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救总统私生女》 第01章 越南 1969年 杰克-卡扎勒特二十六岁时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对他的一辈子都产生了极其深刻的影响。 他出身于受人尊敬的波士顿上层家庭,母亲是巨富家族闺秀,父亲是位成功的律师和参议员,而这就意昧着攻读法律似乎成为年轻的杰克的必由之路:进哈佛,享受特权生活。而作为一名大学生,他完全可以免征人伍。越南显得非常遥远。 杰克也干得相当出色,作为一名优等生,他以优异的成绩获得学位,并直升哈佛法学院继续深造。可以预料他前途无量。他开始攻读博士学位。然而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怪事。 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为每天晚上电视里播放的越南战场上的残酷场景所烦扰。有时这场战争看起来简直是地狱景象。他将自己的安逸生活与那边战场上的生活一对照,发现简直是天壤之别。让人感到莫大讽刺的是,他的越南话完全可以以假乱真,因为十三岁那年他曾在越南生活过,当时他父亲在美国大使馆工作了一年。 有一天在校园的自助餐厅里,人们正排队买午餐。那天有许多新生,其中有一人不足二十岁,和大家一样穿着白色t恤衫和牛仔裤,一只胳膊下面夹着书,与别人不同的是他的右袖筒空荡荡的。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到他,只有一个走起路来大摇大摆、以恃强凌弱而出名的姓金伯利的学生转身逼视他。 “嘿,你叫什么?” “特迪-格兰特。” “你是在越南失去了那玩意儿的?” “算你说对了。” “活该。”金伯利拍了拍他的脸“你屠杀了多少人?” 格兰特脸上的痛苦神情让卡扎勒特坐不住了。他把金伯利拉开。“这个人为国家尽了义务。你自己做了些什么?” “那你呢,富家少爷?”金伯利冷笑道“我没见你在那边呀,你也只会赖在这儿嘛。”他转身又拍了一下格兰特的脸,说:“以后有我没你,无论我进了什么地方,你都得给我滚开!” 杰克-卡扎勒特唯一喜爱的体育运动是拳击,他还是拳击队成员。金伯利尽管比他重二十磅,但这无关紧要。他恼羞成怒,冲着金伯利腹部就是两拳,使他直不起腰来。他常去的波士顿商业区的一家拳击惧乐部是由一个名叫沃利-肖特的英国人经营的。 “假如你陷入了一场势均力敌的搏斗,下面就是制胜的绝招。在英国,我们称之为用头撞人。在这儿人们叫头撞法。也就是说,运用你的头颅,前进九英寸,干净利落地撞击对方的前额。”肖特说。 当金伯利站起身来想跟他搏斗时,卡扎勒特正是照此法撞击的,只见那大个子翻倒在一张桌子上。顿时,餐厅里一片混乱,女孩子们尖叫着,保安人员和医务人员随即赶来。 卡扎勒特感觉很好,几年来从来没有这么好过。他转过身时,格兰特对他说:“你这个傻瓜,你甚至都不认识我呀。” “噢,不,我认识你。”杰克-卡扎勒特说。 后来在院长办公室里,他站在桌旁路听训斥。院长说:“我听说了事情的经过,似乎的确是金伯利的不对。但是,我不能容忍暴力,尤其在校园里,决不始息。所以我不得不决定禁止你参加任何活动一个月。” “谢谢,先生,但我会让您处理起来更容易些。我退学了。” 院长着实大吃一惊。“退学?为什么?你父亲会怎么说?我的意思是说,你打算干什么呢?” “我打算径直赶到商业区的征兵站去报名参军。” 院长面露难色。“杰克,再好好考虑一下,我求你了。” “再见,先生。”杰克-卡扎勒特说完就走了出去。 十八个月之后,他已成为空降特种部队的中尉军官(他的越南语特长使他极其胜任各项任务),受过勋章,两次负伤,现在他的第二次值勤期已过半,伊然是前线的老兵,感觉自己都快有一千岁了。 救护直升机在一千英尺的天空掠过三角洲地区。卡扎勒特搭了个便车,因为直升机正要飞往卡屯的一个筑起了工事的营地,而那儿正需要他去审讯-名被俘的越南正规军高级军官。 卡扎勒特身高只有五英尺六七英寸,头发的最大特点就是红色。他的眼睛棕色,塌扇的鼻子正是拳击岁月的纪念。他皮肤黝黑,只有那道将右颊等分为二的刺刀伤疤显得分外白亮。这在未来的岁月里将成为他的标志。 坐在那儿的他身着述彩服,袖子卷起,特种部队的贝雷帽前倾着,一幅战争造就的凶险杀手的模样。那个年轻的医生兼空中枪手哈维和黑人机长赫德利打量着他,赞叹不已。 “他哪儿都去过,至少大家都是这么说的,”赫德利小声说“伞兵部队,空降突击队,现在又是特种部队。他老爹还是个参议员呢。” “好了,别唠叨了,”哈维说“你拿这种什么都不缺的人简直是没治了。”他转身将烟头扔出机舱,一下子紧张起来。“嘿,瞧那儿出什么事了?” 赫德利向外一看,马上操起重机枪。“中尉,我们有麻烦了,就在下面的河市。” 卡扎勒特朝下看去。下面是一望无际的稻田和芦苇地。一辆马车堵在那条横穿这一地区的堤道上,一辆像是当地的公交车也停在那儿,不能前进。 哈维从他的肩头凝望前方。“看,长官,又要来一次里兹饭店的长裤子之夜了。” 下面有至少二十名越共士兵,都戴着圆锥形的草帽,穿着肥大的黑色长裤子。有一人从公交车里出来,只听得一声苏制ak47步枪特有的射击声,那人应声倒下。又有两三个妇女出现了,她们边跑边叫,直到步枪将她们击倒为止。 卡扎勒特走到飞行员身边,俯身凑近他,说:“侠降落,我想下去看看我能做些什么。” “你肯定是疯了。”飞行员说。 “照我说的做。降落,把我放下去,然后撤离,去请求炮舰支援,就像电影明星约翰-韦恩一样。” 他转身操起一把m16步枪和几袋弹药吊挂在脖子上,在皮带上挂了六校手榴弹,又往迷彩服口袋里塞了几校信号弹。他们快速下降,越共士兵在向他们射击,而赫德利则用重机枪还击。 他转过头来笑着向卡扎勒特说:“你是留下遗嘱还是别的什么?” “还是别的什么吧。”这时直升飞机正在贴地盘旋,卡扎勒特说完就跳了下去。 在往下跳的时候,卡扎勒特听到一声喊叫“等等我”他转头发现哈缨正跟随自己往下跳,肩膀上还背着急救包。 “真是个疯子。”卡扎勒特说。 “彼此彼此。”哈维回敬道。于是他们一起穿越稻田奔向堤道。 直升飞机升空而去。 此时公交车周围尸体横七竖八,射向它的火力更猛。车窗玻璃的爆裂声和里面女人的尖叫声汇成一片。这时,又有几个女人出现了,其中的两个跑向芦苇地,而在她们前方的路上已经出现了三个越共士兵,枪口正对着她们。 卡扎勒特举起m16 步枪来了几个短促的连发射击,射倒了其中的两个。有那么一刻周围一片安静。哈维跪在一个妇女身边试了试她的脉搏。 “她已经没气了。”他转向卡扎勒特说。突然他眼睛大睁,喊道:“后面!” 与此同时,一粒子弹穿透哈缎的胸膛,把他掀翻在地。卡扎勒特急忙转身,从胯部向出现在他身后堤道上的两个越南士兵射击。他击中了一个,另一个躲回芦苇丛中。四周一片寂静。 公交车里还有五个人活着,其中三个越南妇女,一位要赶到附近村庄的老年男子,还有一位漂亮的黑发年轻女子,看上去极度恐惧。她身着卡其衬衣和裤子,衬衣上血迹斑斑,是别人的血,不是她的。 原先她在用法语跟老年男子说着什么,这时一颗子弹击中了公交车的油箱,火焰腾空而起。 “呆在这儿不好,我们必须躲到芦苇丛里去。”老年男子向那几个越南妇女反复说着想来应该是这个意思的越南话。她们向他喊着什么,他耸耸肩,对那位年轻女子说:“她们被吓溯徐了。你现在就跟我走。” 她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情况的紧急,立即行动,跟着他滑出车门,猫着腰开始跑动。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背,她沿着堤道边逃命而去,扑进一大片芦苇丛中。躲在稍远处芦苇丛中的卡扎勒特看到了这一切。 她在泥浆水中奋力跋涉,用双手推开芦苇,撞进了一个蓄着黑水的小池塘。抬头一看,池塘的对岸有两个越共士兵正拿着ak步枪等着她呢。他们相距不过十五码,她都可以看清楚那两张年轻的脸上的每一个特征——那不过是两个小男孩。 他们举起武器,她镇定自若,直面死神。突然,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喊叫,是卡扎勒特从她左边的芦苇丛里纵身而出,同时从胯部开火,那两人应声倒人水中。 附近传来说话声,他轻声说:“别说话。”便隐身进入芦苇丛中,她紧跟其后。 他们走了好像有几百码远,然后他说“可以了。”此时两人正处在稻田的边缘,有最边上的芦苇丛作屏障。那是一个高出水面的小山包。他拉她蹲在自己身边。“你身上有好多血,伤哪儿了?” “不是我的血。刚才我在帮坐在我身边的那个女人。” “你是法国人?” “对。我叫杰奎琳-德布里萨克。”她说。 “我叫杰克-卡扎勒特,我希望可以说很高兴见到您。”他用法语回答说。 “法语说得真好,”她说“你肯定不是在学校里学的。” “不是,是我十六岁那年在巴黎学的。我父亲当时在大使馆工作。”他咧嘴一笑“我所有的语言都是通过这种方法学会的。他满世界地转。” 她脸上有泥斑,头发也缠结在一起。她试着将头发弄直。“我看上去肯定乱糟糟的。”她说着笑了笑。 杰克-卡扎勒特觉得自己一下子深深地坠人了情网。法国人是怎么说的,霹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诗人们描写的东西。 “我们就这么等死吗?”她问,没忘了附近的喊叫声。 “不,我刚才乘坐的飞往卡屯的救护直升机去叫炮舰了。假如我们一直低头隐蔽好,我们会有救的。” “真奇怪,我就是刚从卡屯回来的。”她说。 “老天啊,你去那儿干什么?那可是战区呀。” 她沉默了一会儿。“我去找我丈夫了。” 卡扎勒特感受到了一种难以置信的空荡荡的感觉。他咽了一下口水。“你丈夫?” “是的。法国外籍军团的让-德布里萨克上尉。三个月前他肩负联合国的一项事实调查使命来到卡屯。他们一行二十人。” 这是一种多么奇特的感觉呀。悲伤,同情还有些许解脱? “我记得曾听说,”他缓慢地说“他们不是全都” “是的,”她平静地说“受到了攻击。越共使用了手榴弹。尸体都无法辨认,但我找到了我丈夫的血迹斑斑的作训服和身份证件。毫无疑问是死了。” “那么你干吗来这儿?” “朝圣,可以这么说。而且我必须弄确切。” “我很惊讶他们竟然让你来了。” 她微微一笑。“噢,我的家庭有很强的政治影响力。我丈夫是德布里萨克伯爵,那是个历史悠久的军事家族。与华盛顿关系密切。到处都有关系网。” “那你就是伯爵夫人了?” “恐怕是吧。” 他笑了。“当然,你要不是我也不介意。” 她正准备说些什么,这时他们听到喊叫声越来越近。突然卡扎勒特用越南话大声喊了起来。 她警觉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他们在搜寻芦苇丛,我告诉他们这儿没有我们的迹象。” “很聪明。” “别谢我,谢我父亲在西贡的大使馆里呆了一年。” “在那儿也呆了一年?”她说着忍不住笑了。 “对,在那儿也呆了一年。” 她摇了摇头。“你真是个不同寻常的人,卡扎勒特中尉。”她停顿了一下。“假如我们能够大难不死,我想我是欠了你什么。你愿意和我共进晚餐吗?” 杰克笑了。“伯爵夫人,我将不胜荣幸。” 远处传来迅速接近的直升飞机水平旋翼沉网的转动声,几艘眼镜蛇炮舰紧随其后面来。卡扎勒特从口袋里掏出一红一绿两枚信号弹,将它们射人空中。越共士兵撤退了,他们的声音渐渐消失。卡扎勒特握住她的手。 “炮舰来得正是时候,就像电影里一样。现在你没事了。” 她紧紧攥住他的手,两人一起膛过稻田,这时其中一艘炮舰正好登陆。 华盖饭店是法国殖民统治时期的建筑,其中一楼的餐厅成为人们在战时的庇护所,这儿洁白的桌布、亚麻餐巾、银制餐具和餐桌上的蜡烛令人赏心悦目。卡扎勒特在酒吧间等候多时,他那一身热带军装使他惹人注目,而那些勋章授带更令他光彩夺目。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如此激动过。他生活中自然也不乏女人,但从来没有一个曾经如此深深地打动他,以至于他要考虑建立某种严肃的关系。 当她款款步人酒吧间时,他心潮澎湃。她身着一袭简明的饰有狭长花边的宽松裙服,头发用一个丝绒蝴蝶结束在后面。她略施粉黛,手腕上套一对手镯,结婚戒指边上戴着一枚钻石戒指。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高雅和含蓄。越南领班立即迎上去,用一日流利的法语问候她。 “非常荣幸,伯爵夫人。”他吻了她的手。“卡扎勒特中尉正在酒吧等您。您现在就入座吗?” 她微笑着向杰克招手致意,杰克信步走来。“噢,是的,我想是的。我们来一瓶杜姆。佩里涅翁牌香滨酒。是个庆祝。” “夫人,我可以问问是庆祝什么吗?” “当然可以,皮埃尔,我们要庆祝依旧活着。” 他笑了起来,领他们到外面游廊上角落里的一张桌子穷,安顿他们落座,然后微笑着说:“香槟酒马上就来。” “我抽烟你介意吗?”她问卡扎勒特。 “我也抽一支不就行了。” 当他倾身为她点姻时,他说:“您真是美极了。” 她的微笑凝住了,很严肃的样子,随后又微微一笑。“你看上去也很英俊。说说你的情况。你是个常备兵吗?” “不,我是志愿兵,签了两年服役期。” “你是说你是自愿来这儿的?为什么?” “我想是因为羞愧。我免征人伍是因为我是在校大学生。后来我直升暗佛法学院,攻读博士学位。”他耸了耸肩。“发生了一些事,于是我决定参军。” 香槟酒来了,菜单也分送两人。她坐靠在椅子上。“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他告诉了她事情的经过,也就是在自助餐厅里发生的事及其后果。“于是我来到了这里。” “那个独臂男生呢?” “特迪-格兰特?他很不错,正在上法学院。我上次休假回家时见过他。事实上,他在假期里为我父亲干活。他很聪明,非常聪明。” “你父亲是个外交官之类的人物?” “可以这么说。他曾经是一位为国务院工作的优秀的律师。现在他是参议员。” 她扬起了眉毛。“那他怎么看待你参军这件事?” “只好接受现实了。叮嘱我一定要活着回去大展鸿图。我最后一次休假时,他正在竞选。说实话,有一个参军的儿子让他受益匪浅。” “还是个英雄儿子吧?” “我可没这么说。” “你是没有这么说,但你的勋章说明了一切。瞧,我们都把香摈酒给忘了。”她举起酒杯。“我们该为什么干杯呢?” “就如你刚才说的,为活着干杯。” “那就为生命干杯吧。” “还有追求幸福。” 他们碰了杯。“你什么时候回去?”他问。 “回巴黎?”她摇了摇头。“我现在不急着回去。我实在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既然已经祭奠了死者。” “可以这么说。来,让我们点菜。”她扯开话题。 杰克-卡扎勒特如痴如醉,兴奋异常,后来除了牛排之外竟记不得晚餐还吃了什么。一个小乐队开始演奏,他们进到里间翩翩起舞。她在他的臂弯里轻飘飘的,让他一辈子难以忘怀,还有她身上的香水咪儿。 而且他们谈得如此投机。他记不起他的一生中还跟谁有过如此深入的交谈。她想知道他的一切。他们又要了一瓶香摈酒,还要了冰淇淋和咖啡。 他敬了她一支烟,坐靠到椅背上。“我们不该在这儿。我们应该夜那儿的泥土里。” 她脸上掠过一丝阴影。“就像我丈夫让一样?” “很抱歉。”话一出口他就懊悔不已,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她微笑着说:“不,应该是我觉得抱歉才对。我告诉过你我已经祭奠了死者,然而听着,我想坐马车逛一圈,你愿意带我去吗?” “我还以为你决无此意呢。”他说完就推开椅子。 西贡街上与往常一样喧闹,汽车、小型摩托车和自行车拥挤不堪。到处都是人。女孩们倚靠在酒吧的墙外寻找顾客。 “我真不知道将来我们走了之后这些人会做些什么?”卡扎勒特说。 “我们法国人走了之后,他们照样活得不错,”她说“生活总会以某种方式继续下去。” “你应该记住这句话。”他说完握住了她的手。 她没有拒绝,只是回握他的手,眼睛望着外面。“我喜爱城市,所有的城市,尤其是晚上的城市。比如,巴黎的夜景,那种激动人心的感觉,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在下一个街角发生。” “事实上并非经常如此。” “你不是一个真正的浪漫主义者。” “那么,你教我。”她在阴影里把脸转向他,他轻柔地亲吻她,一只胳膊搂住她的肩膀。 “噢,杰克-卡扎勒特,你是个多么可爱的男人呀。”她说着,将头枕在他的肩头。 在华盖饭店,她在接待处取了自己套间的钥匙,一言不发交到他手中,然后沿着铺有厚厚地毯的楼梯拾阶而上。她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停下,等着,卡扎勒特开锁开门后站到一边让她先进去,然后随她而人。 她穿过房间走到开着的落地窗前,站在阳台上。卡扎勒特双臂拥住她的腰部。 “你肯定吗?” “噢,是的,”她说“我们刚才不是说了吗,活着就要好好生活。等一会儿,然后进来。” 事后,卡扎勒特坐靠在枕头上,抽着烟。这是他一生中最美妙绝伦的经历。此刻她正静静地躺在他身边。他看了看表,叹了口气。四点钟了,他在八点钟前要赶到基地参加一个情况通报会。他悄悄地下了床,开始穿衣。传来一个迷蒙的声音:“杰克,你要走吗?” “是的,我在值班。去参加一个重要的情况通报会。我们午餐时再见面,好吗?” “好极了。”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前额。“回头见,我亲爱的。”他说完就走出房间。 情况通报会是全体参谋人员级别的,不可缺席。在会后喝咖啡时他的顶头上司阿齐-普罗瑟上校叫住他说:“阿林顿将军要跟你说几句话。你又要受到嘉奖了。” 将军个子矮小,一头银发,但精力充沛,他握住他的手。“真他妈为你感到骄傲,卡扎勒特中尉,你们团也以你为荣。你在那儿干得真漂亮。你会有兴趣知道别人也跟我持同一观点。看来我完全可以将你晋升为上尉了。”他举起手。“是的,我知道你受这样的衔是太年轻了点,但不去管它了。我还把你列入上报‘杰出贡献十字奖章’的名单。” “我有点受宠若惊了,长官。” “别这样,你理应得到这一切。三个星期前在白宫的宴会上我有幸见到令尊。他气色极佳。” “很高兴得知这一切,将军。” “他很得意,也应该如此。像你这样背景的年轻人完全可以躲避越南战场,而你却离开哈佛志愿参军。你是我们国家的骄傲。” 他热情地跟卡扎勒特握过手,然后走开了。卡扎勒特转向普罗瑟上校,问:“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我看不出为什么不可以,上尉,”普罗瑟笑着说“不过,你得先去总部换上合适的军衔标志,然后才能离开基地。” 他在华盖饭店外面停好吉普车,冲进去跑上楼梯,就像中学生一样兴奋。他敲响她的房门,她开了门。只见她满面泪水,一下子搂住他的脖子。 “哦,杰克,感谢上帝你总算来了。我正要离开。我不知道我是否还会见着你。” “离开?可是——可是出什么事了?” “他们找到让了。他没有死,杰克!一辆巡逻车在丛林里发现了他,他伤得不轻。他们今天早上将他空运回来,现在在米歇尔军事医院。你会送我去那儿吗?” 杰克一下子觉得天旋地转,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说:“我当然会。我的吉普车就在外面。你需要拿什么东西吗?” “不,杰克,只要把我送到那儿就行了。” 她已经在疏远他了,就像一只船驶向别的水域,而不是他的。 在医院,他从隔离室房门上的观察窗往里窥视,看到想来是让-德布里萨克伯爵上尉的一个男人躺在那儿,头上包扎得严严实实。杰奎琳和一个医生在他的身边。后来他们一起出了病房。 杰克问:“他怎么样?” 医生回答:“一颗子弹擦伤了他的头颅,他们发现他时他快饿死了。不过他会活下去的。你们俩都很幸运。” 医生走开了。杰奎琳-德布里萨克挂着泪水,苦笑了一下。“是啊,我们是很幸运,是不是?”她的声音哽塞住了“哦,上帝啊,我该怎么办?” 他感到出奇地平静,因为他知道现在她需要他的力量。泪珠正沿着她的脸颊滚滚而下,他取出自己的手帕,轻轻地给她拭去泪水。“你当然应该回到你丈夫身边去!” 她站在那儿凝视着他,然后转身,打开隔离室的门。卡扎勒特沿着走廊走到大门口。他站在台阶顶端点燃了一支烟。 “你知道吗,杰克,我真他妈为你感到骄傲。”他轻轻地对自己说。然后他快步迈向吉普车,极力克制住正欲夺眶而下的泪水。 服役期结束之后,他回到哈佛完成了博士学业。他加入父亲的法律事务所,但是政治不可避免地向他召唤。先是众议员,然后在他三十五岁时与可爱、体面的艾丽丝-比德尔喜结良缘。他父亲曾极力促成此事,觉得自己该当爷爷了,但一直未能如愿。艾丽丝购身体一直很差,还得了白血病,拖了好几年。 多年以来,杰克一直注意着让-德布里萨克平步青云,最终升任法国陆军上将。有关杰奎琳的记忆显得如此遥远,好像一切都只是发生在梦里一样。接着是德布里萨克死于心脏病。纽约时报专门登了讣告,还有一张上将与杰奎琳的合影。读讣告时,卡扎勒特发现他们只有一个孩子,是一个名叫玛丽的女儿。他思量着是否给她写封慰问信,最后还是决定不写更好。杰奎琳此时并不需要对过去的令人难堪的回忆。那还有什么好写的呢? 不,最好让过去的一切彻底忘却吧 一旦当选了参议员并被公认为一个前途远大的人,他不得不因政府公务出访外国,通常是形单影只,因为艾丽丝一直身体欠佳。1989年的一天他又一次因公来到巴黎,随行的只有他的忠诚助手和私人秘书,名叫特迪-格兰特的独臂律师。除了其他一些事务,他还被邀请参加总统舞会。卡扎勒特正坐在里兹饭店他的套间起居室的桌子旁边,这时特迪将邀请信扔到他面前。 “你不能说不,这是受命专场演出,就像在白宫或者自金汉宫一样,只不过这是在爱丽舍宫。” “我绝无不去的意思,”卡扎勒特告诉他说“而我想指出的是上面写着杰克-卡扎勒特参议员及其随从。就今晚而言,那就是指你,特迪,所以,去找你的黑领带。” “噢,我可不介意。”特迪对他说“免费香摈酒,草萄,还有漂亮女人。只是她们全是为你准备的。” “漂亮的法国女人,特迪。不过别忘了,我可是名花有主啦。好了,走吧。” 在大得惊人的大厅里举办的舞会正如人们所能希冀的那样应有尽有,还有一支管弦乐队在大厅的一端演奏。整个世界似乎都云集于此:俊男情女,世界各地的军界人士,身着紫色或红色长拖的宗教界显要。特迪走开去再拿几杯香摈,卡扎勒特独自一人站在舞池边上。 一个声音说道:“杰克?” 他转身发现她站在背后,头戴一顶小巧玲珑的饰有钻石的冠状头饰,身穿一袭黑色真丝晚礼服。“天呀,是你,杰奎琳!” 当他握着她的双手时他的心狂跳起来。她还是那么美丽,好像时间一直是停顿着的。她说:“现在是卡扎勒特参议员了。我一直满怀兴致地关注你的仕途。大家都说,你还会是未来的总统。” “要真是这样,母猪都会飞了。”他犹豫了一下“得知你丈夫去年的死讯我非常遗憾。” “是的。不过没有拖太长的时间。我想这就足够了。” 特迪-格兰特手端装有两杯香摈的托盘走过来。卡扎勒特介绍说:“特迪,这位是德布里萨克伯爵夫人一位老朋友。” “不是那位来自哈佛自助餐厅的特迪’格兰特吧?”她微笑着说“噢,确实非常高兴见到您,格兰特先生。” “嘿,怎么回事?”特迪问道。 “没什么,特迪。再去拿一杯香摈来,以后我会给你解释。” 特迪走开了,看上去一副困惑不解的样子。他和杰奎琳在最近的一张桌子边上坐下。“你妻子没跟你一起来吗?”她问。 “艾丽丝已经与白血病搏斗多年了。” “噢,非常抱歉。” “她是个勇敢的女人,但这病支配了她一辈子。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一直没有孩子的原因。你瞧,这多有讽刺性。我父亲——他去年也去世了——鼓动我跟艾丽丝结婚就是因为他觉得我该有一个家庭。人们都为没有家庭的政治家操心。” “你不爱她吗?” “噢,我对艾丽丝怀有很深的感情,但是爱情?”他摇了摇头“我此生只爱一个人。” 她碰了碰他的胳膊。“我很遗憾,杰克。” “我也是。我们都失败了——艾丽丝,你和我。我有时想我结局最惨,连个孩子都没有。” “不,你有,杰克。”她轻柔地说。 对杰克来说时间好像停止了。“你是什么意思?”他终于说话“看那边,就在通往阳台的落地窗旁边。”杰奎琳说。 那姑娘长长的头发,穿一身非常简单的白色裙服。有那么一刻,他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她简直就是当年的杰奎琳。 “你不会拿我开玩笑吧?”他小声说。 “不,杰克,那未免太残忍了。她就是在西贡的那个晚上受的孕,1970年在巴黎出生。她的名字叫玛丽,现在是牛津大学一年级学生,已上完第一学期。” 杰克不能将眼睛从那姑娘身上移开。“上将知道吗?” “他一直假称她是他的,或者我以为是如此,直到最后医生们告诉他他的心脏已经无可救药。” “后来呢?” “当年他在越南丛林里被发现并送往医院后,好像有人给他塞了一封信,密告他妻子曾与一个美国军官打得火热,后者直到凌晨四点才离开她的套房等等。” “但会是谁呢?” “我们觉得可能是饭店的某个职员。太恶毒了。有时候我真对人类感到绝望。无论如何他是知道的,一直都知道,我亲爱的让。他死之前,他根据拿破仑法典的有关条款签署了一项声明,称自己是玛丽名义上的父亲。这是为了合法地保留她的地位和头衔。” “她不知道吗?” “是的,而且我也不想让她知道。你也别让她知道,杰克。你是个好人,一个有名望的人,但却是一个政治家。大多数美国公众不会乐意接受养有私生女的政治家。” “但是事实并非人们想象的那样。该死,当时大家都以为你丈夫已经死了。” “杰克,听我说。将来某一天你会成为美国总统,大家都这么说。但是要有什么丑闻纠缠着你,你可当不成。而且玛丽怎么办?让她怀着对她的上将父亲的追忆生活下去不是更好吗?别告诉她,假如玛丽不被告知,那么世上就只有两个人知晓此事——你和我。同意吗?” 杰克凝望着窗前的可爱的姑娘,然后收回眼光看着她母亲。 “好吧,”他说“好吧,你是对的。” 她抓起他的手。“我知道。现在你想去见见她吗?” “天啊,当然想啦!” 她领他走向落地窗。“她长着跟你一样的眼睛,杰克,还有跟你一样的笑容。你自己会发现的。” 玛丽-德布里萨克正跟一位英俊的年轻军官说话。她转过身来。“妈妈,”她笑着说“我早就说过,你穿着这身礼服真是没治了。” 杰奎琳吻了她的双颊。“谢谢,亲爱的。” 玛丽介绍说:“这位是法国外籍军团的莫里斯-盖庸中尉,刚从乍得战场上回来。” 盖庸举止打扮都是标准的军人派头。他脚后跟一靠,吻了一下杰奎琳的手。“非常荣幸,伯爵夫人。” “现在请允许我介绍华盛顿来的杰克-卡扎勒特参议员。我们是好朋友。” 盖庸反应热烈。“荣幸之至,参议员!我读过去年巴黎晚报上有关您的文章。您在越南的英雄事迹真令人称羡,先生。真是非凡的成就。” “呢,谢谢你,中尉,”杰克-卡扎勒特说“从像你这样的人口中听到这些,意义尤其重大。”他转身握住自己女儿的手,说:“请允许我说,你和你母亲一样,真是美丽极了。” “参议员,”她原先一直是微笑着,这时她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困惑不解的神情。“您能肯定我们从前没有见过面吗?” “对极了。”杰克笑了。“我怎么可能忘了呢?”他吻了她的手。 “好了,如果允许的话,我想与你母亲共舞一曲。” 当他们在舞池里翩翩起舞的时候,他对杰奎琳说:“你说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她真是美妙绝伦。” “有这样一个父亲,她当然会的。” 他满目柔情地凝视着她。“你知道,我想我一刻都不曾停止爱你,杰奎琳,”他说“要是——” “嘘,”她边说边把用手指按佐他的嘴唇。“我知道,杰克,我知道。但是我们只能愉快地接受现实。”她笑了笑。“好了,让我们给双脚注入些生气吧,参议员。” 后来,他再也没有见过她。年复一年,周而复始。他妻子最终还是让缠身多年的白血病夺去了生命。海湾战争三年后,在华盛顿的一次宴会上,他和法国大使的一次偶然交谈让他得知了她的最新消息。当时他和特迪正与大使站在白宫的草坪上。 大使说:“祝贺看来将是理所当然的了。我明白只要您提出要求,总统提名将是您的了。” “为时尚早,”杰克说“还有一位弗里德曼参议员,假如他决定竞选的话。” “别听他的,大使先生,他不会输的。”特迪说。 “我绝对相信你。”大使转向卡扎勒特,说:“不管怎样,众所皆知的是,特迪是您的心腹。” “我想是吧。”杰克笑了。然后,也不知为什么——可能是那音乐的缘故?——他说:“告诉我,大使,我有一位多年未见的朋友,德布里萨克伯爵夫人——你认识她吗?” 大使的脸上闪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然后他说:“上帝啊,我怎么忘了。您在越南救了她的命。” “见鬼,那天我也忘了那回事了,”特迪说“你就是因为这才得到了‘杰出贡献十字勋章的’。” “您跟她没有接触吗?”大使问。 “没有。” “她女儿与盖庸上尉订了婚,一个很不错的小伙子。我熟识他的家庭。不幸的是,他在海湾战争中牺牲了。” “非常遗憾听到这个坏消息。那位伯爵夫人呢?” “癌症,我的朋友,依我看,是处在死神的门口。太可惜了。” 卡扎勒特对特迪说:“我得立即离开这儿。你去办两件事情。” 当时他们正快步走在白宫的走廊里。“跟我驻巴黎大使馆取得联系,核查一下德布里萨克伯爵夫人的现况,然后打电话给机场,通知他们准备好‘湾流’号直飞巴黎。” 几年前他母亲去世时给他留下了一大笔遗产,尽管出于政治目的他将全部遗产投入了一项盲人基金会,并将一切财务交由他人管理,但这还是绘他提供了不少特权,这“湾流”号私人飞机就是其中之一。 特迪已经在移动电话上发号施令了,他们抵达豪华轿车时,他说:“他们会来电的。”他俩进了后座,特迪关上他们与司机之间的玻璃隔窗。“杰克,有麻烦吗?有什么我该知道的吗?” 卡扎勒特做了件白天很少做的事。他伸手到吧台里选了只玻璃杯。“给我倒杯苏格兰威士忌,特迪。” “杰克,你没事吧”特迪焦虑地询问。 “我没事。我唯一爱过的女人正死于癌症,而我的女儿子然一身。给我一杯苏格兰威士忌。” 特迪-格兰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但还是倒了酒。“女儿,杰克?” 卡扎勒特一口灌下那杯酒。 “真不错。”他说,然后他告诉了他事情的原委。 结果,疯狂的越洋飞行于事无补。杰奎琳-德布里萨克已于两周前去世,葬礼也已于五天前举行。卡扎勒特发现自己恍恍馏倔,行动迟缓,是特迪在关照着一切。 “她被安葬在德布里萨克家族墓地。那是在瓦伦西的一片墓地里。”他在里兹饭店他们的套房里接完电话后告诉杰克。 “谢谢,特迪。我们去祭祀吧。” 两人在豪华轿车里坐定时,卡扎勒特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岁。特迪-格兰特照料他比对任何人都细心,甚至比对他那在耶鲁大学当物理学教授的长期伙伴的照料都细心。 卡扎勒特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兄长,自从那次哈佛自助餐厅事件之后一直关心他的事业,给他在家族法律事务所里谋了份职业,让他当私人助理,这可是完全独一无二的工作,特迪每一次都抓住了机会。 有一次在参议院委员会会议上,他坐在卡扎勒特身边,密切注意会议的进程,提供有关咨询。会后,跟白宫有关系的一位高级职员走到卡扎勒特面前,怒气冲冲地说: “见鬼,参议员,我坚决反对这位同性恋口交者经常出现在这些场合。我可不想在这个委员会里有同性恋者出没。” 会场里鸦雀无声。杰克-卡扎勒特愤然说:“特迪-格兰特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哈佛大学法学院。他曾因在越南战争中作战英勇而被授予铜质星章和越南英勇十字勋章。他还为祖国献出了一条胳膊。”他的脸难看得吓人。“更重要的是,他是我的朋友,而他的性取向是他自己的事。” “瞧,听我说。”那个职员辩解说。 “不.你听我说。我离开这委员会,”卡扎勒特转向格兰特说“我们走,特迪。” 最后,总统听说此事后,倒是那个白宫职员被扫地出门,而不是杰克-卡扎勒特,对此特迪一直铭记在心。 墓地正下着小雨,迷雾蒙蒙。一间小小的记录室里有一名职员在值班。特迪进去询问墓室地点。他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张纸和玻璃纸裹着的一技玫瑰,进了轿车后,他吩咐司机: “向北走。然后在顶部往左拐一点。我们在那儿下车。” 他没有跟卡扎勒特说什么,只见他坐在那儿疲惫不堪,紧张万分。墓地很陈旧,挤满了林立的哥特式纪念碑和墓石。他们到了后,格兰特撑起一把黑雨伞。 “这边走。”他们沿着一条狭窄的小路走着。特迪又一次核对着纸上的说明。“就是这儿了、参议员。”他说,奇怪的是这次称呼这么正式。 墓室装饰华丽,顶部还有一位死亡天使。拱形人口处有一扇四周包有铁片和嵌有德布里萨克字样的烁木大门。 “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特迪。”卡扎勒特告诉他。 “当然。”特迪把玫瑰交给他,回到轿车里去。 杰克走进门廊。那儿有一块园,上面列有安息在此的家庭成员名单,不过上将单独有一块匾,杰奎琳-德布里萨克的名字用烫金字新刻在下面。 那儿有几个放花的容器,杰克将玫瑰从包装纸里取出,亲吻了一下,将它插入容器中,然后他坐在石凳上痛哭起来,一生中还从来没有如此痛哭过。 过了一会儿——他也不清楚有多久——砾石路上传来脚步声,他抬头一看,玛丽-德布里萨克站在那儿,穿着一件柏帛丽牌战壕雨衣,头上裹着头巾。她手捧跟他一样的玫瑰,特迪-格兰特站在她身后,为她打着伞。 “原谅我,参议员,这是我干的,但我觉得她应该知道。” “没关系,特迪。”卡扎勒特此时情绪高涨,心跳加速。 特迪回到轿车里去了,父女俩单独在一起互相对视。“别生他的气,”她说“您瞧,我早就知道了。那次总统舞会过后一二年,妈妈第一次病例之后她就告诉了我。她说是时候了。” 她将玫瑰插入另一个容器中。“您看见了吗,妈妈,”她轻声说“这世上最爱您的两个人,每人给您献了一技花。”然后她转身微笑着说:“我们不是在这儿了吗,父亲。” 卡扎勒特又一次泪流满面,她双臂搂住他的脖子,紧紧地依偎着他。 后来,父女俩一起坐在石凳上,手牵着手,他说:“我必须澄清事实,你得允许我公开认女。” “不,”她说“母亲对此事态度很坚决,我也是。您是个伟大的参议员,将来当上美利坚合众国总统之后您还可以取得更辉煌的成就。不能有任何东西坏了这件大事。一个私生女是最要不得的。您的政敌将会得到一个大肆嘲笑、攻击的机会。” “操他们。” 她大笑起来:“未来的总统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我的方法最好。只有您和我知道,这是最完美的掩盖。” “还有特迪。” “啊,是的,可爱的特迪。这样一个好人和真正的朋友。我母亲告诉过我有关他的情况。您可男。对他告诉了我这件事再气恼了。 “我没有生气。” 她提高声音,喊道:“特迪,来吧。” 特迪-格兰特钻出轿车,加入他们。“我很抱歉,杰克。” “你做得对,特迪。我很感激。但她不允许我公开这件事。跟她说她错了。” “不,恐怕她是对的。要不然你可能会前功尽弃。反对派会大肆演染,把它说成十足的丑闻。这就是政治。” 杰克的心情很不平静,但理智告诉他他们是对的。该死!“好吧。”卡扎勒特转向她,仍旧握着她的手,说:“但我们必须定期见面。” 她微微一笑,对着特迪扬了扬眉头。特迪说:“很抱歉,杰克,这样的话会有传闻的。见鬼,新闻界会紧追不放。他们会以为你又给自己找了个女朋友。” 卡扎勒特的双肩垂落下来。她轻轻碰了碰他的脸。“也许会有某个奇怪的场合,某个社交宴会。您知道诸如此类的事情。” “上帝呀,这未免太痛苦了。”他哀叹道。 “您是我的父亲,我爱您,但并不因为您是那个当年在上帝遗弃了的沼泽地里救了我母亲一命的光荣年轻的战斗英雄。我敬仰的是您多年来矢志不渝地照料自己罹患绝症的妻子直到最后的高风亮节。我爱您,杰克-卡扎勒特,爱的是您这个人,而且我真的非常乐意做您的女儿。”她紧紧拥抱他,又转头向此时已热泪盈眶的特迪说:“好好照顾他,特迪。现在我要走了。”她踏人雨中,走远了。 “上帝啊,帮帮我吧,特迪.我该怎么办?”杰克-卡扎勒特语无伦次地说。 “你将要让她为你感到骄傲,参议员。你将成为我们国家历史上最好的他妈的总统。现在,我们走吧。” 他们走向豪华轿车时,卡扎勒特说:“肯尼迪说得没错。谁要相信生活中还存在公平,那他是大错特错了。” “对,参议员,生活本身就是不容易的事,但我们所能拥有的仅此而已。”特迪边说边钻进轿车“噢,顺便提一下,我刚从移动电话上得知,弗里德曼参议员决定不参加竞选。总统提名是你的了。我们起航喽。”—— 第02章 夜晚,伦敦寒风凛例,大雨滂沱。清晨时分,西风停了,但是当身披海军蓝马金托什雨衣的警官打开旺兹沃斯监狱通向操场的门时,雨比原先下得更大了。警官姓杰克逊,触目地蓄着军队特有的剪短了的唇上须,不过知道他曾是近卫步兵第一团的一员,这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推搡着德默特-赖利向前走。“快点。” 赖利只穿了一身监狱发的劳动布工装服,向外望了望。高高的砖墙围着的操场上空无一人。 “我会淋湿的。”他带着浓重的北爱尔兰口音说。 “不,你不会的。我一直对你不错。”说着杰克逊拿出一把小小的折叠伞。 “我情愿回到牢房里去。”赖利阴郁地说。 “每天一小时的活动,那是规定里自纸黑字写着的,其他的二十三小时里我们就把你关起来。我们可不能让你跟其他犯人有任何接触,对不对?你知道他们多么想把像你这样的爱尔兰共和军成员弄到手。上周在西区的爆炸死了十六人,伤了不知道多少人。 你很不受人欢迎呀,赖利,一点都不受人欢迎。现在去活动吧。” 他把赖利推进雨里,在他身后锁上了门。赖利按了一下折叠伞上的按钮,伞就打开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用廉价的塑料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然后开始走动。 奇怪,雨中漫步倒让他精神为之一振,香烟味道也格外地好。话说回来,什么都比呆在牢房里的二十三个小时孤独的生活要强。到目前为止,他已苦熬了六个月,但还有漫长的十四年半等着他。有时想到未来的那些无休无止的岁月他就觉得自己会发疯。要是他们把他送回老家关在北爱尔兰的某个监狱里,也会比在这儿强得多。在那儿至少他可以与昔日者战友们一起消磨时光,可是在旺兹沃斯 就在这时门开了,杰克逊出现了。“过来,赖利,有人要见你。” “有人要见我?”赖利大惑不解。 “是的,是你的辩护人。”赖利还是站在雨里,雨伞挡在头上。杰克逊不耐烦地加了一句:“你的辩护人,你的律师,你这个愚笨的爱尔兰蠢货。快过来。” 杰克逊没有把他带到普通的探视大厅,而是在副走廊的尽头打开了一道门。屋里有一张桌子,两端各有一把椅子,墙上开了一扇巨大的装有铁栅栏的窗户。站在窗前看外面的那个人在黑褐色西服外面套着一件浅黄褐色的柏帛丽脾战壕雨衣。白衬衫领上系着一条大学样式的条纹领带。此人黑色鬈发,脸庞开朗,和蔼可亲,佩戴一副角质镜架眼镜。看上去四十岁上下。 “啊,赖利先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你被判刑那天我就在法庭上。乔治-布朗。” 赖利冷冰冰地敷衍道:“噢,是的。” “我受聘于被告方协会着手考虑你的案子的上诉问题。审理过程中存在一些不合法的行为,比如证人的证词很可能受到了操纵。”他转向站在门口的杰克逊,说:“我想您是否介意出去一会儿,什么先生来着?” “杰克逊,先生。” “我想你去查看一下条例第三部分,就会发现在考虑上诉问题时,律师和当事人有权要求单独会面。” “请便。”杰克逊说。 门在他身后关上了。赖利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我这辈子从未见过你,而由公设辩护律师提出的上诉也早已被驳回。” 布朗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只皮质烟盒,敬了他一支姻。“十五年哪,”他边给赖利点烟边说“多么漫长啊。这儿已经够糟糕的啦,但他们不久就要把你转到怀特岛上的帕克斯特监狱。全英国最艰苦的监狱,关押着最重刑的犯人。要是去了那儿就等于盖上了棺材盖。我对这一切了如指掌。我的确是名律师,当然,我的名字自然不会是布朗。” “你在玩什么把戏,伙计?”赖利问道。 “坐下,我来告诉你。”赖利照吩咐坐下,布朗接着说“我有个提议你不可能拒绝,就像教父。” “会是什么呢?重新上诉?” “不。布朗走到窗前向外张望“你想获得自由吗?” “你是说越狱?”赖利问。 “不,我是说真正的自由。将以往的罪责一笔勾销。” 赖利惊讶不已,声音都有些沙哑了:“为此我什么都愿意干,任何事。” “当然,我想你会的。但这还不是全部好处。照我说的去做,那么你不光可以自由,还会有两万镑现金等着你。” “上帝啊,”赖利小声惊叹道“那我得去杀谁呢?” 布朗笑了。“谁也不杀,我向你保证。不过让我先来问你一个问题。你认识查尔斯-弗格森准将吗?” “不,没见过面,”赖利回答“但我听说过他。他主持一个反恐怖活动的情报部门,人称首相的私人军队,与秘密情报处或军情五处属于不同部门。我还知道一件事,近几年来它对爱尔兰共和军打击不小。” “那么肖恩-迪龙呢?” “天哪,那家伙也牵扯进去了?”赖利笑了“当然了,我跟肖恩熟悉得很。还在七十年代的时候我们在德里肩并肩浴血奋战,当时还只是毛头小孩呢。牵着英军的鼻子在下水道里好一阵周旋。不过有传闻说肖恩现在给弗格森卖命了。” “说说他的情况。” “他母亲生他时死了,他和父亲到了伦敦。肖恩有表演天才,不用化装就可以改变自己的模样。我亲眼见过的。千面人,英国情报部门就是这么称呼他的。二十年来他们从来不曾碰过他一个指头。” “他父亲有一次去贝尔法斯特时被英国士兵杀死,这我知道。”布朗说。 “没错。我记得,当时肖思只有十九岁。他回到家,参加了爱尔兰独立运动,而且义无反顾。他曾经是爱尔兰共和军临时派成员中最令人生畏的执法杀手。” “后来出什么事了?” “他从来不喜欢爆炸手段,尽管人们声称他是海湾战争期间追击炮炮击唐宁街十号事件的幕后主使。从那之后,他脱身到了欧洲,不偏不倚,谁出钱就给谁当杀手。一会儿为巴解组织干,一会儿又在贝鲁特炸掉巴勒斯坦战舰。” “弗格森又是什么时候介入的?我听过这个故事,但我想证实一下。” “呃,在他的才能中,有一项就是能驾驶任何能飞的东西。那一次他正空运给孩子的药品进人波斯尼亚时飞机被击落。好像塞族人准备毙了他,这时弗格森出现了,做了一笔秘密交易,逼着他替自己卖命。” “以毒攻毒。”布朗说。 “可以这么说。从此家乡的爱尔兰共和军临时派成员对他也大为不满。” “当然,肯定会大为光火,对不对。”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赖利说:“瞧,你到底要什么呢?” “肖恩-迪龙,就要他。”布朗笑了,又给了他一支香烟“或者这么说吧,是我所代表的人想要他。” “那么他们会是些什么人?” “这不关你的事,赖利先生,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完全照我说的去做,你将得到你的自由,而我们将得到迪龙。还有问题吗?” “一点都没有。”赖利笑了起来“我得干些什么?” “首先,你申请跟典狱长见面,向他提出面见弗格森。就说你有重要情况向他当面汇报。” “然后呢?” “弗格森肯定想要见你。最近两周里在汉普斯泰得和坎登发生一系列小型的门阶爆炸事件。众所周知,爱尔兰共和军目前至少有三个活动小组在伦敦行动。”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纸递给赖利。“你告诉弗格森,在这个地址他将会抓到一个活动小组,外加塑性炸药、引信和其他东西的贮备。” 赖利看了一眼纸上的地址,说:“霍兰德公园。”他抬起头来“这是不是一个供应符合犹太教规洁净食物的店铺?” “反正没有活动小组成员,只是些塑性炸药和定时器,足以证明你在说实话。要是那儿没人也不是你的过错。” “你指望弗格森会因为这就把我的刑期解除了吗?”赖利摇了摇头“也许他要真能抓到一个活动小组成员,才有可能。”他耸了耸肩“这行不通。” “对,他会要得更多,而你将提供给他。两年前,一个名叫‘真主部队’的阿拉伯恐怖组织炸了一架刚从曼彻斯特起飞的巨型喷气式飞机。二百多人罹难。” “所以——” “他们的首领是一个名叫哈基姆-谢里夫的男子。我知道他藏身何处。我会告诉你,然后你告诉弗格森。这混蛋是他最想逮到的,而且他肯定会让迪龙去干这事。” “那我做些什么呢?” “你主动要求一同前往,以证明你的诚意。”布朗微微一笑。 “会行得通的,赖利先生,但关键是你要一毫不差地照我吩咐的去做。所以你仔细听着。” 查尔斯-弗格森准将的办公室在国防部的三楼,可以俯瞰骑兵卫队大街。他坐在桌前,身体庞大,一头蓬乱的银灰色头发,身穿皱巴巴的浅黄褐色制服,戴一条近卫队的领带,一副不拘小节的模样。他按下内部通话系统的通话键时眉头微皱。 “准将?” “迪龙在那儿吗,总督察?” “刚到。” “我想见你们俩。有情况。” 领头进来的女人大约三十岁,身穿浅黄褐色阿莫尼牌套装。她蓄着极短的红发,戴着黑色的角质镜架眼镜。她不算漂亮,走在街上回头率不高。她可能是出色的秘书或公司经理,但这位偏偏是总督察、探长汉纳-伯思斯坦。她出身于正统的犹太家庭,曾获剑桥大学心理学硕士学位,父亲是外科教授,祖父是拉比,当初两人对她选择当警察都大为震惊。出类拔萃的她得到快速提升,并被选拔到政治保安处,弗格森正是从那儿将她暂调到自己手下当助手。尽管她貌不惊人,说起话来满口英国上流社会人士字正腔圆的腔调,但是光他知道的她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就杀过三次人,她自己也挨过一次枪子儿。 她身后的男子就是肖恩-迪龙,个头矮小,不足五英尺五英寸,浅黄色的头发几近白色。他穿着灯心绒中仔裤和陈旧的黑皮飞行夹克,脖子上围了条白围巾。他的眼睛说不出是什么颜色,但却清澈明亮。他模样英俊,很不安分,具有一种动物般的活力。他嘴巴的左角上翘着,永远保持一个玩世不恭的微笑。 “上帝给我留下什么好差事啦,准将?”他带着浓重的北爱尔兰口音兴冲冲地说。 弗格森放下手中的笔,摘下阅读眼镜,说:“德默特-赖利。他让你回忆起什么,迪龙,是不是?” 迪龙掏出一只旧的银质烟盒,选了一支,用芝炮牌打火机点燃。“可以这么说。七十年代时我俩稚气未脱就参加爱尔兰共和军临时派的德里旅一起战斗。” “射杀英军士兵。”汉纳-伯恩斯坦插嘴说。 “呃,他们本来就不应该参军。”他笑嘻嘻地回敬她。然后他转头对弗格森说:“去年就在伦敦他被苏格兰场的反恐怖小组抓获。据悉是爱尔兰共和军活动小组的成员。” “我记起来了,当时他们在他的佐处找到了塑性炸药和各种各样的武器。” “没错,”迪龙说“但是他们在伦敦中央刑事法院审讯他时,他只字不吐。他们判了他十五年徒刑。” “除掉此害,大快人心。”汉纳说。 “呃,这么说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迪龙对她说“对你而言他是个恐怖分子,但德默特却认为自己是个为正义事业而战斗的勇敢斗士。” “他再也不是了,”弗格森说“我刚接到旺兹沃斯监狱典狱长的电话,他说赖利想做笔交易。” “真的吗?”迪龙止住笑容,眉头徽皱“他为什么想这么做?” “你可曾在旺兹沃斯监狱里呆过,迪龙?假如你果过,你就知道为什么了。那是个人间地狱呀。赖利已经在里面尝过六个月的铁窗滋味,还有十四年半呢。所以让我们瞧瞧他会说些什么。” “你要我去吗?”迪龙问。 “当然了。不管怎么说,你熟知那该死的家伙。你也去,总督察。我想要你也加入。”他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戴姆勒-奔驰车正等着呢,出发吧。”说完,他领头出去。 他们在旺兹沃斯监狱的访问室里等着,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杰克逊将赖利推进房间,然后关上门。 赖利说:“肖恩,是你吗?” “没错,德默特。”迪龙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然后递给他。 赖利刚嘴一笑,说:“在德里的岁月里你也常这么做。你还记得当年我们是怎么牵着英军的鼻子转的吗?” “当年确实如此,老伙计,不过时过境迁了。” “是啊,你的确变了,”赖利说“彻头彻尾地变了。” “好了,”弗格森打断了他们“老朋友间的叙旧该完了。现在让我们谈谈正事。你想要什么,赖利?” “出去,准将。”赖利在桌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六个月已经足够了。我呆不下去了,倒不如去死。” “就像所有被你杀死的人一样。”汉纳说。 “你是谁?” “总督察,政治保安处的,”迪龙告诉他“所以说话小心点。” “我是在打一场战争,女人。”赖利又开始说起来,弗格森打断了他。 “现在你是不是厌烦了那个光荣的事业啦?”弗格森讽刺说“那么你要告诉我什么?” 赖利看上去犹豫不决的样子。迪龙规劝说:“这老家伙跟钉子一样强硬,但是又很老派,是个有荣誉感的人。告诉他吧。” “好吧,”赖利举起一只手“你们总以为只有三个活动小组在伦敦行动。其实还有第四个,建制不同其他三个。据点是霍兰德公园的一栋漂亮的房子,三男一女,在市里都有像样的工作。还有一点——他们都是精选出来的,因为他们或是生在英国或是在这儿长大。有利于长期潜伏。” “他们的姓名?”弗格森问道。 “这对你毫无用处。他们中没有一个人在警察局有任何记录,不过可以告诉你。” 他报了四个人的名字,汉纳-伯恩斯坦在她的记事本上记了下来。迪龙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切。弗格森又问:“地址呢?” “宫殿广场的公园别墅。在一个漂亮花园里的一栋陈旧的维多利亚时期的建筑。” “那么你跟他们交往吗?”迪龙问。 “没有,但是我的一个朋友,埃德-默菲,是他们的供应人。有一天晚上他向我泄露了秘密。你也晓得喝了点酒之后是怎么回事。总而言之,他向我吐露了一切有关他们的事情。” “那么默菲现在何处?” “去年被轮换调防回爱尔兰。” 迪龙转向弗格森耸了耸肩说:“要是我,早就走了,尤其是德默特被捕之后。” “这是为什么?”汉纳不解地问“没有什么联系呀。” “总是有的。”迪龙说。 “别吵了,”弗格森发话了“值得一试。” 他敲了一下门,等门开了,杰克逊出现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说:“把这封信交给典狱长让他会签。这是授权令,将把这个人交给我来监护。办完之后,带他回牢房收拾东西。我们在院子里的戴姆勒-奔驰车里等着他。” “遵命,准将。”杰克逊跺着穿着皮靴的双脚,好像又回到了阅兵场上。当他们鱼贯而出的时候,他站到了一边。 有几个人正在大门外的雨中等候着获释犯人。他们当中就有自称乔治-布朗的律师,他站在一辆伦敦的黑色出租车边上,头上打着雨伞。司机看上去跟普通的伦敦出租车司机并无二致,只是不是一般的人种,黑色的鬈发上已有点点斑白,鼻梁什么地方被打碎过。 “你说会成功吗?”他问。 正说着,大门开了,几个人走了出来,戴姆勒-奔驰车跟在后面。 “现在我想是的,”布朗说。 当戴姆勒-奔驰车经过时,坐在迪龙身边、弗格森和汉纲对面的赖利瞥了一眼车外,一下子认出了布朗。他转过头去。 布朗向路对面的一辆福特牌厢式小客车挥了挥手,指了指戴姆勒-奔驰车,小客车便驶离路沿,跟了上去。 布朗进了出租车。“现在干什么?”司机问。 “他们会跟着的。弗格森总得将他关在什么地方吧。” “某个安全房?” “可能吧,但是最安全不过的是让他呆在马厩小巷迪龙的住处,很方便,因为弗格森的公寓就在卡文迪什广场的街角。这就是为什么我做如此安排的原因。我们等着瞧,看我估计得对不对。同时,我们等在这儿。我选了探视日是因为我只不过是二三百人中的一个,接待处的人谁都不会记得我。但是那个把我带到赖利那儿去的监狱警官会记得我。杰克逊是他的姓。”他瞥了一眼手表,说:“换班应该刚刚结束,我们等等,看他会不会出来。” 二十分钟后,杰克逊出来了。他急匆匆地沿着街道赶往最近的地铁站。他是个狂热的斯诺克台球选手,晚上还要参加英格兰斯诺克协会的联赛,所以想赶回家冲个澡换一下衣服。 地铁跟往常一样拥挤,他进去时,黑色出租车停在了路边,布朗钻出车跟上了他。杰克逊下了自动扶梯,沿着地道往前赶。布朗在后面紧跟,一直隔着几个人在他们之间。站台上拥挤不堪,杰克逊挤到了边上等着。远处传来列车的声音,布朗随着人群悄悄接近杰克逊。列车出现时一股气流迎面扑来,接着是一声汽笛。这时杰克逊觉得背后有一只手把他往前推,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见他头朝前扎到了铁轨中间,列车呼啸而过。 黑色出租车的司机焦虑不安地等待着。他已经拒载了好几次,额头冒着汗,这时布朗在地铁出口出现了,沿着人行道急步走来,进了后座。 “解决了?”司机一边开动引擎一边问。 “死定了。”布朗告诉他。他们驶离这个是非之地。 弗格森对赖利说:“你跟迪龙一起住在他的住处。离我的公寓步行只需五分钟。” “很方便。”赖利说。 “理智点,你的对手不弱。别犯傻,企图逃跑。” “我干吗要跑呢?”赖利说“我想一身清白地从这儿离开,准将。我不想下半辈子整天提心吊胆,东躲西藏。” “好伙计。” 此刻,戴姆勒-奔驰车拐人了马厩小巷,顺利让过了停在人行道上的一辆灰色英国电信公司的面包车和一个小障碍物后面竖着的下水道检修口盖子。一位头戴硬舌帽、身穿背上印有英国电信公司标识的显眼的黄色防水油布夹克的电话技师正在检修口里忙碌着。 弗格森说:“好了,你们俩下去。总督察和我还有活干。”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迪龙问。 “今晚什么时候。宜早不宜迟。” 戴姆勒-奔驰车开走了。迪龙开了小屋的锁,带头进去。房子很小,具有浓郁的维多利亚风格,一条红蓝相间的土耳其长条地毯铺在大厅里。起居室的门开着,打过蜡的木块地板,黑皮三人沙发,到处散落着东方的小挂毯。壁炉上方悬挂着一幅油画,是维多利亚时期的泰晤士河夜景画。 “天啊,”赖利惊叹道“这是阿特金森。格里姆肖的画,值很大一笔钱呢,肖恩。” “你怎么会知道的?”迪龙问。 “噢,有一次我去拜访利亚姆-德夫林在都柏林郊区基尔里的小屋子,他的墙上至少有六幅格里姆肖的画。” “现在只有五幅了,”迪龙说着往餐具柜里的两只玻璃杯倒了布什米尔斯威士忌“他把那一幅给了我。” “这么说来那老家伙还活着。” “当然了。八十五岁了,还声称只有七十岁。” “爱尔兰共和军活着的传说。” “最好不过了,”迪龙说“我最辉煌的日子便是他最惨淡的时日,这是最好的结局。为利亚姆干杯。”他举起酒杯。 在小巷的街角处,在检修口里干活的人爬了上来,打开了面包车的门,钻了进去。另外一个英国电信公司技师打扮的人坐在一张小凳上调节着一只定向麦克风,一只录音机在旁边转着。 他转过头来笑着说:“好极了,他们说的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楚。” 当晚九点,霍兰德公园的宫殿广场被警察包围。在公园别墅的外面,弗格森、迪龙和赖利坐在戴姆勒-奔驰车里,看着反恐怖小队的武装警察用铁锄头砸烂前门冲了进去。 “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弗格森说。 迪龙拿起车里的雨伞,钻出车来,点燃一支烟,站在倾盆而下的大雨里。汉纳-伯恩斯坦从前门里出来,向他们走来。她身穿黑色紧身连衫裤,外套镜装防弹马夹,左胯边上悬挂着史密斯-韦森手枪。 弗格森开了车门。“有收获吗?” “许多塑性炸药和定时器。看来我们确实是将某个爆炸阴谋掐死在萌芽状态了。” “可是没有活动小组成员吗?” “恐怕没有,准将。” “我说了嘛,”迪龙说“可能早就走了。” “该死!”弗格森向他说“我想要他们,迪龙。” 赖利说话了:“呢,我可是履行了我的诺言。这可不是我的错。” “不错,但这还不够。”弗格森告诉他。 赖利装得很像。他声音略带焦虑地试探说:“瞧,你不会把我送回去,再回到旺兹沃斯去吧?” “我实在别无选择。” 赖利装出绝望的神情。“不,别送我回去。我什么都愿意干。我还可以告诉你很多事情,而且不光只跟爱尔兰共和军有关。” “比如说?” “两年前,从曼彻斯特起飞的巨型喷气飞机在爱尔兰海上空爆炸。二百二十人死亡。阿拉伯原教旨主义者,‘真主部队’是幕后主使,你也知道谁是负责人。” 弗格森的脸顿时煞白。“哈基姆-谢里夫。” “我可以帮你抓到他。” “你是说你知道那个混蛋的下落?” “去年我跟他有过交往。他也为爱尔兰共和军提供军火。” 弗格森做了个手势。“别说了,”他往上看着汉纳说“进来,总督察。我们去迪龙的小屋继续追究这件事。” 迪龙厨房里的水壶是老式的那一种,水开了就会发出哨音。 弗格森正在通过电话跟办公室联系,赖利坐在壁炉边上的沙发上,汉纳-伯恩斯坦坐在窗边。 水壶发出哨音后,她站了起来。迪龙对她说:“你别插手,礼节上说不过去。我去泡茶。” “傻瓜,迪龙。”她冲他说。 他泡了一大壶水,放到托盘上,连同牛奶、糖和四只茶杯一起端了进来。“巴里的茶,德默特,”他特意说出爱尔兰最受人喜爱的茶叶牌子“你会感觉像在家里一样。” 汉纳倒了茶,这时弗格森放下手里的话筒。他接过汉纳递过来的茶,说:“好了,我们重新开始。” 赖利说开了:“去年我在伦敦被捕之前,我被都柏林的总参谋部吸纳为情报员。我的任务是飞到巴黎,去一家银行取出存在那儿保险箱里的一只公文包。我所知道的就是里面有大量美金。我从来不知道有多少。但我知道这是一笔给爱尔兰运送军火的定金。” “然后呢?” “我严格按照批示去办。先飞到西西里首府巴勒莫,在那儿租车横穿岛屿来到南岸一个叫萨利那斯的渔港,实在是个小地方。他们让我按某个号码打了个电话,只说:‘爱尔兰人来了’就行了。” “继续说。”弗格森催促道。 “然后我就在码头区一家叫‘英国咖啡馆’的酒吧里等着。” 故事编得太精彩了,连赖利本人都几乎信以为真。这时迪龙说:“然后他们来了?” “两个人开了辆巡洋舰吉普车来了。是阿拉伯人。他们带着我乘船来到离萨利那斯六七英里的一座别墅。周围什么都没有。有一道防波堤,还有摩托艇什么的。” “还有哈基姆-谢里夫?” “噢,当然啦。很好客。他检查了一下现金,交给我一封给都柏林总参谋部的封了口的信,然后安排我过夜。” “总共有多少人?”迪龙问。 “那两个接我的人显然是他的助手,隔壁小木屋里住着一对阿拉伯夫妇。女的做饭,男的干些杂务。看上去好像是他不在的时候他们看管房子。”他喝了口菜。“噢,还有一个阿拉伯年轻女子跟他们住在一起,我猜她在那儿是为了让哈基姆有时寻寻开心。无论如何,看上去是这么回事。” “还有什么值得感兴趣的吗?”弗格森问。 “呃,他不是通常的穆斯林。能喝很多苏格兰威士忌。” “于是他吐露了什么秘密?”迪龙问。 “也就那么一点点。喋喋不休地吹嘘他干的勾当以及他是如何愚弄许多国家的情报机构的。对了,他还告诉过我这幢别墅他租了六年,说这是他呆过的最安全的地方,因为当地所有的西西里人都或多或少手脚不干净,所以各人只管各人的事。” “那么他还在那儿吗?”汉纳问道。 赖利显得很不情愿地说:“我看不出为什么不,但我不能保证。 一阵沉默。弗格森打破了沉默:“上帝啊,我多想逮住他呀。” “呃,假如他的确在那儿——依我看他很可能在那儿,”赖利接着说“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我是说,尽管那是另一个国度,但你们总是在别的国家里把人干掉,别跟我说你们没这么干过。” “这倒是个主意。”弗格森点头称是。 “瞧,派迪龙去,”赖利说“你想派谁就派谁去,我会跟他们一起去,寸步不离左右。” “然后瞅准机会开溜,德默特老伙计。”迪龙说。 “老天啊,肖恩,要我跟你说多少次呢?我想清清白白地出去。我不愿意我的下半辈子总是东躲西藏的。”他转向弗格森说:“准将,你说呢?” 弗格森做出了决策。“迪龙,带他去吃顿饭什么的。两小时之后我打电话给你。”他转向汉纳说:“好了,总督察,我们还有事做。”他走出屋子,汉纳朝迪龙扬了扬眉,跟着出去了。 迪龙走到餐具柜边上,打开一只抽屉,取出一把装着消音器的沃尔特手枪,插在大衣下面他的灯心绒牛仔裤的腰带上。 “就像那些糟糕的电影里说的那样,德默特,你敢不老实我就杀了你。” “不,你不会的,肖恩,因为我不会不老实的。” “那就好。那么我们就去广场对面的‘国王之头’餐馆。饭菜不错。他们做一种肉馅土豆泥饼,跟你妈过去经常做的差不多,在旺兹沃斯监狱粗荣淡饭吃了六个月之后我敢说你肯定会觉得不错。” 赖利迫不及待的样子:“快带我去。” 他们回到小屋还不到五分钟,电话就响了。迪龙拿起电话。 “是弗格森,”传来准将的声音“下面就这么办。” 迪龙认真地听着,然后点了点头,说:“好。我们早上九点钟等你来。” 他放下电话,点了支烟。赖利问:“开始行动了?” 迪龙点了点头。“弗格森跟塞浦路斯的英国军事基地所在地阿克罗蒂里的海军陆战队突击队登陆别动队取得了联系,卡特上尉和四名士兵领受了任务。他们将装扮成渔民开船到西西里。天气不错的话,他们应该可以在明天傍晚抵达萨利那斯。” “你和我呢?” “弗格森会在明晨九点接我们和汉纳-伯思斯坦一起去法雷机场。那是皇家空军的试验场。你,我,加上伯思斯坦,坐部里的李尔喷气飞机去西西里。然后开车去萨利那斯。到了后,卡特会跟我们联系。李尔飞机接着飞往马尔他。” “为什么去马尔他?” “因为卡特和他的手下抓住哈基姆之后我们就去那儿。顺便说一句,我和你跟他们一起去抓人。” “就像当年一样。” “短暂的海上航行。在旺兹沃斯呆了这么长时间之后这对你大有好处。” 赖利点头称是。“你有没有预料到,带着哈基姆在马尔他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一点都不会。他们是自己人。我是说,那里不是波斯尼亚。给他打上一针,让他安静,再说了,李尔飞机上还有皇家空军的圆形标志。哈基姆醒来时人已在伦敦了。” 在英国电信公司的面包车里,戴着定向麦克风的人朝同伙点点头,然后关掉了录音机。 “什么都录下了。你把检修口盖好,收拾好东西,我打个电话。” 一会儿以后,他在跟那个叫布朗的人通话。“好的,一会儿见。” 他挂上电话,走出面包车,转到司机座位上。过了一会儿,他的同伙也进来了。 “好极了,”开车的那个说“不能再好了。我们的人已经在萨利那斯等着他们了,赖利和迪龙明天晚上到那里。” “发生什么事了?” 司机将车缓缓驶入广场,然后告诉了他。说完后,他的同伙说:“登陆别动队啊,厉害得很哪。” “会对付他们的。都计划好了,跟犹大设想的一模一样。他是个天才,那个人真是个天才。” 他将车驶离广场,汇入车流中开走了—— 第03章 他们将要使用的李尔喷气式飞机正停在一个机库前的停机坪上。它带有皇家空军的标志,看上去很正规。站在机库门口等候的两名飞行员穿着标有军衔的皇家空军飞行服。 戴姆勒-奔驰轿车停下以后,弗格森说:“一切都不错,很有官方派头。这样一来在马尔他办起事来可以方便些。”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皮盒子交给汉纳-伯恩斯坦。“里面是一副皮下注射器,已经装好了注射液。只要在我们的朋友哈基姆的胳膊上打一针,尽管他还站得住身子,他将神志不清,连时间都记不得。这是我让弗杰里做的假护照。阿卜杜拉-克里姆,英国公民。”他又从内衣口袋里掏出另一份护照交给赖利,说:“这是你的,爱尔兰护照。我想这跟你的口音相称。名叫托马斯-奥马利。” “瞧,真是奇怪之至,”赖利告诉他说“我有一个表姐名字就叫布丽吉特-奥马利。” “我对你的亲戚毫无兴趣,”弗格森对他说“快上飞机,好好干,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他们都下了车,向李尔飞机走去。机长莱西上尉是个老手,配属弗格森的部门已经两年。他介绍了他的同僚,一名叫帕里的上尉。 弗格森问:“那么,上尉,去西西里要多久?” “今天一路逆风,准将。不用五小时。” “好好干,”弗格森转向大家“好了,出发吧,祝你们好运。” 他们一个接一个走上舷梯,舱门关上了。飞机引擎发动时弗格森后退了几步。李尔飞机滑行到机场的远端,然后沿着跑道轰然腾空而起。 “看你的了,迪龙。”弗格森轻声说完,就转身向戴姆勒-奔驰车走去。 这一切如在梦中,赖利想,此刻,他完全可能在旺兹沃斯监狱的牢房里醒来,而不是坐在安静优雅的李尔飞机那舒适的皮革座椅上。一切正按布朗所许诺的进行着。 他观察着汉纳-伯恩斯坦。她现在摘掉了眼镜,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些文件开始看起来。真是个怪人,不过光从他听说的事情来判断,她已经是个了不得的警察了。不正是她射杀了与同伙迈克尔-埃亨一起图谋行刺正在访问伦敦的美国总统的那个清教徒母夜叉诺拉-贝尔吗? 迪龙从飞行员座舱回来,坐进对面的椅子里。他打开酒柜,说:“你想喝点什么吗,德默特?恐怕是苏格兰威士忌,而不是爱尔兰的。” “那也凑合。” 迪龙找到半瓶贝尔威士忌,倒人几个杯子。他递给赖利一杯,并让他抽烟。 “香烟,威士忌,和疯狂野性的女人,这不正是歌里唱的吗?只是总督察不这样想。她总觉得我这是在慢性自杀。” 她从文件里抬头看了他一眼。“就是的,迪龙,但你走你的路,见你的鬼去吧。” 她又接着工作,迪龙便向赖利说:“那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不过她深爱着我。告诉我,你真有一个表姐姓奥马利吗?” “是啊,没错。”赖利说“我没跟你提到过她吗?我五岁时母亲死了。那是在德里,我有一个当时十岁的姐姐,叫凯瑟琳。我父亲照顾不过来,就请来我母亲的侄女布丽吉特帮忙。她来自黑水河和诺克米尔顿山脉之间的一个名叫杜勒莫的村子。我敢向你保证,那地方保持着古老的爱尔兰风光。” “是她带大了你?” “一直带到我十八岁。” “从未结婚?” “她不能生孩子,所以她觉得没必要。” “后来她怎么了?” “她父亲是个鳏夫。她哥哥早年参加英军在中东什么地方战死了,所以她父亲死后,她就继承了杜勒莫村外的一个农场。” “于是她回去了?” “她不止一次在我逃亡的时候收留我,肖恩,尽管她不赞同爱尔兰共和军的做法。每星期她都要做三次弥撒,那就是布丽吉特。那只是个小农场,四十头牛,几头猪、山羊,山坡上还有一小群绵羊。 “那么你在那里躲藏的时候喜欢上那儿的生活啦?” “喜欢!”赖利的脸都有点白了“她一直说要把农场留给我。只有村子里的几个者头儿在帮她张罗农场的活儿,所以有许多事情好做。当我到那儿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战场上的恶臭。我带着她的德国牧羊犬卡尔一起上山看护雨中的羊群,那狗还冲着我的脚后跟猛地咬来。你明白吗,肖恩?我竟然喜爱上了这种生活的每分每秒。那不是很奇怪的事吗?” “其实并不奇怪。根,德默特,这是我们大家都需要的,而你的根就在她那儿。” “那你呢,肖恩,你的根在哪里?” “可能哪儿都没有,根本就没地方可寻。倒是有几个散居在各处的堂表兄弟,多年不见了,可能他们还对我怕得要命。”他笑了笑。说:“听我的,老伙计,一旦解脱了,回到爱尔兰杜勒莫村外的这个农场里去。从旺兹沃斯监狱的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到目前的境况,你的经历真是个奇迹。” “我知道,”赖利说“就像是入葬第三天墓石又被从墓穴口挪开了。” “对极了。”迪龙打了个哈欠“现在我要打个磕睡。一小时之内推我一把。”然后他闭上了眼。 赖利看了他一会儿。肖恩是个不错的家伙,当年在德里抗击英军的时候他绝对是个忠诚的战友。记得有一次赖利左腿挨了一枪子儿,迪龙拒绝遗弃他,硬把他从城市的下水道拖到安全地带。 他瞥了一眼正睡着的迪龙。抱歉,肖恩,他想过说出真相来着,但是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他实在不能面对回到旺兹沃斯监狱再忍受十四年半地狱般生活的命运。于是他闭上双眼试着让自己睡一会儿。 大约下午二点,他们飞到海上,巴勒莫就在舷窗一边。他们最后在赖西角降落。莱西遵照指挥塔的指令,将飞机滑行到机场的远端,那里停放着一些私人飞机。有一个头戴布帽、身穿旧飞行夹 克的矮个子站在车库前,有一辆宝马车停在一边。 “他会是谁呢?”赖利问。 “别以貌取人,赖利先生,”汉纳说“那是意大利情报部门的保罗-贾吉尼上校。他抓获的黑手党教父们比谁知道的都多,而且他是我们的一个老朋友。” 帕里将机舱门打开,莱西随后跟着出来,其余人也鱼贯而出。 贾吉尼迎上前来。“总督察,非常高兴再次见到你,还有你,迪龙。竟然还活着,还四处转悠?太不可思议了!” 迪龙握了他的手。“这位是汤姆-奥马利,我的同事。” 贾吉尼将赖利上下打量了一番,大笑起来。“你说是同事?哈,瞧,世上的人真是无奇不有啊。” “别老是摆出一副警察的架势,保罗。”汉纳向他说。 “愿为你效劳,总督察。我一直认为美貌加上智慧要比单纯的美貌更令人激动。愿为我的老朋友查尔斯-弗格森效劳。我不清楚你们为什么来这儿,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是尽力不让报界知道此事。”他转向莱西问道:“上尉,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我需要加油,然后是下一站马尔他。” “好。让我先送走这些朋友。”他转身领着大家向宝马车走去。宝马车司机下了车,是个黑发矮个子,身穿格子衬衫和中仔裤。 “上校!” 贾吉尼将一只手放在司机头上,说:“路易吉,我将你提升为中士是因为我觉得你还算聪明。这位女士是总督察,所以对她要恭敬些。迪龙先生和奥马利先生是她的同事。你开车穿过岛屿将他们送到萨利那斯,然后回来。” “是,上校。” “假如你将事情摘砸了,哪怕是一点点,我会要你的命。” 路易吉笑了,扶着后车门。车里有两排双入座。“总督察,您请。” 汉纳吻过贾吉尼的脸颊,钻进车坐在后座上。迪龙和赖利坐在另一排座上。贾吉尼微笑着,透过开着的车窗向他们道别:“祝你们顺利,我的朋友们。” 他后退一步,路易吉开车而去。 这天正好是某个圣徒节,巴勒莫大街上的交通被各种各样的宗教游行所阻塞,所以车行进在这里简直像是爬行。一些头戴兜帽身穿长施的男子抬着一副巨大的棺材架,上面站着一个装饰华丽的圣女雕像。 “看那个,”赖利说“是个宗教仪式。” “是啊,”汉纳-伯恩斯坦说“但不是普通的圣女。你没注意她的心脏部位插着一把刀?” “这就是西西里,”迪龙说“这儿死亡就像是一种膜拜。德默特,我想你表姐布丽吉特一点都不会喜欢这个的。” “她肯定不喜欢,”赖利加重语气说道。但他还是饶有兴致地从开着的窗子向外观赏。 他们驶出巴勒莫城,进入岛屿的中心地带,随后是一条旅游者开车前往南部海边城市阿格里坚陀通常必经之路。这里的风景蔚为壮观。 一路上他们见过不少骑在驴背上的农夫,驮篮里装着赶集的蔬菜,老人们头戴花呢帽,身穿打着补丁的衣服,通常肩上背着“鲁帕拉”那是西西里人钟爱的短筒猎枪。 还有穿着黑衣服的妇女,有的在田里于活,有的在路边走成一列,头上顶着篮子,好像太阳怎么都伤不着她们。他们穿过一个个村庄,那里的建筑都有几个世纪之久,街道中间是阳沟,在太阳底下散发出一股浓重的尿味。 “基督,玛丽,约瑟夫,还是让我每天享受爱尔兰的生活吧。这个地方真穷呀。”赖利感叹道。 “还很有中世纪的味道。”汉纳-伯恩斯坦发表她的高见。 路易吉第一次开口说话了,还是标准的英语:“这是些贫困缠身的穷人,多年来大地主和黑手党将他们的血汗都榨干了。在西西里现在只有土地了。檄揽园,葡萄园,这些天来还有些观光客。” “这么多年来这里的土地里都浸透了鲜血,”迪龙说“大家将它瓜分殆尽,从阿拉伯人到日尔曼人。你知道英国的理查一世曾经还是这儿的国王吗?”他问汉纳。 她满脸惊讶的表情。“不,我不知道。你每天还真学了点新东西啊。” “可不是吗!”迪龙说完,点了支烟。 与此同时,在科学岛上,玛丽-德布里萨克正沿着一条悬崖小径往下走,她在这个岛的东北海岸租了一个小木屋。 她身材苗条,时年二十七岁,但看上去更年轻。她穿着t恤衫和卡其短裤,一顶草帽遮盖着一张娴静智慧、颧骨较高的脸。她的金发柬成一个马尾辫。她一只手拎了只冰盒,胳膊下面夹着画架,另一只手里是她的颜料盒。 马蹄状的海滩令人赏心悦目,放眼望去一边是阿尔巴尼亚,另一边是希腊。她取出前一天放在岩石后面的一把折叠椅和大伞,她将它们调整好位置,直到满意为止,然后支起画架开始画起来。 比起油画来,她更喜欢水彩画。她迅速用炭笔画了幅眼前风景的素描,正好一只渔船经过,她把它也画上了,然后将草图抹淡,开始着彩。 至今她仍旧为亲爱的母亲的去世伤心不已。这个小木屋成了膜护所,至少在她心目中是这样。这里没有用人,只有一个农妇每周三次用驴子给她驮来新鲜面包和牛奶,还有柴禾。这段时间正好可以用来思考人生的意义和目的,当然,还要画画。 她打开冰盒。其中有一瓶夏布利自葡萄酒,冰凉冰凉。她拧开瓶塞,倒了一杯。 “真奇怪,”她小声自言自语“好像每个人都因我而死。先是莫里斯战死在那场愚蠢的海湾战争中,然后是上将,现在又轮到妈妈。我真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只听见有个声音在说:“好极了,我尤其欣赏那一片蓝色,以及你将它浸渗到海岸线的方式。” 她抬眼一看,发现他就站在那儿。可能跟自己年龄相仿,金发,大脸盘晒得黝黑。他穿着牛仔裤和一条旧双排扣厚呢短夹克。他的英语略带口音,但她也听不出是哪儿的。 她说:“我不想显得太不客气,但这是私人海滩。” “是的,我很清楚,正如我清楚地知道您是德布里萨克伯爵夫人一样。” 这一来,她当然知道来者不善,肯定有所企图。“你是谁?” “名字算什么,”他笑了笑“就叫我戴维-布劳恩吧。”他从冰盒里拿起夏布利白葡萄酒,看了看牌子。“真不错。”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口,说:“不赖,一点都不赖。” “我很高兴你喜欢这酒。”很奇怪,她一点都不害怕。这既不是偶然相遇,也没有强奸的危险。 他吹了声口哨,然后叫了声,这次不是用英语,便有一青年走下小径加入他们。她一下子听出他刚才喊的话。 “希伯莱语,”她说“你刚才说的是希伯莱语。我去过以色列,能辨认出这种语言。” “很好,”他喝完了酒“听着,”他用英语说“把这位女士的东西收拾一下,跟我们到上面的小屋去。” “这是怎么回事?”她平静地问。 “别急,伯爵夫人,”他用手做了个手势“您先请。” 一辆福特牌旅行车停在小木屋外面。那个青年将她的绘画用具放进车后面,她看见里面已经塞满了她的箱子。 “顺便介绍一下,这是摩西,”戴维-布劳思告诉她“你一离开他就开始收拾行李。他们说小橱已经空空如也。我知道你在这里一直是坐出租车的,所以那个老农妇骑着驴子来的时候会以为你已经离开了。” “去哪儿?” 他打开车后座门。“您的车已经准备就绪,然后是一段有意思的飞行。还有比这更好的吗?”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照他说的做了。他钻进车坐在她身边。车开动后,她问:“那么最后目的地呢?” “啊,您问得太多了吧。您就好好享受这次旅行吧。看,那儿风景多美。” 她不由自主转过头去,只觉得裸露的右臂上一阵刺痛,回头看到他手中的塑料医用皮下注射器。 “该死的!”她说“你注射什么了?” “这有关系吗?”他将注射器扔出窗外。“现在您会入睡——长长地睡个好觉。事实上您醒来时感觉要好得多。” 她想回答,但她感觉眼皮很沉,突然他消失了,她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在西西里,宝马车已经实实在在进入山区,卡玛拉塔山在一边直插六千英尺高空。 “看起来真像是崎岖的山区。”赖利说。 路易吉点头说:“萨尔瓦多里-吉利亚诺在那儿苦心经营自己的老巢多年,军队和警察都拿他无可奈何。一个了不起的人,一个真正的西西里人。” “他是说,一个了不起的强盗,”汉纳对赖利说“他不时地替哪个贫穷老妇人垫付租金,喜欢把自己当做罗宾汉。” “天啊,你未免太苛求了,女人,”迪龙说“吉利亚诺并不像你说的那么坏。” “正是你所推崇的那号人。” “我知道,我也正是那号坏蛋。”这时,他们开进一个村子,他说“停一下车,路易吉。我想方便一下,我想大家都有此意吧。” “当然可以,先生。” 他们在一家路边小店门口停下,小店搭的凉篷下面摆了些粗糙的桌椅。店主是个老头儿,灰白头发,围着脏兮兮的围兜。他招呼着大家。路易吉向他小声说了什么,然后对汉纳-伯恩斯坦说:“厕所在后面,总督察。” “你先去吧,”迪龙笑嘻嘻地对她说“我们一会儿再去。” 她跟在路易吉身后,路易吉到酒吧部去要几杯饮料。那儿很暗,而且厕所的臭味扑鼻而来。迪龙和赖利点着了烟想冲淡一下臭味。这里唯一有点现代生活气息的是一台煮浓咖啡器。 路易吉转过头来询问:“咖啡,行吗?” “行。”迪龙说。 汉纳从阴影里出来,做着鬼脸,说:“我呆不下去了,先生们。我在外面等。” 迪龙和赖利找到后屋,真是脏得不堪人目。迪龙先进去,出来时直发抖。“动作快点,德默特。在那儿人都会被熏死。” 路易吉还在买咖啡,迪龙走到珠串门帘人口处,停下来又点了一支烟。从汉纳呆着的地方传来一声怒吼声。他跨步出门,扔掉手中的烟。 她坐在一张桌子边上,这时有两个男人跟她在一起。两人看上去都像是贫贱的农民,穿着打补丁的破夹克,裹着破旧的皮绑腿,戴着布帽子。其中一个坐在桌子上,肩上挂着一支猎枪,狞笑着,另一个用手掐着汉纳的颈背。 “我说了,松开手!”她此刻真的恼了,用意大利语说。 那人大笑起来,将他的手滑下她的背。迪龙猛击他的腰部,抓起他的衣领,将他头朝前一推,他被一把椅子绊倒在地。同时,迪龙转身用手掌根向坐在桌边上的那个人击去,将他的帽子打飞,倒在地上。 德默特大喊一声:“肖恩,我来了!”就从珠串门帘里跑了出来。 先倒地的那个人爬起来时右手拿着一把刀,只见德默特上前抓住那人的手腕,一拧,那人就不得不扔下刀子。另一个将短筒猎枪从肩上取下来,血流满面地站在那儿想扳枪矾,说时迟那时快,迪龙将枪口撞向一边,朝他腹部狠命击去一拳,那人扔掉了枪。 路易吉也来了,他朝天鸣枪示警。忽然之间他像变了个人,只见他一手持枪,一手拿着警士证。 “警察,”他大声说“留下短筒猎枪,给我滚蛋。” 那两人蹒跚而去。老头儿走了出来,很奇怪,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他将托盘上的四杯浓咖啡放到桌子中间。 “很抱歉,弄得乱糟糟的,老人家。”迪龙用标准的意大利语说。 “那两个一个是我的侄子,另一个是他的狐朋狗友。”老者耸了耸肩“坏孩子。”他拣起短筒猎枪“我会把枪还给他,咖啡免费。很抱歉这位女士被骚扰了。真让我感到羞耻。” 他走进屋于,迪龙拿起一杯咖啡,解释说:“他感到很羞耻。那两人是他的侄子和朋友” “我听得懂他的话,”汉纳告诉他“我的意大利语不比你的迪龙转向赖利说:“德默特,谢谢你。” “没什么,”赖利说“就跟从前一样。” “您身手真敏捷呀,先生。”路易吉叹服地说。 “噢,他一贯如此,”汉纳一边喝咖啡一边说“拳打脚踢,无所不能,这就是我们的迪龙,你还应该看看他的枪法。” 迪龙笑容可掬地说:“你可真会揍人呀,我可爱的姑娘。快喝了,让我们走吧。” 他们越接近南部海岸,风景就变得越柔和。 “二战期间,美军取道这里穿越卡玛拉塔山到巴勒莫。当时,意大利军队在得到黑手党要帮助美国人打德国人的消息之后就逃散了。”路易吉告诉大家。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迪龙不解地问。 “美国人从纽约的监狱里释放了黑手党大头目,幸运的卢恰诺。” “又一个混蛋。”汉纳说。 “可能吧,女士,但是他却干成了,而且大家都信任他。他后来 又回到美国的监狱,但在1946年被释放。在特赦令上写着:为其对国家的贡献。” “那你相信这样的虚幻故事?”她问。 “在战争期间,我自己的父亲亲眼看见他在一个叫科里奥尼的村子里。” 迪龙大笑起来。“这可是我所见到过的最精彩的一幕。汉纳,没话说了吧。” 风光越来越柔和,到处是鲜花,山坡上满是开着黄花的矢车菊,对叶兰、狗舌草和黄龙胆。 “多美丽呀,”汉纳叹了口气说“可是几个世纪的暴力和杀戮。真可惜啊。” “是啊,”迪龙说“就像圣经一样。至于我,只不过是匆匆过客而已。” 他闭上双眼。赖利瞥了他一眼,又跟飞机上的情景一样,他感到很对不起他,但他又能做什么呢。一会儿就到萨利那斯了,一切都会结束。想到这,他总算有了些许安慰。 玛丽-德布里萨克突然醒来,刚才还是一无所觉,漆黑一片,昏昏然犹如黄昏时分。她感觉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她一点都不感到难受,没有头痛,没有一种沉重感,这不免有点奇怪。 她此时正躺在一张巨大的有四根技子的床上,房间的天花板是拱形的,砾木墙上嵌有护墙板。锯木家具死沉死沉的,倒也古色古香,远处墙上的挂毯上是某种中世纪的风光。通往外间的门也是栋木的,点缀着些扁带饰。床边上还有一道门。 屋子开着扇大窗户,当然是装了栅栏的,屋里有一张桌子,旁边是三把椅子。那个自称戴维-布劳思的人坐在那儿看书。他抬眼看到了她。 “啊,您醒了。感觉如何?” “很好,”她坐起身来“我这是在哪儿?” “噢,在另一个国家,这就是您需要知道的。我会给您端来些咖啡,或者茶,随您的便。” “不,咖啡就行了,浓点,不加牛奶,加两块糖。” “一会儿就来。您可以在房间里走动走动。” 他打开门走出去,她听见钥匙在锁中转动的声音。她下了床,走到另一扇门处,打开一看,发现那里是个宽大的老式浴室。抽水马桶、洗涤槽和带有淋浴喷头的浴缸,一看就知道是十九世纪的东西。但是,在洗涤槽旁边的架子上,却有一大堆洗涤、化妆品:香皂,洗发水,爽身粉,除臭剂,多种卫生巾。甚至还有一把电动吹风机,梳子和发刷。她突然想到所有这一切可能都是为她购置的。 她的这种想法被她在卧室桌子上所发现的东西进一步证实,那里有一条她最喜欢的吉泰尼斯牌香烟和几个塑料打火机。她拆开一包,抽出一支点燃了,然后走到窗前透过栅栏向外眺望。 这建筑物(且不管它是什么)坐落在悬崖的边上。下面是个筑有一道防彼堤的港湾,有一只快艇系在那儿。再往远便是蔚蓝色的大海,黄昏来临,光线愈暗。在她身后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门开后,布劳恩托着盘子进来。 “这么说来您已经安顿下来了?” “你可以这么说吧。我什么时候能得到回答?” “我的老板几分钟后就到。这取决于他。”他给她倒了咖啡。 她拿起他刚才一直在看的书。是英文书,艾略特的四个四重奏。“你喜欢诗歌?”她问。 “我喜欢艾略特。”他引用了艾略特的诗句“在我们的结局里是我们的开端,诸如此类的东西。他用如此浅显的语言说出了如此繁多的东西。”他向门口走去,又停住了“他不想让您看到他的脸,所以别吓着了。” 他走出门去,她喝完咖啡,倒了第二杯,又点了支烟。她来回走动着,想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就是弄不明白。在她身后,又传来钥匙在门锁里转动的声音,她转过身来时,门已开了。 戴维-布劳恩进来后,站到一边,是随后进来的那个人吓了她一跳。他有六英尺高,肩膀宽阔,穿一身黑色伞兵服。吓着她的是他戴着的黑色编织滑雪帽,露出的双眼闪闪发亮。总而言之,这是她一生中见过的最恶毒的形象。 他开口了,声音倒是蛮中听的波士顿美国口音。“很荣幸,伯爵夫人,当然也为给您带来的不便感到遗撼。” “天啊,你是美国人,我听到有人在说希伯莱语,所以我还以为你是以色列入呢。” “我亲爱的伯爵夫人,以色列半数以上的人说英语都带有美国口音。那儿是我们大多数人接受教育的地方,世界上最好的教育。” “是吗?”她说“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因人而异。” “对了,我忘了,你上的是牛津大学和巴黎大学。” “你知道得不少啊。” “我知道有关你的一切。伯爵夫人——一切。没有任何秘密。” “而我对你一无所知。比方说,你的姓名。” 她可以从头罩上露出嘴巴的小口处看到他的牙齿,他好像在微笑。“犹大,”他说“就叫我犹大。” “很有圣经味道,”她说“只可惜,令人产生不幸的联想。” “噢,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犹大在伊甸园里背叛了耶稣。” 他耸了耸肩“但这里有很充足的政治原因。加略人犹大是个狂热分子,他想让自己的国家从罗马人的统治下独立出来。” “那么你呢?” “我只想我的祖国独立于任何人。” “但是看在上帝的分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以后再告诉你,伯爵夫人,以后吧。与此同时,戴维会照管你的一切需要。自然,你得在这儿吃佐,不过假如还需要什么特殊的东西,只管问他。书架上有足够的书,你还可以画画。我会再跟你交谈的。” 布劳恩为他开门,跟着他出去。犹大摘掉头罩,用手指梳理被压紧了的紫铜色头发。他有一张坚毅的脸,颧骨高耸,蓝眼珠,身上发散出一股永不安宁的活力。他看上去五十岁左右。 “照看着她,戴维,”他吩咐道“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没问题,”布劳思犹豫不决地说“她是个好女人。假如您不能得到您想要的东西,您真的会干掉她吗?” “当然会,”犹大说“怎么,你是不是打退堂鼓了,戴维?” “当然不是。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 “好,牢记这一点。我过一会儿再见你。” 他转身时,布劳恩问:“阿伦和另外两人有消息吗?” “他用他船上的无线电从萨利那斯打来了电话。一切顺利,戴维。”犹大笑了“会成功的。相信这一点吧。” 他沿着石板铺成的路走了。布劳恩打开房门进去。玛丽-德布里萨克从窗口转过身来。 “你回来啦。那大灰狼走了?” 他没去计较她的话。“我知道您不是素食主义者。今晚的食谱是维希冷汤(一种用奶油、土豆、韭、葱等烹制的冷食——译注),接下来是烤新鲜海鲜,土豆,拌色拉,还有各种各样的水果。如果您不喜欢鱼,可以换成小羊排。” “你听起来像个侍者,不,不用换,菜配得不错。” “说实在的,我是厨师。您想喝白葡萄酒吗?” “不,干红葡萄酒可以让我消除紧张情绪。我从来不认为喝红酒还是喝白酒取决于饭菜。我喝酒是为了适合我自己。” “当然行了,伯爵夫人。”他略带夸张地半鞠躬,然后向门口走他开门的时候,她叫住了他:“戴维?” 他转过身。“是的,伯爵夫人。” “既然你这么喜欢艾略特,就送给你一句从他的荒原里的引诗。” “是哪一句,伯爵夫人?” “我想我们是在老鼠胡同里,那里的死人失去了他们的骨头。” 他脸上的微笑凝住了,他转过身,开门走出去,又关上门。传来钥匙在锁里转动的声音,突然间,她感到非常害怕—— 第04章 萨利那斯四周稀稀落落有一些房子,其港口由两条防波堤围住,里面挤满了小渔船。路易吉开车行驶在港口区,最后在一个其门上挂着一块写有“英国咖啡馆”字样的招牌的建筑物前停住车。 “鬼才知道为什么它取了这么个名字。”路易吉说。 “可能他们提供很完整的英国早餐,”迪龙说“英国观光客们喜欢它。” “什么观光客?”路易吉边说边耸耸肩“无论如何,你们到了。我掉个头就开车回巴勒莫。” 大家下了车,汉纳握着他的手。“非常感激,中士。致以警察之间的敬礼。”她微笑着吻了吻他的脸颊,他开车走了。 迪龙额头走上台阶。夜色温暖,随着夜幕的降临,港湾里有几只船上点起了灯。他推开门走进去。有六个渔民围坐在吧台边上,店里环境不佳,非常热,吊扇好像一点都不起作用。 他朝酒吧老板招手示意,又转向其他人说:“真是个垃圾堆。我们坐外面吧。” 他们将一张桌子抬到游廊的栏杆边上,坐了下来。酒吧老板走过来。“你们有些什么吃的?”汉纳用意大利语问。 “我们每天只做一种主菜,女士。今晚是全套的塞肉粗通心粉。我们的厨师手艺独特,填充了一种特别的馅,是咸肉和洋葱。你们还可以与色拉配套着吃。” “好,再给我们拿瓶葡萄酒。”迪龙对他说“冰镇的。” 他向赖利解释了要吃什么东西,这时,酒吧老板拿来了三只玻璃杯和一瓶冰镇酒。他往一只酒杯里倒了点,迪龙尝了尝。 “不错。帕锡陀牌。烈性的,非常烈性的。三杯酒下肚就会醉,”他例嘴笑着对汉纳说“我要是你。就喝柠檬汁得了,小姑娘。” “去你的,迪龙。” 此时,酒吧老板又走出来,后面跟了个胖女人,她拿着装了三只盘子的托盘和一小篮面包。老板将它们一一放在桌上,然后两人走开。 事实上,这顿饭非常好。赖利将盘子抹得干干净净。“天助我也,这面包是我最后一次尝过我表姐布丽吉特做的面包之后最好的。” “是不错,这我得承认,”迪龙说“不过我不敢肯定它是不是按犹太教规制成的。” “别犯傻了,迪龙,”汉纳冷冷地对他说“圣经可没告诉我在困难的场合饿死自己。来,再给我添一杯酒。” 正当迪龙倒酒的时候,一个用标准的公学英语发音的平静的声音传来:“是总督察伯恩斯坦吗?” 他们都转过头去,看着站在台阶底下的那个人。“我是杰克-卡特。” 此人中等身材,戴着汗渍斑斑的水手帽,身穿铜扣腐蚀了的帆布水手服和牛仔裤。他脸色黝黑,比迪龙想象的要年轻,可能不足二十五岁。 汉纳介绍起来:“这两位是肖恩。迪龙和托马斯-奥马利。他们是” “他们是谁我很清楚,总督察。我来之前得到了详细的通报。” 他和他们一起坐到游廊上,迪龙请他喝杯酒,但卡特摇头谢绝了。“我们先到这儿之后,我已经打听过了我们的朋友哈基姆的别墅,当然是谨慎地打听的。这一带像这样的别墅不多,所以很容易就发现了。我们还开着摩托艇去那一带侦察了一番。” “那样明智吗?”汉纳问。 “没问题。这一带渔船很多,我们使用的摩托艇蒙上一些渔网之后跟别的船差别不大。后来我们还在村头小店里小心地打听到哈基姆仍在那里。今天早晨他的两个打手还来买东西了。” “很有效率,”迪龙称赞道“那么我们什么时候进攻?” “今晚午夜时分。耽搁不起,李尔飞机还在马尔他等着呢。我们呆会儿一起到船上去,我会绘你们看我的行动计划。不用说,我需要赖利先生的参加” “是奥马利先生。”迪龙更正他。 “是的,当然是了。我会需要奥马利先生的参加。毕竟,他进去过那地方。”他向汉纳说:“总督察,你就在此坚守岗位,直到我们回来。他们楼上还有房间。” 她点了点头:“我跟你们一起到船上看看,然后我回来住店。” 港区静悄悄的,只有拍打随波堤的海浪声,什么地方传来的音乐声,还有扑鼻而来的烹馒香味。那是条四十英尺长的大型快艇,正如卡特说过的,表面张灯结彩般挂着渔网。两个戴着编织帽、穿着帆布水手服的人正在驾驶室前的甲板上干活。 “它看上去不怎么样,但能开到二十五节,”他解释说,然后喊了声:“是我,”便又向汉纳解释:“还有两个人,但此刻正在岸上。这边请。” 他走下升降口扶梯,进入主舱。桌子上摊着几张海图。 “这儿,”他说“是萨利那斯,这儿是别墅,朝东。我用红笔圈出来了。” 他们都倾身桌前,而赖利发现自己在冒冷汗,一个劲儿直想吐。这时汉纳打破了沉默。 “这儿也用不着我了,我这就回到‘英国咖啡馆’去登记房间,然后我会用移动电话跟弗格森通话,向他汇报最新情况。” 她向升降口扶梯走去,其他人跟着。爬上甲板的时候,迪龙开玩笑说:“你的腿漂亮极了,姑娘,形状很好。肯定是当警察时日常巡逻练出来的。” “说话注意点,迪龙,”她语气严厉,不过仍用手抓住他的胳膊,说“一定要活着见我。虽然你是个混蛋,但是不知为什么,我还是喜欢你。” “你是说我还有机会?” “噢,见你的鬼。”她说完就沿着防波堤离开了。 “我们最好回去再看看地图。”卡特说完就领头下去。德默特跟在后面,心狂跳不已,因为他明白该是时候了。 迪龙倾身桌面看着地图,这时卡特说:“顺便问——句,迪龙先生,你带着枪吗?” “当然。” “你通常带的沃尔特手枪?” 出于某种本能,也许是二十几年风风雨雨的结果告诉迪龙自己境况实在不妙,但是已经晚了,卡特掏出了勃朗宁手枪。 “把手放到头上,老伙计,别干傻事。”他在迪龙的口袋里摸索,找到了沃尔特手枪“找着了。将手放到背后。” 迪龙照办了,卡特从桌子抽屉里拿出手铐,递给赖利,说:“把他铐上。” 迪龙摇头叹息:“可恶,德默特,太可恶了。” “阿诺德,下来。”卡特用希伯莱语喊道。 曾经为以色列情报部门干过的迪龙一下子就听出了这种语言。这算不上他最好的外语,但他完全断得懂。 其中一个水手出现在人口处。“我来了,阿伦。这么说来你抓住他了?” “你说呢?你和拉裴尔准备好开船。我得去追那个女的。” “你去杀她吗?” “当然不是。我们需要她跟伦敦的弗格森联络。去吧,快去。” 他转向赖利说“你呆在这儿看着他。” “我的钱呢?”赖利嗓音沙哑地问。 “我们到那儿后给你。” “到哪儿?” “住嘴,照吩咐的去做。”说完,他爬上了升降口扶梯。 迪龙说:“德默特,你最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 赖利一五一十地描述了一番,包括布朗去旺兹沃斯看他,他们所告诉他的这一阴谋的一切细节。 “这么说来那混蛋哈基姆并没在海边别墅里?”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听说过他,还是布郎告诉了我他的名字,”他摇摇头说“你得明白,肖恩,是布郎告诉了我这一切,包括伦敦假的活动小组武器库,还有这个哈基姆。” “你离开旺兹沃斯监狱后从来投跟他联络过?” “他说没有必要,还说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n “那么他是怎么知道我们要来的?” “我也问过他这事。他说定向监听器是项奇迹般的发明。他说在街上仍能听到屋里的说话。” “巷子里的那辆英国电话公司面包车,”迪龙说“那帮聪明的混蛋。” “很抱歉,肖思,不过你得从我的角度去看这件事。在监狱里还要呆这么多年。布朗的提议让我实在无法拒绝。” “哦,住嘴,”迪龙对他说“把我的钱包拿出来。” 德默特照办了:“我拿它做什么?” “那里有各种面值的美金五千元。你拿去吧,会需要的,老家伙。这是我的活动经费。” “可是他们要付我二万镑呢,”赖利说“我不需要这钱。” “哦,是的,你需要的,你这个可怜的傻瓜。”迪龙对他说。 汉纳由刚才给他们端食物的那个胖亥人领着看了卧室。那是间小而简朴的房间,从一扇窗可以看到港湾。屋里有一张单人床,抽水马桶和淋浴喷头挤在一个比碗橱大不了多少的隔间。她将小提箱放到床上。她腰上系着腰包,里面有她的活动经费和一支沃尔特手枪。她把枪拿出来,很老练地检查了一下,然后下楼。 想到迪龙和当前的工作,她感到忐忑不安和很少有过的不自信。她很不赞赏迪龙这个人,从来没有过,尤其是他为爱尔兰共和军所干的冲冲杀杀和替几乎所有的恐怖组织所干的活儿。当然,自从他跟了弗格森,倒是有所补偿。但是她就是无法忘记他早年的恶行。 她做了件不同寻常的事:来到酒吧要了杯杜松子酒,然后到外面坐在角落里的一张小桌子边上。 “该死,迪龙!”她轻声自言自语。 突然觉得后颈有冰凉的东西顶着,只听见自称卡特的那个人在小声说:“别转身,总督察。我想你是带着枪的,用左手把枪从你的腰包里拿出来举着。” 她照办了。“怎么回事?” 他拿走手枪。“一切并非其表面显示的那样。顺便提一句,我们替你们抓到了哈基姆,就算是个奖励。但是所有其他的事情都是为了达到某个目的的手段。可怜的德默特,肯定在受着良心的谴责,不过他俯首听命只是为了从旺兹沃斯监狱出来。” “什么目的?” “我们需要迪龙。哩,我们很快就会把他送回去,到时候一切都会明白了。告诉弗格森我们会保持联系。当然,在一段时间里他只能没有迪龙凑合着干了。现在把双手放到头上。”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她说:“但是为什么?真正的卡特和他的手下怎么了?” 没有回答,她小心地转过头来,发现他已经走了。她下了台阶急匆匆地沿着港区走,可是当她赶到防波堤时,听到引擎发动的声音,只见船缓缓驶离岸边。驾驶室里有一个人,另有一人在船尾卷缆绳。她无计可施,只好转身往回赶。 卡特爬下升降口扶梯,看到迪龙坐在一条凳子上,而赖利阴郁地坐在桌子的那一边,手里拿了只酒杯。 “啊,你找到了威士忌。”卡特说。 “你见到总督察了?” “是的,并且让她给弗格森捎个口信。” “你还不错。刚才你在说希伯莱语。我不会说,但我听得出这种语言。如果你是以色列人,那你的英国公学口音可真是惟妙惟肖呀。” “我父亲曾是驻伦敦外交官。我上的是圣保罗公学。” “不赖。顺便说一句,德默特透露了一切。这么说来哈基姆的事是假的啦?” “完全不是。别墅的确存在,而且哈基姆也曾经在那儿住着。” “你是说曾经?” “我们帮了你们一个忙。昨晚我带着手下顺便走访了他,把他干掉了。” “光是他吗?” 这时,引擎隆隆作响,发动起来。“噢,不,我们把他们都杀了。” “包括那两个女人?” 卡特耸了耸肩。“毫无选择,只能全杀了。整个阿拉伯世界都与我们为敌,迪龙,因此这是无所谓的。作为前爱尔兰共和军杀手,我以为你会很欣赏的。” 迪龙又问:“那个真卡特和他的手下呢?你们把他们也杀了?” “没必要。他们今天下午人港,在防波堤的另一边系留。摩西游过去等他们都下了船舱吃饭或开会之际,带着一小罐‘卡尔赛恩’神经性毒气上了船,顺着升降口扶梯放了下去。这种神经性毒气让人昏迷不醒十二小时。只是暂时的,以后没有不良后果。” “也只是就你所知而言没有不良后果。” 卡特笑了笑。“得离开一会儿。过会儿再谈。” 他走了出去。迪龙转向赖利。此时船开得不快,显然是在避让着一只只渔船。赖利又倒了杯威士忌,看上去神情沮丧。 迪龙说:“这么说来你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我向圣母玛丽亚发誓,肖恩。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想要到钱,只想出来。” “是吗?你什么时候头上中弹一命鸣呼?” 赖利看上去极为震惊。“他们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做?” “因为他们不再需要你了。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上帝呀,德默特,你是傻了还是怎么了?你刚才听到卡特的话没有?你是在跟这些完全冷酷无情的人打交道。”迪龙实在有点气愤难乎“他们不光杀了哈基姆和他的两个打手,还害了管家和他的妻子女儿。他们不羁押犯人。我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卡尔赛恩’其实尚处实验阶段,导致永久性脑损伤的可能性相当大。” “老天爷呀!”赖利大惊失色。 “所以谁需要你呢,德默特?” “肖恩,你说怎么办?” “再明白不过了。你有我的五千元活动经费,还有护照。在船出港之前跳船逃命吧。快点。” 赖利好像被用电激醒,开始行动起来“耶稣呀,我会的。”他又犹豫起来。“我不能带你一块儿走了,肖恩,手拷打不开。” “噢,快走吧。”迪龙催他。 赖利小心翼翼地打开升降口扶梯顶部的门,向四周张望。有一个人在船头,卡特和那个叫阿伦的在驾驶室里。船向前徐徐移动,在一队小渔船之间穿行。赖利躲闪着穿过甲板,跨过栏杆,在那儿吊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滑人水中。奇怪的是水很暖和。他在一只渔船的尾部下面游着,转身看着那只船的灯光移出了港口。 “祝你好运,迪龙,你会需要好运气的。”他轻声说,转身游到了岸边,然后迅速走上防波堤。他有钱和护照。下一站先去巴勒莫,然后坐飞机去巴黎,再从那儿飞往爱尔兰,就可以再一次回到自己人那儿安全过日子了。他恨不能立即回到那里。 船开到海上之后,卡特定下升降口扶梯,发现迪龙还在老位置上。他皱着眉头问:“赖利呢?” “早就走了,”迪龙告诉他“听了你是怎么处置哈基姆一帮人之后,他突然想到你可能也会把他干掉。” “噢,是你说服了他?我很惊讶,迪龙先生,他背叛了你,你还为他着想。” “别胡扯,老伙计,他其实也别无选择。要是我面临那种监禁,我也会这么做的。再说了,德默特和我可是老交情了。” 卡特用英语叫道:“阿诺德,下来。” 他打开一个抽屉,找到一个皮盒子,取出一副皮下注射器,从一个小瓶子里抽出液体。 “我该怎么称呼你?”迪龙问。 卡特笑了。“干吗不告诉你呢?我叫阿伦,迪龙先生,这位是阿诺德。”当另外那个人出现时,他补充说。“将迪龙先生转过身来,阿诺德。” 阿诺德照办了。迪龙感觉右手背上被手指重重地敲了一下,然后是针头扎人。 “我希望这种不像‘卡尔赛思’那样还处于试验阶段。” “这是派替酊,一种镇痛和催眠的制剂,但它持续时间长。” “想问问我们去哪儿是不是毫无意义?” “的确如此。”阿伦向阿诺德点点头说“将他带到房舱,把他锁到里面。” 迪龙坚持着自己走完走廊,知道有一道门被打开,还看到一个铺位,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汉纳用卫星移动电话毫不费劲地跟弗格森取得了联系。他正在卡文迪什广场他的公寓里,坐在起居室的壁炉旁边,耐心地倾听她向他细说详情。 “上帝呀,无论这是些什么人,这次他们可实实在在把我们给坑了。” “可是他们要迪龙干什么呢,长官?还有那个真卡特怎么了?” “天知道,不过我们不久就能知道。他们说过他们会来联系,还说过迪龙会回来。我们只好坐等了。” “是,长官。” “我会跟马尔他的莱西联系,叫他飞回巴勒莫,明天早晨把你接走,而且我还会叫贾吉尼将那辆车开回去接你。” “非常感激。”她说。 “回来就行,总督察,目前什么事都于不成。” 弗格森坐在那儿考虑了一会儿这件事,然后打电话给旺兹沃斯监狱,要求跟典狱长说话。 迪龙在漆黑的房舱里半醒过来。手拷早已被摘掉,可是房舱里伸手不见五指。他费劲地看清了手表的夜光指针,看来他已经昏睡了八个小时左右。船的晃动表明目前船速相当快。他坐起身来,在房门口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电灯开关。 舷窗紧闭,还被涂成黑色。他口渴难熬,不过角落里有个盟洗池和一只塑料杯,他赶紧灌满水杯,坐在床边连喝了几杯。门上有钥匙开锁的声音,门开了,阿伦进来,后面跟着另外一个人端着盘“我想此刻你应该能起床走动了,”阿伦说。“顺便介绍一下,这位是拉斐尔,给你送礼物来了。有剃须刀、剃须膏和洗发水。过了那道门你可以找到一个小的琳浴室。还有更重要的东西,一瓶菜,牛奶和火腿三明治。” “火腿?”迪龙说“你是虚诚的以色列入吗?” “是的,有点不光彩,是不是?不过,我告诉过你,我上的是圣保罗公学。过一会儿再见。” 他们离开了。迪龙开始狠吞虎咽吃着那些三明治,味道很好。然后他喝了杯茶。尽管被用了药,但他感觉出奇地好。然后,他脱光身子冲了个淋浴,刮了脸,又穿好衣服。后来,他从夹克衫口袋里掏出香烟点了支。有一个架子上放着书。他浏览了一遍,找到了伊安-弗莱明的俄国女间谍的旧版本。詹姆斯-邦德。这时候看这书似乎很合适,于是他爬上铺位开始翻看。 几小时之后,门上又有钥匙转动的声音,门开了。阿伦进来,后面跟着阿诺德。 迪龙举起书说:“你知道这是第一版吗?近来在拍卖会上价格飘涨。” “我会记得这事的,”阿伦说“很抱歉又要无礼了,又到了上床睡觉的时间,迪龙先生。请伸出手来。” 迪龙无可奈何地照办了。阿伦拍了拍他的手背,将针扎入。 “你敢肯定我不会成为植物人吧?”迪龙问。 “不可能,迪龙先生。你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事实上,当你明白自己是多么重要的人物之后,你自己都会感到惊讶。” 此时迪龙已经倒在枕头上,声音渐渐远去。 与此同时,玛丽-德布里萨克正坐在自己房间的窗前画画。门开时她抬眼看到戴维-布劳思端着盘子进来。他将装着蛋糕和一壶咖啡的盘子放到桌上,然后后退几步看着画。 “好极了。我妹妹过去常常画水彩画。那是一种很难的绘画方法。” “你是说她过去常常画?” “她死了,伯爵夫人。我有两个妹妹。有一次一名阿拉伯恐怖分子在耶路撒冷爆炸了一辆学生专车,她们都死了。” 她面露震惊之色:“我感到非常遗憾,戴维,真的非常遗憾!”她伸手抓住他的双手。 他的反应犹如触电般,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尤其是意识到这位出色的女人在自己身上产生的影响。他匆忙抽回手。 “没关系。那是五年前的事了。我已经学会了面对这事。我感到难过的是我的母亲,她一直没有缓过劲来,现在进了精神病院。”他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一会儿再见。” 他走出房间。玛丽-德布里萨克坐在那儿发呆,胡思乱想着(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帝在决定创造世界时是不是状态欠佳。 迪龙这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跟玛丽-德布里萨克所在的一模一样的房间里:镶有嵌条的墙,带有四狠梭子的床,拱形天花板。他感到头脑出奇地清醒。他看了看手表,它显示离开西西里已有十二个小时。 他起身走到装有栅栏的窗前,看到了跟玛丽所看到的一样的风景:悬崖,海滩,防波堤,唯一的不同就是那只摩托艇现在系在快艇的另一边。他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发现门开了,阿伦在房间里。 “啊,起床走动了。” 他站在一边,犹大戴着滑雪帽、穿着伞兵服踏进房来。他在抽雪茄,微笑时牙齿发亮。“这位就是肖思-迪龙了。他们说你曾是爱尔兰共和军最出色的杀手。你为什么改弦更张了?” “呃,有位伟人曾经说过,时代在改变,所有人也会随之而改变。” “这倒也是个理由,但是像你这样的人应该需要一个比这更好的理由。” “或者说,当时看来这似乎是个好主意。” “后来,你给什么人都干。西班牙的巴斯克分裂主义组织,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然后是以色列。你炸毁了在贝鲁特湾的巴勒斯坦炮舰。” “啊,是的,”迪龙表示同意“不过为此我可是得到了一大笔钱。” “你显然不偏不倚,不袒护任何一方。” 迪龙耸了耸肩膀:“偏袒任何一方实在没什么好处。” “不过,这次你将站在我的一边,老伙计。” “去你的,”迪龙对他说“你瞧,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姓甚名谁。” “就叫我犹大好了。” “天啊,伙计,你肯定是在开玩笑。” 阿伦用希伯莱语说:“干吗浪费时间呢?” 犹大也用希伯莱语回答:“我们需要他,别担心,我知道怎么对付他。”他转向迪龙,用希伯莱语说:“我真的知道如何对讨你,是不是?” 尽管迪龙的希伯莱语远非完善,但他却能听得懂。不过迪龙决定不暴露这一点。 “瞧,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犹大大笑起来。“你当然听不懂了,我只是试探试探你。我看过你在摩萨德里的档案,很完备。里面有你给他们在贝鲁特干的事。你能说流利的阿拉伯语,但不会希伯莱语。” “我知道‘shalom’(祝你平安)的意思。” “好吧,祝你平安。现在跟我走。” “还有一件事,”迪龙说“请原谅我的毫不满足的好奇心,但是我要问,你是美国人吗?” 犹大放声大笑:“老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我真是厌倦了。为什么你们都认为一个以色列人要是说一口地道的美国英语就不是以色列人了呢?” 他转身走出屋子,阿伦做了个手势:“这边请,迪龙先生。” 书房很大,显得很空旷,墙上开有一个巨大的壁炉,还挂着许多挂毯。铅框窗户开着,从远处花园里飘来花香。犹大在一张凌乱的大桌子后面坐下,示意迪龙坐在对面的一把椅子上。 “请坐。银盒里有香烟,你自己拿。” 阿伦靠在门边的墙上。迪龙拿了支烟,用桌用打火机点着。 “这位伙计在船上用希伯莱语跟他的朋友说话时,我至少是听出这种语言了。” “是的,我在你的摩萨德档案里注意到了这一点。具有语言天才。从爱尔兰语到俄语,无所不通。” “语言是我头脑中的怪癖,”迪龙对他说“如同有些人能够比计算机还算得快一样。” “那么为什么希伯莱语不行呢?” “我也不会说日语呀。我只替摩萨德干过一回,这你知道,而且假如你真的像你所说的无所不晓的话,你该清楚那次贝鲁特行动是个干了就跑的活儿。三天之后我就手攥瑞士银行的支票开溜了。无论如何,你得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呢,你知道我们是以色列人,但是我们是爱国的以色列人,为了祖国的领土完整我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就像枪杀拉宾总理一样?” “这跟我们无关。坦率地说,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那么你们是什么人?是某种后期的狂热分子?” “不完全是,老伙计,”犹大乐滋滋地说“他们只是想把日尔曼人赶走,是坚强的爱国主义者,而我们则可能追溯到更早的传统:处在叙利亚统治之下的国度,受到褒续的圣殿,我们的宗教和整个生活方式受到威胁。” “就跟现在一样,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我们时时刻刻处在威胁之下。我的亲戚死于哈马斯的炸弹之下,那边的阿伦有一个飞行员哥哥在伊朗上空被击落,受折磨而致死。我的另外一名手下有两个妹妹死于一起校车爆炸事件中。我们大家都有各自的血泪史。”他重新点燃已经熄灭的雪茄。 “那么你刚才提到的更早的传统是什么呢?” “公元前168年打败叙利亚的马加比。” “啊,有点明白了。” “他的追随者被称为马加比家族成员,都是狂热的国家主义者,希望赢得国家的独立。在马加比的领导之下,他们开展游击战争、最后战胜比自己强大得多的叙利亚军队,夺回了耶路撤冷,清洁和修复了圣殿。” “我知道这个传说。”迪龙说。 “是不是从令人敬畏的总督察汉纳-伯恩斯坦那儿听来的?” “她确实说希伯莱语,”迪龙说“不管怎样,她有一次是跟我说起过献殿节是怎么回事。” “每年举办献殿节是为了纪念马加比家族的胜利:一个弹丸之国又一次取得了独立。” “可是后来日尔曼人来了。” “是的,但是我们现在不会允许再重演这一幕历史。” 迪龙点头说:“如此说来,你将自己当做当年的马加比,而你的追随者,比如那几个把我抓来的家伙,就是二十世纪的马加比家族成员了。” “为什么不呢?在游戏中,代号是很重要的,因此马加比这个代号很管用。” “用来领导一支军队。” “我不需要军队,只需要一小队献身事业的追随者,”犹大举起一只手“不,是信仰者,几百个遍布世界各地、都是像我这样坚信以色列国必须存在并准备为此不借使用任何手段的以色列人。” “我想以色列人一直干得不错。1948年联合国撤出之后,你们打败了六个阿拉伯国家。在196了年的‘六日战争’中,你们又打败了埃及、叙利亚和约旦。” “对,但这都是我没经历过的战争。我参加的是1973年的‘赎罪日战争’,当时要不是美国人给我们提供战斗机和武器,我们会吃败仗。从那以后只有麻烦。我们的生活发炭可危。我们在北部的迁居者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受到攻击,因为哈马斯经常发动袭击。海湾战争中的飞毛腿导弹显示了我们的脆弱和易受攻击。这种情况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迪龙很不情愿地说:“我明白了。” “即使在英国也有穆斯林叫嚣要灭绝犹太人。只要我们一天不灭亡,叙利亚、伊朗和伊拉克就不会高兴。萨达姆-侯赛因还在进一步开发化学武器,伊朗的毛拉们呼吁向美国这个大魔鬼宣战。对扎兰美军营地的袭击只是个开始。众所周知伊朗正在开发生产核武器。他们有数不清的恐怖分子训练营地。在叙利亚也有核研究设施。” “这些都是陈词滥调了,”迪龙说“还有什么新东西?” “苏联解体以来从东欧购买的导弹,而且我们在海湾战争中也看到了,以色列对这种武器无能为力。” 迪龙伸手又去取香烟,这时犹大拿起右手边的打火机,凑过身来绘他点烟。那是只银制打火机,多年使用已经失去了光泽。上面有一只浅浮雕的黑鸟图案,其爪子上带有锯齿状的闪电,显然是某种军队的标记。 迪龙说:“那么,你已经说清了理由。有什么解决方法吗?” “到了一劳永逸地结束这种状况的时候了。让伊拉克、叙利亚和伊朗永远俯首听命。” “你到底如何才能达到这个目的呢?” “我们不可能。美国人,在他们的总统的英明领导之下,会为我们达到这个目的。” “杰克-卡扎勒特?”迪龙摇了摇头,说“没错,到了万不得已,美国一直愿意采取报复行动——海湾战争证明了这一点——但是要消灭三个国家?”他又摇起了头“我看不可能。” “我说的是外科手术式的空中打击,”犹大说“首先彻底摧毁核研究设施和所有的化学武器生产场地。还有核电站,等等。彻底摧毁永久性军事设施。带有核弹头的弹道导弹也可以摧毁诸如阿巴斯港的伊朗海军等目标。所有三个国家的军队司令部也是攻击目标。没必要进行地面战争。” “一次大屠杀?”迪龙说“这是不是你的意思?你愿意做得这么过分吗?” “为了以色列国,”犹大点点头说“我只能这么做。” “但是美国人决不会这么干的。” “这你可就错了。事实上,自从海湾战争以来五角大楼已经有了这么一份计划。他们称之为‘复仇女神计划’,”犹大告诉他“在美国军方的高级领导层,从来不乏极想将此计划付诸行动的人士。” “那么为什么他们没有行动呢?” “因为身为三军总司令的总统必须签署行动命令,可是他总是拒绝签署。海湾战争以来这项计划每年提交给总统的秘密委员会——人称‘未来计划委员会’。很稀奇,是不是?下星期委员会又要碰头。而这一次,有什么东西告诉我结果会有所不同。” “你觉得杰克-卡扎勒特会签署吗?”迪龙摇头说“你肯定是疯了。” “越战时的特种部队成员,”犹大如数家珍般说“优异服务十字勋章,银星奖章,两校紫心奖章。” “那又怎么样?”迪龙不以为然地说“多年来他比任何别的总统都更起劲地为和平而努力。像他这种民主党人甚至连共和党人都喜欢。他决不会签署像‘复仇女神计划’这样的东西。” “噢,我想当他听到我马上就要说、你马上就要听到的事情,他会签署的,老伙计。弗格森准将由于英国首相的面子能够面见美国总统。你其实也面见过总统。你曾挫败了一起由清教徒准军事力量策划的图谋暗杀正在访问伦敦的美国总统的爆炸阴谋,还为 解决有关爱尔兰和平进程中的几个棘手问题出谋划策,帮了很大的忙。” “那又怎么样?” “你可以替我去面见他,假如你愿意,你和弗格森可以一起去。当然,一切都得很秘密地进行。不得不如此。” “我才不会呢。”迪龙告诉他说。 “噢,我想你会被说服的。”犹大起身向阿伦点了下头,阿伦从他的帆布水手服口袋里掏出伯莱塔手枪。“让我给你瞧瞧。” “接下来会是什么?你是不是想把我的手脚绑住,连在某个巨大的电池上?” “不必要。给你一点思考的时间,别无它意。现在请你跟着我。” 他开门走了出去,迪龙耸耸肩跟上,阿伦断后。 他们沿着走廊踏在一块接一块宽大的石板台阶上,总共有三层。迪龙听见什么人在大声喊叫,是一个女人充满恐惧的尖叫声。 他们到达底层时,只见阿诺德和拉裴尔中间夹着玛丽-德布里萨克出现在另一条走廊上。她正发疯般挣扎着,显然恐惧到了极点,而戴维-布劳思走在后面试图让她安静下来。 “没什么好担心的。” “听他的话,伯爵夫人,”犹大说“他说的是实话。顺便介绍一下,这位是迪龙先生。我把他带到这里来是为了表明我说话算话,而且说到做到。看一看,学一学,然后你就可以回到你那可爱温暖的房间里去。” 阿伦打开一扇大烁木门的门日,推开门,领头进去开了灯。那是个古老的地窖,石块垒成的墙因受潮湿漉漉的。中间有一口井,是用砖砌成的低口圆井,从某种升降装置吊下来的绳上系着一只大桶。 犹大捡起一块石头扔下井。传来空洞的溅水声。“四十英尺深,只有四到五英尺深的水和泥,”他说“已经多年没用了。味道难闻而且相当冷,不过仅此而已。让伯爵夫人来看一眼。” 当阿诺德和拉裴尔想把她推向前时,她控制不住浑身颤抖。 这时迪龙对犹大说:“你是什么呀,是施虐狂还是什么的?” 黑面罩里的双眼闪闪发亮,接下来是一阵沉默。是戴维-布劳思打破了僵局。“我来管她。”阿诺德和拉裴尔后退几步,他用胳脯兜着她的肩膀。“没事,我在这儿。相信我。” 他扶着她挪向井口,这时犹大捡起另一块石头扔了下去。“下去吧。”传来溅水声和阴森森的咬咬声。他大笑起来。“那肯定是老鼠。它们喜欢在穿过水井的下水道里钻进钻出。真有趣!”他转向迪龙说:“你站在桶里我们把你放下去之后肯定也很有趣。” 就在那一刻,迪龙明白自己面对的是疯狂,因为犹大以此为乐。不过他尽量保持平静。 “我来告诉你一件事。你显然对下水道一无所知。” “这是什么意思?” “假如你吞食了病原体,就很有可能死去,而假如你在那下面让老鼠咬了,就更有可能得外耳氏病。当你的肝脏不再运作时,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死去。所以在我看来你并不太介意我是否活着。” 犹大放声大笑。“滚你妈的蛋,你这个聪明的混蛋。现在站到桶里去,不然的话,我把你的脑袋轰了。” 他从阿伦手中夺过伯莱塔手枪对着他,这时玛丽-德布里萨克叫了起来:“不!” 迪龙对她笑着说:“我不知道你是谁,可爱的姑娘,但别担心。他非常需要我。” 迪龙双脚踏入桶中,拉斐尔和阿诺德便把他放了下去。他抬起头,看到犹大朝下盯着他看。一会儿之后,他碰到了水面。他的双脚陷入了-英尺深的污泥之中,水没到他的胸口。又过了-会儿,木桶被拉了上去。他朝上看那一圈光亮,突然,一片漆黑,他被单独关在了井里。 并里气味难闻,井水非常冷。他记起在贝鲁特的一次相似的经历。当时他还以为落入了阿拉伯恐怖分子手中。那次他和另一名来自爱尔兰北部、一心想做铀生意的清教徒恐怖分子一起被吊人一口跟这个非常相似的井中。结果却是以色列情报部门的一个骗局,其目的是为了摧垮那个人的意志。 当时迪龙洗了四次澡才把那股臭味冲掉。 他在砖墙上找到了个突出的地方,便坐在那上面,双臂紧裹身子以御寒冷。一边想着那个女人是谁。真是一个谜团接着一个谜团。只有一件事是明白无误的,那就是犹大不光是个狂热分子,他完全是个疯子,对此迪龙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肯定过。 什么东西从他腿部一跑而过,跳人水中游走了。他心里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玛丽-德布里萨克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放声大哭,戴维-布劳恩将她抱得紧紧的,不由自主地像对小孩那样抚摸着她的头发。 “现在没事了,”他柔声说“我在这里。” “噢,戴维,”她抬头看着他,泪流满面。“我是这么地害怕,而且犹大,”她不寒而栗“他吓坏了我。” “他肩负重担,”布劳恩解释说“很多负担。” “那个人,他叫他迪龙的,他是谁?” “你不该太担心。我知道现在什么对你最好,好好洗个澡。我会给你放水,然后我出去看看你的晚饭。” “今晚就别弄了,戴维,我什么都吃不下。但给我拿瓶酒来,戴维! 老天助我,我可不是个酒鬼,可是今晚我需要它。” “我一会儿再来。” 他开门走出去,又锁上,然后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我怎么了?”他轻声自问,然后赶快走开。 玛丽-德布里萨克躺在浴池里,肥皂泡沫一直浸到脖颈。她抽着烟,试图放松自己。整个这件事真是个噩梦,犹大怒火进发的样子真吓人。可是那个叫迪龙的人。她皱起眉头,记起当他们把他放下去时他脸上露出的奇怪的讥讽的笑。好像他一点都不害怕,可这也说不通。还有这个戴维。她是个女人,很清楚正在发生的事情。让它去吧。处在她目前的境况,她不得不利用每一个可能的有利条件。 伦敦在下雨。雨点重击着卡文迪什广场查尔斯-弗格森的公寓窗户。汉纳-伯恩斯坦在凝望着窗外,而弗格森的勤务兵金从厨房用盘于端来了一壶咖啡和几只杯子。 坐在火边的弗格森说:“来,总督察,发愁也没用。喝点咖啡吧。” 她过来坐到他对面的一把椅子上。金给她倒咖啡。“没有消息,长官。” “我知道,”他说“会有的。我是说,这一切总会有什么意义在里头。” “我想也是。” “你喜欢迪龙,是不是?” “假如你是说我是不是对他抱有幻想,回答是不。我不赞同他,从来没有过。他的过去毁掉了他。” “可是你仍旧喜欢他?” “我知道。那是个十足的混蛋,是不是,长官?可是这并不要紧。” “旺兹沃斯那边有什么进展?” “我见了邓克利典狱长,他告诉我的情况跟那天他在电话里跟你说的一模一样。监狱在探视日简直像个集市。在数百个人中接待处的工作人员谁都不可能记得布朗。邓克利先生说,唯一跟布朗打过交道的名叫杰克逊的监狱警官在一次事故中死了,真是太不幸了。” “事故,真见鬼!”弗格森说。 “警察的报告里是这么说的,长官。所有可能的目击证人都说他只是向前摔去。” “他妈的太方便了。那法律协会呢?” “登记在册的有三个乔治-布朗,或者说曾经有过。其中一个一个月前去世,另一个是黑人,还有一个以坐着轮椅上法庭而闻名。” “我明白了。” “我要到了一盘接待区监视录相,但只有一个人能够从中认出布朗。” “赖利?” “完全正确,长官。” “噢,天哪,”弗格森说“还有一条消息。卡特上尉在回塞浦路斯的路上跟我取得了联系。当时他和小组成员正在船上的主舱开会,突然,他们被人用毒气暗算了,所有人员都失去知觉达几个小时。” “他们都平安无事吗,长官?” “有两人情况不妙。他们到达目的地后得住院治疗。我们只好祈求他们好运了。” 迪龙靠在砖墙上,此时比先前感到更冷。“上帝呀,”他轻声说“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吃不消的。” 水中突然一阵扑腾声,一只老鼠溜过他的右腿。他将它掸掉:“你可来了,你这小杂种。举止规矩点。”—— 第05章 由于他们允许他带着手表,所以迪龙知道时间。不过他也不清楚这是不是件好事情,因为时间好像没个尽头。 他记得前一次看表的时候是凌晨四点,然后,尽管环境是糟透了,他肯定小睡了一会儿,因为他突然被一只跳到肩上的老鼠惊醒,再看表时已经七点半了。 过后不久,头顶上出现一道亮光,犹大倾身问道:“迪龙,你还活着吗?” “还能说话呢。” “好,我们拉你上来。” 木桶放了下来,迪龙爬进桶,被慢慢地拉上去。当他的头过了井沿的时候,他看到犹大、阿伦和阿诺德站在那里。 “天哪,你身上真臭,迪龙,太臭了,”犹大哈哈大笑着说“阿伦,将他带走,照我刚才吩咐的去办。” 迪龙在他们前头跑上台阶,这时阿伦说:“我带你去你的房间。我想你需要冲个澡。” “也许三四次都洗不干净。”迪龙说。 他在浴室里脱光衣服,将赃衣服放进阿伦提供的一只黑塑料袋里。在他冲第二次澡的中途,阿伦进来把袋子拿走。迪龙又洗了一遍,然后是第四遍。当他去拿毛巾时,阿伦探头进来说:“干净衣服在床上,迪龙先生。” “我想尺码合适吧。” “我们对你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鞋子,鞋子呢?” “也是。你穿好衣服后我再进来。” 迪龙吹干头发,刮了脸,然后走进卧室发现新内衣、一条格子衬衫、牛仔裤和袜子,还有一双运动鞋。他迅速穿好,正在梳头时门开了,阿伦走了进来。 “好多了。你准备好吃早饭了吗?” “可以这么说。” “那么请这边走。” 阿伦开门领头出去,沿着走廊走了一段,在一个门口停下。他开了门,站到一边。 “这边请,迪龙先生。” 正站在画架前的玛丽-德布里萨克转过身来。她手拿画笔,迟疑不决。这时阿伦说:“我给你带来一个伴。我一会儿就端来早餐。”门关上了,钥匙转了一下。 “肖恩-迪龙。”他伸出手去“伯爵夫人,是吗?” “别这么叫。叫我玛丽就行了——玛丽-德布里萨克。呆在井下很糟糕吧?” “当然了,很糟糕的一夜。我抽支烟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 他点了支烟,吸了口,吐出一团团烟:“你是不是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 “我一点都不知道。你呢?” “我恐怕也不知道。我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在西西里一个叫萨利那斯的渔港里。根据我的表,我至少在海上行驶了十二个小时,但是我大多数时间里都失去了知觉。” “我也是。他们绑架我时我在科学岛上。他们说要坐飞机,然后就在我胳膊上扎了一针,然后我就失去知觉,直到在这儿醒来。”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迪龙问。这时,门开了,布劳恩,而不是阿伦,端着盘子进来。 “早上好,迪龙先生——伯爵夫人。”他将盘子放下。“炒鸡蛋,烤面包片,果子酱,还有英国早餐茶。茶比咖啡更有好处。告辞他走出门去。迪龙说:“我们虽素不相识,可我饿坏了。趁热吃吧。” “同意。”她说。 他们对坐在桌子的两边,边吃边谈。迪龙说:“这么说来我们不知道身在何处。可能是意大利或希腊,也可能是士耳其或克里特。埃及也有可能。” “太多的选择。迪龙先生,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来这儿?” “我替英国情报部门的一个机构工作。我去西西里是为了以一种相当非法的方式抓一个受通缉的阿拉伯恐怖分子。我的伙伴,苏格兰场政治保安处的汉纳-伯恩斯坦总督察当时跟我在一起。整个事情结果是个陷阱。他们抓了我,却让汉纳向我的上司弗格森准将汇报。你呢?” “我当时正在科孚岛东北岸的一个地方度假画画,就我一个人,因为当时我愿意那样。” “你是法国人?”迪龙问。 “对。我当时正在海滩上画画,突然,那个叫戴维——戴维-布劳恩——的人和另一个叫摩西的人出现了。他们将我的衣物收拾好,不由分说把我带走了。余下的你已经知道。” “总得有原因的,”迪龙说“我是说,你有什么特别的事?告诉我你的情况。” “呢,我父亲是让-德布里萨克伯爵士将,是个战斗英雄,已去世多年。我母亲一年前也仙去了,我至今仍伤心不已。她的死就意味着我成了德布里萨克伯爵夫人。这头衔就是这么继承的,从母亲或父亲那儿传下来。” “没有人会因为这个原因抓你来。”迪龙对她说。 “我也很富有。可能他们想要赎金。” “这倒有可能,可是这并不能解释他们为什么抓我来。”他又倒了些荣。“瞧,从犹大这家伙跟我说的来看,他们是某种犹太极端主义组织。” “这可就更奇怪了。我跟犹太人没有任何关系。”她皱着眉头说“在巴黎,我们的家庭律师迈克尔-罗卡尔倒是个犹太人,但这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他为德布里萨克家族当律师至少已经有三十年了。我在科孚岛上租用的小木屋就是他的。” “还有别的事吗?”迪龙询问道“你生活中的任何事情?说吧,姑娘。” “我记不起还有什么事。”话虽这么说,可是她的语气透露出极大的不情愿。迪龙立刻紧抓不放。“说吧,说出真相。” 她叹了口气,坐靠到椅背上。接下来,她把——切都告诉了他。 迪龙听完后大吃一惊。他走到窗边的桌子,自己拿了一支她的烟。“杰克-卡扎勒特。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为什么?” 他坐上桌子边沿,对她说:“听好了,你会明白其中的联系。”然后他告诉了她有关西西里和那里被杀死的人,犹大和马加比家族,以及“复仇女神计划”的一切。 当他说完时,只见她直摇头,这回轮到她大吃一惊了。“我简直不敢相信,”她说“太糟糕了。所有的血腥屠杀,而且是在这么大的范围里。” “我个人认为,犹大是条见人就咬的疯狗,其实大多数极端主义分子都一样。” “可是他们是犹太人。你不能——” “你不能想象犹太人会成为恐怖分子?是谁暗杀了拉宾总理?只需要一个小小的、铁石心肠的、玩命的小组就行了。以爱尔兰为例。二十五年多的爆炸和枪杀,导致几千人丧命,数万人受伤,有的终生致残。可是爱尔兰共和军的成员从来没有超过三百五十人。大多数爱尔兰人憎恨和谴责暴力。” 她皱起了眉头,说:“你了解得很清楚嘛。” 他听出了话中的弦外之音,于是解释说:“我原先来自贝尔法斯特。十九岁那年我在伦敦当演员。我父亲回家探亲,在贝尔法斯特街头遭遇两军交战,死在英军的枪弹之下。” 她说:“于是你就加人了爱尔兰共和军?” “这是十九岁的年轻人都会做的事。是的,伯爵夫人,我成了为光荣的事业而奋斗的枪手,而且一旦上了贼船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可你洗心革面了。我是说,你现在替英国情报部门和那个弗格森准将工作。” “我也是迫不得已。我当时要么面对波斯尼亚塞族的一个行刑队,要么接受弗格森的要求跟他干。” “重操旧业。”她狡黠地说。 “完全正确,尽管通常是在对的一边。” “我明白了。” 她此时显得很平静和娴雅。迪龙说:“我从来不相信炸弹,伯爵夫人,像在西西里,有什么好值得那样干的呢?我也会杀了哈基姆和他的手下,可绝不会碰那对老夫妇和那个姑娘。” “是的,我想我相信你。” 他笑了,是很特别的迪龙式的笑,很热情很有魅力,完全改变了自己的形象。 “你最好是这样,伯爵夫人,因为我是这儿你唯一的朋友。” “我相信你,好了,给我一支烟,然后告诉我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 “我希望我知道办法。”他用自己的芝炮牌打火机给她点燃了烟“很有意思,犹大对有关你是卡扎勒特的女儿这件事只宇不提,可是显然他是知道的。” “那么他为什么不跟你说呢?” “哦,我想他喜欢玩游戏,就像昨晚的地窖和深井一样。我猜他想让我自己找到答案。” 她点头表示赞同“那么说来,他想利用我作为向我父亲讨价还价的资本,要挟他签署那项命令?那项彻底摧毁三个国家的命令?” “正常情况下是这么回事。”迪龙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但是有你在手上,他显然觉得他自己拥有了某种非同寻常的东西。一个不同一般的优势。”他转过身“告诉我有关这件事,有关他和你母亲的事情,一切的一切。可能那里面有什么线索。”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够,”她皱着眉头说“我母亲告诉过我事情是如何发生的,也是多年之间零零碎碎拼凑起来的。这里面并没有令人恶心的丑闻,完全没有。”她勇敢地笑了几声,可是她的声音在发颤“其实,相当具有悲剧色彩。” “没有更好的办法,好姑娘。趁着还有时间快说吧。他们随时都会来把我带走。” “好吧,那是在很久以前的越南,”她说开了“正好跟我同龄,因此也就意味着是二十八年前”—— 第06章 “真是个悲惨故事啊!”迪龙感叹说。 她点点头,说:“记得他是怎么当上总统的吗?” “自那以后你见过他吗?” “只有一次,去年他在巴黎访问,就在他当选总统之后。我是总统舞会上的一位贵宾。非常令人不满意。只是那么一会儿,而且都非常正式,只有特迪陪我在一块儿。可爱的特迪。我父亲给他设了个特殊职务,叫首席秘书。在白宫他比其他所有的官员加在一起的权力都大。他会为我父亲去杀人。” “可是这一切还是给我们留下了不解之谜。”迪龙对她说。 “什么谜?” “假如犹大知道你的身世,他又是怎么知道的?你,你父亲,还有特迪-格兰特,知道这事的人就你们三个。” “是的。这件事也让我搞不明白。” “你刚才提到了你们的家庭律师,那个迈克尔-罗卡尔。他有可能知道吗?” “完全不可能。我母亲临死之前告诉我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时,她明确地说他是不知道的。” 迪龙自己取了支她的香烟,又给了她一支。“现在听我说。在这件事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站在你的一边。我敢肯定,他一会儿之后就会叫我去,然后我们就会知道他的游戏计划。我现在告诉你,呆会儿他让我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其实也是毫无选择余地。但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唯一关心的事就是把你最终解救出去。你相信我吗?” “是的,迪龙先生,我相信。” “好。现在有一件事你可以为我做,因为你是个画家。犹大有一只银制打火机,其中一面上有一个饰章,是某种黑乌,可能是老鹰,其爪子上带着闪电。你有炭笔吗?” 她走到画架旁,打开颜料盒,拿过一张厚纸回到桌子旁边。 “画给我看看。”迪龙笨拙但尽力地画着“那么说来,是浑身漆黑,双翅展开,”她说着就拿起炭笔画了个草图“头和喙是不是这样,因为你说了是只老鹰?” “不,喙是黄色的。” 她将头擦掉,重新开始。“就是这样子。”迪龙说。 她笑了起来:“那是只渡鸦,迪龙先生。”然后她又从颜料盒里拿了一黑一黄两支颜色炭笔,将鸟画好了。 “两只爪子上有红闪电。”迪龙提醒她说。 画完之后,她坐靠在椅背上,说:“不赖。” “好极了。”迪龙把它叠起来,放进口袋里。 “它很重要吗?” “我猜这是某种部队的饰章。可能会是个线索。” 就在这时,门开了,戴维-布劳恩和阿伦进来。“这边请,”阿伦说“你们两位。” 布劳恩领着路,阿伦跟在他们后面,他们又到了犹大的书房里,站在他面前。 “两位来啦,”他说“谈得不错吧?” “好吧,”迪龙说“别绕弯子了。” “好的,老伙计,事情就这么简单。‘复仇女神计划’下星期就要提交‘未来计划委员会’,这一次美国总统一定要签署它。” “他为什么非签不可呢?” “因为他不签的话,我会在这里处死他的女儿。” 出现长时间的沉默,后来迪龙说:“你在说些什么?” “别再演戏了,迪龙,我知道她是谁。” “你怎么可能呢?” “我告诉过你,我在世界各地都潜伏着马加比成员。伦敦的军情五局,中央情报局。 比如,想在电脑上查寻我的情况,我的人就会知道。情报界谁都会告诉你,大人物不值得担心,值得担心的是看不见的人。电脑操作员,管档案的职员,秘书等等。”他大笑起来“因此我知道她是谁,但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玛丽-德布里萨克说:“我父亲决不会签署这么疯狂的计划。” “哦,我想他会被吸引的。卡扎勒特在你身上裹藏着太多的感情,玛丽——爱,懊悔,深刻的失落感和失去的机会。你可不是普通的人质。而且他总是能够制造某种由阿拉伯人桃起的事端。中央情报局可是干这种事的行家,当然,我们也乐于援手。不,他权衡利弊之后,我想我们可以期待他的合作。” 迪龙说:“现在怎么办?” “你会被送回萨利那斯,然后回到伦敦的弗格森身边。”他拉开抽屉,取出一只移动电话。“这是最新的型号,老伙计,与卫星连接,并且无法跟踪。你不能给我打电话,但我会打给你的。” “你这么做是为什么?” “来证明我的法力。让我解释一下。你一旦跟弗格森汇报后,他决定在英国情报部门的电脑档案中查寻一个叫马加比家族的恐怖组织,这是可以理解的。他只要一动手,我就会知道,比你们想象的快得多。然后我就会打电话告诉你们。如果卡扎勒特也想在中央情报局档案里查我,我也会知道,并马上电告你们。这只是显示一下马加比组织的威力。我的隐形人无处不在。顺便告诉你,在那两个地方查寻都是浪费时间。哪儿都不会有任何有关我和我的组织的信息。”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它显示我在这件事上的主动权。现在让我来讲讲实质性问题。你将活着回去。我们会在萨利那斯放你走。你回到弗格森那儿后就告诉他,假如杰克-卡扎勒特不签署提交给即将召开的‘未来计划委员会’的‘复仇女神计划’,那么我将处死他的女儿。” “你真是疯了。”玛丽-德布里萨克说。 “告诉弗格森,我认为让英国首相知道此事于事无补。你和他径直去华盛顿白宫,弗格森要求面见美国总统不会有困难。” “我明白了,”迪龙说“然后我们将口信转达给总统?” “完全正确,还有一点。假如中央情报局,或者联邦调查局,或者军队的特种部队介入此事,我会知道,然后,——伯爵夫人也将立即被处死。到处安插了我的人,迪龙,这会在你的查寻和我给你的电话中得到证实。” 迪龙深深吸了一口气,说:“这么说来结果很简单:要么卡扎勒特签署计划让它付诸行动,要么她死。” “完全正确,老伙计,我自己都不能说得这么明白无误。” “但他不会这么做的。” “那可太不幸了——对这儿的伯爵夫人来说太不幸了。” “你这个混蛋!”玛丽-德布里萨克忍无可忍。 犹大向戴维-布劳恩点了一下头说:“带她离开这儿,回到她自己的房间里去。” “再见,迪龙先生,上帝保佑你。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我父亲决不会签署这份文件。”玛丽-德布里萨克说。 “保持信心,好姑娘。”迪龙对她说。戴维-布劳思带她出了房间。 迪龙走到桌子旁边,自己拿了支香烟,拿起犹大的装饰华丽的打火机“啪”地一声打着。他吐了口烟,说:“你还不如现在就杀了她。卡扎勒特不会签的。这件事太重大了。” “那么你最好说服他,”犹大转向阿伦说“带迪龙先生上路吧。下一站萨利那斯。” 阿伦用希伯莱语快速说:“他是个麻烦,这家伙。你见过他的档案。” “活不了多久了。他在华盛顿见过美国总统之后我就让人杀了他。都安排好了。是个能干的职业杀手。做得像是街头犯罪。我知道弗格森一直住的宾馆。是查尔顿饭店。近来地下停车场很不安全。” “那弗格森呢?” “不,他不能杀。太重要了,而且他可能还有利用价值。” “都在说些什么?”迪龙听得明白,却故意问道“你改变主意了? 是不是要在我的脚上缠上二十磅重的铁链报下船?” “我很欣赏你的想像力,老伙计。现在出发吧。” 他将雪茄叼上嘴巴。阿伦从桌上拿起特殊的移动电话,领着迪龙出去。回到屋里时,他发现自己的夹克衫在床上。“洗过、熨过了。” 阿伦对他说“你的钱包,证件,护照都在里面,还有你自己的移动电话,你一到萨利那斯就可以给弗格森打电话。”他举起特殊电话。 “这是犹大给你的礼物,别丢了。” 迪龙穿上夹克,将移动电话放进兜里。“去他妈的犹大!”他骂道。 “他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迪龙先生。你会发现他有多了不起。”阿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头套,说:“现在把这个套到头上。” 迪龙照办了,阿伦拉开门,抓起他的胳脯。“我们现在去船上。”他扶着他走了出去。 当船靠上萨利那斯的防波堤时,天已经黑了。迪龙看了看手表。花了大约十二个小时。跟上次一样,他被用了药,但这次只是头八个小时昏迷。当他们把他带上升降口扶梯时,外面黑乎乎的,还下着雨,在一盏灯的昏暗的灯光下,雨丝好像一根根细银棒。 “西西里的晚上八点,多美妙呀,迪龙先生,”阿伦说“美妙的萨利那斯恭候着你。” “真是荣幸之至。” “祝你好运,迪龙先生,”阿伦说,又出人意料地加了一旬“你将需要好运气。” 迪龙跨过栏杆,在雨中沿着防波堤走着。在防彼堤的尽头,他躲进一个避雨的地方,点了支烟,看着那条船向海上开去,红色和绿色的灯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他拿出自己的移动电话,按了弗格森在卡文迪什广场公寓里的电话号码。 回应出人意料地快。“弗格森。” “是我。”迪龙对他说。 “谢天谢地。” “他们把我送回了萨利那斯的防波堤,让我和你捎个口信给美国总统。” “有你说的那么糟糕吗?” “你最可怕的噩梦。” “好。我会让莱西和帕里在一小时之内离开法雷机场飞往巴勒莫。我会打电话给贾吉尼,让他尽快安排你的交通。你会在哪里?” “‘英国咖啡馆’。” “就在那儿等着。”沉默片刻“我很高兴你还活着,肖恩。” 迪龙关掉了电话。奇怪,奇怪,他想,弗格森也会动感情。 弗格森先往汉纳-伯思斯坦的公寓里打了个电话。她接电话之后,他说:“他还活着,总督察,回到萨利那斯了。我正在安排他尽快回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长官?” “我不知道。我要你现在就过来。你可以睡其中的一个空房间,金会准备好的。” “是,长官。” “一会儿见。” 接下来,他给国防部交通部打了个电话,安排去巴勒莫的飞机。最后,他跟贾吉尼通上了话。 “瞧,我不能告诉你是怎么回事,保罗,但这事非常重要。我想要迪龙尽快离开萨利那斯并安全到达巴勒莫。” “没问题,”贾吉尼向他保证说“就算你欠我一个人情吧。” “这是我的荣幸。” “再见,查尔斯。”贾吉尼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弗格森坐在壁炉旁,金给他端来菜和烤面饼。尽管茶饼都不错,但他感到非常焦虑不安。 “见鬼,迪龙!”他轻声说“现在你会带来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金应声去开门。只见汉纳带了个旅行袋进来。 她把袋交给金,她身上的雨衣还在滴水,金接了过去。 “天哪,你浑身湿透了,”弗格森说“来,坐到火边来。” “我没事,准将,迪龙怎么样?” “他们把他送回了萨利那斯,这我已跟你说过了。我所知道的就是他说这事很重要,而且事关美国总统。” “我的上帝呀。”她惊叫起来。 “我认为我们目前尚毋需将万能的上帝牵扯进来。我让金送点新鲜茶来,我们只得耐心等待了。” 在萨利那斯,迪龙正坐在阳台上,看着雨点从屋檐上滴下来。 他刚吃完了一碗那不勒斯风味的细面条,喝了半瓶当地产的红葡萄酒,这时,一辆警车开过来停下。司机坐在方向盘后面不动,有一名年轻中士从车里出来走上台阶。 “对不起,先生。”他在迪龙面前停下,用蹩脚的英语说。 迪龙用流利的意大利语回话,给他解了围:“我叫迪龙,中士。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 中士笑了:“我们接到巴勒莫的贾吉尼上校的命令。他命令我们尽快送您到那儿。” 另一辆警车在后面停下,车上有两名警官,坐在客座上的那位拿着冲锋枪。 “路途遥远哪。”迪龙说。 “职责就是职责,先生,而且贾吉尼上校一定要我们把您活着送回去,”他又笑了笑,说:“我们可以走了吗?” “荣幸之至。”肖恩-迪龙说着喝光葡萄酒,走下台阶。 翌晨九点,李尔飞机在法雷机场降落时,天还在下雨。迪龙下了飞机,朝莱西刚嘴笑着说:“我也不想在节假日干活,上尉。你们会忙坏了。” “是吗,长官?”莱西阅嘴笑了笑,对帕里说:“啊,这么说吧,我们觉得这样一来倒打破了单调的生活节奏。” 迪龙朝戴姆勒-奔驰车走去,发现只有汉纳-伯思斯坦一人在里面。他钻进车。“那大人物太忙了,是不是?” “他在办公室里等着呢。”她将他的头拉下来,吻了他的脸颊。 “你真让我担心了,你这个混蛋。” “听听,从犹太好姑娘嘴里说出脏话来了。”他点了支烟,打开车窗“把烟吹走,免得你被动吸烟。” 她并不理会这话。“发生什么事了?是怎么回事?” 他一五一十对她说了。 他说完的时候,她惊叹说:“太可怕了。” “是的,可以这么说。” “还有那个犹大,他肯定是疯了。” “没错,”他说“可以这么说。” 在国防部办公室里,准将坐在桌子后面,倾听着一切细节。迪龙说完后,弗格森坐在那里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说话了。 “这是我所听说过的最异想天开的事情。我是说,这个人是动真格的吗?” “我询问了贾吉尼有关哈基姆的事,”迪龙说“我相信你也已经听他说了。” “是的,真是一场血洗。” “犹大和他的马加比家族成员是动真格的,准将。正如我说过的,是你最糟糕的噩梦,但又是再真实不过了。” “那么我们怎么办?” “好吧,”迪龙说“让我们考验考验他。”他转向汉纳说:“进人情报部门的主电脑,让它查询马加比和马加比家族。” 她转向弗格森,他点头同意:“去干吧,总督察。” 她走出去之后,弗格森说:“在那里跟你在一块儿的那个女人,她肯定吓坏了。” “她是个很不错的贵族女子。她会应付得了的。”迪龙告诉他。 “应付?”弗格森怒气冲冲地说“他会杀了她。” “不,他不会,因为我会先杀了他。”肖恩-迪龙铁青着脸说。这时,汉纳回来了。 “什么也没有,长官,一片空白。电脑从未听说过马加比和马加比家族。” “好,”迪龙说“现在我们就等着看他是否往这只特殊移动电话上给我打电话。”他从口袋里掏出电话,将它放在桌上。 弗格森说:“总督察,你已经听到了迪龙所说的马加比家族对以色列未来的担忧,以及他们的恐惧等等。作为一个犹太人,你有什么想法?” “我祖父是个拉比,这您知道,长官,我父亲是个正统的犹太教徒,然而,即使在我因工作需要而不得不违背我的宗教法则的时候,他们仍然爱我支持我。我以自己是犹太人而感到骄傲,我支持以色列。” “然而?”弗格森说“你好像有点犹豫。” “让我这么说吧,长官。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纳粹干尽了坏事,而英国人没有。他们正如我们期待的那样表现很好。现在有一些阿拉伯恐怖组织屠杀妇女儿童。我不希望以色列人也干出这种事情。然而,确实还有少数原教旨主义组织,它们对拉宾的遇害欢呼雀跃,这些人跟阿拉伯恐怖分子一样恶贯满盈。” “你不赞同他们的做法?” “假如我的祖父,那位拉比在这里的话,他会告诉你,人们不可以通过故意剥夺他人生命来保全自己的生存,这是犹太教法典中的一个基本信条。” “那么这个信条告诉了你有关犹大的什么呢?”迪龙问。 “它告诉我,这个人不是宗教狂热分子。我猜是个讲究实际的国家主义者。” “就跟原先的那个马加比一样?” “完全正确。” “你敢肯定你对他一点都不同情吗?” 她昂首收领,颇为气恼:“为什么?就因为我是个犹太人?” 弗格森举起手来,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我不得不问清楚,汉纳,你应该理解。” 这时,移动电话“叮铃铃”响了。迪龙拿起来,回答:“我是迪龙。” “阿,你好啊,老伙计。 向第三号得尔塔电脑查询了任何有关马加比家族的信息,查寻人:总督察汉纳-伯恩斯坦。回答是一无所有。” “是的,我们清楚了。你想跟弗格森准将说话吗?” “为什么?只要告诉他去华盛顿就行了。时间已经不多了。” 向汉纳-伯恩斯坦说声‘祝你平安’,并说我是她的崇拜者。” 电话挂断了。迪龙说:“他对查询这件事一清二楚。” “真是不可思议。”弗格森说。 “不,是因为那些隐身人。” “马加比家族网络中的一个。”汉纳说。 “完全正确。顺便提一下,他说他是你的一个崇拜者。” “不要脸。我从来没见过他。” “你怎么知道?真有意思,绑架我的人,在城堡里的其他人都露出了自己的脸,为什么?” “因为他们只不过是小卒子而已。”汉纳说。 “完全正确。可是犹大戴了个面罩。现在运用你那个敏捷的警察头脑分析分析,总督察。” “很显然,”她说“他有一张会被认出的脸。” “你是说他还是个人物。” 弗格森打断了他们的话。“别管这个了。现在我们可以肯定的是他没说假话。我们刚刚去查询了我们最强大的情报信息电脑,他一下子就知道了。换一句话说,他斩断了我们的双腿。”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迪龙问。 “到华盛顿去见美国总统。不过,首先,我要打电话给布莱克-约翰逊。至于你,总督察,确保李尔飞机在法雷机场待命。” 布莱克-约翰逊现年四十八岁,高个子,乌黑头发,是个英俊男子,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他十九岁时加人海军陆战队,从越战归来时挂上了一枚银星奖章,两校紫心奖章和一枚越战英勇十字勋章。在佐治亚州立大学获得的法学学位使他加入了联邦调查局。 三年前六月的一天,由于当时还是参议员的杰克-卡扎勒特受到了一些右翼法西斯组织的死亡威胁,布莱克-约翰逊受命保护他。警察护卫队没跟上参议员的豪华轿车,只有布莱克-约翰逊一人在晚上交通拥挤的街上横冲直撞,就在攻击发生前及时赶到。 他射死了两个杀手,但自己的左臀也中了一颗子弹。 这就是他和杰克-卡扎勒特建立长期关系的开始。现在,他已被任命为白宫总务部主任。 所谓总务部,是一个负责形形色色的行政事物的机构,由于它在楼下,就被称做“地下室”事实上,对那些知道内情的人来说,这是总统的私人调查小组,是政府把守最严的秘密之一。它完全独立于中央情报局、联邦调查局和财政部特工处。事实上,有关它的风言风语徽乎其微,很少有人相信它的存在。卡扎勒特继承了这一机构,适逢其前任主任退休,便把这个职位交由布莱克-约翰逊担任。 弗格森使用了直通“地下室”办公室的热线保密电话,坐在桌旁的约翰逊立即接了电话。 “说你是谁。” “查尔斯-弗格森,小子。” “查尔斯,怎么了?” “我恐怕很糟糕。我这里有一件对你和总统来说非常兢手的事,我是说非常严重。我知道听起来很奇怪,可是请别跟英国首相联系。” “那么糟?” “恐怕是吧。我一小时之内就与迪龙和总督察汉纳-伯恩斯坦一起动身前往华盛顿。迪龙已经深深卷入了这件事。我们到了后必须马上在白宫面见总统。” “不可能。他去了德塔基特岛海滨他自己的屋子休几天假,以便有自己思索的时间。” “这事生死他关,布莱克。” 出现一阵沉默。“我明白了。” 弗格森深深吸了口气。“你是他的朋友,布莱克。告诉他这事有关那个——那个他失而复得的人的安全。” “天啊,查尔斯,这是什么,是猜谜游戏吗?” “我不能吐露更多,现在不行。就这么告诉他。他会知道我的意思。特迪-格兰特也会知道。在这件事上你得相信我,布莱克——这事要多重要有多重要。” 这一来约翰逊也变得办事效率极高。“好吧。别在华盛顿国际机场着陆。到安德鲁空军基地去。我会告诉他们准备接你们。他们会安排一架直升飞机把你们送到楠塔基特岛海滩上,就像他们送总统去一样。” 弗格森说:“不要通知中央情报局,任何安全机构都不要。就你去就行了。” “就听你的,查尔斯。好了,我去通知总统,让他准备好。在那儿见。”说完,他放下了电话。 弗格森说:“好,让我们出发。没有时间可浪费了。”说完,他领头出去。 在楠塔基特岛附近的一所旧房子的海滩上,总统在散步,后面跟着两名特工处的侍卫和总统的爱犬默奇森,一条紧身毛狗。狂风呼叫不止,巨浪滚滚而来,活着而且远离华盛顿的生活真好。他叫离得最近的特工处侍卫过来。那是个身体庞大的名叫克兰西的黑人,曾当过海军陆战队员,参加过海湾战争。 “给我点支烟,克兰西,”总统说“风太大,我点不着。” 克兰西从烟盒里抽出两支万宝路香烟,在他的风雪大衣里点燃了,递给总统一支。 卡扎勒特笑着说:“在电影现在的旅行者里保罗-亨里德不就是给贝特-戴维斯这么做的吗?” “可能在我出生之前就这么做过了,总统先生。” 就在此刻,传来一声叫晚,他们转身看见特迪-格兰特朝他们跑来。默奇森蹦向前去迎接他,特迪和狗一块儿到达总统面前,特迪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 “看在上帝的分上,特迪,什么事?”卡扎勒特问道。 特迪向克兰西做了个手势,克兰西退开去之后,他将那个坏消息告诉总统。 坐落在宾夕法尼亚大街上的白宫外面,像往常一样有一大群人,大多数是游客,他们在那儿照相,希望能瞥一眼某个大人物,抑或是总统本人。可是这一天没有电视摄像机。 马克-戈尔德竖起大衣领子挡着小雨,跟站得最近的警察攀谈起来。“今天怎么没有电视摄像机?人们不可能这么快就对卡扎勒特失去兴趣呀。” 警察耸了耸肩说:“他不在。去桶塔基特一两天。如果你早点来,还可以见到直升飞机。” “呵,真遗憾错过了。” 马克-戈尔德转身穿过人群,沿着宾夕法尼亚大街来到停着自己车的地方。他是国防部的一位高级电脑操作员,哥伦比亚大学计算机系的硕士毕业生。他已记不起自己最后一次去犹太教堂是什么时候了。他的哥哥西蒙可不是这个样子,他是个虞诚的宗教徒,放弃了一份在纽约股票交易所当经纪人的赚钱工作,回到以色列在北部戈兰高地附近的一个合作农场务农。哈马斯恐怖分子向合作农场发射七枚火箭,他与其他十二个人一起被炸死。 戈尔德去了以色列,但没赶上葬礼,只是向哥哥凭吊告别。站在他亲爱的哥哥的坟前,他满腔怒火,因此当阿伦-艾坦跟他搭汕,表面上是表示同情,其实是试探他时,他觉得有个人倾诉心中的愤怒是件好事。 其结果是,他被蒙上双眼带上一辆车,拉到耶路撤冷偏僻街道的一所房子里。当蒙眼黑布被移去时,他看到戴着头罩坐在一张桌子边上的犹大。 于是乎,马克-戈尔德成了马加比家族成员,而且引以为自豪。这给他的生活增添了一种目的感,而他能进入国防部电脑的能力对组织再有用不过了。他甚至能够充当黑客非法侵入中央情报局在兰利的档案资料。 发动汽车之前,他拿出特殊的卫星移动电话,输入秘密号码。 犹大很快就接了电话。 “是戈尔德。总统去楠塔基特岛他自己的房子里度周末了。我猜想那儿正是我们的朋友们会去的地方。” “你检查过旅馆了吗?” “是的,预订已经再确认。” “从楠塔基特回来他们肯定会去那儿。迪龙当然会完成他的使命。就照我们说好的在查尔顿饭店于掉他。” “没问题。” 戈尔德将电话故人口袋,发动引擎,开车离去。 当李尔飞机在安德鲁空军基地着陆时,消息不妙。等着他们的年轻少校非常正规地行军礼。 “向您致敬,上将。” “是准将。”弗格森更正他说。 “我们可能有麻烦。捕塔基特整个地区浓雾迷漫。我们通常用直升机将总统直接送到他家前面的海滩上。今天不太可能了。” “那么我们去哪里呢?” “那儿附近有一个空军基地。你们再从那里坐轿车继续赶路。都已经安排好了。” “那么让我们动身吧。”弗格森说。 十分钟以后,他们三人钻人直升飞机,几乎是同时,飞机起飞。当马克-戈尔德走进萨密酒吧时还是傍晚,店里空荡荡的。坐在角落里一张桌子边上的那个蓄着“骇人”长发缎的黑人名叫纳尔逊-哈克,他刚才正在看华盛顿邮报。戈尔德坐下,说:“来一杯酒,怎么样?” “我工作的时候不喝。” 哈克抬头看了一眼。他长着一张十分有趣的脸,一个职业杀手长着这么一副机智的摸样倒令戈尔德感到惊讶。哈克经常杀人,有时仅仅为区区一千块钱就开杀戒。这一次,他将得到一万块钱,但是考虑到迪龙的声望,这点钱似乎是应得的。戈尔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 “又一张迪龙的照片,只是为了弄得更清楚些。” “呵,我已经见过一张了。那么说来他曾是爱尔兰共和军里响当当的人物,那种会炸死妇女小孩的白痴。不能这么干。我唾弃这号人。” “好吧,今晚晚些时候在查尔顿饭店啤他的脸吧。我要你十点钟之前到那里。” “然后呢?” “如果我们在那附近没见他的影子,你就去他的套房结果他。地下车库有一架夜间电梯通往所有楼层。” “听起来不错。钱在哪里?” 戈尔德拿出一只信袋,沿着桌面推过去。“先付一半,事成之后再村另一半。”他站起身来,说了声“过会儿再见”就走了出去—— 第07章 在海滩上,总统和布莱克-约翰逊、特迪-格兰特都穿着风雪大衣一起走着。巨浪冲击着海滩,默奇森发疯般狂吠不已,还不时向浪花猛冲。克兰西-史密斯在他们左边远远地跟着。 “看在上帝的分上,布莱克,那会是什么意思呢?”总统问道。 “我不清楚,总统先生。我所能确切知道的是,如果查尔斯-弗格森说事态严重,那么你最好相信他的话。他带迪龙一起来这个事实就说明了一切。” “是的,当然是这么回事。”总统转向特迪说“去年我访问伦敦时,你正住院治疗。当时那帮清教徒活动分子企图暗杀我。那天迪龙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他是个非常出色的人。” “这也只是一面之辞,总统先生,我看过此人的档案。我是说,他到底站在谁的一边?1991年海湾战争期间他图谋炮击英国战时内阁,他妈的差点成功。” “是的,不过他现在站在我们一边。” 就在此刻,克兰西-史密斯朝这边喊道:“他们传话过来,总统先生,直升飞机已经降落,他们正朝这里赶来。” “谢天谢地,”杰克-卡扎勒特说。过了一会几,一辆黑色豪华轿车出现在海滩上,朝总统的别墅急速驶来。“这边走,先生们。” 说完,他就沿着海滩穿过浓浓的迷雾,默奇森跟在他脚后跟“汪汪”直叫,轿车停下时他刚好到达。 大会客室里生着火,大家围坐火边听迪龙传达那个坏消息。 他讲完后,总统似乎很吃惊但又不太相信。 “说白了吧,这个犹大坚持说他能进入我们的主要电脑系统,无论是兰利的中央情报局、联邦调查局还是国防部的?” “对,总统先生。” “因此我们试图调查一下他和他的人到底是些什么人,他就会杀我的女儿?” “是的,可以这么说。”迪龙说“他采取的是强硬路线。在西西里,他们不光杀了哈基姆及其手下,还害了那对老夫妇和那个姑娘。” “很可能伦敦的那个监狱警官杰克逊也是他们杀的。”弗格森插嘴说。 “假如我不签署‘复仇女神计划’,他们无论如何也会杀她?” “恐怕是的。”迪龙掏出犹大给他的移动电话,放到咖啡桌上。 “这就是他给我的。可以有两次机会证明他是对还是错。” “正如我们告诉您的,总统先生,”弗格森说“我们在伦敦英国情报机关信息电脑上想查询任何有关马加比家族的资料,结果他马上就来了电话。” “所以你现在想试一试美国国防部的电脑系统?” 弗格森点点头说:“假如我们得到同样的反应,我们就会确切地明白目前的处境。” 这时汉纳-伯恩斯坦插话了:“总统先生,我想问您些事情,不知您是否介意。恐怕这是个职业习惯。我在工作中养成了一种对事物的敏感,只是个直觉,没有什么依据。” “你现在有了直觉吗,总督察?”卡扎勒特问她“好吧,尽管说。” “有关这个‘地下室’,都有什么人了解这个机构?它真如人们所说的那么隐秘吗?” 总统对布莱克-约翰逊说:“我允许你说给他们听听。” 布莱克说:“在官方上,我这是总务部,这是人所共知的。我有一个名叫艾丽丝-夸姆比的秘书,是个寡妇,完全可靠,仅此丽已,没有其他的雇员。人们想象我跟白宫行政当局有关。” “那么你怎么开展工作?” “就跟犹大一样。我有个小圈子,人员都各有其他职业,比如前联邦调查局工作人员、科学家、大学教授,等等,我给每人都分配特定的任务。通常都是些完全可靠的人。” “你是说,即使像国防部长或国家安全顾问这样的人都不清楚‘地下室’的真正性质?”弗格森问。 “特迪知道,当然特迪什么都知道。”总统勉强咧嘴一笑“让我解释一下。几任总统之前,我不想说到底是哪一任总统,出现了一系列共产党人向中央情报局和国防部渗透的丑闻。你们可能记得那个长期潜伏五角大楼的俄国间谍的故事。” “我确实记得,总统先生。” “当时的总统决定采取主动,他让自己的一位老朋友,前中央情报局特工,负责建立了总务部,这就意谓着他从此有了可以完全信赖的心腹。这个机构工作很出色。当他卸任给下一任总统时,他悄悄地向他说了这件事,于是‘地下室’便一届届传了下来。” “至今仍在,”布莱克-约翰逊说“当然,多年来也有一些风言风语,但是没有任何具体的证据。我们跟国外的唯一联系就是你们,查尔斯,可以说,那是一种特殊的关系。” “的确是的,”弗格森说,然后问汉纳“总督察,你到底要说什么呢?” “听迪龙刚才所说的,好像犹大只提到了他跟主要的情报机关安全系统有联系,但他从未提到‘地下室’。” “天哪,姑娘,你真是太对了,”迪龙说“你这颗警察脑袋真灵呀。” “我想他应该提到‘地下室’,尤其这事有关总统的隐私。” “你的意思是说,他不知道‘地下室’的存在?”弗格森说。 她点点头,说:“而且我们可以用这种或那种方法证明它。”她转向布莱克说“我猜想,由于你的活动极其隐秘,你肯定有自己的电脑库?” “我当然有了。我可以进人兰利中央情报局、联邦调查局和国防部的电脑系统,但我的系统被我们的安全密码锁住,谁都进不“好。犹大告诉迪龙他在伦敦的查询之后还有一次在安全机构电脑系统中查询以便证实他的神通广大的机会。我们就不进入其他的安全机构服务网络,而是去询问‘地下室’里的电脑库。”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特迪说话了:“我常说我们应该拥有更多的女警察。女人的思维就是不一样。” “我们就试一试,”布莱克说“我去用控制室,总统先生。” 他站起身来,走了出去。杰克-卡扎勒特也站了起来。躺在地板上的默奇森也爬起来,总统对它说:“不,躺下。” 默奇森并没躺下,而是走到汉纳身边,她用手抚摸它的耳朵。 迪龙说:“假如这个主意管用,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 “我们等着瞧吧。”弗格森说。 约翰逊回来了。“我询问了任何被称做马加比家族的恐怖组织和一个叫做马加比的人的情况。回答是否定的,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我们就等吧。”总统说“要多久?” “在伦敦他立即就来了电话。”弗格森说。 “呃,跟你们说吧,”杰克-卡扎勒特告诉大家“这是我一生中最糟糕的局面,不过人总得吃饭,我相信厨房里已经弄好了一点吃的。我们去那儿一个小时,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让勃尔德夫人早点走了,”大家走进厨房时特迪说“都做好了。我去端来。她把土豆留在烤箱里用微火烤,其他的东西都是冷的。” 汉纳帮他端盘子,总统开了两瓶冰镇法国桑塞尔白葡萄酒。他们吃着冷大马哈鱼、时鲜的土豆、色拉和有硬皮的面包,谈话时断时续。每一个人两眼都只盯着犹大给迪龙的、现在放在餐桌上的移动电话。 特迪说:“我去煮点咖啡。” 迪龙瞥了一眼手表,说:“已经一个小时了。见鬼。我说我们进入国防部的电脑问一问同样的问题。去问一下吧。” 布莱克瞥了一眼总统,杰克-卡扎勒特说:“孤注一掷了,布莱克。” 布莱克站起身来走了出去。迪龙说:“好了,让我们来收拾桌子,你去煮咖啡,特迪,尽管我宁愿来一杯袋泡茶。” 他和汉纳还没收拾完桌子,这时,布莱克回来了。“我进入了兰利中央情报局、联邦调查局和国防部的合作系统。还是对马加比和马加比家族一无所知。” “那么我们现在就等吧。”弗格森说。 特迪端来了咖啡和迪龙的茶,大家便又在厨房的餐桌旁边坐下。一下子很静,非常静,杰克-卡扎勒特说:“没用,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电话响了。 犹大对迪龙说:“嘿,老伙计,你又试探了我一次,可还是一无所获。就像在伦敦一样,你进入那些电脑系统查询我和我的人,我还是知道了。” “去你妈的,你是个可恶的施虐狂。”迪龙故意使自己的说话声音显得恼羞成怒和疲惫不堪。 “别发急,老伙计。只要告诉总统,既然他现在已经知道情况,假如他想让安全部队介入,他的女儿立即就死;假如他拒绝签署‘复仇女神计划’,她也是死定了。” “你真是疯了。”迪龙说。 “不,只是很实际。向总统问好。” 犹大关掉了电话。迪龙转向汉纳说:“你真是个天才。他不知道有‘地下室’这回事。刚才发生的一幕就是证明。” “好了,”布莱克-约翰逊说“那么目前情况是这样的。‘地下室’的电脑尽管没有他的任何情况,但却是干净的。假如我们试用其他主要的安全机构电脑系统,他能知道,而且知道得非常快。” “我们已经试过了犹大允许我们的查询,”迪龙说“现在假如我们企图让任何一个安全机构电脑服务系统介入此事,他就会杀了玛丽。” “你相信他会下手吗?”总统问。 “我确信无疑。” “但是他无法进入我们的电话系统,这包括移动电话,如果我们坚持使用热线保密系统的话。”汉纳说“所以我们至少可以进行封闭的通讯。” “很正确。”弗格森同意道。 “但是只要在常规通讯网上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们就完了。”布莱克-约翰逊说“坦率地说,总统先生,我进入像那些安全机构电脑服务系统这么敏感的区域,他在半个小时之内就获得消息,这一事实本身就显示了马加比组织的神通广大。我相信如果我们真要试着让中央情报局和别的机构介入此事,他会知道的可能性极大。” “可是我能怎么办?”总统一筹莫展地说“我不向国务卿和参谋长联席会议成员,更不用说中央情报局和联邦调查局的头脑们通报,已经违犯了法律以及所有的礼节。” “完全正确,”布莱克说“这就是为什么您的一位前任创建了‘地下室’。我们不能相信任何人,这就是关键所在。” “好的,但是还有一点。假如阿拉伯恐怖分子于了什么坏事,我不得不打击他们,那我肯定会的;可是下周委员会开会时,我凭良心决不会签署‘复仇女神计划’。我是说,我该怎么办?” 出现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不知怎么的,大家都朝迪龙转过头去。迪龙说:“如果我们动作迅速,可以有进展。不过下一步,根据犹大的安排,我得死去。我认为那倒是个好主意。”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弗格森问。 “我们回华盛顿时我要去碰碰运气。我会穿上防弹背心。” “要是杀手向你的头部射击可就没什么用处了。”约翰逊说。 “呃,大家每天都在冒险嘛。” “然后呢,迪龙先生?”卡扎勒特问。 “我曾经是伦敦皇家戏剧艺术学院的学生。我甚至在国家剧院演出过。我一直有易容的本事,而且不用化装品。让我做给你看看。来,把你的眼镜给我,特迪。” 特迪递绘他眼镜,迪龙走出去,关上门。门又一次打开时,他一步一拖地走了进来,右腿瘸得很厉害,头低垂着,脸上一副痛苦的模样,但并不仅此而已,也并非是戴上了眼镜的缘故。他的身体语言都已经改变,好像他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天哪,”总统惊叹道“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是决不会相信的。” “在国际情报圈子里,他被称做‘千面人’,”弗格森说“他在爱尔兰为爱尔兰共和军干了二十年,我们从来不曾碰着他的一个手指头。” “一旦我在华盛顿被官方宣布死亡,我就改变容貌,”迪龙说“将头发染成另外一种颜色,戴上带色眼镜,可能还要装个颊囊,我们等着瞧。当然要换一份护照,但这不成问题,我通常随身携带两三份护照,然后照着我随便选上的哪张照片化装。” “如果你需要帮助,我倒有一位朋友,就住在我那个街区,”特迪说“她叫米尔德里德-阿特金森。她替许多大牌明星化装。她跟我说过她上星期还给德尼罗化了装。” “她可靠吗?” “绝对可靠。” 汉纳说:“至于全局问题,在‘未来计划委员会’开会之前,我们总共只有五天时间。” “那又怎么样呢?”总统问。 “问题的核心非常简单,”迪龙告诉他说“她被关在哪里?我能确切知道的是那个地方离西西里乘船需要十二小时。” “是的,但是你不能就算十二个小时,”弗格森说“可能不到十二小时。” “是的,不过我们以十二小时为极限,在此范围内往西可能是科西嘉,再就是突尼斯或埃及海岸,还有意大利、希腊和土哥其。” “你漏了哪个地方没有?”约翰逊带着讽刺的口吻说道。 “天知道。玛丽告诉我说,当戴维-布劳恩在科孚岛绑架她时,他说过她要坐一会儿飞机。” 又是一阵沉默。总统说话了:“好吧,你在华盛顿‘死’了后改变身份。然后呢?” “港将和总督察坐李尔飞机悲伤地回家。我去爱尔兰找赖利。我会把他带到伦敦,他可以在旺兹沃斯监狱的监视录像上为我们辨认出那个律师。” 布莱克说:“你肯定能找到赖利?” “我想是的。我认为他会直奔杜勒莫他表姐的农场。他有准将给他的爱尔兰护照,还有我的活动经费。他不回到爱尔兰是毫无道理的。他在那里很安全。” 总统点头说:“是的,听上去很在理。”他转向布莱克说:“在我看来迪龙先生需要的好像是快捷的交通。无论到哪里他都不想磨磨蹭蹭浪费时间。” “没问题,总统先生。我手头有一架新的‘湾流’五型私人飞机,最近坐过几次,真是架绝妙的飞机。” 总统转向迪龙说:“乘‘湾流’号飞机去爱尔兰用不了六小时。” 又对布莱克-约翰逊点头说:“我希望你跟他一起去。特迪在这里坚守岗位。” “遵命,总统先生。”布莱克说。 卡扎勒特点头说:“那么,就这么着。我所能说的就是好好干。直升飞机准备好了吗,特迪?” “待机出发。” “你跟他们一起去。明天见。” 迪龙说:“还有一件事。我喜欢您女儿,不喜欢犹大,为了能把她营救出来我什么都愿意干,即使这意昧着又要充当行刑人也无所谓。这样的表白您觉得可以吗?” “说得好极了!”杰克-卡扎勒特说话时,脸色激动得透自。 从查尔顿饭店出来后,马克-戈尔德钻进自己的汽车,轻敲随身携带的便携式电脑。屏幕上出现他所需的信息之后他满意地直叹服自己。他进入安德鲁空军基地的交通信息处的电脑,发现所有的信息都在那儿:英国注册的李尔飞机的抵达时间,机上乘客姓名;十分钟之后总统使用的空军直升飞机飞往楠塔基特岛,乘客详情通常是保密的,但谁都猜得出来他们是谁;半小时后这架直升飞机又将飞抵安德鲁空军基地。他走出汽车,在大街上巡视了一遍,可是没有任何哈克的踪影。他回到汽车里,不耐烦起来,不由得火冒三丈。这时,下起了倾盆大雨。 玛丽坐在窗边的画架前画画。门开了,戴维-布劳恩端着装有咖啡和甜饼干的盘子进来。他将东西放在桌上。 “画画消磨时光吗?” “你指望我做些什么呢,立遗嘱?” “玛丽,请别这么说,我恨透了这一切。我很在乎您。为了您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好呀,那很好。那就去把犹大杀了。那样的话可真会帮我不小的忙。” 他的双肩章拉着走了出去,钥匙在门锁里转了一下。 在安德鲁空军基地,他们都挤进了约翰逊的豪华汽车。在开往华盛顿的途中,布莱克说:“肖恩,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你要冒这个险呢?你瞧,把自己当做活靶子?为什么不按计划改变自己的身份,然后去爱尔兰呢?” “因为犹大可能会起疑心,而假如我被官方宣布为死亡了,他会更开心。好了,不说了。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们找一辆出租车,准将、总督察和我要换车。这样他们看到我们到达饭店时没有他人陪同。” “那我做什么呢?” “将特迪送走,没必要给他招来杀身之祸。” “滚你妈的蛋,迪龙先生。”特迪不满地说。 “好吧,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要一件防弹衣怎么样?”约翰逊问。 “我箱子里有一件尼龙和钛做成的防弹衣,我一直带在身边。不管怎么说,由于你呆会儿要掩护我,你到时候就这么办。” 出租车将准将、汉纳-伯恩斯坦和迪龙送到通向查尔顿饭店的台阶处。前台服务员拿着一把伞出来迎候,行李员也急馆过来提行李。 “混蛋!”马克-戈尔德着急地骂道“哈克,你在哪里?” 就在这时,有人敲了一下车窗。他朝外一看,正是哈克在俯视着他。戈尔德放下车窗玻璃。 “你到底去哪儿了?” “去偷车了,你这个蠢货。你不想我们呆会儿开着你的车去车库,急匆匆逃走时会有人记住车牌号码吧?车就在街道那边。” 与此同时,布莱克-约翰逊和特迪-格兰特将车开进饭店的地下车库,那里相当拥挤。布莱克找到一个空位,四周有别的车辆停着。他熄了火,打开贮物箱,拿出一支已经安上消音器的伯莱塔手枪,检查了一下。 “子弹上膛了?”特迪问。 “上好了。”约翰逊神情严峻地对他说。 一会儿之后,一辆豪华轿车开进来,停在附近。当一个大腹便便的白发男子下了车向电梯走去时,他们小心地低低身子。 “不,我想不是他。”布莱克说。 两三分钟之后,一辆黄色面包车驶了进来。布莱克匆匆瞥见把握方向盘的戈尔德和哈克。 “低头,特迪,”布莱克急切地说,于是两人在座位上伏低身子。 “我想就是他们。一个是一脸凶相的黑人,头上蓄着‘骇人’长发绍,另一个穿着布鲁克斯兄弟牌子的西服。两个人很不协调。” 面包车停在电梯附近的几辆厢式载重汽车之间后,关灭了车灯。“伏着,特迪,”布莱克小心翼翼地抬头张望了一下,说“他们正坐在那儿。用你的移动电话给准将打个电话。” 在他的套房里,迪龙脱光上身,穿上了尼龙和钛做成的防弹背心。汉纳-伯恩斯坦在一边焦急地看着。他在防弹背心外套上海军蓝真丝马球衬衫,外面又罩了件夹克。 “你肯定自己想这么干吗?”弗格森问道。 “他想要我死,他这么说过。他还说像饭店这样的地下车库都是危险场所。” “我认为这简直是疯狂。”汉纳忍不住说了句。 “不过这只是因为你爱我,好姑娘。” “看在上帝的分上,迪龙,你就不能正经点吗?” “从来看不出有此必要,”他笑嘻嘻地说“我已经见过总统,而且犹大也知道我见过了,因此他现在就想拔掉眼中钉。这真是个致命的错误,但并不是对我而言,而是对他而言。” 弗格森的移动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听了一会儿,然后点头说:“好。” 他转向迪龙说:“停在电梯边上的沙灰色面包车。有两个人,一个黑人,另一个白人,把着方向盘。约翰逊问你,什么时候准备好?” 迪龙拿出他的沃尔特手枪,检查了一下,插在背后的腰带上。 他吻了吻汉纳的脸颊。“为我祈祷吧。一定要按计划行事,会成功的。伟大的迪龙从来不会错。” “噢,滚出去,见你的鬼!”她怒吼一声。迪龙果真“滚”出去了。 哈克和戈尔德一声不响地等着。过了一会儿,哈克说:“我上楼之前还要给那小子多长时间?要等一夜吗?你知道他的套房号码吗?” “当然了,我打点了一个行李员。” 就在此刻,电梯的门开了,迪龙走了出来。他走到两排汽车之间的空地上,不慌不忙地点了支烟。 “是他。”戈尔德激动地说。 “我长着眼睛呢,是不是?我见过他的照片。”哈克拿出科尔特左轮手枪,旋上消音器。“动手喽,到死亡之吻时间了。” 他拉开车门,下车后马上瞄准,击中迪龙的背部两枪。迪龙被使劲冲向前,双膝跪倒在地,趴在地上,背上夹克衫子弹穿过的地方燃着火苗。 布莱克-约翰逊跳出车来,大声喊道:“发生什么事了?” 哈克向他开了两枪,但是布莱克已经弯下身子隐蔽好。哈克跳上面包车,大吼一声:“快走广戈尔德猛地发动引擎,急转弯到了过道上,向出口冲去。 车库里一片宁静。特迪已经俯身察看迪龙的情况,给他扑灭身上的小火苗。“肖恩,看在上帝的分上,跟我说话。” “我得先喘口气。”迪龙站起身来。 约翰逊在用移动电话说话。他关掉电话,问:“你没事吧,肖恩?”“感觉就好像让大锤子猛敲了两下,不过我死不了。” “就在这里呆一会儿,救护车正在途中,”布莱克说“我将打电话给准将,告诉他你没事。” 开过三条街之后,戈尔德停下车,哈克兴奋地大笑不已。“我干掉了那个小杂种没有?干掉了没有?” “你当然于成了。真可借呀,那白痴正好出现了。” “啊,滚他的蛋。我的钱呢,伙计?” 戈尔德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信封,交给了他。哈克咧嘴笑了。 “很荣幸跟你一块儿干事。我要是你的话,就溜之大吉了。” 他出了面包车,在雨中走远了。戈尔德随后也离开面包车。 不需要抹掉任何痕迹,因为他戴着手套。他走回饭店停车场,打开车门钻进去。过了一会儿,一辆救护车出现了,开进饭店的车库。 戈尔德拿出移动电话,按了个特殊的号码。“是戈尔德,任务完成了。” “肯定吗?”犹大问。 “背上中了两枪。我亲眼看着他倒下去。救护车刚进去拉他走。” “跟上它,”犹大命令说“弄清楚之后再跟我联系。” 戈尔德关掉电话。当救护车出现之后,他转动点火开关钥匙,跟上了它。 在救护车里,弗格森和汉纳看着迪龙脱下茄克和衬衫。防弹背心上深嵌着两个小圆圈。迪龙扯开维可牢尼龙刺粘搭链,约翰逊帮他脱下防弹背心。 “你会留下一个伤痕,”布莱克说“两个枪眼之间只有二英寸,那混蛋枪法不错。我有一个朋友在华盛顿犯罪过程局,他欠我一个人情,所以会帮我们检查一下停车场的安全录像,看看能否认出那两个人,然后他会抹掉我们的小喜剧。这一切都是非法的。” “开车的那个家伙可能是马加比家族成员,”迪龙边说边接过汉纳递给他的一件干净的格子图案的土里土气的衬衫。“我们的黑人朋友是个雇佣杀手。他们两个谁都不能抓,不然的话等于把消息透露给犹大。” 汉纳又递给他一件皮革短夹克。“你能肯定自己没事吗?” “我可以喝一瓶布什米尔斯威士忌,不过还是以后吧。你拿来我箱子里的化装盒了吗?”她点头说:“是的。” “好。我想到了第二幕的时间了。” 戈尔德刹车停住,看着救护车进了第三区陈尸所。没有出现任何警察,也可能他们去饭店询问情况了。他等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钻出汽车,走了进去。 夜间值班的是个黑人,前海军陆战队中士,名叫蒂诺-希尔。希尔过去就认识布莱克,那时他充当联邦调查局的线人,每月领取报酬,密切注视有没有通缉令上出现的坏人。 布莱克、特迪、弗格森和汉纳坐在后面的办公室里,门开了一条缝。迪龙坐在桌子边上,化装盒开着。他一边给自己的脸上粉,一边看着一面小镜子里的模样。他先上了绿色的粉底,然后淋上假血。 他转过脸来,问:“看上去怎么样?” “你看上去可怕极了。”汉纳对她说。 “好。你们瞧呆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事你能肯定?”约翰逊问道。 “我认为犹大会想要得到确认的。” 外边的门铃响了。约翰逊从门缝里望出去。“就是他,那个司机。照我说的去做,蒂诺。” 蒂诺走了出去。“你有什么事吗?” “呢,我也不清楚。”戈尔德说“我表兄理应在查尔顿饭店外面跟我见面,可是他没有去。有人告诉我发生了一起枪杀事件。” “稍等片刻。” 蒂诺回到里间,朝迪龙点了点头,推开一扇门,把他领进一间有冷气降温的房间。里面的几张手术桌上躺着几具尸体,其中三具裸露着,其余的用布盖着。 “给病理学家明天研究准备的,”他说“好了,迪龙先生,你上去吧。” 迪龙躺在一张空桌上,蒂诺用一块布给他盖上,走出房间,向其他人点了点头,然后来到戈尔德面前。 “现在我们来瞧瞧,”他在登记册上寻找着“你是说在查尔顿附近?” “对。” “你表兄叫什么名字?” “迪龙。”戈尔德几乎是耳语般说出了名字。 “嘿,这是发生在查尔顿饭店停车场的枪杀事件的受害者。他们刚送他来的。你想去辨认他的尸体吗?” “如果我必须去的话。” “好吧,请这边走。如果你想呕吐,就跑向绿门。” 在陈尸室里,戈尔德停住脚步,尤其被停放在那里的裸尸吓坏了。“看上去形象不佳,是吧?”蒂诺说“大家早晚都有这么一天。说真的,你看最尽头那个的ji巴多大。我敢肯定这家伙活着时风流成性。” 戈尔德喘着粗气。蒂诺揭开白布,只露出迪龙的脸。他的双眼直勾勾地朝上瞪着。他看上去实在阴森可怖,戈尔德真的朝绿门跑去,那是间厕所,他在里面好好吐了一阵。 他从那里出来后,蒂诺带他到了前台。“先生,请说一下你的详细情况好吗?警察会需要的。” “我这会儿真是太难受了,”戈尔德说“我明天再来。”说完,他赶紧走了出去。 在后面的房间里,布莱克关掉移动电话,说:“我已经派了一辆没有警察标志的车跟踪他。自然,我们先不动他,不然的话,就会打草惊蛇,让犹大不高兴。不过我倒想知道他到底是何许人也,以备将来之用。” “还有那个杀手,”特迪说“难道也放过他吗?如此恶劣的杂种。” “我知道,特迪,不过像他这种家伙随便哪个晚上在街上就可以处置他。” 迪龙进了房间,坐下后,从化装盒里拿出清洗霜,擦掉了脸上不堪入目的化装,然后到角落的一个水池里洗股。 他擦干脸之后,笑着说:“可把那混蛋吓死了。” 这时布莱克的电话响了。他听了一会儿,然后说:“谢谢,这回欠了你一个人情。”然后他转向大家说:“这是我那个在犯罪过程局的朋友打来的。他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杀手,他叫纳尔逊-哈克。那个司机的脸有点模糊。哈克是个一流的杀手,一提起他就令人胆战心惊,谁都不敢指证他。他住在弗拉沃街。” “你会去拜访他吗?”汉纳问。 “这几天抽个时间吧。看着办吧。我们回饭店,我先把你们送到那儿,然后回家收拾行李。下一站就是爱尔兰。” 在去饭店的路上,布莱克的移动电话又响了,他接了电话。等他关掉电话后,他告诉大家说:“我的人跟踪那个不知姓名者到了乔治敦他的公寓街区。他的名字叫马克-戈尔德。我的秘书艾丽丝-夸姆比在我们的电脑上查询了一下,你们猜怎么着?他是国防部的一位高级电脑操作员,一个很聪明的年轻人。他的哥哥也是个美国人,移居去了以色列,可是有一次哈马斯用火箭袭击了他所在的合作农场,他不幸遇难。” “于是戈尔德成了一名马加比家族成员?”汉纳问。 “毫无疑问。” 布莱克在饭店门前的挑出遮篷下停了车。“我会尽快与你们在安德鲁空军基地会合。” 他们下了车,走进饭店,布莱克-约翰逊开着车和特迪一起离开。 戈尔德直到进了自己家门才绘犹大打电话。陈尸所里的尸体把他吓坏了,腐尸的气味令人恶心。 他喝了杯白兰地酒,然后用特殊移动电话打了电话。“是戈尔德,”他听到犹大接电话后就说“我进了陈尸所。他确死无疑了。” “好极了,”犹大说“我会跟你联系的。” 玛丽-德布里萨克正在她的房间里躺在床上休息,这时,门开了。戴维-布劳恩进来,后面跟着戴着头罩的犹大。玛丽坐起来,双腿着地。 “你们想干什么?”她有点害怕,但尽量不显示出来。 “我只想跟你分享一条消息。”她听得出犹大正在发笑“你的朋友迪龙不久前被干掉了。” “你骗人。” “他此刻正躺在华盛顿的一个陈尸所里,背上中了两颗子弹。他不会回来了,伯爵夫人。” 他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走出房间。她开始痛哭起来。戴维-布劳恩将一只手放到她的肩膀上,可是她挣脱了。 “滚开,滚出去,你跟他是一丘之貉。”—— 第08章 迪龙坐在特迪公寓的浴室水池前面,脖子和肩膀上围着一条毛巾。特迪坐在角落里抽着烟,米尔德里德-阿特金森站在迪龙身后,在镜子里看着他。 “你能做点什么吗。米尔德里德?” “当然能。真是张可爱的脸蛋,”她点点头说“其实可爱的是头发,可是我不喜欢将别人的头发染黑。不管你干得多出色,看上去总不像那么回事。我是说,我喜欢你的这一头金发,亲爱的,”她对迪龙说“就像于枯的稻草。我要做的就是把它剪短,剪成短乎头,然后把它染成黄褐色,就像你给我看的护照照片上的样子。这样就改变了你的头的形状。然后是眉毛。”她皱起了眉头说“眼镜是带色的,我明白了。我去看看我那工具袋里带了什么。” 她拿来一把剪刀,开始于起来。“你是英国人?”迪龙问她。 “没错,亲爱的。我来自大伦敦郡的坎登。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开始在派恩伍德摄影室干上了这一行。” “你怎么来了这里?” “为了爱,亲爱的。为了我这辈子所遇见的最坏的美国杂种。等我发现了这一点,我已经事业有成,于是便决定留下来。好了,别再说话了,让我们接着干下去吧。” 迪龙坐靠到椅子上,盯着镜子里完全变了样的自己。特迪惊讶地说:“你真是个天才,米尔德里德。带色眼镜检到好处。” 她收拾起自己的东西。“祝你好运,迪龙先生。所染的头发两个星期之内没问题。” “让我给你点什么东西做回报。”特迪说。 “胡扯,这是我的荣幸,”她拍了拍特迪的脸,朝迪龙笑了笑,说“他真是个可爱的小伙子,特迪。”说完,便出了门。 在安德鲁空军基地,大家分手了。弗格森和汉纳-伯恩斯坦先上了李尔飞机。布莱克、迪龙和特迪站在机库边上不让雨琳着,看着他们飞上天空。 特迪跟他们握手。“好了,现在轮到你们俩了。” 迪龙刚转身,突然记起什么,就掏出钱包,从里面拿出玛丽-德布里萨克给他画的草图展开来,说:“总统的女儿给我画的。这是犹大用的银制打火机侧面的饰章。” “依我看,好像是某种部队的肩章。”布莱克说。 “是的,正如我们知道的,犹大曾参加过‘赎罪日战争’,肯定是以色列的部队。一只爪子上带着闪电的渡鸦。去查一查,特迪。肯定能在什么地方找到以色列军队的肩章目录。” “可能在公共图书馆就找得到,”特迪大笑起来“好,我来负责这件事。” 一名身着标准的航空公司海军蓝制服的黑人男子拿着雨伞走了过来。“先生们,我是保罗-克西中士。我是你们的空中服务员。我想您认识那两名飞行员,约翰逊先生。” “我当然认识。” 迪龙伸出手去:“我是基奥——马丁-基奥。”没必要说出他的真实姓名,因为他理应死去了。 “很荣幸见到您。这边请,先生们。” 他为他们高举起雨伞,三人一起走向飞机舷梯,那儿两名飞行员正等着他们。约翰逊跟他们像老朋友一样打了招呼,然后做了介绍。 “汤姆-弗依上尉和萨姆-冈特中尉。这位是马丁-基奥。” “很高兴见到你,”弗依说“正如你所见,我们穿着便衣。我们发现穿着军装招摇过市没什么好处。通常这架飞机需要四名机组人员,可是我们三人也应付得过来。‘湾流五型’是世界上最好的私人商用飞机,每小时可以飞六百英里,续航里程达六千五百英里。” “那么说来爱尔兰不在话下了。” “今晚风向不错。六个小时可以到达都柏林。” “那么就出发吧,”约翰逊说“你们先上,先生们。”他跟着飞行员们上了舷梯。 特迪-格兰特回到自己的公寓,感到焦急万分,坐立不安。问题成堆,又毫无头绪,这令他束手无策,疲惫不堪。他看了看手表,才九点钟。突然,他想起迪龙给他的草图。乔治敦有些书店一直开到晚上十点。总算有点事情可做了。他拿起雨衣走了出去。 他的小轿车是自动的,而且根据他是独臂的状况进行了改进,所以他很熟练地穿过来往的车流开向乔治敦。他在街道的一边停了车,打开贮物箱,取出一把折叠伞。里面还有一把短筒科尔特左轮手枪。他检查了一下手枪,将它放进雨衣口袋里。近来行凶抢劫频繁发生,所以小心点总是有好处的。 他按了一下雨伞上的自动按钮,伞就在他的头顶撑开了。还有四十分钟书店就要关门,他找到了书店集中的地区,走进了第一家他见到的书店。 他找到了军事部,在那里溯览着。绝大多数书好像集中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纳粹和党卫军等题材。奇怪的是人们对这些话题的兴趣经久不衰。没有一本书是有关以色列军队的。在他出店时,他在一个书架前停了下来,那上面展示着一本新书,是有关犹太教的历史。他阴郁地看了这本书一眼,便走了出去。 尽管特迪是个基督徒,他祖母却是犹太人,由于嫁给了异教徒,也就失去了她的宗教。她去世多年,但特迪仍然怀念她,并且以她赋予他的犹太血统而感到自豪。他从来没有跟人提到过这件事,因为任何宗教对他而言都毫无意义。不过,犹太民族是个伟大的民族,他们的宗教戒律以及他们给予世界的道德观念都是最重要的。想到像犹大和他的马加比家族成员那样的败类胡作非为,站污了整个民族的声誉,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又试了三家书店,在下一家街角书店里他竟撞了好运。他进去时店主已在关门,那是个年迈的白发老人。 “我不会耽搁太久,”特迪说“我在找一本有关以色列军队单位、区别标志和肩章的手册。” “等一会儿,”老人走到一个书架前,找寻了一阵,回来时手里拿了本简装本小书。“这是这个公司出的‘世界的军队’丛书。很流行的。事实上,我这里只剩下俄国和以色列军队的几册了。我得重新订购了。” “多少钱?”特迪问。 “十五元五角。” 特迪掏出现金。“不用包装袋了,多谢你的帮助。” 他兴奋不已,向雨中的小轿车走去。他钻进车,打开灯,翻开书。主要是文字,有大约十二页彩图,上面有以色列军队的各种肩章。他合上书。没有任何跟渡鸦哪怕有一丁点联系的东西。 他坐在车里,浑身乏力,出于某种原因还颇为恼火。他点燃一支香烟,开始回顾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最后集中到了对迪龙的未遂谋杀。那个马克-戈尔德暂时不能抓还有情可原,可是那个为了钱杀人如麻的野兽般的哈克呢?特迪一点都不赞同不动他的主意。 “我是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啥,越南?”他小声洁问自己“这样做就能创造一个更好的社会了吗?去他妈的,没有。一直在走下坡路。” 他打开贮物箱,找到了消音器,将它装在科尔特左轮手枪的枪口,重新把它放回口袋。布莱克是怎么说哈克来着?“像他这种家伙随便哪个晚上在街上就可以处置他。”特迪有点紧张地笑了笑,开着车走了。 当纳尔逊-哈克胡到弗拉沃大街时,他已是醉醺醺的,在大雨中浑身湿透。口袋里有了这么一大笔钱之后,他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并且还找了两个妓女就在街边玩过了,这是他喜欢的方式。 “劳驾。” 他转过头来,发现一个穿着雨衣的矮个子独臂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哈克瞪着他说:“你想要什么,你这个小爬虫?” 特迪的手指已经抠在了雨衣口袋里的科尔特手枪扳机上。依他的本性来说,他想拔出手枪射死那个混蛋——可是突然他没有这么傲。某种神助般的洞察力透过了他那愤怒之云,照亮了他的理智。这并不是个道德问题。在越南时他曾经为了更加站不住脚的理由面杀过人。面这一次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自己落到了警察手中,那么随即而来的丑闻可能会导致他最敬爱的总统下台。天啊,自己刚才是怎么想的呢?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呃,劳驾,我想问去市中心怎么走?” “朝前走,滚你的蛋。”哈克说完,就踉踉跄跄地走开了。 特迪赶快离开此地,转过一个又一个街口,来到他的小轿车旁。开车行驶了一英里之后,他得过桥。于是他停在桥中间,下了车,将科尔特手枪扔进了黑乎乎的河水里。枪未经注册,也没留任何痕迹,不过这无关紧要。它会沉人泥浆之中永远呆在那里,成为他这一生中几乎于下的最愚蠢的行为的见证。 “傻瓜,”他轻声骂自己说“你以为你在玩什么?”他钻回小轿车,驱车离开。 迪龙被“湾流”号飞机深深地打动了。机舱里是这么地安静。简直难以置信。庞大的高背椅子,椅背倾斜后可以睡觉,旁边放着一张长靠椅,桌子都是枫木镶板饰面的。他已经注意到了厨房和机组人员休息的区域,甚至还有一个可以站着冲澡的地方。 “你可真会享受啊。”他对约翰逊说。 “这是最好的,”布莱克不无得意地说“世界上最好的,而这正是我需要的。它所需的跑通长度只是一般商用飞视的一半。” “我喜欢他们在‘湾流’字样后面用罗马体写的‘五’字。”迪龙说。 “那是你喜欢的字体,”布莱克对他说“我仍还拥有最新型的卫星通信系统。” “我现在就来试试看。” 弗依上尉的声音在扬声器里传来:“我们现在正在五万英尺的高空巡航,还有强劲的顺风。顾便说一下,爱尔兰五小时之后就可到达,因此我建议你们调准时间。 克西端来了咖啡,专门为迪龙端来了茶。“请慢用,先生们。如果需要什么请尽管说。如果合适的话,我一小时之后送来晚餐。” “呃,现在喝一大杯布什米尔斯威士忌可是再好不过了,”迪龙对他说“你有这种酒吗?” “基奥先生,我们什么都有。”顷刻,克西拿着布什米尔斯酒回来了。“好吗,先生?” “很好。”迪龙高兴地说。 克西走开关上了通向厨房的门之后,布莱克问:“你想打个电话吗?” “是的,给我的老朋友利亚姆-德夫林,他是现在还活着的有关爱尔兰共和军的员伟大的专家。在那次爱尔兰玫瑰事件中他可是帮了我们大忙,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布莱克边说边调表。“可是那里现在正是凌晨二点三十分呀。” “那么我只好叫醒他了。”说完,迪龙拿起了电话。 在都柏林额外一个叫基尔里的村子里,利亚姆-穆夫林正睡在自己小木屋的床上。听到电话铃响个不停,他咒骂了一句,拿起电话,看了看床边钟的时阅。 “耶稣,圣母玛丽亚,约瑟夫,不管你是谁,你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噢,住嘴,你这个老流氓,听着,好吗?我是肖恩——肖恩-迪龙。” 德夫林撑起身子。“你这个小鬼,你从田里打的电话?” “一架飞越大西洋的‘湾流’号飞机,利亚姆。我有一位朋友同行,现在我们需要你。” “是不是爱尔兰共和军的事?”德夫林问。 “更糟,糟糕得多。不过德默特-赖利牵接进去了,只是跟爱尔兰共和军无关。” “是的,可他还在旺兹沃斯监狱里蹲十五年班房呢。” “老皇历了。他跟弗格森做了笔交易,说出另一个爱尔兰共和军活动小组和军火库的地点。” “你们相信他了?”德夫林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他就逃跑了?” “大致是这么回事,可是要复杂得多,而且就像我刚才说的,不关爱尔兰共和军的事。我需要找到他,利亚姆。这事非常重要。四处探听一下,看看你能发现什么。” “呃,他表姐,杜勒莫的布丽吉特-奥马利总还在嘛。她的农场在黑水河附近。” “可能在那儿,也许他会觉得那里太显面易见了。我们大约九点半到基尔里跟你见面。顺便跟你说一声,他现在化名托马斯-奥马利。” “好,现在我可以再睡会儿觉了吧?”德夫林问。 “当然,再说了,什么时候你不都是干完了自己的事之后才管别人的吗?”迪龙反问了一句,就放下了电话。 德夫林坐在那里考虑这件事。从迪龙所说的来看,这件事非同寻常,非常特殊,即使到了他这个年纪,还是令他兴奋。他伸手取了支香烟,点着了。他的医生曾试图让他少抽烟,可到了他这个年纪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他起了床,找到一件睡饱披上,走进厨房,把水壶烧上,然后拿起电话援了个号码。 “是你吗,迈克尔?”他问“是利亚姆-德夫林。” “耶稣啊,利亚姆,你也起得太晚了。” “你也是啊。” “瞧,你知道我正埋头小说刨作,而且我喜欢干通宵。” “我听说这事了,而且我还听说你大多数早上大约七点钟在‘爱尔兰轻骑兵’酒馆吃早饭。” “没错。” “今天我跟你一起吃。我需要窃取你的脑力劳动成果。” “我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个老家伙。那么见面后我们试试看。” 德夫林放下电话,关掉水壶,冲了壶茶,轻声地吹起了口哨。 在“湾流”号飞机上,他们吃了顿极其丰盛的晚餐:细头油鲽鱼片配土豆,还有拌色拉,意大利榛子冰淇琳。之后,他们一起喝掉了一瓶夏布利白葡萄酒。 后来,迪龙说:“我真不知道今晚坐在民用班机头等舱里的可怜的家伙们吃些什么。在这里吃得真不错。” “我们的目的就是取悦于人。”布莱克喝了点咖啡“德夫林似乎是个非同寻常的人物。我曾经听说过的传说是不是都是真的?” “很可能。他毕亚于都柏林三一学院,是个学者和诗人,也是爱尔兰共和军曾经拥有的最令人生畏的杀手之一。西班牙内战时,他参加反对佛朗哥的战斗,被意太利人抓获,后来把他移交给拍林的纳粹。” “他就为他们卖命?” “呃,他不是纳粹分子。不过当时爱尔兰共和军正在跟希特勒做某种政治交易。他们认为英国战败可能是爱尔兰的祝会。德夫林受纳粹德国反间谍机关的派遣空降到爱尔兰,险些没回到柏林。” “然后呢?有一种说法,说是德国企图绑架丘吉尔,并以德夫林为中间人,是不是真的呢?” “那是1943年发生在诺福克郡的事情,”迪龙说“德国伞兵精锐部队。德夫林也到了那里,这没错,不过这一企图失败了。他又一次奇迹般地脱了身。” “可是你说过他是反纳粹人士呀?” “他们付给他很多钱,这钱都注人了组织的基金。有一次他说要是有人付给他足够的钱,他会试着抓住希特勒。他跟他们都见过面。希姆莱、瓦尔特-谢伦伯格将军。在战争后期,他甚至在挽救希特勒免于遭到党卫军的暗杀方面发挥过作用。” “天呀!”布莱克说。 “他的观点是与其让党卫军掌权后战争越拖越长,还不如让希特勒活着把事情搞糟。” “我明白了。” “希特勒授予他一级铁十字勋章。德夫林跟人说起这件事情时就会笑得满地打滚。” “然后就是动荡时期?” “是的。他是爱尔兰共和军临时派的最初缔造者之一。上了英国军队通缉要犯的黑名单。” “那时也正是你跟他相识的时候?” “他教会了我一切,不过德夫林是个老派的革命者,而我正在经历马克思主义时期。当时还年轻愚矗,只知道暴力斗争。跟对手交过火,不过没有造成很大的伤亡。最近几年我们都有所补偿。” “真是个奇人。” “是个伟人,是我所知的最好的人。” 布莱克点了点头。“你的假护照上的名字马丁-基奥有什么涵义吗?” 迪龙耸了耸肩。“是我多年来时不时使用的一个化名而已。” 布莱克点头说:“那么你认为德夫林可能会帮我们找到赖利?” “是的。我们一旦找到了赖利,就把他押回伦敦去辨认旺兹沃斯监狱保安录像带上的那个假律师。我们一旦找到了那张脸,就可以顺藤摸瓜知道他的身份。” “你听起来这么自信。” “是的。运气好的话,他会成为找到犹大的台阶。” 布莱克慢慢地点着头。“还不够。” “可这就是我们所知道的一切。当然还有一件事。假如我们当真找到了犹大关钾她的地方,求助于海军或任何特种部队都没什么好处。一听到任何风吹草动他就会杀了她。” “你的意思是你想独自前往?” “我会需要支援,”迪龙对他说“不过我确实见过相当部分的房子内部结构。我知道她在三楼,诸如此类的事情。” “可是单枪匹马.”布莱克摇着头说“那真是太疯狂了。” “他身边只有五个马加比家族成员,”迪龙说“没有任何参谋班子的迹象。出于显而易见的原因,他是不会有什么参谋人员的。所以那五人加上犹大就是六个。” “可是你想以一对六?” “为什么不呢?你该听说过格林童话里有关那个裁缝的笑话吧? 一下子打死五个?我要一下子打死六个。” “可那裁缝打死的是爬在抹着果酱的面包上的苍蝇。”布莱克说。 “没什么区别。”迪龙叫来了克西,说:“再来一杯布什米尔斯酒,我就上床睡觉了。” “马上就来,先生。” “你知道,”布莱克说“在整个这桩事情当中有一点让我困惑不解。” “是什么事?”迪龙问他,同时接过克西送来的酒。 “从玛丽-德布里萨克所告诉你的来看,上将从那封匿名信中只知道他妻子和一个美国军官过了一夜。他并不知道是杰克-卡扎勒特。” “看来是这样的。” “因此只有玛丽、她母亲和总统知道这个秘密。” “你忘了特迪-格兰特。” “对了,不过这意昧着在伯爵夫人死后只有三个人知情。那么犹大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呢?” “天知道。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他确实知道。”迪龙关掉头顶灯。 “趁着飞行稳定我想睡一会儿。”说完他倾斜了座椅。 德夫林在里弗河的码头上停了车,踏着毛毛细雨来到那家叫做“爱尔兰轻骑兵”的酒馆。那是一家令人赏心悦目的老式酒吧,里面有一些火车座。还有一个其后带一面镜子的红木吧台,货架上是一排排的瓶子。这个馆子平常深受共和党入朝新芬党的支持者们青陈,在早晨的这个时候,顾客主要是各种工人,他们进来大吃一顿完整的爱尔兰早餐。他找到了要找的人,那个叫迈克尔-利里的人,正坐在尽头的火车座里刚开始吃早餐。 “利亚姆,你这条老狗。” “你也一样。”德夫林回敬他。 一位年轻妇女满面笑容来到桌前,因为德夫林是非常受人爱戴的人物。“您想来点什么,德夫林先生?” “老样子,多上点菜,不过也别太多,我得放得进勺子。”他转向利里说:“工作顺利吗,迈克尔?” “我写的那本恐怖小说在飞机场很畅销。说实话,利亚姆,在过去的十二个月里我已经嫌了五万英镑,看来数目还在上升。” “还在干通宵?” “是这条腿,痛得厉害,总睡不着。”说完,他用拳头猛捶大腿。 利里在二十年的时间里都是爱尔兰共和军临时派的积极分子。有一次他开了一辆装有炸弹的旧汽车冲过边界时,炸弹提早爆炸,同车的另两个伙伴被炸死,他失去了一条腿。这一事件倒让他免人英国监狱,不过也结束了作为运动积极分子的生涯。 那个年轻妇女端来德夫林的早餐和一壶荣后便走开了。他开始吃起来。 “什么事,利亚姆,你想知道什么?”利里问。 “十五年前当我六十岁时,要是没记错的话,我在唐恩郡救过你的命。当北爱尔兰皇家警察队队员打中你的肩膀的时候,是我把你拖过了边界。” “你是救了我,”利里说“可是当时是我的左腿伤了。而且当年你也不是六十岁,而是七十岁。” “八九不离十吧。可是你欠了我一个人情,我现在要你还。” 利里不说话了,微微皱着眉头,然后又接着吃起饭来。“说下去。” “你我都明白你现在跟组织还有密切联系。直到和平进程开始,你仍在为总参谋长负责都相林的情报处。” 利里将盘子推开,年轻妇女就过来拿走了。“是爱尔兰共和军的事情吗,利亚姆?” “只是间接有关系。给朋友帮点忙。” “继续说。”利里从烟袋里摸出烟丝塞人烟斗中。 “你现在仍旧到处都有耳目。如果德默特-赖利活着回来你会知道吗?你瞧,我最后一次听说他,是他在旺兹沃斯监狱里服十五年徒刑,然后听说他出来了。我还知道人们最后一次见他时,他用的是爱尔兰护照,化名托马斯-奥马利。” “谁见过他?” “我的朋友,名字不便说。” “这么说吧,不止一人想见德默特,包括总参谋长。跟你说了吧,他是回来了。三天前他在都柏林机场以托马斯-奥马利的身份通过了安全检查。一名保安人员认出了他。由于那名保安是我们的人,他让他过了关,然后向总参谋长报告了此事。” “总参谋长采取了什么行动?” “他给伦敦去了电,又派了两名杀手贝尔和巴里去拜访了黑水河边布面吉特-奥马利的农场。那是昨天的事。她发誓说他没在那儿,还以为他仍在监狱里。所以他们无功而返。” “我可知道那两个家伙,我倒奇怪他们怎么没用烟头烫她。” “你认为他在那儿吗,利亚姆?” “或者在附近。他还能去哪里?” 德夫林喝茶时出现一阵沉默,最后利里说!“问题是,这件事糟透了。我们到处都有朋友。这你知道,甚至在旺兹活斯监狱也有。好像赖利是几天前由查尔斯-弗格森准将签署了一份授权书放出来的。” “你告诉我了吗?”德夫林点了支烟。 “我们都知道准将现在的左膀右臂是谁——肖恩-迪龙。他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吗,利亚姆?” 德夫林笑着说:“我怎么会认识像他那样的亡命之徒呢?” “别装蒜了,利亚姆。你把自己的看家本领全都教给了他。你过去还常常说他是你的黑暗面。” 德夫林站起身来。“早饭很不错,你现在已经是个成功的作家了,迈克尔,什么时候我得让你请客。如果你碰到了德默特-赖利,希望能告诉我。” “别愚蠢了,利亚姆。即使是爱尔兰共和军活着的传奇人物也会不得好死的。你就别多管闲事了。” “耶稣呀,伙计,到了我这把年纪,还怕啥呢?噢,你跟总参谋长打电话的时候,可以告诉他这事跟爱尔兰共和军无关。这我能保证。” 他走出门去。利里坐在那里考虑这件事。突然他想到,为什么弗格森会把赖利从旺兹沃斯监狱里放出来呢?显然是做了什么交易,然后赖利偷偷跑了;或许他并不是逃跑的,那么他来爱尔兰是拿着假护照,替弗格森干什么事? 无论怎样,只有一件事可做。于是他站起身来离开酒馆,快步朝自己的车走去。 他坐在总参谋长不大的郊区屋子的客厅里。他妻子端来了茶,总参谋长坐在那里一边听一边抚摸着躺在大腿上的猫。 利里说完了之后,总长说:“把贝尔和巴里找来见我。” “那利亚姆呢?” “谁都比不上我更喜欢他,可是如果那个老家伙在那儿露了面,尤其假如迪龙和他在一起,那么贝尔和巴里可以干掉他们两个。” 德夫林在基尔里的小屋坐落在修道院旁边。花园里五彩缤纷,各种鲜花争奇斗艳。小屋是维多利亚风格的,门窗上方都有哥特式的三角饰物,屋顶尖尖的。九点半时,布莱克-约翰逊和迪龙开着租来的汽车从都柏林机场抵达这里。 “这花园真不错。”约翰逊赞叹说。 “是的,他喜欢伺弄他的花园!”迪龙说着,拉响了门铃。 门开了,德夫林身穿黑色羊毛衫和宽松长裤出现在门口。“你这个小混蛋,”他大声叫起来,紧紧地拥抱了迪龙,然后冲布莱克笑了笑。“这位是谁呢?” “从华盛顿来的一位朋友,布莱克。约翰逊。” “一个朋友,是吗?得了,我在外面混的时间也不短了,见到‘皮勒’不会认不出来。‘皮勒’在北爱尔兰就是警察的意思,约翰逊先生。快进厨房。我已经吃过早饭了,不过我来给你们做点咖啡。你是什么样的警察?” “我曾经是联邦调查局的。”约翰逊看着德夫林给咖啡壶加满水,对他说。 “现在呢?” 约翰逊朝迪龙瞥了一眼,迪龙替他说:“这么说吧,他替美国总统做的事跟弗格森替英国首相做的事一样。” “层次肯定很高,”德夫林笑笑说“好吧,坐下,跟我说说情况。” 迪龙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布莱克-约翰逊不时地补充一两点。他们讲完之后,德夫林说:“不妙,一点都不妙呀,这下我可明白了你们为什么需要赖利。” “您会帮助我们吗,德夫林先生?” “利亚姆,孩子,叫我利亚姆。事实上,我已经试过了。”他接着告诉他们自己跟利里一起吃早饭的经过。 他说完后,迪龙说:“这么说来贝尔和巴里还在横行霸道?” “他们有什么特别的吗?”布莱克问。 “那是两个坏到极点的家伙。假如他们想让她吃点苦头,那可真够她受的。”他掏出沃尔特手枪,检查了一下。“你带着枪吗?”他问布莱克。 “当然带了,我的伯莱塔手枪。我会需要它吗?” “可能。利里会告诉总参谋长,总长就会派他们再回去找她。” “我早知道会这样。我觉得把水搅浑了有好处,肖恩。”德夫林不无得意地说。 “干得不错。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我也去。”德夫林朝布莱克笑了笑“布丽吉特的农场周围田园风光不错。那是在黑水河和诺克米尔顿山脉之间的杜勒莫。天气也不错,这会儿去农村再好不过了。” 与此同时,在国防部弗格森的办公室里,汉纳正在给旺兹沃斯监狱的保安部门打电话。她跟主管誓官说了她的要求,然后敲了敲弗格森的门。 “我已经跟负责监视录像的人说过了,准将。他正在翻找他们所有的录像资料,我告诉了他我马上就去那儿。” “用我的车和司机。”弗格森说。 “我一直在想,犹大不太可能在国防部里渗透得那么厉害。假如他在我们中间安插了间谍,那么他的人就没有必要用定向监听器去窃听迪龙的小屋了。” “这一点我也想到过了,总督察。” “不过我们仍旧面临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在军情五处和秘密情报处好像有一名马加比家族成员在活动。” “我们得等到把这件不愉快的事情了结之后再把这鼹鼠挖出来。” “好的.长官。” “是这么回事,从华盛顿回到办公室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我的电脑上查询了国防部每一个工作人员的个人档案。” “看看他们的宗教信仰,准将?” “上帝宽恕我,是的。” “结果我是唯一的犹太人。”她笑了笑“什么时候马加比成员不成其为马加比成员呢?”她又笑了笑。“一会儿再见,长官。”说完,她走了出去。 “你刚才说有多远?”布莱克-约翰逊间德夫林。 “呃,我们已经开了三十英里左右。可能还有一百或者一百二十英里。这是弯弯曲曲的乡村公路,这里没有超级高速公路或收费公路。” 迪龙说:“我要给弗格森打个电话,看他那儿有什么事。” 他按了一下移动电话上的保密键,然后又按了弗格森的号码。 “是我,”他说,尽管电话已经加密了,他还是补充说“是马丁-基奥。” “没必要这么谨慎,”弗格森说“电话显示器上亮着绿灯。你现在在哪里?” “正从都柏林开车前往卡洛,然后是沃特福德。” “你们要去见那个姓奥马利的女人?” “是的。德夫林从爱尔兰共和军的消息来源得知赖利三天前用那份奥马利护照通过了都柏林机场。 问题是,爱尔兰共和军临时派也想跟他谈谈。总参谋长曾派了两个杀手去杜勒莫想找到他,可是他们一无所获。” “我明白了。” “德夫林通过接触已经把水给搅浑了。我们认为这样一来会促使总参谋长再次派人去那里。他们甚至可能比我们先到。” “小心点,”弗格森告诫他说“一定要让约翰逊活着回来。你死倒无所谓,但是他要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就会引起国际纠纷。” “非常感谢你。”迪龙关掉了移动电话,坐靠到椅背上,开始无可奈何地笑起来—— 第09章 在杜勒莫村外的农场里,德默特-赖利挤完了最后一头牛的奶。他将奶桶扛到拖拉机边上,再搬上拖车,然后开着拖拉机出了谷仓,沿着小路开了四分之一英里左右,将奶桶放在门口的一个平台上,从村牛奶场来的卡车会将它们拉走。 他再将拖拉机开回谷仓,在里面停好,点起一支烟,站在人口处,心满意足地望着诺克米尔顿山脉的山坡在前面赫然耸现。他头戴一顶帽子,身穿旧的军用紧身短上衣,脚蹬一双威灵顿军用皮靴。他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愉快过。卡尔,那条德国牧羊犬,正躺在一大捆干草上看着他,长舌头伸在外面。 “这就是生活,狗儿,是不是?”赖利说“唯一有意义的生活。” 牧羊犬哼哼唧唧叫了几声,布丽吉特在院子那头喊道:“过来,德默特。” 她六十出头,不过看上去要老一些,是个粗壮的、慈母般的女人,农村生活使她的脸颊通红,头发雪白。 当德默特那天晚上突然出现在台阶上时,她大喜过望。原本以为他在蹲班房,骤然见到活生生的他,这惊喜让她有点受不了。当然,他告诉她暂时不要跟别人说他回来了,因为他得先解决好跟爱尔兰共和军的关系。她找了几条毛毯和枕头,开着她的旧吉普车带他到了一英里外在高草地上的一个谷仓,那里是他们在产羊羔季节里看管绵羊的地方。 那里有一个房间,其阁楼有一个秘密出口,过去赖利在逃亡的日子里经常使用它。 “你先在这里凑合着住,我去见科林和彼特,让他们休一个星期的假。”她说的是那两个她雇来在业余时间里绘她干些农活的帮工。 可是,第二天早晨,贝尔和巴里从都柏林开着银白色的宝马车赶来了。那两个凶神恶煞般的杀手逼问她德默特在哪里。她咬着牙说了谎,作为一个虐诚的天主教徒这并不容易办到。她坚持说德默特还在监狱里。有两件事帮了她的忙。首先,当他们讯问科林和彼特时,那两个老头儿实在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坚持说德默特还远在英国的监狱里,他们说的是实话,因为他们不知道他回来了。其次,布丽吉特还拿出了德默特就在十天前从旺兹沃斯写来的一封信。 那两个杀手坚持要搜查房子和农场建筑。在他们扫兴而归之前,身高六英尺三、高大得像堵墙的巴里用低沉、威胁的语气对她说:“他来了后你知道该给都柏林的什么人打电话,这么多年你也干过不止一回了。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总长只想他交待清楚,就这么回事。” 她才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呢,一点都不。 在厨房里,她递给他一个鸡蛋二明治和一缸子茶。“你要把我宠坏了。”德默特说。 “啊,你也值得宠呀。”她坐在桌子旁边,自己也喝着茶。“现在是怎么回事,德默特?让警察追捕已经够糟的了,可是爱尔兰共和军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会摆平的。我所需要的就是有机会跟他们说说我的理由。不会有事的,你等着瞧好了。” “那你就不走了?” “我再也不想走了。”他例嘴笑了笑“给我在村子里找个好姑娘,我要安顿下来。” 就在此刻,贝尔和巴里正驾着宝马车朝杜勒莫开来。他们跟总参谋长的见面非常简短。 “我很关注赖利是不是在走歪门邪道。听说最近他是跟查尔斯-弗格森准将一起离开旺兹沃斯监狱,我们大家都知道这意昧着什么。我想要那杂种,所以回去把他给我抓来。” 当他们走进村子时,贝尔注意到科林和彼特从邮政局出来。 “真有意思,”他说“那两个农场里的老头儿。他们为什么没在干活?” “可能他们是计时工吧。”巴里说。 “可是不管怎么着,在上午他们总不能歇着,一天的重活都在这个时候干完,”贝尔说“把奶牛赶进来,挤牛奶,等等。我对这一套了如指掌,因为我就是在农场里长大的。我得去问清楚。” 科林和彼得已经消失在莫菲的“精选酒吧”贝尔跟了进去。在早晨的这个时候,店里只有莫菲和那两个老头儿,每人面前已经摆了一品脱的浓烈黑啤酒。一个一脸凶相的年轻人头戴布帽,身穿夹克和牛仔裤,坐在吧台边上。 一见贝尔进来,那两个老人不再说话了,吓得像是冻僵在那里,而很清楚贝尔是什么人的莫菲也脸色顿时煞白。那年轻人喝了点麦芽酒,皱起眉头。 “现在听着,你们两个老杂种,”贝尔说“我看昨天你们没说真话。” “天呀,先生,我发誓我们的确说的是真话。” “那么告诉我一件事。你们为什么现在不在干活?” “是夫人想让我们休息一天的。”彼特说。 “嘿,你,”吧台边上的年轻人喊道“别纠缠他们。” 莫菲将一只手放到他的手臂上。“别多事,帕特里克,这是爱尔兰共和军的事情。” 贝尔不去理会他。“那么说来你没有看见赖利了?” “我向上帝发誓我没有看到。” 帕特里克走过来拍了拍贝尔的肩膀。“我说了别纠缠他们。” 贝尔用他的右胳膊肘向后一顶,正中帕特里克的嘴巴。帕特里克跌跌撞撞向后退去,刚刚走到门口的巴里对着他的腰部狠揍一拳,帕特里克跪倒在地。贝尔过来把他推翻在地。 “傻孩子,”他冲莫菲叫道“告诉他以后举止文明点。”说完,就扬长而去。 巴里操起方向盘,开车前往农场。他在人口处停了下来,那里正停着一辆从牛奶场来的卡车,有两个人正把布丽吉特的奶桶往车里搬。 “有意思,”贝尔说“她绘她的雇工放了假,那么这个老婆子是怎么搬动这些奶桶的呢?” “好吧,我们去看看,走吧。”巴里对他说完就沿着小路继续开车。 他们到达时布丽吉特刚巧在后面的贮藏室里,没有听见他们的声音,而牧羊犬正跟德默特一起在高草地上的谷仓里,照看几只母羊。她扛着一袋面走进厨房时一下子站着不动了,巴里和贝尔正站在厨房里呢。 “你们回来了?”她小声说着,把那袋面放到桌子上。 “是的,我们回来了,你这条扯谎的老母狗,”巴里说,他朝前跨了一步,扇了她一个耳光。“说,他在哪里?” 她吓得昏了头,一个劲地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巴里先比” “让你扯谎都不会。”他又扇了一个耳光。鲜血从她鼻孔里流了出来。他抓住她的头发,向贝尔点了点头。贝尔点燃了一支烟。 她开始挣扎。他把她按倒在桌子上,贝尔吹着他的烟头,直到它红彤彤地发烫。他把烟头戳向她的右脸颊。 她尖叫一声,因极度的痛楚而扭动着身子。“不——求求你们了!我告诉你们。” 巴里让她站直身子。“你瞧,只要有耐心,铁棒磨成针。”他对贝尔说,然后,又转向正在痛苦呜咽的布丽吉特问:“他在哪里?” “沿着小路走半英里,在高草地上的谷仓里。那里有一间阁楼,楼上有秘密出口的房间,他就睡在那里。” 巴里露出了笑容。“不很难嘛,是不是?”说完,就和贝尔一起走了出去。 “噢,德默特,我做了什么呀?”她说完,开始大声痛哭起来。 在高草地上照看母羊的德默特忽见下面的小路上银光一闪,便知道有麻烦。他匆忙跑进谷仓,卡尔紧跟着他。可是他不能带着狗进秘室,因为任何哼哼声都可能暴露藏身之地,更不用说狂吠“快走开,狗儿,回到家里找布丽吉特去。”卡尔犹豫不决。“走吧.快走!”德默特对它喊道。 这一次,牧羊犬总算听他的话了。德默特爬上通往阁楼的梯子,然后费力攀上大捆大捆的干草,推开了木头嵌板上的暗门。他爬了进去。里面很黑,只有从板缝里透过的一线微光。他等待着。 当巴里和贝尔跨出宝马车时,牧羊犬坐在那里看着他们。“作为开始先把它干掉吧,”巴里说,贝尔便掏出史密斯一韦森左轮手枪。 就在他瞄准的时候,卡尔跳了起来,驱散了羊群,向下面的山谷箭一般冲去。贝尔大笑起来,将左轮手枪放回口袋里。 “真是个聪明的家伙,那条狗。” “好了,让我们瞧瞧德默特是不是也这么聪明。”巴里说着,领先进了谷仓。 他们站在那里朝上看着堆满了大捆大捆的干草的阁楼。巴里喊着话:“我们知道你在那里,德默特,所以你最好还是出来吧。布丽吉特在稍微劝说之后还是很合作的。” 黑暗中的德默特差点气死了,可是他没有枪,这是关键,不能跟他们较量一番。 这时贝尔说话了:“这里有很多稻草,德默特,更不用说干草了。如果我扔下一根火柴,你就惹上大麻烦了。当然,假如你想要变成熟透了的牛排,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暗门开了,德默特爬了出来。他摸索着到了阁楼的边缘,站在那儿看着他们。 “你们两个杂种,”他说“如果你们伤害了布丽吉特,我跟你们没完。”说完,他爬下了梯子。 巴里从后面抓住他的两条胳膊。“你不应该这么说话,实在不应该。”他朝贝尔点了点头。“只打他的身体。在他坐在车的后座上回都柏林的时候,我想让他的脸看上去很正常。” “乐意效劳。”贝尔说着,重重地击中了赖利的肋骨下方。 布莱克-约翰逊把着方向盘,将租来的车停在农场的院子里。厨房门开着,卡尔跳起来,朝汽车冲过来,一边愤怒地咆哮着。迪龙开了扇窗,吹着口哨,是一种让人不舒服的低沉而阴森的声音。卡尔平静下来,两只耳朵也耷拉下来。 “耶稣呀,这可是我教你的绝招。”德夫林说。 当他们下车时,布丽吉特出现在门口。她正试着用茶巾止住鼻子的流血,看上去惨兮兮的样子。 “利亚姆-德夫林,是你吗?” “正是。”德夫林说着,用胳膊扶佐她的双肩“谁欺负你了?” “巴里和贝尔。他们昨天来这里找德默特。我告诉他们他不在这里。” “可是他在。”迪龙说着,将一只手放到她的肩膀上“我叫肖恩-迪龙。过去我跟德默特一起在德里战斗过。” 她茫然地点了点头。“他们刚刚来过,打我,还用烟头烫我。” “杂种!”德夫林骂道。 “问题是,我告诉了他们德默特的藏身之处。沿着这条小路走半英里。在高草地上的谷仓。”她此刻放声大哭起来“我没办法呀,实在是太疼了。” “进去吧,给自己倒杯茶。我们会跟德默特一起回来的,我向你保证。” 她照办了。德夫林严厉地说:“我认为从这件事中有教训可吸取。” 他们三个人钻进车,还是布莱克掌握方向盘。迪龙掏出他的沃尔特手枪,检查了一下,旋上了消音器。 “放松点,别紧张,让我们看看窗外的风景。可能会很激烈。他们肯定带武器了,而且都是好手。你呢,利亚姆?” 德夫林例嘴笑了笑。“有你们这两个亡命徒照看着我,我还有什么必要带枪呢?” 车正在爬坡开上山顶,布莱克换到了慢挡。小路两边都有树,草地的边缘也有一排树。草地后面就是谷仓。 “他们看得见我们过来。”布莱克说。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在拐弯处跳车,跑向树丛。”迪龙对他说“所以到了那里给我放慢速度。你负责正面进攻,利亚姆,不用担心,布莱克也是条硬汉,接受过联邦调查局的所有训练。他会有办法的,尤其还有我从后门偷袭呢。” “好了,那倒是个令人欣慰的想法。”布莱克说着,在拐弯处放慢速度。 迪龙打开门,跳到沟里,德夫林关上了车门。汽车加快速度,迪龙则迅速穿过树林。 听到汽车开过来的引擎声,贝尔让巴里抓着赖利,自己走到门口,同时拔出手枪。 “怎么回事?”巴里问道。 “不知道。是一辆黑色小轿车,只有司机和一个乘客。” “进阁楼。”贝尔照办了,爬上了梯子。巴里将赖利推倒在地上,踢了他一脚,说:“呆在这儿别动。”他隐身到了开着的门后面。 他听到汽车停在外面,然后有脚步声传来。德夫林出现在门口,布莱克-约翰逊跟在后面。德夫林停下脚步,然后又往前走。 “唉哟,瞧你,德默特,你看上去不太好呀。” “你自己小心,德夫林先生,那杂种在门后。”赖利提醒他。 巴里手拿左轮手枪走了出来。“别动,你们两个,不然的话,把你们的脊椎骨轰掉。”他用枪筒顶着布莱克的背,拍了拍他的口袋,找到了他的伯莱塔手枪。“瞧见这个了吗?你呢,德夫林?” “别犯傻了。像我这么一个七十五岁高龄的老头子还会带着手枪吗?” “再加十岁,你这个爱说谎的老家伙。” 德夫林叹了口气对布莱克说:“尼安德特原始人又回来闹鬼了。他今天早上才刚刚学会直立行走。” “我会干掉你,你这个老不死的。”巴里怒气冲天“你的时代早已过去了,你早该进坟墓了。” “好了,大家早晚都会死的。”德夫林伸手拉起赖利“起来吧,德默特,别让这样的杂种把你放倒了。” 巴里暴跳如雷。“我警告过你,我会收拾你的。” “你为什么想要做这种事呢,我真不明白。”肖恩-迪龙大喊一声。 他正站在谷仓的另一扇门口,此时雨下得更大了。他的左手握着一把沃尔特手枪藏在背后,右手拿着一包香烟,摇出一支烟来,放到嘴上,用他的旧芝炮打火机点燃了烟。 巴里被迫龙外貌的改变完全吓坏了。“肖恩-迪龙,是你吗?” “正是你最糟糕的醒梦。”迪龙说。 “阁楼,小心阁楼,肖思!”赖利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叫起来。 巴里踢了他一脚。“杀了他!”他大吼一声。 贝尔站在阁楼的边缘,枪已经准备好了。可是迪龙出手比他还快,只见他左手在空中一比划,就发射了两颗子弹,正中贝尔的心脏。无声手枪的射击声在湿漉漉的空气中显得低沉。贝尔头朝下掉了下来。 与此同时,正当巴里举枪射击之际,利亚姆-德夫林一直握在雨衣口袋里的沃尔特手枪开火了,击中了巴里的后背,他应声扑倒在地。谷仓里一片平静,只有雨打屋顶的声音。 布莱克-约翰逊说:“天呀,真刺激。” 迪龙将沃尔特手枪放回口袋,走过去踢了一下贝尔的尸体,然后又查看了巴里。“好了,这下我们可是给世界做了件好事。”他看着德夫林摇头说:“你跟我说可是没带枪的。” “我得承认,”德夫林说“我是个不可救药的骗子。”他转向德默特说:“你没事吧?” “我的肋骨感觉不太妙。” “你死不了。这位是约翰逊先生,美国人,前联邦调查局特工,所以举止文明些。他和迪龙现在联手调查你牵扯进去的那件案子。你要跟他们一起回伦敦。” “我为什么要回去?” “因为此刻那里是你最安全的地方,”迪龙对他说“弗格森会信守诺言的。你所要做的就是去看一下那个假律师在旺兹沃斯监狱见你那天的保安录像,并把他认出来。呆在这里的话,爱尔兰共和军临时派就会要你的命。” “可能不会,”德夫林说“我会跟合适的人说说,德默特,去澄清事实。你并没有做过对不起组织的事情。我还是有一定影响的。” “这两个杀手死在这里都没关系吗?” “他们只不过是废物,德默特,这一点总参谋长心里明白。有时候你不得不玷污自己的手。好了,让我们出去吧。” 德夫林用移动电话跟迈克尔-利里通了话。“是你吗,迈克尔?你最好派一个清理小组到杜勒莫来。你会发现贝尔和巴里在高草地的谷仓里,死得硬邦邦的了。我不得不干掉了巴里,肖恩结果了贝尔。” “利亚姆,你都做了些什么?” “没什么,那两个畜生早该死了。简直是组织的耻辱。迪龙今天下午要把赖利带回伦敦。跟爱尔兰共和军无关。事情完了之后,我要你允许他回来。” 利里听起来很吃惊。“你肯定是疯了。” “下午晚些时候我在‘爱尔兰轻骑兵’酒馆见你。我会解释的,而且你可以向总参谋长汇报。我不想得到否定的回答。” 迪龙佩服地说:“还是那么强硬,利亚姆。” “强硬得很呢。”德夫林领头回到厨房里。布莱克站在门口,布丽吉特坐在桌子边上。“你要去看医生,布丽吉特,向我保证。” 她点头说:“我保证。” “过一会儿,有几个人会开着灵枢车或卡车什么的来这里。他们会把尸体拉走。贝尔和巴里再也不存在了。忘了他们吧。” “德默特呢?” “他将和肖恩一起去伦敦一两天,然后回来。我去跟爱尔兰共和军解决这件事情。” “上帝保佑你,利亚姆。” 赖利进来了,他穿着灯心绒裤子和茄克衫,系着领带,看上去很体面。“行吗?” “很不错,”迪龙说“走吧。” 赖利拥抱了布丽吉特。“不久就会再见到你了。” “我会为你祈祷的,德默特。”这时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老泪纵横,跑出了厨房。 在国防部的办公室里,弗格森关掉了保密电话。他皱起眉头,按了一下老式的呼叫器。汉纳-伯恩斯坦应声进来。 “准将?” “迪龙刚打来了电话。他们找到了赖利。现在他们已经在回都柏林的路上。” “情况糟糕吗,长官?” “只要跟迪龙有关,事情好像总是不简单。死了两名爱尔兰共和军杀手,迪龙杀了一个,你信不信另一个是德夫林打死的?” “我一点都不惊讶。” “显然,他们折磨了布丽吉特-奥马利,逼她说出赖利的藏身之处。没什么大的损伤。” “如此说来我们应该可以在今晚给赖利看录像了?” “我想是的。” “好极了,”汉纳点头说“假如您不反对。我想请几个小时假,回家歇一会儿。我五点钟回来。” “去吧。”弗格森同意了。 在白宫的椭圆形办公室里,总统正听着布莱克-约翰逊打来的热线保密电话。他按了一个特殊的呼叫器把特迪叫了进来。特迪站在桌子边上。等着。只见总统听了一会儿,说:“好极了,布莱克,我期待着进一步的报告。” 他关掉电话,特迪问:“好消息?” 总统点了点头,向他简短说了一下布莱克汇报的发生在杜勒莫的情况。 “那么说来,他们已经和赖利一起在回伦敦的路上,赖利也可以去看看录像,试着辨认出布朗吗?”特迪问道。 “是的。” “好,不过即使他们认出了布朗,也还得确定他的身份。” “他告诉过赖利他确实是个律师,只不过布朗不是他的真姓而已。”卡扎勒特说。 “伦敦的律师多如牛毛哪,总统先生。” “特迪,我不想听这些,”总统说“这些人是我唯一能依靠的。” 总统脸上的痛楚表情使特迪追悔莫及。“我真蠢,请原谅我。”他转身走了出去,在身后关上门,站在走廊里轻声地痛骂自己:“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十足的傻瓜!” 德夫林在都柏林机场为他们送行,看着“湾流”号飞机腾空而起。然后他去叫了辆出租车回城。在半路上他让司机在一个电话亭前停车,他给利里打了个电话。 “是我,利亚姆,”他说“我二十分钟后到‘爱尔兰轻骑兵’酒馆。”说完就放下了电话。 在“湾流”号飞机上,布莱克正在喝咖啡,而迪龙和赖利喝茶。“有一件事,”迪龙说“我欠你一份人情,德默特,是你提醒我贝尔在阁楼里。” “还告诉德夫林和我巴里在门后。”布莱克说。 “这没什么,并没有起什么作用。”赖利对布莱克说。 “不,起作用了,”迪龙说“最后我们把他们两个都干掉了。” 赖利看上去好像很不安。“告诉我,肖恩,弗格森会公平地对待我吗?这事完了后他会放我走吗?” “包在我身上好了。” “可是去哪里呢?我还是看不出我在爱尔兰是安全的。” “让利亚姆去办吧。他会解决的。” 布莱克问:“你真的相信他能成功吗?” “得这么看这件事。我已经说过了,这件事自始至终德默特都不曾做过任何有损于爱尔兰共和军利益的事情。一旦利亚姆澄清了这一点就行了。他这个人很有说服力。” “可是贝尔和巴里呢?” “这种垃圾哪里找不着?而利亚姆-德夫林可是爱尔兰共和军的活着的英雄。会成功的,因为他会让它成功。” “上帝啊,我希望如此。”赖利热切地祈祷。 与此同时,德夫林正在“爱尔兰轻骑兵”酒馆门口付出租车费。他走进酒馆时,里面已经坐了一半人,许多顾客都朝他点头致意。他听到有人叫他,转头一看,是迈克尔-利里和总参谋长在尽头的火车座里等他。 “上帝保佑这里所有的人。”德夫林说着就坐了下来,可是那两个人谁都不说话。”上帝也保佑你’是这句祝福语的回答。” “利亚姆,你到底干了些什么?”利里问。 “抹自己的脖子,这就是他已经干了的事情。”总参谋长说。 德夫林向女招待招手说:“来三大杯布什米尔斯酒。”他拿出一支香烟,点着了火,盯着总参谋长说:“对你们的策略我并不是一贯赞同,可是,难道我没有一直在支持着组织吗?” “你一直干得不错。”总参谋长略微不情愿地说。 “再好不过了。”利里同意说。 “我这把老骨头一只脚都已经跨进坟墓了,那么我现在又何必撒谎呢?” “啊,见你的鬼,利亚姆,”总参谋长说“说下去。” 于是德夫林截头去尾,给他们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中间还添油加醋,发挥了一通。 “几天前,有一个自称布朗的假律师到旺兹沃斯监狱见了德默特,主动提供给他一个出狱的机会。让他跟弗格森联系,就说他愿意提供一个名叫哈基姆的恶贯满盈的恐怖分子的藏身之处。是在西西里。” “然后呢?” “呃,原来整个事情都是对迪龙感兴趣的一个阿拉伯原教旨主义组织设下的陷阱。他们料到弗格森会派迪龙去抓哈基姆。他们指令赖利主动要求跟迪龙一起去以示诚意。” “后来发生什么了?” “唤,他们在某个西西里渔港抓住了迪龙,赖利也跟他们在一起。只是到了这个时候,赖利开始怀疑他自己会上当,于是在船驶离港口之际,他跳船人海,游了回去。剩下的你们都知道了。” “不,我们不知道。”利里说,可是奇怪的是总参谋长哈哈大笑起来。 “继续说,”他说“迪龙是怎么逃脱的?我是说,这一定很精彩。” “他口袋里有一支手枪,外衣里面、后面腰带上也别了一支。他们搜出了这两支枪,可是没想到他在左裤腿里面的膝盖后面还挂着一支沃尔特手枪。他射死了三个之后也跳人水中。当然,当他游到岸边时,德默特早已不见了踪影。” “就这么回事?”总参谋长问。 “绝对如此。伦敦要德默特回去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去看他能不能从保安录像中认出那个假律师布朗。一旦他完成了这件事,他就自由了。” “我明白了。” “这一切跟爱尔兰共和军毫无关系,”德夫林说“我向你保证确实这样。真正走运的是德默特。要不然他就得蹲十五年的班房,即使减刑也要十二年。这一次英国人是输家。我应该想到你会喜欢这个结局的。” 总参谋长朝利里瞥了一眼,然后不情愿地例嘴笑了笑。“好吧,利亚姆,你赢了。赖利可以回家,让我们为此干杯吧。” 弗格森拿起电话后,德夫林说:“你好啊,老家伙。他们到了吗?” “太早了点,”弗格森说“飞机降落后还有一长段汽车路。你干得真棒。” “把恭维话说给爱听的人去吧。告诉迪龙我有赖利的好消息。我已经见过利里和总参谋长,他们准许他回家。” “你是怎么办成的?” “我跟他们说了一半的实话,如果你想听的话。”他如此这般跟弗格森学说了一遍他编给利里和总参谋长的故事。 弗格森感叹说:“我的天哪,你是我平生所见最不可思议的人。” “我同意你的看法。”德夫林哈哈大笑“告诉肖恩小心点。”说完,他放下了电话。 汉纳开着她的红色迷你车出了国防部停车场。在她眼里这车在伦敦是最好的。她在艾伯里区自己的底层公寓楼的前院停了车,开了房门,走进屋去。 在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福特护卫车的方向盘后面,那个自称乔治-布朗的人坐直了身子,伸手拿起移动电话。 “她来了。尽快赶来。如果她在你赶到之前已经离开,我会跟着她,并跟你联系。” 此时,汉纳正简单地冲了个澡。她出了浴室,擦干身子,穿上干净内衣和衬衫。她选了套浅黄褐色裤子套装,穿上后下了楼。 她给哈雷大街父亲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结果从他的秘书那儿得知他正在格蕾丝公主医院做一个心肺移植手术,可能需要八个小时。 这倒没关系,因为她明白自己真正想见的是谁。她抓起手提包,出了门,上了迷你车后就开走了。这时,一辆救护车拐弯而来。布朗骂了一句,紧跟着她。五分钟之后,当他们行驶在泰晤士河河堤上时,布朗发现那辆救护车正跟在后面,松了一口气。 开救护车的是阿伦-艾坦,摩西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靠近点,”摩西说“交通太拥挤了。” 阿伦笑着说:“多年没有在伦敦开车了。真有趣。” 托马斯-伯恩斯坦拉比正坐在书房的桌前。他个子矮小,但是面相高贵,雪白的胡子,一头银发上戴了顶朴素的黑绒亚莫克便帽(犹太男子在祈祷、学习、进餐时戴的圆顶无边小帽。)。有人敲了一下门,门随即开了,他的孙女走了进来。 他放下手中的钢笔,伸出双臂。“你来啦,我的生命之光。” 她热情地拥抱他。“在准备安息日的布道?” “一星期里最忙的。就好像娱乐性行业一样,我必须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你呢?” “忙。” 他笑了:“对你和你的工作听得多了,我也就知道这意昧着你又在办一件大案。” “最大的。” 他止住笑:“你能告诉我有关这事的情况吗?” “不能,高度机密。” “看你忧心仲仲的样子,为什么?” “我所能说的就是案子有关犹太人,这让我不安。” “在哪方面?” “让我问你一个问题。那个枪杀了拉宾总理的人——” 他打断她:“用‘谋杀’这个词更精确些。” “那个干了此事的人,以及那些支持他的人,为他所干之事找到了圣经上的依据。” 他的声音异常严厉:“无论在圣经里还是在全部希伯莱经典里,都不存在这样的依据。在上帝的眼里这种卑鄙的暴力行为是一大罪恶。” “这么说来,假如我去抓这些人,不会让你不安?” “就因为他们是犹太人?为什么要这样呢?我们跟别的民族没什么两样。有好,有坏,也有平庸的,有时还有恶人。” “告诉我,”她说“为什么上帝允许这些事情——人类所犯下的罪恶——发生呢?” “因为他赋予人们自由意志,有选择的可能性。所谓拯救的真话就在于此。”他握着她的手“相信你认为是对的东西,孩子,做你必须要做的事情。我会一如既往地祝福你。” 她吻了他的前额:“我得走了。不久我还会来看你。” 她走了出去。他坐在那里盯着门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始为她祈祷—— 第10章 救护车停在街道上,布朗的黑色福特护卫车停在它的后面,而布朗则靠在车门边上。当她走出她祖父屋子前的小花园的门时,她必须经过那辆护卫车和救护车才能来到自己的迷你车跟前。布朗敲了一下救护车的后门,同时对她说:“是总督察伯恩斯坦吗?” 她本能地停住脚步,转向他:“是的,你是谁?” 救护车的门开了,摩西跳了下来,抓住她的一条胳膊,把她往救护车的门里推。阿伦则在车上伸出手来,将她拉进车。摩西跟着上车,同时拿出一支装着消声器的手枪。 “现在老实点,总督察。如果他不得不射杀你,没有谁会听到一丁点的声音。”阿伦拿走她的手提包,打开来取出她的沃尔特手枪。“我来照看这东西。” “你们是些什么人?” “跟你一样的犹太人,总督察,并为此而自豪。” “马加比家族成员?” “你消息真灵通啊。请伸出手来。”他用强塑手拷铐住了她的手腕“好了,别乱动。” 他下车关上车门。布朗对他说:“我就在你们后面。到了多金镇再会合。” “好吧,出发吧。”阿伦说着坐进驾驶室,开着车走了。 摩西说:“你想抽烟吗?” “我不抽烟。”她用希伯莱语说。 他眉开眼笑地也用希伯莱语说:“当然了,我早就应该想到的。” “你们想把我带到哪里去?” “不一会儿你自己就会发现的。” “绑架我你们可是罪责难逃。” “我真替你害羞,总督察,这是哪部糟糕的电影里的台词。我们是马加比家族成员,这一点迪龙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们无所不能。我们绑架了总统的女儿,我们绑架了迪龙,瞧瞧他现在在哪里?躺在华盛顿一间陈尸所的停尸桌上。” “那么说来也是你们这帮畜生干的?我当时还不敢肯定,现在我总算知道了。你们这么干毫无道理呀。” “迪龙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可他又是那种会给我们带来大麻烦的人。” “你们将他谋杀了?” “有时候只要目的明确可以不择手段,而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比迪龙这样的人的性命要重要得多。” “这话怪耳熟的,”汉纳点头说“啊,对了,赫尔曼-戈林在1938年说的。死几个犹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担心。这就是他说的话。” 摩西脸色煞白,握着枪的手直发抖。“闭上你的嘴。” “再高兴不过了。说实在的,我一点都不想跟你说话。”汉纳’伯恩斯坦对他说。 在办公室里,弗格森看了看手表。刚过五点钟,可是没有一点汉纲的影子。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他按了一下保密键。“弗格森。” “是我,”迪龙说“刚到法雷机场。多谢你派来了皇家空军巡洋舰吉普车。” “径直来国防部,”弗格森对他说“进出停车场的车这么多,你会被吞没的。” “无论如何,谁也认不出我来。” “这里有一点好处,那就是没有定向监听器。我已经新装了个探测仪,所以我们是安全的。” “电脑系统还不安全吧,”迪龙说“一会儿见。” 不到半小时,阿伦到了多金镇,他在一家大超级市场的挤满了各种车辆的停车场里停了车。布朗也停好自己的车,走了过来。 阿伦探出头来对布朗说: “好了,你到后面去。到了目的地之后,开着救护车回到这里,把车处理了,然后开着你自己的车离开。” “好。” 布朗转到救护车后面,开了后门爬进去,在身后关好门。救护车开动之后,汉纳把布朗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意识到什么。“呃,瞧,你不会碰巧就是那个乔治-布朗吧?” 布朗被问得有点不知所措了。“你是什么意思?” “噢,是个有根据的猜测。十二年警察干下来,对这些事情还是很敏感的。” “见你的鬼!”他恼羞成怒。 “不,见你的鬼!”汉纳-伯恩斯坦回敬他。 阿伦从多金镇继续往前开,到了霍舍姆。然后又进一步深入苏塞克斯,朝艾让河开去,最后沿着往弗莱克斯比去的路标拐人了迷宫般的乡村小道。弗莱克斯比村只有一家酒吧,几户人家散居在四处。再往前开一英里,车就拐人了一条窄道,又过了一会儿,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的长满了野草的废弃机场,指挥塔和几个机库年久日衰。他在矾库前刹车停住。 他下车转过来,开了后门:“都下车。” 他伸出手来帮汉纳下车。她用希伯莱语问:“我们在哪里?也许问得太幼稚了?” “不完全是。我们现在是在苏塞克斯乡村的中心地带。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这里曾是一个兰开斯特轰炸机基地。注意看那长长的跑道,尽管野草丛生,还是可以使用的。我们需要一条长跑道。” 只听到引擎发动的轰鸣声,过了一会儿,一架“嘉奖”号喷气式飞机从其中的一个机库里滑行而出。它在大家跟前停下,门开了后,放下一架梯子。 “我可以知道我们的目的地吗?”汉纳问。 “一次奇迹殷的神秘旅行。摩西,将她弄上飞机。” 摩西逼着她上了梯子,其中一个飞行员将她拉进去,让她坐好。在外面,阿伦对布朗说:“去吧。我们会跟你联系的。” “我想假如我是个阿拉伯原教旨主义分子,我会说:‘真主真好!”布朗对他说。 “他的确好,”阿伦说“不过,是我们的上帝。” 他走上梯子,然后将梯子拉进飞机,关上舱门并锁好。“嘉奖”号飞机滑行到机场的尽头,掉转头,停了一会儿,然后沿着跑道加速滑行,最后腾空而起。布朗看着飞机消失在空中,然后钻进救护车开走了。 在国防部的一个控制室里,弗格森、迪龙、赖利和布莱克-约翰逊坐靠在椅背上观看操作员播放的录像的有关部分。 “好,将图像放大,在人群中搜索一遍。” 操作员照吩咐做了,将图像放大,集中搜索脸部。突然,赖利喊起来了:“是他,穿雨衣拿公文包的那个就是。” “将所有可能的画面定格!”弗格森要求道。 布朗的正面和侧面都有几幅从不同角度拍下的画面。 “可以了,”迪龙说“打印吧。” 几秒钟的工夫打印机就吐出了几幅彩色的角度不同的的那个自称乔治-布朗的人的肖像画。迪龙将它们一张张递给布莱克。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他转向操作员说“你现在可以走了。” “可是我们怎么找到他呢,迪龙?”弗格森看了看他的手表。 “总督察到底在哪里呢?都已经六点半了。” 犹大给迪龙的那部移动电话在他的口袋里响了。迪龙将它拿出来,打开开关。他股上毫无表情地将它举起来交给弗格森。准将说:“我是弗格森。” “我是犹大,老朋友。我想你可能还保留着我给已故的令人惋惜的肖恩-迪龙的这部特殊的移动电话。” “你想要什么?” “我想你可能缺少了某个总督察。” 弗格森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镇定住自己。“你在说什么?” “此刻她正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乘着一架私人‘嘉奖’号喷气式飞机向我飞来。” “可是为什么?” “只是为了确保你行动不出格,准将。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了。你们的行动稍微出格一点,她们两个就得死。祝你晚上过得好。” 电话线挂断了。弗格森关掉移动电话,脸色惨白。“是犹大。他说他抓了汉纳。” 房间里出现了沉重的寂静。布莱克-约翰逊开口说话了:“我想我得向总统汇报。” “是的,务必告诉他。就用我办公室里的电话。”布莱克走了出去。弗格森说:“现在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按原定计划行动,”迪龙说着,深吸一口气来控制自己的愤怒“我们的任务仍旧是找到犹大。” “可是我们怎么着手进行呢?” “就用这个作为突破口。”迪龙举起手中的照片“我们先找到布朗。” “可是我们不能在电视上通缉他呀。”准将说。 “那么我们就用别的方法挖他出来。” 总统关掉了会客室里的热线保密电话,坐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接了呼叫器让特迪进来,又去绘自己倒了杯威士忌。特迪进来时他正在喝酒。 “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总统先生?” “我开始觉得,这事谁都无能为力了。我刚跟布莱克通了话。好消息是赖利已经认出了录像上的假律师。” “好极了!”特迪说。 “坏消息是犹大绑架了总督察汉纳-伯恩斯坦。特迪,现在要操心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的生命了。他告诉弗格森这是为了让他行动别出格。” “这个施虐狂!”特迪骂道。 “没错,可是骂又有什么用呢?”总统对他说。 “有一件事我们有把握,”迪龙分析说“他的确是个律师,因为他跟赖利说过,是不是,德默特?” “确定无疑。”德默特皱着眉头说“他一副内行的派头,对法律文了如指掌。管我的那个警官坏透了,可是布朗对付他不费吹灰之力。对了,我怎么办?我还能做些什么?” “目前还没有,”弗格森说“到外面的办公室里等着。我会让人给你安排一张床过夜。我们这里有房间可以应急。明天早上我再派人把你送回爱尔兰。” “多谢。”德默特转向迪龙说“很抱歉,肖恩。” “不是你的错。祝你好运,德默特。” 赖利走出房间。弗格森焦急地问:“我们到底做些什么呢?” 迪龙突然笑逐颜开,说:“我有一个主意。有一个人,他是我所认识的人里面对刑事辩护律师知道得最多的人,因为他经常雇请他们。我们就去找他。” “你指的到底是谁?” “哈里-索尔特。” “天哪,迪龙,那可是个恶棍呀。” “我就是这个意思,以毒攻毒嘛。”迪龙转向布莱克说“你有胆量吗?” “当然有了。” “好,我们去租一辆汽车,然后我带你去见识见识伦敦黑社会最阴暗的一面。” 当他们驱车行驶在骑兵卫队大街上时。迪龙告诉布莱克说:“哈里-索尔特现在已经将近七十岁了,是个黑社会老大。在他二十几岁时他因为抢劫银行蹲了七年监狱。从那以后一直通逐法外。他经营批发业务,拥有在秦晤士河上观光的游艇,并且还保留着他经营的第一宗买卖,那是在沃坪泰晤士河边的一家叫‘黑人’的酒馆。” “他还在干非法勾当吗?” “主要是走私来自欧洲的非法免税烟酒。欧洲共同市场迅猛发展以来这可是大买卖。也有可能还从阿姆斯特丹走私钻石。” “你没有提到毒品和开妓院,”布莱克说“难道我们碰到的可能会是个者派的恶棍吗?” “完全正确。你可得留神,如果你跟他作对,他会轰掉你的膝盖。那是多麻烦的事。他其实跟你是一类人,布莱克。” “听你这么一说,我可真迫不及待地要会会他了。” 他们开上沃坪商业大街时,布莱克说:“我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犹大在西西里抓住你的同时不把汉纳也抓了呢?” “我猜,他需要她作为所发生的一切的证人回到弗格森身边。当然,他完全可以把她也抓住,然后亲自跟弗格森联系,不过让她向弗格森汇报会更有说服力些。这就意昧着弗格森会毫不怀疑地相信所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是的,是有道理,”布莱克点头说“不过我觉得这家伙捉摸不透呀。他喜欢玩游戏。” “他当然喜欢了。” “你以前利用过索尔特吗?” “噢,是的。有一次我为了证明自己可以突破下议院的警卫从河边地区到达露台,开了一条小快艇行动,是他帮我最后脱身。近来他的手下人数不多,只有他的侄子毕利,那可是个混世魔王,还有两个助手,叫巴克斯特和霍尔。其余是会计师和办公室人员,都是合法的。” 他们拐过弯沿着凯博码头开了一会儿,在“黑人”酒馆外面停住车。这是一家老式的伦敦酒馆,一张招牌上画了个模样凶恶的人,身上的黑斗篷迎风飘扬。 “就是这儿了,”迪龙说“我们进去吧。” 他推开门,进入店堂。里面没有一个顾客,空荡荡的。这时,酒馆后面的门开了,女招待穿门而人。她四十多岁,身材苗条,一头金发在头顶梳了个鬏,脸上化了浓妆。她叫多拉,跟迪龙很熟。此时她看上去很不安。 “是您呀,迪龙先生。我以为那几个混蛋可能又回来了呢。” “好好喘口气,多拉。人都到哪儿去了?” “顾客们都逃光了,可是谁能怪他们呢?半小时前哈里和孩子们还在角落里的火车座上吃肉馅土豆泥饼,突然萨姆-胡克带着四个手下拿着枪筒锯短的猎枪来了。”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这些日子他也跟哈里一样干起了河里的生意,以游艇打头阵。他想跟哈里合伙,可是哈里让他滚蛋。” “后来发生什么了?” “他们带走了哈里、巴克斯特和霍尔。毕利跟他们打了起来,可他们打得他失去了知觉。我一直在厨房里照料他呢。进这边来。” 她掀起吧台上的折板,领他们进了厨房。毕利-索尔特正坐在桌旁喝着苏格兰威士忌,面前摆了支有推拉枪栓式装置的猎枪。 他二十六岁,是个楞头青,曾因打架滋事进过监狱。现在,他的左脸青一块紫一块。他抬起头来。 “迪龙,你到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我想来见你叔叔。有件事想让他帮忙,不过现在看来他更需要我的帮助。” “我操萨姆-胡克,我一定会把他干掉。” “单枪匹马带着这把破猎枪?别犯傻了,毕利。听多拉说,胡克身边有四个打手。你以为你是谁,‘肮脏的哈里’吗?只有在电影里才行,因为这是剧本编出来的。” 毕利又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点威士忌,然后看着布莱克问: “你的朋友是干什么的?” “如果我说他是前联邦调查局特工,你肯定不会相信我。他叫布莱克-约翰逊。” “你的脸看上去不太好,”布莱克说“可能颧骨碎了。我说,你需要去最近医院的创伤科看看。” “去他的。我需要的是轻而易举地把萨姆-胡克的脑袋装在大浅盘里。” “我看,你一直站在这里是拿不到他的脑袋的,”迪龙对他说“他们把你叔叔带到哪里去了?” “胡克通常在一条名叫‘琳达-琼斯’的游艇上发号施令。它一般系留在波尔区的老码头上,从这里往下游半英里的路。” 迪龙转向布莱克说:“瞧,这是私事,你不需要卷入其中。” “看在上帝的分上,让我们别站在这里枉费口舌了,”布莱克说“动手吧。”说完,他领头走出去。 波尔区是个废弃的地区,是当年世界最大港口没落的象征,锈迹斑斑的吊车在夜空映衬下轮廓清晰。离港口还有一段距离时迪龙就刹车停住,大家下了车,毕利扛着那把猎枪,一起向码头接近。 “见他妈的鬼,”毕利破口大骂“看那边。他们把船开离了岸,在那里的那条船就是‘琳达-琼斯’。” 有两条通道从岸边一直延伸到河里,通道之间相距三百码,而“琳达-琼斯”号正好停在两者中间。 “你敢肯定你叔叔就在那里吗?”布莱克问。 “还能在哪里呢?还有,为什么要把船移到码头的中间去呢?” 毕利说“我来告诉你,因为这样一来,谁要想上船去他们就不可能不知道。” “并非如此吧,”迪龙说“有一年我给你介绍了带水肺潜水,毕利,记得吗?哈里不是看出了其中的潜力了吗?我碰巧知道你在假期里去了巴巴多斯,在那里拿到了潜水证书。” “那又又怎么样?” “别装蒜了,毕利,你们一直在于一桩新的非法勾当。你们从开到上游去的过往船只上将来自阿姆斯特丹的钻石连在浮子上,抛人水中。事后你潜入水中将它们收回。那就是说你在‘黑人’酒馆里有一套潜水装置,对不对?” “行了,你算是逮着我了,可是你说这个的用意是什么?” “你赶快回到酒馆去拿充气夹克,压缩空气瓶,脚蹼和面罩,快去快回,不用带潜水衣。” “你是说你要潜水到那里去?” “你还能想出别的法子来吗?” “可是他们有五个人呢。” “好了,那也只不过意昧着我绘沃尔特手枪多上几颗子弹而已。给他们每人两颗够了吧。快去吧,别忘了带上潜水袋。这是车钥匙。” 毕利快步离去。布莱克走到码头的边缘,朝水面张望了一会儿。他站直身子说:“这一带连一只划艇都没有。这么做你有把握吗,肖恩?”“为什么没有?我所要做的只不过是将他们制服,放了索尔特和其他两个,然后将船靠岸。” “听你这么说倒是挺容易的。” 他们朝船上的灯光望去。传来一阵笑声。“是船上的人。”迪龙说。 “我看到三个人,其中一个正沿着绳梯往下爬,”布莱克说“那里很黑,不过我想肯定有一只船。” 他说得没错,因为一只引擎轰然发动,只见一只快艇划破平静的水面朝码头开来。迪龙和布莱克躲进一只吊车的阴影里。 “你比我高大,所以你从后面抓住他,用手蒙住他的嘴,别让他发出声音来。我来问话。”迪龙对布莱克悄悄说。 “没问题。” 奇怪的是,站在阴影里的布莱克-约翰逊感到几年来从来没有过的生气勃勃。他伸屈着自己的指关节,等待着。这时快艇关掉了引擎滑行着靠上石头台阶。开快艇的人下了船,走上台阶。他刚踏上码头,布莱克迅速闪出,抓住了他。 迪龙将沃尔特手枪的枪筒顶在那个人的下巴下面。“别出声,不然我就杀了你。这是无声手枪,他们什么都听不到的,明白吗?” 那人点了点头,布莱克松开手。迪龙说:“索尔特和他的助手跟胡克一起在那条船上,是不是?” 那人惊恐万分:“是。” “在哪里?” “在主舱里。” “都绑着吗?”那人点点头。迪龙又问:“胡克和其他三个人在那里,你来这里干什么?” “大路边上有一家中餐馆。胡克打电话要了份外卖。他派我去拿。” “他想得还真周到。你系的领带很漂亮。”说着,迪龙将领带扯了下来,递给布莱克,布莱克用它捆住了那人的手腕。 “你也在想呆会儿怎么行动吗?”布莱克问。 “我想是吧。你和毕利见我一上船,就上快艇开过去。胡克会以为是他的手下拿回了中国饭菜。”他刚嘴笑了笑“贪婪没有好下场啊。”他使劲摇着那个人,问:“你的车在哪里?” “在那边的旧仓库里。” 迪龙推着他过去,发现一辆福特面包车停在黑暗中。布莱克开了车后门,迪龙将那人推进车。“别发出一点声音,不然我就会回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关上车门,回到码头边上。 几分钟过后,毕利到了。他关掉引擎,靠惯性顺着缓坡在鹅卵石路上滑行。他熄了火,下了车,走过去打开汽车的行李箱。 “一切都好吧?” “布莱克,你告诉他。”迪龙说着,开了车的后门,坐在车座上脱掉外衣,将眼镜放进夹克口袋里。 他穿上充气夹克,然后将压缩空气瓶固定住。“给我五分钟。船尾天篷下面的灯光够亮了,我爬过栏杆时你们应该看得见,然后你们两人就像我刚才说的上快艇。” “水下够冷的。”毕利提醒他说。 “时间不会长。”迪龙将沃尔特手枪故人潜水袋里,然后将袋子挂在脖子上。他走下台阶,坐在最后一级上,套上脚蹼。他调整了一下面罩,伸手抓住出气管,滑人了黑黢黢的水中。 毕利说得没错,河水冰冷刺骨。尽管如此,他坚持向前潜泳,只浮出水面一次来看看自己的位置,然后又潜人水下。再一次浮出水面时他已到了锚线。他脱掉充气夹克、压缩空气瓶、面罩和脚蹬,然后攀到锚链舷孔处。他小心翼翼地向四处张望,天篷下的后甲板上空无一人,从主舱里传来笑声,接着是痛苦的喊叫声。迪龙撑起身子上了甲板,从脖子上取下潜水袋,拿出沃尔特手枪。他朝码头挥了挥手,当他东躲西闪地朝主舱接近时,听到了快艇发动的声音。 又传来一声痛苦的叫唤。迪龙从房门的舷窗朝里面窥视,只见索尔特和他的两个助手巴克斯特和霍尔正坐在三把椅子上,胳膊都被反绑在背后。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高个男子,想来是胡克,正手持一个用来烘烤剥漆的丁烷钢瓶,朝巴克斯特步步逼近。当火焰贪婪地舔着巴克斯特的左脸时,胡克残暴的脸上露出了愉快的表情。 巴克斯特痛楚地大叫起来,哈里-索尔特说:“我会杀了你,我发誓。” “是吗?”胡克说“我可不这么认为,因为到我结束这出好戏的时候,你会成为熟透了的汉堡包。这个作为开场白如何?” 问题是室内只有胡克和他的两个手下在,他们手里拿着酒杯,狂笑着。那么第三个手下在哪里呢?不过迪龙实在等不起,眼见得胡克朝索尔特一步步逼近,他撞开门,跨步进去。 “我可不这么认为。” 胡克傻乎乎地盯着他看。“这个人到底是谁?抓住他,小的们。” 其中一个伸手进了口袋,迪龙朝他大腿开了一枪。 索尔特仰面大笑,说:“老天呀,迪龙,你这个爱尔兰小杂种。我不明白你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模样了,不过我听得出你的声音。” 迪龙对胡克说:“把燃烧器关掉,放到桌子上去。” “滚你的蛋!”胡克对他说。 “那就不客气了。”说完,迪龙就开枪射掉了他左耳的一角。胡克杀猪般嚎叫着扔掉了燃烧器,不知怎么的火自己灭了。 胡克一只手捂着左耳,鲜血从指缝里奔涌而出。迪龙朝那个没有受伤的点了一下头说:“给他们松绑。” 由于门开着,他没有听到身后有任何动静,只感到一把猎枪的枪筒抵住了自己的后颈。他稍微转过头去,从墙上的镜子里看到一个矮个子、黑鬈发、吉普赛人模样的男子正拿着一把枪筒锯短的猎枪对着他。 那人从迪龙手中夺过沃尔特手枪,胡克咆哮道:“杀了他!轰掉他的脑袋!” 就在此刻,迪龙看到主舱的另一扇门开了,布莱克-约翰逊和毕利先后冲了进来。迪龙单腿跪下,只见布莱克拿着伯莱塔手枪的手一抡,正中那个吉普赛人的右肩,他扔掉手中的猎枪,身子不由自主地转了个圈。 “什么事让你们耽搁这么久?”迪龙问。 毕利举起他的推拉枪接式猎枪,说:“我要把你们都崩了。” “不,不要,毕利,别冲动,”哈里-索尔特喊住了他“先给我们松绑。”他看了一眼巴克斯特被灼伤的脸,说:“别担心,乔治,我会让你在伦敦诊所整容的。只有给我的孩子才用最好的医院。”束缚被解开之后,他站起身来,伸屈着自己的手,说:“迪龙,你看上去滑稽得很,不过我会在遗嘱里提到你的。” 迪龙射中了大腿的那个人和那个吉普赛人爬上了镜子下面的长条凳,而胡克则倚靠在桌子上,呻吟着,到处是血。 索尔特哈哈大笑:“跟你完全是两路人,可你从来意识不到。” “我们走吧,”迪龙说“你的快艇正等着呢。” “好的。”索尔特转向胡克说:“在沃坪商业大街有一个很不错的印度外科医生,叫阿齐兹。告诉他是我叫你去的。”他走出房间到了甲板,其他人跟着。走到通往快艇的软梯前他停住了。“我忘了。借用一下你的那支沃尔特手枪,迪龙。” 迪龙毫不犹豫地把枪递给了他。索尔特回到主舱里,只听得两声枪响和一声痛苦的叫唤。他重新出现在大家面前,将沃尔特手枪交还给迪龙。 “你干什么去了?”在下软梯时迪龙问他。 “你们这帮该死的爱尔兰共和军常干的事。我给他的两个膝盖各来了一下,让他从此以后离不开拐杖,”索尔特说“我完全可以杀了他,不过现在他可以成为更好的广告。好了,让我们离开此地,然后把我介绍绘你的朋友。他好像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回到“黑人”酒馆,霍尔带着巴克斯特去包扎伤口,索尔特、布莱克和毕利坐在空无一人的酒吧里。 “来瓶香摈酒,多拉,”索尔特喊道“你知道这家伙喜欢克鲁格香摈,拿克鲁格来。” 毕利说:“瞧,我来帮你,多拉。”说着他起身走到吧台后面。 索尔特说:“你们过来帮忙,真是我他妈的好运气。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一件特别的事,”迪龙说“非常机密,牵扯其中的是一个用假名在旺兹沃斯监狱探视了一名犯人的律师。他自称乔治-布朗。” “那么,你怎么能肯定他是律师呢?” “这么说吧。他举手投足好像显示他对刑事系统熟门熟路。我想你可能会认识他。” 他从里面的口袋里掏出那个神秘的布朗的四张照片,铺展在桌子上给他看。索尔特一张张看了,说:“很抱歉,孩子,从来没见过。 多拉走过来,使劲拧着克鲁格香滨酒瓶塞。毕利也跟了过来,提着一只冰块桶。他将桶放在桌子上,看到了照片。“天哪,他在那儿干什么?” 大家一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还是迪龙先反应过来,问:“谁,毕利,他是谁?” “伯格——保罗-伯格。”他转向索尔特说:“你还记得九个月前弗雷迪-布卢被控犯有诈骗罪而出庭的事吗?他侵吞了那些从来没有到货的电视机的款项。” “我当然记得。” “这个人,伯格,就是他的律师。他针锋相对,提出了一条谁都没有听说过的法律,结果胜诉了。很精明的家伙。他是一家叫做‘伯格和伯格’的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我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我觉得这个案子很有意思。” 迪龙对多拉说:“给我拿电话簿来,好吗?” 毕利倒着香摈酒,问:“这是不是你需要的?” “毕利,你可是给我们淘到了金子。”迪龙举起酒杯,说“这是敬你的。”他一口将香摈酒干了,站了起来。“我给弗格森打个电话。” 他走到吧台边上,打了电话。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行吗?”布莱克询问道。 “是的,弗格森正在通过英国电话公司查询。” “希望他们在电话问讯台没有安插马加比家族成员。”布莱克说。 “不太可能。他们不可能无孔不入,所以没必要疑神疑鬼的。” “什么是马加比?”索尔特问“听起来像是一块巧克力。” “恰恰不是,哈里。”迪龙举着杯子要求添酒。 他的移动电话响了,他打开开关,同时拿出一支钢笔在酒吧的桌布背面记下了弗格森告诉他的情况。 “好的,我们再联系。”他关掉电话,朝布莱克点了点头,说:“我有了他的家庭地址。坎登城。我们走吧。” 他站起身来,索尔特握住他的手说:“希望你能找到你需要的。” “很高兴能帮上你的忙,哈里。” “我比你更高兴。”索尔特说—— 第11章 那个地方在坎登城商业区大街边上的一条名叫鹰街的小胡同里。“十五号,就在这儿,”布莱克说。迪龙放慢了车速。 胡同两边排列着一幢幢建造于维多利亚鼎盛时期的别墅,造型变化多端。显然,这是个房地产经纪商们称之为很有前途的地区,因为从事特定专业的年轻人搬进来后,往往大兴土木装修一番。结果有的房屋看上去破旧不堪,其他的则安装了新窗户和百叶窗,门上饰有黄铜,油漆得鲜亮。 十五号哪一类都不适用于它。它算不上完全破旧不堪,但也不显得特别高档。迪龙在鹰街的尽头拐了回来。那里有一座老教堂,外表看上去是典型的维多利亚风格,后面是块墓地。墓地的栅栏上开了一道门,里面有一两条长椅子和几盏老式街灯。他拐了个弯往回开,在坎登城商业区大街边上停了车。 他们走着回来。布莱克说:“你想怎么处置这件事?” “我一点主意都没有。”迪龙坦白地说。 “你看,我们跟他谈过之后,不可能对他放任自由,像个流窜的小偷一样。” “我们有一间安全房,可以把他关在那里。”迪龙说。 “要是犹大想跟他联系了怎么办?起疑心了呢?” “布莱克,我们现在只剩下四天了。可能到了该碰碰运气的时候了。让我们找到这个伯格,吓吓他。无论如何让他见鬼去吧。玛丽和汉纳更加重要。” 他们打开大门,走上台阶,拉响了门铃。房子里又黑又静。迪龙又拉了拉门铃。“没用,”他最后说。当他转向布莱克时,隔壁房子的门开了,那是幢属于破旧不堪一类的房子。从里面走出一个年轻女子。 她的一头金发上戴了顶黑色贝雷帽,身被黑色塑料雨衣和同样颜色的塑料雨鞋。“你们肯定不是找我吧?”她问。 “不。我们找伯格先生,”迪龙告诉她。 她锁上了门。“很抱歉,我想可能是由于生意的缘故吧,他绝大部分时间都出门在外。他妻子离开他之后一直一个人过日子。他欠你们钱吗?” “天哪,不,”迪龙说“我们只是他的顾客。他是我们的律师。” “呃,他通常在晚间去吉奥餐厅用餐。在胡同口往右拐再走一百来码就到了。” “非常感谢,”迪龙对她说。她迅速走开了,高跟鞋“笃笃”地敲击着地面。 “想想吧,我还没吃饭呢。”布莱克说。 “那么就去吉奥餐厅。只有一个问题。我们都知道我在马厩街的小屋曾被他们用定向监听器窃听过。可能伯格也参加了,也可能没有,不过他有可能听得出我的声音,所以你只好单独去吃了。” “可怜的肖恩,你会饿坏的,”布莱克不无同情地说“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 吉奥餐厅是一家店面很小的意大利家庭饮食店,有一二排火车座,桌子上铺着格子桌布,点着蜡烛。迪龙远远地站着,布莱克站在橱窗前看着价目表。他转过头轻声说:“他独自一人,坐在从窗户看过去第二个火车座上,正在看一本书,吃着意大利面食。他完全沉浸在书本中。你可以自己看看。” 迪龙透过窗户看进去,认出了伯格,然后退了回去。“你进去。我就呆在附近。他离开时,我们在鹰街抓住他。” “你是说跟他进入他的房子?” “不,他的顾客都不是等闲之辈,所以他在房子里可能采取了很好的安全措施,进去可能会有麻烦。我们把他抓到墓地去,在那里审问他。” “那么呆会儿见。” 布莱克走了进去,一个侍者将他领到店堂另一头的一张桌子边上。他从吧台要了一杯红葡萄酒,又点了带肉九的意大利细面条。有人在他旁边的一把椅子上留下了一张报纸,于是他开始看起报纸来,同时一只眼睛一直盯着伯格。 迪龙走进隔了两个门的一家卖各种三明治的杂货铺里。他选了法国面包夹火腿和西红柿,用塑料杯子从一台机器里灌了茶水,然后又走了出去。天下着小雨,他站在一家关了门的商店屋檐下,就着茶水吃着三明治。然后他抽了支烟,闲逛似的走过吉奥餐厅的橱窗。 伯格还在埋头看书,不过此时已经在喝咖啡了,而布莱克则刚吃了一半。雨下大了.迪龙走回到车旁,开了门,看了看车内。车的后窗边上的台架上有一把折叠伞。他拿了伞,打开撑在头顶,沿着人行道往回走。走到吉奥餐厅窗子前正好看到伯格在付账。侍者转过身去时,布莱克招手让他过去。 伯格站起身来,从墙上的挂衣钩上取下大衣,而此时布莱克还在付账。伯格拿起书向门口走去。迪龙往后退了一步。伯格停住脚步,竖起衣领,走人雨中。迪龙跟上,与伯格保持几码的距离。当他们拐人鹰街以后,布莱克追了上来,于是他们肩并肩继续往前走,直到伯格到了他的家门口。 当他开门的时候,迪龙大声说:“是布朗先生吗?” 伯格停下手,转过身。“请再说一遍。” “是乔治-布朗吗?”迪龙笑嘻嘻地说。 “对不起,你弄错了。我姓伯格——保罗-伯格。” “当然,我们知道。不过你去旺兹沃斯监狱探视德默特-赖利的时候可是自称布朗的。”布莱克-约翰逊说。 “别否认这一点,”迪龙向他建议道“我们在保安录像上认出了你,所以我们知道你是谁,正如我们知道你是马加比家族的一个成员,老犹大一伙人中的一个。” “你们是疯了!”伯格说。 “我可不这么认为。”迪龙一只手插在雨衣的右口袋里,他将袋盖掀起,露出了沃尔特手枪。“正如你看到的,手枪装上了消声器,所以,假如我现在射杀你,谁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你不敢。” “你们这伙人无恶不作,我还有什么不敢的?现在跟我们走,到墓地去。我们到那里去问问你。”他用沃尔特手枪使劲顶着伯格的腹部“走,快走!” 墓地栅栏内侧有一个游廊,里面有一条长椅子。有一盏街灯就在附近,所以有足够的光线。迪龙将伯格推倒在椅子上。 “好了,犹大是个犹太右翼恐怖分子。他的追随者叫马加比家族成员,你是其中之一。他指使手下绑架了美利坚合众国总统的女儿。他现在又绑架了总督察汉纳-伯恩斯坦。” “真是胡说八道。” 布莱克说:“得了,还是理智点吧。我们知道你就是在跃兹沃斯监狱探视德默特-赖利的乔治-布朗。我们从监狱的监视录像上认出了你,而且我们还抓到了赖利。” “胡扯,你们不可能抓到他。”伯格说,开始暴露自己。 “绝对是真的。今天早上在爱尔兰找到了他,立即将他带回了伦敦。他现在就在国防部。他会发誓指证你曾策动了一个计划,将他弄出监狱以便设陷阱在西西里抓住某个肖恩-迪龙,迪龙也会证实这件事。” “这是不可能的!”伯格说,完全落入了陷阱。 “为什么?因为他死了,在华盛顿被谋杀了吗?”迪龙摘下眼镜时脸上的笑真是阴森可怕。“不,他没死,因为我就在这里。” 保罗-伯格恐惧地失声叫了出来。 “一切都安排得这么巧妙,”迪龙说“连那个狱警杰克逊的死也是这么顾理成章。是你干的吧,伯格?我猜,你是怕他认出你来。谁知道呢?”迪龙点了一支烟“但是即使是那个伟大的犹大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他正在衰败下去,伯格,而你也会随他一起覆没。老实交代吧。” “我不能。他会派人杀了我。” 正如全世界的警察(无论好坏)一样,迪龙掏出了手枪。他怒火中烧,气得直发抖。他转向布莱克说:“你听到了吗?好吧,我来告诉你我会怎么做。我要亲手杀了这个杂种。我是说,我们完全有理由杀他。”他用手指了指暮色中若隐若现的纪念碑和墓碑。 “这里有足够的空间将他埋了。”他转向伯格,用沃尔特手枪使劲顶住他的下巴。“我现在就要杀了你,就在现在。” 布莱克将他拉开。“你刚才可没说要杀人。”他坐在伯格身边。 “看在上帝的分上,告诉他吧。” 伯格浑身颤抖不止。“你们想知道什么?” “犹大怎么跟你联系?” “我有一部特殊的移动电话,将赖利弄出旺兹沃斯监狱的计划就是通过它,犹大亲自传达给我的。” “你跟他见过面吗?” “没有,我是由另一个马加比家族成员发展加入组织的。” 这时布莱克抢过话头,问:“那么犹大是从哪里发号施令的?” “我不知道。” “得了吧,小于,我不相信。”迪龙说。 伯格的精神已经几近崩溃,很显然,他说的是实话。“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 出现一阵沉默。后来布莱克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问:“总督察伯恩斯坦是怎么回事?” “她是在她祖父的家门口被犹大的两个亲信抓进一辆救护车的。” “叫什么?”迪龙问。 “阿伦和摩西。” 迪龙朝布莱克说:“是在西西里绑架我的那两个家伙。” “你在场吗?”布莱克问。 伯格点头承认。“我们将她带到苏塞克斯的弗莱克斯比西部某个地方。那里有一个二战时期遗留下来的杂草丛生的轰炸机基地。他们预备了一架‘嘉奖’号喷气式飞机等在那里,带着她飞走了。我的任务是将救护车开回多金镇遗弃。” “你不知道他们飞到哪里去吗?”布莱克问。 “不知道.我对天发誓。” 他们两人都看得出他说的是实话。迪龙突然想到了什么,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他们大有收获。 “你刚才说你是被一个马加比家族成员发展加入这个组织的。这是为什么?” “我当时正参加一个由巴黎大学主办的研讨以色列国未来的会议。我参加了小组讨论,直陈己见,我的观点一向激进。” “然后呢?” “有一个律师主动接近我。他说他很欣赏我的演讲,并请我出去吃饭。” “他是个马加比家族成员吗?”布莱克说。 “对。我们坐在塞纳河上的一条餐饮船上促膝而谈。我在巴黎呆了四天,每天跟他见面。” “他就发展你入组织了?” “你怎么一点都听不出来呢?天呀,我是主动要求参加,成为组织的一分子的。” “然后万能的犹大拢你谈话了?”迪龙说。 “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热爱自己的祖国。”伯格稍微镇定了些,好像找回了一点勇气。 迪龙说:“那个在巴黎发展你的律师的姓名是什么,可别告诉我你记不得了。” “罗卡尔——迈克尔-罗卡尔。” “耶稣,圣母玛丽亚,约瑟夫!”迪龙吃惊不小,转向布莱克-约翰逊说:“那个德布里萨克家族律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该是泄露她身份的人。见鬼,甚至她被绑架时所在的科孚岛上的小屋都是他的财产。” “看来,下一站就是巴黎了,”布莱克说“他怎么处置?” 迪龙转向伯格说:“起来。”他把他拉了起来。“我们将把他送到安全房去。那里会有人看着他,直到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然后我们去见弗格森。” 他们开始沿着鹰街走去,伯格被夹在中间,走过他的房子。他说:“你们会杀了我,是不是?并没有什么安全房。” 布莱克说:“是有的,别犯傻了。” “你在骗人!”伯格低声说,突然飞快往前跑去。 他们紧追不舍。他到了拐角处,想低头跑过坎登城商业区大街,突然一辆双层公交车横冲过来,相撞已不可避免,只见他被抛入空中。 一大群人围了过来,人声嘈杂。公交车司机神情沮丧地走下车来。一辆警车开过来停住,下来两名警察,他们拨开人群挤上前去。一名警察单腿跪在伯格身边检查他的情况。 他抬起头来对同伴说:“没救了,他死了。” 人群中大家面露震惊之色,那个可怜的司机说:“不是我的错。” 有几个人附和说:“他说得对,这人自己冲上马路的。” 在人群的后面,迪龙朝布莱克点了点头。他们走向自己的车,上车开走了。 坐“嘉奖”号喷气式飞机航行一路无事。汉纳一直不与绑架者搭腔,并尽可能地远离阿伦和摩西。她接受了他们递给她的咖啡和三明治,翻看着一些杂志,真是无聊透顶,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可做呢,当然,可以不时地朝舷窗外看看。在三万英尺高空飞行,只见下面白云翻滚,根本无法知道身在何处。 三个小时过后,不时看见下面出现蔚蓝色的大海,这肯定是地中海了。出现了某个岛屿的海岸线,可是也拿不准到底在哪里。接下来又是一片云海。 摩西忙着准备更多的咖啡,给驾驶员端去了些。阿伦一直没有理睬她,显然三个小时以来一直津津有味地读着一本书。摩西回来又忙了一阵点心咖啡。他递给阿伦一些三明治和咖啡。 “还是老样子吗。总督察?” “不,只要咖啡。” 她又凝视着窗外,远远地看见下面又出现一片陆地,然后云雾又包裹住了一切。肩膀上有人敲了一下,她转过头来,摩西递给她咖啡。 她喝着咖啡的时候,感觉到阿伦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着她,脸上还挂着一丝笑意,这当然激怒了她。 “你觉得我好笑吗?” “恰恰相反,我认为你是个非常出色的女子。你的祖父是拉比,你父亲是了不起的外科医生。你是个很富有的女子,上过剑桥大学,后来加入警察,成为该杀人时决不手软的苏格兰场总督察,杀过几个人?两个还是三个?” 天哪,她多么恨他呀,可是当她搜肠刮肚想找出几句厉害的话来回敬时,却怎么也张不了口。只见他慢腾腾地放下手中的杯子,伸手接过她的杯子。 “我来拿,总督察,”他说“你只管躺下睡一觉。你瞧,我们快到了。你不知道身在何处对大家都有好处 咖啡有问题! 当然,为时已晚,太晚了,正当她追悔莫及之际,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在卡文迪什广场他自己的公寓里,弗格森坐在壁炉旁边听迪龙和布莱克-约翰逊汇报最新进展。他们说完了之后,他皱起眉头考虑了一会儿。 “奇怪,现在这个时候又引出了这个德布里萨克家族律师,这个迈克尔-罗卡尔。” “是的,可是他为这个家族操持家庭事务已经多年,”迪龙说“假如有谁显得毋需怀疑,那就是他了。然而我怀疑他肯定就是玛丽真实身份的泄露者。他肯定知道了这件事,可能是偶然知道的。” “就像我们在联邦调查局里过去常说的,”布莱克告诉他“如果发生谋杀案,通常先检查家庭成员。这里有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为什么像罗卡尔这样的知名人士,上流社会的一部分,竟然也会跟马加比家族成员沆瀣一气呢?” 弗格森做出了决断:“我要去查一查他。” “那样明智吗?”迪龙问。 “噢,是的。这将是在绝密的情况之下,单线联系。我要跟马克斯-埃尔尼通话。” 多年来法国情报机构可能比克格勃都要声名显赫。当它的名称还是“国外资料收集与反间谍处”时,它就已经以其举世无双的高效率著称于世。密特朗政府将它改组为“对外安全总局”即dgse。 “对外安全总局”下辖五个处和数不清的部门。五处仍旧是行动处,当年曾粉碎了在阿尔及利亚和法国本土极其活跃的“秘密部队组织”从那以后还打击了其他一些极为非法的组织。 五处处长马克斯-埃尔尼上校曾在印度支那战场上当过伞兵,在奠边府被俘过,后来又在阿尔及尔浴血奋战,不过不是替他的许多战友都支持的“秘密部队组织”卖命,丽是投在戴高乐将军的麾他身材挺拔,相貌高贵、出众,满头白发,已经六十七岁的他也该退休了,可是问题在于法国总理就是不准。他现在正坐在莫尔捷大街“对外安全总局”总部自己的办公桌边上,研究着一份有关生活在法国的巴斯克分裂主义组织支持者的报告。这时,他接到了弗格森打来的热线保密电话。 “我亲爱的查尔斯,”他的脸上现出真诚的喜悦之情“好久没有联系了。你还好吗?” “跟你一样,且干着吧,”弗格森对他说“首相不让我走呀。” “他们都有这个习惯。这次来电话是公事公办还是无事闲聊?” “就当做你欠我一个人情,现在来还。” “只要我办得到的,你尽管说,这你是知道的,查尔斯。” “你认识德布里萨克家族吗?” “当然了。我跟上将和他妻子都熟识。可惜的是现在他俩都已过世。只剩下那位迷人的女儿了,叫玛丽,她目前是伯爵夫人。” “这些我都知道,”弗格森谨慎地说“他们家的律师,迈克尔’罗卡尔,你能告诉我有关他的什么事情吗?” 埃尔尼一下子警觉起来:“他有什么问题吗,查尔斯?” “也没那么严重。这么说吧,他的名字意外地出现在我牵扯其中的一件事中。你如果能提供任何有关这个人的情况,我将不胜感激。” “很好。他完全没有值得指摘的地方。得过荣誉勋章,是位出色的律师,为法国几个最大的家族当过律师。社会各阶层人士都接受他。” “结婚了?” “结过婚,可是他妻子几年前死了。没有孩子。多年来她一直疾病缠身。她在战时吃尽了苦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罗卡尔是犹太人,他后来娶的这个女孩也是。在维西政权当政的时候,这两个孩子随同他们的家人和其他成千上万个犹太家庭被移交到纳粹手中。几经周折,他们被送进了奥斯维辛集中营。我猜想战争结束时他们大概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就我所知罗卡尔是他家唯一的幸存者。我不太清楚他妻子家的情况。” “谢谢你,”弗格森说“很有意思。他现在住在哪里?” “我想他还是住在维克多-雨果大街的一套公寓里。瞧,查尔斯,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下来,我对你也够了解的了,我知道肯定有什么大事。” “马克斯,这次你可是大错特错了,”弗格森很圆滑地扯着谎“提到他的名字是因为他跟我们一直关注的一家军火公司有法律事务上的往来,而那家公司在跟伊朗做买卖,是这种事情。没什么可让你费脑筋的。真有什么事我会告诉你,这你是知道的。” “查尔斯,你这是在扯弥天大谎。” “别说了,马克斯,”弗格森说“假如有什么事你应该知道,我会告诉你的。” “那么糟糕?” “恐怕是吧。如果你能电传给我他的照片,我会非常感谢的。” “好吧,不过要向我通报啊。” “只要可能,我会告诉你的,我向你保证。” “一个英国绅士的保证,”埃尔尼哈哈大笑“现在你可真让我担心了。”说完,他关掉了电话。 在椭圆形办公室里,杰克-卡扎勒特正试图详细检查一篇在次日欢迎日本政界人士代表团的午餐会上的演讲。可是此刻要集中注意力是这么地困难。那件事情就在他的脑海里转呀转的。他放下手中的钢笔,坐在那里苦思冥想。这时电话响了,是特殊的保密线。他伸手拿起电话。 “总统先生,是查尔斯-弗格森。” “有进展吗?”卡扎勒特一下子来了精神。 “我想您可以这么说吧。我们设法找到了那个自称乔治-布朗的律师。” 此刻卡扎勒特兴奋起来。“就是在旺兹沃斯监狱探视赖利的那个人?” “就是他。” “他告诉了你们她在哪里?” “他并不知道。”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呢?”总统的声音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怒 “还是让布莱克-约翰逊来跟您说吧,总统先生。” 出现一阵沉默,他可以听到他们在交谈,然后传来约翰逊的声音。“总统先生,迪龙和我彻底地审问了那个家伙,他并不知道她在哪里。” “你用的是过去时态。” “是的,呢,他死了。请让我给您解释。” 布莱克说完事情的经过之后,总统说:“这么说来犹大只是电话中的一个声音而已。” “显然这是他操纵事情的方式。这有点像当年共产党的地下支部系统。每个人只知道一两个其他的同志。” “就像伯格只认识巴黎的那位姓罗卡尔的律师?” “正是。” “所以,下一站就是巴黎了?”卡扎勒特说。 “完全正确。今晚太迟了,不过明天一大早迪龙和我就出发。” “好的。再让准将听电话。” 过了一会儿,弗格森说:“总统先生。” “你怎么想?”卡扎勒特问。 “我已经跟法国情报部门的一位有影响的熟人通过话,是个交情很深的老朋友。他说,米歇尔还是孩子时在奥斯维辛集中营呆过,他的妻子也是。他是他家唯一的幸存者。” “天哪,”总统说“这就是为什么他会成为马加比家族成员的原因?” “看来是这么回事吧。” “好吧,我只能祈求布莱克和迪龙能从他那里得到所需的情报。” 卡扎勒特坐着考虑这件事情。有人敲了一下门,特迪进来了,他的那条健全的胳膊下夹着几个文件夹。 “有几份文件要您签字,总统先生。” 他将其中的一个文件夹放到桌上,把它打开。卡扎勒特说:“我刚跟弗格森和布莱克在电话上通了话。” “有什么进展吗?” “可以这么说吧。”总统便向他描述了一番。 特迪一下子激动起来。“这个叫罗卡尔的家伙肯定掌握着关键。见鬼,他肯定了解了您女儿的身世,然后告诉了犹大。” “这倒说得通。对了,我在什么地方签字?” 特迪指点着让他签完了那几份文件之后,便把它们一一叠好拿起。这当口,他胳膊下面还夹着的一个文件夹滑掉下来,几张纸撒落下来,其中一张正是玛丽-德布里萨克画的那张爪子上带着闪电的黑色渡鸦炭笔素描画。 总统拣起素描画,说:“特迪,你拿着这个到底在于什么呀?” “这是您女儿给迪龙画的一张素描,总统先生。显然,犹大有一只银制打火机,上面就有这么一个饰章。迪龙觉得我们既然知道犹大曾参加过‘赎罪日战争’,这肯定是他所在的团的饰章。我买了本有关以色列军队分类标志的书,肩章、饰章等等,应有尽有。迪龙觉得如果我们知道了这一饰章所在的部队,就可以查到他这个人。可是书里根本就没有这种图案。” “这是因为你没找对书,”总统说“爪子上带有闪电的渡鸦。这是第801空降团的饰章。这个团是在越战中匆匆建立起来的部队建制之一。1969年1月我参加了在三角洲地区的大扫荡行动。它们贴在左臂上。” “天哪!”特迪实在不敢相信。 “我知道,”总统点头说“记得迪龙说过的吗?犹大的口音听上去完全是美国人,可是他矢口否认。显而易见他在说谎。如果他加入了第801空降团,那么他必定是美国人。” “你真他妈的说对了,他肯定是个美国人,而且可以打赌,像他这样的家伙肯定是个军官。” “有道理。”总统坐靠到椅背上“我记得不错的话,他们是从宾夕法尼亚州的兰辛堡开拔的。有几个新建立的空降团就驻扎在那里。” “我要去查查看。”特迪说着就向门口走去。 总统说:“等一会儿,特迪。假如他们建有档案馆,这是很有可能的,你要去查询有关参加战斗的军官详情的话,会不会出问题?” “我觉得犹大不可能专门派了自己的马加比家族成员坐在那里专等着看有没有人去做这种调查。当然,我不会那么直截了当的。就交给我好了。” 十分钟之后,特迪回来了。“是的,他们的确有一个档案馆。我跟馆长通过话了,她是位声音甜美的女士,名字叫玛丽-凯利。从那里开拔了十二个空降团。我告诉她我供职于哥伦比亚大学历史系,正脱产写一本有关越南战场上空降作战的书。” “这么说真聪明,特迪,可是你到底要找什么呢?” “我们知道他告诉过迪龙他参加了‘赎罪日战争’。这是1973年的事。他还说他没有参加‘六日战争’,那是1967年。为什么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卡扎勒特说“因为他当时正在越南。” “所以我要查询一下直接参战的军官名单,自然要着重查犹太军官。” “可是特迪,有这么多犹太军官呢。” “当然了,当年我的营长就是一个。”特迫突然不耐烦起来,有点忘乎所以了。“看在上帝的分上,杰克,做点事情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如果你授权的话,我早晨就可以从安德鲁空军基地坐喷气式飞机去那里。一会儿就能到。” 杰克-卡扎勒特举起一只手让他平静下来。“好吧,特迪,带着我的祝福去吧。”他伸手拿起热线保密电话。“我要让弗格森知道这件事。” 汉纳-伯恩斯坦从黑暗中漂了回来。固定在拱形天花板上的小巧玲珑的枝形吊灯发出很亮的光。房间里用黑木板嵌着墙,显得很古色古香。床巨大无比。家具是栋木的,一张大波斯地毯铺在擦得捏亮的拣木地板上。 她站起身来,走了几步,身子有些晃动。她走到装有栅栏的窗户前,朝窗外看去。映人她眼帘的——尽管她自己不知道——是跟玛丽-德布里萨克从她房间里看到的一样的风景:海湾,防波堤,堤的一边停靠着快艇,另一边是游艇,夜空群星璀璨,月光在水面上荡漾。 门开后阿伦进来,身后跟着端着托盘的戴维-布劳恩。“啊,能起来走动了,总督察。给你送来又香又浓的咖啡。喝过之后你会感觉好得多。” “就像上一次那样?” “我别无选择,这你知道。” “我在什么地方?” “别傻了。喝过咖啡,然后洗个澡,你会舒服多了。浴室在门的那边。顺便说一下,这位是戴维。” 布劳恩用希伯莱语对阿伦说:“总督察?真让人吃惊。” 汉纳用同一种语言说:“走,从这里出去,你们两个都出去。” 有一件事他说得没错。咖啡很起作用。她喝了两杯,然后脱掉衣服,走进浴室站在冷水喷头下足足冲了五分钟。她大致擦了一下那一头短发,然后用装在墙上的干发器吹干。 “跟在家里一样各种享受应有尽有。”她轻声自言自语,然后回到卧室穿上衣服。 十分钟之后,她正站在窗前观望,这时,门锁钥匙响了。她转过身,阿伦将门打开,进来后站到一边。犹大跟了进来,身穿黑色跳伞服,头戴头套,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他正抽着雪茄烟,微笑时牙齿闪闪发亮:“这位就是了不起的总督察汉纳-伯恩斯坦了。这么可爱的姑娘干这样的工作,这是干什么?你应该结了婚,有三个孩子了。” “给她的主人做鸡蛋汤面条吗?”她问。 “我喜欢这样!”他用希伯莱语说“对你的朋友迪龙的死深表遗憾,不过该去的就得去。听好了,从我听说的来看,那杂种几年前就该死了。” “他胜过你十倍。”她说。 他哈哈大笑。“再也不可能了,不会了。”他转向阿伦说:“带她走。到了让她见见我们的特殊客人的时候了。” 玛丽-德布里萨克正坐在画架前画画,突然门开了,阿伦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汉纳和犹大。玛丽皱起眉头,放下画笔。 “怎么回事?” “我给你带来了一个朋友,也可以说是一个同伴。”他转向汉纳说:“说呀,告诉她你是谁。” “我叫汉纳-伯恩斯坦。” 犹大打断她的话。“嘿,直截了当说嘛。总督察汉纳-伯恩斯坦。”玛丽看上去大惑不解。“在西西里我们抓住迪龙的时候她就跟他在一起。那时我放她走,因为想要她能够向她的上司汇报。后来我想到你一个人在这里,又因为我们干掉了迪龙而心情不好,所以阿伦和摩西飞到伦敦为你把她请来了。”他转身向汉纳说:“你一点都不介意,是不是?” 她平静地说:“你们到底为什么不滚开让我们清静清静?” 他又大笑起来。“嘿,我对你们可真够好的。你们可以一起吃饭。”他对阿伦说:“你负责了。”说完,就走了出去。 “我怎么知道你就是自我标榜的那个人?”玛丽-德布里萨克问。 “你是说那个杂种说的我的身份?”汉纳说着,苦笑了一下“我看,你必须相信我。我没想到你还画画。画得真好。” 她向画架走去,在桌子边上停了一下,拿起上面的一支炭笔,在最上面的那张厚纸上写着:迪龙还活着。玛丽看了那几个宇,惊讶地盯着她。汉纳又写:这房间可能被窃听。到浴室去。 玛丽照她说的进了浴室,汉纳跟了进去。她关上门,冲了抽水马桶。“我们见了你父亲——迪龙和我。迪龙知道他们随后要杀他。所以假装被杀死,把他们给骗了。至于怎么骗的就无关紧要了。” “噢,我的上帝啊!”“可能你的房间没有被偷听,不过在任何情况下,从现在起,提到迪龙,我们还当他死了。” “好,我明白了。” “所以,他正在办你的案子。” “也包括你的吧?” 汉纳微微一笑:“他是最棒的,伯爵夫人。犹大还不清楚自己在跟谁较量呢。现在,我们回到卧室去吧。”她又冲了一次抽水马桶。她们回到卧室。“这么说来,你一点都不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了?” “恐怕是的,你呢,总督察?” “我是在伦敦被绑架的,然后乘喷气式飞机飞到了不知哪里的这个地方。我们飞越了地中海,这我知道,后来他们在我的咖啡里下了药。” “他们在科罕岛抓了我之后给我打了一针昏迷药。”玛丽说。 “我知道,迪龙告诉了我。”汉纳摇着她的头说“可怜的肖恩。最后竟落得这么个下场,让哪个无耻的职业杀手在背上射了两枪。” 门开了,戴维-布劳思推了辆送食物的小车进来了。“开饭了,女士们。” 他开始布置餐桌,玛丽说:“这是戴维,总督察,戴维-布劳恩。他喜欢我,真的,可是在另一方面,他又相信犹大是个真正了不起的人物。” “那么我所能说的就是他肯定是精神失常了。”汉纳将戴维推到门口“走,滚出去。我们自己会弄得好好的。” 弗格森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他已经向迪龙和布莱克通报了有关特迪-格兰特想去兰辛堡调查的情况。他正坐在床上看书,突然犹大交给迪龙的那部特殊移动电话响了。弗格森让它响了一阵,然后拿在手上。 “是弗格森。” “你好,老朋友,只想让你知道她安全抵达这里。现在她正在跟伯爵夫人一起用餐。现在已到了倒计时了,准将。我们还有多长时间呢?三天。天哪,杰克,卡扎勒特肯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开始哈哈大笑,弗格森关掉了电话—— 第12章 翌晨,当“湾流”号飞机从法雷机场升空之后,弗依上尉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 “我们可以在戴高乐机场降落,可是天气状况不佳。巴黎有大雨和浓雾。” 他关掉了扬声器。布莱克给自己倒了杯咖啡,给迪龙倒了杯茶。“想象一下那个杂种竟然那么跟弗格森打电话。” “他喜欢往人家身上扎针。” “好呀,我也非常想往他身上扎针。现在我们怎么处置巴黎的事情,肖恩?”“我一点想法都没有。你是怎么考虑的?” “老实说,我看我们避免不了面对面的对抗。” “跟我们对付伯格一样的策略。” “大致如此吧。” “为了解救总统的女儿,布莱克,你准备做到哪一步?我可以射掉他的一只耳朵,或者射穿他的膝盖吗?” 布莱克皱起了眉头:“看在上帝的分上,肖思。” “这次行动的关键是挽救玛丽-德布里萨克的生命。那么,我又能走到哪一步呢?我是说,万一罗卡尔比伯格还要顽固不化呢?他让我们滚蛋怎么办?我想说的是,如果你不喜欢我所做的事情,你就走开。” 布莱克自卫似的举起一只手。“让我休息一会儿。让我们见机行事,好吗?还有特迪在兰辛堡查询第801空降团呢,也许他会有所收获。” 与此同时,起得很早的犹大正坐在书房的书桌后面,一边浏览报纸,一边梳理自己的短发。这时,他的特殊移动电话响了。 “是的,”他应了一声后听着。过了一会儿,他点头说:“多谢你提供情报。” “见鬼!”他轻声骂道,随后“啪”地一声接通了内部通讯系统。 “阿伦,到这里来。” 稍后,阿伦进来了。“出什么事了?” “见鬼,没有,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伯格死了。我刚得到伦敦线人报告。他在坎登城商业区大街上被一辆公共汽车撞死了。当地电视新闻里做了报道。” “真不幸。”阿伦说。 “是的,他对我们很有用。” “您准备好吃早餐了吗?” “是的,我跟你一块儿吃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阿伦走出房间,犹大又坐了一会儿,然后拿起他的特殊移动电话按下了罗卡尔在巴黎的电话号码。一个具有金属弹性的声音用法语说:“我是迈克尔-罗卡尔。我去莫尔莱二天。我星期三回来。” 犹大轻声用希伯莱语诅咒了一声,然后说:“伯格在伦敦死于车祸。尽快跟我联系。”他关掉电话,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当布莱克和迪龙穿过戴高乐机场的柏油砾石铺成的停机坪,进入到港厅时,一位身穿柏帛丽战壕雨衣的年轻女子走上前迎接他们,她手里拿了一只大信封。 “迪龙先生,我是大使馆的安杰拉-道森。弗格森准将要我给你们送来这些。”她举起信封,递了过来。“另外,我还在外面给你们预备了一辆车。请这边走。” 她办事麻利,走路脚不点地似的,一会儿就领他们穿过主要的人口处,到了停车场。她在一辆蓝色的宝马车旁边停下脚步,将钥匙交给迪龙。“祝你们好运,先生们。” 她旋即风一般走远了。布莱克说:“弗格森到底是从哪里找了她这样的人?” “我猜,是在牛津,”迪龙说着,坐到了方向盘后面“我们走吧。” 天气预报总算准确了一次。此时大雨滂沱,灰蒙蒙的浓雾直往人身上贴。布莱克说:“就这么欢迎我们啊。” “我喜欢巴黎,”迪龙对他说“雨,雪,雾,我一点都不在乎。这个城市总能让我激动不已。这里也有我的一个住处。” “一套公寓?” “不,是塞纳河上的一条船。在德夫林可能会称作的我的黑暗时期,有好多年我断断续续地在船上生活。”他拐人维克多-雨果大街,在路缘边上停了下来。“那幢楼看上去挺像的。” 他们下了宝马车,走上通向大门的台阶。正当他们站在那里辨认墙上门铃按钮两侧各有一个的姓名牌时,门开了,一个穿着雨衣、围着头巾,一只胳膊上挎着一只篮子的粗壮的中年妇女走出门来。 她停下脚步。“要我帮忙吗,先生们?” “我们在找罗卡尔先生。”迪龙告诉她。 “可是他不在家。他去莫尔莱呆几天。他明天该回来了。”她走下台阶,撑起雨伞,又转过身来。“他后来又说他可能今天下午回来,不过他不能肯定。” “他留了口信没有?我们跟他有法律事务上的往来。” “没有,我想他正跟他的一个男朋友在一块儿。”她笑着说“他有很多男朋友,先生。” 她走开了。迪龙刚嘴笑了笑,说:“让我们进去看看吧。”他随意按了一个按钮,当一个女人的声音回应了之后,他用法语说:“是我,亲爱的。” 蜂鸣器响了一下。门一推之下开了。他们走了进去。 他们在三楼找到了罗卡尔的公寓。走廊上空无一人,迪龙掏出钱包,摸出一把撬锁工具,开始撬锁。 “好久没用这玩意儿了。”布莱克说。 “这东西学会之后就忘不掉,”迪龙说“我一直觉得假如哪一天我不得不于些违法的事,这会派上用场的。” 锁开了,他缓慢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布莱克跟着进去。 这是一套令人赏心悦目的老式公寓,里面放满了许多古董,家具也是帝国式样的,喷上了金粉。挂毯都是些收藏晶,一面墙上看上去像是一幅货真价实的德加的画,另一面墙上是马蒂斯的名画。有两间卧室,一间装饰华丽的大理石浴室,还有一间书房。 迪龙按了一下电话留言机上的回放键。有一个声音在说:“我是迈克尔-罗卡尔。我去莫尔莱了。” “听听那些留言。”布莱克说。 迪龙按了一个键,那些留言,都是法语的,一个接一个放了出来。突然犹大的声音传来。 “希伯莱语,”迪龙说“我们可撞上好运了。我再放一遍。”这一次他仔细地听着,然后点头说:“伯格在伦敦死于交通事故。尽快跟我联系。” “是犹大吗?”布莱克问。 “要不是才怪呢。”迪龙又在书房里巡视了一遍。“没必要把这里翻个底朝天。像他这么精明的人,不会把罪证到处乱放。” 布莱克从书桌上拿起一张镶在银镜框里的照片。这是一张黑白旧照片,上面有一个女人穿着雪纺绸裙服,男人则穿着深色西服,硬衣领。还有一个十岁或者十二岁的男孩和五六岁的小女孩。照片看上去很古怪,好像是某个遥远的时代遗传下来的东西。 “合家欢?”布莱克说。 “那个穿着短裤的小男孩很可能就是他。”迪龙告诉他。 布莱克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放回原地。“现在怎么办?” “最好悄悄地离开。傍晚时候我们再来,看看他是否真的回来了。要是到那时还见不着他,我们只好消磨时光了。”他微微一笑,说:“在巴黎,那通常意味着好好吃一顿晚餐。” 他们离开公寓,在迪龙重新锁上门时停了一下,然后走下楼。 外面还在下雨,他们停住脚步,看着街对面的布洛涅树林。 “是个好住址。”迪龙评价说。 “对一个成功之人而言。”布莱克点头同意说。 “一个万物皆有,最后又发现万物皆空的人。” “直到犹大找上门来?” “可能就是那么回事吧。” “那么我们现在于些什么呢?” 迪龙笑了笑说:“我们去看看我那条破船是不是还好。” 那条船停泊在圣贝尔纳码头的一个小内港里。石堤壁上系泊着一些游艇,还有一些摩托快艇,都盖着帆布天篷挡雨。整条塞纳河上浓雾迷漫。巴黎圣母院就在附近不太远处。迪龙那条船的后甲板上有几只花盆,可是里面什么花都没有。迪龙拿起一只花盆,找到了钥匙。 “你多久没来这里了?”布莱克问。 “一年或一年半,大致如此吧。”迪龙爬下狭窄的升降口舷梯,开了舱门。 他站在门口,喊起来:“天哪,一股霉昧。得好好透透空气。” 里面比布莱克预料的要好。一间舱房里排列着两排舒适的红木沙发,有一台电视机和一张桌子。另一间小舱房里有一张可做床用的无靠背无扶手长沙发。还有一间淋浴室和一间厨房。 “我来找点喝的。”迪龙走进厨房,在碗橱里搜寻起来。当他拿着一瓶红葡萄酒和两只杯子回来时,发现那个美国人正在看一张褪了色的报纸剪报。 “我在地板上发现的。这是前首相。是从伦敦时报上剪下来的,可是我看不清日期了。” “那个约翰-梅杰老兄。这可能是我收拾其他东西时从抽屉缝里掉下来的。那是1991年2月。迫击炮炮击了唐宁街。” “这么说来,这是真的了,你要对此事件负责。你几乎干成了,你这个杂种。” “是这么回事。干得有些匆忙,没有时间给迫击炮焊上尾翼,所以它们不够精确。从这边上甲板。” 迪龙谈起往事很是平淡,一副就事论事的样子。他打开通向后甲板的门。后甲板上盖着天篷,所以雨滴从边上滴落下来。上面有一张小桌子和两把藤椅。迪龙将红葡萄酒倒人玻璃杯中。 “干杯。” 布莱克坐到藤椅上,将它一口喝干。“好极了。我不能再喝了,不过我可以抽支香烟吗?” “当然可以。”迪龙递给他一支烟,为他点火,然后自己也点了一支。他品尝着葡萄酒,凭栏眺望巴黎圣母院。 “为什么,肖恩?”布莱克不解地问“见鬼,我知道你过去的经历,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所有那些不管是替巴勒斯坦解放组织,还是替克格勃所干下的事情。这是为什么?没错,你父亲是在贝尔法斯特的一次街头交火中被误杀,你恨透了英国军队,所以你参加了爱尔兰共和军。你当时才多少岁,十九?这我很理解,可是后来的事我就怎么都摘不明白。” 迪龙转过身,倚靠在栏杆上。“想想你们的美国内战史。像杰茜和弗兰克-詹姆斯夫妇这样的人?在内战时期他们为了光荣的事业只知道冲啊杀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是战后又怎么样了呢?他们抢劫银行和火车。” “所以你离开爱尔兰共和军之后就干起了雇佣杀手这一行,让人家当枪使?” “可以这么说。” “可是当塞族人在波斯尼亚将你开的飞机击落时,你却是在给当地儿童运送医疗物资。” “在一个坏世道里做的好事,这是不是莎士比亚说的?” “然后弗格森将你从自暴自弃中解救出来,把你推上了正道。” “多愚蠢的话呀。”迪龙捧腹大笑起来“我现在做的事情跟以往做的并没有两样,只不过现在是替弗格森干而已。” 布莱克严肃地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对你来说难道就没有什么严肃的事情吗?” “当然有啦。比如说,将玛丽,德布里萨克和汉纳从犹大手中解救出来。”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吗?” “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有时候特定的情境需要一名公共的行刑人,而碰巧这正是我所擅长的。” “不需要你的时候呢?” “那就混日子呗,布莱克,混混日子喽。”迪龙又转过身去,沿着塞纳河向远处望去。 在此之前六个小时,特迪在安德鲁空军基地登上了一架空军李尔飞机。他们起飞并爬升到三万英尺高空时,主飞行员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 “只需一个小时多一点,格兰特先生,而且会非常顺利。我们将把您送到米切尔空军基地。从那里坐车到兰辛堡大约需要四十分钟。” 主飞行员关掉了扬声器。特迪试着翻看华盛顿邮报,可就是看不进去。他实在是太激动了,总有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索绕全身。他总觉得在兰辛堡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肯定有什么东西,可是什么呢?他走到吧台,给自己冲了杯速溶咖啡,坐下来一边喝着,一边思索着。 玛丽-德布里萨克在给汉纳画一幅炭笔素描。“你的骨架很好,”她说“这会为你的形象增色不少。你和迪龙曾经是恋人吗?” “这可是个诱导性的问题。” “我有一半法国血统。法国人向来非常直率。你们是不是?” 为了以防万一,每当提到迪龙,汉纳-伯恩斯坦总是小心翼翼地用过去时态。“天哪,不是。他是我所认识的男人里头最令人恼恨的一个。” “不过你还是喜欢他,对不?” “他身上有很多东西令人喜爱。他才思敏捷,魅力无穷,智慧过人。只有一个毛病,那就是他动不动就杀人。” “我想这是由于他过早地加入了爱尔兰共和军的缘故。” 这是个陈述,不是问题,不过汉纳还是说:“我过去也常常这么认为,可是后来改变了看法。那是他的天性,你瞧,他对杀人真是再擅长不过了。” 门锁“咔嚓”响了一下,戴维-布劳恩端着盘子进来。“咖啡和甜饼干,女士们。今天天气不错呀。” “就放在桌子上吧,戴维,然后就走,”玛丽对他说“别让我们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这句话就好像是一记耳光扇在他的脸上,他双肩耷拉着走了出去。 “他真的很喜欢你。”汉纳告诉她。 “我可没时间做这种无谓的假惺惺的情感投入,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不会。” 她开始充实素描,汉纳倒了两杯咖啡,将其中一杯放到玛丽手边。她自己拿了一杯,走到开着的窗子前,透过栅栏朝外面望去。 “来吧,迪龙,”她轻声说“来修理这帮杂种。” 特迪手中的总统授权书在米切尔空军基地收到了与在安德鲁空军基地同样的奇迹般的效果。值班军官,某个姓哈丁的少校,在十五分钟之内就从车库里调来了由一个中士驾驶的空军豪华小轿车。 “你好好照顾格兰特先生,希尔顿。”他吩咐说。 “设问题,长官。” 他们驶出基地,开上了一条通向起伏的翠绿山区的公路。“风景真美。”特迪由衷地感叹道。 “我可见过糟糕得多的地方,”希尔顿对他说“我的上一次调防是在科威特。我才回来两个月。” “我还以为你是在海边浴场晒黑的呢。”特迪说。 希尔顿显得有点吞吞吐吐的。“您参过军吗,格兰特先生?” “你是指我的胳膊?”特迪笑了起来。“别不好意思问。我在越南战争中是个炮兵中士。把这条胳膊留在了那里。” “生活真他妈不容易啊!”希尔顿感叹说。 “以前也有人这么跟我说过。好了,跟我说说兰辛堡吧。” “在越战期间,从那里开拔了一个团又一个团的士兵,可是当战争结束之后,这里也就越来越萧条。海湾战争期间又有了些复苏,可是现在这里只是一个初级炮兵训练基地。” “我只想看看博物馆。” “见鬼,这没问题。它对公众开放。”他们开上了一条高速公路。他一边加速,一边说:“前方五英里处有一个餐馆,然后三十英里之内什么都没有。您想要杯咖啡还是停车方便一下或是别的什么?” “好主意,”特迪说“不过就停十分钟。我想快点走。”说完,他靠到靠垫上,又试着集中注意力看起华盛顿邮报来。 在巴黎,迈克尔-罗卡尔在离自己的公寓楼尽可能近的地方停了车,然后向公寓大门走去。他手中只拎了只小背包,急匆匆走上楼梯,打开自己公寓的门。 在他这个年纪,他的头发算是相当有色泽的了。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岁,当然也可能是由于他那身做工考究的西装的缘故。 他打开电话录音,一条一条地听着留言,等到听到犹大的希伯莱语留言时,他惊呆了,僵立在那儿。伯格死了!他跟跟跪跪走到食品柜前,倒了一杯科涅克白兰地酒。甚至连犹大都不知道的是,罗卡尔和伯格是断断断续续的情人。事实上,罗卡尔已经对他产生了一种真诚的相当有分量的情感。他打开书桌的一个抽屉,拿出一部特殊移动电话,按了几个号码。犹大几乎是立即接了电话。 “是罗卡尔。” “你这个蠢货,”犹大骂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像一条发情的狗似的跑到莫尔莱去了!” “我能说些什么呢?” “你也知道了,伯格死了,被伦敦的一辆公共汽车撞死的。那句俗语是怎么说的?每个人都有权享受十五分钟的名声?瞧,伯格享受到了,只不过他享受到的是伦敦地方电视台上播放的有关他的死因的十五秒钟的新闻公告。” 这种冷酷无情的语气真让人受不了,而犹大接下来说的话更是毁灭性的。“以后你到伦敦旅行只好新找一个男朋友了。” 还有什么事情是这个杂种不知道的?! 罗卡尔咕脓道:“我能做些什么?” “什么也没有。如果我需要你,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三天,罗卡尔,只有三天了。” 他关掉了电话。罗卡尔站在那里,手里摸着移动电话,想着保罗-伯格,不禁热泪盈眶。 当特迪走进兰辛堡的博物馆时,他对这里印象极好。整个建筑物很现代化,有空调,地板由花砖铺就,四周墙上尽是些巨幅的战斗场面的壁画。他没有去接待处,而是沿着主要的走廊径直来到一间门口挂着“馆长”牌子的办公室前。他敲了敲门,推门进去,发现一位非常漂亮的黑人女子坐在窗边的桌子后面。 她抬起头来:“我能帮您忙吗?” “我在找玛丽-凯利馆长。” “我就是,”她微笑着说“您是从哥伦比亚大学来的格兰特先生吗?” “呃,是的,又不是。我是格兰特先生,但我不是来自哥伦比亚大学的历史系。”特迪打开钱包,拿出他的证件放到她面前。 玛丽-凯利检查了一下证件,那吃惊的表情显而易见。“格兰特先生,这是什么?” “如果你想看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份总统的授权书。” 他从一个信封中抽出授权书,展开来递了过去。玛丽-凯利大声念着:“我的秘书,爱德华-格兰特,代表白宫执行一项极为重要的任务。任何给予他的帮助都会得到美利坚合众国总统的感谢。” 她抬起头来:“噢,我的天哪!” 他从她的指间接过授权书,重新叠好,放回到信封里去。“我不应该告诉你的,不过,由于我实在没有时间编瞎话,只好冒冒险了。即使现在我也不能把什么都跟你说。也许将来某个时候吧。” 她慢慢地笑了笑,说:“我怎么帮您呢?” “你有越战期间从这里开拔的空降团的档案。” “是的。” “其中就有第801空降团。我想查一下曾在那个团任职的军官名单,从1967年到1970年吧。” “您要找什么姓名?” “我没有姓名。” “那么你手头有什么?” “只知道他是犹太人。” “呃,那涵盖的范围可就大了。越战期间军队里有许多犹太人。征兵是针对每一个人的,格兰特先生。” “我知道。这是一次不大可能有所收获的查询。你愿意帮助我吗?” 她做了一次深呼吸。“我当然会的。这边请。”她领着他走了出去。 档案存放在地下室里,他们找到了它。玛丽-凯利在查看缩微胶卷并不时用右手在拍纸簿上记下一些名字时,地下室静悄悄的,只听得到空调器那轻微的“嗡嗡”声。过了一会儿,她坐靠到椅背上。 “都在这儿了。从1967年到1970年共四年时间里,共有二十三位其信仰是犹太教的军官。” 特迪将名单上的名字一一过目,可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他摇了摇头。“他妈的没用。我应该想到的。” 她也替他感到沮丧,满脸忧虑地说:“你就没有其他的信息了?” “对了,他在1973年的‘赎罪日战争’中参加了以色列军队。” “瞧,您为什么不早说?我们在他的补充记录上会有这一点的。五角大楼明文要求,假如美军人员参加了别国军队,就要记录在案。” 特迪说:“你能给查一查吗?” “很简单。我这里有一台小的内部电脑,不是上网电脑,它只是为了方便我们自己的记录查询。在这边。”她走到一台电脑前,坐在显示屏前,敲了几个键。“看,有了。只有一名第801空降团的军官继续在以色列军队中服役。丹尼尔-利维上尉,1945年生于纽约,1970年退役。” “嘿!”特迪惊讶而又兴奋地喊起来“应该就是他了。” “是位英雄,”她说“两校银星奖章。父亲叫塞缪尔,母亲叫雷切尔,直系亲属一栏里就他们俩,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父亲是纽约的一名律师,地址是公园大街,有这样的地址他们家一定相当富有。” “是吗?”特迪说“没有别的了?” “除此之外,再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她微微皱起眉头“这真的很重要,是不是?” “事实上,它可能会拯救某人的生命。”他抓起她的手摇了摇“只要可能,我会回来的,我保证,可能到了那时,你就可以听听整个的故事。不过现在我必须马上回华盛顿。假如你能领我出去,我将不胜感激。” 他站在离小轿车一定距离的地方,用移动电话向总统汇报了 他的最新发现。 “这听上去当然很有指望,特迪,不过它能带给我们什么呢?” “我们可以查一查他的家庭背景。我是说,他的父亲是位律师,住在公园大街,肯定曾经是个大人物。我用的是过去时态,因为他要么是死了,要么已经很老了。” “我刚想到一个人,”卡扎勒特说“阿奇-胡德。他多年来是纽约律师界的老前辈。” “我以为他不在人世了呢。”特迪说。 “噢,他还活着,今年八十一岁高龄。三个月前你还在洛杉矾时,我在纽约的一个募捐会上还见到过他。这事交给我了,特迪,你尽快回来就是。” 特迪朝小轿车走去,那里希尔顿早已为他把门打开,等他上车。“好,中士,以最快速度回到米切尔空军基地。我必须尽快回到华盛顿。” 罗卡尔穿上雨衣走下楼时大约是下午四点。正在大厅里擦玻璃的看门人停下手来。 “啊,罗卡尔先生,您回来啦。” “看来是这么回事吧。” “今天早上有两位先生想找您。他们说是法律上的事情。” “如果是要事,他们会再来的。我要去一家水上餐馆早点吃饭。” 他出了公寓楼,向自己的车走去。就在这时,迪龙在马路的另一边路缘停下了那辆宝马车。 布莱克抽出马克斯-埃尔尼传真给弗格森的那张照片。“是他,肖恩。” 罗卡尔已经钻进车开走了。“让我们看看他去哪里。”迪龙说着跟上了他。 罗卡尔将车停在城岛对面的蒙特贝罗码头,距离迪龙的船停泊的地方不太远。那里停泊着几艘游艇,它们的前后甲板都因为雨天而盖着天篷。罗卡尔穿过大雨,跑上其中一艘游艇的跳板。 “这是什么?”迪龙将车停在鹅卵石铺就的码头时,布莱克问。 “水上餐馆,”迪龙告诉他“沿河慢行看风景,同时吃饭,或者你乐意的话来一瓶葡萄酒也无妨。他们定时开船。” “看上去他们好像要开船了,”布莱克说“我们最好快跑。” 正开始拖回跳板的那两个船工让他们上了船。他们进入主舱,那里有一个吧台和几排餐桌。 “人不多嘛。”布莱克说。 “这种鬼天气谁还会来呢?” 一眼望去罗卡尔正在吧台要一杯葡萄酒。他拿起杯子,走到楼梯口,登上上层甲板。 “上面是什么?”布莱克问。 “是另一个餐厅,四周没什么遮挡。晴天里可是个好去处。我们最好拿杯酒跟上去看看他要干什么。” 他们来到吧台,迪龙要了两杯香摈酒。“你们准备用餐吗,两位先生?”酒吧招待问。 “看情况吧,”迪龙用无可挑剔的法语说“我过会儿再告诉你。” 他们穿过餐厅来到楼梯口,爬了上去。正如迪龙说的,这是另一个餐厅层,四周没什么遮挡,所以雨飘得进来。船上工作人员已经把座椅叠放在中间。雨来势更猛,浓雾在河面飘荡。 当然,河上还有别的船,有三条船绑在一起的驳船,还有迎面开过来的另一条餐饮船。 “真是很有特色。”布莱克说。 迪龙点头说:“一个非常伟大的城市。” “可是他在哪里?” “我们去看看后甲板。” 穿过一道嵌有玻璃的门就可以到后甲板。那里的天篷下有三四张桌子。罗卡尔正坐在其中的一张旁边,面前放着那杯葡萄酒。 “最好动手吧。”布莱克提议说。 迪龙点了点头,推开门,领头过去。“今晚雨下得真大,罗卡尔先生。”他开口说。 罗卡尔抬起头来。“对不起,我不认识你,先生,请问尊姓大名?” “迪龙——肖恩-迪龙,就是应该在华盛顿死去的那个人,可是都已经是第三天了,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我的天哪!”罗卡尔大惊失色。 “顺便介绍一下,这是一位名叫布莱克-约翰逊的先生,代表美利坚合众国总统来到这里。可想而知,目前总统为他女儿的事情已经焦头烂额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罗卡尔试图站起身来,可是迪龙将他推倒在椅子上,同时拔出他的沃尔特手枪。“无声手枪,所以只要我愿意,我就可以悄没声地杀了你,把你推到河里去。” “你想要什么?”罗卡尔脸色很难看。 “噢,随便谈谈,形形色色的话题。犹大啦,可怜的保罗-伯格啦,不过最好多谈玛丽-德布里萨克。她现在在哪里?” “对天发誓,我不知道。”迈克尔-罗卡尔说—— 第13章 游艇在雾中向前行驶。布莱克说:“我看这很难令人相信。” “是真的。” “瞧,游戏结束了,”迪龙对他说“我们对犹大和他的马加比家族成员已经掌握了不少情况。你总不会否认自己是他们的一个成员吧?” “那没错,可是我没有跟犹大见过面。” “那么你是怎么被发展进这个组织的?” 罗卡尔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耸了耸肩,认输了。“好吧,我告诉你们。不管怎么说,我已经烦透了整个这件事情。这件事做得太过火了。我当时参加了一个奥斯维辛集中营幸存者的聚会。我还是个小男孩时和家人一起被送进了奥斯维辛集中营。维西政权的那些猪猡将我们交到了纳粹手中。正是在那里我碰到了我后来的妻子。” “后来呢?”布莱克问。 “我们都站出来证明当年强加在我们身上的灭绝人寰的迫害。我有父母和一个妹妹。我们被送到奥斯维辛二号集中营,也就是在伯克诺的灭绝中心。在那里有一百万犹太人被杀害了。你们两位先生想象得出来吗?一百万! 我是我们家唯一的幸存者,因为有一个搞同性恋的党卫军看守看上了我,把我转到了奥斯维辛三号集中营,在那里的i。g。法彭工厂工作。” “我知道那个地方。”布莱克-约翰逊说。 “那个后来成为我妻子的小姑娘和她的母亲也被那个人转移到了那里,算是对我的恩惠。”他的脸上充满了痛苦的表情。“我们活了下来,后来回到法国,得以继续我们的生命历程。我成了一名律师,她母亲死后,我们结了婚。”他耸了耸肩。“她的身体一直不好,老在生病,多年前她先我而去了。” “那么犹大是什么时候闯人你的生活的?” “在奥斯维辛集中营幸存者的聚会过程中,有一个人跟我联系,主动提供给我一个为以色列未来的安全做出贡献的机会。我实在无法拒绝。它似乎是”——他用典型的法国式手势摊开双手——“如此地有价值。” “而你一直在为德布里萨克家族服务?”迪龙问。 “多年来我是他们的律师。” “所以向犹大泄露了玛丽的生身父亲其实是美国总统这个秘密?”布莱克指责说。 “我当初并不想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上将临死之前签署了一项声明,称根据拿破仑法典他是玛丽名义上的父亲,以保证她能够继承头衔。我问他个中缘由,他拒绝做出任何回答。” “那么你是怎么找到答案的呢?” “很简单。当伯爵夫人因癌症濒临死亡之际,有一天她和玛丽一起坐在露台上晒太阳。我拿了几份文件来让伯爵夫人签字,可是她们没听到我的脚步声,还在谈着那件事。我听到伯爵夫人说:‘可是你父亲会怎么想呢?’我当时挺纳闷的,她父亲不是死了吗?” “于是你就偷听下去了?”布莱克说。 “是的,我听到了我所需的一切,包括她的生身父亲的姓名。” “然后你就告诉了犹大?” “是的,”罗卡尔很不情愿地说“瞧,跟我打交道的都是些大人物:政客啦,高级将领啦。我的一项任务就是让犹大知道任何有意思的东西。” “你便告诉了他玛丽-德布里萨克的秘密?”布莱克说。 “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他会拿着这个秘密干什么,我对天发誓。” “你这个可怜的傻瓜,”迪龙说“真是昏了头了,把什么都看得这么理想化,这么浪漫。伯格也正是这样。” 一听到“伯格”这两个宇,罗卡尔浑身一颤。“你认识保罗?”突然他的两眼大眸“是你杀了他?” 布莱克说:“别犯傻了,振作起来。我去给你拿杯科涅克白兰地来。”说完,他走回舱里。 罗卡尔说:“保罗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我。” “我们找到了他,并讯问他。他告诉我们你是怎么将他发展进组织的。我原本想把他关押在某个安全房里,直到这事了结之后再说,可是他吓坏了,以为我们想伤害他。所以他突然跑开,穿过马路,被一辆公共汽车撞了个正着。这就是事情经过。” “可怜的保罗。”罗卡尔已经泪眼迷蒙“我们是”他欲言又止“是朋友。” 布莱克端了一大杯科涅克白兰地回来了。“喝了它,对你有好处。” “谢谢你。” “好了,”迪龙说“现在告诉我们玛丽是怎么被绑架的。说呀,现在你说与不说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犹大打电话命令我在科孚岛的东北海岸买了个小木屋,然后劝说玛丽到那里去度假。” “为什么是科孚岛?” “我不知道。劝她去那里倒很容易,因为她母亲去世以来,她一直在四处度假画画以打发时光。” “你就没想到他可能怀有某个恶毒的动机?”布莱克问。 “我已经习惯于服从他的命令,这是他操纵事务的方式。我根本就不思考。已经造成了伤害。”他痛苦地摇着头。“我根本就不去想想,一点都没想过已经发生的事情竟然会发生。我很疼爱玛丽,从她还是个小女孩以来就一直很疼爱她。” “可是你盲目地追随犹大。”布莱克说。 “想想奥斯维辛,约翰逊先生。我是个好犹太人,我爱犹太民族,以色列是我们的希望。我只是想为国家为民族做出点贡献,你难道不能明白吗?” 倒是迪龙将自己的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说:“我明白。我完全明白。” “你知道他想拿她来做什么吗?” 罗卡尔并不知晓,这从他的话里一下子就听得出来。“我想,是把她当做讨价还价的筹码?” “事实上,他将在星期二处死她,除非她父亲签署一项命令,对伊拉克、伊朗和叙利亚实施军事打击。” 罗卡尔惊讶得目瞪口呆,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我都做了些什么呀,玛丽,我都做了些什么?”他站起身来,娜步移到栏杆旁,朝天望着倾盆而下的大雨。“我并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上帝作证吧。” 迪龙转向布莱克-约翰逊说:“我相信这老家伙的话。” 等到他再转过头来时,罗卡尔已经不在了,消失了,就好像他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似的。他和布莱克奔到栏杆旁边,河面上浓雾翻腾,好像看到一只胳膊露出水面,随后又被浓雾吞没。迪龙站直身子,用手支撑着栏杆。 “我得说,谁都承受不了这么深重的痛苦。” 布莱克转过身来,脸上充满了悲痛。“可是我们失败了,肖恩,我们没有任何进展。我们该怎么办?” “呃,我对你了解不多,可是我要到下面的酒吧去要很大的一杯爱尔兰威士忌。喝过之后,就回伦敦把这个坏消息向弗格森汇报。” 总统想跟阿奇,胡德取得联系的努力也不顺利。他不在自己的公寓里,这一点是肯定的。后来打电话去他仍任顾问的那家律师事务所,那里的人向他说了开曼群岛的一个电话号码,他正在那里度假。 最后,卡扎勒特总算跟他联系上了。“阿奇,你这个老家伙。是杰克-卡扎勒特。你在哪里?” “总统先生,我现在正在一瞳令人赏心悦目的海滨别墅的阳台上,手里端了杯香摈酒。房前棕搁树林立,身旁有三个漂亮的女人围绕,她们碰巧都是我的外孙女。” “阿奇,我需要你的帮助,事情非常重要,只能向你这样的总统耳目求援。目前还不能告诉你为什么,不过我希望最终会告诉你的。” 老律师的语调一下子变了。“在哪一方面我能为您效劳,总统先生?” “利维——塞缪尔-利维,你对他有什么印象?” “跟他很熟。他是个拥有数百万资产的富翁,其家族原先从事航运业,但他继承财产之后就全部出售,开始从事律师职业。是个出色的律师,其实他从不缺钱,只是喜欢干这一行。已经死了五年了。” “他儿子丹尼尔-利维呢?” “那个人很古怪。在越南是个战斗英雄,后来他举家搬到以色列。加入以色列军队,参加了‘赎罪日战争’。当然,几年前他家发生了一起大悲剧。” “是什么?” “丹尼尔-利维的母亲和已经出嫁的姐姐度假去以色列看望他,在耶路撒冷的一起公共汽车站爆炸事件中两人都死于非命。老利维从此一踞不振,最后抑郁而死。” 杰克-卡扎勒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丹尼尔-利维后来怎么了?” “继承了大约一亿美元、伦敦伊顿广场的一拣房子和科学岛上的一座城堡。我最后听说他当上了以色列空降部队的上校,不过他辞职了,因为发生了一起丑闻,好像是残害阿拉伯俘虏什么的。” “你说了科孚岛上的一座城堡?” “是呀,几年前当他父亲拥有它的时候,我还去过一次。当时我和妻子在一艘游艇上,而科罕岛是其中的一个中途停靠站。那是在岛的西北海岸上的一个奇怪的地方,取名叫柯尼希城堡。显而易见它原先归一位德国男爵所有,克劳茨家族一直偏爱这个科学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菲力普王子就出生在那里。”他停顿了一会儿。“我所说的有什么有用的吗?” “有用。阿奇,这是你这一辈子中为我干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将来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为什么的,但是现在不能告诉任何人。” “总统先生,我向你保证。” 当特迪走进椭圆形办公室时,总统正站在窗前。他转过身来,只见他浑身精神焕发。“什么也别说,特迪,听就是了。” 他说完之后,特迪说:“什么都吻合了。犹大告诉过迪龙他有亲人被害。我是说,这一切都他妈地吻合了。” “如此看来,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她和总督察伯恩斯坦就在这座柯尼希城堡里。在他们绑架了玛丽,在给她打昏迷针之前告诉她将要坐飞机航行,其实是个骗局。” “那么现在我们怎么办,派海军还是借用英军的特种航空队?” “没门,特迪。他一嗅到任何麻烦的迹象就会对她们下毒手。”卡扎勒特伸手拿起热线保密电话。“我们跟弗格森联系一下吧。” 事实上,在接到总统的电话前,弗格森刚刚结束了跟迪龙的通话,迪龙此时正在“湾流”号上飞回伦敦。他认真听完总统的话之后,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特迪是对的,一切都吻合,总统先生。我恐怕罗卡尔,就是德布里萨克家族的律师,也仿效伯格早早寻死了,不过死之前他也提到了科孚岛。” “那么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在科学岛上我有关系网,因为几年来我们一直在向对岸的阿尔巴尼亚偷运物品,那还是个共产党国家,这您知道。我使用的人正适合这样的行动。迪龙和布莱克-约翰逊将乘“湾流”号飞机到达法雷机场。我将跟他们在那儿会合,向他们通报情况,然后我们将尽快飞往科罕岛。相信我,总统先生,我会跟您保持密切联系的。” 杰克-卡扎勒特关掉了热线保密电话,特迪说:“怎么样?” 总统又向他说了一遍。 弗格森坐在那里想了一阵,然后拨了一个科孚岛的号码。一个女人用希腊语回答了电话。 “喂,是谁啊?” “弗格森准将,”他用英语说“是你吗,安娜?” “是的,准将。接到您的电话真高兴。” “我找你那个无用的流氓丈夫康斯坦丁。” “今晚他不在,准将,他在干活。” “我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他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四个小时之后吧。” “告诉他我会再打电话来,让他等着,安娜。是一大笔外快。” 他放下电话,走到食品柜前,倒了杯苏格兰威士忌,站在窗前品尝起来。“好了,你这个杂种,我们要来逮你了。”他说。 与此同时,康斯坦丁-阿莱科正把舵驾驶自己的渔船“克里特情人”号航行在科孚岛和阿尔巴尼亚之间,罗经座的灯光只照出了他的头。天下着小雨,海上映着微风。 阿莱科现年五十岁,曾任希腊海军少校,可是在比雷埃夫斯的一个酒吧里喝得醉醺醺的他为了一个女人竟对一位海军上校大打出手,从此结束了本来还很出色的前程。 于是,他退役回到科孚岛的一个叫做维塔利的小海港,将退役补偿金作为初付款额买下了“克里特情人”号。应该是渔船的“克里特情人”号引擎马力特足,能跑出二十五节。 在他的爱妻安娜的支持下,他充分利用自己在希腊海军里学到的有关阿尔巴尼亚海岸的渊博知识,干起了走私,什么东西值钱他就搞什么。香烟走私尤其是项赚钱的买卖,阿尔巴尼亚人对英国和美国牌子的香烟真是趋之若鹜,什么价钱都肯出。 当然,阿尔巴尼亚人可是诡计多端,心术不正,需要小心提防。正因为如此,他才带上了他的两个侄儿,迪米特里和亚尼,还有他妻子的表弟,老斯塔夫罗斯。现在正是斯塔夫罗斯给他端来了咖啡。雨打在驾驶室的窗子上,顺着玻璃流下来。 “我对今天的事很担心。那个阿尔巴尼亚杂种博洛,我对他一点都不相信。我是说,上一次他不是想骗取我们那一船苏格兰威士忌吗?” “已经考虑到了,相信我,你这个忧心仲仲的老家伙。我知道怎么去对付像博洛这样的混蛋。”康斯坦丁喝了咖啡“好极了。来,替我把一会儿舵。我想去跟小伙子们说几句话。” 斯塔夫罗斯接过方向盘,阿莱科穿过甲板,经过低垂的渔网和几篮子鱼,走下升降口扶梯。在主舱里,迪米特里和亚尼正在穿潜水衣,桌上摆着两支乌齐冲锋枪。 “嘿,叔叔,”亚尼说“你觉得那些阿尔巴尼亚傻瓜会试图搞我们吗?” “他们当然会了,傻瓜,”迪米特里说“不然的话我们何必这么兴师动众呢?” “这一船万宝路香烟博洛得付我五千美元,”阿莱科说“我完全有理由认为他想白拿这批货。所以——你们明白该怎么做。你们用不着坦克,只需要在恰当的时候跳人水中,游到他的船的另一边。当然,别忘了这个。” 他拿起一支乌齐冲锋枪。迪米特里说:“我们能干到什么程度?” “如果他们想开枪杀你们,你们就开枪杀他们。” 他离开他们,回到甲板。他走进驾驶室后,点了两支香烟,递给斯塔夫罗斯一支。 “今晚天气干这事正合适。” “最好是这样,”斯塔夫罗斯对他说“因为我没弄错的话,他们现在就在那里。” 那条船几乎一模一样,也是把网从桅杆上一直垂到甲板室。后甲板上有两人在干活,好像是在清理捕上来的鱼。挂在驾驶室一角的一盏灯发出昏暗的灯光照着他们。掌舵开船的人阿莱科以前没见过,博洛就站在那个人边上,抽着烟。博洛四十五岁,身材高大,双肩在他穿着的双排扣厚呢短夹克里显得鼓鼓囊囊的。鸭舌帽下面的那张脸一看就知道他是个鲁莽冲动、极不可靠的人。他走出驾驶室,来到甲板上。 “嘿,我的好朋友康斯坦丁。这一次你给我带来什么了?” “是你要的货,万宝路香烟。你得付我五千美元,当然,跟往常一样,你会很不情愿的。” “瞧你说的,康斯坦丁,我是你的朋友。”说着博洛从口袋里掏出一留用橡皮筋捆着的钞票。“拿去,你自己点点吧。一分钱不少。”他将钱扔了过去。“我的香烟呢?” “就在网的下面。斯塔夫罗斯,拿给他们看看。” 阿莱科迅速点钱的时候,斯塔夫罗斯挪开网,露出了几个薄纸板箱。博洛的两个帮手和他一起将它们搬过船去。搬完后,他们又越过栏杆回到自己的船上。 阿莱科抬起头说:“没错,一分钱不少。让人简直不敢相信。” “是的,所以我要把它拿回来。” 博洛伸手从驾驶室里摸出一把二战时期的冲锋枪,是意大利游击队尤其偏爱的德国造施迈瑟式冲锋枪。他的两个帮手也掏出左轮手枪。 “我该想到的,”阿莱科说“本性难移呀。” “恐怕是这么回事。现在把钱扔回来,不然的话,我会把你们全杀了,把船也沉掉。” “噢,我想这不太可能。” 此刻,穿着橡皮潜水衣就像披着蒙头斗篷的迪米特里和亚尼正在阿尔巴尼亚船的另一侧栏杆下往上爬。他们突然站起身来,手握乌兹冲锋枪,气势汹汹,令人生畏。 亚尼说:“晚上好,博洛船长。” 博洛警觉地转过身来,可是亚尼已经开火了,一阵短促的连发击中了博洛的右臂,将施迈瑟冲锋枪从他手中击落。迪米特里也已经瞄准了目标,一个点射就击中了其中一个帮手的腿,只见他跪倒在地。另一个帮手扔掉枪,举起了双手。 “太精彩了,”阿莱科说“小伙子们,回到自己的船上来,解缆开船。” 当两条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时,博洛站在那里按着鲜血浸透的袖子,脸痛苦地扭曲了。他破口大骂:“见你的鬼,康斯坦丁。” “你不过是个新手,”阿莱科挥着手说“我看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们不会见面了。” 小伙子们下到舱里去换衣服,斯塔夫罗斯冲咖啡去了,阿莱科把着方向盘。斯塔夫罗斯回来后,将一壶咖啡放在海图桌上,问:“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不拿回香烟呢?” “协议总是协议呀,”阿莱科咧嘴笑笑说“不过我刚呼叫了今晚在海峡巡逻的炮舰,舰长是基特罗斯,曾在我手下干过。我把他们的位置告诉了他,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可就不好办了。” “那些香烟就是证据了?” “对极了。” “亏你想得出来,你这个杂种。” “那算什么。好了,让我们开回维塔利吧。” 维塔利是科孚岛东北海滨的一个小渔港,他们的家其实是坐落在一个小山包上、可以乌贼港区的的餐馆。安娜掌管着餐馆的一切事物。她是个漂亮的晒得黝黑的女人,头上裹着头巾,身穿传统的黑色农妇服装。她对丈夫一直很忠诚,这辈子唯一的缺撼就是没有为丈夫生个一男半女的。 餐馆里有十来个渔民,一个当地的年轻姑娘正在跑前跑后招待着他们。当“克里特情人”号的船员们进来时,大家互相打着招呼。“你们三个喝点什么,”阿莱科说“我到厨房去看看安娜。” 她正在炉子旁边,搅着一个黑罐子里的炖羊肉。她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微笑着问:“今晚又干成了?” 他吻了她的前额,从桌上的一个缸子里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葡萄酒,坐下来说:“博洛想害我们。” 她的脸阴沉下来。“出什么事了?”他对她一五一十地讲了。他讲完后,她说:“那头猪猡。我希望基特罗斯能找到他。他该蹲上五年班房。” “噢,基特罗斯肯定会抓住他。是我亲自训练了那个年轻人。” “刚才有你一个英国伦敦打来的电话,是弗格森准将。” 阿莱科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想要什么?” “他只说会是一大笔外快,并说他还会打来电话。” “听上去很有意思。不管怎么说,他一直出手很大方。” “他也应该如此。你替他在阿尔巴尼亚海岸偷运的东西,那可是危险活儿,康斯坦丁。要是共党分子逮着了你”他打断了她。“你多虑了,安娜。”他站起身来,双手兜住她的腰。“我爱你,这就够了。” 斯塔夫罗斯和小伙子们正好端着酒进来。“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卿卿我我的?”斯塔夫罗斯说。 “噢,闭嘴,给我坐下!”安娜说。 他们坐在桌子旁边,她给他们上菜。阿莱科说:“安娜告诉我说我们的老朋友弗格森准将刚才从伦敦给我打来过电话。” 大家一下子兴趣盎然。“为什么?”亚尼问“又是阿尔巴尼亚?” “我也不知道,”阿莱科说“他说是一大笔外快,还说再打电话来。” “见鬼,听起来蛮不错的嘛。”迪米特里说。 安娜端来罐子,开始用勺子把婉羊肉舀出来。“别说了,全都别说了,好好吃饭。” 大约过了十分钟,小房间里的电话响了,阿莱科站起身走了进去。 “准将,”他用标准的英语说“这一次我能为您干些什么?又是阿尔巴尼亚吗?” “这次不是。告诉我你对一个叫柯尼希城堡的地方知道些什么?” “从这里沿着海岸线向北大约十五英里。许多许多年之前被一个美国家庭购得,姓利维。” “现在那里住着什么人你知道吗?” “他们雇了当地的一对夫妇看管房子。它被一个叫丹尼尔的儿子继承。好像是个战斗英雄,我想是越战吧。他甚至还为以色列人打过仗。他一般来了就走,行踪不定。这就是我所听说的。当地人中口碑还不错。告诉我,是什么事?” “我有理由相信他在那里关押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是我的助手,一个叫伯恩斯坦的总督察。另一个是谁无关紧要,暂时保密。” “这是个政治事件吗?” “更是一个恐怖事件,”弗格森说“我将带着两名一流的特工乘坐私人喷气式飞机尽快起飞。我们想营救那两个女人,康斯坦丁,我需要你的帮助。会付给你一大笔钱的。” “先别说钱,做朋友图个啥?你们什么时候到?” “明天早上什么时候。我会叫一辆巡洋舰吉普车等在机场,下了飞机后我们开车横穿岛屿与你在餐馆会合。我想‘克里特情人’号状态不错吧?” “非常好。你打算从海上进攻吗?” “很可能。” “我有一个主意。给我一个联系电话号码。” “没问题。我给你我的移动电话号码。这是与卫星联接的,所以我人在飞机上你都能给我打通电话。你有什么主意?” “我现在就到那里跑一趟。骑摩托车去那里要不了半小时。我有一个名叫古洛斯的堂兄在城堡附近有一个小农场。我去看看能发现什么。” “我期待着你的电话。” 阿莱科回到厨房,从门后面拿起一件双排扣厚呢短夹克穿在身上。“可是你还没有吃完饭呢!”安娜对他说。 “回来再吃吧,这事很重要。”他打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勃朗宁手枪,检查了一下,将它装入口袋。 “什么事?”斯塔夫罗斯问。 阿莱科说:“以后再告诉你们吧。我要用一下你的铃木摩托,亚尼,给我钥匙。” 亚尼交出了钥匙。“你去哪里?” “去看看我的堂兄古洛斯。在柯尼希城堡正发生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我想知道是什么事。”说完就走了出去。 迪龙和布莱克到达法雷机场时等待他们的口信很明确:原地待命,等着弗格森打来电话。他们和飞行员们一起在皇家空军军官食堂用餐,正吃了一半,迪龙的称动电话响了。他朝布莱克点头示意,站起身来走出食堂大门,站在柏油碎石铺就的停机坪上听电话。 “我知道你们在那里已经闲逛了一段时间,”弗格森说“不过这段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我现在知道她被关在什么地方,就在科孚岛,而且我还知道犹大是谁。” “你是怎么知道的?” 于是弗格森向他说明了详细情况。 准将说完之后,迪龙问:“现在怎么办?” “我不久就在法雷机场与你们会合。让弗依上尉准备好飞行计划。当然,我还等着阿莱科的电话呢。” “这么说来我们将从海上进攻?” “这似乎很符合逻辑性。” “我们还需要一些武器装备。” “阿莱科那里有品种相当丰富的设备,当然我还会从军械士那里领取一些。” “好。那么见面后再说。” 迪龙回到食堂,坐了下来。“是弗格森准将,”他对弗依上尉说“他要你拟定一份飞往科罕岛的飞行计划。” 布莱克拾起头来,皱着眉头。 “可能到明天早晨之前都不太可能。”弗依推开自己的盘子,站起身来。 “我跟你一起去。”冈特中尉说着跟他一起出去。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布菜克问。 “我们找到他们了,这事靠了特迪和那张黑色渡鸦草图。那饰章不是以色列军队的,而是美国军队的。犹大是你们自己人。” “看在上帝的分上,快告诉我一切。”布莱克迫切地说。 当国防部的军械士敲响弗格森办公室的门时,他发现弗格森正站在窗前看着骑兵卫队大街。 “啊,哈利先生。” “准将。”哈利立即“喀嚓”一声立正。他是名退休的军士长,曾和弗格森一起参加过朝鲜战争。“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准将?” “一次秘密行动,军士长,非常秘密。授权书就在那里的桌子上。 “谢谢,长官。”哈利拿起授权书,折叠好,放进口袋里,然后掏出拍纸簿和笔“您需要什么?” “三件销装防弹马夹,要最新型的,黑色的。三套伞兵服与之相配。眩晕手榴弹,夜视镜,还要一副夜视望远镜。” “武器呢,长官?” “手枪,当然要消声的,还要某种消声的冲锋枪。你有什么建议?” “手枪就用消声的勃朗宁手枪,长官,它仍是备受特种航空队青睬的手枪,冲锋枪要是我就选定乌齐冲锋枪。 以色列入研制的最新型号是绝妙的消声型的。还要什么?” “塑性炸药经常很有用处,我在想可能会用它来炸门。” “我就给您弄一箱。小号炸药装上五秒钟的定时引信笔,四分之三磅或一磅的大炸药就配上各种各样的定时装置。” “好极了。尽快办理,军士长,并把它们送到法雷机场。” “我会亲自押运的,长官。”哈利叠起拍纸簿“听起来有点像迪龙先生要的东西,”他吞吞吐吐地说“我听到一些传闻,长官。我希望不是真的。” “军士长,尽快送到法雷机场。” “当然了,长官。”哈利遵命离去。 阿莱科在大马路上开足马力,接近目地的时拐人一条狭道后,他靠着摩托车前灯的照明在崎岖不平的路面上小心地慢行。当他开车进人农场的院子里时,已是午夜时分,可是农舍的厨房里还开着灯。一条狗狂吠着。阿莱科关掉引擎,打起支架。门开了,古洛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手里拿着手枪出现在门口。 “你是谁?” “是你的堂弟,康斯坦丁,你这个傻瓜。把枪拿开。” 狗已经冲了出来,还在叫着,不过现在开始哼哼唧唧地舔着阿莱科的手。 “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古洛斯问道。 “让我进去,我会解释的。” “好吧,进来。我妻子不在,所以你只好将就着由我来招待了。” 阿莱科从铃木摩托的侧袋里拿出一个纸盒,跟着他进了屋。这是一间农村厨房,石头地板,用的是盆火,松木家具。他将纸盒放在桌上。 “一千支万宝路香烟,是我给你的礼物。” 古洛斯几乎乐疯了:“这东西跟金子一样,太贵重了。真是太好了,都不舍得抽,不过我会的。” “来,先抽一根我的,让我们喝点什么。”康斯坦丁说。 古洛斯走到银制凉酒大瓶前,打开盖子,拿出一瓶酒。“这是一种叫豪克的德国葡萄酒。凉了以后喝真是妙不可言,而且这个凉酒大瓶比冰箱还要好。” 他拿了个瓶塞钻,开了瓶子,倒了两杯,接过阿莱科递过来的香烟。“好抽。”他吐出一口烟。“早死就早死呗,谁在乎呢?我听说近来你的走私生意于得相当红火。” “还可以吧。” “别扯蛋了,你可发了财了。你想从你这个穷堂兄这里得到什么呢?” 阿莱科又添了酒。“我们是一家人,古洛斯,我爱你,不过在这件事上如果你让我失望了,我会杀了你。” “那么重要?”古洛斯说“好了,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告诉我吧。” “柯尼希城堡。”阿莱科说。 古洛斯一直微笑的脸严肃起来:“你在那里惹了麻烦?” “我可能会的,是个很严重的麻烦。告诉我任何有关那个地方的事情。” “呃,这个美国家庭拥有这个城堡已经多年。目前的主人是,或者说曾是,以色列军队的上校,姓利维。当地人一直很喜欢这个家庭。当他还是个小男孩时他常来这里度假,所以学了点希腊语,不过这些日子里,”——他耸了耸肩膀——“跟以前不一样了。” “在哪个方面?” “瞧,他一直雇请了看房人,查恰斯和他的老伴,因为他只是时不时地来城堡,但是两个月前,他一句话不解释就将他们解雇了。” “后来呢?” “来了五个年轻人,都是以色列人。从那以后他们一直呆在那里。其中一个叫布劳恩的,在村于的市场上买东西。他不懂希腊话,所以说的是英语。”他又给阿莱科倒了杯豪克酒。“他们现在还没走,这我敢肯定,利维上校也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康斯坦丁?” “这是些坏人,”阿莱科对他说“我认为他们关押着两名女人质。” 古洛斯眉开眼笑地说:“你瞧这是不是巧合?几天前,小斯蒂弗诺斯,我的放羊娃,正在靠近城堡的一个山坡上放羊。他跑到橄榄园里去找走失的一只羊,所以能够看清院落里的事情。他看到有人开着车进来,然后有两个以色列人扶着一个女人下车,并把她挟在中间走进了大门。” “老天呀,”阿莱科说“就是她了。” “不,还有呢。昨天他又去那里,看到了同样的事情,只是这一次那个被卷入其中的女人是被扛着进去的。” 阿莱科用拳头猛敲了一下桌子。“就像我刚才说的,我的堂兄,这是些坏人。” “那么你会对他们干些什么?” 阿莱科微微一笑。“噢,采取适当的措施。”他站起来,跟他握了握手“好好享受那些香烟吧。”他开了门,走向铃木摩托。 当他回到餐馆时,他的侄子和表弟还坐在吧台边上,是仅有的顾客。安娜站在吧台后面。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道。 “我先给弗格森准将打个电话,然后我会解释。”他穿过餐厅走进小房间,五分钟后出来了。“好了,”他说“你们想知道些什么?” 弗格森是坐在自己的戴姆勒-奔驰车的后座上正在赶往法雷机场的途中接到阿莱科的电话的。他从来没有感到如此兴奋过。他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然后用移动电话给总统打了个电话。此时,卡扎勒特正在白宫的起居室里跟特迪一起喝咖啡和吃三明治。 “完全证实了,总统先生。我在当地的关系网已经查实了他们就在那里。” “感谢上帝!”总统说“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明天我们将竭尽全力开展营救。我将亲自前往,并带上迪龙和布莱克-约翰逊,以及我在当地的人手。我将跟您保持经常的联系。” “谢谢你,”卡扎勒特说,然后他转向特迪。“他们在那里,”他简短地说“他们就在柯尼希城堡。弗格森已经派人查实了。” 唯一的麻烦是天气。当弗格森坐在基地司令借给他用的办公室里跟迪龙和布莱克说话时,法雷机场正“哗哗”地下着大雨。弗依上尉和冈特中尉走了进来。冈特在桌子上展开一张地图。 “我们在这里,准将,直接飞越法国,瑞士和意大利北部,直到亚得里亚海的科孚岛。” “多远?” “大约一千四百英里。” “需用多长时间?” “考虑到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一殷来说需要三小时,可是目前不列颠本士的天气是非常之糟糕,直到上午八点他们才肯放飞。” “见鬼!”弗格森忍不住骂了一句。 “很抱歉,准将,我也无能为力。” “是的,不是你的错。那么,就按照这个时间表行动。” 弗依走了出去。迪龙打开法国式窗户,看着外面的雨,说:“今晚这雨真是糟糕透了。” “我知道,你就别多提了。”弗格森说。 布莱克此刻头脑倒还算清醒,他说出了显而易见的事实。“即使我们不是在正午到达科罕岛,并且要开着巡洋舰吉普车横穿岛屿,也毫无区别。不管计划是什么样子的,我们进攻柯尼希城堡的时间肯定是在晚上,要借助于夜幕的掩护。” 弗格森点头说:“当然,你是对的。”他将椅子推开,站起身来。“先生们,睡几个小时的觉吧。在我们能够的时候再去抓他们吧。”说完,他领先走了出去—— 第14章 次日上午当他们起飞时天还在下雨,直到五万英尺高空飞机才冲出浓密的云层。克西中士端来咖啡,给迪龙送来茶后,就退身出去。 “你能给我说一下哈利军士长送来了什么武器装备吗?” 弗格森如数家珍般跟他说了一遍,迪龙点头赞许说:“很合适。我很高兴你记得要了那些破门炸药。” 弗格森不倔不恼地说:“我可要提醒你,迪龙,本人干这种事出道要比你早得多。” “是吗?”迪龙一脸天真地说“我觉得你没有那么老呀。” “你又不是不知道,本人十九岁那年就在朝鲜战争中充当胡克将军的部下。” “我常听人说那里可是个糟糕透顶的地方。”布莱克说。 “可以这么说。堑壕战,就跟第一次世界大战一样。你们一个团七百五十个人坐在那里,而中国军队会以一个师的兵力,通常在一万二千人左右,发起进攻。”他耸了耸肩。“都是些老年人的故事了。谁在意呢?” “瞧,你从中不也得到了一枚军队十字勋章吗,对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来说已经不错了,你这个老家伙,”迪龙说“我们再来研究一下地图吧。” 弗格森从公文包里拿出地图展开来。很显然这是幅大比例尺的科学岛地图。“这里就是维塔利,那是阿莱科的村子,他说过柯尼希城堡在他们村子以北大约十五英里的地方。” “可是没有标出来。”布莱克说。 “瞧,它不会被标出来,这不是那种地图。”弗格森看着迪龙问“你觉得可行吗?” “在夜幕的掩护下,可以。” “还存在一个问题。阿莱科和他的伙计们都是些好人,是我用过的杀手中较优秀的一伙人,可是让他们去对抗犹大,或许我想我们现在该叫他利维了”弗格森摇了摇头“犹大可是个一流的军人,而且我可以推测,他手下的每一个人都曾在以色列军队里干过。 “这无关紧要,”迪龙说“无论如何,这是一次单人行动。阿莱科和他的小伙子们只需将我送上岸,然后回到海上等待信号,需要他们时再上岸。” “这是我听到过的最差劲的主意,”布莱克-约翰逊忍不住对他说“我看你都已经忘了怎么数数了,迪龙。我们知道利维有五名手下——加上他自己就是六个。这个情况还是你自己告诉我们的。现在你到底想于什么?溜进城堡将他们一个一个地杀掉,就像蹩脚电影里一样?” “我知道城堡的内部结构,我知道怎么走。” “你他妈的并不十分清楚。你当时被关在三楼,玛丽-德布里萨克也在三楼,你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他们曾把你带到地窖去过。噢,我忘了,他们还把你带到那个了不起的人的书房里去过,所以你知道书房在哪里。除此之外,你一无所知。” “那么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需要助手,我的爱尔兰好朋友,而我正是最好的人选。” “这可不是你所擅长的游戏。” “我在越南可是服役两期,迪龙,在联邦调查局也杀过几次人。不要再争辩了。”布莱克转向弗格森说:“你跟他说,准将。” 弗格森笑了笑,说:“坦率地说,我当然认为布莱克的要求很合理。我甚至给自己也领了一套伞兵服和销装防弹马夹。” “现在我算是明白了,这个世界准是疯了!”迪龙说。 “是的,经过再三考虑,我觉得我还是留在船上的好。不过,要是受到火力攻击的话,这件销装防弹马夹还是很有用的。不过我现在可是饿坏了。克西中士!” 克西从厨房里出来。“上将?” “我跟你再三说过,我是英国陆军准将。我不知道这两位想吃什么,但是我想来点茶,面包片和果子酱。我这会儿食欲正好呢。” “马上就来,上将。”克西故意又一次说错,笑嘻嘻地回到厨房里去。 在他自己的书房里,丹尼尔-利维上校,也就是犹大,正站在窗前凝视着外面,嘴上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雪茄。这时,门上有人敲了一下,接着大家由阿伦领着进来,站成一个半圆形。 利维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们:“早上好,先生们。” “上校,”阿伦点头说“是您叫我们来的。” “显而易见,这次行动到了关键时刻。后天,美国总统将不得不决定签署‘复仇女神计划’。” 戴维-布劳恩开口问道:“上校,您真的认为他会签署吗?” “我不知道。我能肯定的一件事就是他不签署的话我必将处死他的亥儿。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他看上去气势汹汹,一副破釜沉舟的样子“这里有谁对此表示怀疑吗?” 他的目光从大家的脸上一一扫过:“这里有谁对我们为之奋斗的事业表示怀疑吗?” 阿伦替大家说:“当然没有。我们将跟随您奋斗到底,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那么,以后的四十八小时至关重要。那两个女人怎么样,戴维?”他问道。 “我把那个姓伯恩斯坦的女人带回到她自己的房间里去过夜利维打断他的话:“别称她‘那个姓伯恩斯坦的女人’,戴维。给她用上合适的头衔。就个人而言,我对她非常仰慕。耶路撒冷犯罪调查部绝对需要她那样的人才。” 戴维-布劳恩看上去很不自在:“我把总督察带到她自己的房间里去过夜。还没有把她带回到伯爵夫人那里,因为我想等到这次会后再给她们送去早餐。” “给她们提供任何她们想要的东西。”他尖声大笑起来“一顿有香摈酒的早餐,为什么不呢?” “还有没有别的指示,上校?”阿伦问。 “现在想不起什么来了。老实说,我们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以前也跟你们说过,我在世界各地都有耳目。海军不会进攻我们,先生们,特种部队也不会跳伞而人,这不只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们在哪里,还因为美利坚合众国总统心里明白,一旦他有任何轻举妄动,他女儿就会立即死去。是不是这样,阿伦?” “当然是的,上校。” “天才之作其实是这么地简单,”利维仰头大笑“想想看,我就是一个天才。”只见他的双眼闪闪发光。 大家都很不自在地挪动着脚步,阿伦说:“那么我们告退了,长官。” “好。今晚还是照常派两名巡查哨。值两个小时的班,休息四个小时。解散,先生们。” 一走到门外,莫什、拉裴尔和阿诺德迅速走远了,剩下戴维-布劳恩和阿伦落后。看到布劳恩一脸的焦虑不安,阿伦问:“你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我第一次开始觉得他是疯了。可能是西奈半岛的太阳射进他的头脑里去了。” “要是让他听到你这么说他,你死定了,你这个傻瓜。现在打起精神来,给她们送早餐去。” 布劳恩将汉纳从她房间领出来,沿着走廊走着:“我希望你睡得不错。” “你才不会在乎我睡得好不好呢,所以何必装腔作势呢?” 他开了玛丽-德布里萨克房间的门,领她进去。“我一会儿就将准备好早餐。” 玛丽从浴室里出来:“什么事?” “就布劳思一个人。他去拿早餐了。” “今天早上他可是来晚了。我不知道为什么。” 汉纳走到窗子边上,从栏杆之间凝望着外面。离海湾不太远的海面上有一条渔船正徐徐驶过。“要是它上面挂着国旗,我们就可以知道身在何处了。可以大致知道吧。”汉纳哈哈大笑起来。 玛丽用手指了指她的画架。“你觉得怎么样?”炭笔草图上现在已经涂上了色彩,看上去好极了。“用水彩效果不佳,所以只好用颜色炭笔。” “真是好极了,”汉纳说“能给我吗?我很想绘它装个镜框。” 话一出口,意识到自己有点忘乎所以,她不禁大笑起来。“好了,无论如何,这是乐观的想法。”玛丽对她说。 十分钟过后,门开了,布劳恩推着小报车进来:“今天早餐是炒鸡蛋和香肠。” “它们是符合犹太教规的洁净食物吗?”汉纳问。 “噢,我们已经尽力而为了。”他掀开一只盘子的盖“面包是在当地烘烤的,蜂蜜也是当地产的。咖啡在暖壶里。” “还有香摈酒?”玛丽一边从冰桶里拿出瓶子,一边问“这是谁的主意,是犹大的?” 布劳恩很不自在地手足无措起来:“呃,是的,他觉得香摈酒可能会让你们心情好点。” “死刑犯人最后饱吃一顿早餐?”汉纳插话说。 “能有这种酒下饭肯定会饱饱地美餐一顿,”玛丽说“路易-罗德勒-克里斯塔尔牌,1989年产。犹大很有品位,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当然,他是个疯子,不过很有品位。” “他是个了不起的人,”布劳恩发作起来“在‘赎罪日战争’中,当埃及人突然袭击我们时,犹大指挥一百来人坚守在最具有战略意义的掩体里。他们在西奈半岛那灼人的热浪里像猛狮一样英勇奋战,当增援部队赶到时,只剩下十八个人了。” “那是多年前的事了,”玛丽说“我以为他到现在也该恢复过来了。” 布劳恩怒气冲天:“从什么事情中恢复过来?阿拉伯人对我们的仇恨,像哈马斯这样的恐怖组织所发动的经常性的攻击?还有黎巴嫩呢?海湾战争呢?当时伊拉克可是把他们的火箭瞄准了我们。” “好了,我们听清楚你的话了。”汉纳对他说。 “不,你们没有。而你还是个犹太人。你应该感到羞愧。阿伦那个在叙利亚上空被击落后来被折磨至死的哥哥怎么办?还有我自己那两个在校车中被炸得粉碎的妹妹呢?” 他越说越激愤,玛丽试图让他平静下来。“戴维,平静下来,请平静下来。” “还有犹大。” 出现一阵沉默,汉纳轻声问:“他家怎么了?” “他母亲和已出嫁的姐姐从美国过来看望他,可是在耶路撒冷的一次公共汽车站爆炸事件中死于非命。那次总共死伤超过八十人。这是不是很滑稽?” “戴维,没有人觉得这很滑稽。”玛丽对他说。 他开了门,转过身来说:“您以为我喜欢这样吗,伯爵夫人?我喜欢您,非常喜欢您。这是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走出去,锁上了门。汉纳说:“可怜的孩子,我完全相信他爱上了你。” “瞧,这无论对他对我都没有任何好处,”玛丽说“可是让我们快吃炒鸡蛋吧,还可以开了那瓶香摈酒。” “为什么不呢?”汉纳说“你知道有关这种路易-罗德勒-克里斯塔尔酒的传说吗?为什么它是唯一的可以透视的香摈酒瓶呢?” “不,我不知道。” “它是由俄国沙皇尼古拉设计的。他说他想能够看到里面的香摈酒。” “再瞧瞧他最后的结局。”玛丽-德布里萨克说着“砰”地一声开了瓶塞。 与此同时“克里特情人”号由斯塔夫罗斯把舵,在离海岸几英里的地方驶过柯尼希城堡。阿莱科也在驾驶室里,而亚尼和迪米特里则在清理着垂挂下来的渔网。阿伦与摩西正在城垛上用蔡司公司出产的望远镜调整焦距仔细观察这条船。阿伦放下望远镜。 “只不过是条渔船。” 摩西从他手中拿起望远镜看了一会儿。“是‘克里特情人’号。对了,那次我到维塔利去买东西时还见过它就系留在那里。” 他将望远镜还给阿伦。阿伦说:“什么时候这事结束了,我就高兴了,不管结果是什么,只要结束就行。” “我也有同感,”摩西说完就走开了,他的左肩上斜背着一把m16步枪。 在驾驶室里,阿莱科正调整着他当海军时就用的老式望远镜,城堡的一砖一瓦都显得那么清晰。 “有两个人在城垛上,”他轻声说“其中一个背着步枪。”他又扫视了一下海湾。“在防波堤的一边有一艘海上游艇,另一边是一艘快艇,看上去马力很足。我敢打赌它能开到三十节。”他朝斯塔夫罗斯点了点头。“看够了,回家吧。” 当他们掉头朝深海开去时。斯塔夫罗斯说:“要攻人像那样的一个地方,你得需要一支军队。” “可能不用。让我们瞧瞧弗格森带来什么。” 当“湾流”号飞机在科罕机场降落时,它根据指令滑行到一个偏僻的区域,那里有几个旧机库,停放着几架私人飞机。有一辆带着司机的警车等在那里,旁边站着一位上尉。当弗格森领头走下舷梯时,他迎上前来。 “是弗格森准将吗?”他用相当不错的英语问道,然后跟他握手。“我叫安德烈。米卡利上校从雅典打电话命令我给您提供一切方便。” “非常感谢他。”弗格森说。 “海关和入境手续已经办好,我给你们派来了一辆巡洋舰吉普车。还有什么要我效劳的吗?” “帮我们装卸完东西我们就走。”弗格森说。 各种各样的箱子被从飞机的货舱里搬出,塞进了巡洋舰吉普车。之后,安德烈上尉离开了。 “雅典的那个米卡利上校很乐于助人嘛,”迪龙说“瞧我们在干什么呀,往这个国家运进武器!他知不知道我们要干什么?” “当然不知道,”弗格森说“不过他欠我几份人情。”他转向弗依、冈特和站在他们身后的克西。“先生们,你们可能一直困惑不解,可是此刻我什么都不能说,唯一能告诉你们的是你们参与了一件从来没有如此重要的事情。如果我们今晚的努力大功告成,你们的下一个目的地就是华盛顿。” “那么我们最好着手加油了,准将。”弗依说。 弗格森钻进巡洋舰吉普车的后座,布莱克坐在前面的客座上,而迪龙操起了方向盘。 “如此说来,这里就是让人感兴趣的地方了,先生们。”他说着开动了汽车。 当他们在维塔利的餐馆外面停下车,弗格森从车里钻出来时、阿莱科从台阶上走下来迎接弗格森。 “嘿,准将,你看上去更年轻了。”他热烈拥抱弗格森并亲吻他的双颊。 “收起你这一套希腊礼节吧,”弗格森佯怒道“这位是肖恩-迪龙,这些日子里是我最得力的助手。” 迪龙跟他握了握手。“久仰久仰。”他用还凑合的希腊语说。 “嘿,这小伙子多有才华。”阿莱科用英语说。 “这位是布莱克-约翰逊,一位美国朋友。” 阿莱科又跟他握手致意。“这边走。今天餐馆关门,以便我们行动更隐蔽。” 亚尼、迪米特里和斯塔夫罗斯正在吧台边上,弗格森跟他们像老朋友一样一一打了招呼。布莱克和迪龙在一旁看着,阿莱科说:“准将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几年前他得到指令从阿尔巴尼亚接走一个特工。我们到达对面海滩时发现了六名警察。准将大智大勇,拿起一支斯特林冲锋枪从船尾滑人水中,从后面袭击他们。有两个背后中弹当场毙命,其余的也不能靠近。” “真惊险哪!”布莱克感叹道。 安娜端着放有咖啡壶的盘子进来,将盘子放在吧台上,拥抱了弗格森。于是又是一番介绍。最后,大家坐下来谈起了正事。 “我们今天上午去实地侦察了一下城堡,”阿莱科说“开着渔船去的。城垛上有两个人巡查,一个还肩背步枪。” “你有什么想法?”弗格森点头问。 “我在想,”阿莱科说“假如我们晚上去那里,我叫上几条渔船一起去。这样更容易隐蔽。” “是个绝妙的主意。” 阿莱科点了一下头说:“那么你到底要我们于些什么?” “我的这两位朋友将武装到牙齿,准备攻人城堡解救被扣做人质的两个女人。对手是住在那里的六个男人,都是前以色列军人。” “圣母呀,”亚尼失声叫道“这可能会是场血洗。” “那是他们的事情,”阿莱科对他说“而且他们看上去都是行家里手。那么说来我们的任务就是帮助他们登陆了?” “要不惊动哨兵,”迪龙说“这可能吗?” “什么事情都有可能,迪龙先生。你是不是受过戴水肺潜水训练?我们有潜水设备。” “是的,我可是个潜水高手。” “呢,这可把我给难住了,”布莱克说“几年前在调查一个联邦调查局的案子时发生爆炸,结果我的右耳膜破裂了。只要是水下的东西我就无能为力了。” “没关系,我们再想别的办法。”阿莱科对他说。 迪米特里说:“我们能进账多少钱,准将?” 弗格森朝布莱克瞥了一眼,布莱克说:“这一次双方都不关钱的事,不过,事成之后给你们十万美金如何?” 房间里出现一片死寂,后来亚尼说:“到底要我们去杀什么人?” “那是些坏人,”迪龙告诉他“他们也不是吃素的,完全可能杀了你。” “好呀,我们等着瞧吧。”亚尼语气里充满了年轻人的争强好胜。 阿莱科神情严肃地说:“你跟我说过其中一个女人是你的助手,一个叫伯恩斯坦的总督察。” “是的。” “那么说来那另一个女人才是关键,是真正重要的一个?” “现在不能说,康斯坦丁。将来某一天你会知道的,但现在不行。”弗格森对他说。 迪龙站起身来,说:“如果可能的话,我想看一看那条船。” “当然可以。”阿莱科转向其他的船员,说:“你们不必去。” “我以前就见过,”弗格森说“可能小伙子们可以卸一下我们带来的装备,武器啦什么的。” “当然了,准将。”阿莱科转向斯塔夫罗斯说“把所有的东西都卸到谷仓里去。准将要什么就给什么。” “没问题。”斯塔夫罗斯说。 阿莱科朝迪龙和布莱克点了一下头,领他们走出房子。 “克里特情人”号还是由在太阳里晒着的渔网覆盖着。空气中充溢着好闻的海鱼的咸昧,还混杂着大海的气息。迪龙和布莱克仔细地巡视了一遍渔船,阿莱科则坐在码头上抽着香烟。 “看来你们还捕鱼?”迪龙问。 “为什么不呢?当我们不干跟阿尔巴尼亚的边境贸易时,它使我们有事可做,而且我们也需要装装门面嘛。” “难道海关和海军不知道你们干的事?”迪龙一边朝轮机舱里张望,一边问“你的发动机马力够大的,足以开动一艘鱼雷艇。” “他们当然知道了。警官对此事一清二楚,可是他是我的二堂弟;而那位指挥最重要的巡逻艇的海军上尉却又是我当年在海军时亲手栽培的。另一方面,还得从海军的观点来看待这件事情。” “如此说来,只要神志清醒,每一个人都可以从不同的方面看待同一件事情。”布莱克说。 阿莱科微微一笑。“我来告诉你吧。我们开着船去溜达一圈,看看能不能解决你的问题。” 他走进驾驶室,按了起动钮。引擎轰然发动,迪龙解开船尾的缆绳,把它卷好,而布莱克则在船头干着同样的事情。 “克里特情人”号沿岸航行,驶出了小港口。阿莱科加大马力,渔船马上破浪前进。在灼人的太阳底下吹着海风真令人舒畅。当他们开到离港口四五百码的海面上时,阿莱料关掉了引擎。 “抛锚。” 布莱克放下锚,渔船顷刻在长浪的推涌下倾斜起来。阿莱科身子靠在驾驶室的门上。 “现在我们假想渔船就在离城堡的防波堤这么远的地方撒网。非常相似。” “有多深?”迪龙问。 “八十英寻,有时一百英寻。每年这个时候沙丁鱼很多,它们一般不在更深的水域出没,所以这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问题是要不被察觉地登陆。”迪龙说。 “所以,潜水是显而易见的办法。” “我可不行。”布莱克提醒他说。 “不管怎样,让我们先来试一试,只是为了看看可行性如何。怎么样,迪龙?船舱里有许多潜水设备。” “乐于奉陪,”迪龙说“领我下去吧。” 他们把两个压缩空气瓶搬上甲板,阿菜科又拿来了充气夹克、面罩和脚蹼。“不必穿潜水衣。我们只下潜十五到二十英尺,在那个深度水很暖和。” 布莱克帮他们穿戴上必需的设备,一切准备停当后,阿莱科打开一只盒子,从里面拿出两只仪表,递给迪龙一只。 “这是什么?”迪龙将它戴在手腕上时布莱克问。 “是一只潜水仪。他妈的真是个好东西,会自动告诉你下潜深度,潜水时间,以及还剩多少时间。” “这有必要吗?”布莱克问“我以为你一直在浅水里潜泳就不会遇到什么问题。” “在任何深度都有可能出现解压病,尽管可能性很小,但确实存在。潜水是项危险的运动。” “好了,”阿莱科说“我们出发吧。” 他翻下船沿,面对船帮蹬人水中。迪龙系紧加铅腰带,检查一下咬嘴的气流是否能自由出入,便跟着下了水。他喝了几口水,以使耳压平衡之后,便紧随阿莱科而去。 海水蓝蓝的,一望无际,广阔无根,而且非常洁净,能看到八十英寻以下海底的白沙。到处都是鱼,大多数还很小。有一次一条机动船从头顶经过,螺旋桨激起的涡流将迪龙摇摆个不停。 他一直保持在阿莱科后面几码的距离,不停地潜泳着,同时感到一股海流推涌着他们前进,也意识到海床渐渐倾斜的角度。当他们潜人海港时,水深不足三十英尺。他们在无数条船的龙骨下游过,最后在连着防波堤的石阶旁边浮出水面。 阿莱科吐出咬嘴,看了一下手表。“十五分钟,不赖,不过正好有一股急流推着我们游。” “归途可就不太舒服了。”迪龙说,与此同时,亚尼出现在他们头顶的台阶上。 “你在这里干什么?”阿莱科问他。 “在谷仓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我想来看看你们在于什么。” “好孩子。现在去把橡皮艇开来,你可以把我们送回到船上。” 橡皮艇是黑色的,发动机是墨丘利牌的引擎,噪音出奇地大,甚至在减速时也好不了多少。 当他们向“克里特情人”号靠拢时,亚尼关掉引擎,阿莱科将绳子扔给布莱克。 “即使在夜幕下开着这玩意儿向城堡防波堤接近,要想不被人发觉是不可能的,”迪龙说“也许我们可以划桨进去。” “也不会没有问题,”阿莱科对他说“海湾外面有一股强大的交叉水流,流速可达二到三节,完全可以把你们冲跑。” “那么我们到底怎么办呢?” 布莱克正俯靠栏杆倾听着。阿莱科说:“我可以找到解决办法。”他转向亚尼说:“水下摩托在后舱里,把它拿出来。约翰逊先生,去帮帮他,那家伙笨重着呢。” 水下摩托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雪橇,有一个铝制框架。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电池组合,在一个金属线编成的笼子里是一个三叶螺旋桨。 “这玩意儿能开多快?”迪龙问。 “四节。我们下去,你可以跟它比比。” 迪龙潜入水中,水下摩托也下了水,激起一串水泡。阿莱科抓住水下摩托后部的控制柄,打开开关.便乎缓地开走了。他将它开回来,交给迪龙。迪龙接过控制柄,开着它绕着渔船转了一圈。他关掉引擎,靠在橡皮艇边上。 “你有什么建议?” “依我看,你和约翰逊先生坐在橡皮艇上,我开着水下摩托把你们拖过去。” 迪龙点点头。 “是个主意,可是橡皮艇可能太重了,它拖不动。” “好吧,我们试试看。”阿莱科抬头朝布莱克说:“跟亚尼一起到橡皮艇上去,约翰逊先生,我们来试一试。” 布莱克翻过栏杆跳上橡皮艇,亚尼将一根绳子扔给阿莱科,阿莱科则将它系在把柄上。“出发喽。”他大叫一声发动了引擎。 迪龙潜入水面跟他们并排着游,可是当水下摩托和橡皮艇突然加速时,他就渐渐地被落在了后面。过了一会儿,他们转了一个圈子朝渔船开回去。迪龙使劲追着,当他赶到时,他们已经在将水下摩托拉过栏杆。 他和阿莱科拉开充气夹克和压缩空气瓶的拉链,布莱克和亚尼伸手将它们拎上船。迪龙脱下脚蹼,跟着阿莱科爬上一个小梯子。 他在甲板上擦干身子,点起一支烟。“那么,就这么干了。” “看来就这样了,”阿莱科点头说“我们回去跟准将说说吧。” 仓房是用沉重的石块垒成的,还用石灰粉刷了。墙上没有窗户,但是有电灯。一面墙边放着一排沙袋,前面排放着几个士兵的纸板剪样。 “你把这事看得这么严重啊?”迪龙问。 “其实我是经常来练上几手,免得手脚不灵便了嘛。”阿菜科对他说。 大家都到齐了,包括“克里特情人”号的船员也来了,弗格森在国防部向哈利领取的装备都摆放在搁板桌上,包括黑色的伞兵服和铠装防弹马夹,无声勃朗宁手枪和乌齐冲锋枪,夜视镜,眩晕手榴弹,塑性炸药和定时器。 “圣母玛丽亚,我们这是去打一场战争啊!”亚尼惊呼道。 阿莱科拿起那副夜视望远镜,说:“我想要这个,真漂亮。” “事成之后这东西就归你了。”弗格森对他说完,又转向迪龙说:“还有什么事?” “有,我需要一条结实的绳子,一百英尺长吧,每两英尺打一个结。”他看着阿莱料说:“你能弄好吗?” “我让孩子们这就去办。”他拿起一把勃朗宁手枪,在手里掂了掂分量。“我可以试试吗?”他问弗格森。 “请便。” 阿莱科好好瞄准了一下,朝墙边的靶子开了三枪。他击中了靶子的胸部,三个弹孔分得较开。“我一直打得不是很好。”他将手枪枪口冲着自己,递给布莱克。“轮到你了。” “好久没打了。这一阵太忙,都顾不上了。”布莱克双手持枪,姿势标准,连开了三枪。结果是三个弹孔集中在心脏部位。 他将手枪交给迪龙。“该你了。” 迪龙转向弗格森说:“我非打不可吗?” “别装蒜了,迪龙,你们爱尔兰人都一个样。你最爱卖弄了。” “我现在还这样吗?” 迪龙转身抡起胳膊,连发两枪,两下沉闷的重击声之后,第一张靶子的两只眼睛被打掉了。仓房里一片宁静,后来迪米特里小声惊叹:“耶稣呀,玛丽亚呀!” 迪龙在手里掂着勃朗宁手枪。“这枪不错,可是我还是更喜欢沃尔特手枪。”说完,他将枪放回到桌子上。 “好了,一切准备就绪,我得说,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去吃饭。”阿莱科说着就领先出去—— 第15章 大雨倾注在渔港上,并开始括起向岸的大风。斯塔夫罗斯正在驾驶室里,两个年轻人则在甲板上的帆布天篷下避雨,这是刚开始下雨时他们匆匆搭起的。 其他四个人则在主舱里,各种武器堆放在桌子上。阿莱科正在穿一件黑色的尼龙潜水服,而迪龙和布莱克已经穿好了伞兵服和铠装防弹马夹。 “你可没说要下雨呀。”布莱克说。 “因为天气预报跟往常一样又不准确。照预报这雨应该是明天上午十点来钟下的。”阿莱科耸了耸肩膀说“再说了,只要你不在乎琳湿,这雨倒让我们更加隐蔽。” “有道理,”迪龙说“其他的渔船呢?” “它们已经登台亮相了。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而且在捕捞沙丁鱼的季节里,通常都是集体作业拖大点的渔网。如果他们从城堡上观察,他们只会看到忙忙碌碌的渔民。” “好极了!”弗格森说。 阿莱科点起一支香烟:“就这么办吧,我把你们送上防波堤边上的海滩。你觉得上岸后要多长时间?” “半小时,”迪龙说“最多半小时。只能是直接闯入,猛烈打击他们,然后迅速撤离,不然将一事无成。” “哦。这我就不明白了。你完全可以把他们全干掉。”阿莱科说。 “这也只是一个可能吧。”迪龙回答说。 “好,就这样吧。我们与其他的渔船会合,开得离岸稍微近一点。亚尼和迪米特里去撒网。我们将橡皮艇放在背岸的一边,装上东西,然后我把你们拖到岸边。”阿莱科拿起四校信号弹。“这些我拿着,是红色的。你们俩每人拿两颗,以防误会。在你们撤离城堡的路上放一颗,我们就开着‘克里特情人’号到防波堤的顶端接你们。” 大家都坐在那里思考这个行动方案。弗格森说话了:“其他船上你的朋友们,他们知道些什么?” “他们以为又是跟往常一样的走私什么的。一看到我们离开,他们也会悄然而去。” 他们静悄悄地坐在那里,这时迪龙对弗格森说:“你想用移动电话跟那个谁打个电话吗?” 弗格森摇了摇头:“现在我只想打电话告诉他我们已经成功了。” “好,”布莱克-约翰逊说“那么我们就动手吧。” 玛丽-德布里萨克站在窗口,凝望着外面的雨景。“海上有渔船,我可以看到灯光。” 汉纳刚吃完晚饭。她伸手取了一杯水,喝完之后,就走到她身边。“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那里是生机盎然的景象,而这里我们处在监禁之中,小时候看的历史小说里经常有这样的情景。” “我小时候喜欢看格林童话,”玛丽说“也是同样的感觉。童话里经常有年轻女子被关在高塔里的情节。是不是有一个童话讲的是一个女孩头发很长,她就从窗户里将头发放下去,让救她的人攀着它爬上来?” “我想那是拉潘泽尔。”汉纳说。 “真可怜啊,”她平静地说“要是迪龙先生来了,我还没有长头发让他上来呢。”她突然哽咽了一下,转过身来,抓住汉纳。“突然之间,我感到害怕。现在离最后时刻这么近了。” “他会来的。”汉纳用劲抱住她“他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从来没有。你必须相信这一点。” 她紧紧地拥着玛丽,看着窗外纷纷落下的雨点。在她的内心,她一直在说:“呕,肖恩,你这个杂种,你在哪里?这一次可别让我失望呀!” 肩背m16步枪的拉斐尔正在城垛上用夜视望远镜检查着渔船队。船上的红绿锚灯平平常常,每条船的尾部都因为甲板灯的照明而拖着一小片亮光。有脚步声传来,他转过身,看到阿伦和利维走过来。 “没什么情况,上校,”拉斐尔说“除了这队渔船,别的都很安静。” 利维正举着一把高尔夫伞挡雨。他把伞交给阿伦。“把望远镜给我!”他说着从拉斐尔手中接过夜视望远镜。 他调了调焦距,每一条船都看得非常清楚,连撒网拉网的渔民都一清二楚。“克里特情人”号也并没有什么两样。亚尼和迪米特里正在雨中劳作。可是他没有看到的是,在背岸的右舷,布莱克’约翰逊和阿莱科正在将水下摩托滑到水中半浮半沉在橡皮艇边上。 他将望远镜还给拉斐尔。“保持警惕!”说完,他转身大步走到城垛的尽头,重新回到城堡的三楼。阿伦放下雨伞,跟随他下到三楼。这时,戴维-布劳恩推着送食车从玛丽-德布里萨克的房间里出来。 “看来她们已经吃过了?”利维说。 “是的,上校。” 利维又戴上头罩,现出他的犹大面目,迈步走进房间。两位女士正对坐在窗前的桌子旁边。 “你们好,”他说“时钟‘嘀嗒嘀嗒’走得飞快,不过,爱因斯坦说得好,所有时间都是相对的。”他哈哈大笑。“尤其当你们无事可做、无聊至极的时候。” “非常感谢你来提醒我们。”玛丽-德布里萨克回答他。 “跟真正的淑女打交道一直是我的荣幸,伯爵夫人。”他假惺惺地一鞠躬,转向布劳恩说:“晚上将她们锁好了,戴维。”说完,扬长而去,阿伦跟着出去。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戴维-布劳恩说:“很抱歉,可是你得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总督察。” 汉纳吻了一下玛丽的脸颊。“晚安。明天早上再见。” 她从布劳恩身边走过,来到走廊上。布劳恩对玛丽说:“我也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你当然无能为力了,戴维。肯尼迪不是说过吗,恶人猖狂之时,好人只好无能为力了。” 他皱着眉蹙着额走了出去,在身后锁上门,带着汉纳沿过道到她的房间里去。 在“克里特情人”号上,大家刚刚在船舱里准备就绪。迪龙和布莱克身着黑色伞兵服,接着眩晕手榴弹和几个黑包,里面装有补充弹药和塑性破门炸药及几校紧急情况下可用的四分之一磅重的炸药。每人腰间手枪皮套里装着勃朗宁手枪,疲视镜推至额头上。脖子上挂着一支乌齐冲锋枪。这就是整个装束。 阿莱科在腰间系上一条加铅腰带,斯塔夫罗斯在他的潜水服上挂上了压缩空气瓶。“还需要什么吗?”他问。 阿莱科点头说:“递给我那个潜水袋。我将带给他们一份惊喜的礼物。你说过只需半小时?”他问迪龙。 “对。” “那么我就在他们的游艇和快艇上都扔一些插上四十分钟定时引信的塑性炸弹。那样的话,他们就不可能追上我们了。” 他把几个塑性炸弹和定时器放进潜水袋里,将它挂在脖子上。弗格森拿起那两个小伙子准备好的沉重的绳圈,将它右肩左胯挂在迪龙的身上。 迪龙微微一笑说:“别忘了将剩下的那件铠装防弹马夹穿上,老家伙,说不定呆会儿打得很激烈呢。” “小心点,肖恩!”弗格森对他说。 “瞧你,跟我直呼名字了,”迪龙说“我说,这是哪儿跟哪儿啊?”他转身跟上布莱克和阿莱科,走出右舷舱壁上的滑门。 阿莱科调节了一下面具里面的气压,背朝前跨过栏杆滑入水里。他浮出水面,将绳子系在水下摩托上。斯塔夫罗斯把橡皮艇拉拢来,布莱克和迪龙依次上去后,蹲在里面,尽量压低身子。一会儿之后,感觉到橡皮艇被猛地一拉,是水下摩托收紧了连接两船的绳子,他们移了开去。 雨毫不留情地打在身上,浪头也劈头盖脸而来,他们不一会儿就挥身湿透了。防波堤上没有灯光,可是城堡里却还亮着几盏灯。迪龙拉下夜视镜,防波堤便清楚地显示出来。沿岸航行了一段距离后就上了海滩,他们下了橡皮艇,将它和水下摩托一起拉到沙滩上。 “祝你们好运!”阿莱科小声说。布莱克和迪龙向城堡悄悄接近。 阿莱科脱掉潜水衣、压缩空气瓶和脚蹼,顺着防波堤游了一段距离,然后踏上通向游艇的短梯子。他从潜水袋里掏出一块塑性炸药,又找到一支定时四十分钟的引信笔,掐掉一端,将它插入炸药中。他掀开轮机室的舱盖,将炸药扔了进去。 他横穿防波堤,来到对面的快艇上,重复做了同样的事情,然后悄然人水,游回到海滩后迅速穿上潜水衣、挂上压缩空气瓶、戴上脚蹼。不一会儿之后,他驾驶水下摩托向“克里特情人”号开回去。 正在花园里巡逻的阿诺德浑身湿透,一副狼狈样。他走上通向露台的台阶,站在门廊的避雨处。他颇为费劲地点起一支烟,肩背m16步枪站在那里,把手窝成一团给香烟挡雨。 正在向城堡正面接近的迪龙和布莱克停下脚步观察敌情,他们的夜视镜使他们看周围的事物相当清楚。迪龙朝上看去,发现拉斐尔正在城垛上俯身往下张望。他迅速蹲下身子,并把布莱克也拉到身边。 “嘿,阿诺德,是你在那里吗?”拉斐尔用希伯莱语喊道。 “是的,我在门廊下。” “还在抽烟,我在这里都闻得到烟昧。别让上校抓到了你。我现在要进去巡视一下走廊。” “好吧。” 阿诺德又缩回到门廊里。迪龙对布莱克耳语道:“我呆会儿从左边上去,吸引他的注意力,你从后面生擒他。可别杀了他,他太有用了。” 他悄悄离开原地,爬上一个装饰花床,到了露台上。他朝门廊走去,阿诺德的一举一动在他的夜视镜里一清二楚。 “嘿,阿诺德,”他用希伯莱语说“你在哪里?” “谁?”阿诺德喊了一声,同时朝前跨了一步。就在这时,布莱克冲上前去,一条胳膊勒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 穿着伞兵服、戴着夜视镜的迪龙模样很吓人。他掏出勃朗宁手枪,扳上枪机,顶住阿诺德的下巴。他用英语说:“这是无声手枪,所以我可以开枪射中你的心脏,叫你马上完蛋,而且谁也听不到一点动静。现在回答几个问题,如果你不听话,我就杀了你,我们就去找你的朋友,就是我们看见在城垛上的那个。明白吗?” 阿诺德试着点了点头。布莱克把手从这个年轻人的嘴巴上挪开。“我要是你就照他说的去做。” “你是谁?”阿诺德忍不住问。 “我是回来闹鬼的。是我,迪龙。” “哦,我的天哪,可是这不可能。上校告诉过我们你已经死了。” “上校,现在成了上校了?得了,对我而言他永远是犹大。好,告诉我,伯爵夫人还在二楼她原来住的房间里吗?” “是的。” “还有总督察呢?” “她在同一个过道里你住过的房间里。” “你们有多少人?人数没变?” 阿诺德犹豫起来。迪龙使劲用勃朗宁手枪顶他的腰,让他痛苦难忍。“说呀,犹大加上你们五个人,是不是?” “是的。” “谁在城垛上?” “拉斐尔。” “我们听懂了他跟你说的话。” “不可能,他说的是希伯莱语。” “我也会,学着说说完全投问题,这个情况犹大可是没有掌握。拉裴尔说他要去巡视走廊,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别的意思。他去看看走廊和楼梯有没有情况。” “其他人在哪里?” “布劳恩通常在底层的厨房里。所在烹锤方面的事都由他干。有一架小电梯可以通向其他楼层,他就是用小电梯给女士们送吃的。” “剩下的人呢?” “上校通常在他的书房里。” “还有阿伦和摩西呢?” 阿诺德又不咬声了。“阿伦和摩西呢?” 迪龙把勃朗宁枪口上的消声器旋着嵌入阿诺德的脖子。 “我也不清楚。图书室旁边有一个台球室,就在大厅边上。有时他们在那里打台球。” “还有什么?” “娱乐室在一楼,里面有卫星电视什么的。” 迪龙点了点头:“好,要上楼梯到每一个楼层,就必须穿过大厅,对不对?” “对,得从那里上楼梯。” “好。”迪龙将他掉转身去“给我们带路。” 他们冒雨沿着露台走了一段距离,阿诺德打开一扇布满圆铁钉的门,门里是一个走廊。走廊里开着灯,尽头是另一道德木门。迪龙将夜视镜推上额头:“这是什么地方?” “过了那道门就是大厅。” “继续领路。” 阿诺德走到门口,转了一下铁环把手,将门推开,里面是个很大的厅。地板是石板铺成的,敞开的壁炉里用原木燃着火,壁炉上方的两根柱子之间悬挂着一排彩旗。天花板是拱形的。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是为什么,连阿诺德自己都无法解释。只见阿诺德在身后拉上门,跑着穿过大厅。 “上校!”他大声尖叫“有人闯入!迪龙!” 迪龙拉开门,开枪射中他的脊椎。一会儿之后,大厅对面的一扇门开了,阿伦和摩西手拿手枪出现在门口。迪龙看到他们身后房间里的台球桌,同时开了两枪,迫使他们低下头。布莱克从乌齐冲锋枪里急速射出一串子弹,迫使他们退回到台球室里“砰”地一声关上门。 “快走!”迪龙喊了一声,开始飞快地跑上石头台阶,布莱克在后面紧跟着。 他们跑到第一段楼梯处,开始朝上爬升。跑上第二段楼梯时,拉斐尔手持 m16步枪出现在走廊的尽头。他举枪开火。布莱克又猛烈扫射了一通,迫使拉裴尔弯腰隐蔽起来。 “来吧!”迪龙说着跑向三楼。布莱克紧随其后。 正在书房里边看书边喝科涅克白兰地酒的丹尼尔-利维听到第一阵射击声便立即一跃而起。他打开书桌袖屉,从里面的伞兵服口袋里拿出一支伯莱塔手枪,又操起靠在墙边的一支m16步枪。他的书房在一楼,当他出现在门口时,阿伦和摩西已经从后楼梯上来,正出现在走廊的尽头。他们每人都拿着一支苏制ak冲锋枪。 “怎么回事?”利维问。 “我们听到阿诺德在大厅里大叫了一声。他叫道:有人闯人。迪龙。然后我们听到大厅里有枪声,出来时看到他已经奄奄一息,还有两个穿着黑色伞兵服、戴着夜视镜的人,就像在贝尔法斯特街头血腥之夜的特种航空队员。”阿伦汇报说。 “迪龙?”利维站在那里盯着他们“不可能。迪龙已经死了。”突然,他明白过来了。“伦敦被撞死的伯格。迪龙——肯定是他于的。”楼上传来枪声。“上!”他命令道“那杂种去救那两个女人了。”他跑向后楼梯。 迪龙和布莱克很快就跑上了三楼,径直跑到迪龙曾被关过的房间门口。迪龙一次又一次地端着门。 “汉纳,我是肖恩。”他转向布莱克说“伯爵夫人的房间就隔了两扇门。你去救她,布莱克。” 他听见汉纳在喊他:“肖恩,是你吗?” “靠后站,我要炸门了。” 他从身上背着的一只小包里掏出一个破门炸药,将它塞人烁木门的钥匙孔里,布莱克也在走廊那边做着同样的事情。迪龙将定时器的一端一拧,站到一边。只需四秒钟。“轰隆”一声门被炸成碎片,他冲进房间。 汉纳跑着迎过来,其实是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我一生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高兴地想见一个人。”第二枚破门炸药响了,她问:“那是什么?” “布莱克-约翰逊在救玛丽-德布里萨克c”他从腰间枪套里拔出勃朗宁手枪,递给她,说:“拿着它,我们还没有脱离危险,我们就来了两个人。” 第一阵枪声响时戴维-布劳恩正在三楼走廊尽头的一间小卧室里睡觉。他被惊醒了,感到很慌乱、害怕。他赶快穿好衣服,拿起放在床边的阿莫莱特枪,开门走了出来。 他首先看到的是布莱克领着玛丽从她的房间里出来,再往前就是迪龙和汉纳-伯恩斯坦。他举起阿莫莱特枪,可是迟疑了一下,害怕伤着玛丽。这时,迪龙看见了他,大叫一声让大家当心,同时拔掉眩晕手榴弹上的保险针,向走廊那头滚进去。布劳恩跳进附近的一间凹室里,只听见手榴弹滚过走廊尽头的拱道,掉下楼梯并,爆炸了。 与此同时,利维、阿伦和摩西出现在走廊的另一头,开始射击。迪龙将汉纳推回到她的房间里,布莱克和玛丽-德布里萨克跟着进来。 走廊上静悄悄的。这时拉萎尔在布劳恩后面的楼梯顶部露出头来,喊道:“拉斐尔在这里,上校,跟戴维在一起。” “好极了,”利维喊着回答“我这里有阿伦和摩西。他们只有两个人。他们跑不了。你听到了吗,迪龙?” “这是你说的,”迪龙回答说“在华盛顿我也跑不了的,可是我现在不是到这里来了吗?”他又沿着走廊滚出去一颗眩晕手榴弹,马上又跳了回来。 利维这时已经打开了走廊上最后一个房间的门,他朝阿伦和摩西大喊:“进去!”他们躲进房间,刚关上门,手榴弹就在楼梯口炸响了。 利维开了门,狂叫道:“没用,老朋友。就像我说的,你们跑不了。嘿,趁你还有时间,你得告诉我在华盛顿是怎么回事。肯定很精彩。” 他从手中的m16步枪中射出几梭子子弹,把被炸开的门边上的墙打得千疮百孔。迪龙用一只手将乌齐冲锋枪伸出门去,朝走廊两边都扫射了一阵。 他转头看着布莱克,布莱克问:“现在我们怎么办?” 迪龙放下手中的乌齐冲锋枪,把挎在肩上的绳圈从头顶取下来。“我把这个带来真是带对了。这是我们唯一的逃生机会。大家都到浴室去。”玛丽-德布里萨克看来大惑不解,迪龙说:“快点,看在上帝的分上。汉纳,我们没时间了。” 汉纳把玛丽推进浴室。布莱克也跟了进去。迪龙又用乌齐冲锋枪朝走廊里扫射了一阵,然后放下枪,从一只小口袋里掏出一个四分之一磅的塑性炸药,将它塞在窗台上的栅栏上,又捣人一根定时两秒的引信笔。 他赶快跑开几步,迅速扑倒在床边的地板上。爆炸声震得房间直晃。当他抬起头来透过滚滚浓烟一看,窗户、栅栏以及周围的一些砖石都不见了,墙上炸开了一个尖突不平的洞。 迪龙跑过去朝洞外张望,布莱克也跟过来,那两个女人在他的两边。“下去四十英尺就是露台,”迪龙说“你将伯爵夫人和汉纳一个一个放下去,然后将绳子一端绑在床上,自己也下去。我来掩护,并尽量跟上你们。” 布莱克毫不迟疑,立即松开绳子,在一端打成一个大环。迪龙拣起乌齐冲锋枪重新装上子弹时,汉纳抓住他的胳膊,说:“肖恩,你不会干傻事,要跟他们同归于尽什么的吧?” 他刚嘴笑笑,说:“嘿,真的关心起来啦,我们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一层了?” “见你的鬼!”她说。 “早就见过了。”他跑到门边,伸出乌齐冲锋枪,朝布劳思和拉斐尔射击,他们立即还击。 在“克里特情人”号上,大家先看到城堡里火光一闪。一两秒之后听到空洞的爆炸声在水面上回响。 “到底在发生什么事情?”弗格森问道。此时他身穿第三件铠装防弹马夹站在栏杆旁边,一只手里拿着勃朗宁手枪。 “不管是什么,我可要准备好,”阿莱科说“我们要靠近了,离防波堤一百码的样子。卸掉渔网,割断它就行了。大家都拿起武器。” 他走进驾驶室,从斯塔夫罗斯手中接过方向盘。过了一会儿,引擎轰隆隆发动起来,渔网慢慢沉人海底。“克里特情人”号朝防波堤开去。 汉纳先下去。她发现有大绳环套在腋下,再加上城堡凹凸不平的石墙正好可以用来垫脚,所以往下滑得很顺利。她双脚一登上露台就将绳环从头顶退出,拉了拉,上面的布莱克便把绳子拉了上去。 他转向玛丽-德布里萨克说:“怎么样?我向您保证,有我抱着您,您会很安全,只是别往下看。” “还没有人给我们介绍一下呢。” “约翰逊——布莱克-约翰逊。我是您父亲的特别安全人员。” “噢,很高兴认识你,约翰逊先生,不过我一点都不怕高。上将健在时每年都去阿尔卑斯山登山,我十岁那年他就第一次带我去过。”她从头上将绳套套在胳膊下。“谢谢你,迪龙先生。我觉得你看上去就像那种总是能够回来搭救姑娘于危难之中的人。” “那只是在最后一章发生,伯爵夫人,可是这并不是最后一章。快下去。”这时,走廊里响起一阵暴风雨般的射击声,迪龙赶快蹲回身子。 玛丽-德布里萨克安全滑到露台之后,布莱克让绳子悬着,照迪龙刚才建议的,将绳子牢牢地绑在那张旧式木床的一条粗大的腿上。房间里、走廊上鸦雀无声,布莱克问:“现在怎么办?” “把你的乌齐冲锋枪给我,然后快沿着绳子下去,带着两位女士往防波堤跑。” “你呢?” “我要好好扫射一阵,然后模仿人猿泰山攀下去,这可是我最拿手的。”他往自己的乌齐冲锋枪里压了一梭子子弹,两手各操起一支冲锋枪站在那里。“去吧,布莱克,快走。” 布莱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好转身双手攥住绳子,面对着墙往下攀。迪龙走过来,够出身去,看着他往下移。雨已经停了,云层正在散去,一轮满月出现在空中。月光下,他看见布莱克在慢慢往下挪,两位女士朝上看着。 利维的声音传来:“嘿,迪龙,听我说。” “怎么,是老混蛋犹大还是丹尼尔-利维上校还是别的什么雅号。准备投降了,是不是?” 利维气得暴跳如雷,怒吼道:“大家给我冲进去。” 迪龙深深吸了一口气,挺身站到走廊上。拉斐尔已经出现在走廊的尽头,端着m16步枪准备射击,戴维-布劳恩则在他的身后。摩西站在走廊的另一头。迪龙平端两支冲锋枪,左右开弓,连续射击,拉斐尔中弹撞在后面的布劳恩身上,摩西被甩在墙上,身上中了四五枪。 乌齐冲锋枪的子弹打光之后,迪龙将它们扔到地板上,跑到凹突不平的墙洞边,攥住绳子,开始一节一节地往下挪。 摩西中弹身亡倒在地上的时候,利维看着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突然意识到什么。似乎这尸体证实了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他输了,所有的心血都付之东流,而这一切全是因为迪龙的缘故。他火山爆发般跳起身来,大声叫道:“迪龙,你这个杂种!你给我出来!” 他从走廊上冲过来,一边发疯般朝墙上扫射着手中的m16步枪。冲到房间门口,他停顿了一下,一看之下却发现墙上的那个洞和绳子。有一段时间,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阿伦从后面跟上来,将他推到一边,走到洞口,朝外面张望。 利维重新振作起来,三步二步赶到洞口。“能看见他们吗?” 戴维-布劳恩走进房间,就站在门口,双手握着阿莫莱特枪。阿伦说:“他们现在跑过了院子。那两个女人和另一个男人正向海滩跑去。” “往后站,”利维说着,举起m16步枪。“我还能打中那条母狗。” “别,上校,适可而止吧。”戴维-布劳思端平阿莫莱特枪“放下冲锋枪,让她走。” “怎么了,戴维,这真让我吃惊。” 利维将m16步枪放在桌子上,与此同时将双手插入口袋里,右手找到了口袋里的伯莱塔手枪把。他转过身,朝布劳思开了两枪。布劳恩被甩到走廊上,阿莫莱特枪从手中掉了下来,躺在那里呻吟起来。利维拿起m16步枪。 “快走,”他对阿伦说“我们去追他们,”从布劳恩身边经过时,他朝他头上补了一枪,结果了他。 迪龙在跑过装饰华丽的花园时,从口袋里抽出一枚信号弹,将引信拔掉。小火箭婉蜒直上,在空中炸开一朵红花,不光“克里特情人”号看得清楚,连整个渔船队都看得到。 阿莱科点火发动引擎。“大家准备好了吗?我们进去了。” 布莱克和两位亥士跑到防波堤时,迪龙正跑在他们身后的小路上。“克里特情人”号从黑暗中“轰隆隆”开过来。 迪龙赶上他们时,汉纳扑过来,激动地说:“谢天谢地。” “瞧,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迪龙兴奋地哈哈大笑,将她紧紧搂我们打败了那个狗杂种。” “克里特情人”号擦着防波堤几乎停了下来,引擎还在振动。亚尼和迪米特里立即跳上防波堤,帮两位女士上船,弗格森和斯塔夫罗斯伸手拉她们上了船。阿莱科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说:“嘿,你们两个杂种真了不得,你们打赢了,啊?” 不知从哪里发射来一阵子弹,其中一颗子弹从防波堤的石块上弹跳起来。 “还没有呢,我们还没赢呢,”迪龙一边回答,一边和布莱克一起趴到甲板上。“快离开这里!”阿莱科赶快开船。 利维和阿伦跑到防波堤上时“克里特情人”号正加速朝渔船队驶去。此时大多数渔船都已经拉起了网。 “我们抓不住他们了,上校。”阿伦说。 “不,用快艇还追得上,你这个傻瓜。它能开三十节,我看他们是不能跟它匹敌的。你去开船。” 利维跳上快艇的后部,阿伦滑落到方向盘后面,在他经常藏钥匙的橡皮垫下面找到了点火钥匙。他打开点火开关,强劲的引擎轰然发动。 利维说:“快追上他们。” 斯塔夫罗斯说:“他来了。” “别担心,”阿莱科安慰说“我们很快就可以开到渔船队里去了,不过还是把女士们带到下面去。” 弗格森将她们带到船舱里,然后上来与迪龙和布莱克站到一起。他手里拿着那第三支乌齐冲锋枪,亚尼、迪米特里和斯塔夫罗斯都手持左轮手枪。弗格森递给迪龙一把勃朗宁手枪。 “总督察觉得你会需要它。” 快艇从夜色中冲了过来,月光下显得特别情楚。利维蹲在船的后部。弗格森手中的乌齐冲锋枪开火了,其他人也都开始点射,可是阿伦忽左忽右,将船开着摇摆不定。突然,利维站起身来,从极近处将m16步枪里的子弹全部倾泻到“克里特情人”号上。 驾驶室被击得碎片横飞,弗格森的销装防弹马夹上也中了一颗子弹,他被掀翻在甲板上,迪米特里肩上也中了一弹。 迪龙开了几枪,可是快艇摇摇摆摆又开过来了。利维向甲板扫射时大家都躲避着。 “我们成了活靶子了!”布莱克叫道。 “未必。”阿莱科话音末落,防彼提那边的夜空腾起一团火焰,是游艇爆炸了。 “这是第一下。”阿莱科说。 快艇又朝这边开过来,利维站直身子,在远处火焰的映衬下只见一个黑影站在那里端了一支m16步枪。“这次可逮着你了,迪龙。”他狂叫着,声音在水面上回荡。 突然,快艇爆炸了,在大家眼前炸成一个火球,碎片在空中四散,有些落到“克里特情人”号上。水面上发出一阵“咝咝”的水蒸气声,映艇残骸沉人了海底。 “这就是第二下,”阿莱科说“好了,我们现在回家。” 斯塔夫罗斯正在检查迪米特里的肩膀,而弗格森则坐了下来,从铠装防弹马夹上拔出撞扁了的弹头。“我感到好像被驴子踢了一脚。” 汉纳和玛丽小心翼翼地从船舱里爬上来。“结束了?”玛丽-德布里萨克说。 “我想可以这么说吧,”弗格森说“不过首先我最好给你父亲打个电话。” 卡扎勒特正在白宫主持接待一个俄国代表团。尽管他有点心不在焉,但还是勉力而为,一切进行得还算顺利。他正在银俄国大使深人交谈,这时特迪走了过来。 “很抱歉打断一下,总统先生,可是有一个极端紧急的电话。” 卡扎勒特说了声“请原谅”后跟着特迪到了小候见室。特迪关上门,递给他那部特殊的移动电话。 “是弗格森准将,总统先生。” 卡扎勒特接过电话时脸色都白了。“是我,准将,是总统。” 他一字一句听着,这几秒钟好像十年那么漫长。“上帝保佑你,准将,上帝保佑你们大家。下一站直接来华盛顿,我们明天去接你们。” 他关掉电话。特迪问:“总统先生?” “你知道吗,特迪?”杰克-卡扎勒特脸上露出了那著名的笑容。“现在我最想做的就是来一杯香摈酒,而且跟你一起分享。”—— 尾声 华盛顿 “湾流”号飞机在安德鲁空军基地降落时,坏天气好像跟着他们来到了大西洋的这一边。按照指令,他们在雨中滑行到基地的一个偏僻的区域,一直开进一个空着的机库里。有两辆豪华小轿车等在那里,特迪-格兰特站在其中的一辆旁边。 克西打开机舱门,弗格森领头走下舷梯,后面跟着迪龙和布莱克。特迪急忙迎上前,握住布莱克的手,说:“我真不敢相信,总统也是。”他转向其他人“准将——迪龙先生。了不起的一天。” “瞧,最后竟然成功了,当然还要非常感谢你。”弗格森热情地摇着他的手。 克西已经跟着下来,正站在舷梯的底部,这时弗依和冈特跟他站到一起。过了一会儿,玛丽-德布里萨克和汉纳-伯恩斯坦款款走下舷梯。特迪跟玛丽简短握了握手,然后是汉纳。“我真无法形容我有多高兴见到大家。请跟我来。” 他朝豪华小轿车走去。弗格森说:“请等一会儿。”他转向机组人员,说:“非常感谢,先生们。正如我说过的,你们可能从来没有参与过比这次更重要的行动。” 他跟他们一一握手,然后朝小轿车走去,大家都在那里等他。 “有人要见伯爵夫人和布莱克,”特迪说“我现在就把他们送到那里去。其他人去里兹一卡尔顿饭店,那里已经预定了三个套间。给你们一点休整的时间,然后总统会派人来请你们。” “当然了,”弗格森说“那么,我们过一会儿再见。” 玛丽看上去疲惫不堪,有一点困惑不解。“好吧,”她说“呆会儿再见吧,我一定要再见到你们。” 她和特迪、布莱克一起坐车离去。迪龙和弗格森往后站了站,让汉纳先进了小轿车。他们的车开动后,弗格森按了一个按钮,将玻璃隔离窗开开。 “这一切的安排在这种情况之下显得太正式了一点吧。” “你弄错了,准将。”汉纳说“总统此刻只是想跟他女儿单独在一起而已。” “对了,我想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他说。 汉纳摇了摇头:“男人都一个样,一点感情都不懂。”她坐靠到车座背上。 在白宫,杰克-卡扎勒特正坐在壁炉旁边,百感交集。父女俩这次见面会是什么样子呢?她会有什么反应?门上有人敲了一下后开了,特迪进来。 “总统先生,您女儿来了。”他说着站到一边。 卡扎勒特站起身来,感到自己在发抖。他看见玛丽-德布里萨克走进屋来,站在那里看着他,不过只迟疑了一会儿。 “父亲!”她说。 此生什么时候卡扎勒特都没有感到如此地幸福。他张开双臂,她朝他跑来。 三小时之后,白宫派车来接走了弗格森、迪龙和汉纳-伯恩斯坦。 “你身上的这一套套装真不错,”迪龙对汉纳说“阿默尼的,是不是?” “饭店里的服装部确实很精美,”她说“去白宫的话应该穿得得体点。” “我注意到饭店门厅的宴会脾上写着今晚总统要在里兹一卡尔顿饭店宴请俄国总理。”弗格森说。 “瞧,这不是挺好嘛,”迪龙说“既然我们救回了他女儿,他也就可以好好享受一下了。” 小轿车沿着宪法大街向白宫进发时,雨下得正大,但尽管如此,宾夕法尼亚大街上还是有不少电视摄像机和游人。 弗格森将隔离窗玻璃放低,说:“这么大的雨,还有这么多人,真让我惊讶。” 司机说:“俄国代表团来了之后有许多活动。我被告知送你们到东大门。” 弗格森将隔离窗玻璃又关上。“我想他们会的。东大门是给一些不愿被媒介注意的特殊客人出入用的。” 小轿车开上东行政大街,在门口停下,司机跟门卫说了些什么,门卫招手让他们通过。最后他们停住车,司机下车后为他们开门。 “这边请。” 他指点了一扇门,那门开了,弗格森领头走了进去。里面有一位身穿礼服的海军陆战队上尉,只见他“啪”地一声立正敬礼。 “准将。” 一块儿站着的还有特迪-格兰特,他微笑着迎上前来。“又见到大家真是太好了。请随我来,总统正等着你们。” 在椭圆形办公室里,卡扎勒特坐在书桌后面,玛丽正跟布莱克-约翰逊一起站在窗户旁边。她先做出反应,跑到汉纳身边紧紧拥抱她。 卡扎勒特转过书桌,跟他们三个一一握手。“要谢你们真是不可能。布莱克已经告诉了我这次行动的经过。如果这里是白金汉宫,你们已经在依次受勋了,可这是在美国。” “那倒要感谢上帝了。”迪龙说。 总统微微一笑,握着迪龙的手说:“你总是能够化险为夷,我的爱尔兰好朋友。”他转向弗格森说:“我已经向唐宁街10号去电,跟首相通报了大致情况,并为如此随便就动用你道了歉,不过也强调了情况的非同寻常。” “哦,老天爷,那多尴尬呀!”弗格森说。 “一点都不。首相很善解人意,他期待着从你口中亲耳听到事情的始末。好了,还有什么事我可以替你们办的吗?” “复仇女神’计划呢,总统先生?” 卡扎勒特耸了耸肩:“应该有比这个更好的方法。” “我同意,”弗格森说“最后还请帮个忙。我想我们应该尽快回到伦敦去。我们可不可以借用一下‘湾流’号飞机?” “当然可以。没问题,是不是,特迪?” “没什么大问题,”特迪说“可能需要更换机组人员,要知道,原先的那一组已经超过了规定的连续飞行时间。” “你去办吧。”卡扎勒特又转向大家,说:“我真诚地感谢大家。” 玛丽吻了吻准将的脸颊,拥抱了汉纳,然后站在那里看着迪龙,竟然有点害羞,显然说不出话来。不过她最后还是说了句:“你是个出色的人,迪龙先生。” “早就有人说过了,伯爵夫人。”他哈哈大笑。特迪为他们开了门。 两小时之后,他们从安德鲁空军基地起飞,在大西洋上空爬升到五万英尺高空后开始巡航。迪龙按了一个蜂鸣器,乘务员从厨房里过来。这是位自人,名叫罗斯科。 “我想要一杯布什米尔斯酒,”迪龙说“一大杯。” “马上就来,先生。” 迪龙朝弗格森和汉纳咧嘴笑笑,说:“这是我挣来的。” 仅有这么一次,汉纳同意了他的说法:“是的,我想你的确是用血汗挣来的,迪龙。” 罗斯科端来了布什米尔斯酒。迪龙说:“是的,我喜欢皆大欢喜的结局,我怀疑杰克-卡扎勒特内心是不是一个喜欢皆大欢喜结局的人。” “你到底在唠叨些什么呀?”弗格森问。 “这可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我是个不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 “你?”汉纳说“你浪漫了什么呀?” “哦,你知道人们怎么说的。书上都这么写的。伟大的迪龙从来没错过。”说完,他靠在椅背上喝着手中的威士忌。 坐落在华盛顿马萨诸塞大街上的里兹饭店里,达官贵人、社会显要和俄国总理正在等待着美利坚合众国总统的到来。当他到达大门口,下车向人群招手时,玛丽-德布里萨克伯爵夫人就在他的身边。她身穿一袭简单的黑色晚礼服,脖子上接着金十字架。特迪和两名特工从后面的豪华轿车里钻出来,跑上前去。 卡扎勒特微笑着对玛丽说:“伯爵夫人?”她挽起他的手臂,两人穿过门厅,在餐厅的人口处停住。 特迪走到门里,说:“总理先生,女士们,先生们,请注意。” 大家站起身来时引起一阵骚动。特迪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嘹亮的声音宣布:“总统和总统的女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