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总裁》 楔子 “我要结婚了。”不经意的语气出自一个公司精英阶层的男人口中。 身穿套装、脚踩低跟包头鞋的女子,正到处寻找垃圾桶想丢掉手里黏腻的可乐纸杯,然而在听到身边的男人这么说时,惊诧的扬起了好看的眉毛。 “结婚?你好贼,突然这样求婚,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交往三年的男朋友终于发心要求婚了吗?就算一束花也没有,还是在电影散场的街头,但是她还是心里小鹿乱撞了一下。 “我要结婚的对象不是你,是日本安藤株式会社的千金。”男人像是为了壮胆似的,点了根烟,猛力的吞吐。 明明是这么美好的约会场景,这突来的打击却像一把无情的利刃,狠刮着她的心。 “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男人没回答。真要让她知道了,哪还能享受她给的温柔伺候? “你脚踏两条船,什么时候的事?”她不能接受,不愿意相信。 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显示跟她交往的男人有别的女友,是她自信过了头,还是被爱情的蛤肉给蒙了眼睛? 从天堂掉到地狱,也不过就瞬间,真是讽刺。 “虽然我很喜欢你,不过你是知道我的身份的,能进我萧家门的女人要有一定的身家财力,你不过只是一个平凡的ol,没资格当董事长夫人。” 男人是豁了出去,订婚典礼就快逼到眼前,他必须先处理掉这个女人。 “你的意思是要分手?”她的心麻麻的,有种荒谬不切实际的感觉,其他,好像都没有。 多说一点吧,这么伤人的话,还可以把她轻贱到什么地步? “说分手太伤感,”他熄掉手中抽没几口的烟,又点了一根。“你是我工作上不可或缺的左右手,我不会抛弃你的,以后就算我结了婚,我们还是可以照常这样约会吃饭上旅馆,你那把好手艺我还是很舍不得的。” 不可或缺的左右手?是打定主意想脚踏两条船,坐享齐人之福吧! “照旧?” “是的,我知道你离不开我,我们还是会在一起,但是,结婚免谈!” 有钱又英俊实在不是他的错,帅哥的宿命本来就满是桃花围绕着,他真是辛苦啊。 “你究竟把我们这多年的感情当做什么?” “没办法,我是有头有脸的人,现实里的王子只娶公主,你知道的。” “你有头有脸,你了不起,难道我是猪头?”她气歪了嘴。 她居然像没用的废纸被甩了。 明知道他是豪门第二代,却自以为爱情可以战胜门当户对这四个字的魔咒,谁知道这个世界并没有因为她的信念而有所改变,有权的配有钱的,有钱的爱正妹,这才是门当户对的爱情! 她不过作了一场虚幻不切实际的梦而已。!一坨不明物体敲中男人向来引以为傲的鼻梁,什么黏答答的液体随之流了下来~ “你这臭女人居然用纸杯打我!”他气到没了风度的大声嚷嚷。 他身上穿的这套名牌有多昂贵,这下毁了,不只是送洗能不能救回来的问题,他俊帅如裴勇俊的鼻子会不会歪掉啊? 女子不理他乱没风度一把的咒骂,昂着头转身大步离开,低跟鞋子叩叩叩的敲在人行道上。 良久 她粗鲁的抹了脸一把,管他妆会不会花。 什么提得起放得下?骗人、骗人~ 第一章 日光从亮得出油的榄仁树叶片上斜斜的脉络穿过乳白色的遮雨棚,滑过墙角,爬过小花猫翻起的肚皮,折过檐脚,不知所终而去。 一大清早,街旁做生意的店家铁门紧闭,只有“咖啡瘾”小猫两三只的工读生在做开店准备。 咖啡瘾没费工做吸引人的招牌,但是不用太靠近就闻得到飘出来的咖啡香气。 等会赶上班的上班族就会涌进店里来,带走足以提振一天精神的粮食。 路猷雅渴睡的肺叶因为闻到香气激荡,脑下垂体拚命的分泌出唾液来,口腔里几乎要泛滥成灾。 她推门而入,门铃叮当作响。 “赶紧、赶紧给我来一杯蓝山,我馋死了。”不知道什么叫客气的人巴着柜台上的高脚椅坐下,长筒皮靴毫不费力的踩着光洁的地板,双手不停的扇着空气,那股想把香气一网打尽的举动叫人莞尔。 恬娃娃用眼睛余光瞄了眼来人,认命的放下工作从整面挂满瓷杯的架子上拿起某人专用的马克杯,冲洗,抹干,再从虹吸式咖啡壶中倒了杯八分满的咖啡递上。 “感恩,多谢大德赐咖啡。” “还大德咧,做牛做马的人换你做做看怎样?”她这苦命老板娘每天泡咖啡给大牌员工解馋,谁比较像雇工? “不要那么小气,谁叫你煮的咖啡那么道地,每天上工前不喝一杯,怎么有精神奋斗一天呢” “就算你晚上去做贼,白天也得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敢混水摸鱼,扣薪!”娃娃脸佯装起凶样一点也不像。 “老板娘说的是。” 路猷雅嘿嘿笑,握着杯耳先是小小喝了一口,接着像晒着了太阳舒服的小猫眯着细长的眼,一口接一口如视珍宝的把那杯咖啡给喝光。 看着她那么谨慎的把自己煮的咖啡喝光,恬娃娃没志气的在她面前,放上抹了厚厚奶酥的厚片土司。 她真是奴才命。 看见裹了黄香奶酥又烤得香酥焦脆厚片的土司,路猷雅也不跟她客气,大大咬上一口,狼吞虎咽的吃起自己专属的早餐来。 “我说,你这个腐女,都五个月了,你什么时候才要去找工作?”恬娃娃看着墙壁上的布谷鸟时钟,知道得加紧手脚准备开店,可基于朋友道义又不得不问。 “我以为我是咖啡瘾的正式员工说。”每逃谒盘子、收桌子算不务正业吗? “我只是你的高中同学,不是饭票。” “你当然不是,你又不男人。”这年头没有哪个女人会把男人当成长期饭票了吧,想找男人倚靠,搞不好他还要靠你养呢。 “男人不见得每个都像那个没良心的,你把他忘了吧。”就算是禁忌话题,她也忍不住想劝好友。 两相情愿的感情谈了四年,最后不了了之,最恶心的是她这个同窗居然摸摸鼻子放过了对方,又因为是办公室恋情,搞到最后连工作也没了,左右两头空。 “谁说我没去找过别的工作?我也很缺钱好不好。”好吃、好吃,饥肠辘辘的肠胃被美食填满,拜托她别挑她在充电的时候提这档事啊,让人食不下咽是不道德的。 “难道又是因为那个王八蛋?”恬娃娃差点捏碎手里的杯子。“一而再、再而三,那个臭男人实在太卑鄙了。” 靶情结束,大家仍可以好来好去的嘛,可是那萧夏川却赶尽杀绝,用尽必系到处封杀小雅,什么不给他用的女人别人也不许用,呸,她恬娃娃自从长眼睛没看过这么无耻又自私的男人。 “也不是第一次,习惯了。”路猷雅实在不想一大早就讨论这没营养的话题。 “这种事能习惯吗?”恬娃娃匪夷所思。 “还好有你罩我啊,他的手再长,管得再宽,也管不到你这一块。” “那有什么用,我知道你急着要钱用,我却只能给你那么点薪水,小雅,我很过意不去。”这家店没有人不喜欢小雅的,她有过职场上带人的经验,跟每个人都处得来,偶尔哪里出状况让她去顶也能胜任愉快。 商场上的优异人才却放在一个跟她才能不搭调的地方发霉,不管用任何角度看都只有可惜两个字。 “你休想用这个理由赶我走,放眼台中再也找不到像你这么慷慨的老板娘,要吃要喝要摸鱼打屁都ok,这么优的工作要去哪里找?”每天一来报到,霸占住最好的位子,要求喂饱肚皮,行打工之名,坐拥腐烂之实,打死她都不走。 “想不到我小小一家咖啡厅还有中途之家的功能,谢谢你喔。”恬娃娃脸上滑下三条线。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有人替她担心得快要吃不下饭了?还嘻皮笑脸。 “还不只这样啦,其实我也想过把那几个清纯可爱的工读生改造成爆乳、穿着超短裙、戴蕾丝边帽的女仆咖啡店招待,不用半年咖啡瘾保证可以用喷射机的速度开连锁分店。” “路猷雅,你要敢打这种歪主意”甜美的可人儿要抓狂变身为晚娘后母。 “我知道、我知道,咖啡?time?结束了对吧,我去开店。”她可是个年纪堂堂迈入二十五岁的老女人,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比起店里那些不到二十出头的工读生来说,她年纪是有点大了。 但是谁规定二十五岁的女人不可以在咖啡店打工?谁规定成熟的女人都必须有副成功人士的皮相。 这种刻板印象,她真的厌烦。 反正,目前她也没有公司可以蹲,那个烂男人想无穷无尽的封杀她,随便吧,至于长假尽头在哪,等多年的存款都用光了再说。 不过,人生就算想任性,也要有任性的基本能力,要是没有,就是笑话了。 “小雅,你是跳蚤吗?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又把她的话当耳边风,这同学以前不是这样的。 “开店皇帝大,啊,欢迎光临,客人请进!”抛给恬娃娃一记俏皮媚眼,路猷雅笑脸迎人的招呼客人去了。 身材颀长的申卫然因为手中略显沉重的模型肩膀微微下沉,一件无袖粗糙车边的圆领t恤,让身线毕露的紧身牛仔裤,一双人字拖鞋,凌乱的发以黑色发箍随意的框住,看似随兴的动作却比舞台上的模特儿还富有知性气质。 他出身不凡,家世显赫,祖先是南台湾有钱的地主,后来家族搬迁到太平洋的那边发展出更惊人的事业版图,几代囤积,申氏家族的势力已经不是单纯有钱两个字可以形容。 庞大之至的产业横跨保险业、房地产、建筑公司、高科技生化公司都有投资。 申卫然有四个兄弟,他排行老三。 家族事业的多样化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甩不掉的包袱,当老三有老三的好处,那就是上面两个极为能干的哥哥替他撑住了集团的半边天,他没有非要按着家族给他安排位置坐的压力。 也因为这点,他把他名下的企业交给专业经理人打点,自己则专心发挥他对设计的才华。 年纪轻轻的他创造力非凡,在十八岁那年一鸣惊人,所设计的饭店获得了普立兹克国际建筑奖项,又在同年被travel+leisure杂志列入世界五百大旅店之一。 一炮而红的他并没有搅进那个被奖项迷思的世界里,他照着“正常人”该有的顺序去当完一年又几个月的兵役,按表操课,直到退役都没有利用过家族的人脉势力替自己争取任何一点福利。 服完兵役的他远赴纽约艺术学院进修,又在二十二岁那年一手包办因为大火烧毁的歌剧院整建工程,因为合作关系从此拥有了专属的团队。 离开纽约之后他在台中一住就是好几年,低调的生活态度、沉潜的作风把创意恣意挥洒,更臻圆融。 台中一街的蓬勃兴旺,饭店产业也相继兴起,许多金主看中这块会生金蛋的金鸡母,纷纷投注鉅额资金想抢攻来自各地的游客群所带来的住宿大饼,今天的申卫然就是带着3d模型去与客户做最后的确定。 一般业主多半没有3d的空间概念,导致和设计师会有很多观念上的落差,可是申卫然直接把设计做成1/30的模型送到业主面前,省略了很多说明的时间。 业主十分满意。 此刻,为了案子没有好好慰劳的肚皮造反了,又发现,这条充满食物诱惑香气的街道居然禁止车辆进入。 好吧,他想死了春水堂的珍珠奶茶,非喝到不可,于是,把车子停在街口,拎着他的重要财产来觅食。 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他,挑上行人步道旁的露天茶座的藤椅坐下,看着对面低头挂耳机的服务生。 真是大牌的服务生,沉醉的跟着音乐哼唱,玻璃桌面上放着一杯让他快要流出口水的珍珠奶茶。 “server。”在纽约住了段时间,他没用waiter?或waitress?来区别男女服务生。 他把模型放下,用指节敲着桌面试图唤醒没有半分职业道德、沉溺在音乐里的女孩。 直到看见一只男性的手伸到自己面前,从平井坚“轻闭双眼”轻越歌声中回过神来的路猷雅,这才发现眼前坐了个男人。 “有事” “给我menu。” “是。”基于职业反应,她不做他想的起身往返咖啡厅里外,带回menu。 申卫然信手接过那设计古雅的menu。 “给我一杯跟你这杯一模一样超大号的珍珠奶茶,奶精加倍、珍珠加倍,还有这个、这个跟那个都给我来一份,越快越好!”他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前提要这家的餐点可以对他的味,希望他挑咖啡厅的运气不会太差才好。 看着他修长不见指节的食指从menu上一路往下滑动,路猷雅不禁怀疑这男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点了多少餐? 他是开玩笑还认真的? “先生,您点了综合小火锅、起司鸡排套餐、泰式柠檬鸡特餐、番茄猪排套餐、咖哩乌龙面、焗烤海鲜饭、蒜辣蔬菜炖饭都您一个人用吗?”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身材中广的大胃王,还是属于那种瘦田容易吸水,只进不出怎么吃都不会胖的人? “不然你还见到谁了?快点,我很饿!” 态度很凶哦。“是,请稍候。”出钱的是大爷,路猷雅想着恬娃娃耳提面命的至理名言,挂着服务生该有的笑容,虽然心里骂翻天,仍保持假假的笑容告退。 “慢着,先给我来一杯珍珠奶茶。” “先生,很对不起,”被叫住的她机械似的转身。“咖啡瘾只卖咖啡跟简餐,小店不卖茶类饮料。” 不可以把menu倒扣到客人头上,以客为尊,合理的要求是应该,不合理的要求是训练恬娃娃金科玉律如此说。 少来!她从事服务业,又不是军营里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对于不合理的要求应该要唾弃好不好路猷雅心里的反骨如是说。 “我不管,没有的东西你去买回来。”申卫然不想把体力浪费在走路上,他饿啊,饿得目露凶光,饿得看不见许愿池的流水,还有其他四十几间商店的异国风情了。 “你可以多走几步路” “我不想。”申卫然简洁的打断她的建议。 “呃,请稍候。”没有把铅笔折成两段,没有给臭脸色,路猷雅拿起围裙口袋里的饮料单和铅笔记下他要的东西,转身。 临走前,她多看了他摆在桌上的模型一眼。 这东西,好美,好特别。 进了门,把点单交给柜台上的恬娃娃,然后看着她的眼中浮起一个大问号 “有团体客人吗?” “一个。” 恬娃娃掏了掏小巧的耳朵。“你开玩笑?” 路猷雅回头透过洁净的玻璃窗看出去。“人还在。” “你确定?” “要我出去把他当疯子赶走吗?” 恬娃娃咋舌,喝厨房送餐,再纯熟的以摩卡壶煮咖啡,倒到雪白晶莹的瓷杯中,但是疑问还在。“小雅,那套餐后面的水果点心也要照份数送吗?” “撑死他。” “不管怎样都是客人。” “是,我知道,该有的礼貌跟敬业精神我一点都没少,谁知道那个家伙是不是来乱的?” 做小生意最怕碰到来捣乱的客人,一个月要是碰上一两次,生意就不用怎么做了。 路猷雅很有默契的端起奶精壶沿着杯缘倒融入旋转的咖啡中,马上出现了漩涡状的白色花纹。 “我就说你是天才,待在这里实在大材小用了。”恬娃娃赞叹。虽然不是什么困难的技艺,但是要像小雅这样一学就上手的,真是不多见。 “是啊,天才要应付机车客人去了。” “不然换我去好了。” “一点小事就要你出马,那我混什么?” “你确定?” “他最好把点的餐都吃下肚子,不然就难看了!” “小雅,咖啡瘾没那样规定。”恬娃娃泼她一桶冷水。 不乖仆人的要求有多离谱,只要有付帐,银货两讫,没道理找人家麻烦的。 路猷雅耸肩,门铃叮咚,送餐去了。 “这是本店的特调蓝山,还有您的点餐,请慢用。” 瞥了眼这个露天座上的男人,他闭紧双眼,好像很久没睡觉的样子,微抿的唇适中性感,虽然有那么点不修边幅的调调,却有股令人神魂颠倒的魅力。 他眼睫颤动,接着比女人还漂亮的眼睁了开来,香味浮动,他闻到了咖啡独特的香气。 没等路猷雅把东西放好,申卫然端起咖啡浅浅喝了一口放下,那份泰式柠檬鸡特餐随便吃了两口,表情看不出来好不好吃。 接着流水似的饭、面、火锅一样样送上桌,整整排满两张桌子。 路猷雅数了数,东西已经送齐,她打算退开。 “我要的珍珠奶茶呢?” 他执着得令人惊讶。 “替你跑腿也不是不可以” “还不快去!”他偏食又难养,对于还算对味的食物可以餐餐吃不会厌烦,但是一旦不喜欢,多看一眼都嫌麻烦。 “跑腿要有走路工钱。” 他噎了下,撩起眼皮,比平常人还要淡一点的眼色对准了她。 “你们这家店的服务态度还真是好算了,多少钱?”他掏出三张千元大钞往桌上抛丢。 这男人,不只是澳客,连最基本的风度也被狗咬了。 “我是不是要谢谢你没有把钱往我脸上丢?”路猷雅也没了好脸色。 申卫然抬头,第一次郑重的端详这个服务生。 白衬衫,黑围裙,黑长裤,一头齐耳的短发微卷,熨贴在洁白的颈子后面,几绺不是很听话的刘海被她用很普通的那种黑色夹子夹在鬓边,粉嫩的小脸,还有双清澈如水的黑眸,不俗不艳,是一张让人舒服、秀丽的五官,可是瞧瞧她讲话的态度,一点服务业该有的低姿态都没有。 “你的态度很不好,如果被投诉,你会被炒鱿鱼吧。”他的胃得不到满足,他的精神肉体都在极度的叫嚣,要他和颜悦色,下辈子吧! 这是威胁吗?路猷雅眯起了水眸。 迎视她打量的目光,申卫然认为自己一点错也没有。 “我要的不是钱。”她退让,是不想增加恬娃娃的困扰。“服务客人本来就是应该的,我只是觉得你这模型很特别,借我看一下。” “就这样?这就是你所谓的走路工钱?”他闻言不禁蹙眉。 “就这意思。” 他没考虑太久“不许动手动脚。” “请稍待,饮料马上就来。”这人的口气算了。 几分钟后,一杯冰凉咬劲十足的珍珠奶茶送到申卫然面前。 他舒舒服服的咬着香q的珍珠,一面看似不经意的斜睨着很谨慎擦过手后坐下来端详他作品的路猷雅。 这女人还算有分寸,知道要保持双手干净清洁,以防弄脏了他的作品。 阳光暖了,许愿池的流水淙淙有声,难得的悠闲时光,让他紧绷的心情奇异的放松了。 他徜徉在自己的心情里,瞌睡虫爬上他的眼皮。 蒙眬之际耳朵钻进了一股细碎的声音,他很自然的捕捉路猷雅的音浪 “色彩丰富的窗棂、顶楼横生的树木、贴不规则图案的马赛克墙面、富有创意的洗手间造型,这根本打破传统对美的定律就跟儿童的画画没两样怎么会有人想得出把房子盖成这样~” 申卫然恍惚的想着,算她识货,没把他的心血当做积木拼图。 “不过” 不过什么?他一颗心突然吊了起来。 像是回应他心中的问话,面带困扰的路猷雅有点发愁了。“这些拆开的部份要怎么拼回去?” 瞬间从瞌睡虫的猛烈攻击里醒来的申卫然,睁开带着红丝的眼,在看清眼前发生的事之后,整颗心都冷了。 “你该死的做了什么好事?” 一听见他烟硝味浓重的声音,正努力把模型恢复原状的路猷雅手一抖,一片看似铁门的瓦愣纸片滑落。 但是随着她忙不迭缩回去的动作,本来完整的模型失去了倚靠居然歪了两歪,惊险万状的斜斜地往一旁塌去。 路猷雅飞快的站起来,一百八十度大鞠躬。 “谢谢你让我一饱眼福,这模型是我看过最有特色的饭店设计,先生,你会飞黄腾达的。”接着,她用修长的两根手指把掉落的纸片捡回来推到他的双手旁边。“我玩得非常尽兴,谢谢呃,再见,对不起!” “玩”得非常尽兴的路猷雅又一个鞠躬,然后以非常卒仔的姿势闪人了。 她不是故意的,真的,哪有人把建筑物的每个零件都做到跟真品一模一样,却一碰就掉。 马有失蹄,人也会有失手的时候嘛,对不起、对不起,千万别生气发火啊,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酱子。 第二章 因为太过震撼,申卫然有那么一下无法反应。 他重要的饭店模型竟然、竟然这样毁了。 泵且不论这模型花了他多少心血去取景、设计,然后费尽心思做出来,那个臭女人居然把它玩到坏掉,而且一句道歉也没有,社会风气会败坏,就是因为这种人太多了。 “女人”他青筋在太阳穴狂跳,难以置信的目光才从桌上扬起,却悲凉的发现露天座位区这里就剩下他一个人。 他怒不可遏,狂跳起来,以旋风般的速度席卷进咖啡瘾的玻璃门内。 申卫然制造出来的气势太惊人,里头安静看杂志、用电脑的客人们,当然也包括在柜台上忙个不停的恬娃娃,全都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他阳刚不失斯文的五官扭曲着,撒开喉咙大吼“臭女人,你给我滚出来!” 恬娃娃皱着眉心,绕出了柜台来到他面前。 “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虽然心生畏惧,但身为老板的人在悲歌四起的时候,还是得跳上火线。 “你是老板娘?”他逼进一步,心里有一把火,不开口骂人,心情爽不起来。 “对不起,我是。” “你干么跟我道歉去把你们店里面年纪最老的那个服务生给我叫出来!”他的大嗓门配合动力全开,所有客人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眼光改集中到恬娃娃身上。 她很不喜欢被那么多目光包围,小不丁点的身子抖了抖。 “我们这边的服务生平均年龄在十九岁上下,先生,你会不会找错地方了?” “十九岁骗肖欸,我看她起码超过二十四岁了,你不叫她出来认罪道歉,可以,我自己去搜!”他把双臂交叉在胸口,凶神恶煞一尊。 “你找我?” 布帘子一掀,躲进厨房却不代表什么都没听到的路猷雅出来了。 不就要一个道歉,有必要这样追杀她吗? 年龄是女人的大忌,他还恶毒的当着这么多人面前挖苦她,这男人不只没风度又机车,还恶劣透顶。 “就是你,不当缩头乌龟了?” “我这不就在你面前,不知道你对我这‘老女人’有什么要指教的?”她双手插在围裙的口袋中,小脸上是压抑的气愤。 “你弄坏了我的模型,你欠我一个道歉!”夹着尾巴落跑算什么,他最讨厌这样的人了。 “如果我刚刚那个道歉还不够,那对不起,我再度向你致歉。”她抽出双手屈放在大腿上弯腰道歉。 “要是你刚刚肯好好的道歉,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端了。”这么干脆?还以为她会用眼泪跟撒娇死不认错。 “我刚才在外面就说了对不起,你年纪大了,耳屎太多,这是没办法的事。”她不轻不重的损了他一句。 申卫然凶恶的脸上有些呆滞。 真是好样的女人,才以为她是只小绵羊,马上就露出爪子抓他一耙。 回想起来,她刚刚的确在匆忙间道了歉,是在盛怒中的他没把话听清楚。 想起来错也不在她,说来说去是他发神经为了一杯珍珠奶茶把重要的作品交给外行人,弄坏也不全是她的责任。 “算了,我自认倒楣。” 他话才说完,站在一旁以为要爆发世界大战的恬娃娃马上把路猷雅往旁边拉,笑脸迎人的充当公关发言人。 “误会解释清楚最好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为了表示歉意,这位先生用的餐点今天小店全部请客。” “不必,一码归一码,我不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还有,你这家店的餐难吃死了。”从皮夹拿出几张千元大钞来买单,不忘展示他的大方。“不用找了。” 恬娃娃半天没反应,直到他人走了才跳起来抓狂。 “小雅,那个机车男居然侮辱我的餐难吃,我要杀了他!”凄厉的叫声差点震破玻璃。 “是是是,我替你磨菜刀去。” 那个机车男能把娃娃气得跳脚兼甩抹布,开天辟地来第一人。 下雨了吗? 哗啦啦的水声近得就像在身边流动,夹杂着什么,飞湍撞击着,还越来越吵。 二十几年的老房子了,随便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发情的猫拉直着嗓子叫春,凌晨三四点隔壁外省老伯起床的咳痰声,最扯的是隔壁又隔壁老对先生拔尖嗓子吼叫的年轻太太,每次骂完喝醉晚归的老公就开始洗衣服,老旧充满噪音的洗衣机嘎吱嘎吱的绞碎别人的脑神经。 房子是爸妈的,别人是怎么想的她不知道,然而这些噪音是她每天生活不得不接受的一部份。 记得没多久以前的她总有好多事情要忙,上班、打扮、谈恋爱,她的生命充满粉红跟亮丽,就算有些鸡毛蒜皮的不愉快也很容易过去,从来也不觉得这座老旧的社区这么令人难以忍受。 直到五个月前,恋情结束的她为了逃避萧夏川,离职了。 离开一段经营了好几年的感情,离开一份得心应手的工作,她突然被抽空了。 在最彷徨的时候,爸妈经营的家庭蜡烛小堡厂,也受到大环境不景气波及收了起来,资产被掏空的爸爸在适应不良的情况下,猝不及防的昏倒了,被老员工送进医院。 那个平常老是咧着嘴笑嘻嘻的父亲被医生宣布中风,需要住院观察,看着妈妈忧伤憔悴的神情,路猷雅这才醒了过来。 她曾几何时注意到父母的心情跟家里的状况? 没有,她每天只会沉浸在情伤里自哀自怜。 那天她去了很少踏足的仓库,打开老旧铁门,里面堆满一箱又一箱卖不出去的蜡烛。 看着那些老旧安静的机械,她痛哭失声。 哭完了,她整理情绪安抚母亲,两人商量的结果是妈妈在医院照顾父亲,她去找工作。 找工作的难度很高,因为萧夏川的关系让她处处碰壁,要不就直接被封杀,几度思量,她只好放弃自己熟悉的工作领域去咖啡瘾找份工打。 淙淙的水声不绝于耳,到底怎么了?她明明没有哭,床铺却湿得不像话。 不行,她得开灯看看。 枱灯不亮,路猷雅只能下床。 然而,两脚才刚落地,骤然从脚趾直窜到小腿的冷意害她完全没有防备的滑了一跤,半边身子泡进比冰块还要冷冽的水中。 她呛了一大口水。老天,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忘记关浴室的水龙头,还是厨房的? 这根本是个小游泳池,不对,这明明是她家。她努力的涉水去找电源开关,想不到开关也失灵了。 摸索着到厨房,跟着到浴室,确定家中的水龙头是拴紧的,那问题出在哪? 涉着水走来走去,她冷得直发抖,感觉到水位似乎一直在爬升,然后她听见了房子外吵杂的人声,还有狗吠、车声。 她把门打开,水趁势倾泄出去,可是屋里面的水也没减少多少。 对街的屋檐下挤满人潮,也不知道谁报的警,救护车跟警车都来了。 看见她出现,隔壁的一对老夫妻把她招呼到了人群中。 “我跟老雷还在想你出来了没,幸好你没事。”欧巴桑很热心的把她拉到了身边,至于欧吉桑正忙着跟其他邻居交换消息,只回过头来敷衍的朝她点了点头当作招呼。“这是怎么回事?”看到了外面的奇景,她开始犯傻。 “夭寿喔,也不知道哪里的水管破了,那么大的水,我家也一塌糊涂啊。”欧巴桑看路猷雅对三姑六婆没兴趣,拉起她抱怨起来。 “是不是挖路工程车把管线挖断了?”三不五时的挖挖补补,埋这填那的,现在的施工品质是比烂的。 “地层下陷也有可能。” 许多揣测的声音却没有人有把握。 路猷雅抹掉脸上的水痕,看着水势几乎是整个往她屋子灌去的奇景,庞大的喷水柱不只三层楼高,狂奔肆流,整条马路也泛滥成灾。 水势肆虐的情况比台风横扫过后家家户户淹水的情况还要糟糕。 她看着那一股完全没有消止趋势的大水后知后觉的才想到,她什么都没有带出来,全身上下就一套保守还湿掉一大半的睡衣。不成,她有很多具有纪念性的重要东西在屋里,要是被水泡坏就报废了。 举步要往房子去,忽地却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抓住了。 “你想去哪?”申卫然没有跟女子搭讪的习惯,可是行动比理智还要快速认出她来,阻止她的莽撞。 “我有很重要的东西在房子里面,我要去拿出来。” “太危险了。” “可是” “没有可是,你看警察已经拉起封锁线,进不去了。”申卫然独特的嗓音坚持道。 路猷雅茫然的抱着自己的双臂,发现阻止她的那只手并没有抽回去,于是瞥过去,看见了一张深邃的五官。这脸,有点熟,怎么好像在哪看过 是他那个机车男。 “你怎么会在这里?”那眼,如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钻,在这时候看见让人份外觉得温暖。 他身上有白天她闻过的柑果、木香和香草刮胡水的味道。 申卫然晃了晃另外一只手提着的便利商店塑胶袋,显然他是出来买宵夜路过这里。 “没想到我们住的地方还很近。”不经意发现她,两人一天内见了两次面,还真是有缘。 是这样的缘份化解了白天的不愉快,此刻的他看起来似乎不再那么讨厌,关心透过他的目光围绕着她,让她放软了态度,觉得自己欠他一个道歉,认真而真挚的道歉。 “白天的事我很抱歉。”那么精密的模型被她这大外行弄坏,难怪他要生气。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倒是现在,你有地方可以去吗?”看她身子微微发抖,赤着双脚,粉色的唇已经冻到泛紫,氤氲的水眸像弃儿。 这样的她让人没办法丢下。 “如果只是一晚要不要来我家?” 路猷雅怔了怔。他不是没血没泪的乌贼,白天她真的是误会他了。“你有手机吗?如果可以,借我打个电话。” “有。”申卫然很大方的借出他的手机。 她按了恬娃娃家的电话,电话好一会才接通,是个粗暴又不悦的男声,她连忙挂断。 原来娃娃的阿娜答在家,这时候打搅人家,难怪要不爽了。 “怎么,对方不在吗?”申卫然问。 她摇头,把手机还给他。 “那走吧!”看得出来她没有地方可以去,他收留她一个晚上就当做善事。 路猷雅绝望的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家,带着不安举足跟在申卫然身后。 泡了水的布料一直黏贴在肌肤上不只不舒服,冷意好像还钻进了毛细孔,加上柏油路上许多小石砾老往她细嫩的脚心戳,让她得小心翼翼的痹篇,简直是举步维艰。 “喂,你是乌龟啊,这样要什么时候才会到家?”频频回头确定她有没有跟上的申卫然不耐烦的两脚一踢,脱下自己的夹脚拖鞋。“喏,你就给我将就着穿。” 路猷雅反应有些慢的瞧着他干净的大脚再看看自己的。她的家教、她的洁癖实在都不允许她套上任何人的鞋,可是看看那危机四伏的路面实在很挣扎。 “还迟疑,我的脚可干净得很,你要是敢怀疑我有香港脚就死定了!”他低吼的威胁。 居然猜出了她的心思,知道她计较的是这个。 “你住的地方还很远?” “就算到了我家门口,你也给我穿上去!” 没错,他申卫然是个标准的大男人,就是没办法看到女人落难的样子,她那双小巧白皙的脚丫根本就不适合赤脚行走,他长这么大可从来没有把鞋给谁穿过,她敢违逆他的好意,就大家走着瞧吧! 像是知道有人快要恼羞成怒了,路猷雅道了声谢,然后穿上他的夹脚拖鞋。 这人,她刚刚怎么会觉得他温暖? 一时三刻八种表情,绝对不是好相处的人。 看她两只圆润娇巧的小脚穿上他的鞋,就像小孩贪玩穿上大人的鞋,申卫然心里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颤动。 不过就一双脚,他又不是没看过女人的脚,这是什么诡异的感觉啊!乱无聊一把的! 他没骗人,他的住处就距离她家几条街而已,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走路大概十几分路程。 她平常上班的路线固定,对附近根本就不熟。 路猷雅等他开锁进门,隐约知道是幢日式房子,然而她没什么欣赏的心情,随着他穿过大大的院子,进了房子。 “棉被在柜子里自己去拿,几天前才晒过,不用担心干净问题,厕所、浴室都随你使用。”申卫然把钥匙丢进玄关的柚木柜子上的玻璃盆,也不管脚脏就踏上看起来光可鉴人的地板。 “谢谢,请问你的家人呢?” “我这么‘老了’哪还会跟家人一起住?”一点隐私权都没有的生活他敬谢不敏,尤其一家子一堆臭男人,谁要跟他们住一起?偶尔只有不肯在家好好享清福,喜欢照顾晚辈的姑婆会来探个门。 知道自己问了太过私人的问题,路猷雅道了歉。 看她那么拘束,显然没有到过男人家过夜的经验,申卫然随口道:“我家经常有一大堆人来住宿,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先去把那身湿衣服换下来吧。” “谢谢。” “到你离开之前,我都不想再听到这两个字,我今天听太多了。” 路猷雅又累又倦,再没能力回应他什么,行动如风的申卫然进了自己的卧室拿出一套休闲服递给她。 “这套衣服给你,洗完澡就早点睡~先说了,你整理好自己不用再来跟我打招呼,明天要走把门随手关上就好,晚安。”他连珠炮的表达完他这主人的立场,打了个哈欠,进他工作室去了。 她看了眼灰蒙蒙的窗外。这一折腾,天都快亮了,疲倦的身体想睡觉,但是她没办法在这里睡,那个家没人在,要是遭了小偷怎么办 也许好好洗个澡后,她再回家看看情况怎么了 一直到早上十点多,申卫然才踏出工作室的门。 他的生活作息谈不上规律正常,设计工作一忙起来没日没夜的,而他又求好心切,完全以工作进度为主,那种清净规律如老和尚的生活,他八百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毫不遮掩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赤着的脚走过光亮的地板,随手擦掉刚才打哈欠眼角泌出的眼泪,不意看见老旧的皮质绿沙发上躺着他以为一早就会离开的路猷雅。 那三人坐的沙发对她娇小的个子来说显得有点大,罩在她身上的休闲服也像布袋,看她不管袖子还是裤管都折了好几折的模样这种清纯有余妖艳不足的女人虽然不是他的菜,看了还是满赏心悦目的。 不过,看归看,现实归现实 “喂,太阳晒屁股,该起来了。”他用膝盖蹭着沙发扶手,果然吵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路猷雅。 她想起身,可是骤来的晕眩却差点让她又倒回去。 “我睡过头了吗?”她抱着头,好不容易找回声音。 凌晨洗过澡后,她身心疲累,想说在沙发上躺一躺,休息一下就好,哪知道这一躺就爬不起来了。 “看起来是这样。”她的脸红得很美,也很不正常。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五分钟后我就消失,不会让你懊恼的。”感觉到申卫然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路猷雅用比砂石摩擦过柏油路还要可怕的声音说。 她还要回去确认财务损失,不会赖着不走的。 “听你这么说,我很不近人情?”事实虽然是这样,但被人用嘴?*党隼从质橇硗庖换厥隆?br> “我人不舒服,要是说错了什么,真的很抱歉。”这节骨眼她哪来的力气跟人吵架,根据以往的经验,他吃软不吃硬,道歉可以了事吧? “你想去哪里?”看她站都站不稳,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想离开?大门走不走得出去都有问题。 “我”她头痛得要裂开,他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狮子吼?“家里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我要回去看看。” 要是连栖身的地方都没有了,她没办法想象 “你感冒了,看起来很严重。”目光多了审视,申卫然的眉折了两折。 她竟然生病了,感冒是会传染的,他的行事历满档,工作量大到无法接受任何一点小小的干预,收留她一个晚上已是最大的极限,现在她又病了,那表情像在忍着什么痛苦的样子,他真的要撒手不管? 偏偏这时候路猷雅再也忍不住的打了个大喷嚏,哈啾声接二连三。 马的,他真是自找麻烦! “你给我在这里待着,哪里都不许去,我去买感冒葯,你要是敢偷偷溜走去外面吹风,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吊点滴,让护士给你打针” 路猷雅错愕得说不出话。她又不是三岁小孩,他居然用打针来吓唬她,不过,看他那全然不耐烦的神情,她显然造成他的困扰了。 “你哑了,还是聋了?应声好会要你的命吗?”他好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现在还揽了只病猫给自己找麻烦,他该死的哪来的菩萨心肠他好像自从碰到她后,就开始一直挑战自己的自制力。 他引以为傲的风度到哪去了?对女人,他可是很有口碑的好男人,可是她算了,凡事都有例外,就当她是那个例外吧! “我不能你已经收留了我一晚,我不能再继续给你添麻烦。” “还知道你是麻烦,要是你倒在马路边我更麻烦!”他几乎是卯起来的骂她。 这二十几年几乎没有被人这么凶猛的对待过,老实说,她真的很想哭,他既然讨厌她,为什么不让她走? “对不起,我马上就走。” “你是猪啊,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我叫你待着你就给我待着。”他揉起自己狂乱的黑发。 “我知道了。” “真是爱找麻烦。”申卫然从玄关柜子上的玻璃盆抓起自己的皮夹,趿上拖鞋出门去了。 路猷雅看着突然空了下来的房子,想到房子主人僵硬却急如星火的背影。 那张恶声恶气的脸,从头到尾没有好脸色给她看,可是隐藏在他骨子下的,应该是副柔软善良的好心肠才对。 她迷迷糊糊的窝在沙发上又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去而复返的申卫然给叫起来。 “还在这儿睡,真的不怕死。”她是怎样在客厅睡也就算了,连被子也不会找一条来盖,实在叫人生气!不把她叫起来念几句实在不甘心,可是她那张被体热灼得比苹果还要红的脸 马的,让他跑来跑去这么劳累,这笔帐哪天一定要一起算。 “喂,起来。”他到厨房倒了杯水又踱回来。 “唔。” “把水喝掉,还有葯。”也不清楚她究竟完全清醒了没,他硬是把茶杯跟葯包塞进她手里。 听到水,路猷雅如获至宝,咕噜咕噜,把开水一口气喝光。 她张着被火气烧得迷蒙的眼“还要” 申卫然抢过杯子。包山包海也就算了,还要当媒人包生儿子,头都洗下去一半了,能怎样?认命的当老妈子去。 当路猷雅再度想把救命水当灌蟋蟀那样灌进肚子,忽地听到申卫然凶巴巴的声音 “不许吞下去,张嘴!” 她愣愣地打开小嘴,马上,胶囊随之进了她的嘴。 “发什么呆,配水喝啊,还要我教吗?你是发烧烧到脑筋不清楚,还是本来就这么笨”明明第一次见面时是个明快俐落的女人,一病就弱成这样了? 路猷雅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昏昏沉沉的她真的听不懂这男人又跳又叫的吼些什么,现在不研究,水喝了,葯吞了,她可不可以继续昏睡? 申卫然把水杯放下没急着走开,他俯望路猷雅被水滋润过的樱唇,单刀直入的说:“你先别睡,我有事要说。” 她打起精神挺直了腰杆,揉着发酸的眼。 “我看过你住的地方,你那屋子里的东西都泡水,不能住人了。” 房子老了,到处是龟裂的痕迹,要是万世太平倒也还能多撑个几年,可如今被水这么一泡,报销了。 “我想也是。”心里有数,之前,只是还存着一丝希望,现在破灭了,心中反而坦然了。 房子里除了一些旧家具,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真正说起来会心疼的人,应该是在那里住了半辈子的爸爸跟妈妈。 而这又是一道难题,考验着她要如何对父母启齿,告诉他们房子被水淹了的事实。 “以后你怎么办?”这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事情,但是却莽撞的问出口。 “如果我说,现在的我脑袋一片空白,你会不会以为我是想赖在这里跟你过不去?”她向来就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除了熟人,她对谁都客气,不让一点麻烦加诸到别人身上,把自己放在最疏离的那一端。 “我申卫然是那么现实的人吗?”这女人实在很瞧不起他喔。 路猷雅虚弱的笑“一点都不,如果说之前我对你有些先入为主的偏见,现在你给我栖身的地方,又替我买葯、照顾我,我承认用第一印象看人真的不准。” 没想到自己会被夸奖,申卫然有些无措。 “你发烧烧坏了脑袋啊,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想领好人牌,我只恨自己的良心偶尔会跑出来作祟。” “谢谢你。”出乎意外的看到他脸上腼觍的神情,她又看到这男人的另一面。 “免了,别害我起鸡皮疙瘩。”他最讨厌谢来谢去这一套,这女人动不动就扣他一顶大帽子,好不习惯。“还有,这张沙发是我的,你到客房去睡。” 这一年四季都打打开开的日式拖门外面是木造长廊,空气流通得不得了,一个发烧的人躺在这里怎么好得起来? “我在这里就可以了。”她实在不想动,也动不了。 “你想住在这里就要听我的,我叫你睡哪你就睡哪。”申卫然不等她反应,伸出健壮的臂膀把她拦腰抱起,也不管她的惊呼,就往起居室后面的客房而去。 他把桧木地板踩得嘎吱嘎吱作响,让路猷雅不敢多吭一声。 这么接近的距离,即使她鼻塞得厉害,也依稀闻得到他身上浓浓的烟味,憋不住一个喷嚏又出来。 “喂,你很不给面子。”他瞪她。 “你抽烟?” “是又怎样?” 炳啾!这是她的回答。 把路猷雅安置妥当,威吓她睡觉,申卫然这才拉上拉门,回到起居室。 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这女人打乱了他的习惯,他也要补眠去,等好好睡上一觉,所有的一切就该会回复原来的轨道了吧 但是他揪起胸口前的针织衫往鼻口放。那女人说他浑身烟味,呿,哪里臭了,这是男人味好不好,大惊小敝! 第三章 红白相间的门是虚掩的。 路猷雅轻轻一推,门内的景致跳了出来。 在这寸土寸金的城市能拥有这么一块地并不容易,浓郁的樟树香气、石灯笼、白石铺地、页岩砌成的小溪流,她上次来跟走都匆忙,没心思注意这个很用心的被维护着的日式庭院。 玄关有几双鞋子,男女都有,她把自己的鞋放在最边边,赤着脚踩上木质地板上。 “吵什么!叫你们一个个来,耳聋了吗?”听见了,是申卫然不耐烦的吼声。 嗡嗡的人声顿时安静下来。 “是我先来的。”怯怯的声音急急声讨自己的权益。 “你先来的?是我好不好,我八点半就来了,你几点到的?”很显然有人更心急。 “我七点就在门口等了,早上要是拿不到申先生的设计稿,我下面的人一个都不能动了。” “你开天窗而已,我可是攸关饭碗能不能捧得住啊。”哀号的是只菜鸟,他往自己的喉咙由左而右划了一道,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我的是急件!” “谁不急?”环顾四周,数数人头。不急的人大可慢慢来,顶多打通电话敲定就好了,何必浪费人力在这里紧迫盯人? “嗨!”路猷雅探头招呼,起居室里满满都是人,刷刷刷,人头全部锁定她。好像来得不是时候呢~ 刚刚还在狗咬狗一嘴毛的不咬也不吠了,站成同一阵线炮口向外。 “喂,你哪家业主还是工程包商?” “先来后到,要排队这道理你懂吧?” “就算你长得很对我的胃口我也不能让你插队,我要赶着回去交差,不过,这是我的名片,有机会你我可以互相联络一下感情。”一样米养百样人,还是有人工作不忘把妹。 路猷雅对送到眼前的名片没兴趣。 “我只是来送东西。”这是什么状况?她连忙澄清。 原来埋首在nb绘图板的申卫然看到她,甩了笔朝她勾指。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被那么多人包围他却一眼看到她,这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一看到申卫然独厚路猷雅,马上有人不满的跳出来。 “我先来的欸建筑师,你家助理说我可以第一个拿到模型。” “她辞职了。”申卫然冷言。 “可是她答应我” “不管你要什么,去找她。” 刺猬头的男生哑口无言了。 要不是那个无能、弱智、花痴的助理把他所有的工作全排在一起,他何必忍受这些吵人的蚊虫?为此没有胆量承认搞砸了一切的她还哭着跑掉了,留下烂摊子给他收拾。 他承认自己龟毛。 一般建筑事务所通常会依照工作的需求把工作量分摊下去,建筑师只要负责设计理念、房屋造型的发想就可以了。 他却包山包海,从头到尾要求每个细部都不能出错。 一个人哪来的四只脚八只手,他照他的进度赶工作,却苦了一干等得叫苦连天的业主跟协力厂商。 为了尽快拿到自己的东西,只好一个个派人来盯着他,希望可以在第一时间拿到成品。 再加上天兵助理的推波助澜,形成了今天空前大爆满的状态。 申卫然眼下有疲惫的眼圈,眼睛锁住路猷雅。 “我叫你,过来。” 路猷雅在好几把杀人的眼光里走到桌子旁边。他看起来有点疲惫,一头本来就很有个性的头发现在更是凌乱,嘴唇有些干瘪,工作台上的咖啡杯有好几圈干涸的痕迹。 看起来他极度的需要水份。 申卫然伸出大手摸了她的额头。 他这一摸害得想把纸袋递出去的路猷雅忽然呆住,傻傻的让他从她洁白的额头一直摸到下巴才收手。 他的手心带着粗粗的茧,摸在肌肤上有些刺痛感,像电流传过。 “退烧了,葯还继续吃吗?” 他那口吻像家人一样,路猷雅被他摸个一圈,不仅腮帮子泛红,而且一直蔓延到耳坠跟锁骨。 申卫然看见了,一早忍耐至今的起床气瞬间消去大半。 “你去那边坐一下,我赶一下图。” “不必了,我只是来还衣服,我洗干净了,谢谢你。”她脸上的水红未褪,让一个男人大庭广众的摸遍了她的脸,等一下她要拿什么脸转过头去面对别人呐? “去那边坐。” 他摆明了不让她走。 路猷雅没办法,一双眼哪里都不敢乱瞄,盯着地板上的纹路,悄悄挑了个最偏远的椅子坐下,顺便用纸袋掩住小脸。 看她那局促腼觍又害臊的样子,让申卫然心里很乐。 至于乐些什么,虽然暂时还不是很清楚,但是把她留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的确能够让他安心。 她这样坐着到底要坐多久?路猷雅才困惑的想着,室内电话铃响了。 这么多人,这么多只手,却全客气的没有人当它一回事,大家有志一同的等着电话答录机接听。 不过,申卫然这电话好像没有答录设备,以至于来电的人也准备让电话叫到失声。 “喂,你好。”看起来她最闲的样子,就她接吧。 “你是谁?设计师的助理吗?” “我不是,不过我可以把你的意思转达给申先生。”她把话筒夹在肩膀跟耳朵之间,一只手找到便条纸跟笔,迅速的记下电话内容。 币掉电话后,她心想:反正已经做了多余的事情,毕竟他们有过“同居”一夜的事实,他大方的收留了她,她替他做一点简单的事,这不算什么吧? 于是她钻进申卫然干净整洁的厨房,厨房里多是现代设备,古典跟现代融合,在视觉上还有生活上都顾及到了,真是不容易的事。 虽然擅自闯进人家的厨房是很对不住又没礼貌的事,她也不认为在这里睡了一个晚上就可以自以为是的把这当家,但是一想到申卫然缺乏水份滋润的唇还有疲累的神情,她就觉得于心不忍。 找到放在流理台上的咖啡壶,她加水、放进适量的咖啡粉,插上插头,不到几秒钟就听见咖啡壶呼噜呼噜的叫声。泡一杯咖啡给他喝,让他提振精神,是可以被允许的吧? 申卫然默默的看着桌边多了杯香气撩人的咖啡,还有一块小点心,也看见路猷雅尽量不打搅他的身影,然后他听到那群乌鸦吵着也要公平待遇的喳呼声。 路猷雅点点头,然后每个人真的都有了杯咖啡。 他心里有点小不爽。凭什么这些人的待遇跟他一般?但是看到他们只有咖啡没有千层糕,小鸡肚肠总算释怀了些。 风卷云残的解决掉咖啡跟点心,他没想到,竟是出乎意外的好吃。 他从小就是几个兄弟中最挑食的,看不到喜欢的菜色宁可不吃,养大他们几兄弟的姑婆有着完美厨艺,可是也常被他气得拿起铲子打人。 也不知道是否真是咖啡的魔力,接下来他下笔如神助,偏是这样还能分神注意在短短的时间内,那个女人不只替他接电话,收邮差送的挂号,忙进忙出,整理起上一任助理留下的烂摊子,一直到他把所有的人全部打发走,她还在用订书机喀喀喀的把文件分门别类。 他瞄了眼,惊讶她的清楚。 “我还要一杯你煮的咖啡。”拿着空杯晃了晃,指使人指使得很顺手。 “忙完了?”虽然她不会认为photoshop?就是设计师的一切,亲眼看到他从草稿到手工绘图,到巨细靡遗的模型制作,那种隔行如隔山滔滔如江水的崇拜,让人不由自主的对他另眼相待起来。 申卫然点头,揉眼,伸腰。 趁着路猷雅去倒咖啡的空隙,他翻阅了那堆他没空整理,也不知道要从何整理起的资料明细。经过她的巧手分成月份日期,分门别类的钉成一叠后,让人更一目了然。 “对不起,我自作主张,还有,袋子里的衣服我洗干净了,谢谢。”去而复返的路猷雅赶紧把咖啡放下,拿起纸袋,双手奉上。 看到她那么一本正经,申卫然接下袋子随手放下。“几天不见,你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嗯,娃娃也就是你在咖啡瘾看到的那个老板娘,答应让我在咖啡厅打烊后打地铺。” “打地铺,你是女孩子打什么地铺?” “她男朋友最近住她那里,我去不方便。”她可不做这种坏人姻缘的事,更何况那个霸道又难缠的男人也不允许。 “你那天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我看你睡得很熟,而且也打搅你太久了。” 她果然不是那种一旦巴住机会就死皮赖脸赶也赶不走的女人。 “你是怎么把这些客户资料、文件档案之类的东西分清楚的?我上一个助理讲了半天也搞不懂。”捱不住骂,还丢下烂摊子给他收拾。 “我以前在别的地方也做过这些事情。”其实秘书的工作跟助理差不多,差别在于琐碎的程度跟被使唤的人而已。 “为什么没做了?”申卫然对她生出兴趣,还是任何有关她的一切都想知道的那种兴趣。 “你还真把我问倒了。”想要四两拨千斤却不知道怎么个拨法。没错,她从来就是个实心眼的人,不会转弯抹角,娃娃常笑她越混越回去,也许就是这么笨,才被人把感情拿来利用。 “不想说就别说了。”他们都不是初生的婴儿,哪来的洁白如纸?不管好坏,每个人都是用过去凝结成现在的自己。 “其实也没什么,结束一段感情连饭碗也一起丢了,你要笑笑出来没关系,反正你也不是第一个说我笨的人了。” 人跟人之间如果像电脑的资料夹可以一个按键就把一切消灭,什么都不记得那该多好。 她坦言透露出上一个东家,诚实得令人发指,这样的性子不管在哪里都会吃亏吧。 “办公室恋情。”他一向不喜欢公私不分的办公室恋情,被他赶走的那个助理除了工作能力是零,还妄想爬上他的床。“别告诉我,是你想爬上他的床才丢了饭碗的。” 路猷雅登时像被申卫然扇了个耳光,只觉得全身火辣辣,脸色却是铁青,那受辱的怒潮一时无法遏止,她转身就走。 “喂!”看她态度决然,嘴是抿的,棉花糖似的小脸涨满怒气,她的难堪显而易见,他伤害了她。 看见她穿了鞋,是怎样,要一走了之吗? 路猷雅把申卫然的喊叫当耳边风。 他急急趿上人字拖追了出去。 她动作飞快的戴上安全帽,发动自己的九十西西机车。 申卫然一把握住机车油门手把,也如愿的看到路猷雅燃着火焰的水眸。 “放手!我不想在这里自取其辱。”她努力表现坚强,声音却是破碎的。 他被她的神情一震,手不自觉的垂了下来。 路猷雅一转油门,车子飞也似的跑了。 会站在这里,申卫然不清楚自己是基于哪种心态。 他不是那种十四、五岁明显荷尔蒙过多的男生,初体验早在国中的时候就不知给了谁,虽然称不上情场浪子,也不屑这名号,可是对他这张脸蛋有兴趣的女人一直没少过,一路走来到了这年纪,逢场作戏已经不觉得有趣,但是为什么现在他会在这里? 忙着套上围裙的路猷雅对他不理不睬,也不管站在她背后的人仿佛要将她的后背瞪出一朵花来。 “路猷雅。” “你知道我的名字?”她终于转过头来瞪他。 没错,用瞪的,一点妆也没有的小脸眉色分明,樱唇如花粉嫩,只是乌溜溜的眼睛还冒着火焰。 “名牌上有写。”名牌就挂在她的胸口。 “没事不要随便乱叫。”路猷雅关上了置物柜。这娃娃是怎么回事,让不相干的男人进到准备室。 她当然不知道申卫然是直接闯进来的,他那雷霆万钧的气势别说恬娃娃,就算来一个军旅那么多的人也挡不住他,更何况恬娃娃那张娃娃脸也扮不出凶样,看见情势完全不利于自己,很干脆的伸出细白的食指往里头一比,把好朋友出卖了。 “我有事。” “什么事?我等会儿要上班。”今天的他头发仔细梳理过了,一件宽松的粗针织衫,一件紧身灰白牛仔裤,脚下不再是人字拖,换了双布鞋。 他很帅,有型又有种笔墨难以形容的性感。 就这样看着他,一种微妙难以解释的感觉从路猷雅脚底窜入了血管,随着加快的心跳也加了温,让她如同熟透的柿子整个红了脸。 她明明还在气他,气他口不择言,气他言语侮人,现在为什么对他又怀有不一样的感觉? “我缺个助理,你要来吗?” 他的声音带着冷静的恐怖。 “什么?”他专程跑到娃娃的地盘来挖角的? “你也看到我的工作很满,实在没时间慢吞吞找助理,重点是你跟着我总之就是很有前途,买到赚到,如何?”他算是绩优股吧,事务所生意不坏,她只要愿意跟着,该她的一定不会少。 路猷雅摇头。 “别你先别摇头,我给的薪水很高,但是你也要有心理准备,工作并不轻松。”他不讳言繁重的工作是他一直请不到满意助理的一个原因。 “你怎么知道你那些工作我做得来?”是老天帮忙把工作送来了吗?母亲才来过电话,父亲的住院费还有医生重新评估过需要的二次开刀正逼在眼前,这时候,他来了,她应该一口答应才对不是? 她正需要钱。被钱打败的滋味,总算是明白了。 “我打电话去让人问过你。” 路猷雅背脊泛凉。 “我没有恶意,只是随口跟朋友提到你,就听到一大箩筐的八卦了。”包括她优秀的工作能力,包括她如何爬上老板的床又变成弃妇,最后被扫地出门的故事。 “如果嘲笑我能让你满足的话,你得到你想要的了,不送!”她甩手指着门。她的过去就算是疮疤也用不着别人来说嘴,嚼人舌根的人难道就比她清白吗?她一个字都不信! “我如果认定你是那种迫不及待想爬上老板床上的女人,就不会跑这一趟来找你。”误会一次就够了,他不想再见到她哭。 他对她,有着连自己都解释不清的占有欲。不过,这占有欲是什么时候生出来的,他没时间去想这个。 “每个人都认定我是个荡妇、贱女人,凭什么你不是?”她艰难的低语。 她曾经天真的以为,恋爱这种事简单又华丽,只要你情我愿,一点都不难,却不知道那时自以为的天堂,转瞬间毁败得什么都不剩了。 “你不是,你有一双比谁都要干净的眼睛,心眼多的女人不会有你这一双眼,再说,我认识萧夏川,他的事我比谁都清楚。”他居然无法把眼光移开,就因为她用清澈明净的眼看着他。 “你认识他?”路猷雅大惊。 “你知道商圈就这么大,有头有脸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浮得上枱面的、扶不起的阿斗,都逃不过很多人的耳朵跟眼睛。”他是从什么家庭出来的人,商场上谁叱咤风云,谁家妻妾成群、大小老婆大吵小闹家常便饭,谁家二世祖是纨子弟、火山孝子之类的撒钱像撒冥纸,真要有心,他都能写出好几本常驻八卦排行榜的畅销书来。 “我很傻对吧。”她并没有从申卫然的口中,意识到他出自怎样一个了不起的家族,但是有一个人愿意选择相信她,这抚慰了她伤痕累累的心。 她还可以再相信男人的话吗? “走吧!”他托着路猷雅的手便往外走。 “去哪?我要上班耶。”这人说风就是雨,也不让她考虑清楚,可是他掌心的温暖那么真实,面对如此优渥的待遇她真的很难不识时务。 “搬家。”申卫然简单撂下话。 他不会让她继续在咖啡瘾打地铺的。 “还有。” “还有?” “我要喝你那天煮的咖啡跟点心,那个点心叫什么?我喜欢。”这一天里,他试着自己煮咖啡,结果倒掉好几壶就是煮不出来那天喝过的口味。 “千层焦糖苹果塔。”她记得。 “你会做吧?”声音不是抱很大希望。 “会。”给器具、原料,就会。 申卫然唇角有了弧度。 “那煮泡面?” “我很少吃那个,炒几样菜没问题。”她的家教中包含了厨艺没错,她妈咪常说一个人出门在外,尤其是女孩子,没几样养活自己肚皮的把戏不像话,她不要一个成天只脑瓶外食跟泡面维生的笨蛋孩子。 基于母亲的怪异理论,她国小一年级就会洗米,三年级拿锅铲,五年级能跟母亲站在流理台上用烤箱做蜂蜜蛋糕,到了国中,家里的饭菜还有在她家围饭老员工的晚饭就她一手包办了。 “我有点挑食。” 不是有点,是很大一点吧帅哥。 “喂饱你的肚皮不是工作项目之一吧?如果是,你还要给我煮饭津贴。”助理还要包括当老妈子吗?这美滋滋的小算盘还打得真容易。 两人并肩往外面走去,要煽动人家的员工跳槽总要知会一下旧老板不是,这点申卫然还有点概念的。 “这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吗?”想不到他还笑得出来。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申卫然不答。 他不会放她走的,为了什么? 咖啡吧。 他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得来从不费工夫。 虽然爸妈很早就过世了,姑婆却把他们几个兄弟宠得上了天,巴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来。 路猷雅这女人是他第一个很想要,而且自己要到手的“东西”就算这么无声的走着,瞧着她颈项的雪白和润白的双腕,都奇异的让他得到满足。 “我那天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他局促道。 看得出来他绝对不是那种习惯向别人低声下气的人,只是几个字的委婉已经让他浑身不自在了。 路猷雅抬头瞥了他一眼,继续走路。她知道申卫然指的是惹她哭的那件事。 “过去了,我不会放在心上。”心里那个气啊,早在看到他守株待兔等在咖啡瘾门口前时,就散了差不多。 “你的东西在哪?我今天跟朋友借了小货车来替你搬家。” “我没有多少物品,我先去跟娃娃说一声,你到外面去等我好了。” “她要是不放人,你尽管大声叫我。” 路猷雅似笑非笑的瞅他。娃娃又不会吃人。 “我不能兼两份差吗?” “不能。”他直接否决。 她悄悄叹了气,脸蛋的神采稍黯淡了些,可是随即又振作精神,俏皮的嘟了下小嘴。 “那我最好祈祷未来的老板够慷慨,不会让我日子太难过。”双手做合十状,本来清淡的表情整个生动了起来。 “我看起来是很小气的人吗?”看到她那张细致的小脸有了精神,申卫然把刚开始来时的忐忑跟矛盾都丢到九霄云外了。 “等我领到薪水的那天才能做评论。”看是要把他捧上天还是臭骂。 “你够现实。”没有不食人间烟火的虚无缥缈,好,工作的归工作,他也不会给她不实在的愿景。 “谢谢赞美。” “你最好要有觉悟,在我身边工作一点都不轻松。”他不是个好相处的老板,公私分明。 “如果真的轻松,也轮不到我吧。”虽然她只跟过萧夏川这个老板,但是几年的商场历练,看过的老板嘴脸又何曾少过。 她知道申卫然,于公不是会放水、让人如沐春风的那种类型老板,但是,又何妨,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在工作上,谁给她一片天,她就能把那片天空经营得有声有色,起码,一定对得起他们给的薪水! 第四章 一天清晨的开始,路猷雅会从外头把山茶花抱进屋内,直到傍晚,再重新将它拿出来放到屋子外面沾露水。 她嫌申卫然的屋子没绿意,不辞辛苦的搬进搬出,只要一到下班时间就把花盆往外搬,怕被他的烟味给熏坏了。 申卫然站在木造长廊上看她,看着自己捏着烟的手指,毫不犹豫转瞬掐灭刚刚点上的香烟。 沐浴在夕阳金色余光的路猷雅,轻手轻脚的摘除白色山茶的枯叶,双目半开半阖,脸庞隐隐然有莹光流动,美得叫人屏息。 看着看着,他的心脏猛烈跳动着。他的助理向来寿命很短,可是路猷雅很不一样,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她效率高,领悟力强,行销企划本领强悍,沟通协调能力强人一等,不到几天,他本来乱成一团的行事历开始按部就班,有了很可喜的样子了。 他不否认,自己很把路猷雅当回事;而且这回事是初念浅,转念深,再细细参详,已然不想回头,没有抗拒能力了。 一个优秀的人才埋没在咖啡厅里端咖啡,他很庆幸自己被鬼迷了心窍,把她抓来身边放着,现在才有眼福可以看见她令人怦然心动的模样。 “申先生,我下班了。”在起居室看不到申卫然的人,路猷雅寻到长廊来,看见对着夕阳发怔的他。 “你要出去?”她几时带上了皮包,就连小外套也穿上了手里还提着他常用的那只保温壶。 这几天为了让路猷雅用最快的速度上手,他支使她不手软,影印、打杂、跑邮局银行,常常忙到三更半夜,却没听她叫苦喊累。 今天她一反常态准备出门,要去哪? “有点事,晚饭你自理好吗?”下午父亲进了开刀房,妈妈心急如焚的打了好几通电话,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也很担心结果。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我爸在开刀房,我妈一个人,我担心她会害怕。”她的神色带着不安,只是一直掩饰得很好,被他这一问才流露出少许仓皇。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说?” “这是我私人的事情,你说过不喜欢公私不分,我相信我爸会没事的,他是个好人,邻居左右都说他好,好人会长命不是吗?” 申卫然眼神交织着复杂。明明她担心得都快失神了 “以后有事不许放在心底,拿出来大家商量。”他温柔的摸上她的发心。她的发质柔细温软,像极了涌上海滩的绵沙。 路猷雅错愕得忘记要闪躲。有多少年?应该是从上了国中开始,就再也没有被人家当作小孩看待了,她一向独立,父母是重男轻女的老派人物,对她这女儿也不特别宠溺。 他温柔如水的揉弄,害她的心立时崩塌了一大块。 当申卫然的手掌心从她的发中撤退,她居然有种莫名的失落。 几个快步他从玄关的玻璃盆里拿了钥匙,朝她勾指。 “不用你送,我自己搭公车很快的。”她是朝三暮四的女人吗,怎能因为小小的温柔就动了心?甩头,路猷雅甩掉不该有的念头。 “哼,我说要送就要送,公车会比我的车子快吗?”他想送谁还没有人有胆子拒绝,再说通常只有别人要求他接送,还没有他要殷勤相送却被拒绝的例子。 于是,路猷雅没得选择的上了申卫然的车。 “你们家就你一个小孩吗?”跟她紧密相处的这几天,他发现她除了公事以外从来不提自己。 家中生变,要不是她开口,他大概也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吧? 她的心里,还隐藏着多少心事? “我还有一个大哥在国外攻读硕士学位。”她的目光盯着车窗外开始闪烁的霓虹还有车潮。 “你父亲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他人呢?” “妈妈说不要让大哥担心,要他专心读书。” “你的想法呢?” “我能有什么想法?”她从小就习惯这样的待遇,再说,她那只会读书的哥哥就算回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吧。 申卫然不以为然的撇嘴。 “爸妈也是我的,而我跟在他们身边的时间比大哥还要长,照顾他们是我的本份。”她不是认命,而是在她还能担待的范围内尽量去做,真的不行了,再看着办吧! 手握方向盘,眼角余光不时瞧着路猷雅的侧面。这明明是货真价实的好女人,为什么谣言却把她渲染得那么不堪? 医院不远,申卫然把路猷雅放在医院大门口下车。 她的谢字还没出口,他已经抢过话“你先上去,我去停车。” “你也要上去?” 她问话的口气让申卫然不爽了。这小妮子老是把他当外人! “不行吗?” “我今天不回去,但是明天我会准时上班的。”她以为他在意的是她明天能不能上班,会不会迟到。 自从父亲生病以来,都是母亲在医院照顾,要是可以,她也想找看护来轮替,但是口袋内容物见窘,她平常只能在咖啡瘾下班后,赶过来跟母亲轮替一下,好让疲惫的妈妈多少喘口气,但这几天她忙得不可开交,别说来轮替了,就连给妈妈送顿热饭都没有,今天说什么她都希望能陪着母亲直到父亲手术平安为止。 申卫然挥挥手要她赶紧进去,别在外头吹风,车子咻地住停车场驶去。 路猷雅放弃把那个一旦决定一件事就会顽固贯彻到底的人叫回来,没辙的走进旋转大门。 路猷雅找到母亲的时候,张美桃正忧心忡忡的盯着开刀房外不断跳动的萤幕,萤幕显示着病人的状况是准备中、开刀中还是人已经在恢复室了。 她原来是个圆润乐天的妇人,丈夫卧病的这段期间她心力交瘁,整个人憔悴了一大圈。 “妈。”不敢惊动怔仲的母亲,路猷雅喊得很小心。 看到女儿出现,像溺水的人看到浮木般,张美桃马上握住女儿的手。 “你怎么到现在才来?你爸进开刀房你都不关心,养女儿真没用。” 路猷雅扮起笑脸“妈,爸会平安出来的,你别烦恼。” “我怎么不烦恼,你爸人在开刀还没出来,护士就来要钱了。”从随身的小钱包里掏出医院的缴费通知单,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路家是平常的小康家庭。 夫妻俩守着一间家庭式小堡厂养大一男一女,在无病无痛的平安时候,要维持—家用度并不困难。 现在家中经济支柱倒了下去,以前可以视而不见的问题,就会很残酷的一样样浮现。 穷人没有生病的权利!这点路猷雅很清楚。 “给我吧,我会想办法。”她故作轻松的把缴费单收进口袋,顺手拿起带来的保温壶。“妈,我熬的鸡汤,您趁热喝一点吧!” “我不饿,也吃不下去。”跟丈夫将近三十年的婚姻,感情平淡不好不坏,但是再怎样都是丈夫,第一次开刀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要怕,第二次,所有的坚韧都被掏光了。 “我想伯母需要的是彻底的休息。”申卫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路猷雅身后,高大结实的他一出现如同天神,让悲情的张美桃都忘记要继续数落女儿。 “这位是” “我的老板。” “我是小雅的男朋友。” 两人异口不同声,搞得张美桃一头雾水,她把女儿拉到一旁审问 “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妈,他是我老板,不是什么男朋友。”路猷雅连忙澄清。 “真的?人长得很不错说,要是有好机会要记得把握。”再怎样,她还是希望女儿能有美好归宿的,宁可一网打尽也不可以错放一个。 “现在的我哪有心情交男朋友,要是有一定跟你说的啦。”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把母亲的注意力拉回来,早知道死活也不让申卫然上来了。 萧夏川席卷的风暴好不容易被父亲中风的事件覆盖过去,现在的她并不希望申卫然又给母亲任何不该有的冀望。 而且他为什么这么说?老实讲,除了困扰外,她内心感到一股巨大的甜蜜。 她认识的申卫然,不是个会乱开玩笑的人不过,想当她男朋友,也不是他说了就算,总得先问问她愿不愿意吧。 “最好是这样。”看女儿说的像一回事,张美桃也不再追问了。毕竟这里是医院,她首先要担心的是丈夫的生死,孩子的事先搁一边吧。 “伯母,我看您也累了,要是您信得过我,这里让我跟小雅来就好,您回去休息,伯父出来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 申卫然看着路猷雅为难的表情,耳里听着她的撇清,心里百般的不是滋味,原来他在地心中就只是个付给她薪资的老板而已,其他什么都不是,不过,他还是想护她周全,就算只是她的家人爱屋及乌,他就是见不得她的忧愁。 面对那个和她有关的问题时,他又行动比理智快速的回答了“男朋友”说完后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心下是更笃定了。 这个位置,他要定了。 “我还有哪里可以去,房子都淹水了!说起来,我们家走的不知道是什么倒楣运?接二连三的坏事”急病乱投医,张美桃竟然对着才见面的申卫然,叨叨絮絮的说起自家的不幸,女儿的遇人不淑 “妈!”路猷雅脸河邡赤,简直想直接挖个洞钻进去了事。她极力想忘却的痛处又被母亲活生生的挖掘出来,一颗心又辣又痛,无地自容。 “我记得这附近好像有间空房子。”申卫然是有魔力的,他的声音像润泽的水,奇异的抚平了母女间的摩擦。 路猷雅才要皱眉。 他却选在这时候对她露齿笑、眨眼,放电,她闹个大红脸,差点掩脸呻吟。 虽然他喜欢路猷雅对着他发怔、脸蛋泛红的模样,偏偏这里不是进一步勾引诱惑她的好地方,趁着“美男计”得逞,他动作飞快的拿出手机按了一组数字,简单扼要的吩咐了对方几句,便很快的挂断电话。 接着他坐到张美桃身边低声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只见她从一开始的推托到点头,后来居然露出温柔的笑容来了。 不到十分钟,一个面目平庸、身材却比申卫然还要高大好几倍的男人,来接走了张美桃。 “你跟我妈说了什么?”母亲的身影一不见,路猷雅忍不住要问。 “老人家都还满喜欢我的,我跟伯母说,我是个有前途的好男人,买到赚到,请她放心把女儿交给我。” 不是他老申卖瓜,几个兄弟中姑婆对他特别偏心,没有别的原因,老人家一上了年纪话就多,一件事可以重复个n次,又格外喜欢找人听她说话,他什么都没有就是有耐心,听老人家讲话认真专心的听讲不敷衍了事,这是他吃香的撇步。 买到赚到他是人人抢着要的绩优股吗?又是同一套手法,想当初他也是这样一字不漏的把她拐去当助理,连她妈也吃这套这叫母女连心吗? 路猷雅啼笑皆非。 “你不必这么做。” “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过你放心,公寓里面家具什么都有,我吩咐了水叔,缺什么就去买了补齐。” “你这样我还不起。” “我有说要你还吗?”他揉揉她的发心,表情十分宠溺也十分享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你好,就像我爱吃你做的点心,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对味,可是就是爱吃,我想对你好跟爱吃你煮的饭菜点心是基于同样道理。” 这是哪门子解释? “租金我会给你的。”那附近的房子都是黄金地段吧?租金贵得吓人,她付得起吗? “再说吧。”他不置可否。 路猷雅朝着他眉宇的坚决看了看,决定让步。跟他争辩她从来没赢过,这回看起来又是同样结果。 申卫然依着她坐,用温热的掌心包围住她的,开始漫长的等待。 她没有反对,这节骨眼,她需要这份温暖。 这一台刀从下午开到晚上九点,九点整,手术室外的对讲机响起 “路阿土的家属,路阿土的家属在不在?” 路猷雅从椅子上跳起来。 “别急。”他的声音如水涓滴,有着安抚人心的功能。 她稳住心绪小跑步过去。“我是路阿土的家属,我爸开刀还顺利吗?”可问到后来声音仍是抖了。 “开刀过程顺利,病人上了麻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清醒。”接着手术室的电动门打开,医生跟病床同时出来了。 医生宣布了令人安慰的好消息 “开刀过程还算顺利,脑部的淤血都引流了出来,接下来就要看病人的复元能力,还有接下来的复健了。” 路猷雅喜出望外,跟着推着病床的护士来到加护病房。 “病人要在加护病房待上一些时间,每天有三个时间可以来探视。”护士交代着注意事项,把病床推进了房内。 被关在门外,路猷雅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道温暖又坚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去打电话给伯母报平安,其他的我来处理。”申卫然把她支开。 他跟主治医生还有话要谈。 刚刚他捡到一张纸条,是从走开的路猷雅身上掉下的。 从医院出来已然午夜。 路猷雅才感觉到冷意,一件温暖的墨绿驼绒外套已经覆上她的身体。 “别着凉了,你生病起来很麻烦的。” 这人,才刚要为他的体贴有些心动,他又泼一桶冷水下来直接把后面的话省略不是简单又省事。 “走吧,去吃饭。” “这么晚了,还有卖吃的地方吗?”她没概念。 “跟着我走就有,而且是你没吃过的好料。”有人拍胸脯挂保证。 他偏食也爱美食。 “不用吃太好。”累过头,几乎没了胃口。 “那怎么可以,不给你吃好的,明天哪来的力气替我做事?”他似真似假的说道。 “我不会因为私事耽误到工作的,你可以放心。”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他自己是吧。 但是不管怎样,今天之后,她唯有付出全部心力才能回报他的恩情了。 “我不需要你特别为我做什么,你只要保持现在的样子就可以了。”他替路阿土请了二十四小时看护,也把他转到单人病房,别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就是没办法忍受路猷雅眼底的轻愁,总是想为她做点什么,让她肩膀上的担子不要那么沉重。 “谢谢。” “如果可以,这两个字我暂时都不想再听到,朋友互相帮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你这几天的表现早就值得票价了,我不是黑心老板,你总要给我一点表现的机会,我也才能留得住你。” 好员工跟好老板一样万中选一,都难找得很。 包何况,他还想让他们的关系“升级”对侍的“规格”当然不一样。 “我不能白白欠你那么多,太多了。”朋友吗?她目光稍黯了一下。 不过负担的确是减少了,她可以有好一阵子不闲为钱发愁,免去半夜睡不好、吃不下的苦恼,可是欠下这样的人情债,要怎么还? “小雅,你今天烦恼忧愁的事情还嫌不够多吗?我们离开医院了,放下那些,等一下好好慰劳你的五脏庙,再回家好好睡个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看着她纤细的肩膀,开朗不起来的容颜,他突然对她那远在他国的哥哥不爽了起来。 这是一种没来由的迁怒,他固执的认为,一个大男人不管怎样,在自己的原生家庭发生变故时,都该回来尽一点自己的责任。 他把路猷雅带进一家门面素雅,用艺术字体写着“香香小陛”四个大字的云南摆夷餐馆。 以为过了用餐时间应该没有多少人,不料人声鼎沸,里面热闹滚滚。 申卫然要了间包厢。 两人坐定,手臂挨着手臂,路猷雅觉得身子一下烧了起来。 幸好绾着高髻、身穿云南白族服装的艳丽老板娘,亲自进来招呼。“申三先生好久不见了,不知道您跟这位小姐要来点什么?” “所有的招牌菜都来一份。”申卫然叫菜叫得非常大气。 “马上就来。” 看得出来他跟老板娘颇有交情,但对他浪费的行为很不以为意。 “等等。”她是不知道老板娘额头有没有滑下三条线,倒是她看不下去。“别听他胡说,我们就两个人,麻烦老板娘拣几样有特色的菜送上来就好。” 真是看不下去,花钱也不是这样个花法,这年头不只环境讲究环保,人们对食物也应该要有适可而止的环保想法才好。 “你干么阻止我?把所有的料理都叫上来,你才知道哪一样好吃、哪一样不好吃啊?”美食可以抚慰人心,一下子看到整桌美不胜收、令人食指大动的菜,她的心情会好一点吧? “那吃不完的呢,你打算怎么办?” 她想起他第一次到咖啡瘾,也是一口气把全部的餐点都叫齐,却没吃上几口的浪费行为,原来不是偶发事件。 “打包啊。” 在小雅面前他不敢说厨余反正有人会处理,几日相处,他了解这女人很特立独行,跟他以前交往的妹完全不同。 以前的正妹只要能带她们出门,不管血拚吃饭花他的钱绝不手软,没有人会真正设身处地为他想过什么。 当然,出手阔绰的他也不在乎那点小钱,让他另眼相看的是—份心意。 小雅很少浪费食物,不是那种不沾阳春水的女生,她节俭,身上的衣服讲求简单舒服,常常一条棉裤、t恤,素颜的脸蛋了不起涂点口红就算妆点过门面了。 老实说,一刚开始他还真不习惯这么朴素的女人,但久而久之,她的笑让他觉得舒服,两人常常一聊就忘了时间。 苞她在一起比跟那些漂亮的人形立牌要自在多了。 她不只生活独立、工作卖力,还孝顺。 “你真的打包回去,我就天天热剩菜给你吃。” “不会吧?”他垮了脸,全身起鸡母皮。一想到自己每天每餐都只能面对回锅的发黄菜色,他宁可吃一个月的素食。 “没吃到的菜色,下次有机会还可以再来。” “也对呴,我怎么没想到。”申卫然搔着下巴。 终于取得共识,老板娘掩着笑意出去吩咐了。 印象中,路猷雅一直认为申卫然这个人是那种不通人情世故,眼里大部份时间只有自己的男人,却意外他竟然也有这么好说话的一面。 人心真是奇怪的东西,当心存偏见的时候,不论对方做什么都看不顺眼,现在改了观感,又觉得他独一无二。 为什么呢? 第五章 说是拣几样精致的上来,七、八样菜份量还是很满,这里的菜根本不怕人吃。 微酸微甜的开胃小菜,大薄片、乔头肉末、凉拌耳丝,颜色丰富鲜亮的确把路猷雅的胃口勾引了出来。 申卫然在等菜时,用纸巾折成的纸鹤筷架恰好完工,他往她前面一摆,连送菜的服务生看见都直呼可爱。 “你把纸鹤当筷架,我们算不算烹琴煮鹤啊?”那纸鹤歪着长颈的俏皮模样像在看着用餐的人们。 “这样可麻烦了,我可能要请阿丽老板娘给我找把琴来。” 路猷雅盈盈的笑,从包包里找出一枝笔替纸鹤涂上两颗圆圆的眼珠,这下更活灵生动了起来。 “你真的会弹琴?”她不信。 “弹琴有什么难的,我以前组过乐团,我是弹bass的一把好手,真要说,我琴棋书画外加刺绣都美到不行。”这样会不会太搞笑了? 小看他,门都没有,他可也有过热血的青年时代好不好。 “那改天有机会到钱柜去较量较量怎样?”她喷笑,笑完脸红红,山眉水眼生动得不得了。 她对乐器不在行,制造噪音唱几首流行歌还难不倒她。 “哈,你惨了,我可是绝世歌王,咱们来赌一把,输的人请吃冰。” 明明叫的菜还没上个完全,他已经想到饭后冰点了。 “我要吃刨冰,加很多芒果、芋头、河诠、草莓的那种。”一谈起冰凉爽口的刨冰,路猷雅的精神都来了。 “可以!” 接下来汽锅鸡、五香乳鸽、滇八件糕点、丽江粑粑连续送了上来,两人闻到菜香,开始转向美食,暂时休兵。 “多吃点。” “嗯嗯。”她很努力的消灭了好吗? 申卫然却嫌不够。“吃,你不多吃一些,怎么学起来以后煮给我吃?”她煮的家常菜很对他的味。 夹一筷子的大薄片酸酸辣辣很是下饭就往路猷雅的碗堆,接着直接扳起鸡腿也归她,把她的碗堆得小山高。 她被他弄了个手忙脚乱,连反对也抽不出时间,只能把咀嚼的功能发挥到最高点,拼了小命的嚼嚼嚼嚼嚼、吞吞吞吞吞。 看见她勤劳的动筷,申卫然把刚刚上桌的肉片放入一碗浮着鸡油却不冒烟的滚烫热汤中涮熟,再放入烫视邙沥干的米线与韭菜等配料,这才把有名的过桥米线往她前面放下。 “吃。”他还是只有这个字。 这是填鸭吗? 眼看路猷雅吃得两颊嫣红,洁白的额头上还有微汗,他这才举筷开始填饱自己的肚子。 两人从香香小陛出来时踩着夜色,如此安静,如此惬意。 申卫然伸出大手把路猷雅的小手收拢在自己的掌心。 一回生,两回熟,他很习惯有只小手握在手里的感觉。 也许是喝了酒,路猷雅也没客气,大方贡献出自己的柔荑让五指牢牢把握。这样两手交握的感觉好好,大手包裹着小手,这样走着,很舒服,凉风徐徐,有了秋的味道。 “你真漂亮。”耳根处漾着一层薄红,在迷茫的夜色里看她,别有一番动人心扉处。 “我也觉得你很帅。”她两眼迷离,如同浸着水光。月下的他看起来性感又可口,颔首、扬嘴、挑眉、眯眼,清雅而温润,高大颀长的身材并不壮硕却拥有天生的优雅。 “你漂亮,我帅,听起来应该凑成—对。”他这是趁火打劫吗? 不想涉入的,已经忍不住涉入了。 本来想慢慢来的脚步因为情动,身不由己的想要渴求。 情不由人。 他看过无数美女,没几个有灵魂,也没几个可以跟他聊天,聊天的内容物除了浮泛的炫耀还是炫耀,再也找不到话题。 小雅则不然,她有着很真实的笑靥,感觉起来最舒服,比起那些笑起来假得要命、看起来也不舒服的女人好太多了。 路猷雅沉默了太久,久到申卫然拉垮下脸。 “不可能。”虽然微醺,虽然跟她走在大马路上的是个怎么看都非常优质的男人,但是变成一对? 这只是他酒后吐出来的玩笑话,当真了,会死人的。 她不再想为了追求过份的浪漫坠入无边的虚幻,谈过一次恋爱,花去那么多年的时间,虽然不会杯弓蛇影,可家里的事情如山压着她的心,短时间,她哪来的心情风花雪月? “你觉得我配不上你?”申卫然的斯文尽敛,侵略乍现。“还是你以为我挟恩求报?我是那种人吗?” 唉,俊男拉下脸来,还真有点给他俊不起来呢。 “我并没有被要胁的感觉。” “不然呢?理由。”他强悍的要求理由,一个够说服他此刻心情的理由。 “我不了解你的背景,不熟悉你的生活圈,不清楚你是怎样的一个人,也不够懂你,更何况我记得你说过好兔不吃窝边草,你最反对办公室恋情了。”路猷雅没有被他野蛮的态度激怒。 她的心里曾经填满一个人,可是现在换来的除了寂寞还是寂寞。 申卫然咒了声脏话。就知道话不能说得太满,现在自打嘴巴了,他真是蠢。 “你记恨也不是不行,不过,记性这么好”伤脑筋。 “我对你只有感激,我不记恨。”没有人是圣贤,谁都有说错话的时候,只是这时候求爱时间点太敏感,也太不对了。 “不考虑一下?” “我肯定你喝醉了。”一句话堵死他。 饼惯钟鸣鼎食生活的他,向来要什么有什么,很少为来来去去的女伴费过什么心,难得认真一回却踢到铁板。 路猷雅也知道这样的拒绝虽不算冷酷,可是对这种术业有专攻,在感情圈也吃得开的男人来说,她的拒绝杀伤力比普通人还要强。 她选择沉默。 人情债、钱债,她都欠了,一时之间怎么也还不起,难道真用感情来抵就可以说得过去了? 申卫然眼睛眯了起来。的确,他是个不习惯跟别人分享心事的男人,也少谈过家里的一切,可是,狗屁!人嘛,谁不多少保留一点,哪可能对着还不熟的人把祖宗八代都抬出来给别人知道! 偏偏,他这会儿莽撞的向着他认为不熟的陌生人求爱 他真的是情不自禁的爱上小雅了。 因为感情比理智真实,肉体比他该死的思考逻辑聪明,所以,他想进一步跟她交往。 他犹不放弃的找着其他理由“你不接受我是因为萧夏川那个男人?” 路猷雅没有发现申卫然万里长城般的念头,她舔嘴。“也许这是我很大的缺点也说不定,明明我早知道自己不爱他了,却表现一副很长情的样子,很可笑吧?” “哪里可笑?我也想要一个长情的女人。”他嘟嚷。 他没想过要一份可以长久的感情,现在却自己推翻了。 是因为遇到对的人吗? 路猷雅从喉咙滚出笑声“你确定这不是四月一日愚人节的整人节目?” “你这女人你看着我的眼睛,”申卫然愠恼的把她整个人扳过来面对他。“你认为我是那种会拿自己感情开玩笑的人?” 被他灼热发亮的眼珠看得很不自在又矛盾的被吸引,她害羞的低了下头。 他一怔。她这是在害臊吗? 这年头的女人都不懂羞赧怎么写了,他居然在她的身上,发现百年难得—见的奇迹。 就算被当作禽兽,他也认了。 把她搂紧,他低下头擒住了她微凉的红唇。 路猷雅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傻了,嘤咛了声,怎么都挣扎不出男人坚若盘石的怀抱,一旦放弃挣扎,本来拒从的唇马上被撬开,他温热湿滑的舌长驱直入,占有了她柔软的领地。 她被吻得昏天暗地,完全没想到申卫然的吻技这么这么唉,哪里有洞可以钻,她居然非常的享受这个吻。 申卫然温柔的把她放开,眼底闪着孩童做坏事得逞的光芒。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给我们各自一个机会,搞不好我们会成为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金童玉女呢。” 本来滚在路猷雅舌尖的难堪被他三言两语化解,本来该生气的却怎么都扮不出来那张脸。 他要没有那份童心是做不出来一件件美丽缤纷、才华洋溢的建筑作品的。 一丝小小的尴尬化为无形。 “说实在的,这么晚了,我们要一直压马路下去吗?”她发现这男人对于力行走路贯彻得很是彻底。 “能跟美女散步是我的荣幸,不过快到了。”他晃了晃一直抓在另外一只手里的大塑胶袋。 袋子里面是刚才他要阿丽老板娘另外让厨房分盒子包装的热炒。 路猷雅不知道用途,也没问。 他们跨过马路走进行人地下道。 她没作声,这么晚了如果只有她一个人要她走进这里,她不敢,地下道不管白天晚上,总是聚集了三五成群睡觉发呆还是瞪着眼看人的游民,虽然知道他们不害人也可能没恶意,但她心里还是会怕。 “我把这些好料送给他们就上来,害怕吗?敢不敢跟我一道下去?” “有你在我不怕。”想吓她,这人真是孩子气。“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不后悔?” “后悔的是小狈!” “有胆量,走吧!” 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彼此的心意,他们是什么时候养成的默契? 晨雾迷离的早晨。 尽管前一晚路猷雅和申卫然几乎天亮才回家,她还是按时起床做了早餐。 申卫然的饮食习惯很固定,当他喜欢上一样食物时,就天天要吃那样东西,吃不到,会闹一整天脾气,谁来,给谁颜色看,要事先没知会给他换了,他会勉强入口,但是那种痛不欲生的表情,却让人感觉好像真的犯了虐待小动物的滔天大罪,恨不得切腹谢罪。 他最近迷上应该从路猷雅走马上任开始,他就坚持要吃的早餐夹上超厚火腿的三明治,还有奶精跟糖都要放的咖啡。 听起来很简单对吧?其实一点都不。 炳姆火腿要远到台中老街的某家商店才有得卖,平常超市跟市场卖的任何知名火腿根本不入他大少爷的眼,再来就连涂抹面包的沙拉酱都很讲究,不是那家百年老店用纯蛋黄手工打出来的沙拉酱绝对不吃,其他林林总总的就不要说了。 路猷雅想不开的时候,会想她是不是被给得丰厚薪水给迷了心窍,当厨娘千遍也不厌倦? 偶尔的小抱怨在看到申卫然捧场的把菜吃光光,她又乐得在心里计较明后天该去买什么菜喂饱这男人的肚皮。 周而复始,唉,她自觉自己沉溺在自虐里无法自拔。 被太阳晒到屁股才起床的申卫然有着独居男人的优点,不论前一天忙得再晚,生理时钟会准时的叫他起床,刷牙梳洗,换上休闲风的棉裤跟洁白的圆领棉杉,赤着脚慵懒的从卧室直接走到木条长廊伸懒腰。 看似漫不经心的动作,有着宽度和力度的肌肉在肩膀处紧绷,展现了他衣服下男性的力量。 静静站在被朱槿花围绕的庭院里,花园里飘荡着清凉的空气跟花香,他享受着这份宁静。 他不急着吃早餐。 也知道这时间,路猷雅去早市买菜。 她总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市卖的菜新鲜又便宜,所以她三天两头就往传统市场跑。 房子安静得不可思议,他踅回老旧的客厅。 厅里的茶几上有路猷雅练习的成果,一叠五花斑斓的色纸,几只看似失败的作品,一件平常在家会穿,市场买的短背心就随意搁在皮沙发的倚靠上,一盒没吃完的布丁,是她偏爱的水果口味,跟着纸鹤比邻而靠。 走进厨房,流理台上摆着洗干净的抹布。小雅有些龟毛,坚持抹布也要买3m的,为此还被他嘲笑不会驶船嫌溪弯,会做家务的人哪需要斤斤计较抹布的好坏,抹布不就是一块布料,女人还真的计较得可以! 不过后来事实证明,这块比普通抹布还要贵的玩意,还真是一分钱一分货。 他自行设计的餐桌上,用碟子压着她留下的keroro军曹便条纸,上面不外乎交代她的去向诸如此类的。 就算句子再熟悉不过,他每每还是要看一遍,然后放进口袋。 有趣的是,这便条纸从不雷同,有时候是giroro那只脾气火爆而且喜欢夏美的青蛙,两天前是爱耍白痴而且热爱钢弹系列的宅蛙的keroro,当然也有双重人格的tamama,顾人怨还充满邪恶因子别问他为什么跟它熟得像一家人,这完全是被路猷雅冼脑的结果。 要知道,人总要不耻下问的。 谁知道无心的一问可不得了,那个外表已经成年的大女人,开始细数这几只青蛙的过去未来跟所谓“感人”的剧情。 对于他这种从不迷恋卡通的人来说,这几只青蛙跟外星人无异,偏偏路猷雅着迷得很,只要卡通时间一到,八匹马都挡不住她要蹲到电视前面跟着故事主人翁哭哭笑笑,于是他这“被害人”也慢慢掉进泥淖里,先是批评抗拒嘲笑,接着无力的跟着沦陷了。 他是个没志气的男人对吧? 他发誓,一刚开始他真的抗拒过! 曾几何时,这房子处处有她的痕迹,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了。 不论时间长短,自从有她在,他吃也香香,睡也香香,以前他从来没发现自己过着空虚的生活,因为她,他看见了自己的孤单。 “咦这什么东西?还真不错吃,有南瓜子,松子、葡萄干居然还包了麻糬。”隔音设备马马虎虎的日式房子就算隔着回廊跟墙壁,客厅突然冒出来的人声,还是很清楚的传进申卫然的耳朵。 他家几乎不锁门的,为的是方便他的工作团队来来去去。 不过,是谁那么没礼貌,一太早的,不知道他还没吃早饭吗? 他大爷心里一个不爽,却没想到自己是被太阳晒醒的,真的不早了。 踩着重重的步子来到前厅,一看到自家兄弟,申卫然既不表示欢迎也没啥二号表情。 那人身穿手工顶级西装,戴着一款用白金、黄金、玫瑰金所打造的trinity三环表,嘴里咬着、手里拿着的是路猷雅做的小甜点,通常是让申卫然磨牙解馋的。 “大忙人不进公司,你来我家做什么?” 他们向来不同挂,各混各的,除了家族规定的聚会日,平常几乎是谢谢再见,不联络的。 申氏,是大家族,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谁规定血缘上的兄弟就应该你侬我侬的,那太恶心,他做不来。 “你笑得好假。”申烽火编派主人不够真诚,却一口气把人家的点心吃光光,满脸的意犹未尽,明显的只差点没脱口问还有没有,再来一盘。 “你管我爱怎么个笑法。”申卫然龇牙,像头狮子没事咧着牙吓唬比他小的狮子。 申烽火毫不畏惧一个头发没梳没理,脸颊还印着睡痕的男人,哪来的说服力?靠边站吧! 他不客气的往厨房走,一边鼓动鼻翼。“你煮咖啡喔,我闻到香味。” “你公司倒了,大老远的工夫从台北到我这里喝咖啡?”申卫然冷笑。 申烽火熟门熟路的拐进设备新颖的厨房,一眼就看到一壶保温着的咖啡,他自己找杯子认咖啡,当然餐桌上的三明治也逃不过他的魔爪,一口咖啡,一嘴滋味浓郁,咬在嘴里小黄瓜喀滋喀滋响,还有在口腔里滑动的马铃薯,他吃得眉飞色舞,吮指回味,转瞬间,嗑掉三份,申卫然眼看属于自己的早餐正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当中,幼稚的连盘抢下。 “你很够了喔,当自己是难民也用不着把我的粮草一扫而光。” “老三,什么时候你的手艺变这么好?这三明治好吃到叫人想流眼泪。” “要哭么,回家去。” 申烽火恋恋不舍的放弃最后一块美食,把手住精致的西装上擦。“姑婆让我来送口信,这个月的聚会改期,改到下个月初,她叫你一定要到。” “什么年头了,你不知道有手机、电话、电脑这种方便又快捷的科技产品可以用吗?” “我也是被逼的好不好,你不知道台中很远吗?我开一趟车来回很累的。”就知道两人犯冲,一见面不乱吠几句会舒坦不起来,姑婆还命令他非来不可,瞧,这一来,可怜他看人脸色了。 “有高铁这么方便的工具,也不知道你脑袋里都装了什么,水泥还是浆糊?” 申烽火翻白眼。 “你确定会到吧?别放我们鸽子,一连几次都这样,很难看。” “我还是都有抽时间回去看姑婆,我放谁鸽子了?你跟无敌、亢都是臭男人,不看也罢。”两人眼对眼,差不多的个子,相似的脸蛋,像极了两只即将开打的斗鸡。 这就是踏进玄关,手腕挽着菜篮子完全状况外的路猷雅所看见的情况。 她知道申卫然的脾气算不上柔软,对外人也少给好脸色,可是这么正面对干还真是头一遭。 “你们在做什么?”相亲相爱吗?真的不像欸。 申卫然发现了她,扳了下颈子不是很情愿的退开“你回来了?为什么不晚一点?” 路猷雅脱了鞋踏上木质地板,很自然的让他接过份量颇重的菜篮。“我回来得不是时候?坏了你什么好事吗?” “我正要修理这个把我早餐都嗑光,丝毫不懂什么叫客气的不速之客。” 他的口气有着不自觉的亲昵,听得申烽火起鸡母皮,只是当事人一点感觉都没有。 “冰箱还有材料,我马上去弄。”不就是吃食嘛,有必要大动干戈吗?真是孩子气。 “我要吃大号的摩斯潜水艇汉堡。”他正大光明的点餐。 “三分钟?” “可以。” “你好。”路猷雅朝着申烽火点头,越过他要进厨房去。 “你是谁?我没在卫然这里见过你?”他拦住她的去路。大白天的就出现在他哥房子的女人,喔喔,很值得玩味喔。 “我是申先生的助理兼煮饭婆。”这男人看起来张狂不羁,眼睛却很清冽,干干净净的声音如水泉,真好听,再看他的五官轮廓和申卫然相似度很高,八九不离十有着亲戚关系。 “那些好吃的点心还有三明治都是你做的?”也不知道是天性还是被姑婆娇宠出来的坏习惯,申家几兄弟对美食都有着各自不相同的执着跟喜爱,一知有双巧手的女人就在眼前,他悉数丢掉在公司摆威风的习惯,把自己最平民化的那一面表现出来。 路猷雅看过去惯常放点心碟子的地方,果然已经空无一物。 “你们好好聊天,我再去做一些饼干出来,很快的。” “你干么对他那么好?”有人满心不是滋味。 “来者是客,何况做那些东西又不费事。”重新接过菜篮,她往里面去。 “我不是客人,我是卫然的弟弟,我叫申烽火。”知道要狗腿的人把菜篮接过自己的手,一前一后进厨房去了。 申卫然看着两人的背影,也不知道哪根筋错乱,很想扁人~ 第六章 路猷雅不知道一个大男人闹起别扭来会这么可笑。 有足足两天申卫然不跟她说话,而这一切不过就是她跟申烽火“有说有笑”的多说了那么几句话 都说女人小家子气,这个大男人也好不到哪去嘛。 她在房间各处走来走去,要不是挥动鸡毛掸子挥扫空气中看不见的灰尘,要不就是端着咖啡壶只要申卫然的咖啡杯一空,就全自动的替他续怀,比咖啡瘾的服务态度还要好上好几万倍。 她热切的走动不管正看左看右看,还是用眼睛的余光看都看得出来,申卫然的工作必定不顺利,他电脑中的草图被一再修改,也难怪把咖啡当白开水喝了。 建筑最吃重的就是前置作业,路猷雅看着烟灰缸里快要满出来的烟蒂,实在是忍耐不住了。赚钱是很重要没错,可是把自己的肺当大烟囱燃烧,就会灵感比较充足了吗? “申先生,我做了一大盆超好吃的日式风味凉面,有香喷喷的调味料、芝麻酱汁,咬起来会咔咔叫的小黄瓜,弹牙的面条,要不要吃?” 申卫然继续吞云吐雾,头也不抬。 “申先生,你这别扭很没道理,他是你弟弟耶。”她不准备撤退,这两天不说话让她觉得度日如年,她决定受够了。 “使用者付费要同我讲话,问一个问题一万块。”他依然低着头手拿触控笔在绘图板上描来描去。 这种幽默,还跩滴咧! “你黑店、抢劫啊,要不要折合美金给你?”她实在很想用咖啡壶从他头上敲下去,这人顽固得跟粪坑的石头有得比。 “你拿得出来我就收。”这人,嘴巴坏得没葯医了。 “不说拉倒!”到底是谁非要跟谁讲话不可啊,呃,被冷落两天的人好像是她欸,她好没志气,可是,两个人同在一个屋檐下不讲话,饭吃得没滋味,觉睡得浑浑噩噩,就连周遭流动的空气都冷上好几分了。 这是古代嫔妃被丢到冷宫去的感觉吗? “回来!” 申卫然丢下了触控笔,嘴角咬着的烟即便没有点燃,那股坏坏的邪佞还是轻易的让路猷雅内心微微发热。 他把她拉过来,动作中透着温柔的熟稔。 他吐掉香烟,轻吻她芳香的脸颊。 “我承认我心里不舒服,”他在她鬓边说道。“我不喜欢你跟别的男人走那么近。” 唇上的芬芳来去,他的唇残留着她柔软触感,这让他爱意涌现。 知道她那段情伤后,感受得到她所受到的伤害,他放慢交往的脚步,为的就是担心她心中还有阴影,可是也因为至今没有得到她确实的承诺,他的心很受煎熬。 “你不希望我跟你的家人也能好好相处吗?”每次闻到他身上男人的古龙水混合着烟草的味道,她就只有意乱情迷的份。 “他们很烦人的,你不觉得申烽火很有男性魅力?” “只要你对我好,我很愿意接受他们当我的家人。” “你的意思是你答应跟我交往了?”也就是说,申烽火那家伙出局了? “欸,你不是说过,要是我错过你这家店,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再碰到下个村,我对你弟弟好纯粹就因为他是你的家人,就这么简单。” “没有别的?” “你疑心病重不重啊你?!”搥他一记,这人叫人好气又好笑。 “这还不都是你这小妖精害的。”他也觉得自己有点不认识自己了。 “老实说,我并没想过要这么快又投入另一段戚情,可是你对我的好,我又怎么能装作视而不见?!”她是该让萧夏川走入历史了,没有人喜欢被抛弃的感觉,她一直没有从阴影里走出来,是她傻。 可是也到此为止了。 “小雅。”他渴望的轻喊她,抚上她如春花的脸。 路猷雅看着他眼中闪烁的星光。这真是一张耐看的俊脸! 他手底的粗糙简单的点燃了她,这种迫不及待的爱恋心情充盈了她的胸臆。 申卫然把她往长廊带,两人在木质地板上坐下,偎着。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坦白我的家庭状况,我们家算是大家庭吧,上下四个兄弟一个呃,妹妹,全部由姑婆一手养大,我哥他们各有各的事业,大家都很忙,像候鸟似的东西南北飞来飞去,我算是家里最不成气候的那个了,只靠着双手讨生活。” 当然这时候的路猷雅可不知道申卫然的家族势力有多么惊世骇俗,这寥寥几句还真是客气了。 不过,为什么他在提到“妹妹”的时候有些难以启齿,甚至还有点想跳过去浪过去的意味? “你好我觉得这样的你很好。”她不需要有着高高在上职衔名称地位的男 人,两人愿意真心诚意的付出,互相厮守才是最重要的。 “你真不贪心。” “谁说的!”她有些羞,她贪的,贪他别人看不见的温柔,贪他对她的好,贪他身上美丽的风情总之,她是个大色女就是了“对了,凉面你要不要吃?” “吃,怎么不吃,先说好,不管你做了多少都是我的!” 虽然有些丈二金刚搞不懂刚刚的浓情蜜意怎么跟凉面扯上关系,但是,今天已经算是大有斩擭,爱情的路上慢慢来,细水长流也无妨。 他追上路猷雅的脚步住厨房去。 树枝上的蝉褪下了笨重的壳,秋天要到了。 秋天来了,秋老虎凶得很,艳阳照得人头皮发烫眼冒金星,有时候觉得树梢上转为萧瑟的黄叶片根本是欺骗社会用的。 申卫然头系头巾,穿短汗衫,露出两只活色生香的“老鼠”修剪着经过春夏两季树枝已然过于茂盛的树丛。 树枝落叶大量的往泥地上掉,整座院子弥漫着淡淡的青草味。 也被勒令绑上一模一样头巾的路猷雅,忙着把地上的树叶子扫成一堆,等晒过几日再烧掉。 烧过的灰烬可以变成堆肥,是最好的肥料。 人家修剪树木不是该挑那三月剪吐新芽会更棒吗?他大爷挑这时候,是没事找事喔。 “这些都是老树存活率高,反正它们也都被我虐待习惯了。” 一派胡言,是歪理吧?! 站在高高铝梯上面的人,啪嚓一声又锯下一段樟木的小枝干。 细小的树枝掉下来正巧打在路猷雅的小腿上,有些刺痛。 “啊喂,要不要紧?不是叫你离我远一点,那些太重的不要拖,闪到腰我可不管。”透过浓密的叶缝往下看,居高临下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因为劳动她脸蛋上有明显被阳光亲吻过白里透红的模样,两只细瘦的胳臂抓着竹帚扫来扫去,老实说, 就算这样看着也觉得趣味。 “你可别要帅,站稳脚步比较要紧吧!”幸好只是几道不起眼的红痕,她不在意。 “我要是掉下去,你可要把我抱紧。”嗯,这是什么戒烟糖?难吃!舌尖一推本想吐出来,转思,继续让它留在口腔里。 真不知道自虐是为哪桩? 他抽烟的历史住上可以追溯到高三,即便没有让自己变成老烟枪,一天一包的淡烟却是少不了。 人在生意场上,交际应酬无法避免,加上从事的是得绞榨脑汁的创意工作,理所当然没有动过戒烟的念头。 可是他见不得她咳,一想到听说二手烟会致癌喀,他用牙嗑断嘴里的糖。忍忍忍,忍到最高境界,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呦,不对,是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总之,六根清净,无烟无垢,靠,再念下去他干脆为了戒烟苦集灭道算了。 两个小时后,两人瘫在长廊上,各自吞下看是苦涩、入喉却回香甘甜的啤酒,眯眼看天上流淌的云。 “这时候要是来块烤地瓜该有多好。”秋天一到容易饥肠辘辘,也容易想到秋天最暖胃的金黄蕃薯,申卫然流口水的想着拔丝地瓜、放了姜片红糖的地瓜汤、一掰就开的烤地瓜 “才埋下去,你也太猴急了。”哪有人嫌叶子的燃点不够,硬把自家庭院挖出一个洞来,为的就是要吃烤蓄薯,真是败给他了。 “地瓜好了叫我。”他的声音有了睡意。 “嗯。”不知道能不能闷到熟透还是问题呢,倒不如用电锅去蒸还比较快。 两天前父亲出院了。 申卫然把这当成自己的事忙进忙出,为了她父亲以后往返医院方便,连同看护也住进了电梯公寓。 妈妈有感而发,说他比大哥还要可靠。 虽然这很有阿谀拍马屁之嫌,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申卫然是个有肩膀的好男人。 谁要能跟这男人过一辈子简单平淡的生活,都会是祖宗积了八代的福气吧。 忍不住回过头看他的睡脸,悄悄的,以为神人不知的伸出食指隔着一点点的距离描绘他的轮廓。 他的额光洁饱满,他的眉浓密成剑,他的睫毛卷长得像把小扇,他的鼻刚毅果断,他两侧锁骨凹陷出诱人的风情。 申卫然的眼猝然睁开 “我可以确定你在偷看我,哈我吗?” 她像做坏事的小孩被捉到一样,害羞之余一迳嘴硬“少臭美了,你剔牙、抠脚板、打哈欠我又不是没看过,印象破灭了好不好。”上厕所必带报纸进去,一去没有一个小时不出来,害她每天眼睛睁开就是要跟他抢厕所。 申卫然撑起一时,用另外的手指卷起她稍稍留长了点的头发玩。 “想不到你观察入微,把我看得那么仔细,都这样了你还要否认说你没有爱上我?” 路猷雅抢回自己的发“你被太阳晒晕头了。” “是啊,我晕了。”他顽皮的噙笑,头一旋歪斜着窝进她的大腿,蹭啊蹭的寻到自觉安稳的位置,然后悠闲地伸直长腿。 “欸,你这人。”想怎样都来不及了。 “想放天灯吗,晚上?” 从他躺着的角度只能看见她圆润洁白的下巴还有微翘的嘴角,视线沿着她修长的颈子婉蜒到领子下令人遐想的乳白色肌肤,他发现自己不该长大的地方迅速膨胀了。 路猷雅用指头戳他。“申先生,元宵过去很久了。” “谁规定只有元宵才能放天灯,我想放就放,你没听过心诚则灵?”她的指头在移动,有些痒,是心痒。 “不要拖我下水,我没有想求的。”她刚刚经过大量劳动,水份都还没补充回来欸,这过动儿。 “不求父母身体健康,不求老板加薪,不求个好老公相伴,那就求世界和平吧。” “反正你不打算放过我就是了。”跟他一起时,她常常违背自己的意愿,可这意愿又违逆得那么行云流水,自然得就像她应该跟着他的屁股后面跑,没有半点不愿意。 “你等我做个好东西给你。”他丢下话跟笑容,咚咚咚的跑过起居室,上小仓库找他要的材料去了。 几分钟后没事找事做的男人回来了,他怀里、手里揽着的是一堆竹条、铁线圈等等等等等材料。 他兴致勃勃的开始动手做起劳作。 路猷雅把下巴靠到两腿中央,看他用刀子篾竹片。 “不要太崇拜我,我会害羞。”就爱逗她,乐此不疲。 “我说我们最近为什么这么闲?” “谁说我闲着,我不是正忙着?”他哪会不知道她指的是哪回事,他手上的建筑案子不时被别家公司的接案人抢去,还有几笔适才谈妥可业主又打电话来取消。 这不够诡异吗? “有人故意捣蛋?”这让她想起了萧夏川经常使用挤兑步数。 “捣不捣蛋我不知道,不过,你要知道不管任何行业,赔钱的生意不长久,而且,”他晃起一根指头。“便宜没好货,有人会后悔的。” 扒房子嘛,不是纸扎屋给往生的人,烧一烧就可以,不管盖的是公厕还是高楼用的,可要是货真价卖的水泥钢骨,有人想这么玩,他又怎好去阻挡别人败家的行为? 他向来也行善不余力的好吗,虽然就几袋白米的捐赠,偶尔放饭给流浪狗吃,构不上好人好事代表,所以,那个在背后扯他后腿的人有种就用力的扯,最好真的能扯痛他再说。 “可是没工作上门,公司没进帐,我很烦恼。” 之前那万人空巷好啦,太夸张了些,但是人满为患的盛况很久不再了,老板要是失业,她不是就得要饭去? “你劳禄命,嫌每天要做的事情不够多啊?三不五时享点清福,人生不就这样嘛。”知道她在担心还不出钱来,这小妮子干么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压力太大可是会掉头发的。 “所以,我们放天灯可以祈求生意好转吧?”她一门心思还在上头转。 “可以啊。” “我也要帮忙!”她活了过来。 “看谁的天灯飞得高,输的人请吃冰。”他念念不忘夏天没吃到的冰品,两人打的是南辕北辙的主意。 “放天灯是为了祈福,不是为了打赌吧?”这男人脑袋里的逻辑跟别人也不一样。 “别想赖!” “谁赖皮,一整个夏天你有多忙。” “所以啦,秋天是休息养生的时间,我们每天蹭着吃,蹭着睡,等玩够了再说吧。” “原来养猪季节到了。”路猷雅去搔他胳肢窝。 申卫然把手里的东西一甩,专心应付来突袭的小魔女。 两人孩童似的在廊上滚来滚去,笑成一团。 只要是两心欢快,管他春夏秋冬,日日是好日,天天是晴天。 pub和bar多如繁星密布,在白日将尽,夜色来临时。 喜欢到夜店喝点小酒纡解压力的男男女女越来越多,以沙发、软调音乐为主的loungebar(沙发酒吧)灯光多色调,幽暗华丽,室内装潢现代而颓废,音乐如流水般隐约流畅,拥有舒适的逃陟绒及皮革沙发与隐密的私人空间。 在这里,吃喝只是配角,音乐才是大明星。 吧台上,三个面貌互异峥嵘的男人,各自盘据本来为数就不多的高转椅,一杯加了冰的马丁尼,一杯烫舌的龙舌兰,一杯呃,冰开水。 一年一度建筑师公会会议结束后,申卫然没能直接回家去,他被闻风而来的两个兄弟绑架到这里来,而且摆明是要敲他这地主竹杠的。 这两人联袂来找他,真是希罕。 “老三,你什么时候改吃素,我怎么不知道?”看着申卫然那杯平淡无奇的白开水,申亢怀疑的问。 “你很落伍喔,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政府在强力宣导的政策都不知道,山顶洞人。” 你才北京猿人咧,但,这不是他们今天来的主题“你自己开车?” “不然咧,你帮我开?”答应小雅开完会就会回去,好不容易甩掉好几个要攀交情打听消息的建筑师,现在却要应酬两个空降部队,早知道他们打电话来的时候装作没听到就好了。 “怪胎,堂堂纳百川的总裁,钻石单身汉却把司机让给专业经理人,自己开着二手破车躲在台中盖房子,还不让人家知道他身价有多高。”申烽火加油添醋。 “我这怪胎很不幸是你亲兄弟好不好。”申卫然不给他继续废话的机会。 “不谈你,你家那个厨娘助理好吗?我几时可以再去蹭饭吃?” 申卫然瞄他一眼。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原来是这只八卦虫把消息泄漏出去,将申亢引来的。 “我们家不会煮你的饭,不用来,也不欢迎。” “小气。”才多嘴一问马上被瞪,切,他不会直接找上门,还挑这尊门神不在家的时候去吗?太小觑他的智商了。 “过两天家族聚会带回去吗?”申亢也觉得申卫然的助理太有趣,不禁要问。“不过你要听二哥良心的建议吗?” “狗嘴吐不出象牙。”申亢的个性是几个兄弟中最隐晦的,他看起来最好相处,人也亲切,可是兄弟做到今天,申卫然坦白承认,他并不了解他这位二哥的性情,真要问上一圈,大概没有一个能说出所以然来。 苞他交手,总要随时提防不可。 “不想。” “不听会后悔喔。”申亢笑得很老奸巨猾。 “什么时候你在八卦衷漂社上班,还兼卖马路消息?” “可别说我没罩你,是你不爱听。”一嘴喝干马丁尼,咬口柠檬,打pass让酒保再送一杯过来。 “我带不带她回去是我的事,不用你管。”带小雅回去大宅,表示对她有着一定程度的在乎肯定,可是她呢?她愿意去见他的家人吗? 申亢可明察秋毫了“不会是你还没搞定人家小姐吧?” 申卫然的脸色像被狗屎黏住“要你管!” “原来是吃瘪了。”申烽火忘性大,马上把刚刚申卫然的警告抛过墙。 “老四说那位小姐好我还不信,现在我确信她很有眼光了。” 做兄弟的有必要这样落井下石吗?揶揄调侃一起来,是怎样,要把他万箭穿心才甘愿啊!申卫然腹诽得严重。 他们三个太耀眼,不时有穿着时尚的女子想过来搭讪,偏偏三个人自顾自的讲话,根本当那些搔首弄姿以钓凯子为己任的女人是空气。 三个人敢堂而皇之的坐在吧台上,为的就是这家店私密性够,又他们在台湾很低调,还能享受一些私人生活。 “喂,你们这家店卫生不好蚊虫太多,麻烦赶—赶。”申烽火一脸爆臭。 妖娆的女人们脸上挂不住,稍微爱面子的嘀咕了几句撤退换人,也有不知道死心两个字怎么写的女人硬要飞蛾扑火,不过,接下来都被酷酷的酒保给驱之别院去了。 他哪来那么大权限?真的时势比人强,这家loungebar是台中首区一指最热门的bar,通常只有客人进不来的问题,没有缺少客源的事情发生,再来,这家店就是申卫然的作品之一,老板有令,不可怠慢。 总算耳根清静。 申卫然举杯像酒保致谢。 酒保颔首后,转回去擦拭酒杯。 “如果没事我要回去了。”看表,都午夜了,他不放心小雅一个人在家。 “急什么?”申亢揽住他的肩膀。“人家说三个臭皮匠也能凑出一个诸葛亮,你把详情说说,我跟小四可以替你参详参详,你说如何?” “我只看到你一肚子坏水。” “你怀疑我的智商?质疑我的能力。”申亢眯起他细长的眼。 “女朋友是我的,我自己会搞定,不需要狗头军师。”不劳鸡婆。 “听你的口气,人还没拐上床还没吃干抹净?”不是他好奇,而是向来只有女人追申卫然的纪录,从来没有他追马子的过往,他家老大申无敌已经栽在爱河里长醉不愿醒,现在又多个老三,爱神终于把箭对准他们家的男人了吗? 泵婆要是知道会乐坏的。 “申亢,我警告你别用那种口气说小雅,她不是随便的女人。”他跟小雅毫无进展是事实,要不然早一个拳头过去了。 申亢朝申烽火挤眉弄眼,然后宣告“小子,你完蛋了。” “要你管!”申卫然以为他指的是栽在路猷雅手中。 孰知 “你知道小霁回国了吗?姑婆要她在家族聚会时出现,顺便给你一个惊喜。”这才是他要完蛋大吉的事。 “小霁?”申卫然有些茫然,然后攒起了眉。“没印象你说的是谁?” 忘了?会不会太离谱了? 申亢跟申烽火面面相觑。 “你忘了,你小时候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啊?” 这颗地雷,够劲爆了吧? 事实证明申亢想太多了 申卫然风马牛不相及的耸肩“那关我屁事?!” 耶耶耶未婚妻欸? 第七章 两只丑不拉几的天灯就摆在墙角。 申卫然不让人动,说是未成品,不过他却用朱漆在上头写上两人的名字,斗大的字看起来超好笑。 这是他一点小毛病,只要是他的所有物,他都会在底部用刻刀还是笔写上他一个“然”字,表示东西已经是他拥有,生人勿动。 被孩子气吧!可又童心盎然。 没有赤子之心的人做不来他的工作,创造不出来那些天马行空的房子。 他有一间抵死不让人进去参观的房间,里面都是他多年来所做的模型,任何人只要进去里面,恐怕只有惊叹再加上惊叹,然后是无止境的崇拜了。 她永远记得自己第一次获准进去时看见的情况。 申卫然是天小,建筑的天才。 这样捧他,他却不屑的弹她额头说:“天才是幌子,大家看到的只是表面,谁看到我彻夜找资料,到处勘景,绞尽脑汁后,地板上揉掉的绘图纸,还有电脑烧坏的电池?” 那副跩跩的模样,哪里谦虚了? 可那个常常令人又气又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男人现在不在,几个钟头前打电话回来说是建筑会议后还有聚餐,大概没办法在午夜前回来了。 于是她只能自己打发时间。 看完了“终级警探4”对老而弥坚的布鲁斯威刊还是挺佩服的,那种高难度的追赶跑跳碰看起来跟年轻人没得比了,但是精神还是很可嘉的,听说“法柜奇兵4”也要出来了,管他哈里逊福特已经是阿伯级的人物,她心中的印第安那琼斯博士,还是永远不老。 抱着半盆爆米花,迷迷糊糊的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路猷雅留下庭院的照射灯,进浴室刷牙,换上棉睡衣,就寝了。 申卫然不在家,这个家有点冷,有点空,快点回来吧 月光如镰刀,一把一把收割着人类的梦境。 辗转反复才沉入黑甜乡的路猷雅睡得浮沉。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彷佛依稀听到铁门被打开的吱哑声,她倾耳去听,却没了声息。 是风声吧~ 又过半晌。 木质地板发出了呻吟。 不是错觉,有人进屋子来,是申卫然回来了吗? 应该不是,灯没亮,他那个人脚步声通常是大剌剌的,是谁?临睡前她记得把门上锁了。 不过,那种防君子防不了小人的门,实在不提也罢! 她翻转下床,一时间找不到可以防身的工具,只在抽屉摸到一把预防停电时救急的警用手电筒。 算了,聊胜于无。 踮着脚尖努力不要发出声响,可是尽管万般小心谨慎,脚指头还是去磕到门框,她吃痛出声。 砰地,像是抽屉被猛然关上的声响出现之后,接下来是死一样的静寂。 甩了甩痛脚,路猷雅把贴着墙面的身体往前挪,很不幸这次撞到装饰柜,上头的圆盘很清脆的掉下来砸了个四分五裂。 傍他豁出去了吧!如果是小偷应该知道屋内有人,该吓跑了才对吧? 她打着如意算盘,谁知道一只拿着瑞士刀的黑手正由窗帘处伸出来,弯肘正对准她的颈子。 电光石火一瞬,她若有所感的扬起头,眼角余光骤然瞄到金属闪烁的光泽,阿弥陀佛,这一切都要感谢美丽的月光,就那致命的一秒,她就地滚开,可是胳臂在挥动的同时,烧辣的刺痛也随之传到她的知觉里,更悲惨的是,手中唯一可当武器的手电筒也掉了。 “嗤。”痛啊!她藏进平常用来待客的椅子后面。这是报应吗?刚刚还一个劲的嫌弃片子里的老布岁月不饶人,真面临这种危及情况时,她才是的的确确的肉脚吧 “嘿嘿,想躲?没那么容易!”啪嚓,灯亮了。 男人有着破锣一样的嗓子,当他发现这间屋子就一个女人在家,一开始的小心翼翼没有了,他干脆开亮客厅的大灯,胆大包天。 路猷雅的心吊到喉咙口。现在的社会新闻常提到小偷变为强盗,强盗又变杀人犯的过程,她会不会倒楣遇上,也被杀人灭口? 周身冷汗不断泌出,老天助她,终于被她摸到申卫然平常用来挥棒的球棒。 她双手紧握在手,全神贯注的聆听。 只要有个騒动,她马上挥棒过去 算她运气好,球捧一挥过去真的听到肌肉被重彻敲打的闷声,来不及窃喜,她只觉头皮突然麻痛,头发被鸡爪似的爪子猛然把住还往后拉扯,那痛,直达发根,原来小偷从桌子上扑过来,把躲在椅子后面的她直挺挺的往上拉。 路猷雅痛碍眼泪差点没飙出来。 “臭女人,被老子逮到了吧,居然敢打我,看我怎么修理你!” 她看清楚了男人头戴黑色毛面罩,只露出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珠。 路猷雅瞪他,毫不气虚。 她的倔强为自己赢来一巴掌。 “野兽!”她吐口水。 “找死!”这次他粗残的又给她一巴掌,她的脸马上浮肿泛红了。 “老子本来想捞了钱走人,既然被你看到我,只好让你死。”从没看过这么难驯的母老虎,干脆一刀了结省事。 刀子划过她洁白的脖子,情急下她抬腿住男人的胯下踢去。 血光跟惨叫同时发生。 再接下来,更惨绝人寰的事件没有发生,摔倒的路猷雅只来得及看见一道影子以奔雷的速度从外面进来踢倒所有的障碍物,然后扑倒了那个意图杀她的坏蛋。 卫然!她不敢叫,怕申卫然分心。 尽管脚软得像泥巴,她用爬的爬到电话旁边,把基座拉下来,手抖着按了11o报警。 一夜的騒动直到天光才告一段落。 确定是一起闯空门偷窃案件,警察很快做完笔录,让两人到医院去就诊。 路猷雅身上有多处擦伤,幸好不严重;申卫然跟歹徒搏斗的时候,也稍微挂了彩,两个伤兵互相扶持着走出医院,天已经亮了。 两人相视,爆出笑声。 “好丑!” 不过牵动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还脑凄中作乐,两人都松了口气。 “回家吧。” “嗯。”叫了计程车,说了地址,两人头靠着头,路猷雅很快失去重心,滑下至申卫然的大腿。 她累了也倦了吧。 一个小女人独自应付那个歹徒,又在警局被反复诘问,申卫然怜惜的摸着地冰凉的脸。 路猷雅口齿不清的呢喃“会开得顺利吗?” 他用指轻压上她的眼睫。“睡吧,到家,我会叫你。” 她点头,伸出手抓住他一块衣料,这次阖眼真的睡着了。 他太大意了,居然把小雅一个人放在家里,看起来他对人性太过乐观,现在吃到苦头了。 岸了车资,下车,他没有喊醒她,抱着她进了家门。 走过一片凌乱,他直接把人送进自己的房间,替她拉好被,这才走进浴室拧了条热毛巾又重新回来。 他把毛巾折成小方块,极力痹篇黑青地方,轻熨着路猷雅的脸,接着擦手,看她就算睡着还不时的皱眉喊痛。明天带她去收收惊吧。 脱了衣服从另一侧上床,小心谨慎的贴上她,然后又以更慢的动作把胳臂搁在她的腰际,这才闭目。 他每一寸知觉都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柔软跟芬芳,他想要她,要这副娇小美丽的躯体,要灵魂跟肉体合一,他的身体饥渴的呐喊。 他要她,想到快疯掉了! 只是,现在不是好时机。 是啊~可要到什么时候才是好时机? 眼皮上的光亮有些刺,她赶啊跋的赶不走扎人的光线,不意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给收拢了去。 路猷雅有些迷糊,看着自己手背的颜色和他的刚好是两个色泽。 “早,你在我房里做什么?”好大的哈欠脱口而出。 “不早,都下午两点了。”她半梦半醒的样子真可爱,好想把她吃下肚。“还有,这是我的房间。” “哈?!”完全清醒还结巴,一点瞌睡的残渣都不留。“我为什么会在你的房间?” 极目看去,的确是,简约的风格,黑白色系的大床,摆满模型的柜子,贴马赛克的拚花地砖跟墙面,哎唷。 “别紧张,我不会要求跟我上床就要结婚。”看她头昏脑胀的样子真好玩,小小欺负她好好笑啊。 “我们上床了?”路猷雅吓得连呼吸都停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睡同一张床,你不会以为我把床让给你,自己去睡地板吧?” 她心儿怦怦乱跳,乌黑的眸子流露出快要当机的表情,很慢才吞咽了下口水。“我没有吓!” 申卫然—张俊脸骤然放大,近得可以看见他拧紧的眉心,还有快要进跳出来的欲念。 那么赤裸,赤裸得让她无法忽视。 “精神不错,起床刷牙洗脸,我去下面线,听说吃面线可以收惊。”揉乱她的头发,哈,好玩!不过,她不会当真吧,上床就结婚这档子事? 嗯~不错的提议。 他笑嘻嘻,甚至吹着口哨出去了,至于脑子还不太能反应得过来的路猷雅,就只能下床去梳洗,呆呆的刷牙,傻傻的洗脸,完全是机械式的。 收惊?那家伙根本是故意吓唬她!那种眼神色迷迷的,好像想剥光她的衣服,然后这个这个、那个那个~ 她身上的衣物完好无缺,那个申卫然这样吓她很好玩是吗? 一想到这里,心里不知道是放心还是不是滋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没有一张脸睡得跟猪头,又是纱布又是ok绷的,不过谁看到,谁也食之无味吧?! 想太多只是跟自己过不去而已。 她讪讪的从房间换好衣服出来,一露脸就被申卫然招到厨房去坐定。 他穿着平常只有她才穿的围裙,把杓子中的面线捞起来沥干放进大碗,再然后从一个大锅里挖出一块蹄膀搁上去,淋酱。 完美。 “不会吧,没想到你也有这么贤良淑德的一面,太出人意表了。”从来没洗过一只碗的人竟然会下厨,那块蹄膀看起来还很ㄉㄞ,可口得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我也很想居功,不过,我家的存粮向来只有姑婆牌这家老店,当然,自从你来了之后,她才退居二线的。”只要他开口想吃,就算八百里远,姑婆也会快马加鞭让人送过来。 “借花献佛啊,害我的感动少了一大把。”抽了筷子太坑阡颐,不过肚子空空就吃这么油腻的东西欸,先吃再说! 见她吃得卖力,拉了椅子往她对面坐下的申卫然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家的姑婆那么喜欢喂养他们这些侄孙,因为看着别人把自己辛苦煮出来的食物吃光,的确有着说不出的成就感。 “好歹面线是我下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想说吃猪脚比较补。”讲得理直气壮的声音有了裂缝。 他会不会太扯了,喜欢她却连她最简单的饮食喜好都不清楚,可是她对他的喜好却是了若指掌,知道他穿衣服的喜好,偶尔时间来得及还会替他调配衣服颜色,知道他爱抽哪个牌子的烟,知道他上哪个发廊整修门面 相较之下,他付出的太少,太混了。 “谢谢。”她可不清楚申卫然心里的转折,对他这份心意很是感动,感动得虽然她对蹄膀这类油腻食物没有什么好恶,还是把它咬得干干净净。 然后有人探头进来了,一个穿着制服的矮个头男人。 “申先生,所有的保全都已经设定完成,白天有人在房子活动,我把它设定成手动,至于晚上就劳驾您设定成自动的,以上要是还有其他问题,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我很乐意替您服务。” 申卫然道了谢,把人送出去,回过头碰上站在玄关的路猷雅。 “你装了保全?那外面那些人又是做什么的?”已经接近完工的墙,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样子吧? “把老旧的墙拆了,上头装上电流,我要让任何人都别想越雷池一步。” “你疯了,这里又不是监狱。”太夸张了。 “也许我应该去找几只藏獒,那种高山犬比较会顾家。”他表情认真。 “申先生,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可是别随便害了生命。”路猷雅可没办法认同他的“认真” 他露出野蛮的眼光。“怎么说?” “那种狗不适合台湾这种潮湿的地方,你养它只会害死它们。” 好像还满有理的。 “我不放心你。” “那只是偶发事件,我相信有保全还有万里长城,很安全的了。”他的认真、他的气息消磨了她仅有、最后的理智,她可以确信这个男人是真的想照顾她。 她能倚赖吗?倚赖这份感情。 其实她又何必多此一问,就算无关感情,早在她倚赖他的金钱让自己不致焦头烂额,倚赖他给爸妈遮风避雨的地方,还有这段日子生活的一切一切,她早就倚赖了不是? 她不是迟钝的没有发现自己的感情,是不能。 她不能把自己的爱慕和这么多复杂的关系搅在一起。 这是在利用他啊! “不养就不养,要不然我找几个保镳跟着你好了。”申卫然真要说并没有非要征求路猷雅同意的意向,他只是很习惯的做最好的考量。 “申先生,以上事项全数驳回,不予采用。”阻止住他的天马行空。再接下去还有什么更夸张的办法,把她当笼中鸟关起来? 她何许人也,只是一个平凡到不行的小百姓好不好,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如果是这样呢?”男性的气息在眨眼间逼近她,长臂把她禁锢在他与墙壁之间。 路猷雅来不及闪躲,来不及逃走,只能眼睁睁的让阳刚的躯体熨贴着她女性的曲线,紧紧密合,毫无缝隙。 不只这样,他热烫的薄唇就在她耳畔,含住她的耳垂。 那热烈的吻让她迷醉,当然,她不是没有被男人吻过,也不是故意要存心拿来比较,申卫然的吻让她不能喘息,他灵活的唇舌、粗糙的手,已经让她整个人七荤八素,更别提然后的然后 两个相爱的男女天雷勾动地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更何况,申卫然渴望她渴望得全身都快要着火。 “放开我。”她毫无力道的呻吟。 “办不到!” 都这节骨眼了,他说什么都不放! “这样不好。” “好极了,我觉得好到不能再好!”拉拉扯扯着衣服,一心想遮住身子的手被箝制了,路猷雅力不如人只能任由宰割,申卫然不想继续玩这种僵持的游戏,抱起她,往房间门走去。 他宽厚的掌已经伸进她的裙底。 路猷雅咬住唇,羞得不敢见人,皎白的小手捣住他的嘴。 她不想抗拒了,抗拒好累,接受吧,信任他想索讨的,还是要给予的,这样比较容易得到她一直想要但失去的幸福感不是吗? 也许不要严苛的去判断真假,去乱ㄍ一厶,人比较容易得到幸福。 她回转过头,吻上他的唇。 扁线落在她迷乱又红润的脸蛋上,申卫然砰地踢上房门~ 至于那些该做的防范,他会做得滴水不漏,谁都别想再随便动他的女人一根指头! 路猷雅有些明白,为什么人不管受了怎样的苦,回过头来,还是要往爱的火堆里跳。 爱可以互相取暖,爱有魔力,爱可以让人浴火重生。 房间里,有欢爱过的气味,悄悄回过头,申卫然还在睡。 她被拽得紧紧,被他的臂膀还有长腿圈住。 发现他忽地又升高的体温还有刚硬的胯下,她先是怔住,接着才想挣脱他的拥抱,不过后面那个男人并不打算放过她,伸长此她还要长上好多的胳膊,强势的把小人儿揽回自己的胸膛里。 “别走!我想知道你也是喜欢我对吧?”以为睡着的人其实早在身边的人一动时他就醒了。 路猷雅翻身,对上他的眼“没有的话,会跟你上床吗?” “吊我胃口,你这坏东西,害我心跳加速,要是以后得心脏病你要负责。”惩罚性的拍打她的臀部,结果招来一阵抗议。 “哪有,你自己不知道听到哪去?!” “那么以后每天我都要跟你做ài,表示我们没完没了了。”他啃咬她的耳朵。 “为什么是我?”她不完美,她的心给过别人。 她要如何去相信被拥抱然后不会再被推开? “我喜欢你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你说呢?”申卫然的食指从她的胸部、手脚、太阳穴一路指着,然后手臂一落,覆住她的私密处,语气突然暧昧。 路猷雅呼吸、沉默,不能自己的被甜蜜充满。 她把脸埋进他还汗湿的胸膛。她过去的阴影,都被弭平了。 “改天跟我回去见我的家人。” “神秘兮兮的,可以吗?我突然这样冒出来会不会太失礼了?” “我哪里神秘,我家人很简单,只有姑婆难搞了些,其他人都很好相处的。” 前车之监是他家大哥带女朋友也就是现任大搜回来时,也曾备受刁难,虽然后来以皆大欢快的局面收场了,姑婆却还是颇有微词,当然,大哥是家中长子,一切他说了算,老人家不管怎样干涉,都干扰不了小俩口甜蜜恩爱的感情,姑婆算是妄作小人了。 “听起来像是要过五关、斩六将,欸欸欸欸欸,这样我很有压力。”以上谈话都作废吧! 申卫然低头吻着她的发“只是吃顿饭,哪来的压力?” “我从来没见过别人家的长辈,要是表现失常会给你丢脸。” 他听见,心里一阵抽痛,终于知道她之前那个恋人是怎么错侍她的了。 “说什么丢脸,我觉得你很可爱,所以我很爱。” 路猷雅脸爆红,以为自己会变成烫熟的虾子,拿手搥他,申卫然却抓住她的手住自己的眉眼鼻嘴画去,最后含住那根洁白柔软的指腹。 亲来亲去,吻来吻去,就会没完没了,他贪婪的重温甜蜜,在他的带领下,他们拥抱了一次又一次,快感的浪潮再度把路猷雅卷入天堂,缠绵复缠绵,直到倦极入眠。 第八章 申卫然近午交代要去跟客户吃饭,会谈一桩新建案,摸摸路猷雅的发后,出门去了。 这阵子事务所走衰运,几桩洽谈中的案子皆莫名断头,有良心点的打电话来致歉说另谋高就,另外,谣传有黑道介入。 堡程被不知名人士垄断,客户窗口泄漏,外面烽火了原,哀鸿遍野,却一点也影响不了申卫然。 懊出门的时候他照常行程,该听的歌剧,该看的dvd,当然,使出浑身解数把他的小雅拐上床温存激情,更是一样都不少。 绘图员里最资深的阿良,下明白他家老大为什么还能这么悠哉。他不知道外面风声四起说事务所要倒了,甚至还有大胆的事务所已经开出价码来猎人跳槽吗? 偏偏主子云淡风轻的撂下这么一句 “那些小鱼小虾谁喜欢就夹去配,我无所谓。” “可是事务所的工作量明显短少,这是事务所开幕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 “过惯太平日子,偶尔来点刺激有什么不好?!” 老大是指大家的新陈代谢都很差吗?屁啦!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事。 这可是严重攸关事务所以后能不能在房地产跟设计这块区域发光发亮的重要关头啊! “老六,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大事欸。” “不知道你们在紧张什么,谢老板的饭店地基才刚埋下去,你们真的很闲吗?我上次交代你们那间老房子的重建都完事了?” 申卫然的说法似乎不大能安慰阿良的忧心。不是他们爱杞人忧天,把烦恼当点心,但是,经年累月跟着申卫然打拚的信任,还是说服自己既然天塌下来有人会扛着,他跟其他人就等天真的坍下来再说呗。 当然,不只阿良忧心仲仲,合作的下游工程厂商也跑来问是哪里出了问题。 申卫然一掌拍向合作超过十年的工程负责人“我们很久没有出去喝酒,民权路那边最近开了一家新的居酒屋,改天出来喝一怀。” 没有愁眉苦脸,也不是强颜欢笑,负责人心领神会约下喝酒时间,拍拍屁股走人了。 能在工程界包工程、拿标案数十年的负责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不天真,因为利益考量跟了申卫然这个年轻人。就因为不年轻,有了城府,必要的放个风向球也是人之常情,风向球无恙,他安心的回去了。 “又要我顾家”大帐小帐一把抓的会计芬芳哀哀叫。 申卫然的事务所看起来不起眼,可设计师、绘图员、助理、工程厂商却一个也不少,小芬芳可是身兼事务所跟纳百川两家的会计,当然,负责作帐的她跟路猷雅的助理工作并没有太多交集,申卫然还是一家大公司老板的事情,她自然也无从得知。 八卦跟长舌对这两个女人来说,是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事务所又放空城不是一两天,老大叫她来是顾人,不是顾家,可事实怎么相差那么多。 一朝被蛇咬,应该说自从老板家被闯过空门后,老大就患了恐慌症,只要他不在家,哪怕时间不长,也要他们几个员工轮流在这里待着。 “你放心啦,我一定会赶在申先生回来之前到的。”把许多琐碎东西丢进包包的路猷雅准备要出门。 她这助理是因为申卫然而存在,他一不在家,她也没多少事情可以做,换作平常人混水摸鱼何乐而不为,但她不是,打包所有资料去拜访客户,希望能替事务所多拉些生意。 她做这些,当然得瞒着申卫然。 “小雅,卫然哥不知道你到处替他打电话给客户、去拜访业主吧?” “我希望能替他多做点什么。”不是因为两人有了亲密关系她才这么想的,向来,他给的太多,她能付出的太少。 一想到申卫然,腿间隐隐的酸麻提醒她那男人临走前对她做的坏事,一想到那些滚来滚去的香艳镜头,她又止不住的脸红。 她拍拍脸颊,叫自己专心。 “小雅,你干么自己打自己?” “呃我给自己加油打气。”总不能污染芬芳这小女生说自己想到的是纯a的镜头,这太为老不尊了吧。“我我出门去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掰掰!”不满十九的小女生天真的挥手。 穿上鞋,走出逐渐有了冬意的庭园,手才要碰上门,门却自动打开了 “咦?”路猷雅一怔,对上一张令人惊艳的脸。 看起来莹润清透的女人正从锁孔里把锁匙退出来;人美连动作都优雅之至。 她落落大方的开口了,声音娇柔得像丝缎“请问卫然哥在吗?” “他出去了,请问你哪里找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 “你一定是事务所的员工,而且没有来很久。”她不用人请,迳自越过路猷雅走了进去,左顾右盼。“这钥匙当然是有人给我的啊。” 路猷雅一怔。有人给的?!谁啊?申卫然吗? “这样啊”美女粉唇微笑,如春风和煦。“我进去屋里等他,你有事去忙。” 那味道,完全是女主人的口气。 听见路猷雅跟人讲话的声音,芬芳跑了出来,眼睛在两人之间穿梭,然后定在客人身上。 “雪霁小姐” 芬芬认得这位肌肤如同白云般的小姐,也就是说她跟申卫然的熟稔其来有自。 “有芬芳招呼我就好了。”般雪霁客气又礼貌里,隐隐带着习惯性的命令句。 “那我出去了。”一时间路猷雅心慌了起来,快步走出大门,随手拢上。一门之隔,她清楚的听见芬芳笑点很低、哇啦哇啦的讲话声。 她眨眨眼抛开心里没来由的奇怪感觉,天上晴空蔚蓝,巷口三两提着菜篮旁若无人谈着股票又跌的婆婆妈妈,一切似乎如常。 她有些怔仲,有些羞愧。 就只是她不认识的人来找申卫然,她紧张个什么劲? 就因为没见过? 也许吧,她在这里也住上一段时间了,除了阿良、芬芳还有偶尔上门的客户,她几乎没见过有单独的女人出现。 因为从来不曾,所以才多心吗? 她也未免太杯弓蛇影了。 路猷雅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不要庸人自扰,她应该全心全意信任她的男人。 她的男人呵,她刚刚弃甲的莫名信心又重拾了回来。 她知道自己这个样子看起来很蠢,可是,她就因为想到申卫然对她的温柔而傻傻的笑起来,傻傻的被熨暖了心。 旁仆户去吧,她可没多少时间的。 拿着自己整理出来的客户业主资料,逐一拜访才发现业务并不是件轻松的活。 所幸事务所的信誉出乎她意外的好,等她说明情况,有的礼貌请她出去,不过吃了闭门羹的也多。 看着手腕上的表,时间不多,她得在十二点半以前赶回,眷村那对老夫妻改天再来拜访了。 “小雅,好久不见。” 似曾相识的声音,白衬衫外是笔挺西装,啵亮的手工皮鞋,一颗油头,提着笔电,上流社会精英的标准打扮。 她有些恍惚,一下没认出这男人。 “你不认得我了?我萧夏川。”男人有些不敢置信,本来下意识以为她故意装蒜,细看却不是那回事,她的目光澄澈,是真忘记他了。 “你好。”面对他没有想象中的难,没有呼吸困难,没有情绪怨怼,就像很久不见,却是知道他是隔壁邻居妈妈的儿子之类的感觉,连点头之交都称不上。 “我来附近办事,有空吗,喝怀咖啡?”其实,他是尾随着她的,过期的女友本来没有回锅的价值,可是,他忘不了她,尤其拿来跟现任妻子对照下,他几乎要痛不欲生。 不会下厨的女人,不会持家,甚至骄纵得连温柔都不懂。 他想念路猷雅的温柔浅笑,想起她独厚他一人时的热汤好菜,他想要她回到他身边。 于是,他不着痕迹的打探她的消息,找她碴,逼迫她,屡次垄断她公司客户,破坏地上班公司的生意。 这招很有用,几度,她被逼得找不到工作。 但是这次他有些纳闷自己遇到什么对手。 一个建筑事务所的负责人,他居然打不倒他。 最近,他开始承受公司董事股东的压力,每个都指责他捅了马蜂窝,再继续胡搞下去,公司将一败涂地。 “不好意思,我在上班。”他好像变瘦了点,但是已经不关她的事了。 萧夏川拦着她的去路,看着她泛在眉睫的美丽。以前,他为什么不觉得她漂亮呢?一段时间不见,她红艳的娇唇如水润泽,莹润清透的皮肤,朝着惊人的美丽走去。 他错过了什么吗? “猷雅,我很想你,给个机会我们聊聊近况。”他不打算放弃。 “对不起,我真的赶时间,更何况我不知道我们有什么旧好叙的还是要我给尊夫人问好?”没有、没有,对这曾经爱过的男人,她再没有任何想法 萧夏川动手去拉她,面具怎么都戴不住了。 “猷雅,老实说,我跟她处得不太好,我想你,很想很想。” 路猷雅轻轻扳开他的手。 要是以前,她肯定会为他这些话心动疯狂,但是现在不了。 她偏着头。看起来不跟他说清楚,他不会放人。 “也许我应该谢谢你,是你的无情教会了我要坚强独立,虽然起初我真的很害怕,曾经有一度我还以为失去你我会活不下去。” 他眼露惊喜“你回心转意了吗?” “我花了很多夜晚、白天哭泣,跟自己过不去,我差点崩溃,但是,”她眼底有星芒“我走过来了,我现在过得很好,甚至觉得比以前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更开阔。” 萧夏川不得不承认,因为他看不到路猷雅眼底有任何对他的不舍还是留恋,她是真的坦荡荡走出他的生命。 她正在昂首阔步的离开他。 “猷雅,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没有你在我身边,我真的很不习惯。”面对她,他才能拥有真实的心情,为什么他以前没有发现呢? “我们已经过去了,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 她已经不再被过往束缚,不再卑微的渴求不属于她的爱情。 “什么?!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想不到今天意外的收获会是他,把话谈开,让她觉得心底无限清朗,过去的阴霾终于散去。 “猷雅!”萧夏川终于失去冷静。 “谢谢你曾经陪我走过一段路。” “路猷雅!” “再见。”她不为所动。 以前她从来不觉得秋天有什么好,四季不明的台湾顶多只有冷跟热两种温度,可是,分隔岛上的黄色小花开得好漂亮,就连橱窗里僵硬姿势的模特儿都可爱了起来。 她终于可以抬头挺胸继续的往前走下去了。 仿佛是怕路猷雅的生活不够精彩,除了经常来蹭饭吃的申烽火,事务所里现在还多了一位娇滴滴的美女殷雪霁。 殷雪霁是标准的abc,根据申烽火的说法,申、殷两家是世交,申卫然在纽约艺术学院进修的那段时间,就借住在殷家地皮最高贵的大厦里。 至于指腹为婚,是老人家的恶作剧,没有人知道殷雪霁的想法为何,不过申卫然是从来没当真过。 婚姻大事要是可以互相指着对方的肚子允诺,然后成其好事,那世界上如同儿戏的离婚事可能会降低不少。 可是男人女人要看对眼,偏生就不是那么简单。 殷雪霁这回来,于情于理申卫然都不能装聋作哑,于是殷小姐要看电影,要逛逢甲夜市,要吃东海鸡爪冻,要看东海夜景,申先生都必须无条件standby。 申卫然不只—次打电话回家问申无敌,殷雪霁什么时候要回去? 申家人哥很没有手足情深的撇清“桃花是你招来的,我把人送回去,她自己有脚不会又跑来喔。” 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懂,笨弟弟! “去你的桃花,我跟她根本不是一挂的人。” 小开的圈圈几乎都是世交或一起念书长大、生意上、家族的关系,申殷两家既是世交又有生意上的往来,关系重叠得厉害,打小就被认为应该亲上加亲,钱上加钱。 不过当活泼天真,也不了什么叫男女之嫌的殷雪霁摸进申卫然的房间时,事情就大条了 狮子吼的咆哮差点把屋梁上陈年的灰尘都抖了下来。 “你开什么玩笑,滚出去!” “你凶什么凶,你的裸体我哪里没见过!” 这样的对话传出去能听吗? 准备来叫申卫然起床的路猷雅听了,默默收回按在把子上的手,转身走开。 申卫然跳下床,连忙找被单裹住裸睡的身体,一张俊脸比锅底还要黑。 今天要是来偷袭他的人换成小雅,他的反应绝对不同。 但对方是别人,他哪里肯客气,有胆多质问一句话看看! “好话不说第二遍,殷雪霁,你的礼义廉耻念到哪去了,出去!别让我再说一次。” “申卫然,你变了,以前的你根本不是这样,我就说台湾不好,你偏要回来,回来人变了不说,还凶我?我要回去跟姑婆说,说你欺负我!”骄蛮的声音还是好听得很,只要性别是雄性的都吃她这套。 可是她从小就驯服不了这个在长辈眼中跟她是一对的男人。 “殷雪霁,我把你当客人,也请你把客人的样子端出来,如果被我扫地出门,我可管不了你糗不糗了。”正妹满街都有,可是正归正、辣归辣,一开口就破功、一讲话就脑残的比比皆是,很不幸,这个殷雪霁就是其中一个,不管多少男人呷意她,他申卫然就是没感觉。 “申卫然,你有种!” “我本来就有” “你喜欢那个小助理对吧!我每天看你们眉来眼去的,很恶欸。” 只要那个叫路猷雅的女人出现,不管何时何地,他脸部的线条会放松,嘴角会扬起,那是很微妙的差别,但是她看见了。 “你怀孕啊,几个月了?” “嘎?”殷雪霁张着小嘴,不敢相信自己受到这种待遇。 “殷家的饭店旅馆那么多,你大可每天轮流住一间,谁叫你来住我家的?看人恩爱容易长针眼,你不知道吗?”来坏人好事的人更恶吧?!他又不是今天才认识这位大小姐,她的案底也不是今天才有的。 她一张脸爆红,当然是给气红的,甩了门结束侵略者想偷袭然后造就某种不言而喻事实的肖想。 申卫然慢吞吞的梳洗,却猛然听到凄厉的叫声。 他心一跳,一出房门就看到殷雪霁抱着赂臂从厨房走出来,脚步跌撞,花容失色。 “出了什么事?”他喊。 “路小姐打翻了汤水,都倒在我手上了。” 苞着她后面出来的是仓皇失措的路猷雅。 她的脸色并没有比殷雪霁好到哪去,仔细看能发现她的脸蛋根本没有颜色了。 申卫然责怪的瞪她一眼,那眼冷若冰霜,把路猷雅的心打进谷底。 “好痛好痛好痛啊!”殷雪霁哀号,鼻涕跟眼泪齐飞。 “忍耐一下,我马上送你去医院!”抓起钥匙,他一把抱起她就往外跑,头也没有回一下。 路猷雅听见引擎很快发动,车子随即驶出家门的响声。 直到车声消失,她才颓然的靠往椅子,这时候才感觉到迟来的痛楚。 她冷汗直流,咬着唇不敢作声,殷雪霁被烫伤,可她才是严重的那个。 也不知道那个娇娇女进厨房做什么,说是要帮忙,只是出一张嘴使唤她,最后还把她辛苦熬了半天备用的高汤给洒了。 她痛得几乎要撑不住,虎口延至手腕的痛就像有把火烧着,可她还是去拿了钱包跟钥匙,等她叫到计程车,已经耗去半个小时。 “对不起运将大哥,我要去最近的一家医院” “您拨的号码目前关机中,请稍候再拨~” 还是不通。 说不出的失望充满路猷雅的胸口,痛到不行的整只胳臂,即使已经上了厚厚一层葯膏,也打了破伤风的针、拿了葯,可是只要一想起那个过程,她仍是忍不住一阵瑟缩。 医院外面的风好冷,她止不住的颤抖,可是全身都叫汗水浸透,从来、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孤单、这么难过、这么无助。 被痛出来的汗滴进眼睛,她一只手拿葯包、手机、钱包,根本没办法去抹,痛得让她脚发软,几乎快走不动。 “猷雅?”不确定的声音骤然响起。 她只要一有动作,被上了葯的手臂就热辣辣的疼,她很慢很慢的转头。 “夏川?” “你怎么在这里,人不舒服吗?”他开车经过医院大门,一眼就看到她。 “如果可以,请你替我叫计程车好吗?”忍忍忍,最后一丝意志力支持着她不能晕倒。 “你的手怎么回事?上我的车,我送你回去!” 没有客气跟说不要的条件,她眨掉挂在眼眶的泪,整个人摇摇欲坠。 看见眼中光彩尽失的她,萧夏川一阵不舍,伸手去扶她。 路猷雅没拒绝。 他小心翼翼的把她送上车,自己才入座。 “没人送你来医院吗?”他心疼的问。 “我自己来的。”她声如蚊蚋。 “猷雅,如果那个人对你不好你回来好吗?”由后视镜看到了她委靡的样子,他心里真的发痛。 她沉默又沉默。 萧夏川不忍逼她,怕自己一个极端又把人吓走,曾几何时她会知道他失去的不只是一个女人,而是一整个世界。 车子平稳又顺畅,可见萧夏川很用心的开车,务求尽量不要让路猷雅觉得不舒眼,加深她的痛苦。 二十分钟后,他把路猷雅送到了日式平房前。 屋内灯火通明,庭园的投射灯亮如白昼。 一尊人偶站岗似的杵在大门口,不停张望,一看到萧夏川的宾士车靠近,马上警觉。 停车,开门,萧夏川抱出了痛晕过去的路猷雅。 “你到哪去了?大半天见不到人”申卫然脸拉得很长,未竟的话全部吞回肚子,他看见路猷雅凄楚的惨状。 萧夏川敌视着他“我要送她进去,请让路。” “这是我家,我来送,不劳大驾。” 烟硝四起,火花四射,只可惜路猷雅没有眼福,真要看见,她也不会觉得有趣吧。 “你这种男人不值得猷雅喜欢,你不知道换手只会增加她的痛苦吗?” “她怎么了?” 萧夏川掀眉。“你瞎了,没看到她被烫伤得这么严重?!” 申卫然背脊窜出凉意。 “要不是她坚持要回你这里来,我早把她送回家去好好照顾,不需要在这里看你脸色。” “你说什么?!”他看见了,路猷雅整条胳臂白色的葯膏下红到刺眼的肿。 难道她也被汤汁波及,却什么都没说? 她的情况简直比殷雪霁严重上好几十倍。 “把她给我!”申卫然磨着牙,眼色锐凛。 人家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萧夏川面对他恐怖的厉色,万般不情愿却又无能为力的只好把路猷雅交了出去。 他只能目送申卫然用抱着宝物,小心到不能再小心的态度接过他怀中的女人,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子去。 第九章 一个翻身,不经意的碰触,路猷雅被痛醒了。 一睁眼,一张略宽却性感的唇办在她眼前。 “要喝水?痛是不是?”温暖低哑的嗓子专属于申卫然的。 她在申卫然的房间内。 路猷雅重新闭眼感觉到他温热干燥的手贴着她的额。“我忘记带手机出去没接到你的电话,对不起。” 她摇头,睁开美丽的水眸,一串泪珠咕噜滑下她的颊。 “别生我的气。”他用额抵着她的额,以指拭去她汹涌的泪。 “我没气。” “很痛对吧?我替你吹吹气,吃过止痛葯了吗?” 她摇头,即便这样一个小动作,由颈部牵扯到胳膊的神经还是痛得不得了。 申卫然看她痛苦的表情,反身站起拿葯、倒水,然后回到床前,以尽量不影响到她的重量在她身后坐下,把葯,水杯放在茶几上,这才让她倚着他半卧坐的吃下止痛葯。 “乖乖,秀秀喔,想哭就哭,我在。”他淡淡的声音却如最顶级的美酒,慢慢诱哄,款款低语。 “呜好痛真的好痛”感受到他胸膛传递出来的心跳,路猷雅用没有受伤的手抹抹脸,泪水啪答啪答往下掉,再也不顾一切的放声大哭。 申卫然让她尽情的发泄,一件t恤被她关不起来的眼泪泡了水。 他轻抚她的发。难怪她会痛成那个样子,就算一个大男人也不见得能承受那种痛!想到自己丢下她一个人。她究竟是怎么去叫车、怎么一个人到医院去的? 哭过后,人也倦了,小猫似的偎在申卫然的胸膛里,只剩下不时的抽噎跟擤鼻涕的声音。 手很痛,心却出奇的甜。 “殷小姐呢,她还好吧?”心情逐渐稳定,心情良善的她开始关心起令她受伤的始作俑者。 “小小皮肉伤,上过葯,我让她自己回饭店去了。”申卫然回答得漫不经心,不甚介意。 “怎么说她都是客人。”她觉得过意不去。 “她把你整成这样,我管她哪门子客。”他愠怒道。那个假惺惺的大小姐。 “我看你一直对她很好,以为你们感情应该是不错。”不管殷小姐想吃什么,想去哪玩,不管时间他都会放下手里的工作去满足她。有一阵子路猷雅几乎以为他们两人才是一对儿。 她冷眼看着,心情低落矛盾到一整个不行。 痛哭有一大部份的情绪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的感情。 以前她装糊涂,怕以后会痛,但是眼看着申卫然跟别的女人有说有笑,她发现即使这样,也受不了。 “我眼光很高的。”申卫然黑澄澄的眼飘过一抹狡猾。 不下帖猛葯,他怀里的这个女人一直迷迷糊糊,她的心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归属他? “你的意思是” 他是男人,他也有不确定跟不安的时候。 说起这女人,吃也把她吃了,可是在没把戒指套进她手中听她亲口说爱前,他还是要百般索讨。 “我已经有你了还要殷雪霁做什么?”感情没有先来后到这道理,不管来得早还是晚,看对眼才是重点,真要人说白,这丫头! “可是那天殷小姐是拿着大门钥匙自己开门进来的,我以为,你们的关系必定非同寻常”她还是不安。 “有钥匙就一定代表有关系吗?”轻敲她的头,他伸手将她掉落的发丝勾往耳后。 “姑婆也有这里的钥匙。”内神通外鬼,这种小暧昧也只有他身下这小女人会被唬弄。 他的表情好温柔,路猷雅为之心折。 “你要学着相信我。”点着她的小鼻。 “你一直没说,我哪知道。” “我一直没说?这样好了,以后每天你只要看到我就提醒我你爱我,来,我们先练习一遍。”他半眯着眼诱导。 怎么她有被算计的感觉?明明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我才不要。”那么丢人的事,她做不来。 “不要?”他声音低哑,俊脸有抹深意。 “不要啦,好不好?”她低着头颅求饶着。 “好,我男人脸皮比较厚,换我每天对着你说爱你吧。”他悠哉游哉的说。 “不可以!”她脸红得差点尖叫,这一动扯到烫伤,龇牙咧嘴频频吸气。 这里平日人来人往的,他这么做是要让她给人看笑话吗? 他看起来温柔,一“番”起来什么都敢做,她可不敢赌这把,风险太大,毫无胜算。 哀,这时候逼宫好像显得他太小人,可是看她脸红红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叫人忍不住要逗她。 “我爱你,很爱很爱。”申卫然说到做到在她耳边吹气。 她怕痒,躲了躲,实在躲不过,刚褪红的脸又热成苹果。 心里落实,葯效发作了。 她打了小小的哈欠。 “你好好睡一觉,这样伤才会好得快。”不忍再折腾她,她是该好好休息了。 把人安置到床上,小心再小心,生怕弄痛她,申卫然满满的爱都在这份小心中。 烫伤引起的发烧呓语很快发作。 路猷雅忍着,喉咙很干,嘴巴很渴,有好几把火在她的身上烧,很痛,很难过。 睡也不能睡,只要一眠,随便一个动作都能牵扯到伤处,她想喝水 说是神助,当她满脑子浆糊时,有人将她托起。“来,把嘴打开,喝点水。” 听到水字,她用尽吃奶的力气便要囫图吞咽。 “别急,一口一口,水很多,想喝多少都有。” 喉咙的干涸纡解了,她慢慢回神,撑开充满血丝的眼。 申卫然安慰着她“第一天比较难受,我刚刚看过你的手,只有一些小水泡,没有伤到真皮层,我们运气真好。” 他他说我们。“对不起,我把你吵醒了。” 为了看顾她,又怕无意间会弄痛她伤口,他不敢和她共眠一张床。 那张贵妇椅并不好睡,以他一个身高快要一八五的男人来说是捉襟见肘了。 “我让人去找到最好的烫伤葯膏,你躺着,我再替你多上一层葯膏,看看能不能好得快一点。” 透过关系拿到手的葯膏自然比那些劳健保的东西要顶级,他可不要往后有疤痕留在他的女人身上。 勤快擦葯,那个半夜被他挖起床的申烽火如是说。 他也打算彻底执行,把葯膏当石膏使,只希望他的小雅可以少受点苦,早点痊愈。 墙上的挂钟指着凌晨四点,看起来一夜没睡的男人毫不手软的把那不知道哪来的葯膏往她手上擦,很快,葯膏抹过的地方一片芬芳清凉,这让路猷雅吁出了一口长长的气。 “能睡就睡。”他轻声道。 “你呢?” “擦完葯膏我也会去睡。” “嗯。”她眼迷离了“谢谢” “你跟我之间永远不要说谢谢。” 不知道她听见没,申卫然抬头,看到他爱着的人儿已经阖起双眸,呼吸放缓,额头的热度也因为这样稍降了下去。 庭院外的虫声唧唧,透过月光传递了进来。 晨光微染。 少了一只手,生活起居什么都不方便。 申卫然没说二话扛起照料路猷雅的活,她一起床牙膏已经挤好放在牙刷上,毛巾是热的。走出浴室,早餐在桌上,午晚餐是申卫然亲自下厨,虽然只是把“姑婆牌”菜汤放进微波炉然后拿出来装盘,她却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坚持自己还有一只手不肯让他喂食,穿着围裙很有居家味道的男人,只好坐到她对面。 这么贤慧,害她好心动。 “不让我喂你,不然你喂我。” 嗄,歪理!瞄着他一双好端端,甚至觑空吃她豆腐的手,路猷雅用汤匙敲他手背。 这人,知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很显然,申卫然就算知道这四个字怎么写也不想身体力行,不过坏他好事的人很快出现 “有人在家吗?我是拈花惹草花店的送货员,有客人指名,要送花给路猷雅小姐。” 找了半天找不到门铃的花店店员,拉起了嗓门鸡猫子鬼叫。 申卫然拉长了脸出去,拉长了脸进来。 这时间,路猷雅已经趁机把早餐赶紧塞进肚子。 “这花很臭,我拿去丢。”阴森森,冷飕飕,申卫然身上的气温顿时降到零下三十八度。 “怎么?”一大束怒放鲜花,他手捧着还超过他的头,一看就知道所费不赀。 “你赶紧看看花是谁送的?” 敖上的纸片有着萧夏川的字迹。 “这该死的家伙,我还没找他算扯后腿的帐,这会儿倒是明目张胆追起我的女人来了。” 送花送到他的地盘上,真个不知死活! 想挽回旧情?除非从他的尸体上踩过去! “喂,反应不要那么大啦。人家上面写了祝我健康,没别的意思。”他是怎么了,一副打翻醋坛子的表情。 “你喜欢人家送花?” “谁不喜欢?”女人家,有谁不喜欢花的,不要小题大做啦大爷! 申卫然冷脸把手上的花住垃圾桶一塞,回身去打电话。 一把美美的花,真是可惜了。心里还在惋惜,那个孩子气的大男人重新踱了回来,宣布 “以后,除了我所送的花你可以收,闲杂人等一律不许!” 路猷雅啼笑皆非“帅哥,你从来没送过我花好不好?”就连一朵也不曾。 二十分钟后,她承认自己不应该嘴快说错了话 花海。 并蒂莲、玫瑰、向日葵、太阳花、风信子,爱丽丝、桔梗、马鞭草凡是说得出名字的花花草草好险,就剩下花牌花圈没送。 每束花都有名称,什么炙热的爱、浓情蜜意、小熊捧玫瑰、金莎巧克力、真爱宣言、我心属于你、神仙伴侣,她还神鸥侠侣咧。 花,很美,可是,钱是这样花的吗?随便数一数都逃不了六位数字的浪费。 要是能折现该有多好! 慢着!这不是重点,就为了萧夏川的一束花这表示输人不输阵,还是这男人心中很、爱、她? 一想到这,她心里甜滋滋的,连痛处也给忘了。 看得出来这片花海有讨到她的欢快,申卫然一点都不心疼花了不少钱。 “来。”拉着忘情的情人,木造长廊是唯一没被“污染”的地方。 “等一下啦,我得找花瓶还是水桶把这些插起来。”数量众多,她大概得拿出去做慈善才能把这些花消化掉。 “不用管它。” “什么不用管?你赚钱不容易。” “我的收入还可以,把钱用在对的地方很值得。” 以前觉得周幽王点烽火,就为了讨妃子褒姒一笑,他今天有点能理会那种心情了。 花是他买给她的,路猷雅还能说什么。 藤椅是她专属的位子,申卫然把头搁在她有弹性的大腿上,秋深深,红色的枫叶点缀着小庭院,景虽小,却是两人平常最爱消磨时间的地方。 “谢谢你的花,真漂亮。”摸着他的额,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为了消灭情敌,必要的手段是一定的。”他捋起拳头,一副恢复大好河山的英雄模样。 “少来了,我又不是什么美女,再说我跟萧夏川什么都不是了。”扯他的发,故意弄痛他。 “那是你片面最惠国的说法,我看他一双贼眼就盯着你看,一点也不放松。”说到那姓萧的他就有气。 “我上次出门办事遇到他就跟他说清楚了,我的心底已经有别人。” “那个别人是谁?”他狡猾的要逼问出她的真心。 “一个对我很好的男人。”她坚不吐实。 “有多好?” “要是没有意外,我会想珍惜、爱他一辈子的人。” 男人的耐性告罄,他翻身把路猷雅扑倒,连人带椅压在地上,动作看似粗鲁却顾及了她不方便的手。“你这滑头,看起来不严刑逼供无法采得证据” 她的喘息还在舌尖,无防备的后颈就被厚实大掌扣住,眼被火热的凝视,感到自己细腻的肌肤被亲昵的磨蹭刺激。 他的唇封住她的,他的攫取是不容反抗的,他深深的吻她,精准的勾引出她纯粹的情欲~ 然后,今天活该是他的倒楣日。 路猷雅吟哦着,星眸倏然睁开,她听到杂沓的脚步声。 她心惊,用手肘把申卫然顶开。 “有人。” 来兴师问罪的阵仗很大。 怎么个大法?瞧瞧屋外面占去整条巷弄还不够的黑头车一辆一辆头尾衔接,出来摆龙门阵的欧巴桑满肚子疑问。啊又没听说哪一家今天要娶新娘,莫非是讨债集团? 想看啊想看,好奇啊好奇,只是那屋子门口站着七、八个青面撩牙似的凶神恶煞,又是戴墨镜,又是理平头穿黑西装的,怎么看怎么恐怖,哀,谁来满足小百姓爱好八卦的小小兴趣? 棒着一堵高墙,一片庭院的起居室里 “这是办花展还是怎地?满屋子都是花花草草,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穿着中国式对襟盘扣宽袖博衣的申老夫人,一进门就表达了她的不满。 老人精神矍铄,声如洪钟,身边跟着一票人,那种大家族掌权人的气势在她身上展露无遗。 “等姑婆八十岁大寿,我一样会给您风风光光漂漂亮亮的大惊喜。”扶着老人家的肩膀,这个侄孙并不如其他几个对她保持着尊长的距离,是有说有笑,有商有量的那种。 “八十岁?我才不要活那么久,那不成了老妖怪?!”老人就吃他这套,凝肃的脸有了松动的样子。 “就算是妖,也是永远不会老的那种,您会长命百岁,活到一百二十的。” “受不了你这张嘴甜。”笑呵呵,呵呵笑,嘴咧开来都不自觉。 “姑婆,今天吹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到我这里?稀客。” “我是谁,你这兔崽子跟我耍嘴皮,说,满面春风的,有什么好事忘记跟姑婆报备的?”就算来的时候真的带着恚怒,这会儿也忘了泰半。 “您是指我去年公司的营业额突破公司创业以来的最高峰,还是事务所接了东西方百大建筑师要携手合作建案的事?” “我才不管你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赚那么多钱也比不上生个娃子给我玩来得好。” “这有什么难的。” “嘎?!”申老夫人显然惊吓不小。生孩子这话他说起来来眼眨也不眨,是认真的。 这些年来她替哥哥扛起这顾这些孩子的责任,孩子都大了,一个个事业有成,离开她的羽翼,她的身边涸普,有着说不出的寂寞。 “你有中意的对象?是小霁?我就说亲上加亲最好不过了。” 听到姑婆提及自己,本来就一直跟随在旁的殷雪霁露出了非我莫属的表情,即使她从进门至今申卫然连个正眼也没给过,她心里正一肚子大便。 “不是。” “不是,你心里有别人了?” “小雅,叫姑婆。”他去把站在角落的路猷雅推出来见人。 “姑婆好。”第一次见到这常常被申卫然挂在嘴边的姑婆,今天一见果然非平常人。 申老夫人很快打量过她,对老三的眼光颇为吃惊。 “小子,这女孩太普通,配不上咱们申家。”不转弯抹角,直接呛声“更何况,我听说她跟萧氏财团的小开有过一段难听的绯闻,你要谈个小恋爱无妨,要让她入我申家门有困难。” 白的黑的,难听的、伤人的话她一口气说完,没有老人的老态龙钟,声音大得很。 “姑婆,小雅对我们家的情况并不是那么清楚。”握着她的手,申卫然可以感觉到她手上的暖气正在褪去。 “丫头。”申老夫人知道往老三这条路不通,她直劈路猷雅。 “姑婆叫我?” “我们呢算是第一次见面,我也不想太给你难堪,别说门第家风这种老掉牙的观念,你觉得你有哪点配得上我家卫然?” “姑婆!”申卫然动怒了。 申老夫人不为所动。 “你们年轻人恋爱在热头上我不管,不过要进我申家大门不是容易的事,我们家要的不是对方的钱财,因为申家的钱要多少有多少,我要的是个干净清白的女人替我哥哥开枝散叶,你要说我老太婆顽固不通情理都可以,小丫头,你不是我喜欢的侄孙媳妇标准,你配不上我家卫然。” 路猷雅哑口无言。 好一会她才呐呐开口“就因为我交过男朋友,所以不干净?” 这是什么老旧到足以进仓库的观念? “卫然小时候已经跟殷家,也就是小霁指腹为婚,两人早就一对了,你来得太晚,若是你不计较名份,愿意当个外面的情妇,这也许可以商量。” “这是什么旧石器时代,我竟然得站在这里让人品头论足” 申卫然轻碰了她,让她不要说出激怒姑婆的话出来。 路猷雅咽了下口水,挣开申卫然的手。 “姑婆,有过一段感情是我人生里抹不去的痕迹,我并不认为多谈一段感情的女人就比较肮脏,我的家庭或许没什么过人的地方,但是我的父母亲从小教导我们抬头挺胸做人,我努力工作,我也不觉得没有所谓的良好家世,就丢脸得不应该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喜欢卫然,那是因为他懂我,包容我,照顾我,疼惜我。 “至于他有多少庞大的财产,很对不起,我从一开始就把他当普通人,我没眼光,对,我没把他丰厚的财力身家摸清楚,然后早早睡到他床上去,您可以说我百般不好,在您眼中一文不值,但是我仍旧是我爸妈辛苦养大的孩子,今天您认同我也好,不认同也好,我还是一样尊敬您,可是也请您一样尊重我的爸妈。” 侃侃而谈,没有任何不得体的攻击,也不是为自己说话,她以自己的原生家庭为傲。 纵使她的家庭那么普通,也普通得顶天立地。 路猷雅没看到申卫然崭新的眼光,申老夫人却没错过。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用那种口气跟姑婆说话!”殷雪霁跳出来。 “我也许说话冲了点,但是我认为姑婆是明理的人,难听的话虽然刺耳,我不认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需要你来捍卫。” 殷雪霁没想到安静不多话的路猷雅,竟然也有伶牙俐嘴的时候,错愕的转向申老夫人讨救兵。 申卫然挡住殷雪霁,对她摇了摇头。 “坦白说,我不想用这种方式断掉我们这么多年朋友的感情,其实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们跟你哥一直都是读书时候的哥儿们。” 殷雪霁惊慌的住后退。“我不要听!” “你非听不可!”他也不管她掩住耳的动作能起什么作用,直言不讳。“坦白说,我并不欣赏你的作为,从以前就不喜欢,以后我想我们不要再有任何交集比较好,这样申家跟你们的生意也许能持久也说不定。” 通常,他并不喜欢用生意来要胁别人,但是,如果这样能把不必要的纠缠断得一干二净,也无不可。 第十章 她并不常回这儿来。 就算回来也是陪父母吃顿饭,聊个天,然后匆匆赶回申卫然家去。 来到楼下,停着一辆大货车,几个身强力壮的搬家工人正忙上忙下的搬着简单的家具。 她转身要上楼,却让两鬓飞白的管理员拦住。 “路小姐要来帮忙搬家吗?” 咦? “其实我看已经搬得差不多了,你看路先生跟路太太也下来了。” 路猷雅顺着管理员的手看去,张美桃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路阿土从电梯门出来,两夫妻的神色微亮,看得出来精神不错。 朝管理员颔首后,她奔向父母。“爸、妈。” “小雅?这时间你怎么有空出来?”张美桃看见女儿面有喜色。 “我今天休假。”她一语带过。 “那刚好,我本来跟你爸商量过,还想说等家搬好再告诉你,你回来得恰好,我们就一起过去吧。” “搬家?妈会不会太突然了?” “你这傻孩子,这公寓再舒适也不是我们自己的窝,打搅人家不是办法,再说房子修好了自然是要搬回去,你爸最近复健的情况不错,医生说了,以后只要一星期去个三天就可以了。”一扫过去的不愉快,张美桃喜形于色。 “房子妈,你是说哪里的房子?”路猷雅有点接不上话。 “我们自己的房子还有哪里的房子,你这孩子不会不知道吧?” 她的确一无所知,要不是今天来得凑巧,她还被蒙在鼓里。 “房子什么时候找人修的?” “你这傻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没睡饱还是太累了?不就卫然嘛,他是建筑师,从一开始房子就他在处理。来来来,你也一道上车,一起回去。”让看护把丈夫推上车,张美桃迫不及待的想回家。 搬家工人也来说一切就绪,于是路猷雅坐上载卡多的前座负责指路,跟着前头的小黄抵达了老家。 这是她住边了的老房子吗?她下车后站在自家门前看了又看。 焕然一新的房子外表漆着美丽闪亮的鲜黄色,一眼就知道是申氏建筑风格的房子,无庸置疑。 怀着说不出口的心情走进屋内,耳朵里听到母亲的赞不绝口,就连父亲也激动得眼眶含泪,咿哑着想表达他的想法出来。 走进二楼,空气中还带着淡淡的油漆味,栏杆的颜色是她很喜欢的水蓝,映照天空,美不胜收。 她压根不知道申卫然暗地整修这间房子,就像,也不知道他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大老板。 不知是否是油漆味道所致还是怎么,她脸色突然一青,腹腔一股酸水直往喉间上冒。 她用力扳住栏杆,拚命的深呼吸,希望把那股不寻常的反胃压下去,不过,她马上感觉到徒劳无功,因为酸腐的味道直接从喉咙冲上鼻口。 掩着嘴,恰好跟寻上来的张美桃擦身过去。 “小雅,你脸色那么白,怎么了” 路猷雅已经冲进浴室。 她把脸埋进马桶,那些胃里面的食物残渣伴随着呕吐声全吐了出来。 抱着马桶伏着身子,她有半晌只能粗重的喘着气,刺鼻的气味弥漫在整个嘴巴里,让她很不舒服。 她被自己的反应吓一大眺。 这几天她老是想困、没有食欲,以为是最近一连串事情导致心情不好。 机械的按下冲水,脑中突然闪过生理期日期,反复的算了又算,早过了,为什么她恍惚的疏忽掉了? 扭开脸盆的水笼头,用水漱去口中的怪味,又洗了把脸,这才跨出厕所门。 “小雅,我看你吐得那么厉害,不会是怀孕了吧?”张美桃高兴得不得了。 如果属实,可是双喜临门! “卫然知道吗?” 什么时候已经亲热的喊他名字了,这男人到底背着她下了多工夫? “我大概吃坏壮子了。”什么都还未经证实,要是闹了笑话就很尴尬了。 “妈去买验孕棒回来给你。”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妈,今天事情那么多,改天吧,我有空我会去买。”如果真的有了,宝宝来得真不是时候 她怎么可以在对方长辈不看好声中怀孕,她不想被当作那种充满心机的女人。 “你跟卫然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她上来就是要告诉女儿申卫然在楼下,要叫她下楼去。 “我跟他会有什么问题” “对啊,我们好得很。”男声加入,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被人背地谈论的男主角就站在两个女人后面。 路猷雅蹙眉。 刚刚她跟妈妈的谈话都被听去了吧? 申卫然走过来搂住她的肩膀,眼神清澈。 她心中微微—紧。 实在糟糕,不管两人见面的频率有多高,每次只要他用这种专注又具穿透力的眼神看她,她就无法遏狮的随他起舞。 她病得不轻,这病,她很清楚,学名叫做ài情。 申卫然看她皱成一团的小脸,转过身向张美桃微笑“伯母,我想跟小雅单独相处一下可以吗?” “可以、可以,我楼下很多事要忙,你们慢慢聊。”小俩口的事就让小俩口自己去解决。 申卫然把路猷雅带到一张法式软躺椅边轻按她坐下。 “你不舒服,要看医生吗?” “我很好,没事。” “你不想跟我分享我们快要有宝宝的喜悦?”把她微凉的手包裹着,他眼神诚恳。 路猷雅的表情像被鬼打到。“谁跟你说我有了,你别胡乱揣测。” 看她别开的脸,申卫然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些事情,他随着她转开的脸移动身体,最后扳住她下巴。 “我知道你对有钱人不是那么有好感,”这都是那该下十八层地狱的萧夏川害的。“我说过,我也是靠这两只手工作赚钱,并没有比别人轻松多少,公司是家族事业,是我爸留下来的余荫,不过你看我光是一家设计、建筑公司就够忙的,哪来的时间去打理一个集团?” 看着自己静静栖息在他大手中的小手,路猷雅无言的听着。 “你知道我是个我行我素的人,我们一开始认识时,你不也被我气得很想一刀砍了我?没错,我对那些数字没兴趣,要不然,我哪需要你这个这么优秀的助理, 来替我整理那些让我头痛的玩意?再说,谁规定我虽然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一定要用领带西装把自己的脖子身体绑住,然后没日没夜的让自己累得像条狗?” 她抽出手来抚摩他的脸,声音幽淡“这是我自己的心理问题,跟你无关。” “谁说的?你知道我已不能没有你,你的欢快悲伤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肉麻!”她嘟了嘟嘴,小小的疙瘩逐渐雨过天青。 “还是你依然在意姑婆的话?”他们的未来居然充满那么多绊脚石,他的前途“无亮”啊。 路猷雅摇头,把申卫然拉上来一起并肩坐着。 “我爱的人是你又不是姑婆”看见他瞠目的样子她嫣然一笑。“我知道姑婆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跟妈妈一样,姑婆不喜欢我是没办法的事,她老人家看的点跟我们不同,想法不可能一样,我是感激她的,因为她才有那么好的你,我会想办法跟她相处的,这是我唯一能对你做的保证。”不过也仅仅这样,一个铜板不会响,人与人也没办法一相情愿的唱独脚戏。 “谢谢,谢谢你。”申卫然感动极了。 不是他贪心,姑婆跟小雅是他生命中一样重要的人,他谁都不想失去。 “谢什么?!要道谢的人也是我不是你,你把这间房子整理得这么舒适,我爸妈很开心。” 他默默为她做了这么多,姑婆那难关她必须为自己的爱情付出,这样在天秤上自己也才能比较平衡。 “我只要看你笑,不管要我做什么都愿意。”想不到他申卫然也有这一天,可是啊,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终节名不正言不顺的妈 “我说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一次出来比一次胖,不是姑婆爱唠叨,女人要是在享受爱情的同时忘记要保持身材,男人很快就会变心的。”寒流来袭的天气里,冬末春初了,一老一少裹着毛衣外套去吃冰,一人各叫了一大盘的河诠牛奶跟芒果冰,吃得心满意足。 当然,这又是避过许多眼线才得以成行的小偷渡。老人家有了年纪,会被不自觉的列为看管对象,这不行,那不可以,偶尔嘴馋还会被下七八道禁令,当老人真不自由。 上上回,路猷雅带着姑婆痹篇保镳管家去新社焢窑,烤地瓜跟土窑鸡,一刚开始老人家觉得无趣,不过看到她亲手烤出来的地瓜,怔了怔后居然有些感动。 每天吃好穿精致的,不知道有多少年没吃过从土砖窑里烤出来的地瓜。她也不是生下来就是老人,她也是从小孩长大,也过过清苦生活的 再上回,说天凉了,织了件毛衣来献丑,她嫌针脚粗糙,样式老旧,命令她拆掉重织,这孩子笑咪咪,找了钩针,缠了她老太婆好几天。 “我会注意的。”偷偷吐了舌头,路猷雅已经长到肩膀的发,因为晃动垂到胸前,身上格子呢的宽外套稍稍遮掩了她算是很会藏的肚子。 五个月了,看起来要瞒不住了。 “真不像话,又在门口等,真怕我把你吃掉,就别让你出门不是省事?”老远的就看到自己疼爱的老三门神似的杵着,就算她老眼昏花也知道他又出门来等她身边这小丫头了。 “姑婆,您要不要进来坐坐,我出门前煮了绿豆汤。”身边的纸盒多得惊人,全部都是姑婆大手笔买给她的东西。 几个月了,老人家嘴硬不肯松口承认她跟申卫然在一起的事,可是每次逛完街一定送她回来。 这算变相认同她了吧? “我才不要去当电灯泡,每次看你们小俩口亲热我头就痛。” “咦,头痛?” “是啊。”老人应得脸不红气不喘。 “姑婆,家里有白花油,我帮您捏捏就不痛了,卫然让人从法国买了一套很舒服的按摩椅,按起来很舒服的。” 申老夫人瞪着她看,然后撇过脸。 她真的不是很愿意承认这侄孙媳妇,虽然还没入她申家的门,不过看她这些日子来的表现换成是殷家那位大小姐,应该做不到这丫头的十分之一。 大门大户的女子,最擅长的就是距离。 以为是礼貌、懂事,却一点也让人没办法疼进心里头。 “姑婆。”申卫然开了车门,看见路猷雅脸上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 “看了就碍眼,赶紧带出去。”这么亲热,欸,她这老太婆当打鸳鸯的棒子还真有够久,厌啦,也无趣了,年轻人想怎样就怎样吧。 “慢慢来,”申卫然扶着路猷雅“今天宝宝乖吗,有没有造反?” 跨出车门的路猷雅笑得甜蜜。“很乖,拔巴乖不乖?” 申卫然把手摸上她微隆的腹部。“进去吧,外面风大。” 路猷雅温柔的点头。 这两个肉麻当有趣的孩子慢着!申老夫人瞠大眼睛。 那丫头有孕了。 她这自夸精明一世的老太婆居然当她发福,那丫头也没说,最可怕的是,都几个月身孕了,还让她使唤来使唤去的~ 她这老糊涂! “老胡,你刚刚听到什么了吗?”不行,她得找个人问问。 “老夫人,路小姐有孕好几个月了,您不知道吗?”他这外人看得一清二楚,老夫人呃,明明想抱小娃子想得要命欸,不会吧? 看了眼脸色铁青的申老夫人七手八脚的想推门下车,老胡哪敢怠慢,一头钻出车子。 “姑婆?”年轻人讶异。 来到台中一向住别墅的老人很少在这里多做停留,两人看着她行动矫健的走进来,以为要兴师问罪,哪知道她连气都没喘,眼光直直锁住路猷雅的小肮 “丫头,你这几个月了?” “五个月快满了。” “你居然把我当猴子耍不对,为什么不说?我要是害你肚子里的娃子不见了,我罪过大了~” “不会啦姑婆,医生说产前正常的运动也是需要的。”路猷雅不忍老人自责,安慰着她。 申家有多久不曾听见新生代的哭声跟笑声?实在是太久了,久到申老夫人都快要忘记那种感觉。 “我要住下来!你们两个年轻人懂什么?!对了,我刚刚还听到绿豆汤,谁说孕妇可以吃绿豆老胡,你回别墅把我的行李一件不少的搬过来,直到丫头生产,我都要住这边!”气势磅礴的交代完毕,她不甘示弱的瞪着路猷雅,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这年头不会有哪个年轻人想跟老人一起住的。 反对的浪潮可想而知。 不过事实还是挺出人意表的 一只柔软的小手穿过她的胳膊,欢声笑语“说定了,不可以黄牛,您不知道卫然盼您住下盼很久了吧?” “那你呢?”怎会是这种反应? “我有很多料理想跟姑婆切磋,您要教我。”把人往里头带,路猷雅慧黠的朝着被晾在旁边的申卫然眨眼。 他笑得心满意足。 “那是申家不外传的秘方,你想学等生下孩子再说。”这等于变相承认这个侄孙媳妇了吧。 “好。” “还有,我的侄曾孙不能有名不正言不顺的妈,你跟我说说亲家跟亲家母喜欢什么东西,我得去买个齐全好能上门拜访~”叽哩咕噜,叽哩咕噜。 申卫然没有亲爱的可以搂抱,只好两臂交握在头颅上方,他朝着搬东西下车的老胡眨眨眼“等了好久春天终于来了。” 是啊,春满花开。 人间,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 横批,积善人家庆有余。 全书完 *想知道申家老大申无敌如何相亲相错人的娶到汪靓靓,请看陈毓华花园系列953一窝总裁之一无敌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