大,但风很大。我在学校食堂门口仰着脸看了好一会儿天空,有雪花落在我的脸上,一会儿就变得凉凉的。我在想,如果去希尔顿酒店参加新年酒会,需要什么样的行头?肯定不是我穿着的笨笨的运动鞋,还有花白的牛仔裤,外贸店里少了扣子的棉服。 我低头进了食堂,在门口跺着鞋子上的落雪,食堂里大餐桌前,坐着不多的十几个人,胖胖的大师傅端着热气腾腾的锅,往餐桌上的各式各样的饭盒里倒着饺子,还有炒菜。我吸吸鼻子,闻起来真的有过年的味道,很香。 我看见了祝小希,还有徐娜。 祝小希一直冷着脸看着我,用不锈钢的小叉子戳着饭盒盖上面的饺子,小叉子和不锈钢饭盒盖子的金属摩擦声,让坐着吃饭的人都皱起了眉头。 “韭菜虾仁的,好吃。”徐娜咬着热气腾腾的饺子,看着我笑。 我点点头,也慢慢的吃了一个饺子,祝小希饭盒里的饺子都给小叉子戳成了馄饨,祝小希看着我的眼神,象冬眠了一千年眼镜王蛇。 “你吃不吃?不吃给我吃?”徐娜眨巴着眼睛,看着祝小希饭盒盖里的饺子“大过年的,学校真抠门,每个人才给十几个饺子” 祝小希喘着粗气,把饭盒盖一掀,饺子被泼到了餐桌上,祝小希冷冷的盯着徐娜:“贱!” “还有两个囫囵的。”徐娜笑眯眯的看着祝小希,把桌子上的饺子捡到她的饭盒里。 一起吃饭的人都不满的看着祝小希,祝小希摔了饭盒转身走了。 “别吃了。”有同坐的学生,看见徐娜从祝小希倒在餐桌上的饺子里扒拉着。 徐娜的笑象落寞的烟花:“没什么啊,她又没吃过,浪费了多可惜” 我去左手宿舍喂兔子,欧阳呼我,我犹豫了一会儿,听着呼机的声音在安静温暖的房间里面响着,还是给欧阳打了电话。电话里,欧阳的声音有些飘忽,有音乐的声音,还有好多人的笑声。 “十八,新年快乐。”欧阳呼吸的声音通过电话,响在我的耳边。 我恩了一声,说:“你也是,快乐。” 然后是沉默,然后电话里隐隐约约有人喊欧阳的名字,是一个优美的女人声音。 “十八啊。”欧阳的声音有些异样。 我对着电话有些不知所措。 “ificouldsavetimeina波ttle,thefirstthingthati'dliketodo,istosaveeverydayuntileternitypassesaway,justtospendthemwithyou。ificouldmakedayslastforever,ifwordscouldmakewishescometrue,i'dsaveeverydaylikeatreasureandthen,againiwouldspendthemwithyou”欧阳安静好听的声音传了过来,优美的象山涧水在流淌。 我很认真很认真的听着,可是一句话都没听懂。我感觉有东西从我的眼角滑落,我放下了电话。 大年初一早晨,有人敲宿舍门,我睡眼惺忪的爬起来,想不去来这么早会有谁来敲门。我打着哈欠拉开门,4暮象个流氓一样上下打量着我。 “过年好啊。”4暮的眼神带着放肆。 我从床上拽过大衣,反感的瞪着4暮:“你没走错吧?你来女生宿舍干什么?” 4暮自顾自的进了宿舍,嗤笑:“大过年的,女生楼现在还剩几个人啊?又不是夏天,来来去去不穿衣服,咱俩都是学生会的,我说上来找你,阿姨还能不让吗?” “你找我什么事儿?”我警惕的看着4暮。 4暮从手里的纸袋子里拿出半瓶酒,就是之前买电吉他那天在4暮哥哥家住了一晚上喝过的洋酒,后来4暮说那瓶酒是高度伏特加。 “咱俩又不是相好的,也没一腿半腿的关系,所以我就想着送你一瓶酒我太吃亏了,想来想去,还是送你半瓶算了。”4暮看着我吊儿郎当的笑“大过年的,也不能一点儿东西不送你。” 我看着半瓶带着温暖颜色的伏特加,想起昨晚欧阳在电话里说的英文,隐隐约约的,好像还记得一句,我发呆的自语着:“ificouldsavetimeina波ttle” “如果我可以把时光装进瓶子?”4暮眯着眼睛看我“你什么时候改邪归正了?知道学英语了?” 我想起欧阳在电话里优美的声音,想着欧阳穿着风衣,站在希尔顿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厅里,透过茶色的玻璃窗,看着新年夜漫天飞舞的乱雪,对一个英文超级烂的人,说那么好听的英文。 许小坏从日本北海道打来电话的时候,都快要开学了。许小坏兴奋的在电话里说北海道的寿司好吃,风光像是我们小时候看见的挂历画,天空蓝的象纯蓝的英雄钢笔水,北海道的冰雪晶莹剔透。 “那么好你别回来了。”我对着电话笑着说。 许小坏放慢了说话的声音:“这里虽然好,可是没有左手啊。” 我本来想说许小坏矫情,犹豫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有说出来,想象着许小坏电话里说着北海道的碧海蓝天,有些怅然,象记忆中的挂历纸,一点儿都不真实。 给小薇家教的最后一天,欧阳呼了我,让我回学校去他们宿舍一下,他说有事儿跟我说。我放下电话有些不知所措,感觉自己的手有些哆嗦,我不知道欧阳会跟我说什么,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我回到学校,在男生宿舍楼下面犹豫了好久,才开始上楼,已经有学生陆续回学校了。昏暗的走廊中,我看见左手宿舍门半开着,我走到门口,看见欧阳正在从旅行包中往外拿着衬衫和牛仔裤。 欧阳转身看到我,表情有些不自在:“十八,我有事儿跟你说。” “哦。”我开始紧张,慢慢的进了宿舍,我紧张的有些不知所措,我甚至不敢看欧阳的眼睛,想起新年夜欧阳流淌在电话里那些英文的声音“是,什么事儿啊?” 欧阳站到我对面:“我今天去教务处了,看到中级会计的成绩了。” “哦。”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笑:“是吗?我过了吧?都跟你说过了,你给我的考试卷,还有那个笔记,我有用心看过的。” “十八。”欧阳看着我的眼睛:“你中级会计没过,是59分” 我一愣,太突然了,我无意识的坐到欧阳的床上“没可能啊?我真的,真的考试后对过答案的,我要是说自己能拿高分那是我说谎,但是六十分我真的能” “十八,你知道大学的考试是很难考出59分的。”欧阳慢慢蹲到地上,摸着左手的兔子,看向我:“除非是哪个老师不想让那个学生过,就算真的考出来59分,老师怎么都会在平时成绩上给你加一分半分的,而且你还是毕业班,你是不是有得罪会计老师?” 我茫然的看着欧阳:“好像没有吧?我也不认识会计老师,光是知道她姓陈,今年会生小孩儿,别的我想起来了,期末考试的时候我们班级有人没按照学号坐座位,会计老师让班长考完试把名单报上去,我以为她只是吓吓大家,就没把名单报过去,又不是真的*****了” “我明白了。”欧阳看着我点点头“其实你报了那些人的名单,会计老师也未必会真的挂他们,但是你不报他们的名单,会计老师就一定会挂你。” 我懊恼的倒在欧阳床上,看着上铺的床板:“真倒霉。” 欧阳蹲在地上呆呆的看我,我转头看向欧阳,他迅速站起身:“我,我先去洗衣服,你睡会儿吧” 想着中级会计莫名其妙的59分,我有些怅然,我忽然发现自己还是很希望欧阳能说点儿别的什么,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 我是被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的,睁开眼,看见左手的兔子正在奋力咬着床底下运动鞋的鞋带,落日的余晖斜斜的打在窗玻璃上,象4暮送我的那半瓶伏特加,暖暖的颜色。我身上盖着被子,欧阳安静的躺在左手有些凌乱的床上,睡的很踏实。 我就那么看着安静睡去的欧阳,用一种我之前从来不敢用的眼神打量着欧阳,欧阳脸部的侧面线条象是完美的黄金分割点,像是小时候在幼儿园听老师讲的童话故事。故事中的王子都是完美的黄金分割点,而那些分割点都是留给公主的。 欧阳翻身的时候,睁开了眼睛,我吓了一跳,慌忙闭上眼睛,我听见床板吱呀吱呀的声音,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东西轻轻的盖在我身上,我佯装睡醒睁开眼,看见欧阳俯身把我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欧阳的脸,在碰到我眼神的瞬间,微醺的象桃花一样,慢慢的晕开了。 “你,你小心感冒。”欧阳慌慌的直起身体,头撞了上铺的栏杆上。 左手回来的时候,我正气的浑身发抖,因为之前我刚刚把欧阳借给我的自行车擦的干干净净,等我想还给欧阳,发现自行车再次被盗了,这次丢的是两个车轱辘,车架子安安静静的留在车棚里。我气的差点儿撞墙,把车轱辘偷走了留个车架子算什么?我怎么知道他这次这样偷?之前丢了车架子的车轱辘我早扔了好不好? “有人跟你开玩笑吧?”左手捏着手里的啤酒罐儿,对我的自行车被盗的反映有点儿漫不经心,客厅的灯光忽明忽暗的。 我在喝了两罐儿啤酒之后,靠着沙发坐着,气的头晕:“怎么可能?有这种开玩笑的吗?第一次偷了车架子留俩车轱辘,第二次偷了俩轱辘,就留下一个车架子,他早说啊?我把那俩车轱辘留着不就行了,现在怎么办?怎么把车子还给欧阳” 左手笑了一下,我的呼机响了,我刚想站起身,左手拽我一下,把手机递给我,我看着呼机上有些熟悉的学校号码打了过去。 “哈哈哈。”手机里传出来尖刻的笑声,我吓了一跳,我以为自己打错电话了。 然后,我听到祝小希挑衅的声音:“你的自行车是我偷的,怎样了?有本事你过来打我啊,你敢打我吗你,我就是看不上你,我就是利用你了怎么了?谁让你天生就长成很想让人踩在脚下的熊样儿了,你有本事过来打我啊,我就在宿舍等着你”祝小希在电话里歇斯底里的嚷着,声音大到我身边坐着的左手都可以听的清清楚楚。中级会计59分,两次被盗的自行车,我心底潜藏的怒火腾的一下子就冒了出来,象火山喷发一样炽烈。 我站起身,就往外走,左手一把拽住我:“十八你干什么?” “不用你管,谁都不准管我!”左手的手臂我从来就没甩开过,这次竟然被我挣脱,不知道是酒精的力量,还是怒火的力量。 我冲到房门口,浑身发抖的开着门锁,我咬牙切齿的跟我自己说,我一定要抽祝小希十个耳光,我招她惹她了? “你干什么?”左手有力的按住我试图开门的手,有些疼,左手的声音冷冷的“你老实待着。” 我恼火的推开左手:“你不是很能打吗,干嘛拦着我?少管我!我连59分的成绩都能考出来,自行车给人偷了两次,不是剩下轱辘就是车架子,我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喝了酒之后的力量会那么大,左手被我推的往后倒了好几步才站住,愣愣的看着我。 “谁都别管我,反正也要毕业了,59分我也考了,还就打架的事儿我没做过。”我拉开门,气势汹汹的准备回学校找祝小希算账。 然后,我感觉自己被拦腰抱住了,我的双脚都离开了地面,左手有力的双手从背后抱起我,走到客厅的沙发前,把我扔在客厅的沙发上。 “你傻吗?祝小希明明是故意的。”左手冷冷的盯着我“她知道你是学生会的,现在都要毕业了,你去找她打架,这笔帐算在谁头上?反正祝小希也是行政处分了,她还怕什么?她会对学校承认自行车是她偷的吗?你老老实实呆着!” 我晕头转向的站起来,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威胁左手:“我不管,我都被人欺负到家了” 我把烟灰缸里的烟灰倒掉,准备拿这个当武器回学校找祝小希算账。中级会计考了59分,第一知道的人竟然是欧阳,而这次丢的自行车又是欧阳借给我的,我怎么可以在欧阳的面前灰姑娘灰的这么倒霉? 左手拦腰搂住我,两个人倒在沙发上,左手温热的呼吸拂在我的耳边:“十八你喝多了,别犯傻,等毕业了要是还过不去,再回来找她算账好不好?” “不行!”我挣扎着,左手从我手里夺下烟灰缸,丢向远处,玻璃的碎裂声充斥着夜晚的安静。 “你有当我是兄弟吗?”我转头,能看见左手硬朗的鼻子,掰着左手搂着我腰间的双手“我不去打她,我就去问问。” 左手喘息着,声音含糊:“你在我面前,就是个女生,别逞强行不行” 我的手指,突然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新学期开学那天,天气很好。我在宿舍门口刚好撞见路芳菲和张云刚,路芳菲穿着带着绒毛花边的短大衣,一双修长的腿更加的纤细,长筒靴也好看。张云刚帮着路芳菲往宿舍门口的楼梯上拖着皮箱。 “十八你帮我。”路芳菲朝我笑,转头看张云刚“你回去吧,十八帮我把皮箱拖上去就行了。” 张云刚泯泯嘴唇,看看我,又看看路芳菲“晚上我过来找你吃饭吧。” 路芳菲有些不耐烦的拖着皮箱:“知道了知道了。” 我接过皮箱,张云刚的表情很失望,路芳菲头也不回的朝宿舍楼里走,我拖着皮箱跟在后面。 路芳菲掏钥匙开门,我终于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你和,张云刚和好了?” “不和好还能怎样?”路芳菲继续开门,安静的走廊里想着稀里哗啦的钥匙声音“婚也定了,酒席也请了,礼钱也收了,双方父母都认可了,我能怎么样?” 我想起曲莫浮忧伤的表情,路芳菲突然摔了手里的那串儿钥匙,踢着宿舍门:“曲莫浮就是个笨蛋,就是个傻瓜!有便宜都不会沾,我又不要他负责” “因为他想把你当宝贝。”我冷冷的把皮箱扶手塞给路芳菲,转身就走,我听见身后有皮箱倒在地上的声音。 一直到正式上课,我都没告诉曲莫浮,关于路芳菲的任何事,因为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要赔欧阳的自行车,欧阳怎么都不要,只说有机会让我请吃饭。 当漫天的柳絮开始飞舞在校园的空气里,我们到了要实习的时候了,我终于明白,我的大学要结束了。 杜小兮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准备论文答辩,毕业班已经开始全面实习了,答辩成了毕业前最重要的事情。我自己找了一家报社实习,给的钱不多,但比在学校实习要滋润的多。 我没想到杜小兮会来找我,宿舍外面飞舞着白色的柳絮。 “十八,我毕业了想回老家考公务员。”杜小兮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现在毕业生找工作很难,我家里人也不想我在外面。” 我敏感的看着杜小兮:“恩,考公务员是好事儿,应该努力。” “其实,公务员考试,竞争也很厉害的。”杜小兮的眼神开始闪烁“要是能入党,党积极分子也行,会有更有优势一些” 我点头:“好好努力,要求进步是好事儿。” 杜小兮终于急切的看着我:“十八,你能不能帮我跟老师说说” “我帮不了你。”我打断杜小兮:“我要毕业了,你还早着呢,好好努力吧。” 杜小兮睁大了眼睛:“十八你能帮我的,祝小希就是你跟团委的老师推荐,她才进的院团委,我不奢求,能当积极分子就够了,我” “人但凡是有所求,就都是奢求。”我盯着杜小兮的眼睛“我帮不了你。” 杜小兮表情有些失落,站起身往外走,我看着杜小兮拉开宿舍门,我说:“杜小兮。” 杜小兮快速回过神,眼神中充满了希望。 “我一直都以为你和祝小希是好朋友。”我看着杜小兮“好朋友不都是不离不弃的吗?你还是没有和祝小希站在一起,对吧?” 杜小兮低着头,卷着衣角,不再说话。 路芳菲拖着我去她姑妈家,去了我才知道她姑妈家住的是别墅,路芳菲让我给曲莫浮打电话。 “为什么?”我躺靠在别墅硕大的客厅里舒服的沙发上,看着路芳菲价格不菲的春装里有些曼妙的身材“你又不会和张云刚分手。” 路芳菲气势汹汹的盯着我:“喜欢就一定要结婚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我看着壁橱墙壁上的壁画发呆,可能我真的错了。 “你就帮帮我好不好?你们六月份就毕业了,我就见见曲莫浮都不可以吗?我姑妈今天刚好不在。”路芳菲坐到我旁边,把手机递给我“只是吃吃饭,聊聊天,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我真的喜欢曲莫浮,可能这辈子我都不会遇到他这样的男人了,十八” 我接过精致小巧的手机,犹豫了好久,拨了曲莫浮宿舍的电话。 那天,曲莫浮来的很晚,路芳菲在别墅的客厅里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一直到傍晚,我才从窗户里看到曲莫浮从出租车上下来。曲莫浮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装,很飘逸,曲莫浮俊朗的面容在黑色的运动衫里显得更加的清秀,象武侠小说中游走江湖的剑客。曲莫浮在别墅外面看了好一会儿,按响了门铃,路芳菲慌慌的往外跑去开门,走到门口差点儿摔到了。 晚饭很丰盛,路芳菲也很用心,但曲莫浮很沉默,喝了点儿葡萄酒,连话都不说,路芳菲说了很多笑话,没有人笑,包括我。有的笑话真的很好笑,我想不到可以为谁笑,曲莫浮泯着嘴唇看着酒杯,眼神中满是伤感。 我隔着餐桌远远的看着,路芳菲和曲莫浮真的很配,才子佳人,曲莫浮的淡定儒雅,浑身清透着一股灵气和飘逸,路芳菲美的不可方物,我想不到哪个男人见了她能不动心,即便是任性的张扬。 在厨房洗水果的时候,路芳菲非常小声的对着我的耳边说:“十八,你晚上睡楼下,别上楼,楼上有我姑妈收藏的一些古董,我们这就上去,不吃水果了” 路芳菲温热的气息拂在我的耳边,我手里的苹果差点儿掉了下去,路芳菲象个白色的幽灵一样飘出了厨房,然后我听见高跟鞋踩在楼梯上的声音,还有路芳菲的笑声。悄无声息的水流从我手里的苹果上流过,我怀疑我又在做梦。 那天晚上,我记得清清楚楚的,我一个人坐在宽大的客厅沙发里翻着杂志,别墅里安静的象很多世纪前寂寞的宫廷,空荡荡的。然后,我听见曲莫浮愤怒的声音,我手里的杂志掉到了地毯上。 曲莫浮说:“你把我当什么了?你干吗那么轻贱你自己?你干嘛轻贱我?” 然后,有清脆的耳光声音,我站起身,呆呆的看着楼梯,曲莫浮摔了门,喘着粗气急急的从楼上下来,看见我,曲莫浮低下头,抓起大衣,跑了出去。我犹豫了一下,追了出去。 “曲莫浮!”我喊了好久,跑在我前面的曲莫浮终于停了下来,背对着我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我小心的走过去,曲莫浮猛的转身看着我,我看见有泪水流淌在他的脸上。 “十八,我这辈子都不会动手打女人的。”曲莫浮忧伤的看着我“我打路芳菲,我更疼!她轻贱她自己我可以不管,可是她轻贱我,我这辈子都会永远珍惜的情感,换了你,你会怎样?我喜欢她就一定为了要她的身体吗?” 我也忧伤的看着曲莫浮,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四月份,我买了米思维的白色衬衫,参加了毕业前第一次招聘会,熙熙攘攘的招聘会大潮中,我被挤得晕头转向,合适的不合适的投了一堆的简历,还丢了一支钢笔。我开始羡慕之前师兄师姐们还有国家分配的那个大学时代,就算毕业后拿张报纸喝杯茶混混日子,最少还可以旱涝保收。 从招聘会回到学校,我竟然在校园里遇到了左手,多少有些意外。实习、答辩还有找工作,我已经好久都没见到左手和方小刀了,我只知道方小刀已经联系了天津的一家什么公司,毕业后就正式掉档案过去。 “去喝点儿东西吧。”左手打量着我,朝学校咖啡厅的方向看了看。 “毕业后有什么打算?”我疲惫的看着左手,虽然听小诺说要跟左手去广州混。 左手喝了一大口咖啡,皱眉:“想去广州试试,索多多说那个地方更自由一些。” 我忽然就感觉到心里空荡荡的,像是什么被掏空了一样,这种失落感是在左手说出去广州之后。 “北京其实也可以的。”我泯了一小口咖啡,看着左手的反映。 左手转脸看着窗外,声音淡淡的:“我在北京什么都做不了,广州酒吧多还能混混日子,有些事儿不该想的最好别想,人要是不走,就会总惦记,挺没劲儿的。” “你都想什么了?”我敏感的盯着左手“你连跟人打架都不怕,还有什么怕的?” 左手看我一眼,不再说话。 “这些统统卖了,能换张去广州的火车票就够本儿。”小诺噼里啪啦的从床铺上往下扔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充电灯、英语词典、小书架,连床垫子都不要了。 我迟钝的看着小诺:“你们真的去广州?” “当然了,我从小到大,除了家门口就是咱们学校,其他的地方就去过盘锦,还是帮我姥爷买大米了,我这次就要去广州,索多多和左手都去,我怕什么?”小诺底气十足“索多多都说了,广州那个地方,只有懒人,没有穷人,钱那么好赚,我干嘛不去?” 许小坏涂着指甲,嚷嚷:“我也要去!” “你别去了。”小诺不屑的看许小坏“我们去哪儿是卖力打工,你去哪儿干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卖笑还差不多,呀” 许小坏朝小诺撇枕头,转脸看着我笑:“十八,听说留京名额抢的都要打破脑袋了,你不是北京市优秀毕业生吗?要不要也抢一个?” “我没那个本事。”我苦笑。 论文答辩通过了,刚好是个优,听毛可说,优秀论文学校会给四十块钱的奖金,但论文导师没给我。我觉得自己真的变了,刚上大学的时候,我会觉得苍蝇也是肉,一分钱可能也会争取,毕业了,四十块钱,跟一分钱比起来,那得多大块肉啊?我却不好意思找导师要。 五一放假期间,学生会提前在学校大礼堂前面的小广场举行了毕业生舞会,文体部把活动中心的所有灯光都搬到了小广场,夜晚就显得非常隆重。我已经从学生会卸任了,所有的活动都不用我操心了,只是学生会办公室的钥匙我还没有还给4暮。 小广场人很多,毕业班的,还有不是毕业班的人,都拥挤在一起,向往快乐永远是大家的天性。我被许小坏和小诺拽到舞会,许小坏去找左手,我看了一会儿,有些打不起精神,转身准备回宿舍,听见有人喊我名字,是欧阳。 欧阳穿着白色的运动衫,牛仔裤,笑吟吟的看着我。初夏的夜晚,闪烁的霓虹灯光,还有热涨的气氛和音乐,想到即将到来的毕业,我的心里充满了伤感。 “十八,我请你跳舞好不好?”欧阳站在我面前笑。 我慌慌的摇头:“我,我不会,真的不会。” “没关系,我会。”欧阳依旧笑着,握住我的手,拽着我走向飞舞着音乐的小广场,快毕业了我才发现,欧阳的手原来是那么柔软。 欧阳把我的另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肩上,小声说:“放心吧,我小时候跟我妈妈学过国标舞,我妈妈是国标舞冠军呢,小时候都是我带我妹妹跳舞,别紧张” 我的身体随着欧阳身体转动的方向,笨拙的移动着,音乐的节奏对我毫无用处,还好是小广场的角落,没有人注意我的动作。欧阳的身上有着淡淡的薄荷味道,我搭在欧阳肩膀上的手慢慢攥成了拳头,另一只被欧阳握着的手心湿漉漉的,是汗。 应该我往后移动的动作迟钝了半拍,欧阳和我撞到一起,欧阳的脸颊撞到了我的额头,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我站着不敢动,欧阳也没再动。 “十八。”欧阳的呼吸拂在我的耳边,低低的声音:“ificouldsavetimeina波ttle,thefirstthingthati'dliketodo,istosaveeverydayuntileternitypassesaway,justtospendthemwithyou,ificouldmakedayslastforever,ifwordscouldmakewishescometrue,i'dsaveeverydaylikeatreasureandthen,againiwouldspendthemwithyou” 新年夜熟悉的英文在我的耳边响起,带着欧阳身上的味道,我的意识空白了。 欧阳松开我的手,低头看着我,好一会儿,欧阳低声说:“这首诗的意思是,‘如果我能把时间存入一个瓶子,我要做的第一’” “我不想知道什么意思,我不喜欢英文。”我打断欧阳,转身离开,我甚至不敢回头看欧阳的表情。 我在学生会办公室,把钥匙和之前4暮送我的半瓶伏特加一起交给4暮。 “你是想和我一起喝酒,还是想把酒还给我?”4暮坐到桌子上,眯着眼睛打量我。 学生会办公室的窗户,刚好能看见小广场的舞会,热闹依旧,拥挤的人群里我没有看见欧阳。 4暮收了钥匙,从旁边的饮水机里拿出来两个纸杯子,倒着烈性的伏特加,吊儿郎当的笑:“你啊,跟我哥一样,太喜欢克制自己,活着没劲儿,应该说你们这代人,我哥当初追我嫂子的时候也是,4年了才把话说利索,累都累死了。” 我看着窗外叹息,想起欧阳在我耳边说起的那段英文,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美丽的一段英文了,但我一点儿都不想知道这段话的意思。 4暮把倒满伏特加的纸杯子递给我,邪邪的笑:“没想到我们还能一起喝酒,真不容易。” 4暮喝了一口酒,皱了好一会儿眉头:“不过,我哥和我嫂子的感情还真是够好的,都结婚五六年了,还跟初恋似的,nnd,这什么酒啊?是男人喝的吗?” 我看着4暮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干嘛这么看我?喜欢上我了?”4暮流氓的笑。 我把手里的纸杯子放在办公桌:“我是在想,毕业以后不用再看到你这副猥琐的样子,生活会不会更美好一些?” “你放心吧,绝对不会更美好。”4暮又喝了一大口伏特加,脸涨的通红“很多年过后,你会发现我就是你内心深处藏得非常隐匿的那个你,你就会明白,我们其实是最好的朋友。” 小诺所有的家当加在一起才卖了80块钱,毕业生都要疯了,基本上是不管什么东西,只要给钱就卖,小诺嘟着嘴说幸好还有学生证能再添点儿钱能买个半价票。 我领了在报社实习的第一个月薪水,钱不多,但很兴奋。 下班的时候,我路过商场,计划给左手买个礼物,竟然鬼使神差的在商场的音像店买了一本周华健的卡带,我记得欧阳说他喜欢听周华健的歌。我在商场转了半天,给左手选了一条皮带。 左手和方小刀的生日是放在一起过的,方小刀说是要在毕业前好好的热闹一下,那天选的是一家ktv,许小坏和小诺扯着脖子唱的热热闹闹的,左手坐在角落里,低着头,一个劲儿的抽烟,好像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一样。本来我想在左手生日上把皮带送给左手,但我看到许小坏给左手买的一套精致的polo皮具,我就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许小坏疯了一样的唱着千百惠的那首当我想你的时候,歌词不多,反反复复的就是“当我想你的时候”许小坏一边唱一边摇晃着左手的手臂。我的眼睛都要晕了,我拿了一罐儿啤酒,出了ktv,坐在台阶上茫然的看着外面来往的车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方小刀在背后叫我,我看着手里包装简单的皮带,头也不回的递过去:“送你了,送谁都一样。” 然后,我听见方小刀笑着的声音:“你到底送给谁啊?” 我抬头,看见方小刀和左手竟然都站在我面前,我有些尴尬,刚要收回手,方小刀一把抢过小盒子:“我看看皮带的扣子就知道你送谁了。” 左手点了一支烟,转脸看着别处,方小刀比划了几下皮带,丢给左手:“肯定是给你的,这个尺码不对” “我给我自己买的。”我恼火的拽过皮带,冷淡的看着左手和方小刀“我先回学校了,明天还得上班。” 我还没走几步,左手追了上来,我听见方小刀在背后笑的贼贼的:“玩儿的开心点儿!” 我把皮带一圈儿一圈儿的在手里卷着,左手低着头,沉默了半天,声音闷闷的:“干嘛买男人的皮带?那么难看。” “我喜欢。”我赌气的看了一眼左手。 左手从我手里拿过皮带,在腰上比划了一下,我眼角看到尺寸差不多。 “给我吧,不适合你。”左手看了我一眼。 我心里有些不舒服:“许小坏给你的多好啊,那一套皮具几百块,我这个才几个钱?四十块都不到。” 左手转脸看了我好一会儿,我被左手看的心虚,伸手想拿回皮带。左手不松手,僵持了一会儿,左手掰着我拽着皮带的手指头。 “送给我吧,我喜欢。”左手的声音淡淡的,我慢慢松开皮带。 电视剧和小说里有最美丽的台词,女主人公会说“可不可以不走”?或者说“能不能为我留下来”?左手在舞厅毫无犹豫的把我推开的那瞬间开始,我就知道我永远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次去广州,会去多久?什么时候回北京?”这才是最适合我问的话。 左手摇头,声音里透着寂寞:“不知道,可能会很久,也可能会在那边安家,走哪儿算哪儿吧,不想想太多,累。” 左手点了支烟,转脸看着我:“要是我结婚了,你记得和胖子一起去喝杯酒,我就没什么可惦记了。” “你干嘛这么说?”我心里开始莫名的难过。 左手吐了一口烟,嗤笑:“你以为我这种人还有将来吗?你还可以投简历找工作,我连简历上写什么都不知道,我只会混。” 我最后一次去自习室,没看到欧阳,他的课桌收拾的干干净净。我拿出那本周华健的卡带,本来想写点儿什么,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什么都不写。我把没有开塑料封的卡带放到了课桌的最里面,那里面有欧阳喜欢的英文小说。 我站在综合楼自习室门口,打量了综合楼上上下下的楼层好久,这个记录过我大学痕迹的教学楼,还有自习教室,我终于要离开了。毕业是一场梦的结束,更是另外一场梦的开始。人这辈子,只会不停的做两个梦,一个是开始,另一个是结束,等到不用开始和结束的时候,人生就结束了。 下楼的时候,我最后一次回头看欧阳的课桌,记忆中那个温润如玉的大男生终究成了一种怅然的往事,那熟悉的薄荷味道的香,安静的笑容,干净的眼神,柔软纤细的在我记忆中会弹钢琴的手指。那个会说流利的英语,有同学在麻省理工和早稻田大学的大男生,曾经在我毕业前的夏天,在中级会计课刚好打铃上课的时候,急急的走进教室,停在我身边笑着说“你身边有人吗”? 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遇到一些自己要不起的东西,你不去要,那个东西就还在原地,如果你硬去要,失去的就更快,可能连记忆里那点儿美好都没有了。 4暮有一句说对了,我们这代人,爱的都太隐忍,太顾忌,太压抑,也都太克制自己了,那些永远没有办法横冲直撞说出去的话,就都成了青春岁月里的朱砂痣。 路芳菲找我喝酒,哭的一塌糊涂,路芳菲说她真的很喜欢曲莫浮,喜欢那个会舞剑会太极拳的男子。曲莫浮飘逸的身影,俊秀的脸庞,溢动着灵气的眼神,还有修长纤细的手指测字的时候在桌子上划来划去留下的那些痕迹,其实都让路芳菲喜欢的不行。 她找他测字,只不过想知道他在她的生命里到底占据了多少?他不给她测字,只不过是害怕他在她的生命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分量,每个女人生命都有几个他,但他怕那些他都不是他。 路芳菲的眼泪滴落在酒杯中,我知道她没有办法不和张云刚结婚。我想起曲莫浮在雍容奢华的别墅里,打出的那记响亮的耳光。曲莫浮说他这辈子都不会打女人,路芳菲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他打路芳菲是因为她轻贱自己,更轻贱了他。 爱情不是用来轻贱的,曲莫浮很喜欢路芳菲,但他不想只要了她某个瞬间的身体。路芳菲不知道,曲莫浮那样做,是真的把她当宝贝。 七月,最大的哀伤就是毕业前离别。 左手和曲莫浮离开北京的时间将会是同一天,曲莫浮给我打电话,我好久都没说话。 曲莫浮在电话里笑笑说:“本来还有些话想跟你说,只能等以后机会了,保重。” 我也笑笑说:“保重。” 其实,我想去送左手,兄弟和朋友终归是不同的。 左手和小诺、夭夭出发前,许小坏让大家都去她叔叔的房子聚餐,吃散伙饭。 那天许小坏化了很久的妆,cd的香水,兰蔻的粉底液、唇彩、睫毛膏,就连腿上细密的汗毛,许小坏都精心的剃了剃。然后是超短裙,白色带蕾丝花边的小衬衫,高跟鞋,水波纹的项链,还有扎头发用的珍珠头花。 小诺坐在床板上数着她的袜子,一双,两双,三双 我躺靠在床上,烦躁的看着许小坏,我在想,如果我是男人,如果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见了许小坏会做什么?我闭上眼睛,想了好久,都是一个答案,一个男人最原始的答案。 方小刀已经去天津的企业报道了,来吃散伙饭的只有我和小诺、夭夭、许小坏,还有左手,左手用了我那天买的皮带,靠着沙发睡着了。许小坏在美容院做头发,还没回来,小诺和夭夭在纸条上写着去广州需要准备的东西,写的密密麻麻的。 我起身去厨房洗水果,许小坏叔叔的品味很高,厨房装修的象五星级的酒店,就连水龙头流出来的水都那么安静。我在案板上切着西瓜,左手低着头走了进来,我听见厨房的门在左手的身后发出啪嗒一声,关上了,我切西瓜的手有些发抖。 “小心手。”左手有些粗糙的手,拿走我手里西瓜刀。 我竟然有些语无伦次:“其实北京也没什么,干嘛非得去广州?” 左手转脸看着我,西瓜刀上往案板上滴答着红色的水果汁。 “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很辛苦,我也不在乎将来还有什么辛苦的日子没经历过?”我避开左手的眼神,我感觉到自己的脸都红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都不怕,你有什么可怕的?” 左手低头接着切西瓜:“女生干嘛那么辛苦?总会有心疼你的人,找个条件好的,之前已经吃过那么多苦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左手突然扔了手里的西瓜刀,我看见有血迹从左手指尖渗出来,滴在厨房的地砖上,殷红殷红的,我慌张的用手去摸左手滴血的手指,血迹沾到我的手上。左手把手指放到水龙头下冲着,我呆呆的看着左手的背影,我突然很不想左手离开。 “左手!”许小坏拉开厨房的门,带着骄傲的美丽,惊愕的看着左手:“呀!你的手怎么了?” 许小坏冲过来,拽过左手受伤的手指头,上面还有血迹,许小坏想都没想就把左手的手指头放进她的口中,电视剧和小说中才会有的镜头。我心里刚刚堆积起来的某些东西,突然之间就碎了,碎的一塌糊涂。 “你干什么?”左手抽回手,声音有些责怪。 许小坏的皮肤在美容院的护理中有些晶莹剔透,许小坏朝左手嘟着嘴:“电视剧中不都说了吗?这样可以预防破伤风,我想感动你不行吗?别人谁会宝贝你的手指头?客厅有创可贴” 我恩了一声,蹲在地上擦着瓷砖上的血渍,没有说话,左手和许小坏走出厨房,我拼命的擦着地砖上的血滴。 晚上吃饭的时候,都喝多了,没有人笑,这一别不知道还会什么时候再见,就说广州遍地是钱,那么捡到钱是不是就是最快乐的? “咱俩,夭夭,咱俩要是不赚上十万块钱,绝对不回北京。”小诺喝的晕头转向“我想好了,赚了钱我回来北京就在王府井买一厕所,吹牛,咱就要那繁华地段,这就叫有钱烧的,不买房就买厕所” 许小坏笑靥如花,看着左手笑:“我跟你去广州呗。” “去呗。”左手喝了一口啤酒,没什么表情。 “我要你亲口对我说,说你要带我去广州,我就跟你走。”许小坏挨着左手的肩膀,吐气如兰。 我看着啤酒杯发呆,左手喝了半杯啤酒,转脸看着许小坏精致的脸:“好,我带你去!” “那你帮我收拾东西。”许小坏吃吃的笑,拽着左手踉跄的往房间里走“我东西很多的,都在房间里” 左手跟在许小坏后面,进了房间,我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还有门锁咔哒的声音。我仰头靠在沙发上,只闭了一下眼睛,就感觉有东西从我的眼里慢慢的滑落下去,原来我留不住那么多,我真的努力过了,我以为我什么都不怕。 小诺叫嚣着:“在王府井买厕所亏吗?谁说亏谁不会算账,那地段多少人来来往往的?每个人两毛钱,十个人就是两块,一百个人就是二十,一千个人是两百,一万个人呢,是两千,十万个人呢?那就是两万,就王府井那地段,哪天不得有个十万八万的人口?” 幸亏小诺当初没有在王府井买厕所,没过多久,公共厕所就取消了收费,还得往外搭清洁人员的费用。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阳台呆了一夜,抽了一夜的烟,一直到红色的太阳慢慢腾腾的升起来,我才发现原来时间过的那么快。 早上六点,我回到房间,小诺和夭夭睡的一塌糊涂,我摇醒小诺,我告诉她不去送他们火车,路上多保重吧。宿醉醒来的小诺忙然的看着我,象看陌生人。 我走出房间,看到对面房间门开着,许小坏玉臂横陈,躺在宽大的床上,睡去的面容全是满足。左手的衬衫、许小坏的超短裙丢在地板上,还有我送给左手的那条皮带,我低下头朝门外走去。洗手间门被推开,左手穿着牛仔裤,着上身从里面走了出来,我装着没看见,低头走向房门。 “十八。”左手有些嘶哑的声音,满是落寞。 我按住房门的扶手,没有回头:“今天不能送你们火车了” 左手的手按住我的肩膀,我感觉到了疼,我伸手想拿开左手握住我肩头的手,左手很用力,我的手怎么都掰不开左手的手。 我恼火的转过身,压低声音:“你干什么你”左手猛的抱住我,我短衫外面的手臂,贴近左手的上身,我不敢说话,我怕吵醒房间里的许小坏,还有小诺和夭夭。 好一会儿,左手的呼吸才拂在我的耳边,左手低低的声音:“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能说的,就只有对不起,你就当我什么都不是吧,不管我怎么往回退,都没有一个像样的开始” “我该走了。”我难过的推开左手,拉开房门,左手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我,我也从房门外看着左手,房门慢慢的关上,门锁发出清晰的咔哒声音,我们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匆匆忙忙赶到火车站,曲莫浮已经办好了行李托运,我气喘吁吁的跑到曲莫浮面前,看到曲莫浮灵动的眼神里满是伤感。 “保重。”曲莫浮看着我,好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我点头:“你也保重。” 站台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都是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 我和曲莫浮互相看着,看着看着,两个人都落泪了。我的眼泪从来没这么直接过,滑过我的脸颊,落到站台上的水泥地面上。曲莫浮的眼泪在他的眼睛里转了好久,才象一条线似的滑落下去,其实男人的眼泪并不会比女人少。 站台上开始有人看我和曲莫浮,有谁知道我和曲莫浮放肆流淌下来的泪水却都不是为对方而流? “你会怪我当初没有告诉路芳菲,你喜欢她吗?”我哽咽着看曲莫浮俊秀的脸庞。 曲莫浮用手飞快的抹了一下眼角:“那你会不会怪我没有告诉你,左手喜欢你?” 然后,我们互相看着,都笑了,眼泪还都挂在脸上。 然后是握手,然后是告别,曲莫浮拖着小小的旅行箱走向车厢,走了几步,曲莫浮站住,转身再次走向我。 我站在原地笑着看曲莫浮:“怎么了?” “十八。”曲莫浮拥抱我一下,在我耳边小声的说:“那一年,我们险一险都差点儿爱成了,都说爱不成才是真正的爱情,就当我们都拥有了一次爱情吧,过了千禧年,我们再也不会象上个世纪那么青青涩涩的恋爱了,就当是美好的回忆吧。” 曲莫浮拍拍我的肩膀,笑着拖着小皮箱走向车厢,曲莫浮的背影干净的象一朵祥云,我好久都没有回过神儿。 当火车慢慢启动的时候,曲莫浮从车厢里隔着玻璃,笑着朝我招手,我也笑着朝他招手。人生可能会有很多个路口,不知道在下一个路口,我们还会不会再遇到? 我离开那天,天空飘着细密的雨丝,欧阳呼了我,我在地铁旁边的公用电话亭回电话,欧阳说他才看到周华健的那盘卡带,他想见我。 “十八,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好不好?”欧阳急促的呼吸在电话里听的清清楚楚的。 “我已经走了。”我看着熙熙攘攘的地铁入口,欧阳的声音很温暖很温暖,但不属于我。 欧阳紧张的声音:“十八啊,我想告诉你那段英文的意思,好不好?” “不好。”我安静的对着话筒说。 欧阳急促的声音:“为什么啊?” 我对着话筒笑:“知道什么意思了,我可能会更难过,不知道,我反而会更快乐,我会记一辈子,好不好?” “十八啊,我的签证很快就要下来了,你能不能听我说”欧阳异样的声音“其实小林是我的” 我打断欧阳:“欧阳,我不能。” 我硬着心肠挂了电话,我疲惫的涌入地铁口拥挤的人流中,身边来来往往的路过的人会撞到我,我跌跌撞撞的拖着破旧不堪的皮箱,皮箱的轮子划着水泥地面,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有些东西,即使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我依旧是花岗岩,而欧阳永远都是汉白玉,不对等的爱情就像我和左手,做兄弟痛,不做兄弟,更痛。 我转头看向我刚刚打电话的报亭,细密的雨丝无声的落下,一滴泪水从我的眼角滑落。 后记 欧阳是早就知道左手和方小刀在谈论十八,他不会不知道左手喜欢十八;欧阳告诉十八她的女朋友是学生会纪检部的小林,左手早就知道小林是欧阳的表妹,左手也知道欧阳喜欢十八,但左手也不说;十八知道路芳菲喜欢曲莫浮,也知道曲莫浮喜欢路芳菲,但十八也不说;曲莫浮从左手的眼神中就能看出左手喜欢十八,但曲莫浮也不说;朱檀同样也会知道左手喜欢十八,但朱檀也不说;4暮和李遥什么都看的一清二楚,也和其中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情感纠葛,但4暮和李遥也都什么也不说。 在爱情面前,我们都不够诚实,我们都只是成全了自己。 那么爱情到底是什么? 就像我们会经常看到马上就要破茧而出的蝴蝶,我们谁都知道那个过程好艰难,只要我们轻轻的用刀尖划开那个包裹着蝴蝶的茧壳儿,就可以轻易的帮助那只蝴蝶飞出来,可是那样飞出茧壳儿的蝴蝶却没有办法活下去,为什么呢?因为挣扎是生存和变得强大的方法。 爱情就像破茧而出的蝴蝶,一定要靠自己挣扎才行。我们都挣扎了,不知道爱情还在不在?但那些挣扎的痕迹就都是我们的青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