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了戒指別想跑》 第一章 “回来啦。晚会情况如何,很热闹吧?”赵子扬正在客厅里看电视,一见外甥女进门就关切出声。 “热闹?该怎么说呢”何旭敏踢掉高跟鞋,光着脚丫子走向他,一屁股蹬坐而下就把头枕在他肩上。 “怎么了?”他宠溺地揽住她的肩,带点椰揄地问:“是不是今晚拜倒在你这件小礼服裙摆下的男人又多出一倍来了?”语罢他还拉了下她的肩带。 “哦,会说这么给面子的话啦?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唯一形容过我‘丑呷哭爸’的人。”侧仰着头,送出一对充满怨怼的白眼。 “那是你小时候的事了,”他叹笑一声。“‘女大十八变’,现在不一样了嘛。” “有什么不一样?我还是单眼皮。”说着她就压低眼皮,作了副鬼脸。 “单眼皮怎么了?不是很有个性美吗?” “讨厌!”她笑了。“我老爸老妈呢?” “都睡了。” “喔。对了,舅,你今天真的去‘视察’了我们公司在大台北区的卖场啦?” “去啦。” “怎样?挑出什么毛病没?” “暂时没挑出什么大毛病。店员都很热情,但不会紧迫盯人;出售的商品也算得上精美多变化。” “是呀,我也认为已经不错了,所以我觉得我老板一定不会与你们公司合作。” “那可由不得他。台华的董事会在和你们‘新概念’集团签约合并之前,已经把公关工作的约签给我的老板了。贵集团是接受合并的一方,你老板必须跟着台华和我们的合约走。” “很难说。表面上看起来是台华合并了新概念,但事实上是台华已经开始走下坡了,他们必须注入新血,借以重新塑造现代化企业的形象。据我所知,他们一些年轻的股东有意将投资转向利润较大的产业。台华跟我们合并,无非是想先下手为强,因为如果他们不先合并别人,就会落得被别人合并的下场,那对他们来说就很难看了。我老板愿意接受合并,目的是想接收台华拥有的守旧派消费族群,拓展消费群的层面。如果不是有这种好处,他才不会轻言与其它集团合并的。” “所以说,他还是需要有人替他刚增大的集团作促销的工作;而这个人就是你舅,我。”赵子扬满脸自信。“明天的会面,我一定能说服他。” “也许吧,不过你恐怕要费很多功夫才能如愿。”想想,她再道:“我不能再跟你讨论这些事了,公是公,私是私,弄得不好我就成了商业间谍。” “放心吧。”他朝她眨了眨眼。“出了这个门,我就不是你舅,你也不是我外甥女,我们谁也不认识谁,可以了吧?” 她嘻嘻笑了一声,不自觉地就摸了摸那枚红宝石戒指,想起前不久的晚会 罢合并的两集团举行了一次友好晚会,双方高层干部彼此照照面,本是没什么特别的一次餐叙,岂料她老板竟做出令她终生难忘的事。他竟 “哪时买的新成指?满好看的。” 舅舅的声音使她回神。 “喔,不是买的,是今晚捡到的。” “捡到的?那一定是晚会上哪位女士不慎遗失的,你没问问是谁掉的吗?” “舅”她不依。“我才不是捡便宜的小人呢,你怎么会以为我会把别人的物品据为己有呢?” “宝贝,是你说‘捡到的’。” “捡到的意思是我暂时替别人保管嘛,连这个都不懂!” 瞅她片刻,他大笑出声。 “还笑?” “你老板知道你其实是个不太讲理的女生吗?” 她也笑出声。“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没有我这个超级特助,他会活得更痛苦!”说着她便又面露得意。“舅,你知道吗?晚会真的很热闹,我猜呀,有不少人跟我一样,等着看热闹呢!” “哦?发生什么大事了?快说来我听听。” “子曰:‘不可说’。” “好家伙,敢吊我胃口!”他动手搔她的胳肢窝。 “不玩了,不玩了,”她跑着躲开。“我要赶紧洗澡,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才有精力看我老板的笑话!舅,晚安!” 赵子扬笑着摇头,望着外甥女如今十足成熟的女性线条,不得不承认,她长大了,但是这个仅小自己十来岁的亲外甥女,依然是个皮蛋。 他本在加拿大工作,忘年之交开口要他应聘回台,他二话不说就应允,回来认老友当新老板,在公关公司里挑大梁。婉拒老板提供住处的美意,他选择住在自己的大姐家,图的无非是一份家的感觉。 果然,大姐和姐夫几乎是把他这个小弟当成儿子来照顾;而外甥女则是没把他当舅舅来尊敬,一个月住下来,受够了她的没大没小。 不过,这一切一切仍令他倍觉温馨。唯一困扰他的事是,他的新工作竟与外甥女任职的公司有接触,这是他事先未能预料到的。未免不必要的问题产生,他和外甥女协商的结果是不让何钊知道他俩有亲属关系。 闹钟响过之后又过了两个钟头,何钊终于被刺眼阳光照醒了。 不情不愿地伸手抓过闹钟,一看之后,他从床上跳了下来,昏沉依然的脑袋差点害他摔趴了。 “妈的!都几点了,也不知道要打个电话来催我。”他边咒骂边进浴室。 习惯在热天裸睡的他,直接站在莲蓬头底下,洗了个快速澡。 时间过短,所以他想不起来害自己头痛的原因。 穿戴整齐,塞皮夹进裤袋,再拿起行动电话 突起的声响差点炸破他的脑袋。 “现在才打给我,不觉得太晚了吗?妈的,我一到办公室就宣布你被开除!” “我不是你办公室里的职员,是你二姐。何钊,你想办法找个人晚上到我家来帮我看一下孩子,我跟你姐夫有事要外出。拜托拜托,别忘了喔!” “哦”他把诅咒吞下喉。“我他妈的又不是开保母介绍所,你不会去拜托三妹或小妹吗?我不是你唯一的手足,ok?” 他狠狠切线,猜他二姐一定想接着说:但你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人。 一想至此,他不得不再一次对已置身天堂的老爸发出不平之鸣。老爸的那句至理名言对他来说,根本是个永恒的咒语! 一个成功的男人有权拥有很多女人? 对老爸而言,可能是吧。把老妈安抚成个白痴,自己则时不时的可以在外偷个腥而从不出事,一辈子算下来,可不是有过不少女人吗? 他呢?成功与否,还待盖棺论定。可是他已经拥有很多女人了一个寡母,两个姐姐,两个妹妹,外加一些不定期出现的女朋友。 问题是,这些女人没给他带来快乐,相反地,她们让他觉得自己能少活一天是一天。 两个姐姐都是已经泼出去的水,但不忘拿家务事来强调弟弟的重要性;老母就更别提了,她是他拥有的诸多女人中,最低能的一个。 低能得每天处心积虑地要替儿子找个合适的老婆用的还都是些俗气得教人发指的招数。最近的一招是什么?喔,把祖母传给她的红宝石戒指“借”他戴一星期,说什么这样做可以带给他好运,帮他吸引到合适的女子。 放屁! 但他还是戴了。不为什么,老母听不得他说件逆的话,听了之后少说要因身体不适而住两天医院,这样一来,上医院忏悔外带请安便是他额外的工作。尝过两次苦头之后,他觉得戴个尾戒不是大大的负担男人指头粗,只能戴在尾指。 吸引合适的女子?他会愚蠢到让自己的生活里再多出个女人来吗?更别说这女人还是个会为他制造女人的机器! 丢人哪!男人戴女人戴的戒指,他边开车边骂自己没出息。老母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跟监他,他可以把戒指收着“面圣”时戴着就好;但弄丢了可不是件好玩的事,要上断头台的!罪名是“遗失传家宝”所以,他戴着宝贝,不过把红宝石转向掌心。举着提笔诸多不便,可为了面子也只能忍受。他下意识地感觉一下习惯了三天的“不便” 妈的!戒指不在了? “叭” 他差点撞到别的车,挨了白眼和粗话都不敢还以颜色,暂抛内忧,他进了办公大楼,准备应付外患,可千万不能让公关公司的人误会他有不守时的坏习惯! “何先生,恭” 接待处的小姐员笑得迷人,可他没心情跟她招呼,一张臭脸吓断了甜甜的嗓音。 苞电梯按键有仇似的,同一个号码按着不放,仿佛想为电梯加速。 到了。一进办公室,他就看见何旭敏正在接听电话,只好用眼神骂她。 她以清楚的嘴型对他发出无声的提示:“你女朋友。” 他马上朝她急急摇手,作了个“我不在”的嘴型。 终于,她挂上电话。 “你干嘛把行动电话关了?害我代你在这接受她炮轰!”必机是因为不想让更多的声音引爆他的痛脑袋。 “炮轰什么?”他以问代答,眉头皱得更紧。“死女人!” “骂谁啊?!詹维棋还是我?” “骂女人!我不但骂她,也骂你!你不知道我再过半个钟头就要见那个那个” “赵子扬。” “对,就是他。我没出现之前,你注意到我迟到了吗?特助是干什么的,你都不会担心我可能出车祸了吗?我从不迟到的。”语罢还保持着瞪眼的凶样。 “我打过电话去你那,你没接;打行动也不通,你觉得我还能做什么吗?你女朋友在电话里骂个没完,我能砸电话吗?”她转身就要回自己的座位。 “等等!去冲杯黑咖啡给我。” 应喝驻足,忍气吞声去替他冲咖啡,但愿他别苦得说不出话来。 “咖啡!” 他刚坐稳在办公桌前,苦思传家宝如今的下落,她已回到面前。 “谢谢。” “还有什么吩咐吗?你要见的人应该快来了,需要我为你准备一些资料吗?” “不必,我早就拟好腹稿了。”他呷了口咖啡,差点喷了出来。“你给我喝的是什么呀?” “黑咖啡,”窃笑在心底。“双料。” “我已经够倒楣了,你还算了算了。”放下杯,他从裤袋里摸出一圈钥匙:“你拿着,现在就去我住的地方一趟。” “去你的公寓?干嘛?”她猜他是要她去找戒指,看来他昨晚是真醉了,醉得到此刻都搞不清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替我找一样东西。”看她一眼,他不无尴尬地接了下去:“呃,戒指,我给你看过的,”伸出左手给她看。“不见了。” 见她没反应,他恼羞成怒: “我可以自己回去找,可是我跟人家约定见面的时间就要到了,所以只好麻烦你一次,你知道那枚戒指对我,不,对我老母有多重要,你知道的!” 她是知道。一起工作了两年,他的悲哀和无奈,她的确比其他人要清楚一些。也许是出于同情吧,她早已原谅他粗鲁的口头禅,只当那是他一种情绪发泄方式。 “妈的!你还站着干嘛?” 她不怒,只问:“你怎么不问我,詹维琪一早都炮轰了此什么?” “我现在没心情管她,ok?” “我建议你还是先听我转达一下吧,也许我就不用跑一趟你的公寓。” “什么?”听出点眉目。“讲清楚一点!你不会告诉我,说我的戒指在她手上吧?” 丙真如此,詹维琪就不会来骂人了,她想。 “事实上,戒指在我手上。”她亮出右手,那颗红宝石顿时令他两眼生光。 “谢天谢地!”他兴奋捶桌,站了起来,伸手便要摘下她手上的戒指。“忧患解除了。” “我恐怕你还有更大的忧患要解除。”她主动摘戒,置于桌上,看见他的双眸又变得黯淡“我想你是不记得自己昨晚做了什么,但是身为特助,我有义务告诉你昨晚发生的事。原来你昨晚真的醉得很厉害。”她刻意打住话。 “说完!你知道我不喜欢人家吊我胃口!”原来头痛是因为宿醉,妈的! “你先站离我远一点,我才说。” “你”不得已,他忍下怒气。“你不会退两步再说吗?” 她笑着倒退两步,愈来愈期待看见他的反应。 “昨晚你当着新概念和台华所有高阶主管的面,把这枚红宝石戒指戴在我右手的中指上,向我求婚。” “我?”脑中一片风云变色。“我当着所有高阶主管” “还有他们携带的伴。” “我把戒指给了你?还向你”“求婚。” “我我现在就开除你!” “为什么?因为你向我求婚?” “不!因为你跟我开这种玩笑!” “我才不会这么无聊!好事不出门,我一早上已经收到无数个暧昧的恭贺了。如果你是个负责任的老板,现在该想的是,怎么解除这个你自己开出来的玩笑,而不是在这里责怪我!” 原来他的反应是这样。她终于相信他有多害怕结婚了。 “我怎么不能责怪你,是你说的,我喝醉了,醉了之后做的事怎么能算数呢?你你一定没醉,所以你一定也是个白痴!我要替你戴戒指的时候,你不会拒绝吗?” “我是怕你弄丢了戒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决定暂时替你保管它,这枚戒指对你的意义很重要,我知道。再说,你突然做出这种疯狂的事,谁会有心理准备?每个人都爱看热闹,一下子就围住我们两个,你要我怎么做?当场对大家说,我老板有神经病吗?” 她的确担心他把戒指搞丢,但更想知道他会怎么收拾自己制造出来的烂摊子,反正她自己不会有损失。 “可能我一喝酒就成了神经病!”找不出别的理由惊她,他只好骂自己。 “快把戒指戴上呀!”她提醒。“还有,暂时是没事了,你赶紧调整好情绪,赵先生应该已经在楼下了。” 重叹一声,他无奈道:“谢谢。” “不客气,这是我分内的工作。” 她笑在心里,想着他要是知道自己昨晚当着众人的面抱住她,在她耳边说了句“你才是我的梦中情人”不知要气成什么德性呢! 下午三点,何钊回到办公室,发现何旭敏的衬衫上有一大块污渍,而她正在接电话。 “打翻什么了?搞得这么脏。”待她收线,他才盯着那块污渍问话。 “詹维棋在你去开会之后没多久就杀到这里来了。我使尽浑身解数让她消气,就为了不让她破坏你跟赵子扬的会议。为了克尽职守,我只能听她骂,忍受她将你没喝完的咖啡灌溉在我身上。” 詹维琪的一番辱骂的确伤害到她了。但她不想描述细节,更不允许自己在何钊面前表现出万分委屈状,否则岂不印证了詹维琪的那句:你一定想尽办法在勾引何钊。 她怎么会勾引他这种男人呢?一个从不认为自己会跟女人发展稳定关系的男人。 “让我远离麻烦正是你的首要工作,你做得很好。”他说完就坐上自己的座位,一副要埋首工作的样子。 “这是你对我的称赞吗?”她气愤于他的态度,太不当她是一回事了吧? “不是吗?”他抬头,不解一问。 “那我要请你收回对我的赞美,因为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你远离新的麻烦。”不吊他胃口,她紧跟着道:“刚才那通电话是你大姐打来的,她说她已经听说了昨晚的事,因为找不到你,所以找我求证。我说那是误会,她却说那不可能是误会。” 他正色道;“她怎么知道的?” “你妈告诉她的。” “我老母?!我老母又是怎么知道的?”事情不妙,他倏地站起。 “我怎么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她也站起,微微激动:“那是你的家务事!我领的是特助的薪水,不是管家的!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应付他们呢?凭什么我要忍受这些?你女朋友凭什么对我说那些话!你姐凭什么说那不可以是误会!我又没逼你向我求婚!” 望着她胀红的脸,他只气馁地想着;找尽借口搬离家两条街独居,还是躲不掉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女人。不必天天见面又躲掉什么了?闲闲没事的女人一向消息灵通。大姐夫一年有九个月时间在大陆,大姐干脆带着孩子回娘家住,他借口怕小孩吵,老母才准他搬。 “我一下班就去见我老母,你先静下心来工作吧。”良久,他说,自己先坐下。 “我今天要提前下班!” “为什么?” “换下这一身脏衣服!我受够了!” 他点点头以示批准。 “大姐,旭敏还没回来吗?” 赵子扬一回家就循香味进了厨房,望着那微微发福的背影,随口问着。 “不知她是怎么了,今天提早回来,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你去问问她,是不是跟同事吵架了。” “喔。” 耸耸肩,他移步到外甥女房门外,敲了两下。 “舅吗?” 他笑着推门而人。“不是‘舅妈’,是舅舅。” 她扮个鬼脸,依然靠坐在床上。 “心情好像不错嘛,舅?” “是呀。”拉过桌前的椅子,他坐下。“你老板设告诉你吗?他决定不解除和我们公司的合约,继续跟我们合作。” “真的?你真的说服他啦!” “你还不知道舅的厉害?”他得意着。“何钊作生意的确很精。我提的一些构想他也想到了,所以他在一开始就说他不需要我,说是付些违约金也比雇用我们公司省钱。” “那后来你又是怎么说服他的?” “我说我们为客户作宣传的方式不只包含传统的广告我提出要让贵公司重要人物上电视现身说法,引发商业较劲的构想吸引了他吧,这以后他才认真思考继续合约关系的可能性,最后总算点了头。” “喔,那就恭喜舅了!” “你恭喜得很勉强耶。”他正色问道:“什么事烦心?跟舅说。” 她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绷着脸,于是笑了笑。若不是气昏了,舅舅说的这些有关工作的事,她早该从老板那里问出来了。 这算怠忽职守吗? “红宝石戒指呢?”他注意到了。“还给人家啦?” “嗯。可是红宝石带来的霉运好像没完没了,我今天倒霉死了,所以提早回来。” “怎么啦?说具体一点,不然我要怎么安慰你?” 她感激地回一个笑,两秒不到,眉头又揪在一起。 “舅,你说实话,单眼皮是不是真的不好看?”她往前挪了挪身子,朝他抬起脸,瞪圆了一双黑白分明、慧黠灵性的眼眸。 “要听实话吗?” 她一听就垂下头,这回答证明詹维琪的说法不假、男人都不会觉得单眼皮的女人是漂亮的。 “我看过不少单眼皮的美女,最具代表性的就是你。” 舅舅的话教她再次抬头。 “你已经是个成熟女人了,舅不需要用谎言来安慰你。” 单眼皮迅速眨了眨,满脸笑意。 “舅骗人!我如果够成熟,就不会因为别人的批评而丧失自信心!”她打趣道。 他赞许地点点头。“好女孩!走吧,再不去帮你妈妈的忙,我大姐可是会骂人的喔! 第二天早上,何旭敏花了一整晚才平复下来的情绪,又被何钊一句话给毁了。 “你今天上午出差,去我老母那里,好好向她解释解释。” “我?我才不出这个差!不管你打算要我去解释什么,你的家务事绝对与我分内该做的事扯不上一丁点儿关系!我说过我不是你的管家,你再提出这种不情之请,我马上就写辞呈!” “你敢?!” “试试看呀!” “你好好好,不然不然你打个电话给她也可以。”他真是理直气壮不起来。“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不然我就死定了。你知道吗?我那个天真的老母只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就把谣言散播给所有她认识的人,她已经开始筹备婚礼了!真是低能!” 她不得不跟着提心吊胆,事态真的很严重,她没空嘲笑他手足无措的失控模样,眼睁睁看着他在办公室里踱步。 “你不是昨晚就去跟她解释了吗?那是个误会。” “我误会,她不误会,好不好?!打打打,”他推她到电话旁:“现在就打,不用说太多,只要跟她说,你已经后悔答应嫁给我就够了。快点,谢谢!” “我没答应嫁给你呀!”她杵着。 “可是有几十个人亲眼看见你接受了我的戒指呀。” “我说过那是因为怕你把戒指搞丢了嘛。” “谁管这么多?眼见为凭你不懂吗?”他狠推她一下,接着便忿忿插双手进裤袋“我老母不相信我的话,非说是我变心变得太快,才一夜就伤了你的感情。”双手又出了裤袋。“天知道,我们两个连单独约会都没有过,什么跟什么呀!都是你的错,你干嘛怕我丢了戒指呢?戒指丢了也不会出人命嘛,这下好了,你不安抚我老母,她一定会说要死给我看!我什么都不怕,就怕她死,你不知道吗?” “都是我的错?我” 见她忿忿握紧拳头,他让步道:“也许你没什么大错,但是,何旭敏,你要我道几次歉啊?” “你道过歉吗?”睨他一眼,她道:“我只知道自己刚罪减一等而已从‘都是我的错’降到‘没什么大错’!” “你一定要这么吹毛求疵吗?好吧,如果我没向你道过歉,那我补你一声‘对不起’,”他夸张地朝她一鞠躬:“对不起。” 她还来不及感到安慰,他又劈哩啪啦接了下去:“何旭敏,我拜托你快打电话好不好?别以为我没努力过,我连你小我六岁都告诉我老母了,谁知她说没关系!” “你不提这个我倒忘了问,”她也疑惑:“我去过你家好几次,你妈知道我也姓‘何’,难道她忘了吗?还是,她本来就不忌讳这个?” “唉!好不容易逮到我向个女孩求婚,就算她本来有诸多忌讳,这下恐怕也都能抛诸脑后了。” “你妈其实满可怜的,你是她唯一的儿子,你的终身大事可能是她这一生最后一件重要的事,而你”“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什么叫‘最后一件’?你咒我老母死啊?” “我才没那么坏心肠!”她也生气了,直想骂他恬不知耻,最做人的本事就是对她发脾气。“我只不过开始怀疑你罢了。唉,谁晓得你是不是真像自己说的那样,不愿多一个女人管你才不肯结婚;说不定你是因为身上有连你妈都不知道的毛病才不敢结婚,怕女方在婚后告你!哼,混淆视听!” “何、旭、敏”双肩因忿怒而耸起。 “有事请吩咐。” “打电话!”他拿起话筒塞到她手里,威胁地又道:“打!你不打电话,我就打人!” 她不相信他是那种会动手打女人的男人,但还是按了他老母家的电话号码,但按了两码又挂断。 “你还没教我该怎么说。” “我早教过你了!说、你、反、悔、了,会不会?” “说、我、反、悔、了。”她模仿他垮张的嘴型说完这五个字之后,又说:“这样你妈就会相信我没受到伤害了?” 他摇头。“这样她就知道自己没得闹了。” 白他一眼之后,她拨号,两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认真等待线彼端的反应 第二章 “喂,何伯母吗?我是” 电话一通,两人便眼对眼瞪了起来,像是互相打气,更像彼此埋怨。 “喔,是何大姐呀,请问何伯母她喔,也不知道她去哪里呀喔,喔,喔,那你忙吧,再见。”她讪讪然挂上电话。 “喔什么喔,我老母不在你就挂断,跟我大姐罗嗦个屁呀?” “那你跟我罗嗦个屁!”她没好气地转过身,朝自己的座位走去“你的家务事暂时还无法处理,我们该开始办公事了吧?”拿起桌上一叠卷宗,又回到他面前。“我们要把这些文件处理完,还有,你必须回好几个电话。” 他挑挑眉,这才坐回桌前。 “你现在这个样子,好像我不能开口要求你去替我冲杯咖啡耶。” 她当下就扔那堆文件在他桌上。 “你忙吧!我现在就去冲咖啡,冲完我就到外面歇着,你什么时候需要第二杯就什么时候传我进来。比起插手你的家务事,泡咖啡简直不能算工作!” 他的目光忽变得严厉,为她挑衅的口吻。 “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你有时候很让我感冒?” “没直接说过,不过我很清楚你什么时候对我‘感冒’。”她哼笑之后作答,同时也记起他认真于工作时的态度,这使她的气消了不少。 他笑了笑。 “我有时候会想,你适合哪一类型的男人,”又笑一声。“一定不是我这种类型的。” “何钊!”她直呼其名。“我尚未确定哪一种类型的男人适合我,但是我可以确定,一定不是你这种!” 他明白此话意在颠覆他话中的主客地位。 “知道你最让我感冒的是哪一点吗?”收起笑容,他揭晓:“含蓄点说,是你好强;说白一点,你太践了。” “谢谢你这么坦白相告,什么时候受不了我这个很践的特助,也请告诉我一声吧。” “够践!你觉得我不可能开除你吗?你觉得如果没有你,我的所有工作就会停摆吗?” “我从不认为你有那么需要我。” 她语气平稳,可这句话却启动了他的脚步,他缓缓走到她面前。 “那你觉得我有多需要你?” 他此刻的眼神和口吻都是十足调情意味的。她领教过两次,都是发生在初为他工作的头一个月里。当时她就郑重警告过他,别再趁工作之便对她调情,否则就算为他工作是一件很具挑战性的事,她也宁可回家吃自己。 但此刻,她不再那么坦然于他的注视他一定要这样盯着她的双眼吗?单眼皮很特别吗? 她突然觉得双颊发烫,于是垂下眼皮。 “我很想知道一件事,又不方便问别人,现在才发现,我可以问你。” 她微抬眸,发现他已把目光移在自己的嘴唇上,这使她不知如何回答,干脆再看自己的鞋尖。 “你要据实回答我,我向你求婚的时候,有没有吻你?” 不作答,她只拉抬眼珠子,企图引导他的目光向上方挪一点她成功了,但他又盯上她的单眼皮,唉! “我吻了,对不对?” “那也没什么。你喝醉了嘛,我不怪你。”她耸耸肩,潇洒得令自己佩服。 “哼,真讽刺,我征服过你这张小嘴,却一点记忆也没留下。” “我可不承认自己被谁征服过唷,别神化自己的荒唐之举,我才不吃这一套!” “是吗?所以你对自己被我套上戒指这件事,一点糊里糊涂的喜悦都没有,第二天一早就爽快地还了给我。你不像我交过的女朋友,每个都等着我向她求婚。” “其他人我不清楚,但我清楚詹维琪很稀罕你的求婚。”她噘嘴笑一笑。“你连向我求婚的事都记不得,想必你也不记得詹维琪当场就杀出重围,狠狠赏了你一耳光吧?” 他眼神一敛,怒道:“妈的!难怪那天我的头会那么痛,原来是因为遭了她的毒手!” “说到这个,我不得不再一次恳求你,恳求你花点时间去安抚安抚女朋友,否则下一个遭到毒手的就是我!何钊,我把话先跟你说在前头,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不管她怎么骂我,我都当那是‘狗吠火车’;但是她如果胆敢对我动手,我绝对会告她!到时候她一定会拖你下水,咬着不放。你最好先揣摩揣摩身败名裂是何种滋味,因为我不会为了拯救你而放弃对她提出告诉!” 面对她的激昂,他只是无所谓的耸耸肩。 “如果她真敢打你,那你就放心地去告吧,我离身败名裂也没多远了。” “你”她差点为这种反应岔了气。“你的意思是,你打算任她继续像条疯狗似的,随时跑来咬我?” 看着她狠揉起太阳穴,他移开脚步。“头很痛吧?跟我一样。我抽屉里有包普拿疼,昨天才买的,要不要来一颗?” 见她杵着不动,他才又说: “放心吧,我猜她是不会再来了。我昨天给过她电话,她告诉我说她很高兴自己再也不必见我了。” “怎么?她决定放弃你啦?”有反应了。 “她来这里闹的目的只是想让我难看而已。你以为她真有多在乎我吗?哼!晚会一开始没多久,我就看出她的不安分了。那晚你一点都没注意到吗?她把我当咸鱼,咸鱼是不会跑的,想到了就靠过来吃一口;在场其他没带伴的男人都是她眼里的甲鱼,甲鱼会跑,那才有意思,对不对?” 她为他这番话而认真回想:当晚一直长相他左右的人是身为特助的她。他突然拔戒指求婚之际,詹维琪的确不在他俩周围 对了,她当时正和另一个男士交谈,一副兴致高昂的样子 “何钊,你跟她真是绝配,都是那种为了面子就能不计较后果,什么事都敢做的人。她跟别的男人调情让你大失颜面,你一气之下就借酒装疯向我求婚,你这么做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让她难看,我说的没错吧?原来!” “唉”良久,他叹一声。 “没话说了?” “有。我本以为‘知我者,何旭敏也’,没想到连你也不懂我的心。” 她好奇地等着下文,岂料他在此刻喝水吞下一颗普拿疼。 “我想我当时是有股冲动,想做点什么能让她明白,她的伎俩无效。”停了停,他才接着道:“她暗示过我好几次,她在等我求婚,我都假装听不懂;她就开始在我面前注意其他男人,目的在激我。” “被逼急了,你就干脆让她死心?” 他委屈不已地点点头。“只能这样解释了,难道我向你求婚会有什么神圣的理由吗?好比好比你是我的梦中情人,你是我今生的最爱之类?” 她噗哧一笑。 “妈的,还笑。”他咕哝一声之下,是莫名其妙的心虚。 “何钊,”她正色问道:“你都不会偶尔感到良心不安吗?就我所知,你有过好几个女朋友,你就这样一个换过一个,你都把这些女孩当什么了?” “彼此解闷的对象。我不能只工作,不玩乐。”理不直,气却很壮。“谁像你,不玩乐都能活得这么好。” “谁说我不玩乐了?我只不过是对陪我玩乐的对象比较挑剔罢了。” “‘比较’挑剔?”他眯了下眼。“真践呵,凭什么挑剔?就凭你”他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形容她,她却听得又羞又怒。 “我怎么了?你也觉得单眼皮女子根本没有挑剔男人的资格吗?肤浅!” 他没注意到自己挨了骂,只讷讷道:“单眼皮?喔对,你是单眼皮。” 她终于找到铁证,足以推翻詹维琪日前对她的指控。她怎么可能会去勾引一个整天跟她一起工作,却只当她是某件办公家具的男人呢?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一个只把她当成桌子或椅子的男人! 她思索得如此入神,以致于没发现他已站在自己面前。当下巴被他只手捏住时,她才回神。 只能拨掉他的手,如果伸手推他就显得跟他一样轻浮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撑着单眼皮瞪他,看看能不能瞪退他。 “让我猜猜,”他开口,目光依然炯炯。“你现在是希望我吻你,还是要我走开。” 他想随便说句话,打破眼前这种令她恍惚的状态。但大脑发出指令了,嘴巴却罢工。 “也许我在吻你之前应该先向你交代理由。”稍停,他仿佛要解释这句话,于是道:“你是那种不能随便吻的女人,而我,刚想到一个正当理由,就是你知道吻我的滋味,而我却不认得吻你的感觉。基于公平的原则” “我才没吻过你!”她的思路又变得清晰,眼神不再迷蒙。 这一吼也吼掉他一心的浪漫。 “妈的!你真是个古怪的女人。我吻女人从来不需要给理由,也没哪个女的像你毛病这么多,为个吻找理由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就像脱裤子放屁一样?”她把下巴再抬高一些:“我打的比方够贴切吗?” 闻言他先是一怔,随即反击道:“你的嘴这么毒,不吻也罢!” 两人皆怒气冲冲,马上错身反向而行。他回到桌前,她则摔上门出去。 中午,她走出办公大楼没多远,就被一辆计程车拦下。 “何小姐,请上车。” 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的人是何钊的妈妈,一脸浓厚乡土味的老妇人却吓得她六神无主。 “何伯母?” “你快点上车啦,我请你吃饭。快点,后面的车已经在‘叭’了。” 情势所逼,她只能当自己是只被赶上架的鸭子。开门之际,她瞟见不远处站着何钊,那样子像在考虑着要不要追过来阻拦她上车。她相信他已经发现车上他老母了。 “何伯母,何先生一上午都在找你。”车轮未启动,她就道出开场白。 “这就是没有大哥大的好处,”老人家得意道。“我不想被他找到,只想找到你。” “何伯母找我有” “我找你吃饭,顺便讨论一下关于婚礼的事。” “婚礼?!” “是啊,喔,我一直没机会联络上你,我要跟你说,你是我心目中最理想的媳妇人选,你都不晓得我有多怕何钊向他过去的那些女朋友求婚呢!每一个我都不是很中意。虽然他向求婚求得太晚了,但我还是很安慰,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会是个好太太、好媳妇。你要原谅他过去交了那么多个女朋友,我这个儿子在男女生交往方面是很笨的,常常被骗都不晓得,幸好他没笨到忘记你这个最好的。 “他经常对我说,你是他最得力的助手,说要是没有你,他的工作不可能这么顺利;还说我们家的大小事,很多时候他也要麻烦你替他张罗,说要是没有你,他可能活不到今天。我那两个还在读大学的女儿是嫌她们的哥哥嫌得要死,嫌他管她们太多了,她们都觉得只有你才有办法让他不再整天像个陀螺转个不停,自己累个半死,还想撞得别人也眼冒金星。唉娶了你就好,以后他的心就能定下来,人也会比较稳重一点,不会像现在这么心浮气躁了。” 老人家的语调和缓,偏偏是那种让人切不进去的频率;何旭敏能做的只是,想像自己头顶上多了圈光环,身上长了两只翅膀的模样。 包凄惨的事还在后头,一顿午饭吃下来,她在老人家眼里已成了罪人,为了赎这个罪,她还得尽快打一些不该她打的电话。 何钊等在办公室里的那副表情活像只迅猛龙,文明的服装显然遭了些忿怒的对待领带扯下一半,狼狈地挂在脖子上;衬衫领口以下开了三个扣,可能觉得开太多了,又扣了一个回去,但扣错洞了。 何旭敏没心情取笑他。喔,还有那头略显过长的发好像被人乱耙了好几个钟头似的? “你正在生气吗?”她问。 他摇头,然后说:“我很紧张的时候就就会变成现在这副德性。你应该在一个半小时前就回来上班的。” 她确信他不是为她的安危而紧张。 “我一直跟你妈在一起,我看见你看见我上了她的车。”停下叹口气,再道:“我知道你紧张的是,我向你妈解释清楚了没。” “不,我担心情况比我想像的要严重。我老母跑到这来找你,用意绝不单纯。”他停下,注视她片刻之后,又道:“你不会找个空档打电话向我报告一下吗?我几乎要以为我的老母绑架了我的特助,目的只在绑一个媳妇回家!” “你妈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可是你去了这么久,我不得不怀疑她。”重叹一声,他问:“没事了吧?你花了这么久的时间,一定已经向她解释清楚了吧?” 她立时委屈得瘪了下嘴“我等了好久才等到开口的机会,直截了当地就对她说,我反悔了。谁知她一听就开始劝我,重复了好几遍你那些‘不为人知’的优点;后来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只好实话实说。”她苦恼得说不下去。 “实话实说?!”他被出卖了。 “说求婚事件只是个玩笑,我们两个都没当真,纯粹是个意外,好玩的意外而已。” 她盯着他看,猜他能想像出他老母听了之后的反应。 “然后她是不是哭哭啼啼地骂我一大堆话?” 她点点头。“不但骂你,还骂我。我一直向她道歉,但她还是好生气。她说她这辈子被你爸骗了无数次,可是那无数次欺骗对她的伤害,加起来都比不过你这个儿子对她的欺骗。” 他翻了对白眼。“她也太偏心我爸了吧!然后呢?”他再问。 “然后就分配工作给我和你。” 他挑着眉等下文。 “打电话。”她还以手势辅助“她说为了赶在鬼门关打开之前完成我们的婚礼,她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到饭店、花店这类地方做好预订的工作,这些都是她认识的人开的,她说她才刚拜托过人家,也在人家面前说得好得意,现在她没脸跟人家说要取消预订,说这一切不过是儿子在开玩笑。”停下喘口大气。“所以我们必须打这些电话,她已经把号码都给我了。” “你打!” “你妈的确把这部分电话分配给我打,她说你家的所有亲戚朋友那部分就归你打。怎么对这些人解释就由你来想,她要你想个不让她丢脸的理由,绝对不能说那只是个玩笑。” 他咬着牙,满脸通红。 “别浪费时间在这生气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她转身往办公桌方向走。 “你这是什么态度?”他跟在后头。“求婚之后,你好像随时都在暗示我,我是个昏愚的人!” “求错婚的人是你没错。”她已坐下,于是又能看见他那混合着气愤、懊悔和无措的脸。 “所以我必须忍受你改变自己对我的态度?!不过两天而已,你已经令我感到彼此之间的默契不见了。我承认我们有过多次争执的经验,但是跟这两天内发生的争吵完全不同,你破坏了我们一直维持的和谐关系。” 她仍与他对视着,同时也在心中自省。 他一直是个信任她的上司,很多事都放手交给她做;他也一直是个信赖她的朋友,很多有关私人感情的问题都找她讨论。 那一晚过后,他们之间的气氛的确起了重大改变。 “如果那晚我拒戴你的戒指,就什么事都没了。”她带着歉意,缓缓出声。只在心中承认:接受那枚戒指的理由,部分是出自于好奇心;而这份好奇心,使得他的糊涂求婚记被别人当真了。 “对不起,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她诚心地又加一句之后,便埋首整理桌上那叠文件,意思是想结束这个话题。 “把我老母给你的电话号码给我。”他的口气充满疲倦。“我来打电话,打所有的电话;你没有错,有错的人是我。” 她这才又抬眼看他,带点笑意,带点嘉许。 他回一个苦笑。“你肯戴上那个戒指,完全是为了避免我搞丢传家宝,我怎么能怪你呢?要怪也该怪我自己,没事把我家的大小事都告诉你干嘛?” 她把电话号码单拿给他,顺手指了指他的前胸:“扣子扣歪了。” 他低头一看。“妈的!” 他接着就回座位,开始打取消预订的电话。 她当然听得见他都说了些什么。显然电话线彼端的人也认识他,并询问了取消预订的原因;而他的回答很简单新娘反悔了。 还是让她背黑锅。 看来他是打完了“取消预订”这部分的电话,此刻靠在椅背上的姿势很放松,表情甚至还有些得意,这令她好奇。 “人家听说你被我抛弃了之后,都有些什么反应?” 他来回转了两下座椅,边答:“有一个人说取消得好,说像我这样的男人本来就不该结婚,说那是一种浪费。” 她悻悻然点个头。“还有别的说法吗?” “有的说你太笨了,说你错过了我就不会遇到更好的男人了。” 她不屑为此作评论。“还有吗?” “有一个建议我把你追回来。” 她马上就埋首回工作中。 盯了她片刻之后,他也准备工作了,给亲戚朋友打电话就等下班以后再说吧。 “舅!” 匆匆赶至餐厅,何旭敏快速扫视一圈,找到赵子扬便高喊一声,朝他疾步而行。 “迟到二十分钟。”他笑着看她在对面坐下。“何钊在电话里只说他临时有事不能亲自日前来赴我的约,到底有什么事,你知道吧?” “天大的家务事!”她讽刺地道;“他二姐怀疑他二姐夫有外遇,要他去抓奸!我听他在电话里约了他姐夫,说要跟他‘谈谈’。哼,放着公事不管,要我代他来赴你的约。” “这样也很好嘛,跟他吃饭不如跟你吃饭。”他看看一旁的服务生,再看她:“想吃什么?” “跟你一样就好。” 服务生确认两人点的餐后就离开。 “舅,你和何钊约这顿饭局,主要是想讨论你上次跟他提过,要我们员工上电视现身说法的方案吧。我很想知道,你打算让哪些人在电视上露脸?” “何钊跑第一棒。”他说。“他把新概念这个名字打进了市场,也渐渐成为生活用品的新一代代言人,我希望将他的家庭生活也呈现在消费群众面前,如此一来,‘新概念’将给人一种更平易近人、更生活化的感觉,这对促销效果很有助益。” “家庭生活?”她不敢恭维地吐吐舌。“我若先把他的家庭生活对你说一遍,你一定会马上打消这个念头。” “任何一种广告方式靠的无非是包装,我可以‘包装’他的家庭生活。” “包装?意思就是美化?造假?舅,你真会骗人、” “从某个角度来看,广告人是有这种嫌疑。” “嗯,骗的还不止一人两人,是成千上万的人。” “何钊的家庭生活也没真的像你形容的这么糟嘛,总有温馨的一面。再说,我的主要诉求只是要他说明追求高品质、合理价位的决心和努力方针,所谓家庭生活不过是少许点缀而已。由他这种英俊潇洒的负责人提供出来的第一手资料,哪怕只是一点点,都能迅速得到消费群众的共鸣。” “英俊潇洒?他的口头禅根本就让他上不了台面!” “人会因为场合不同而调整自己的心理状态,说话习惯也会跟着改变,这不是问题。每个人在应徵工作面试时,不都战战兢兢的?” 她一听就又想起何钊的糊涂求婚记。那晚是何等盛大的场合!他突然产生的是何等荒谬的心态!他一反平常的那句“你是我的梦中情人”又是何等可笑! “我们的午餐来了。” 舅舅的声音打断她的回想。两人开始用餐,接下来的时问,几乎是舅舅说,她听。 甥舅二人谈得专注,吃得愉快;午间进出餐厅的客人又多,因此他们都没注意到,不久之后走进餐厅的何钊和其姐夫。 “咦,你已经回来啦?这么快就摆平啦?你是摆平了二姐,还是二姐夫?” 一进办公室就见迅猛龙,何旭敏难掩一丝心虚,她边走回座位边问。难得有机会假公济私,她跟舅舅多聊了一会儿,所以回来晚了。 “根本就是我二姐自己有疑心病。妈的,女人是不是生过小孩之后就有这种毛病?增了三围,减了智商!我二姐夫可怜哪!” 她不予置评,只点个头,道:“没事了就好。” 他在此刻扯掉早扯下一半的领带,站了起来。“何旭敏,我有话问你。”朝她走过来。 她抬脸:“赵子扬要你上电视。”简报商业午餐的讨论结果。“上所有跟生活资讯有关的节目。” “这不是我要问的。”停在她面前,俯视而问:“你看上赵子扬哪一点?” 一句话教她愣住了。 “你应该很清楚一点,台华主动提出要跟新概念合并,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积极尝试新观念的人,否则他们不需要花大笔钱买下我们,却坚持合并后的集团仍称为‘新概念’;付出这种代价的目的无非是想网罗我,他们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管理部门,否则台华就名存实亡了。我才是拥有优势的一方!所以,你刚才在餐桌上对赵子扬施展的美人计,是既多余又愚蠢的!我可以不靠他的公关销售方案。继续跟那家公司的合约关系,不过是给台华老董事长一个面子,你太自作聪明了!” 她只问:“刚才你也在那家餐厅里?” “我就知道你没看见我。”他埋怨:“那里停车方便,我习惯跟别人在那里谈事情。当然,本来也是因为想顺便当面向赵子扬道歉,毕竟爽约的人是我,没相心到会看见你喂他吃东西!哼,那身段多么柔软啊,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差点没流口水!” 原来他目睹了她叉起一块马铃薯喂进舅舅口里的一幕。 不能让他知道赵子扬是她亲舅舅。 “我不吃马铃薯,刚好他说他喜欢,我我就送他吃了嘛。”她自己都为这种说法皱眉,太鳖脚了。 显然他也认为这种解释是狗屁,只听他又有意见:“你被他吸引了,对不对?喂他吃东西就是铁证。但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像你这样高贵的淑女,怎么会对个初次见面的男人做出这种举动?比我向你求婚更离谱。唉,他到底有什么好?两鬓上已有些许象微智慧的白发了,你不是对一起玩乐的对象很挑剔吗?” 已经稳下情绪的她,瞄了眼他的头,道:“我好像看见你也有几根白头发。” “有吗?”两个眼珠向上翻。 “有,”她站起,倾身向他“低头。”拔下一根给他。“你看银白的。” 他看看她之后,悻悻然将手中的白发吹落。“我有白头发是因为伤神的事太多,他是因为太老了才有白头发!” 她坐下。“他哪有多老?大你五岁半而已。” “你你连他几岁都知道?”连啧两声。“我愈来愈怀疑你趁公务之便谈男女私情。” “我现在可以知细靡遗地向你报告我跟他都谈了些什么!” “你好!”他转身朝自己的座位走。“我坐下来等你站着报告。” 她也气呼呼地起身移步,几步路里只反覆思索着,她想跟谁谈男女私情根本轮不到他管。 第三章 从来不曾如此期待过周末。但是自从何钊糊里糊涂捅出个大楼子,又和了团稀泥塞住洞口之后,何旭敏只觉再不放假的话,自己恐怕要辞职了。 这天是属于她个人的时间,她答应陪舅舅一起逛逛新概念旗下的商场。 她自然得乔装打扮了一番,以免被不该知道的人发现她“与舅同行” 纵然机率奇低,但她还是不幸遇上了。当她和舅舅边逛青少年用品部门,边交头接耳地讨论其缺失之际,何钊恐怖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赵先生!” 两人应声转头,赵子扬只愣怔一瞬,随即向他伸出右手:“你好,真巧啊,在这遇见你。” 何钊礼貌一笑、一握之后,目光直射何旭敏,不善地问:“干嘛穿成这样?” 察觉出外甥女的惶恐无措,赵子扬当机立断,对何钊道:“何小姐今天刚好没别的事,所以我就邀她陪我一起到这里来逛逛。” “哦,是吗?”不太真诚的语调。“赵先生真是高效率之人,休闲娱乐之余仍不忘工作。你大驾光临,大概是想替我找出些有待改进的缺失吧?” 瞟何旭敏一眼,他又对赵子扬道: “是不是以后你就直接把自己的新发现告诉她,再要她转告我?” “当然不是。何先生说笑了,我绝对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你承认你在追她?” 说完他又盯上何旭敏。那一身辣妹装扮彻底颠覆了他脑海中职业新贵的时尚形象,不知自己是被辣着了还是气到了,他只觉两眼已冒出火花。 “难道何先生不认为何小姐很吸引人?如果有追求她的机会,我想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错过的。” 赵子扬答得非常技巧。 何钊却脱口而出:“但她是我的人耶!” 一句惊人之语,震得何旭敏狠抖了下肩,大太阳眼镜因此掉在鼻梁上。她赶紧推正它。 “何钊,请注意你的用词。”她提醒。 “我的用词不当吗?你是我公司里的人,是我的私人助理,我不认为你和赵先生之间可以有私人感情的发展。”将目光移至赵子扬脸上,又道:“虽然他不是我的竞争对象。” “何先生说对了,我负责贵公司的公关工作,我们之间存在的应是合作关系。”赵子扬一脸坦然:“因此,我和何小姐之间可以有私人感情。事实上,我们之间已存在着私人感情。” 他本可不说这话,但忍不住想杀杀何钊的锐气。 “舅”何旭敏一急便喊出口,一喊出声就住嘴。 “joe”何钊失声重复,盯着赵子扬的目光益发严厉,问:“你的英文名字吗?” 赵子扬点了个头,暗自庆幸,那还真是他的英文名字。取这个洋名的灵感的确源自外甥女甜甜的一声“舅” 好家在!何旭敏这厢也在心中大呼。看着何钊一脸不服气,她自负地问:“你是不是正在考虑以最快的速度开除我?” “没错!” 气呼呼之际,他看见刚从洗手间返回的小妹。 “哥!”何小妹看见他身旁的两人了“咦?何姐,你也在这?”接着她就不友善地打量了下赵子扬,酸溜溜地问他:“你是何姐的新男友吗?嗯,外型的确不输给我老哥,难怪何姐要退婚了。” “退婚?”赵子扬诧异地望着外甥女,只见她一双眼珠子往右上方一翻,啥也没说。 何钊拉着小妹就走,藏起尴尬的神色:“妈的,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吧!” “放手啦!‘妈的妈的’,就凭你这种口德,别说是何姐了,哪个女的都不会愿意嫁给你!” 赵子扬捕捉到了两人的对话。转身,他对外甥女道:“他真令我惊讶。” “习惯就好,这才是他真实的一面。” “他不会真的就这样开除你吧?” “放心吧,他怕我辞职怕得要命。把我开除了,他到哪再去找一个可以对他的公事、私事、一家大小事,事事关心还要鞠躬尽瘁的人。” “那他可能会要求我老板把我换掉。” “那不正好?你再也不用跟这种人周旋了。” “我还满喜欢跟他周旋的。” 互视一笑,同步向前行。 “旭敏,‘退婚’是怎么回事?” 她一听就跺脚,仰头“啊”了一声。“还是被你知道了,气死我了!” “有内情哦?旭敏,你什么时候订的婚?舅舅怎么不知道。” “我没订过婚,也没退过婚,你刚才听到的是笑话一则。” 她接着就道出何钊糊涂求婚记的始末。 “原来如此。” 又上了两天班,工作顺利往前推展,但何钊的表现却令何旭敏几乎要读秒等着下班。 除非工作上有需要,否则他都不跟她讲话。她已在公司的员工餐厅里听到不少耳语,很多同事莫名其妙地被何钊削过,且皆认为他是因为被人退婚而迁怒他人。也有不少人暧昧地问她,为什么她的脸也变得好臭? 有吗? “不准再看钟!”当她又一次抬头看时间之际,他怒喝一句,又道:“等不及要约会了是吗?”往她的座位走去。“无论如何,你今天都要取消下班后的约会。” “谁跟你说我今天下班后有约会?”她皱眉,瞪着愈来愈靠近的脸庞问。 “那最好,因为今天下了班你要跟我一起去看我老母。” “她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气病了!下旨要我带你去看她!面圣!” “住院啦?” “医院才不收她!她根本是存心整我,又是头晕,又是胸口问的,装了半天就是要我认罪,不孝之罪!”重叹一声无奈与愤慨。“我算被自己害惨了,交女朋友不会有事,向人求婚就出大事;她现在出的招数是死咬着我不放,说我不会无缘无故就向你求婚。妈的,她还说” 他突来的窘样牵动了她脸上麻木的线条。 “不准笑!”恼羞成怒。 收起笑容不为怕他,只为赶紧听到下文。 “我老母说,”他再发的声音可怜兮兮“我一定已经跟你好了很久,因为不愿结婚所以一直不让她知道,怕她知道之后会逼我向你求婚。”虽然她没改变表情,但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接着道:“我当然马上就反问她:如果你跟我好,会眼睁睁地看我交别的女朋友?” 他停下来看她,像是要她鼓励自己一下。 她于是眯起眼,扯了下紧抿的唇,从鼻孔军哼出两声笑,一点也不由衷。 “她一定早就料到我会这样反驳,也已经准备好答案了,她回答我说:“那是你们两个人的阴谋,你们都只想谈恋爱,不想结婚,所以就想出这种以合法掩护非法的策略来骗我。你们找的那些假女朋友都是我不可能中意的媳妇,当然就不怕我逼你去向人家求婚了。” 他又停下,翻了下白眼,吁了口气。 “我走的什么霉运?莫名其妙地就成了你的共谋。照她说的,我还是‘非法’的那个,因为只想跟你谈恋爱,不想结婚。”她啼笑皆非。 “你抱怨什么?该大喊冤枉的人是我!”他又愤慨起来。 “‘我跟你好了很久’?哼,我老母说,真的假不了,想假也假不久;说我喝醉之后求婚的对象才是我真正爱的人,因为人在醉倒的时候会忘记‘阴谋’,会真情流露!何旭敏,天知道我跟你‘好了多久’!天知道我总共只有两次企图摸一下你手背的纪录,还被你恐吓过要告我性騒扰!” “现在再提这些事已经没意义了,你还是先让我知道,你妈为什么指名要我去探视她?如果这是糊涂求婚记的余波,那就恕我不能再趟这浑水,我不能去看她。” “我敢打赌,她要你去绝不会有什么好事,但是如果你不去,她一定会骂我。” “你活该!”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提醒!” 尽管他又换上怒颜,但她仍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对他老母的这类责骂其实只有很低的心理承受能力他其实很怕老母难过,几乎事事都依她,除了结婚这一桩;但即便不想结婚,还是不敢对老母明说,还是得想尽办法安抚她。这使她对儿子成家一事,虽是年年没把握,倒也天天有希望。 他事母至孝,虽然常在背后骂她。 “其实我也猜得出来你妈要我去的目的。她一定又想在我身上下功夫,要我推翻求婚只是玩笑的说法;她已经认定那不是玩笑。” “用她那个超低能的脑袋认定出来的。哼,愈老愈赖皮!还好那晚我是向你求婚,我要是在酒廊里喝醉,向个公主求婚的话,她敢这样认定吗?” 这话教她来气。 “如果依你的品味等级来看,发生那种情形的可能性其实比较高。如果真的发生了,根本不用你妈认定,戒指给了谁,谁就是你老婆。” “妈的,你说够了没?我知道你不屑我,但我也没真当你是梦中情人耶,拜托你去看我老母,是不想害她不高兴。你都还没答应帮我忙呢,就又挖苦讽刺了我一顿。去不去,一句话去,我谢谢你,不去,拉倒!” “本来我是愿意帮你这个忙的,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了。” 她又抬眼看墙上的钟。 “不准看钟!我讲过了!” “那我看自己的‘大概表’自粕以吧?”她低头看左手腕上那个只有三根针的表面。看完又站起身,将手抬高到他眼前:“你帮我确认一下,是不是再过十分钟我就可以下班了?一个数字都没有,我怕自己一时心急,看走眼了。” “妈的!”他看都没看一眼就推开她的手。“好,你了不起!我现在就求你,何旭敏,我求你答应我,等会儿下了班就跟我一起去看我老母!” “很少有人能像你这样,以恐吓的语调要求别人救你的命。” “你”互瞪片刻之后,他缓和了脸上的线条,不再出声,眼底又是那种害怕老母责骂的无措。 “好吧,我答应你,只附带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joe’跟我们一道去。我猜你妈一定会以为他是我男朋友,相信以后你就可以不必再求我去看她了。” 他好半晌没回答,眼底是她难得见到的严肃。 她拿起话筒:“答应吗?答应了我就打电话给joe,求他陪我去。” “你不用求他!我也收回对你的请求,你随时可以下班。” 语毕他就走出办公室。 “何钊今天给了我电话,要我跟贵公司一位叫高毓君的小姐联络,约时间谈上电视的有关事宜。” “听说了。她是流行服饰部门的采购主任,外型亮丽出众,对服饰极有品味,口才也好。何钊要她上电视,为公司形象代言跑第一棒,一点也不令我意外。” “我最属意的第一棒人选还是何钊本人,可惜没能说服成功。” “他有自知之明。” 虽是自家的饭后闲聊,何旭敏的意兴阑珊看在赵子扬眼里,却有些不寻常。 “你已经闷闷不乐了好几天,舅觉得很奇怪,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她耸肩代答,没想说麻烦从来没离开过她。 “很反常喔,平常你跟我讲话时总是眉飞色舞,鸡毛蒜皮的事都能被你形容成每日头条,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安静?” “可能是‘mondablue’吧。” 他在此时移位到她身旁来,伸臂拢了下她的肩。“你是不是该谈个恋爱了?” “你跟我谈。” 他朗声笑。“别告诉舅说没有男生追你,你呀,一定是眼光太高了。舅没冤枉你吧?” “那要看你怎么定义‘眼光太高’。如果要求男朋友要成熟稳重、温柔体贴、用情专一也算眼光太高的话,那我的眼光是太高了。” “条件是不苛刻。外表呢?有要求吗?” “外表?过得去就好。” “怎样算过得去?” “像舅这样就叫过得去。” 他又一次大笑。“宝贝,你的要求也太高了吧?” “跟舅开玩笑的啦,你如果叫过得去,那我们公司里的男生不是每个都叫过不去了吗?” “别人我是不清楚不过何钊绝对不叫‘过不去’。” 一提起何钊,她又显不悦。 “他才该叫‘过不去’哩,成天跟我过不去,跟任何人都过不去!” “怎么啦?原来你的闷闷不乐跟他有关。”他变得担心,也想起自己的疑问“旭敏,也许是我多心了,但是我总觉得,自从我们刻意对他隐瞒彼此的亲属关系,却不巧地被他误以为我在追你之后,他几次跟我通电话的口气都不是涸仆气。他”他小心翼翼地停下,期待她愿意主动吐露点什么。 她先是看看他,后来便改变坐姿,不再靠着椅背,两手肘支在膝盖上,两眼盯着自己十指交握的手,还是保持沉默。 通常这种姿态意谓着她正在思考,于是他静不作声。 “舅,”她终于开口了。“我有点想辞职不干了。” “哦?什么原因?” “说不上来。”她又沉吟片刻。“自从何钊闹出求婚的笑话之后,我觉得自己和他之间的关系变得很不融洽,现在我工作做得一点也不愉快。他说话、处事的态度和以往没什么两样,可是我却无法像从前一样那么能够接受。” 她停下,看了什么也不问的舅舅一眼,自愿往下剖析: “也许是因为我在无意间发现了,他也可以有温柔的眼神,可以有浪漫的口吻吧。”她脑海中浮现了何钊向自己求婚的一幕 他突然拉住她,接着拔下自己手上的红宝石戒指,不由分说地就将之套上她的手指;举止疯狂得令人错愕,在他抱住她之前,她捕捉到他眼底的温柔,身边随后便响起他低低的,只有她能听见的浪漫嗓音你才是我的梦中情人。 “为什么他平日里不是这样的男人呢?”她自言自语般问着,揪结的眉头透出为何钊惋惜的意味。“他把自己浪费了。” 外甥女这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态颇值得玩味。赵子扬思索片晌后,试探地问:“如果何钊是个成熟稳重、温柔体贴、用情专一的男人,你也许不介意跟他谈个恋爱?” 她先一愣,然后耸耸肩,整个人又靠回椅背上,恢复了正常口吻: “他在工作上是成熟稳重的,在他老母面前是温柔体贴的,跟每一个女朋友独处时是用情专一的。”她冲舅舅嘻嘻一笑之后,用无比严肃,又隐约藏着委屈的语气说:“他把自己所有的事都告诉我,却从不过问我的私事;我替他卖命工作了两年,他也只知道我是个独生女,是个生活愉快得教他嫉妒的人。” “哦,所以他不知道你外婆有个‘晚子’,不知道你有个‘舅’?” 陪舅笑了笑,她的神情柔和下来,问:“舅,舅妈过世都两年了,你还不考虑为自己找个新的伴侣?” 他眼底闪过一丝伤痛。车祸夺走了他的爱妻,这是心中永远的痛。 “我忘不了你舅妈。” “你还不到四十岁,舅妈不会忍心看你孤独一辈子的。” “那她托梦给我呀,逼我再去娶个老婆,如果她这么做,我就依她。” 他说得幽默,她却听得眼眶发热。 “舅,老天不该这样对你,你是这么好的男人” 何钊的老母盼了一星期都盼不到他带何旭敏来见自己,一气之下便和大女儿、外孙、外孙女搬到大女婿一直空着的大房子居住;还对何钊说,从此以后他不必“偶尔”陪她吃顿饭,她再也不想看见他。 又过一周,在何大姐无数次要求之下,何旭敏利用周日上淡水探望老人家来了。 “何伯母,你怎么自己来开门?你身体不舒服,不是吗?” 一见何钊老母,她就知道何大姐骗了她,老人家脸色红润,根本不像有病。 “我女儿带孩子出去玩了,家里只剩我一个人,我不来开门,你怎么进来?”笑容灿烂如太阳。 “喔。咦?你的手上沾了什么?”她发现何母双手满是白粉,不由面露疑色。 “我正在作面包。”她往屋内走。“你关门。” 何旭敏跟着进屋,折叠好阳伞,塞进背包,再把背包随手一放,然后换鞋。 “我女儿的厨房有烤箱,她教了我几次,我现在已经会作面包了,你过来。” 她只好跟进厨房,看老人家揉面团。 “好像满好玩的。”她应酬一句。 “什么才好玩而已?我现在只要想打人就作面包。”转头看何旭敏一眼,加重了双手的力道:“你看,像这样,捏给它死!” 她莞尔,只在心里叹一声遗憾,只恨自己没能在办公室里作面包。 “何伯母,你是不是把‘它’当何钊来捏?” “正是!你一定也很想捏捏看吧?”她松手:“给你捏!” “喔,不用啦,还是你自己捏吧。”她讪讪然道,躲开何母的眼神,太暧昧了。 “你用不着瞒我,何钊有多气人我会不知道吗?气走别的女人我无所谓,气走你我就不答应!” 这下可好,麻烦来了何旭敏两腿发软。 “他没有气走我啦,我不是还在替他工作吗?” “可是你把戒指退还给他了。” “那是” “那是玩笑吗?你又想说这个,对不对?不用骗我了啦,我想尽办法找你来,就是想当面问你,”口气好严厉。“何钊说你交了新男朋友,真有这回事吗?” “是只是朋友啦。”天哪!还能怎么说? “这样还差不多。”何母放心不少。“我是不知道你跟何钊两个人又在玩什么把戏,但是你不能真的给我去交什么男朋友;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戴过我们何家红宝石戒指的人,知道吗?” 果然是个老番显!她敢怒不敢言。 “何伯母,我会答应何大姐来这探望你,是因为” “是因为我是何钊的妈。你跟何钊闹别扭是一回事,但是还不至于不懂礼数到对自己未来的婆婆不闻不问的程度,我懂你的意思。” “我” “别再站着不动,去冰箱里拿点蔬菜水果出来洗,中午我们两个就吃面包和蔬菜沙拉。以前我是一点都不喜欢吃这些东西,这一个礼拜吃下来,发现这样吃黄的比较清淡不油腻,有益健康。我一定要保养好自己的身体,太早死就便宜了何钊!哼,我拿他老爸没办法,对付他可是足足有余!” 何钊果然可怜,就陪他老母吃顿健康餐吧,衰! 何旭敏此刻正干坐在大房子的起居室里。何母在午餐后不久就牛睡去了,但交代她还不能离开,因为何大姐可能就快回来了。何母要她跟何大姐聊聊,说是何大姐近来总疑神疑鬼,怀疑老公在大陆有了小老婆。 她的任务是开导何大姐? 妈的!她暗咒一声。发现何钊的口头样的确有泄忿的作用。 她就快打盹之际,隐约听见厨房里有声音。她确定何母人在楼上,那么这窸窸窣窣的声响是谁发出的? 小偷吗? 她猫步至厨房门边,屏着呼吸往里瞄,赫然发现正攀窗而入为何钊。 “何钊!” 轻手轻脚的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狮吼吓着了。流理台上的调味架本可不被打翻的,这下可是“五味杂陈”在地面。 他怒视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大姐死求活求求我来的!你呢?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嘘”他这才上前拉她进厨房“别吵醒我老母。”甩掉自己拉着的手,他再道:“我知道今天只有我老母在这,所以才想来看看她,我是刻意等她午睡时间到了才爬墙进来的,我没这的钥匙。爬墙之后还得爬窗,你要是不出声吓人,我就不会打翻东西。” “你干嘛等她午睡了才来?” “我只想看看她不想跟她讲话。” 难得他也有跟她想法一致的时候,她笑了笑。 “妈的,你笑什么?笑我自食恶果吗?” 她摇摇头,没因他的态度生气。 “何钊,你必须想个彻底解决的办法。” 一愕,他问:“彻底解决什么?” “你妈。”她盯了会儿地板再抬头看他:“如果她再这样死缠着我不放,我只有向你提出辞呈了。” 他用屁股想也知道老母对何旭敏使了什么手段,所以他此刻看她的眼神是带点羞愧的,多少承认了自己对老母一向的束手无策。 “你的威胁有效。可是就算我批准了你的辞职,我老母也未必会放过你。”他将目光自她脸上移往别处。“你想办法以最快的速度嫁人吧,嫁了人我老母就会对你死心,就会把矛头指向我一个人。” “你叫我现在去嫁人?嫁谁啊?” “你手上不是有个赵子扬吗?” “赵子扬?!” “不对吗?”他跟着就模仿她的口吻:“joe?” 抖了两下肩,他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怎么能为了你的家务事就草率的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办了?你搞错了吧?不该置身事外的人是你自己!至于我,如果不是怕太伤你妈她老人家的心,我大可以靠在一边纳凉!”她说着便激动起来。“难得一天休息,我大老远到这来看她还不够,你知道为什么她睡了我却还在这不走吗?她叫我等你大姐回来,叫我分析一些事给你大姐听!何钊,你老母真以为我是她媳妇耶!” 厨房外头响起重重的、急急的脚步声。二人不由同时噤声,转身向门。须臾,看见满脸不高兴的何母。 “妈。”何钊低喊一声。 “不要叫我!你来做什么?看我死了没吗?” “妈” “两个人又在这吵什么?”她目光灼灼,扫着二人。 “妈,你刚才有没有听见我们讲的话?”何钊想先确认这个,问得诚惶诚恐。 “你们讲了什么我不能听的话?又想在我背后搞什么鬼?” 意思就是没听见了,何钊偷偷喘了口气。 “没啦,妈。”他瞟何旭敏一眼,再对老母道:“她说天气太热了不知道去哪里‘纳凉’比较好。”说完偷偷瞪何旭敏一眼,意在要她配合一下。 “他有没有骗我?”问何旭敏。 “呃”何钊撞了下她的手肘,撞出下文:“是啦,我有说天气太热了,很想去‘别的地方纳凉’。” “纳凉哦?”何母的态度缓和不少“游泳池里最凉。”她看着儿子:“这社区里就有室内游泳池,你不会带她去吗?” “何伯母!我不是” 何钊及时捂住她的嘴,赶紧对老母解释:“妈,她的意思是,我们没带泳衣,所以不能去游泳。” “穿你大姐跟姐夫的不行吗?我上楼去找找,一定有的。”语罢转身就上楼。 何旭敏挣脱了他的手,对着何母的背影喊道:“不要找了!我不会跟” 嘴又被捂住了。 “你敢说一句杵逆我老母的话,我就” “怎样?”狠推开他的手,她吐气。“我不会跟你去游泳的,你妈太过分了。” “啧,”他无奈、不耐地发声。“一起游个泳又不会怎样,你是旱鸭子吗?” “我曾经是游泳校队!” “哦,是吗?怎么到现在才让我知道?” “你问过我吗?” 他耸耸肩:“大概没有吧。” “不是大概没有,是从来没有!” “你这么愤慨干嘛!拥有这项专长根本就不必等我问,你当初应该把它列在履历表上,或者在自传里带上一笔,多少有加分的作用。” “没带上这一笔也已经不幸遭你录用了,而我的这项专长将在今天派上用场!陪老板游泳,好让老板的老母高兴,希望等一下不会因‘公’殉职!” 他先咽下一声“妈的”才道:“不要再提醒我,我经常要你帮忙处理我的私事了,好不好?你难道不能在这种时候,忘记自己的特助身分,只当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吗?” “很好的朋友?你对我从没使用过朋友之间应有的口气讲话!” “我承认我口气不好,我我慢慢改,行不行?” “改得了吗?” “你要先给机会,我才知道改不改得了呀。” 她不语,接着便看他朝自己伸出右手,还挑了一道眉以示友好。 她终于也伸出右手,握住他的。 “我可以给你一个表示我由衷感激的拥抱吗?” 她根本来不及回答,因为他不是在徵询意见,她已被他抱得好紧,背后也被他拍得生疼。 觉得出他的此举很“哥儿们”她于是也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背。 “和解?”他问,仍没松开她。 重咳声在她回答之前响起,何母不知何时已回到了厨房。 两人马上分开,尴尬不已地看着她。 “这样还差不多。”何母笑着高举手中的提袋:“统统都有,我连浴巾、肥皂、洗发精都帮你们准备好了。现在你们可以欢欢快喜地去游泳了吧?” 第四章 来回游了一趟自由式,何钊出了池子就一直在岸边坐着,对池里池外不少女生不时抛过来的媚眼感到不耐烦,终于盼到游泳健将上岸了。 何旭敏逐渐朝他靠近的玲珑曲线又一次令他血脉贲张。 “我相信你曾经是校队了!”看着她在自己身旁坐下。“泳技果然没话讲,体力也好得令我汗颜。” “多谢夸奖。来都来了,干脆多游几趟。”她臭着脸看他。 他难掩幸灾乐祸的笑。“多游几趟又怎么样呢?我只怕你就算是去游一趟淡水河都洗不清了。” 瞪他片刻,她已懒得在口头上责怪他在厨房给她拥抱的行为。她确信那不是性騒扰,再者,她自己也给了回应。 要怪只能怪自己倒媚。 “我老母总算对我做了件好事!”冒着挨骂的危险,他不吐不快:“今天之前,我怎么也无法想像你竟有这等”他斟酌半天,选择最保守的一种说法:“好身材。” 觉得出她又想瞪他,于是他赶紧将目光自她的玉腿上移到她没表情的脸上。 “我到今天才发觉你走路的样子很好看。”忍不住又追加一句赞美。 “在你眼里,女人只要光着两条腿,走路的样子就很好看?”她马上就奚落他。“我不是今天才学会走路,今天之前,我在你面前走的路加起来,没有万里也有千里了!” 看着她胀红的脸,他也怒气升腾。 “你什么意思?!我连对你发乎情的赞美都不可以吗?你是不是认定我连说这些话时都不安好心?” “你本来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狗嘴’?!”他当下就只手拽住她高傲的下巴。 她挥手拨不掉他的箝制,只觉下巴快被捏碎了。“少对我毛手毛脚的!当心我告” “告我‘性騒扰’?哼,你告吧!说什么我今天都要让自己这张‘狗嘴’吃你一口,看看你到底有多嫩、多新鲜!既然你已认定我是个好色鬼,那我也不必对你‘止乎礼’了!” 她被迫接受一阵狼吻。 “感觉怎么样?”他松开唇和手,报复地问:“够刺激吧?” 她的回答是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又纵身跳回池子里,迅速游开。 何旭敏因“公”得了重感冒,严重鼻塞害得她一夜不得安寝。隔天一早她就以电话向人事部请假,打算在家休养一天。 何家二老跟老人团赴欧洲旅游,尚未返家;赵子扬人也还在南部出差。于是何旭敏只能自己去医院挂号,领了葯再回家睡觉。 靶冒葯的安眠作用确实使她免于干扰,不知熟睡中家里的电话响了无数次。 一个长觉睡下来,她觉得舒服多了,下床拉开窗帘,才知日头就要下山。 她仍有些呆滞,直到门铃声叮咚作响。 “哪位?”狐疑来到门边。 “何钊!” 她从小孔里看见他双手叉腰的模样,不甘示弱地开了门。 他马上窜进屋里,无视于她一脸不悦,逞辟刀头就道:“妈的,你是成熟的成年人吗?就因为我昨天亲了你一下,你就要用这种方式报复我吗?生病不能上班?来这套!生什么病?”他盯着她的怒颜:“我看你气色好得很嘛!” 还好家人这时都不在,她心想。 “到哪去玩了一天?我打了不知几次电话都没人接,你骗谁呀?” 她知道办公室里有一大堆急件等着他处理,少了特助,他今天一定不好过。但她不是第一次请病假,只不过这次没直接向他请假罢了。 这还是他头一回光临她家。她认为他是因为自己昨天的不当行为感到心虚才有此番造访。 “你担心我今天去告你了?”她这才关门,先他坐上沙发。 他四下看看后,跟着坐下。 “你要真低能得做出这种事来,我会奉陪。谁怕谁?”看她态度缓下来,他这才降低音量,问:“你爸妈不在呀?” “还好他们不在,否则你刚才那番话就会害死我。” 他赧然一笑。“你真的病啦?” 她看看他,没表情地拿了葯袋丢在茶几上。 “我要是用这种葯来强身,那才叫低能!”她忿然道。 他没拾起葯袋检查,这才发现她看起来是有些虚弱,于是道:“其实我也不是真的怀疑你说谎,只是只是你昨天没跟我回去向我老母道别,害我又挨了她一顿骂;今天我又独自处理了一大堆公事,所以我才” “才亲自光临寒舍?不找我麻烦,给我点脸色看,你今晚会气得睡不着?” “我我怎么做什么都不对呀?”他又火大了。“我问你是不是真的生病,你照实回答我就可以了,你答了之后,我会关心你几句的,为什么你一定要把气氛搞得这么僵?我已经够烦的了,你就不能让我好过一点吗?” “我从没为你制造过任何负担!如果你没别的话要问我,就请你打道回府吧,我不管你吃过晚饭了没,我可只想为我自己一个人准备晚餐。”起身,她意在送客。 “你也还没吃?”他也站起。“那不正好,我请你到外面吃顿饭算了,你还准备什么,多麻烦哪!” 她还想说点什么,大门在此刻被打开。 赵子扬手提公事包进屋,一见何钊在场,诧异问他:“何先生怎么来了?” “你怎么也来了?”何钊的诡异里还有气愤“我说她怎么急着叫我走,原来你要来看她。”语罢他又看着何旭敏,不善地问:“他也知道你病了?” “病了?”赵子扬赶紧走近一些;“旭敏,你怎么了?” 何旭敏急答一句:“感冒,已经好多了。”她只担心紧接着会出的状况。 “你不知道她病了?” 果然,何钊察觉出不对劲,他盯着赵子扬,想了想才道:“那你为什么来不对,你是自己开门进来的,你有她家的钥匙你住在这里?!” 赵子扬这才发现自己的尴尬境况。外甥女朝他无奈地翻了下白眼,他冷静思索后,先回何钊道:“不瞒何先生,我的确住在这里。” 他把决定权留给外甥女,要不要告诉何钊他俩的真正关系,由她决定。 何钊瞪着她,等着更进一步的说明。 “是的,‘joe’住在我家,是我家的房客。” “房客?” “房客。”她心虚地点点头。 三人面面相觑一阵,何钊就走了,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他?”赵子扬这才问外甥女。“你不怕他误以为我们‘同居’?” “他知道我跟爸妈住。如果他会低能到以为我爸妈是那种可以接受女儿的男朋友住到家里来的开通父母,那我也没办法,随他怎么想。” 赵子扬越发觉得她不对劲,思忖片刻,他说:“你故意制造暧昧。”’ “舅乱讲!” “不是吗?本就无需隐瞒的事,又刚好有机会告诉他,你偏想继续瞒着他,这其中有什么你不想让我知道的隐情吗?” “我”她顿足:“舅,我已经很烦了,你就别再说这种话了嘛。好吧好吧,明天我到办公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何钊报告你我的亲属关系。” “舅又没逼你,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不再多问,他回房去了。他了解一件事如果外甥女不肯透露半点,任他怎么问都没用。 何钊挨人一顿揍。鼻青脸肿的他没敢出门,就怕自己的狼狈样引起什么风吹草动,一不小心又传到老母耳里,引来更大的灾难。 出了何旭敏家,他本打算一路开快车回自己的公寓。途经一个生意不错的小吃摊,又临时起意点了一大堆小菜当晚餐,几杯冰凉的生啤酒浇不息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怒意,于是就觉得临桌几个男人的谈笑声分外刺耳。 口头禅外加一句挑衅的‘吵什么吵”使他被几人架到不远处的阴暗角落里,施以一顿拳打脚踢。 几人扬长而去,他则如落水狗般撑着疼痛的躯体开车回家,一路被人超车还遭白目。 鼻头都快散了的他此刻正躺在大床上,等待何旭敏送葯兼送午饭来给自己。 碰! 他听见关门声,想必是特助人已到。 未进他房间先听见呻吟,她只觉哭笑不得,等见到他那张挂彩的面孔时,她才相信他是真遭过一顿海扁。 “你的门刚才怎么是开着的?不怕小偷闯进来吗?”她把消炎葯跟便当置于一旁的桌上,居高临下地问。 “半小时之前我起床上厕所,顺便就把门打开了,省得你按铃时我还得起来一次。”他拍拍床沿:“坐着跟我讲话,你这样害我有压力。” 她坐下,背脊挺直。 “真不知道我该同情你,还是嘲笑你。被人打了不但不能报警,连医院都不敢去。”她哼笑一声。“人家不全无缘无故就打你,一定是你先说了什么欠捧的话。得到教训了吧?那民工不靠你吃饭,所以也不必看你脸色;你狠,他们比你更狠。现在可好,你打算躲在家里几天?” 没多余的气力为自己申辩,他对这一串嘲讽只能回以一记白眼。 “你先让我吃点东西,然后替我把脸上的纱布换一换,暂时我是不想照镜子了。妈的,我这张脸连自己看了都怕,怎么能出去吓人?你的口风得紧一点,要是让我老母知道了,我会说是你找人修理我!” “那我就太感谢你了,我正愁找不到借口打发你妈呢!”她起身去打开便当盒“她一上午已经打了不下十通电话到办公室找你,一副不相信你要在客户那里开一整天会的样子。这也就罢了,她还不忘质问我,那天游完泳怎没回你姐那里去向她‘拜别’,是不是又跟你闹别扭了。”回头瞟他一眼,她再道:“我说不是,她回我‘别再骗我’。哼,她还交代我,叫你找个时间去她那里拿红宝石戒指。” 他已撑坐起身,哎呀喊痛。那天他借口怕成指掉在游泳池里,将之还给了老母;游完泳回去面圣,圣上也忘了戒指一事,他才乐和两天不到,又有人传旨要他回去领戒指? 妈的! “你能下床上厕所,就能走到这个位子来吃便当,别指望我过去喂你。” 他悻悻然下床,瞒珊走到桌前坐下,举起箸,一口一口慢慢吃了起来。 “你把这屋子里看得见的脏衣服和袜子集合起来,然后找个袋子把它们统统装进去,走的时候顺便拿去街角那家洗衣店,晚上送便当来的时候再顺便到那里拿回我上次送洗的衣物。”他头都没抬,边吃边交代。“再不拿回来,我就没干净的衣服穿了。” 她没好气地问:“要‘顺便’替你打包一下垃圾吗?” “那最好。我一早就打电话给清洁公司,叫他们这星期不必过来了。” 一阵乒砰声响毕,她结束简单的打扫工作;他也吃光便当,喝完汤了。 收走桌上他刚刚制造出来的垃圾之后,她去洗了手,拿了葯水、剪刀、纱布、胶带,回到他面前。 “脸抬起来!”她要撕掉旧纱布。 “轻一点!”见她五爪一张就朝自己的脸伸过来,他赶紧出声示警。 没用。哎呀几声之后,他一脸丑态毕现。 憋不住,决定捧腹大笑。 “妈的,你敢笑我!” 后来,他也捧腹大笑,肋骨疼上加疼。 最后,是她先止住笑,这一停又使她觉得尴尬,因为她真害怕面对的事即将发生上葯水、贴纱布所需时间,比扯下纱布要长得多,他一定会趁机盯着她的脸看。 果然,尽管她将目光盯在他的伤口上,眼角余光依然感觉得出,他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单眼皮眼睛。 他是盯着她的双眼没错,但他可以对天发誓,他对她绝无淫念一个圣洁高贵的灵魂,怎允许他产生淫念? 圣洁高贵的灵魂呵跟赵子扬住在一个屋檐下?这像话吗?! “干嘛瞪我?”她盯着他嘴角的伤口替他擦葯。 “你没看我的眼睛,怎么晓得我在瞪你?” 她这就将目光接上他的。思忖着:一脸皮肉伤并无损于他这对魁惑过不少女人的眼睛,它们仍如他的古典鼻子、性感丰唇一般完美。 “又在心里骂我什么了?”他被盯得有点难为情。“有批评尽管说出来,我没那么小气。” “我在想,如果你过去那些女朋友看见你现在这张脸,不知道会不会开始研究你有哪些内在美。” “什么意思?”他一低眉再抬头:“你在暗示我,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个老土草包?” 她在此刻为他贴上最后一截胶带,边收拾东西边答:“老土草包就太难听了一点,不过,你的确不是个文雅之士。”再看他:“你不会否认吧?” “文雅之士?”他站了起来,伸手就扳住她双肩“像赵子扬那样吗了” 她耸肩,抖不掉他的手。 “人家是很文雅,有修养。”停了停,又补上:“对女人态度也很认真。” “对”他无可反驳。他的确曾经在闲聊间对她提起过自己对待女人的心态。 他交女朋友的态度是懒散而随便的,从不承担任何责任。所以她不意外于他和女人们的关系都维持不了多久。 她不能理解的是,那些女人为什么能放任他用这种方式对待她们? “好吧,我承认自己受不了认真的女人。”片刻之后,他技巧地降了自己的罪:“认真的女人也看不上我嘛,是不是?好比你。” 她耸了两下眉,表示同意他的说法。 “唉,别摆那副跛样给我看。”他又说了:“我不过拿你打个比喻而已,绝对没有期待你看上我的意思。那些女人都说过我的眼睛很令她们痴迷,但是我相信,两年来从没为我这对眼睛感到痴迷的你,也不可能在突然间为我痴迷。”他的眼神在此刻加进了伪装的不屑。“你看你,用的什么死鱼眼在瞪我?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女人双眼皮比较好看,因为翻起白眼来没那么吓人!” 一言不发,她大步走开,拎着他的臭衣服袋跟垃圾袋就要出门。 “喂喂喂,生气啦?”他追到门边,差点被刚合上的门板撞歪鼻梁。 听到门铃声,何钊这才下床,开灯;再到客厅里开大灯,然后开门,迎进臭着脸的何旭敏。 “怎么这么晚了才来?我快饿死了!”他抢下便当袋便疾步朝沙发走去,一坐下就开饭盒,大口吃将起来。 她把领回的干净衣服扔在他身旁,自己则坐上另一张单人沙发。 “又买这个?我中午吃的也是鸡腿饭。”边吃边抱怨。 “事情多,我加了两个小时的班。自助餐店只剩这个,你可以选择吃或不吃。” “好好好,知道你辛苦,当我没说。”他抬了下头看她一眼,再埋首。“帮我把衬衫挂起来,压久了会皱的。” 她奉命行事,把衬衫、领袋挂进衣柜又出了来。 “穿得再笔挺也没用,还是衣冠败类。” 他正想把汤杯的盖子打开,一听这话就将一杯汤摔在地上。 推开饭盒,甩掉筷子,他站了起来,一脸忍无可忍地冲她道:“你有完没完?我就衣冠败类,你呢,你什么东西?!赵子扬跟你才认识多久就住进了你家,别说你跟他之间只是单纯的房东房客关系,白痴都不会信你的!他要是没趁机对你毛手毛脚过,那才真是男人的耻辱!” 她听得差点顺不过气,抖了半天双肩,她大吼出声:“你敢再说一个字,我就告你诽谤!你知道什么!赵子扬是” 叮咚!门铃声阻断她就要说出的真相。他也被那近乎夺魂的声音吓得缩了下脖子。 “哥,快开门哪!” 是他小妹的声音。他马上对何旭敏耳语道:“你快给我沉住气,等一下她就是拿刀威胁你,你都得说我不在,听见没有?” 见她没什么反应,他低低的、急急的又重复一遍:“听见没有?!” 她还是不反应,只在心里骂他低能,他妹就算没听见他们刚才高频率的争吵声,等一下也会看见茶几上的便当和一地的汤水。 他不在?那她跑到他这来吃便当干嘛? 低能! 她朝他点了个头,于是他进房间去,轻轻锁上门。 她这才开门,看见何小妹和其身后一脸莫测高深的,何伯母。 “何钊人呢?”何母抢在女儿前头进屋,扫了客厅一眼就盯着何旭敏问,问完又哼哼念着:“打电话到这来没人接,大哥大又关掉,明明人就在这里,还骗我说他要跟客户开会开一天!人还是不要说谎比较好,注死被他妹看到他的‘非法情人’帮他去洗衣店拿衣服。” 念完她又转而面向何旭敏,严厉地道:“你会在这附近出现,一定是要到他这里来。两个人要约会就约会,满着我做什么?去把何钊给我拖出来!” 说着她又摘下手中的红宝石戒指。 “我今天一定要亲眼看他把这戒指套进你的手指头!” 坚此百忍。何旭敏只在心里忿忿想着:连何小妹都当起spy,好死不死的就被她侦察到她去洗衣店拿衣服!此刻她只觉自己是倒了八辈子楣才会姓何,何家的女人都有病! “何钊不在。” “不在?不在你在这做什么?” “不知道,我发神经吧。” 何母直觉地以为她已无话可说,承认了自己跟何钊的确在此约会。 何旭敏还忍着,只因她能体会何钊的孝心,他绝不忍心让老母知道他被人狠揍出一脸一身的伤。 何母去敲了儿子的房门。敲了几下便要转门把。 “锁起来了?不要紧,”她转头对小女儿道:“去找锁匠来开门。” 何小妹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何旭敏一直在瞪她。 “你是木头啊?叫你去” 何钊不得不出声了,凄楚急切: “妈!我在睡觉啦!你知道我夏天睡觉都不穿衣服的,我现在懒得起来,你快回去啦!明天,喔不,下星期我再去向你拿戒指好了。拜托你快回去好不好?” 何母不再敲门了,思索片刻后,她走回何旭敏面前。 “在睡觉,没穿衣服?”暧昧的眼神对着何旭敏,无视于她铁青的脸色,拉起她的右手,俐落地将戒指套进她纤细修长的中指。 何旭敏屈起那根指头,但硬是被扳直了,眼睁睁看何母将戒指推到底。 她盯着手铐般铐住自己的戒指,何家母女却满意至极地离去。 十分钟之后,何钊探头出房门。 “走了吧?” 何旭敏僵直地站着,满脸泪水的模样教他忙窜上前。 “你怎么了?我没听见我老母骂你呀?你”看见她手上的红宝石了。 她激动地拔着戒指,却怎么也拔不下来,于是冲进浴室里,狠抹香白皂乳在手上,一出浴室就把刚摘下的戒指朝他扔去。 他没接住戒指,但也没马上去捡,只想拦住欲夺门而出的她。及时抓住她转动门把的手。 “你不要这样嘛,我不知道我老母竟会把戒指交给你,我” “放手!不许再碰我!” 他马上松开她,高举双手,退了两步。“好好好,不碰,不碰。” “她不是把戒指‘交’给我,是硬套进我的手指头!” “那又怎么样嘛,你已经扔掉它了。” “是,我是扔掉它了,不只扔掉它,我还要扔掉工作!何钊,你另请高明吧,我现在就向你辞职,明天起,我不干了!” “钦,你千万别乱来呀!我不会准的” “再见!” 翌日,何钊再顾不得自己的伤痕会引起什么风吹草动,大不了就是惊动老母的大驾而已。打了一上午电话,所有的人都对他证实,何旭敏没来上班。 他只好西装笔挺,外带脸上三块令人侧目的纱布,到办公室来了。 好容易处理完一部分公事,消息灵通的何母也一探究竟来了。 “妈。”躲不过,他坦然以对。 “你们现在演的是哪一出?你这伤是怎么来的?”何母难掩心疼,伸手要摸儿子脸上的纱布,见他怕疼一缩,她才放下手。 “被小混混打的,已经没事了,你不要再问了好不好?” “被人打?跟何旭敏有没有关系?” “没有没有!”他不耐烦。“妈,你不要再找她麻烦了,我跟她真的没有什么,你一直这样一厢情愿地找她麻烦,已经害惨我了,你知不知道?” “啊,又想骗我?我把戒指给她套上,你们就开始紧张了对不对?” “好了啦,妈!我在她面前已经没什么尊严了,你还一直搅局,你非害得我连工作都出问题不可吗?我很忙,忙得要死,可是再忙我都得应付你,应付我那些姐妹,我受够了!” “我跟你老实讲好了,我根本就不想娶太太,对我来说,那是一点都不需要为自己增加的负担!我的确向她求过婚,可是我也已经向你解释过,那是个误会,误会,好不好?你骂我糊涂就算了,我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一把屎一把尿亲手带大的独子,我无话可说!可是她一点错也没有,你不能像这样死缠着人家,人家没想嫁给你儿子,没想当你的媳妇,好不好?”他扯松领带,狠吐两口气,继续道:“被人打一顿是很痛,我本来可以趁机休息几天,连阳光都不见,因为办公室里还有她可以代我处理事情;现在,被你搞得我不得不让每个人都知道我被人打,因为何旭敏被你气得不干了!” 儿子愤慨莫名、委屈无比的态度和一番说辞,教何母楞了好久,之后才发作: “原来你这么怨恨我这个妈,原来我一直是你的精神负担,原来”老泪纵横,难过得直发抖。 “妈你不要这样啦,我”他这才发现自己说了重话,这才后悔说出肺腑之言。 “不用你扶!我自己会走,我现在就回家去,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反正你翅膀硬了,我根本管不动你!” “妈” 何母哭着走了。 两天后的上午,何钊捧着一大束鲜花上何旭敏家来了。 他本是陪着笑脸随她进门,见到客厅里坐着他的老母,笑容马上僵住。 “妈,你又来干嘛?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你又跟我凶!”何母瞪他。“我是来向何小姐道歉的。还有顺便替你求她不要辞职,她对你很重要,你已经告诉我很多遍了。我凌迟儿子这么久了,应该做点什么来补偿一下嘛。” “妈” “好了啦,不情不愿的就免喊了。”何母依然笑着,这笑容使何钊害怕,只见她又看向何旭敏道“你放心好了,何钊捧鲜花来绝不是为了向你求婚,他一定是来求你继续为他工作。” 何钊冲着尴尬不已的何旭敏点点头,再把花捧到她面前。 “收不收?” 收就收。她刚才已答应何母,继续为何钊卖命。 “谢谢。” “喔,对了,何钊,”何母对儿子道:“何小姐刚才已经答应我了,她愿意帮我办个徵媳妇的活动。”不理儿子随之而起的惶恐之情,她逞道:“你前两天说的那些内心话,我懂。但是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是独子,怎么说我都不能答应让何家的香烟断在你手上;所以你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最终还是要娶个老婆的。你把择偶条件告诉何小姐,我相信她可以从应徵的女孩子里挑一个最合你意的。至于我,我不会再有意见了,你中意的,我就中意。” 第五章 “快恭喜我吧,我找到全世界最适合作我老婆的女人了!” 两周之后的一个下午,何钊对甫进办公室的特助道。 何旭敏不解地皱起眉。自从她受托在网路上公开为何钊徵婚以来,好像没见他对哪个应徵者满意过,都是没见本人之前就打了回票,今天怎么就突然有了“最合适”的对象呢? “请问,这个不幸的女人是何许人也?” 他吞下“妈的”这是正在努力养成的习惯。 “我一个客户的独生女,二十二岁,大学刚毕业,极品‘嫩草’。我已经都跟她谈妥了,她愿意接受我这条‘老牛’,说我可以开始筹备婚礼了。” 她听得瞠目结舌,他的态度像是刚签了个合约。 望着直楞楞杵立一旁的她,他又得意地摇了摇坐椅。 “不要怀疑,就是她。你拿着这个,”他指了指桌上一张便条,上头是对方的姓名、地址和电话号码。“从现在起,你的首要工作就是筹备老板的婚礼,最急件。” “得令!”她抓过那张便条“恭喜你,也恭喜你妈,她终于可以当婆婆了。我会时时不忘先私而后公,老板结婚是何等大事,你说是吗?”旋即转身回自己座位。 他望着她的背影,表情不复得意,倒有点茫然。 “何旭敏” “还有什么吩咐?”她刚坐下,于是又能直视他。 “你干嘛骗我说赵子扬是你男朋友?” 她一听就又在心里埋怨舅舅。昨天舅舅告诉她,说他和何钊不期而遇,聊着聊着就决定告诉何钊真相,说出之后如释重负。 如释重负的人是舅舅,她可一点都不这么觉得,何钊此刻的态度像是逮着她什么把柄似的,比刚才宣布找到老婆时还得意几分。 “我发誓我没那样说过!” “好好好,是我自己生性多疑可以了吧?我错把‘舅’当‘joe’,错看了你们甥舅的亲热关系,可以了吧?”不甘地,他又一次模仿她那声:“‘舅’?” 她决定不再搭理他,这就埋首工作中,只是余光仍能瞟见他还嘲讽地笑着。 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如果娶妻无异宣判何钊的死刑,那么他选择李舒蓓为偶之举,无异是想让自己的死发挥最大的意义。 何旭敏是这么认为的:既然母命难违,他干脆娶个富商之女,好歹有助自己事业的发展。 她刚结束和准新娘的会面,见识了富商、富商之女,和富商气派豪华的别墅;当然,她也记录了女方对婚礼相关事宜的种种要求。 令她奇怪的是,何钊对她报告的一切似乎不很感兴趣,总是一句“都依他们”就没了下文。 接下来的几天里,准新娘的爸爸经常打电话到何钊办公室来,不是找何钊,而是找她。 “李老板是不是想跟你单独约会呀?” 一见她收线,何钊就问,暧昧的眼盯着她。他相信她已知晓,李老板是个鳏夫。 “是又如何?你又想提醒我,不可以趁‘公务’之便,谈男女私情吗?” “喔不,我是想提醒你,他才刚甩掉前任女友没多久。” “多谢!不过我不需要这种提醒,因为我一点也不想当你岳母。哼,我才不像他女儿呢,对头老牛感兴趣!” “钦,我对我未来老婆来说可能是老了点,不过对你可就不算老了,你不是二八佳人,是二十八,好不好?” 未来老婆?真刺耳! “我也许会嫁个小自己十岁的男人,你等着看吧。” “你少摧残民族幼苗了,小十岁?”他拍额道。“当心人家爸妈告你诱拐无知少年!” “我还没怀疑你诱拐初出校园的少女哩!钦,从没听你提起过,你跟你‘未来老婆’是怎么搭上线的,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内情吧?” 他咧子邙笑,看在她眼里却只是牵动肌肉而已。 “这真是不可告人呢。所以,即使对你,我都无可奉告。”语罢他摆开双手,一副抱歉的样子。 她忽觉自己的某种权利被剥夺了,胸口一阵闷。 “生气啦?”他看出她有些异样。 “不,”声音冷静下来“相反地,我应该对你说抱歉。刚才我问得很不礼貌,我不该使用‘搭上线’和‘不可告人’这样的字眼;你当然可以不公开自己和女朋友的恋情,我无权那样问你。”停了停,她谨慎道:“对不起。” “哪那么罗嗦啊?”他笑着说“我一点也不觉得这样讲话算无礼,就算有点不客气吧,我也不能责怪你;你会这样讲话一定是因为受我‘薰陶’太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说完他又嘿嘿笑了两声。 她抿唇一笑之后埋首工作。 “唉,要结婚喽!”他忽地又出声,听不出最喜悦,还是无奈。“我要结婚喽” 五分钟之后,她突然甩笔在桌上,出了办公室。 “妈的!”他等看不见她的背影时才咒出口。 “你们来啦?请坐、请坐。” 赵子扬一见何钊和何旭敏随着领台服务生朝自己走来,马上起身,礼貌一句。 这次午餐约会是何钊提出的,他觉得应该慰劳一下赵子扬在公关工作上的优异表现。 “来来来,女士优先,你先请。” 何钊一派绅士地朝何旭作了个“请人座”的手势。 她于是先坐进靠窗的座位。 “赵先生,请!” “不,何先生请。” 两位男士相互礼让,谁也不肯先入坐。 “何旭敏,你希望我们哪个跟你坐一边?”何钊不敢直接坐上她身旁那个位子,干脆微求她的意见。 “你跟我坐好了。老板跟特助一国,赵先生不跟我们一个公司,他应该自己坐。” 她估计一顿西餐吃下来,少说得花一两个钟头,她并不想长时间跟何钊面对面坐着。 何钊这才笑着坐下,赵子扬随后也坐上外甥女分配给自己的座位。 “你怎么喊他‘赵先生’呢?” “公私应该分清楚。” 两个男人相视莞尔。点完餐之后便聊了起来。 赵子扬建议何钊,新概念集团应该更积极地支持一些公益、慈善活动,以便增加新活力,同时使企业形象更完美。 何钊原则上同意。 “喔,忘了向何先生道贺,我听旭敏说,何先生佳期已近,恭喜你了!别忘了发喜帖给我。” “当然当然,你一定会是我婚礼一重量级的客人。” 主厨特餐来了,三人安静了片刻,才又有对话出现,但只是两个男人的交谈。 何钊后来一个突兀的动作,教桌上气氛出现瞬间的尴尬,服务生前来收餐盘,外带点附餐。何钊赶在收走盘子之前,叉起何旭敏盘底那块马铃薯,放进嘴里。 “‘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他边嚼边在特助身边嘀咕:“我不喜欢吃马铃薯,不过还是不要浪费比较好。” “对不起,二位,我去一下洗手问。”她面无表情,暂时离开。 “她在家不会这么容易就跟谁生气吧?”何钊问赵子扬。 对这类似埋怨何旭敏的话,赵子扬只回以一笑。 “旭敏跟着何先生工作也有两年了,你觉得我这个外甥女怎么样?”想想,还是趁机打探一些事好了。 “很好呀,”眯着眼作思考状,又说一次:“很好,几乎挑不出毛病。” “你指的应该是她的工作表现。人呢?我是说算了,何先生都快结婚了,我不该问这个。” “无所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想问我有没有讨追求她的念头,对吧?”不待回答,逞又道:“不瞒你说,有。她到我办公室工作的头一个月里,我就提出过约会的要求,她没答应。”耸耸肩。“后来我就渐渐发现,她欣赏的不是我这种类型的男人。” 赵子扬无需问他是何种类型,外甥女已形容过无数次。见何钊开始往洗手间方向频频探头,赵子扬觉得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何钊对旭敏存在着一种出于习惯性的依赖,或者,占有欲。 “怪了,上个洗手间要那么久吗?”自言自语。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才见何旭敏回桌。 “妈的,你去生孩子啊?” 何旭敏听了只是朝对面的赵子扬鼓起腮帮子,作了个敲何钊后脑勺的假动作,惹得她舅舅笑出声来。 “真的,我大姐生老二时都没用这么多时间。那一次我姐夫人不在台湾,我大姐一开始阵痛就打电话传唤我;我送她到医院,进待产房,我这边手续都还没办好,她那边已经生了,跟下蛋一样!” 何旭敏总算跟着他俩笑了。何钊打开了这个话匣子之后,又一次滔滔不绝,几乎是把所有自己处理过的家庭事件全说了出来。 赵子扬听得津津有味。而何旭敏只想着,何钊日后再有什么家庭问题,应该不需要找她帮忙了? 这天下午,何钊由客户那里回办公室来,只见何旭敏楞坐在位子上。 “你这样子是在假寐还是怎么?”他边朝座位走边问。 “我正在思考。” “哦,是吗?在思考你老板我结婚之后能活多久?”他自嘲一笑。 “那不是我该思考的问题。”她起身,拿了一叠纸张移步到他桌前,轻轻一放。“我刚才是在想,为什么你不听你妈的话。她要你婚后住家里,你为什么不肯?她说她已经要你大姐跟孩子回自己家住了,以后家里就没小孩吵你,说家里现在只住了她跟你两个妹妹,应该不至于妨碍到你们小俩口的新婚生活,为什么你决定把现在住的公寓当新房?是不是你怕她这个作婆婆的难伺候,委屈了你老婆,所以才不要跟她住?” 他一听就哀叹。 “女人真的很麻烦,我根本没想过这些。我懒得搬家,好不好?而且,根本没必要。吃饱闲闲没事可做,整逃诏脑筋找我麻烦!不住家里她还是可以随时宣我面圣呀。” “那你再去向她作进一步解释吧,别再叫我当你们母子的传话人。真是好笑,她说她本想自己问你老婆是不是不愿意跟婆婆住,又觉得这样做不太好,所以就叫我去问。钦,她自己都不好意思问准媳妇这种问题了,我算哪根葱啊?我凭什么管你们的家务事?你快点把这件事解决了,省得你妈一打电话找我。” “没什么好解决的。我老母要是再找你,你就说是我老婆不想跟婆婆住好了。有本事她去找我老婆理论吧。” “这”她挺疑惑。 “这什么这?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好不好?” “这样讲不太好吧?等一下害得婆媳不合,你这个夹心会当的很辛苦耶?” “你不必替古人担忧了。婚我都愿意结了,还怕什么辛苦?哪,不是我老母自己说的吗,我中意的她就中意!不结婚不行?好呀,我结婚,看她还想怎么样!” 互视片刻,她转身回座位,只思忖着:他到底有多爱自己的老婆。 轻轻的叩门声教何旭敏回过神,才发现手中书本一直敞在同一页。 “请进。” 她没料错,是舅舅。 “我看灯还亮着,猜你一定还没睡,所以才想跟你讲讲话。” 赵子扬知道她和自己一样,都有睡前阅读的习惯,他从眼前这张脸上判断出,今晚她并未享受到阅读的乐趣。 “舅,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家安静得有点离谱,所以才来找我陪你制造点声音?” 他笑着拉过椅子坐下。 “你是不是有时候也挺羡慕何钊的?虽然他把自己的手足形容得像魔鬼,但拥有一群为自已添麻烦的家人,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这么说来,他是人在福中不知福了。” “人嘛,难免有不知足的时候。”感叹一声。 “舅,我不喜欢你用这种口气说话,老气横秋的。”她噘了下嘴,爱娇地。 “哦,是吗?”他刻意模仿何钊的口吻。“我才大何钊几岁,讲话口气怎么会跟他差这么多,是吗?” “舅”她微怏地拉长尾音,一点不甜。“你干嘛一直提何钊的名字?” “喔,舅不是有意的。”他轻咳一声,再道:“只是觉得你心事重重。” 尽管赵子扬暗示得很技巧,把“心事重重”跟“何钊”连结起来,但何旭敏显然不认为两者有任何关系。 “不是‘心事重重’,是‘疑云重重’。”她这才合上书,在床上坐得更直一些。 “嗯,说下去。” 犹豫了好久,她才说:“那天我们不是跟何钊一起吃中饭吗?我去了趟洗手间,你记不记得?” “记得。你去了好久,何钊还开玩笑说你是去生孩子。”眨了下眼,促狭。 “我在洗手间里遇到李舒蓓。喔,就是何钊的准新娘。我问她怎么也在那,她说她跟几个朋友在湘菜厅吃饭。我就告诉她,说我跟何钊在西餐部请合作伙伴吃饭,问她要不要去跟何钊打声招呼,她马上就回我一句:不必。当时我觉得好奇怪,但是又不好意思问什么。不过,今天无意间撞见的一幕,更教人纳闷。” 她深锁秀眉样教赵子扬纳闷。 “撞见什么了?” “我开车回家的路上,等一个绿灯等了好久,等待灯变颜色的那段时间里,不小心就看见旁边一辆机车后座上的李舒蓓。”她停住,好久才又道:“我会注意到车上的两人,是因为他们都没戴安全帽,后来才认出女的是她。” “前面的骑士是男的?而他不是何钊?” “嗯。”点头点得很犹豫,何旭敏觉得自己看见了不该看的一幕,更教人纳闷。“不是何钊的男人骑车载她,也不是什么不正常的事,可是可是他们那么亲热就不太正常了。”顿了下,她说:“等个绿灯都能亲嘴。” 赵子扬也蹙起了眉。他听外甥女提过,何钊结婚一事决定得很仓促,显然这对准新人之间的感情基础并不稳固。 “你在担心什么?” “我在犹豫,该不该把自己无意间撞见的一幕告诉何钊。” “你的犹豫是基于对老板的忠诚,还是基于对何钊个人的关心?” 对于舅舅的提问,她认真思索后道:“算了。他们已经拍好结婚照,喜帖也发出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钊也不是什么爱情良民,我不需要替他喊冤。” “既然这样,你就把那一幕忘了吧,别让它影响了自己的睡眠品质。”他站起身,摸摸她的头:“可以睡觉了,晚安。” “舅晚安。” “明天就要举行婚礼了,今天不想早点下班,回去养精蓄锐?” “一道手续罢了,有什么好养精蓄锐的。我不打算提早回去,把工作丢给你一个人做。” 何钊在婚前最后一个上班日里,挨了一天才听到何旭敏说了句非关公事的话。 “我才不像你这么没良心。”委屈地,他埋怨一句又问;“你老板在今天结束快乐的单身生涯,你却到现在连一点表示也没有。” “表示?”她吓了一跳。“我有什么好表示的?筹备婚礼的过程里,我可是一点都没怠忽职守喔。明天送你跟新人入洞房之后,就算大功告成了,你还要我表示什么?” “我要你”他停住话,从自己位子上站起,朝她的方向而行。然而他言语上不当的停顿,又吓得她也站起身。 “我要你答应今天下了班之后陪我随便去哪狂欢一晚,陪我一起哀悼。” 见她没反应,他发出哀求: “拿出你的良心来,好不好?我真的很痛苦、很害怕,好不好?过了明天之后,我可能要独自应付很多想都想不到的情况,所以我需要找个人在今晚陪陪我,至少能协助我储备些勇气,让我勇敢面对明天,明天的明天,明天的后天,明天的” “够了够了!”她出声。“结婚是喜事,你却害怕得语无伦次,真是笑话。” “我在你眼里不一直就是个笑话吗?”他委屈而严肃地问。“说,答不答应?” “你想去哪哀悼?” “我开车,我们边开边想,好不好?” 吐口气,她点点头。 还没想好目的地。 何钊正在等候通过的路口,正是何旭敏撞见不该撞见的一幕的发生地。 “非礼勿视!” 何钊突然出声,吓她一跳。她的确正在看一旁那辆机车后座女子对骑士上下其手的一幕。 “我不看还有别人看。他们早浑然忘我了,要是怕别人看,还会在大马路上表演吗?”她不屑地哼了声。“你一定觉得这种事很平常吧?” “又在暗示我是个好色之徒了?”他也哼“我真搞不懂你对我的偏见是怎么产生的。你以为我真是那种逮到机会就吃女孩子豆腐的人吗?不管你相不相信,今天我都要告诉你,”侧头瞄她一眼,再道:“我对女孩子其实是有洁癖的,你别搞错了。擦了粉的脸我是从来不吻的,涂了口红的嘴,亲亲倒可以,女孩子涂口红我能接受,上粉就很假,看了就觉得恶心,根本吻不下去。” “淡粉是一种礼貌,怎么会假呢?我脸上也有粉,假吗?” 她转头看他,但他没转头看她,因为绿灯亮了。 “看不出来有粉。”走了一段他才补看她一眼。 “哦,那就是我假得还满自然的?” 他笑一声。 “知道我最受不了我以前那些女朋友哪件事吗?”他出口问、出回答:“作脸。约会没话讲的时候,我通常会问:今天做了什么。最受不了的回答就是作脸。妈的,不作就没脸了吗?” “人家一定是想暗示你,她为了取悦你所付出的努力。” “还是别暗示的好。一说我就联想到我家那些女人满脸涂料的样子,老中青统统涂,轮流吓我。” “你不知道美丽是要付出时间、金钱跟精力的?没有几个人是丽质天生的。” “哦,是吗?那你呢?你也作脸吗?” “偶尔也作,彻底清洁一下皮肤,顺便让自己放松一下情绪,是一种享受,我觉得。” “那倒无可厚非。” “哦,我作脸就无可厚非啦?该谢谢你对我另眼看待吗?” “你不知道我打心眼心里尊敬你吗?”圣洁高贵的灵魂。 她耸眉而笑,听得出他话里有抱怨的。 “你老婆呢?作脸吗?” “我管她作不作脸。” 诧异再次从她心底冒出。 “讲这种话?明天就要跟人家结婚了。” “就一天的事,你别再提醒我了,好不好?” 她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否则难保一时不察?*党霾桓每醇囊荒弧?br> “那你告诉我,我们到底要去哪?” “就是这里。” 说完他就在路边停车。 “你是说,我们要在这里吃路边摊?”她下车。 他果真领在前面,坐进路边摊。她跟着入座。“我就是在这里被人揍了一顿。”没好气地,他又道:“说起来都是你的错。” “都是我的错?我”她膛目。 “好好好,我失言。其实你也没什么大错,我比较有错,可以了吧?” 她懒得跟他抬杠,催他向老板点晚餐。 像上次那样,他空腹灌了一整杯生啤酒,借着几分酒意,开始对她发牢騒,讲的永远是自已命苦的那一套。 一桌小菜还没怎么动过,她决定把他送回去,免得丢人现眼。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何旭敏总算把个庞然大物扶进屋里。 何钊并不真醉,不过想借酒装疯,只有在这种状态下对她放肆说话是可以被原谅的。 他踢掉鞋,扯下领带,开了两个衬衫扣。摇摇晃晃到沙发上摊坐着。 “结婚唆,明天我要结婚唆—” 何旭敏拧了条热毛巾到他面前,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动手替他擦脸了。 “何旭敏”他仰着头配合她手中动作。“其实,你才是我的梦中情人,只可惜,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他边打隔边说,醉态甚浓,在她收手之际,拉住她的双手不放。 “不要挣扎。” 她挣脱不掉那双有力的手,抬眸只见他发红的双眼里写着和糊涂求婚当时同样令她迷惑的浪漫。 也许这双眼睛也曾令她有过痴迷的感觉 “何钊,别这样,你明天就要结婚了。”嘴里提醒着,可她的双手已放弃挣脱。 “对,我明天就要当新郎了,你很高兴吗?为我高兴,还是为自己高兴?高兴我从此以后归别人管,还是高兴你从此以后不必再管我?” “我我哪有管过你”“你没管过我?你是这样认为的吗?”他只手托起她刚想垂下的脸。“是吗?问题是,我觉得自己一直受你管辖,我一直试曝于你。” 迷惘更甚前一刻,她无法痹篇他愈来愈靠近自己的脸庞。 他轻轻地以唇触了下她的,这一触令她胸中的迷惘着了火。 又是一触,他以双手捧住那张脸。 “原谅我吗?即使吻你是件罪该万死的事,我都不能不这么做。” 他深深地吻住她,好一会儿才感觉出她开始配合,原来狂喜的滋味是如此! 但他没忘记,乐不可极,乐极生悲;欲不可纵,纵欲成灾的道理。再舍不得,他都得先自行撤退。松开她之后,他马上倒在沙发上,一副困死醉死的姿态。 她花了比刚才那一吻更长的时间来整理思绪。 “你睡着了吗?”直拍他脸颊。 没反应。 “我帮你定八点的闹钟够不够早?”她没忘记他明早十点就必须到达新娘家。 算了。她决定明早八点打电话要是他没接,再亲自过来叫他起来好了。 错轮不到她管这件事,何家女人会来催他的。 第六章 何钊的岳父大人李老板此刻正在何家接受亲家母的责难。 “亲家公,你一定要给我和何钊一个交代!” 李老板一时无话可说,手里还捏着何钊刚交给自己的字条,那是他女儿昨晚留给何钊的,上面写着:很抱歉,我只能当你一天的新娘,后会有期! 这一刻,他才开始怀疑,女儿答应嫁给何钊是别有用心的,怀疑女儿利用结婚来分散他的注意力,她其实还跟那个有原住民血统的歌手在一起。他反对,她就来这招先结婚,再落跑? 一定是跟那个原住民小子私奔了!不能把这些话告诉何家人。 “亲家母,发生这种事,我实在对你、对何钊很抱歉。也许也许舒蓓她是因为一时还不太习惯跟何钊住,所以” “你讲的这是什么话,不怕笑死人呜?古时候的女人有的要成亲那天才看见自己的丈夫耶,不习惯?”何母气得口沫横飞。“你根本就是睁眼说瞎话,你女儿留的字条写得很清楚,她早就当这门亲事是个玩笑,早就想好要跑了!你现在怎么自圆其说都没有用!” “那你要我怎么做?发生这种事我也很难过,回门酒席取消了不说,我还有亲戚朋友等着我去解释,我我也很难看呀,” “你有亲戚朋友,我就没有吗?你难看,我就不难看吗?要不是怕难看,我一定会告你骗婚!我只有何钊一个儿子,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他结婚,谁知道会碰到你女儿这种媳妇!结婚当天就给我跑了,我才不相信你这个作爸爸的会不知道自己女儿在搞什么鬼!你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一个交代,我何家还要作人呢!” “那那你说嘛,难道你要我登报公开向何家道歉,说新娘子跑了,然后让大家看我们两家的笑话吗?” “我”何母语塞,她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怕再一次让亲戚朋友看她的笑话。 “你先冷静下来,我想办法把女儿找回来就是了。” 看着一直冷眼坐在一旁的女婿,李老板不免心虚。别说自已不一定能找到蓄意躲起来的女儿,就算找到了人,女婿也不一定肯要。 “亲家公,我是先把丑话跟你讲在前面,要是你不能在三天内找到你女儿,叫她回我何家把一切解释清楚,我是不会要这个媳妇的。你听清楚,三天。” “好吧,我现在就去找人。” 李老板走了之后,何母还不能消气,看着事发之后一直没出声的儿子,她的心才软了下来。 “何钊,你是不是难过得不想讲话?”她移驾到儿子身边坐,拉起他一只手握住,心疼不已地问。 “不是啦。” 他的确一点都不觉难过,可他老母却不这么想。 “唉,其实这个媳妇我也不是很喜欢,要是就这么一去不回也没什么好可惜的。你放心,妈一定会再找一个更好的给你。” 他抽出被老母握着的那只手,揽住她的肩,一副很安慰的样子。 “妈,要是找不到嫂子怎么办?”何钊的大妹出声提醒。“姑妈还等着他们去她那里度蜜月耶。” “啊,你不讲我都忘了!” 何母这才想起自己年迈的大姑,也就是何钊爸爸的大姐。早已定居澳洲的大姑,因为身体状况不适合搭飞机,所以不能来台出席侄儿的婚礼,但是要求侄儿和侄媳妇一定得到她那住几天,就当度蜜月。 “这下我得连烧三天香了,新娘子要是不回来,我要怎么对大姑交代?”何母愁苦地念了一句,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又问儿子:“戒指呢?在谁那里?” 何钊朝老母亮了下左手,红宝石戒指在他的尾指上。 虽然一颗心踏实不少,何母还是要说:“她连戒指都还给了你,可见她这一跑是不会回来了。那那她就不可能跟你去见你大姑妈这下该怎么办?”连叹两声,又急又气。“现在何家最大的就是你们的大姑妈,要是被她知道我连个娶过门的媳妇都会搞到不见,她除了笑我,一定还会责怪我,怪我无能,连一个简简单单的家都持不好。” “妈,你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糟嘛。”小女儿安抚着。 “不先想好怎么行?”何母说着已开始思考具体事项,片刻后,她问儿子:“你是不是跟你大姑妈说你没办法一结婚就去她那里?” “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忙,拨一天空出来当新郎还不是很困难,花上个十天八天的时间去度蜜月就不是简单的事了。我跟大姑妈报备过了,我要等新概念赞助的系列公益活动告一段落后才安排时间去看她,她说可以,只提醒我不要忘记带新娘去。”语罢何钊苦笑得很开心。 何母听着又动起脑筋。她问小女儿:“我好像有叫你寄一张你哥的结婚照去给你姑妈,你寄了没?” 小女儿怕挨骂,小声答着:“我忘记了。” “幸好你一向不把我的话当话。”何母嘴上挖苦着,心中已抓出最新解决方案,目光扫过三女儿、小女儿,最后停在儿子脸上,郑重开口:“不然,干脆这样好了,不管你丈人三天内找不找得到你老婆,我们都要先去拜托何旭敏。” 何钊一听就明白老母的意思,虽然这想法与他计画的不谋而合,但他不能表现出一副我心戚戚焉的样子,因为他在新娘落跑这一事件里扮演的角色是受害者,他必须无辜。 “妈,你又想动何旭敏什么脑筋?人家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没关系?她见李舒蓓的次数比我还多,竟然没看出她有问题,现在新娘跑了,何旭敏多少要负一点责任。我们对这里的亲戚朋友可以隐瞒新娘跑掉的事实,只要我们不对外声张,他们不会知道的;但是你大姑妈那里就骗不过去了,用变的你都要变一个新娘去给她看。”停下换口气,再道:“你们兄妹几个想想看,现在除了何旭敏以外,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 “妈,你别在这里自己讲自己高兴,人家何旭敏不会答应做这种笑死人的事啦。”何钊难得一回在老母面前占上风,心里好不痛快。“你还是不要害我比较好。我不去拜托她,只没了新娘;拜托她之后,是没了新娘还要牺牲一个特助。妈,你就不要再逼我了啦。” “你在紧张什么,我有说要叫你去拜托吗?” “要不然” “我会自己去啦!” 一早进了办公室,何旭敏对自己已十分熟悉的工作环境仍存着和昨日相同的陌生感觉。 昨天是何钊婚后的第一天,本来他计画不休假,要照常上班的,临时给了她电话,说他不来了。 老板的私事,她不好问他临时改变主意的原因。也许他突然觉得,一成婚就冷落新娘子有点不应该;也许,他突然决定留在家里和新婚妻子消磨一整天时间;也许 不关她的事。 他说他今天会到办公室来一趟。她这才举步朝自己座位走去,坐下之后,不免又看见不远处,他的位子。即使他此刻坐在那里,这办公室对她而言,也已是一个全新的环境。 堡作量并未因少了他而突增,但这一上午竟如此难捱。 她又一次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个“大概表”时,何钊进来了;步伐之疾,令她感到周围掀起一阵乱风。 “好久不见!”他瞄她一眼,迳坐上自己的位子,拾起话筒,一口气打了三通电话。 都是生意上的事。 “你老婆允许你把生意看得比她还重吗?”待他往椅背靠去,像是暂时没别的电话要打了,她才问。 他注视她片刻后,说;“你过来。” 举步艰难,但他是老板,所以她还是听命到他桌前来了。 他这才站起,踱到她身旁,将唇凑到她身边,轻轻道:“我老婆不见了。” “你老婆不见了?!” “嘘”他马上捂住她的嘴。“妈的,你那么大声要死啊!”“你发生什么事了?”小声,学他那样鬼鬼祟祟。 “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坐,我再慢慢告诉你。” 半小时后、饭店西餐部 何钊先检查过,确定周围没有认识他的人,这才放心大胆地对她说起:“喜宴结束,她随我回去后不到两小时,就留书走人。” 她端详着他,边问:“你当时人在哪?” “哼,”他自嘲一笑。“一回去她就催我先洗澡,我以为她等不及要跟我上床,就开玩笑问她,何不跟我洗个鸳鸯浴,她说她想先卸下那一脸浓妆。ok,我就先去洗澡了。妈的,洗完她就不在了,留了字,说她只能当我一天的新娘。一天?我算算最多也只有十四个小时。” 纵然听得一愣一愣,何旭敏脑海里不免又浮现红绿灯路口那一幕。 “你老实说,”她忽地一敛神色而问:“你跟你老婆到底彼此认识多深?我一直就觉得你们两个一点样子都没有。” “什么样子?” “恋爱成熟的样子。论及婚嫁的男女之间,不应该是像你们那样的。”稍停。“那么多人去喝喜酒,却没有人想去闹你们的洞房,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想大家都跟我有同样的感觉。” “好吧,我承认,我跟她之间的确没什么天崩地裂的感情。她老爸听说我要徵婚,介绍自己女儿给我认识,我想想无妨,就答应他跟李舒蓓交往一下。第一次单独见面,舒蓓就一直抱怨她爸给我听;我也不好意思只听不说嘛,所以也抱怨我老母给她听。谁知道,第二次约会时,她就说她愿意嫁给我,说我还不错,而她也可以从此摆脱自己那个讨厌鬼爸爸。ok,她摆脱她爸,我就摆脱我老母,互蒙其利,婚事就这样敲定了。” 拿婚姻当儿戏!何旭敏狠咒一声在心底。 “那你们讨论过这桩婚姻靠什么来维持吗?” “好像没有人想到这个问题。”他心虚一笑。 “那现在呢?她跑了,你怎么办?” “我什么也不用办呀,她要回来就回来,不回来更好,她爸从此在谈生意时都得让我三分。” “你妈那边呢?不用给交代吗?” “她已经知道媳妇跑了。我在她眼里从没像现在这么可怜过。” 瞪着他自鸣得意的脸,她忿忿问道:“你可怜吗?” “好可怜。”他扮了个苦瓜脸之后又笑了个满面春风。“少了个老婆,就少个管我的人,还不可怜哪?如今我是已婚男人,我老母也不能因为我老婆不在家就叫我再去娶一个嘛!媳妇跑了,她守密都还来不及呢。” 看来他很满意于自己‘已婚单身汉’的身分。 “你在生什么气?脸色真难看!”他笑问。 “我气你害我白忙一场!为了筹备你们的婚礼,我四处跑腿打杂,累掉半条命,而你现在竞告诉我,这桩婚姻只是儿戏!” “谁跟你说我当这桩婚姻是儿戏了?”他微怒反问。“李舒蓓如果不跑,我不是已经开始爱她了吗?结了婚就该有结了婚的样子,我没你想像的那么不负责任!” “你你‘开始’爱她?”她又有啼笑皆非的感觉,外加一丝丝怅然若失。 “你又瞪我干嘛?我不能提起‘爱’这个字吗?我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了吗?” 她不说话了。 “何旭敏,你到此刻都没骂我,想必是我老母还没把她的最新计划告诉你。” 她这才又抬头。“什么最新计划?” “我不说,因为我不想再挨你的骂。你记住,要不要配合她的计划行事,你自己决定,要骂你去骂她,不准你来骂我。”他决定以退为进。 “什么她呀你呀的?我以为我再也不必管你家的事了。” “我老母的事,你可以不必管;但我的事,你还是不能不管。” “你不是说过,以后你归别人管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一派糊涂状教她相信,他忘了自已在婚前那晚对她做了什么。 “对了,下午还有件事要麻烦你。”他又道。 “又有什么事?” “我小妹有点状况,我叫她下午放了学就到办公室来一趟,到时候我会回避,你替我好好讲讲她。” “她做了什么事惹你生气?” “昨天我回去向老母报告新娘跑了,后来就想顺便临检一下那两个小女生,谁知一临检就在我小妹背包里发现保险套。”他狠喘一下。“她不知我搜了她的房间,我也不能当场就找她问话。我老母要是知道这事,不气死才怪!” 她望着摇头叹息的他,再一次感觉出他肩上的重担。 “既然她下了课就会到这来,你何不自己向她问个清楚呢?如果由我出面,她一定会觉得自已被哥哥出卖了,这种感觉很伤人,我不想伤害她。” “她的神经线不像你那么细,哪来那么多感觉啊?我跟你保证,她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你放心好了。” 他那口气就好像她责无旁贷似地,她原想再次对他强调,她没立场去问他妹那么私人的问题,最后还是没说。 说了就好像她在向他争取一个立场。她绝无此意,而他也没有可以给她的立场。 “我觉得你还是自己跟她讲比较好。” “怎么会比较好呢?”他不耐烦地提高音量。“你很清楚我的脾气,她背包里放了保险套这件事使我不可能用好口气跟她讲话。只要我没好口气,她就什么也不会说,那我还能问出什么来?” “你想问出什么来?”她也有点不耐烦。“她已经知道要用保险套保护自己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想知道她的对象是一个,还是很多个,好不好?我想知道她的她的性观念,好不好?妈的!大学都还没毕业呢,就急着跟男生上床。” 她不以为然地问:“你是说你向来都拒绝跟女大学生上床?” “我何旭敏,你再这样跟我讲话我就跟你翻脸!”他窜到她眼前,恼怒之情暴涨。“你别那么看得起我,我的女人缘没那么好,我也没那么多时间去猎艳。你别忘了我有一个企业要经营耶,如果我真像你想的这么风流,那我会连吃饭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别说是管理一家公司了!” 她果真高估了他吗? “不准你再这样瞪我!” 她应声垂下一对单眼皮。 “嗯,这还差不多。你用点时间好好想想,下午怎么跟她谈‘保险套’的事。” “何姐,我来啦!” 何旭敏五分钟之前就得知她要上楼来,只是不解她为何笑得如此开心,自己可是愁得要命呢。 “知道你哥为什么叫你来找我吗?”她指了指事先预备的椅子,示意何小妹坐下,同时以严肃的眼神告诉她,一切都是何钊的意思。 “知道呀,他说你有个天大的秘密要告诉我!” “我有”她马上就在心里咒骂何钊一声。难怪何小妹会来得这么干脆,笑得这么开心。 “何姐,到底是什么秘密啊,你快告诉我,是不是你找到我嫂子啦?” “你嫂子” “你不知道吗?怎么可能?”何小妹皱眉审视她。“别装了啦,你一定知道我嫂子结婚当天就跑了的事。我才不相信哥没告诉你这件事呢,他会瞒着所有的人,但是一定不会瞒着你。” “你哥的确是太看得起我了。好吧,我承认我知道你新嫂子暂时失踪的秘密,但我并不知道她的下落。” “那你要告诉我的‘天大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哪有什么秘密,那是你哥为了把你骗来这里而编出来的谎话。” 何小妹一听就猜得出,何旭敏奉命要对她进行一番精神训活。只是不明白,老哥这一次想强调的是哪一项公民道德。 “何妍,”何旭敏谨慎喊她一声。“别生你哥的气。有些话他不方便自己跟你讲,所以就把跟你沟通的工作委托给我。” 何妍察觉出何旭敏的语气里有无奈,有抱歉。 “而你也无法拒绝我哥的委托,对不对?” “如果你能体谅我的境况,我会很感激的,如果你不愿意配合我,让我完成老板交代的任务,那你可以马上离开。反正你人已经来过了,沟通有没有成功,我都可以交差。” 何妍笑答:“我如果就这么走了,不是要害自己和你都被我哥骂一顿吗?” 何旭敏回以会心一笑。 “何姐。”喊一声之后,何妍欲言又止。 “你别害怕。我不会替你哥骂你,只想跟你交换点意见。” “我才没害怕哩。我刚才是想说,其实,你还比较像是我的嫂子。” 一愣之后涧旭敏马上严肃以对:“今天的谈话重点是你,不是我,别把主题搞错了,好吗?” 盯她片刻,何妍吹口气,道:“你真的涸漆,知道吗?我已经把你当成自己的偶像了。”不待反应,她一脸爽快地问:“我们要谈什么?” “你的性观念。”也很爽快。 “我的”何妍圆睁杏眼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你哥在你背包里发现一盒保险套。” 恍然大悟。 “所以我必须跟你谈一谈自己的性观念?”苦笑一声。“我哥如果不是太低能,就是低估了他自己;他以为在他的淫威下,我还敢乱来吗?” 何旭敏几乎是马上就相信,保险套一事另有原因。她静待解说。 “我们班要替导师庆生,那个老男人到现在都还没交过女朋友,保险套是我们精心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目的在提醒他,赶紧把注意力放在某个异性身上,不要一天到晚查我们谁又跷课了。”短叹“我负责去买,还没包装好就被我哥那个小人搜到,真是衰到家了。”又叹。“他生性多疑,一定以为保险套是我自己要用的。低能!” 何旭敏认同她对自己哥哥的形容,于是点头笑了笑。 “何姐,你相不相信我说的?” “为什么不?我甚至不认为你是因为屈服于你哥哥的淫威,才没敢乱来。”她审视何妍片刻,道:“如果我没判断错误的话,你应该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还有,如果你哥担心的事已经发生了,你应该也不会否认。” “哇嗅,你真够酷!真希望我那个低能又假棒的老哥能像你这样对我。”何妍如释重负又满脸谢意地问:“何姐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还不可以。”何旭敏微笑着说:“你总得跟我聊出点具体内容,好让我去交差嘛。否则你那个生性多疑的哥哥一定会怀疑我为了掩护你而敷衍他。” “喔,好,那就开始吧。”何妍耸耸肩。一副无所谓之姿:“你问我答好了,这样比较省时间。” 何旭敏到此刻才真体会到自己的难处。 速战速决吧。 “我想先确认一点。”她果决地开口,却抱歉地看着何妍:“你还是处女吗?” “虽然这很丢脸。”何妍一点都不意外她会问得这么直截了当,耸了下肩就答“但我还是得承认。是,我还是处女。” “这有什么好丢脸的?难道你也认为,只要有适当的对象,你随时可以交自己已?” “我只能说,我不反对婚前性行为,只要不是在糊里糊涂的情况下发生就好。” 何旭敏微皱了下眉,对此不予置评。 “何姐,我猜你一定不赞成,对不对?哥说过,你是个理想主义者,是个连吻都不轻易接受的女孩子,是真的吗?” “你哥还说了我些什么?”她不答逞追究。 “喔,他说你对爱情所抱持的崇高理想,已使那些本来应该围着你的男人都去围别人了。” 见何妍一直盯着自己,何旭敏虽感尴尬,还是软软顶了一句回去:“有点理想总比盲目要好嘛,人各有志。”咳一声,她说:“你可以走了,我会跟你哥解释清楚保险套的事,并强调你到目前为止,还是处女。” “我可以问你相同的问题吗?问完就走。”何妍朝她挤了挤限。“你还是处女吗?” 何旭敏马上就觉双额发烫如高烧。 “你哥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我是理想主义者。” “可是他并没有告诉我,你还是不是’” “我在你这个年纪时绝对还是个处女!”她狠狠打断何妍的话,直觉地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到现在也还是处女。“何妍,我从来没跟何钊讨论过我是不是处女的问题。” “对不起啦,何姐,我失言了。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好像说着说着就把你当成哥的女朋友了嘛哎呀,我该怎么说呢?”她急急站起,顿了两下足之后,埋怨道:“为什么我嫂子不是你呢?如果你是我妈的媳妇,是我哥的老婆,那他们现在也不会一见面就起争执,唉!烦死人了。” “你妈跟你哥又怎么了?” “懒得说!何姐,我走了。” 何妍一出办公室的门就看见她老哥,他双手交叉在胸前,斜倚墙而立,仿佛已在原地待f有一会儿;见到她时也没改变表情和姿势,一副懒得骂她的样子。 “你要走就赶紧走,还站着瞪我干嘛?”见小妹杵着,他不耐烦地出声。“是不是想抗议我搜你包包的事?” “你算了,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何必如此拘泥小节呢?” 何妍回一句幽默,多少表示出她对哥哥的敬畏。尽管他的管教方式比那些所谓的古板人士还老土,但她能体会他的用心良苦。 “说得就是,不拘小节我才可以偶尔搜查你的包包,你也才可以三不五时翻翻我的皮夹,摸走几张钞票添添零用钱。” 他把小妹瞪出自己的视线后,才进办公室。 “怎么样?这家伙坏到什么程度了?” “一点没坏,完整无缺。我相信她没骗我。” 何钊审视了下何旭敏,觉得她看起来很疲惫也很不开心。 “我相信你的判断力。” “是吗?我却怀疑自己在何妍面前能有多少说服力。”她埋怨以对。“照你在她面前对我的形容来看,我根本没有深入和异xing交往的经验,而你竟要我跟她讨论她的‘性观念’,我猜她一定在心里嘲笑我。” “你是代表我,她才不敢嘲笑你哩。” “事实上,她已经嘲笑过我了。”她送他一记白眼。“她竟敢问我” 难于启齿状令他好奇。 “问了你什么?” “问我还是不是处女。” “低能!”他大笑。“还用问吗?我打赌你是,也许再过个三五年也还是。如果你还像这样坐着等待梦中情人出现,迟早你会等成一个老处女的!” 她拾起一枝笔朝他狠狠扔了过去。 他躲开了。 “你该好好谢谢我才对。我应该是你生活中占有最大比重的一个异性了,好歹也提供了你跟异性相处的经验。没事对我扔仍笔,摔摔杯子也不无乐趣,对吗?” 她当场又扔了枝笔给他,躲掉了,再只。 “别再丢了!我已婚,好不好?别让人以为你想跟我打情骂俏。你一定要搞清楚一点,男人即使已婚,依然禁不起挑逗的!” 她住手,抓了包包就离开办公室。 “妈的!”人不见了,他咒一声痛快。 谁知,她去而复返,其间只有三秒。 “你刚刚说什么?!” “我”他一惊之后,支吾答道:“喔,我突然想起我老母可笑又可恶的计划,所以就咒了一句。你别误会,我绝不是在骂你。” 她也记起何妍刚提过的事,他跟他妈最近常起争执。 “你妈是不是开始怪罪你弄丢了老婆?” 盯着她那漠不关心的表情片晌.他问:“你真想知道吗?” 她点点头。 “好吧,那我告诉你实话好了,她怪罪的人是你。” “我?!” “嗯,由于你未能明察秋毫,事先发觉李舒蓓有异,才害我落个一结婚就跑了新娘的下场。” “这你妈也太过分了吧!我” “别生气,别生气,我已经替你在向她抗议了。我现在是一跟她见面就吵,巳经快反目成仇了,你要是不问,我还不想让你知道呢。”见她露出一丝颇感安慰的神色,他再道:“你放心吧,就算她威胁要跟我脱离母子关系,我也会站在你这边的。” “脱离母子关系?有那么严重吗?” 他哀叹。“没有最好,有我也没办法了,过一天是一天吧。” 第七章 一周之后,何家四千金赶在何旭敏下班之前齐聚在她的办公室里。 何钊一下午都没回办公室,四千金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何旭敏直觉认为又有倒媚事发生了。 果然,她们一点都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地就对她道出最新、最惊人的何家大事 何母扬言,若何钊迟迟找不回新娘,又不愿徵一位代理新娘陪他去澳洲见大姑妈,她将不惜以自杀方式向何家祖宗谢罪。 “那就叫何钊赶紧去徽个代理新娘呀,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大抵猜得出四千金欲动她的脑筋,何旭敏先声夺人,只望能打消她们的念头。 “我哥根本不当我妈的话是一回事。”何大妹开口。“不晓得哥是不是觉得结了婚就算对我妈有了交代,现在跟我妈讲话都好大声,好凶耶。” “就是呀,他反问我妈说,怎么能去徵代理新娘,怕别人不知道她媳妇跑了吗?”何大姐附和道。“我弟现在是吃死我妈了,他看准了妈没胆将家丑外扬。” “其实,何姐。”何小妹怯怯地看着何旭敏:“我妈本来是想拜托你帮我们家这个忙的她想我大姑妈反正没见过新娘长什么样子,如果由你陪我哥去度这趟蜜月,那是再合适不过了。因为你跟我哥一起工作了这么久,彼此间有一定程度的默契,假扮一对新婚夫妻应该比较不容易露出破绽。”停了停,再道:“只要能骗过我大姑妈,我妈的危机就暂时解除了。可是,我哥为了我妈这种想法跟她吵了好几次。哥说什么也不准我妈向你提出这种请求,说如果提了,他就要丢下我们一家,还要丢下公司,去找个地方隐居,从此远离红尘。你说,我们姐妹几个,现在过的是不是水深火热的日子?” 何旭敏不答腔,只想着,她们不想过水深火热的日子,就该抱她下苦海吗? 凭什么呢? “何小姐,你倒是说句话呀!”何二姐催她。 “我你们有李舒蓓的消息了吗?如果找到她,不是什么问题都没了吗?” “找到她?”何大姐哼一声。“我们现在连她爸都很难联络上哩,真不晓得这对父女在搞什么鬼,要得我们一家团团转到底是何居心,真是可恶透了!” 何旭敏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打发几人,愁得要命。 “何小姐,我们都姓何,算起来是本家,能不能请你答应,帮我们度过这个难关?我妈或许是有点倚老卖老,不讲理可是她的确有她的难处呀;而我哥偏偏不像从前那样听她的话,母子俩就这样僵持不下也不是办法。我大姑妈这几天一直打电话来问我妈,哥什么时候要去她那,我妈快敷衍不下去了,就去找我哥,一找就吵,一吵我们几个就跟着倒楣。” 语罢,八只乞求的眼睛对着她。 正当她想不出拒绝的话时,何钊进了来。 “你们你们几个跑这来干嘛?!”他立时寒声以对众姐妹。 “你那么凶干嘛?!”二姐吼了回去。“我们来求何小姐帮你的忙,免得你因为逼死妈而成为不孝子!” 他只露了一秒忧虑之色,很快就顶了句:“死什么死?这招她用过了,我已经有免疫力了,怕她?” “哥,这次妈可能会来真的,你不要这样嘛,我们没办法整天守着她,要是她真的突然想不开怎么办?” “想不开时再看怎么办好了。你们现在就给我走!妈的,来这里害我丢人,你们算什么姐妹?我何钊还不够倒媚吗?” “何钊,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当家主事惯了也不能忘记我是你姐姐吧!”二姐骂他。 “哦,这时候你就是我姐姐了!你”“够了够了!”何旭敏终于站起身,拍桌喊了一句,姐弟于是不再剑拔弩张。 “你”姐弟五人都看着她。 “何家姐姐妹妹,你们请回吧,我答应帮忙就是了。” “你是说,你愿意” “是,我愿意。我愿意赔何钊去度蜜月。”语罢,她一脸无奈向着何钊:“你别再用这种态度对她们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仍忿忿然扫视着手足们。 四千金也不理他的反应,迭声谢过何旭敏就走,每个都像刚扔出个烫手山芋般轻松愉快。 何钊这才回自己办公桌前坐下,看着一直还杵在原地的何旭敏,一言不发。 过了好久,她才缓缓坐下,有点后悔自己又管了他的家务事。 还管他做什么呢?他已婚了呀!她竟答应陪他去度蜜月! “后悔了是不是?”轻轻地,他不含情绪的声音干扰了她的思绪。一抬眼,发现他就在眼前。 答不上话,为了掩饰自己矛盾的心,她起身,踱步到窗边。 “后悔了就说一声,我可以自己应付她们。”他跟着,停在她背后一公尺处。 “你确定你应付得了吗?” “应付不了也不能连累你嘛,你本来就不必管我这么多。” 后一句触怒了她。她原本是生自己的气,现在却将气出在他身上 “你是说我多管闲事吗?”她霍地转身向他,第一次觉得他不该站离自己那么远。“如果她们不来告诉我这件事的话,我根本不可能知道你的最新苦恼,是吗?你一直拦着你妈,不让她来找我,为的就是想证明你没有那么需要我,而我却误以为自己对你真有那么重要,是吗?!你想传达的是这个意思吗?” 她是如此激动,甚至不知自己把泪都问出了眼眶。 她当然看不清他眼中写着犹豫、挣扎。 犹豫、挣扎的结果是他从裤袋里摸出条手帕来。 “哪,你自己擦眼泪,我不想被告性騒扰。” 她抓过那条手帕拭泪,不料竟哭出声来。 “妈的,原来你哭起来也那么壮观。”他一步也没上前“这就证明你也是水做的女人。”重叹一声,他开始解释:“我的确很想知道自己能不能不靠你,但那是因为因为你一直不想让我靠嘛。我跟我老母较劲,压力的确很大,但是再大也大不过你给我的压力。”停了好久,他说:“我不想再让你看我笑话了。” 她收住泪。 “手帕先放我这吧,洗干净了再还你。” “怎么好意思让你洗呢,丢了比较快。” “‘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那就随你吧。” 她回座,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何旭敏。”他也回座。“跟我去度蜜月的事,你打算怎么跟你老爸老妈讲?可别害我被告喔。” 她背起皮包,临出门之际才回他话:“出差!” 何钊赴澳洲度蜜月的事,只有他的家人知道。除了何旭敏以外,这消息对外可谓全面封锁。 为了避免在公司内引起騒动与揣测,何钊先动身,何旭敏则在参加过一个重要会议之后才走,比何钊晚两天。 她不断提醒自己,务必怀着出公差的心态赴澳洲,但何钊老母亲自到中正机场相送,哭哭啼啼的一番感谢又令她无法不记住,自己这趟是要去“度蜜月” 整个飞行过程里,她只做了一件事在心里咒骂何钊。 这个人只是去了南半球,却像是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飞了之后就再没给她音讯,她只知他会到机场接她,其余的一概不知。 此刻她已抵达南半球,却不见他人影。 “亲爱的!” 当她认出这亲昵称谓是何钊的声音时,才发现接机人群中的他。而他已张开双臂,冲她奔来。 “我姑妈在看我们啦!”他一抱住她就亲了下她的面颊,小小声提醒着:“机灵一点好不好?快亲我一下!” 她才想转头去找寻他姑妈的身影,脸就被他以双手固定,当然还是向着他。 “你以为我骗你对不对?”这次他亲的部位是唇。“妈的,我骗你干嘛?” 他这才松开她的头,揽着她朝姑妈而行。 “十一点钟方向那个坐着向我们挥手的就是我姑妈。我要她坐着别动,自己跑上前迎接你,就是想利用这短短的时间提醒你,别忘记你降落之后扮演的角色是我的新婚妻子。” 她边朝姑妈挥手,边笑,边扁着声问他:“你一定要称呼我‘亲爱的’吗?恶不恶呀?” “不喊你‘亲爱的’要喊什么?我姑妈知道我老婆的名字,难道你要我喊你‘舒蓓’吗?” “才不要!” “我就知道你不会要的,我也无法用别人的名字喊你。”他啧了声。“如果你不喜欢‘亲爱的’,那就换一个吧,‘甜心’和‘蜜糖’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我知道你姑父是洋人,但他已经去世了;你表弟是半个洋人,但他目前在别的城市读博士,不住家里。”她不以为然地道:“难道你姑妈已经洋派到只能接受侄儿和侄媳妇用这些洋味十足的字眼互相称呼吗?”她继续冲姑妈微笑。“我觉得她看起来比你妈还乡土味。” “既然你这么反弹,那我只好喊你‘老婆’了。” 她没时间再进行推翻.因为他们距离姑妈只剩五公尺。 “姑妈,这就是我老婆!” 泵妈早站了起来,侄儿正式介绍之后,她便给了何旭敏一个热情拥抱。 “姑妈好。”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个大枕头抱着,温暖柔软,也忍不住就抱紧了姑妈。 “让姑妈好好看看你。”她退一步,手还握着侄媳妇,欣喜地端详着。 何旭敏带点愧疚地别过头。 “别害羞,你婆婆形容得一点都不过分,你真是个美人胚子。”说着她又看着侄儿道:“这是让你找到了配得上你的,多等几年还是值得的,对不对?难怪你妈一直夸她,姑妈也很喜欢她唷!” 何钊毫无喜悦的点着头,那样子教何旭敏不得不怀疑,他很想说姑妈看走眼了。 “舒蓓啊,你一定很累了,我们快回家去吧。” “我”舒蓓? “姑妈,你喊她的小名好了,叫”他搔了两下头之后有了小名:“敏敏。” 何旭敏只能用眼神询问他:敏敏?小名? “姑妈不能喊你的小名吗?”他问,谅她不敢说不行。 “喔,当然可以。”瞪他一眼。 出了机场,接触到冷空气时,何旭敏心想,能暂时痹篇台北秋老虎的热天气,未尝不是件好事,因此一路上心情还不坏。 “敏敏,那边那间就是我家。” 她顺着姑妈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两层楼的白色建筑。淡绿色、高高垂挂而下的百叶窗,房子四周围绕着矮矮的树丛,整体感觉是很温馨可爱的。 “姑妈,你家怎么这么多人?”她看见几个年纪跟姑妈差不多的男女陆续走出屋子,每个人都看着逐渐靠近的这部车,不由问得有些惶恐。 “那些都是姑妈在本地的华人老朋友,知道她的侄媳妇今天要来,都赶过来等,等着看你的庐山真面目。”何钊代姑妈答她。 何旭敏看不见何钊的表情,但她相信他的话里多少有嘲讽她的意味。 “那我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酸酸地,她回一句。 “怎么会呢?忘了姑妈刚才怎么形容你的?美人胚子!” 她又觉得他故意加重那个“胚”字,于是悻悻然瞪了一眼,希望他能从后视镜里收到。 停车了。等着看她的老先生、老太太们一涌而上。 “你一定是个非常特别的女孩!” “气质真好呀!” “何钊一定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娶到你。” “嗯,何钊果然有眼光!” 尽管她听到的全是对自己的赞美,但她只能尴尬地回每个人微笑,并在心中继续之前的祈祷,祈祷自己能成功地装模作样。 进屋之后,姑妈就和热心的朋友们忙着张罗欢迎她的丰盛晚餐,把她扔给何钊。 “走吧,我先带你去看看我们的房间。” “我们的房间?!” “嘘注意你的言行,每个人都知道你是谁,别说什么会让我们两个都后悔的话,好不好?” 警告一句之后,他拎起她的行李箱就往阶梯方向走。 踌躇片刻,她跟上。 “回答你家四姐妹说‘我愿意’,就够我后悔至今了。” 他停在房门口等她,目光终于交接,像是场无声的战斗。 然后,他一言不发,先进卧室。 “还满意吗?”把行李箱置于角落,他转身问着尚立于门边的她。 “很可爱,很迷人,很舒适”她扫视房内一圈,先称赞几句,然后便绝望地说:“但是太小了。” “哼,你以为我不这样想吗?”他双手叉腰,盯着双人床道:“你放心吧,这床我已经睡过两晚,今天起让给你,我睡地上。” “当然是你睡地上了。”她不需要说谢谢。 既然号称是度蜜月,少不了得四处跑跑、看看,何钊和何旭敏也认真地玩了两天。 他们逛过国王十字区;懒懒坐过歌剧院旁的咖啡店,喝红酒吃鸡肉派;吃过牛津街的晚餐;抱着地图开车去过蓝山;坐船去过塔萨卡动物园,拍过挨着无尾熊的照片。 在姑妈眼里,他们的确像极了沉浸在甜蜜中的新婚夫妻。 不过,两天之后,何钊变得暴躁,虽是说他没睡好觉,但他清楚自己暴躁的原因。 他在放着摇宾乐的车厢内,听她谈起童年生活,小小的车厢因她有趣的回忆而变得拥挤。 他食不知味地吃着雪梨塔的晚餐,她却望着海面上点点灯火说,在那里吃晚餐是件危险的事,说她担心眩目的夜景加上异国美味,会害她作出错误的判断。妈的,当时她的眼神是那般暧昧!换作是别的女人,他当场就会把她抓来吻一吻。 还有,如果别的女人挨着他问,袋鼠跟她,哪个比较可爱,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用吻证明,她最可爱! 而此刻,他只能躺在坚硬的木地板上,听她在浴室里哼歌,想像她裸身的线条。 妈的!他度的是这般不人道的蜜月!二十四小时长相左右,他到哪儿,她就在哪儿,而他却不能碰她!为什么她不是个随随便便的女人?如果她是,那他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荷尔蒙作祟,他无可避免地作了场春梦。 一早醒来,又听见浴室里淋浴的声音。 妈的!晚也洗,早也洗,他碰都没碰她一下,她有那么脏吗? “醒啦?” 沐浴后的清香扑鼻而来,他下意识地将里身的毛毯拉得更紧一些。 “我根本没睡着!” 她正在涂保养品,回头看他一眼,道:“我相信,因为你的眼睛都凹下天了。” “你要不要再靠近一点看我?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我的眼睛满布血丝。”发现她不打算理他,他又自嘲道:“谁看见我这张脸都会以为我‘快乐’了一整晚!” 泵妈来敲门了,他马上从地铺里跳起来,随便拗起寝具塞进柜子里就上前应门。 “姑妈早!” “不早啦,你们今天想去哪里?” “我哪也不去了,我要睡觉!” “睡觉?”姑妈仔细瞧过他之后,笑了个暧昧兼体谅:“好吧,你们自己商量好就可以,我只是想知道今天要不要准备你们的三餐。” 泵妈一转身,他马上关上门。 “你真打算睡回笼觉啊?”何旭敏这才表现出有点不忍心的样子。 他委屈地点点头之后涧;“既然你已经起床了,那我可不可以睡一下这张大床?” “可以。”她爽快地答。“事实上,我认为我们可以合用这张床。” 他立时睁亮了红眼睛,心跳加速。 “你确定?喂喂喂,讲话要算话哦,你不要马上就说这是你‘错误的判断’哦?我虽然精神不济,但耳朵的功能还很正常,我确定你刚才说的是:我们可以合用这张床。” “没错。我想好了,你可以”这停顿的确有逗他的意味,她承认自己很享受看他发窘的样子。两天来,他还算有风度。 “可以怎样?”心都快跳出胸口了。 “你可以睡白天,我睡晚上。” “你”他差点跌倒。“你耍我!” “没有。难道你不认为这是很好的提议?姑妈绝对会相信,你是因为经历了整晚的激情探索,所以才需要在白天补眠。” 红眼睛顿时加深怒意。“激情探索?我探索的对象是个充气娃娃吗?喔,我需要补眠,你就不需要了吗!哼,你不但高估了自己的体能,也低估了姑妈的智能!激情探索是一种双向交流,好不好?我亲爱的老婆!你真低能!你以为当我进行激情探索时,你只要躺着看天花板就行了吗?” 她的双颊又发烫了。是生气,也是羞涩。两天以来分秒不离的相处,的确也令她产生出一种新的迷惘,对他的迷惘,她何尝睡得好? “既然你有不同的看法,那你就继续睡地板吧,白天我们就继续在姑妈面前装出一副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样子吧。” “有什么好装的?那对我来说一点都不困难,只要你配合得更自然一点就好!”说完他就伸了个大懒腰,之后上床,枕上唯一的枕头。 “别躺我的枕头!”她边说边从柜子里拿出他的,然后狠狠扔向他的脸。 他乖乖换下她的枕,待她出了卧室才又抱住那个枕头。 她的气息使他安然入梦。 隔天是周末,姑妈一早就被朋友接走了。她说要在朋友家住一晚。 何到在大床上补眠,何旭敏眼睁睁看姑妈出门,心情忽地沉重下来。 她拜托姑妈,无论如何晚上都要回来,姑妈却回答她说,小俩口度蜜月本该好好享受二人世界,住她家其实满委屈的,她离家的目的无非想还他们一点自由的空间。 何旭敏只好做些收拾打扫的工作,借以打发时间。随便作了点吃的,她觉得该去喊何钊起来用午餐。 还在睡,被子掉了一半在床下。 她蹑手蹑足到床边,居高临下凝视他。 他趴着,一只胳臂伸着,一只抱着后脑。 睡衣下依稀可见他背部的线条宽肩,紧绷的臀部,结实的长腿。 他的身材跟鼻子一样古典,跟唇一样性感。 “起来。”深深吸口气之后,她闭上眼喊道。 一点反应也没有。 “何钊!起来!”她提高音量,睁开眼喊。 还是一动不动。 伸出手,抓住他一只脚,她用力拖他,这才听见他呻吟一声,本能地缩起被抓住的脚。 “快起来吃午饭,听见没有!” “吵什么吵?”他这才懒懒坐起身。“我还没睡饱啦。你这么大声要死啊,怕姑妈不知道你驭夫有术吗?” “姑妈已经出去了,还说今晚不会回来,你快给我起来想想办法!” “出去了?那不正好,我继续睡觉,睡到晚上都可以,你要我想什么办法?” “想”她答不出来,弯下腰又要拉他。“反正你起来就对了!” “别拉了别拉了,我即使不用力你都拉不动我,我随便用点力就能把你拉上床。”他精神好多了。“你决定吧,看是要继续站着练你的臂力,还是要陪我上床练体力?” 她马上放手。“你真的很粗俗!” “粗俗?”他下床,一脸不悦。“我还以为自己这两天所展现的自制力足以堪称世间第一流的绅士了呢!” “少要嘴皮!午餐我准备好了,你要吃就现在吃,不吃我就把你那份倒掉。晚餐之前你就是饿死了,也别想叫我给你作吃的!” 叹声气,他乖乖跟她下楼吃午餐。 何旭敏在床上翻了个身,裹好被子,强迫自己赶紧睡着。整个卧室沐浴在银色月光下,一片祥和宁静,她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何钊睡在他姑妈的房里。 是错觉吧!楼下怎么会有声音呢! 犹豫了好久,她决定还是下楼检查一下好了。 屏着呼吸,蹑手蹑足下了楼,一片黑暗之中,她渐渐确定沙发上躺着一个人。 “妈的!” 这突来的一声使她相信,那个辗转反侧的身影是何钊。 “何钊?”她缓缓地、不安地靠近他,闻到酒味。“你喝酒了?” “我睡不着”他发出呓语,翻了个身。“不要吵我我看见我的梦中情人了” 梦中情人?她愣了愣之后,伸手欲推他起来。 手被他握住了。 “是你吗我的梦中情人?可以给我一个吻吗?我好想吻吻你”她在恍惚之中被他攫获了唇,被他抱得好紧。 她的迷惘又一次着了火。非清醒状态下的他,又一次令她痴迷,再一次让她献出了吻。 仿佛获得了满足感,他紧搂住她,把下巴靠在她的肩窝里,缓缓呼吸着她的芬芳。 确定他睡着了,她上楼拿了被子来替他盖好。 她自己却失眠了。 第二天上午补眠的人是她。 泵妈尚未返家,何钊作好午餐之后上楼欲叫她起床。 只见她把枕头盖在脸上,两手按在枕头上。即使他看不见那被子下的曲线,眼前这画面也足以令他心动。 也许他该直接绑她到某个地方隐居,就算被她告一辈子,他都是赢家。 “这是你刚发明的思考方式,还是你想闷死自己?”问毕他人已坐在床沿。 “对不起!”她赶紧坐起身。“我占用了你的补眠时间。” “没关系,昨夜我睡得很好。” “很好?怎么可能呢?你睡沙发耶。” “咦?你怎么知道我睡沙发?” “我” “喔,我知道了,我盖的那床被子是你拿下去的,对吧?你看姑妈不在,所以就在睡前又检查了一遍门窗,结果就发现我醉倒在沙发上,于是好心地为我盖被子,对吧?” “你为什么要喝酒?” “喝酒才睡得着。” “为什么睡不着?” 深深看她一眼,他才回答道;“因为我一直努力着要超越欲望。既然我注定无法放纵它,那我就必须超越它。” 他是否有弦外之音?昨夜那一吻的感觉此刻又在她胸中翻腾,他吻得是那般放纵。 她自己呢?超越什么了吗?没有,她承认。那一刻里,她也是放纵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他的精神外遇,这种感觉使她低眉。 “是不是很意外我也说得出这一番感性的话?”他打趣地问,为的是想减轻她的尴尬之情。 “你你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温柔?我的确不太习惯。” “你对我的成见太深了。”还是很温柔,不待她反应,他拉起她一只手,说:“起床吧,下楼去尝尝我准备的午餐。” “你作了午餐?” “是呀,等一下你就会发现你老公有多贤慧了。” 老公?他还真是个公私不分的人。 第八章 一下楼她就闻到香味,忍不住吸了几下鼻。 “我问到黑糊椒的味道了。” “正确,我作了黑糊椒牛柳乌龙面,香吗?” “嗯,”她用力点头。“好香!”走到桌前,才发现他连餐具都摆好了。 她欲拉开椅子入座的动作被他阻止了。“我来吧。”她怔怔地看他认她拉椅子。“你先吃吧。”他按她坐下。“我还要回厨房煎个蛋饼。” “蛋饼?” “对,西式的,很简单啦,等一下当甜点。” “喔。” 实在是太饿了,否则她会马上跟进厨房。几口乌龙面下肚之后,她觉得可以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了。 他已经搅匀碗里的蛋面糊,平底锅里正在加热的奶油发出诱人的香味。 他把蛋汁倒进锅里,再用铲子在锅边轻轻拨动。虽然只是很简单的动作,但她看得出他的灵巧程度。 她从没想过他懂烹饪,更没想到他面对那只锅子时的神情,和面对办公桌上繁复的文件时是相同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该怎么做。 他突然甩了下锅子,她惊呼一声,看见蛋饼在空中翻了面,又稳稳地躺回锅底。 他知道她就站立于一旁,但他一直到盛起蛋饼之后才看她。 “加了糖和乳酪,甜蛋饼!”黄橙橙、香喷喷的甜点,递到她眼前。 她微笑着接过盘子。 “你的厨艺真令我惊讶。” “哦,是吗?不挑剔啦?别忘了这几天陪你玩乐的人是我唷!”他打趣道。 他们回饭桌前相对而坐,吃起乌龙面。 “想不想知道是谁教会我作这些东西的?”他用筷子敲了两下盘子问她。 想了想,她说:“一定不是你家那几个女人。我猜呀是你某个女朋友教会你的。” 他笑叹一声。“我一定告诉过你了。” “不,你没提过这件事,我是猜的,真的。” “哦,是吗?那你算是能读我的心了。” 这句话使她停止进食的动作,抬头,目光恰巧与他的相接。 这个男人在工作的时候是敏锐的,有主见的,是严厉而精明的,是粗鲁的。 不工作时也多半是粗鲁的。 但此刻他的眼神中,却隐约有一种温柔。 她跟他一起工作逾两年了,经常在办公室里一起待上几个钟头,从来她都不曾对他产生出此刻这种令人战栗的亲密感,即使在他不清醒的吻里,她都没产生过这种感觉。 她再次动箸,因他轻咳了一声。 “那个女的总共跟我约会过五次还是六次,我记不清了!”他接续刚才的话题。“不过我记得她每次都教我作菜。” “很贤慧的女人嘛。” “贤慧你个头!知道她为什么要教我作菜吗?因为她讨厌作菜!她说教会了我,以后我就可以作菜给她吃。” 她噗哧一笑。“所以你就把她换掉了?” “不换掉行吗?别说我不想下辈子都替个女人作菜,我也没那个时间嘛,你说是不是?” “那我们吃的这一餐呢?你是因为有时间才作的吧?” “喔,这一餐啊?”他思索片刻后,道:“如果我说,这是我头一回发自内心的想为个女人作顿饭,你会不会怀疑我有不良企图?” 未马上作答,她只是将目光定在他脸上,发现那上头反应出他很低的心理承受能力对于她的责骂。 是否她真的一向都对他太尖刻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他委屈地开口。“你一定认为我” “何钊。”她打断他。“谢谢你为我作这一餐。” 她表达得十分诚恳,而他竟是过了好片刻才冲她傻笑。这反应教她胸中泛起一丝心疼的感觉。 “喔,忘了告诉你,刚才姑妈来过电话,她说她和几个朋友下午要去钓鱼,问我们去不去,我说等你醒了再问问你的意思。怎么样,你想去吗?” 印象中,他不曾用这种体贴的口吻徵询过她的意见。她不习惯,但喜欢。 “你想去吗?” 他的眼神忽变得促狭。“我们怎么突然相敬如宾了呢?我问你,你又问我,那我们到底去还是不去?” “听你的。” “听你是说,听老公的?” “听老板的。” 妈的!她一定要更正他的用词吗?差一个字感觉就差很多耶! “既然你对老板唯命是从,那就跟我去吧。我是很想出去透透气,再跟你单独待在这屋子里,会闷死我!” 她没想到何钊还是个钓鱼专家。 他示范装鱼饵的动作是这般纯熟,指导她该如何把饵穿到鱼钩上的态度十分认真,表现出的耐心也令她惊讶。 “我还是装不好。”她尴尬于自己的笨手笨脚,简直不是普通的蠢。 “把心情放松就装得好。你紧张什么嘛?又没有人给你打分数。” 她狐疑地看他一眼,他则给了个鼓励的眼神。 成功了。她又依照他的指示,把线垂到湖中,问道:“再来呢?” “等鱼上钩。” “等多久?”她下意识地瞟了眼离他俩有一段距离的钓友,忽觉时间难捱。 “运气好的话,也许鱼儿很快就上钩了。” “我的运气一向不太好。” “哦,是吗?有我那么不好吗?” 他的苦瓜相教她会心一笑。 她看了好几回“大团表”觉得时间过得好慢。 “唉,我发现你不如我想像的有耐性耶。” “你今天展现的耐性才出乎我的意料呢。” 他轻笑一声,道:“大都市里的忙碌生活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脾气难免大了点;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在湖边垂钓,晒晒太阳,作点冥想,何不让自己放松下来?说真格的,如果有这种可能,我还真想找个世外桃源去过隐居的日子哩!找个人跟我一起过,”他在这时转头向她:“好比你。” “我?” “怀疑啊?”他苦笑。“我说实话,你可别生气唷,其实我心目中理想的伴侣是像你这种样子的女人。也许你觉得我不够格拥有一个像你这样的梦中情人,但是一个男人是可以有所期待的,我有期待的权利。” 湖面平静无泪,一点不似她此刻的心情。 “你已经期待到李舒蓓了。” 良久,他叹声气,缓点了下头。 “现在我的确没了期待的权利。但我还可以幻想吧?”又无辜笑了声。 “幻想?那不就是精神外遇吗?” “唉,这些话我可是只告诉你一个人喔,你不讲,谁会知道。” 她抿唇一笑。“我再一次成了共犯?” 一声哼笑之后,他不再说话,只思忖着:如果他刚才不是说自己的梦中情人是“像她这种样子”的女人;而是直接说她就是他的梦中情人,那她就不只是共犯了。 如果他所做的一切犯了什么罪,她无疑是他犯罪的动机。 鱼线突然动了一下,线轴转了起来。 “动了动了!”她以一声惊呼驱散适才的茫然思绪。 线轴疯狂地转动着,她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抓紧了打着转的围头,让它停了下来。 “给你拿!” 她想把钓竿扔给他,他却摇头连连。 “你的鱼,你收线。” 他一副打算袖手旁观的样子,她只有两种选择:一是自己收线,一是开口求他。 求他只怕还不够,她没有对他撒娇的经验,于是自己动手收线。 比她想像的更费力,她猜上钩的这条鱼比她还重。她的胳臂因使出全力而抖动。 “再加把劲,快出来了,你看见了吗?” 她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那条嘴巴大张、鳞片闪闪发光的大鱼。 鱼线突然被拉了回去,差点离开她的手,她不由咬紧下唇。 他终于看不下去了,这才蹲到她身后,协助她一起收线。 这种时候抱她绝对合理,跟她耳鬓厮磨绝对正常,就近咬两下她的耳珠绝对不会换耳光,因为她的双臂根本不能动弹。 她的确没在动作上有所挣扎,但她的内心在挣扎。她觉得自己和眼前死命扭动着的身躯,和钓者作最后搏斗的这条鱼一样痛苦。 然而,鱼是因为被捉而痛苦,她却因为喜欢被他这样抱着的感觉而痛苦。 “对不起,对不起。” 察觉到她在流泪,他马上松开她,这才认真收线,逐渐拉起鱼儿。 从鱼钩上取下鱼,抓着它对她解释:“刚才我可能是乐糊涂了,所以才”自嘲一笑。“我以为我们真的是正在度蜜月的夫妻。请原谅我的糊涂,好不好?哪,你想不想试试抓它在手里的感觉?” 他紧抓着滑溜的大鱼,朝她靠近一些。 “把它放回湖里去吧,我觉得它好可怜。”说完她的泪更多了。 “没问题,我放,我马上就放,你别哭嘛。” 鱼儿回水里去了,他的双手便显得无措。 “嘘”他只能蹲到她面前来哄她。“要是姑妈他们看见你这个样子,一定会以为是我欺负了你。如果他们等一下跑过来了解状况,你要我怎么对他们解释?我能说你是因为被我抱了、亲了,所以才哭吗?” 她摇了摇头,还在哭。 “你也觉得不合理嘛,对不对?”犹豫片刻,他小心翼翼地将双手贴上她的双颊,像是检查一件保过险的瓷器似的,轻轻抚摩。 他的双手因抓过鱼而沾上腥味,她竟一点也不介意,这种不介意的感觉为她继续制造泪水。 还哭?过去那些女朋友,还没有哪个被他这样哄过哩。 妈的,他管不了那么多了!怎么害她哭的就试试怎么能让她不哭吧。 以毒攻毒他毫不迟疑地将脸朝她靠去。 抿着唇,轻碰了下她的。他没用半点力,这动作多少有试探、徵询的意味。 重复两次,第三次凑向她之际,他惊喜于她也朝他凑了过来。四片唇虽相隔不远,但他能确定这一次她不是完全被动。 所以他马上就加重了唇上的力道,同时也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何旭敏不管这一刻是不是她错误的判断,她都要这样吻他。 何钊仍没忘记乐极生悲、纵欲成灾的道理,于是先从热吻中撤退,只是仍恋恋不舍地凝视着她蒙蒙的眼,红红的唇;思忖着她不只是水做的女人,也是个有欲望的正常人。 “你听清楚喔,我现在要为刚才这一吻交代理由。” “理由?”她的眼神这才恢复清澈。 “对啊,你不是随随便便的女人,我不会忘记吻你是要给理由的。” 她随即点头的模样教他生气,但他没表现在脸上。 “我的理由就是,我老婆心地善良,不忍杀生,见到要气绝的鱼儿就难过得哭个不停;我为了安抚老婆,所以才会吻她。”顿了下,他继续:“我们是正在度蜜月的夫妻,我想这个理由应该可以成立。你同意吧?” 她又点点头。 他将诅咒融进一声哼笑里,笑里另外还有自嘲的成分。他竟允许自己试曝于她的情绪,她的想法。明知道她刚才也很享受那一吻,他还得为她找个台阶下。 “要不要继续钓?这次我来钓,钓到了让你放生?”问罢他重叹一声,在心中自问:若她真作了他老婆,他竟不是要一辈子都像这几天这样伺候她的情绪? 考虑了一下,她又点点头。 “先提醒你喔,等一下要是再有鱼儿上钩,你可千万别哭,哭了我还是会吻你喔,再吻的话,理由就是同上次!” 她噗哧一笑,忘了刚才的心虚感。 “唉!我真是个苦命的男人。”还是要发一句牢騒。 “又怎么了?”狐疑看他。 “明明你只是我的假老婆,但我还是得像个真老公一样地讨你欢心。” “假老婆”一词教她沉默了,接下来的钓鱼时光里,她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已,再当两天他的假老婆就可以结束美假了。 整个卧室沐浴在银色月光下。但这一夜,何旭敏连装睡都装不好。 因为白天在清醒状态下和何钊经历了那一吻。 她轻轻地翻转身子,看见了地板上背对着她侧睡的他。 敝了。他今夜怎么睡得这么香还不停的在梦中发出声音?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意触动了她的腿。 她踢了下他的脚,狠狠地。 “何钊!” 他缩脚,身子蜷得更紧一些。 又一踢! “唔”发出声音,人没动。 “你不要一直发出怪声啦!”踢,踢,踢。他终于转身向她。 “踢我干嘛啦?!” “你不停地发出怪声,吵得我没办法睡啦!” “怪声?”醒了。“可能是我在吻你吧。” 她咬咬牙。“作梦!” “应该是吧,你在床上,我在地上,我没有隔空接吻的本领,所以应该是作梦没错。我正在梦中跟你接吻,你为什么要毁掉我的春梦呢?” “你”“好好好,别生气别生气,我是骗你的啦。其实我刚才梦到的是两只老鼠在地板上跳华尔滋,怪声可能是我在模仿老鼠的叫声。” “老鼠?!”她霍地坐起身,紧紧抓住被子。“在哪里?” “在我梦里。”他也坐起。“原来你怕老鼠。别怕别怕,跳华尔滋的老鼠也没我的吻来得可怕,你不让我吻你,那就只好让老鼠在你床下跳舞了。” “你你知道我怕老鼠还说这些话来吓我!你想害我整夜都睡不着吗?!”她的惊恐已盖过忿怒。 “那不然我陪你睡大床好了。” “你说什么?别以为我白天接受了你的吻就表示你晚上可以上我的床!” “‘接受’了我的吻?”承认了吧。 “我”无话可说。 “好好好,我去睡客厅,可以了吧?” 他当真马上抓了枕头跟毯子就站了起来。 “你你不能去睡外面啦。”气焰少了很多。 “我一出去老鼠就跟着出去了,不好吗?” “不要再提‘老鼠’了!” “不提、不提。那你告诉我,我现在要怎么做?” “你坐在地铺上守夜,让我安稳睡觉。” “守夜?”他把毯子枕头扔回地上。“你不担心我守着守着就爬上你的床?” “何钊!” 叩叩叩,姑妈轻叩房门。 “何钊,电话。” 他一听见叩门声就火速拾起枕头扔上大床,收地铺进柜子之后,马上应门。 “姑妈!” “你妈打来的,有急事。”姑妈把无线电话交给他。“刚好你们还没睡。” 泵妈是否听见他俩“聊天”的声音了?他谢过姑妈,关上门。 “妈喔,我何钊啦,什么事这么急?我在度蜜月耶,这边现在几点你知不知道?”抱怨之情十足。“哦,回来啦?回来就回来嘛,何必这么急着跟我讲?知道了知道了,我尽快改航班就是了她哦?不必跟她解释啦,提前回去她高兴还来不及哩,解释什么不会啦,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好啦,就这样啦,姑妈那不会有问题,我会跟她说是公司临时有事,所以才要提前回去,不会害你出丑的,你别担心啦嗯!不要再交代了啦,我要挂电话了。” 收线他就下楼去了,放好电话,搪塞过姑妈之后,又回卧室来。 “你老婆回家了,我们必须提前回去,以免度蜜月的事件穿帮?” 何旭敏见他重打地铺,一副不打算提那通电话的样子,于是自己问了。 “你都听出来了,还问我干嘛?”他躺下一盯着天花板的一角。“运气好的话,明天起你就可以不当我假老婆了。现在你可以安稳睡觉了吧?” 好久没听到她的回答,他忿忿转身背对床,再也不发出怪声。 问题是,没有怪声她还是睡不着,非关老鼠。 很抱歉,我只能当你一天的新娘,后会有期!留下这张字条是李舒蓓出的主意,她认为这样做足以使她老爸在何家面前感到理亏,不敢找何家麻烦。 至于李舒蓓去而复返之后给何母的解释:婚前她曾获某位大师指点,她与婆婆注定不合,为解此厄运,只有在结婚当晚躲起来,至少得躲一个月,还得瞒着所有人,包括新郎在内,否则此厄难解。如果她躲起来的一个月内,何家未出任何大事,则日后不但婆媳能融洽相处,新郎从此更是鸿运当头,锐不可当。这是何钊想出的办去,他认为低能老母必定会深信不疑。 事实上,何母的确不疑有它,不但原谅了新媳妇,甚至还嘉许她,为何家作了那么大的牺牲;至于何到的岳父李老板,所持态度则是:女儿回何家就好,从此他不必再看何家人的脸色。 所谓“躲起来”是躲到日本去了。李舒蓓的原住民情郎经日本一家音乐制作公司发掘,刚赴日接受一系列的训练课程,依约得在当地待上一年。分离没多久,李舒蓓已难耐相思之苦。幸好何钊跟她配合得天衣无缝,她可以趁替何家解厄的这个月,顺便解解自己的苦。回来之后还可以暂住何钊的公寓,当一阵子何太太,离婚之后保管老爸拿她没辙。 “怎么样?掳获你梦中情人了没?” “哼,那要看是哪方面了。灵魂可能已占有了一部分,关系可是一次也没发生!” “哦?战果很不理想嘛。看不出你是这么‘肉脚’的男人耶?” “妈的你敢笑我?要不是你提早回来,我说不定已经占有那个圣洁高贵的灵魂了!你干嘛提早回来?” 白天都见不到他的人,日子愈过愈觉得闷;而且他的经纪人好像已经不太高兴我住那里了,所以我才决定早点回来。我也差不多该作第一次产检了。” “产检?!你要在我这怀孕?” “拜托!你是怎么措辞的?好,就算我是‘在你这’怀孕,也没什么不对呀!你不是要利用我去刺激你的梦中情人吗?我怀孕的事不是刚好可以增加刺激强度?” “我只怕‘过犹不及’。当初答应帮你的忙,的确是因为我也想借此安抚我老母,顺便试试何旭敏的反应。不过我已经有点后悔了,她不是个随便的女人,我还单身的时候她都看不上我,现在我已婚,她”他差点没捶胸。 “我们又不是不离婚,你紧张什么嘛?如果她有了反应,你可以把我们的计策解释给她听,请她暂时也替我保密。无论如何我都要等孩子出世之后才能让我爸知道孩子不是你的,到时候他才没立场反对我们离婚,还必须接受我男朋友当他女婿。你尽管放心,你妈那我会解释清楚的。” “解释清楚?怎么解释?说你跟我睡,却生出别人的孩子?” “解释清楚的意思就是全盘托出,她会知道我没跟你睡过。你说她最中意的媳妇人选是何旭敏,既然这样,那她一定会原谅我们的。毕竟我们所做的一切除了解决我个人的问题以外,还因为你想得到何旭敏。” 何钊似乎宽心了些。 “你你为什么要怀孕呢?这不在我们的计画里。” “这的确是个意外,不过对我来说,未尝不好。没有这个孩子,我爸可能还是不会准我嫁给我男朋友。” “可是可是你的肚子会变大糟了!” “什么东西糟了?” “我老母虽然低能,但还不至于忘记怀胎需要十个月,你会不会有的太早了一点?不必等到你生的时候她就会觉得有问题,到时候我们要怎么跟她解释?”不等回答,他已暴躁得无法不诅咒:“妈的,我对何旭敏说的话果然应验了。婚后我要应付很多想都想不到的情况,你怀孕的事就是头一个!” “这个问题很好应付,你怕什么?我想每个人对你先上车后补票的事都不会觉得奇怪。” “先上车后补票的人是你。” “也对,我补的还是张不对的票。能不能顺利补到正确的票,还得仰赖你的鼎力相助。何钊大哥,谢谢你,谢谢你提供了栖身之所给我。” 诚挚的语气教他不好意思再发牢騒,只得回自己的卧室去了。 第九章 一个月后,办公室已陌生得教何钊无法平心静气地工作。 蜜月过后,何旭敏完全走样,变了个死样给他看。她眼里只有工作,没有他。就算用正眼瞧他,也从不超过两秒;如果他问的问题可以只用一句话来回答,她绝不多说一个字;每一杯咖啡都泡得很正常,正常得令他几乎想当场泼还给她。 就拿刚才的事来说吧,他要她配合公关公司的提案,上一个电视谈话节目,接受专访,为公司形象代言作后续努力。还未进一步说明,她就一口说:好,我会跟他们讨论细节。 妈的,意思就是不跟他讨论细节了。 又好比现在,他就不信她会感觉不出他在瞪她,偏偏她又是一副如入禅定的样子。他这边一片凄风惨雨,她那边却风和日丽。 东山飘雨西山晴?这口气教他再也咽不下了。 “何旭敏!” “有事请吩咐。” “把脸抬起来,好不好?” 抬是马上抬起来了,但是眼神不该这么酷。 “请吩咐。” “喔,”这才想起自己有话要说。“我老婆预约了明天上午去产检,本来我想陪她去的,不过刚才苑林企业徐老板来电话,说他约了几个朋友跟我一起谈进军超级市场的合作计画,我已经同意了,所以我想麻烦你明天陪我老婆去产检。” “没问题,我会在下班之前打电话向何夫人请示相关细节。” 妈的,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知道我老婆怀孕了?” “你刚告诉我了,不是吗?” “你你是说你本来不知道这件事?” “你没公告这项喜讯,我也向来不是包打听。”她说完就耸了下肩,埋首桌前。 “脸抬起来!” 从容抬脸。 “你你怎么能这么冷静?” “喔?我的确忘了向你道贺。”她补了个微笑给他,顺便道:“恭喜老板。” “老板?喔,现在你就愿意称呼我‘老板’了?如果我没记错,你只有在为我工作的第一个月里喊过我‘老板’,但是自从我企图模你的手未遂,你指着我的鼻子恐吓要告我性騒扰之后,你就开始跟喊儿子一样地喊我,现在怎么又恢复了对我的恭敬呢?”稍停,局局地说:“理由,我也要个理由。” 她认真思索的模样给了他一丝快感。 “何旭敏,理由?”他得意地催促着。 她先回一笑,再答:“初时,我见山是山;后来,见山不是山;如今,我见山又是山。”再一笑:“理由。” “这么文皱皱的干嘛?又想暗示我是个老土草包了吗?你看准了我听不懂,对不对?哼,别那么瞧不起人,我也是念过书的!” “听得懂最好,否则我也不知该怎么作进一步解释。因为,我念过的书没你多。” “你”好,再讲一点她不知道的内幕,看她还能不能这么冷静! “你知不知道我老婆怀孕多久了?听清楚喽十六周!” 十六周?她果真有一瞬的愣怔。脑海里马上浮现了红绿灯路口的那一幕。 李舒蓓怀的是他的孩子吗? “这怎么样?是不是吓到你了?”他又得意了。“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 “我在想,”她挤出一丝愧疚之色。“我该向你道个歉。” “道歉?”这是什么反应。 “是的。你一定记得我曾经取笑过你,说你是因为有什么连你妈都不知道的毛病,所以才不敢结婚。而现在,你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没毛病,所以我该向你道歉,对不起,请原谅我小看了你。” “你你怎么不抗议呢?” “抗议什么”她又稳住一惊。 “抗议”什么呢?他胡耙了两下早该修剪的发。“喔,当然是抗议我又叫你替我办私事嘛。” 她笑得飘忽。“行之已久的事,有什么好抗议的?” “可是你以前每次都会抗议呀!” “抗议归抗议,最后还是要做。我已厌倦这种模式,如果抗议注定无效,我何不免去这道手续?” “你根本就是不想跟我多讲话,别以为我感觉不出来!叫你陪我老婆去产检这件事,你有抗议的理由:你可以问我,为什么放着我家一堆女人在一边纳凉,偏偏要叫你去;你可以对我吼,说你领的是特助的薪水,不是管家的;你可以骂我公私不分!” “我说了!我不想再说这类废话,”她微微激动。“如果你认为我有充分的理由提出抗议,你何不反求诸己呢?只要你改掉自己的这项坏习惯,还我一个单纯的特助身分,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行之已久的事,你要我怎么改?” “你自己不肯改也不能不准我改呀。我为自己免去一道多余的手续,并没有影响到你嘛,你要求我做的每件事我都一样会尽力去做,你还想怎么样?难道你打算以‘拒绝向老板抗议’为由,开除特助吗?” “你还是认定我不敢开除你吗?” “我正愁找不到适当理由向你提辞呈,你如果愿意马上开除我,我会很高兴的。”她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蜜月结束的当天她就想辞职了。但怕此举引起多方揣测,故而作罢。 重返工作岗位之后,她过得实不如表面上这般平静。 “你最好别让我逮到理由,否则我一定会开除你。” “眼前你还没逮到机会,是不是?所以,如果没别的吩咐,我要工作了。” 依然是东山飘雨西山晴。他忿忿然出办公室透气去。 忿忿然与冷冷然的两人在工作中又磨过一个月。 她今天上午奉命第二次陪老板太太上医院产检。像上一次那样,她不主动与李舒蓓交谈。但今天她听说了—一何钊是个体贴的丈夫,何母是个疼媳妇的婆婆,何家几位千金也都很喜欢自家的新成员,何家所有人都热切期待宝宝出世。 何家几个女人倒真是还她清静了,但她仍不免觉得、她们现实了点。 她只对李舒蓓提出一问,不经意地问她:决定嫁给何钊之前,可曾考虑过彼此的年骤差距,毕竟十二岁的差距不算小。李舒蓓的回答是:她本也觉得十二岁大太多了,不过何钊另当别论;她认为有他这样帅气的老公没什么不好。 是呀,何钊绝对有“另当别论”的条件。虽然年纪稍大,但是要迷惑一个像李舒蓓这样的妙龄美眉,依然不是问题。 这女孩若不是年轻不懂事,就是太随便了。精明的何钊绝不可能当别人孩子的爹,这孩子肯定是他的。那么按怀孕周数来推算,红绿灯路口那一幕发生之前,这个胚胎已经着床。 见山又是山了呵。即使何钊如他自己所形容,没那么多时间去猎艳,他仍旧是个性观念随便的男人;只要对象也随便,他随时可以与之上床,随时可以“开始爱她”跟开水龙头一样简单。 没有人向她解释,新娘为什么失踪,又为什么突然回家了。虽然是她完成了代度蜜月的艰巨任务,她却不认为自己因此就有立场去向任何一位当事人提出质疑。 因为,当初她是自愿与老板赴汤蹈火的。 真是多管闲事呵,是她该多关心一下自己的时候了吧? 她从背包里找出小记事本,查到胡炎成的行动电话号码。他是她在摄影棚里认识的,是电视台拍摄组的第一线工作人员,人还不错,她为什么要一直拒绝和他约会呢? 她约他一块吃午饭,他欣喜若狂地应允。 何旭敏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太缺乏和异性相处的经验了。面对胡炎成并不比面对何钊来得轻松。 眼前的男人外表出色,谈吐不俗,应该是那种很容易就交到女朋友的男人。是否他不想错过身边任何一个机会,所以才数度对她提出约会的要求?也许若她今天不主动提出这个午餐约会,他很快就去把握另一个机会了? “你上节目的时候还满会讲话的,今天怎么话这么少?” 他眼里闪动的光芒令她不安。 “我不太习惯这样的饭局。” “你是说,你很少像现在这样,单独跟个男人用餐?” 紧抿起后,她吞下微微怒意,点了下头。 “看不出来。”觉得此话不大礼貌,于是润饰一番:“我的意思是,你不可能没交过男朋友,因为你很有吸引力。” 她一点也不觉得这是赞美,只觉他好像把自己当怪物看。 “也许你没骗我” “我真的没骗你!”激动过后,她尴尬低头。 “喔,对不起,我的话是有点问题。”他轻拍自己前额一下。“我只是想强调,你真的是个很具吸引力的女人。” 她回一个尴尬的笑,对于自己适才近乎愚蠢的激动还后悔不已。 “既然你肯约我吃这餐,那么也应该不介意跟我有第二次约会。”他的笑容里添了不少信心。“后天是周末,你愿意和我共度吗?我知道一个不错的地方,我们可以在那里吃晚餐,谈天,跳舞。” 她当下就打算尽可能婉转地拒绝他。因为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对一个女人,尤其是像她这种没有爱情游戏纪录的女人而言,他并不比何钊安全。 “考虑好了吗?答应还是不答应?” 她左右转着两颗犹豫的眼珠子,意外地发现了何钊!他正在看她,而那样子令她生气她不能在午休时间跟个男人一起用餐吗? “我答应,周末我们约会,第二次。” “太好了!那你把你家地址给我,到时候我去接你。” 一对热情的火眼和另一对充满挑衅的死鱼眼,正以不同的距离和角度对着她。倍受煎熬的她从背包里拿出笔和便条本,迅速写下自家地址之后,撕下该页递给胡炎成。 然后,她看见何钊朝他们走来,停在他们面前时的模样俨然一个正要动刀的屠夫。 “胡先生,这位是我的上司何钊,何先生。”她突然起立,吓得胡炎成也跟着起立。 “喔,原来是何先生,久仰久仰。”他礼貌伸手向何钊。 “你是谁?”握了手之后才问,不客气地。 人家自我介绍得很清楚,何钊只回一声“喔”之后就盯着何旭敏道:“下午还有很多事等我们处理,别忘了早点回办公室。” 说完他便转身回自己那一桌吃商业午餐。 “你老板这个人有点” 胡炎成不好意思说出“不礼貌”三个字,何旭敏却直截了当地对他说:“他是个老土草包,别理他,他对谁都不太客气。” 无所谓地,胡炎成一笑。 结束午餐约会,何旭敏准时回到办公室,何钊晚她五分钟进来。下午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在跟人打电话,谈生意上的事,没找她麻烦。 她偷瞄过两回“大概表”确定下班时间已过,这才将手边工作告一段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何旭敏。” “有事请等明天再吩咐,我下班了。” “转过来面向我。” “我下班了。”往门的方向走。 “你中午是不是跟那个男的在约会?” 他挡住她的去路,这是一星期以来他站离她最近的一次,她几乎听得到他的呼吸声。 “那是我私人的事,用不着向你报告。你公私不分是你的事,我可是很有原则的,绝不拿个人隐私来加重别人的负担。” “妈的!又开始夹枪带棒地跟我讲话了?又开始骂我了?”他全身紧绷,气得满脸通红。“你不巧还就说对了,你中午跟人家约会的这项隐私正是我的负担!” “此话从何说起?别说中午是我的休息时间,就算我跟人家约会也不会影响我为你工作,我真不明白你的负担是怎么产生的?” “你又说对一句话了‘你为我工作’。既然你还记得自己是为我工作,那就应该明白你和人家约会为什么会成为我的负担。” “还是请你告诉我为什么吧,我的智商无法在一次约会之后突然增加那么多。” “你好,我说。我的特助必须让她的头脑随时保持在最佳的工作状态,如果她做不到这一点,那么她为我工作的效率就会大打折扣,这会造成我的损失。如果她开始跟男人约会,头脑就会开始混乱,我的损失也就开始了。所以,她跟别人约会的事是我的负担。” “喔,这样我就听懂了,不过我不认同。”正眼看他两秒“你未免太多虑了吧?我可以向你保证,他绝不会使我的头脑混乱,因为我对自己的头脑一向很有信心,”她拍了下自己的后脑:“它一直都很好用。” “你别太出口信了。”他哼。“虽然我没跟那个男的讲什么话,但我一眼就看出他是那种对女人很有一套的男人;你又这么没经验,他不必花什么功夫就能把你骗得团团转。你,还是不要给我找麻烦吧。” “老板,既然你这么深谋远虑,不如这样吧,你就先试试让我跟他约个几次会,如果我的头脑没被搅得一团乱,那你的负担就解除了;如果我的头脑坏了,你也有了开除我的理由。”正眼看他。“我觉得我这个建议很合理。” 他一时接不上话,只在心中骂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和李舒蓓结婚这步棋是下错了,他很可能落个全盘皆输的下场。 “你不需要现在就答覆我接不接受我这个建议,”她再度出声。“多花些时间考虑一下也无妨。不过我已经决定要继续跟胡先生约会了,如果你不想等着看我的头脑会不会被搅乱,想马上开除我也可以。” 没想到随便说句话竟是如此困难的事。挤了半天,他挤出这么一句:“你怎么能跟人家约会呢?你好意思吗?” 狐疑,不服。 “怎么不能?怎么不好意思?好像是你给我的忠告吧,你说我要是继续坐着等待梦中情人出现迟早会等成一个老处女。我愈来愈觉得你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 妈的!她已经有随时献身给男人的准备了?他发现的处女地,凭什么让给别的男人开发! “何旭敏,你别忘了自己被我吻过。如果你对爱情还抱着崇高理想,怎么可以在接受过一个男人的吻之后,又去跟另一个男人约会呢?你不是很有原则的人吗?” 她坚持隐忍,藏起怒意。 “你的吻也许足以诱惑其他女人跟你上床,但绝不足以决定我成为老处女的命运。我承认我接受过你的吻,但那是因为工作上的需要,比起那些在声se场所上班的女人,我认为自己接受一吻的理由更高尚一些。” 他忍无可忍。“你是不是觉得我该颁个‘功在新概念’的匾额给你,嘉勉你因工作需要而接受老板一吻的卓越表现?妈的!我的吻就那么没价值吗?” 她为这几句话眯眼,点了两下头。 “虽然是去吃喝玩乐度蜜月,但那的确是我的工作。受你一吻的确也充分显示了我‘公而忘私’的工作精神,‘功在新概念’之说,我个人可以接受,但你千万不能真的以‘陪老板假度蜜月’为由,颁匾额给特助。因为,出席这项颁奖典礼的新概念成员,会全部笑死在台由场。”她停下,满意地看看额暴青筋、吐不出火的迅猛龙,又道:“至于你的那一吻嘛,我倒不认为它没价值。” “哦?”脸色突然好转。“有什么价值,你快说!” “它的价值就在于虽然你是已婚男人,吻的是你假老婆,但它不是一种性騒扰!” 语罢她忽地没了刚才那一丝丝痛快的感觉,迅速绕过他,出了办公室。 一句也咒不出口,他在原地静立好久才回桌前坐下,才想起扫光桌面的东西可以发泄一点怒气。 “咦,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何母刚从厨房里端菜到饭厅来,见到刚进门的儿子,不免惊讶。周一至周五,媳妇几乎天天走过两条街上她这儿来,从上午待到晚上,等何钊来接她回去。 自从媳妇回来之后,儿子虽不是天天陪她吃晚饭,但每晚都会和她见上一面,她愈来愈肯定,娶个媳妇对何家有百利而无一害。这何钊娶妻之后脾气是好多了。 “回来了就去洗手,准备开饭,你坐在那里发什么呆?”她发现儿子脸色不好。 “舒蓓还在厨房里,不然你进去帮她一下忙嘛。” “她在厨房里?”他不悦地问:“那两只小的呢?等人家端饭给她们吃吗?”他以为两个妹妹还躲在房里。“妈,你再这样宠她们,允许她们不做厨房里的事,以后你就知道苦了。就算她们嫁得出去,你也会被她们的公婆骂到臭头,问你是怎么教女儿的。” 何母心虚一笑之后,道:“不要这样讲自己的妹妹啦,她们哪有像你讲的这么不像样?她们都还没回来啦。也好在她们没听见你这些话,要不然又要跟我告状,说她们的哥哥现在心里只有嫂子。” 他翻一记白眼。“我又错了?” “没啦没啦。其实看你们夫妻感情这么好,我觉得很安慰。这个舒蓓还真的不错,过门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对我也很孝顺,真的没话说。我已经等不及要抱内孙了,看她肚于尖尖,这一胎一定是男孩,唉”满足一叹。“要是这胎真的生男孩,以后不管男的女的,你们只要再生两个就好。” 再生两个?他听得头痛! “妈,你不要想那么远好不好?” “人家舒蓓已经答应我了,你罗嗦什么?” “她答应了?” 李舒蓓在此刻瑞大汤碗出厨房,对上何钊狐疑又生气的眼神,她回个促狭的笑。 “你老婆挺个肚子,你还不赶紧上前去接碗?” 他照办,吃了顿闷饭就托老婆接走。 “你也差不多一点,”一回所谓的二人天地,他就开始数落李舒蓓。“生三个你都敢答应?我光想到我老母知道我们干的好事之后会怎么骂我,就够头痛了!你吃饱闲闲还这样戏弄她,怕我将来死的不够难看吗?” “不要骂人嘛,我哪敢戏弄她?你也不想想,我现在的身分是她的媳妇,怎么好随便顶撞她?虽然她是自己讲自己高兴,可是我能说不吗?我如果不尽量搞好跟婆婆的关系,倒桅的人可是你。” “嗯,所以我不但不能责怪你,还要感谢你?”白眼。 “你不能否认现在你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 “好过你个头!”他暴喝,唱出忍了一晚的怒气。“何旭敏开始跟别的男人约会了,我不但不好过,还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问题更严重的是,我就是急死了也没理由阻止她跟别人约会,因为我已婚!我我更会被你害死!你还在我这怀孕!” 面对他胡耙头发的沮丧模样,李舒蓓也很不忍心。 “何钊大哥,不然不然我帮你去跟她把这件事说开好了,我自己去。我说了之后,她是不是就会爱你了?” 这一问教他更沮丧了。 “你把密秘告诉她可能没用,因为她一点爱上我的迹象也没有。” “她的眼光怎么那么高呢?”她挨近他一些。“如果我之前没先爱上我男朋友的话,一定会爱上你,真的。” 她接着就在他脸颊上一亲。 他有些难为情,挪了下身子,以便离她远点。 “也许你怀孕不算是件坏事,要不然你很可能会引诱我跟你上床。”他开玩笑。“你男朋友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知道要把你寄放在我这之前,先把你的肚子搞大。” “嘿”她不依地瞪起眼。“我亲你一下是因为同情你,你怎么讲这么过分的话?就算我男朋友是有先见之明吧,他想防的人一定是你!” “好好好,是我,是我。”他投降。“唉,像我这么有魅力的男人,他是不能不防。只要我稍微表示点意思,哪个女人躲得过我的魅力,对不对?” “何旭敏躲得过。”干巴巴地应他一句。 “再耻笑我,我就提前跟你离婚!”他警告一句后又不服输地自言自语:“我一定会想出个让她躲不过的计策。” “唉”幸灾乐祸看好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何钊大哥,要不要我帮忙动动脑?” “免!女人的智商从怀孕的第一天起就开始走下坡,肚子愈大脑子愈笨。一瞄了眼她的腹部:“你现在差不多是半个白痴了,要不然也不会答应我老母说要生三个!吃也吃饱了,如果没什么事要做,你就去睡觉吧。” “谁说我没事做?” 见她拿起电话筒,他马上摇头叹息。“你天天打越洋电话不觉得烦吗?” “不觉得烦,只觉得贵。” “电话费是从我户头里扣耶,你觉得贵?有没有讲错啊?” “缴费收据我都收起来了,以后会还你啦。” “啧,我不是舍不得钱,我是受不了你说的那些肉麻话。” “如果是何旭敏对你说这些话,还肉不肉麻?”她把他气回自己房间。 何旭敏的父母一向不太过问女儿的私事,所以对她今晚有约会的事,没什么特别反应。 赵子扬却觉此事不寻常。外甥女开始跟异性约会本是件好事,毕竟她已达适婚年龄,但他就是感觉不出她有坠人爱河的喜悦之情。 不过她倒是为赴约而认真打扮了,在房里待那么久还不出来。 “舅,我看起来怎么样?” 左等有等,好不容易等到她出房门,他却一点也不敢恭维她。 “旭敏你”“好看吗?” “舅不能骗你,”他急急出声“你这样子真的很难看!你!你在房里忙了快一个钟头,为的就是化上这一脸浓妆吗?粉涂得太厚,太不自然了,真的,舅不骗你,你的气质全被这一脸粉盖住了。”他一张脸都揪了起来,忧心仲仲。“这有,你的单眼皮本来很有味道的,现在也被夸张的眼影抹没了,你你们要在什么场合约会?有必要把自己打扮得像要登台作秀吗?” 她不但不生气,还笑得喜孜孜。 “照舅的形容来看,那我是成功了!” 她上这一脸粉的确别有用心。如果胡炎成也对女孩子有洁癖,那她就不必担心他会毛手毛脚了。 “你讲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狐疑。“舅听不懂。” “我的意思是,我只打算跟他约这一次会。”见舅舅又皱起眉,她赶紧道:“不说了一舅,我该出门了。” 般什么飞机? 胡炎成见到“盛装”的何旭敏时,显然也不敢恭维,但仍礼貌地对她说了句: “谢谢你如此看重今晚的约会。” 他只是要带她去个滨海的特色餐厅,所以自己穿得很休闲,没想到她竟穿着正式套装,还化了一脸浓妆? 何旭敏猜想他是这餐厅的熟客,因篇领班认得他,一见他俩就赶紧迎上前问候,并即刻领他们到可以俯瞰海景的靠窗座位。 桌中央放着一个浅浅的大碗,里头有她不认得的花,芳香怡人。他们拿着长长的菜单,花了不少时间点菜一边喝着开胃酒,餐厅的一个角落里,小乐队正在演奏西洋乡村歌曲。 她这才觉得自己一脸一身的俗艳。 但,无所谓。 他们吃着,聊着。大多数时间里都是胡炎成在说话,说的都是他的工作。 她不否认他是个很有见地的男人。 喝咖啡又消磨了半小时,然后他邀她进舞池。不少女性的眼神都集中在他身上,她发现他自己也注意到了。 “小胡!” 有个男的特意过来跟他打招呼,看看她再问他:“女朋友?” “你跟谁来?”他不答反问。 何旭敏察觉出那男人有一瞬的尴尬,只听他回道:“candy非要我陪她来不可。”耸耸肩。 “candy?她在哪?” “上洗手间。她刚才没看见你”有点难言后面的话。 胡炎成这才想起该介绍二人认识。“我朋友小汪,何旭敏。” 初次见面的两人于是相互道好。 candy在此刻怒气冲冲走向三人。 “她是谁?”尖声马上令舞池里所有的目光皆集中在一处。 何旭敏被胡炎成松开了,本该感到轻松,但candy指着她质问胡炎成的凶悍模样,又令她一阵紧张。 胡炎成不答她,牵起何旭敏一只手就要离开舞池。 “想甩掉我?” candy紧追上来,抓住胡炎成一只手臂,一点不在意旁人看热闹。 乐声停下,于是她接下来的一句话便清晰地回荡在舞池里 “你要跟我分手就是为了她吗?你看上这个女人哪一点?你的品味真是令我倒胃!” 他狠瞪她一眼就继续往外走,而她却改拉住何旭敏。 原不想和她一般见识,没想到她竟动起手来,何旭敏本能地甩掉那只手,岂料candy当场就又一阵拉扯。 胡炎成再不想看她无理取闹,他推开candy。 盛怒之下,candy吻大打出手,何旭敏赶紧挡在两人中间,小汪也是。 突然出现两次闪光,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那是照相机的闪光灯。小汪一声提醒,candy才不得已地随他奔离现场。 胡炎成这才抱歉地拉何旭敏离开。 “实在很抱歉!”他一出餐厅就颓然道出声。“我想你再也不会答应跟我约会了吧?” “当然。”她寒声回答,甩掉他的手。 他仰望星空良久,轻叹一声。 “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跟她分手?” 她想都不想就说:“因为她太泼辣了。” 他竟笑了几声,然后摇头。 “她刚出道,为了不影响她在演艺界的发展,要我不能对外界承认我们的情侣关系。” “她是艺人?” “新歌手,你不知道?” 她连摇两下头之后,想起舞厅里的闪光灯?也想起比他们几个还早跑掉的那个人。 “刚才有记者在里面,对不对?” “巧合吧。她还没红到要记者守株待兔的程度。”有点不屑。 “那我不是也被拍到了?”她惶恐不已。 “算我连累了你吧,真的很抱歉。” “我怎么这么倒楣!” “如果娱乐新闻的版面够挤,也许不会上报,只能碰运气了。” “上报?!” “就算上了报也是小新闻,你不需要这么紧张,不会有人追究你是谁,或我是谁。” “谁说的?认识我的人会跑来问我这件事的!你会害我被老板开除!” 他又一笑。“你的妆浓得像面具,谁认得出来?” “我” “我很想知道,你今晚为什么要故意把出自己打扮成这样。虽然我们只见过几次,但我涸葡定,你平常不会这样的。”看出她一脸心虚,他自嘲:“你是不是根本不打算认真,对我?” 良久才听她答道:“对不起。不过”少不了想为自己降罪。“不过你也是为了跟她赌气才来追我的。” “绝对不是。”他沉笃回答。“我是真心想追你。经过今晚,我更觉得我该追求的是你这种女人;我相信只要我诚意够,你最后还是会被我打动的。” 一番告白吓得她魂不附体。 “你你还是先让我回家吧。” 第十章 隔天是星期日,何旭敏一大早就到附近的便利商店去买了报纸,每种一份。回家之后便躲在自己房间里一一翻看,地毯式地检阅社会版和娱乐版。 看过三遍之后,没发现有关昨晚餐厅里那火爆一幕的报导,先是松了口气,但马上又忿忿不己,她何必这么在意?就算这件事上了报,也被何钊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她不是早想辞职了?何必担心何钊会以这事件为由而开除她呢? 就在她狠揉着报纸以便发泄对自己的忿怒之际,电话响了。 只响两声。 “旭敏!电话。”赵子扬叩她的房门。 原来舅舅接听了电话。她赶紧将一堆报纸藏起,再开门。 “舅,知道是谁打来的吗?” “她说她是何太太。” “老的还是小的?”一听之后头更痛。 “声音很年轻,应该是小的。”他笑笑,拉她出房门。“快去接吧。” 踌躇片刻,她坐上沙发接听。 “喂怎么是你?”口气马上转恶。“今天是星期天,我不接受任何吩咐生日?没我的事,我不去!往年是往年,今年就是没我的事,不去!别再说了,你口不渴吗?我说不去就是不去,不去不去不去!”她狠狠摔上电话。 赵子扬惊讶于她电话中的口气。 “你怎么这样跟人家讲话?”略带责备。“对方到底是谁!” “何钊!” “不是何太太吗?” “小人!用这种方法骗我听电话!” 骗?“找你有什么事?你说不去是去哪里?” “他妈今天过生日,他要我去祝他妈的寿!” 他妈的寿?更不文雅。 “那你为什么不去呢?” “我算哪根葱?又不是何家的人。” “你姓何,怎么不是何家的人?” “舅” 恼羞成怒状教他莞尔,这两个姓何的之间是有那么点不寻常的关系。 问她肯定是问不出什么来,还是算了吧。 “本来舅有件事想对你说,不过你现在心情很不好,还是改天再告诉你好了。” “谁说我心情不好了?”她藏起心虚,故作俏皮地问:“你干嘛故意吊人家胃口?有什么事,快说!” “我说了之后,你可能真的就没好心情了唁。”语罢他长叹一声。“因为这件事对你而言,绝对是坏消息。” 她马上面露忧色。“舅” “我老板在台中成立了分公司,要我去坐镇,下个月起,我就在那里上班了。” “你是说” “你不能天天见到我了,因为我得住进老板提供的房子。” 赵子扬没预期到她会马上掉眼泪,还愈哭愈伤心。 “别哭了,宝贝。”他抽了好几张面纸给她。“舅更是受宠若惊。” 她干脆偎进他怀里哭个痛快。 星期一,何钊在客户那里开了一天会。回办公室时,何旭敏正准备下班。 “要走啦?这么准时,赶着赴约会吗?” “你一早在电话里交代的事我都办妥了,相关资料都放在你的桌上,你随时可以过目;还有,有两个立委要约你谈‘毛配计画’的细节,你尽快跟人家联络。” “喔,我接过他们的电话,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那很好。” 她说着就要绕过他往门外走。走不了,因他干脆堵住门。 “去约会啊?” “我的头脑一点没有被搅乱的迹象。” 意思就是她还可以约会? “既然你的头脑这么管用,为什么不干脆跟我约会?” “你?你没资格再跟任何女人约会!” “谁说的?男人有幻想的权利,我可以有精神外遇。” “随你便,但我绝不是你精神外遇的对象!让开!” “我偏不让开,”他还顺手关上门,吓得她倒退两步。“事实上,我还想对你性騒扰一番。” 他在两个休假日里获悉的一些事,令他有了几分把握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哪怕理由还不够充分,他都要吻她。 摔不及防地被他拉进怀里的一瞬间,她的忿怒着了火,迷惘重现。 “不要挣扎!否则我对你的性騒扰就不只是吻了。” 恐吓之后,他突然变得好温柔,温柔地凝视不敢乱动的她片刻,缓缓俯首,温柔却放肆地吮着她的唇。 虽然她还是处于完全被动的状态,但他已感觉得出她的矛盾。 “如果你不愿屈就,不愿当我的精神外遇,那我跟李舒蓓离婚,好不好?要不是因为你,事情也不会变得这么复杂,当初你要是肯跟我约会,我根本就不必娶李舒蓓。说起来,这一切一切,都是你的错。” 虽然语气也很温柔,但这几句话却为他换来一记结结实实的耳光。 何钊得了急性肠胃炎。 何旭敏的一巴掌掴得他一夜没睡好,第二天跟立委谈“毛配计画”又吃坏肚子,连着两天拉稀,不住院都不行。 何旭敏本是不打算上医院探病的,舅舅非要她陪着来一趟,于是她才勉为其难地来尽点为人部属应有的心意。 甥舅二人一出电梯门就看见何钊和李舒蓓。夫妻俩背对着他们,走在长廊上,看样子是正要回病房。 “这何钊真是闲不住的人,拿着点滴瓶都能四处遛达。”赵子扬莞尔朝外甥女道。 她对此不予署评,只道:“舅,我们在后面慢慢跟着就好,留点时间让他在床上躺平。” 赵子扬同意。甥舅俩于是慢慢走着,静静看着 清洁工推着车迎面而来一何钊揽着老婆往边上靠。 “我现在真的不能走‘快车道’,铁打的身子也禁不起三天的拉稀。你大肚子,我拉肚子,还是靠边走‘慢车道’比较安全一要是被冒失鬼撞到就麻烦了。你可能会早产,而我可能会失禁,在走道一拉出双黄线。” 李舒蓓大笑不止。 “笑什么!扶好我啦!””手拿着点滴瓶一手将她揽得更紧一些。 她顺势亲了下他的面颊,赞美道:“你真是个老可爱!” 他们进病房了,随后跟上的何旭敏却拉住舅舅欲敲门的那只手,将他拖开两步。 “舅,你一个人进去吧,别说我也来了,我到楼下等你。” “怎么啦?为什么临时又改了主意?” “我我突然不想见何钊的面。”她忍住泪意。刚才何钊夫妻俩的亲热状仍在她脑中盘旋,这使她的头脑被搅乱了。 “不愿意让舅知道理由?”赵子扬觉得自己一直怀疑的事就快被肯定了。“宝贝,你不会是” 她刚流出的泪阻断了他的话,他也不忍心追问,替她擦去眼泪,搂了搂她,才语重心长地说:“勇敢一点,过两天你也一样要面对他,为什么现在就办不到?” 舅舅的眼神及时给与了她足够的勇气。她点点头,上前敲门。 原来,嫉妒的感觉如此伤人;原来,她一直在嫉妒李舒蓓。 如果病房外长廊上的一幕还不足以肯定这种感觉,病房内的又一幕也足以证实了。 李舒蓓台由着她和舅舅的面,大大方方地喂何钊喝粥,无名指上的宝石腥红得是那般刺目;替何钊送他俩出病房之前,在他面颊上吻的亲热状是那般碍眼。 即使找不出半点理由,何旭敏都必须对自己承认,她爱何钊。 承认了这一点,她便有了辞职的理由。 “这但是什么?!” “我的辞呈。” “我看得懂!我是问你,为什么突然给我这东西?” “这份辞呈对你来说一应该是好消息。我是经过了一星期的考虑,才决定这么做的,它并不突然。我决定把好消息给你,把坏消息留给自己。” “再跟我玩词藻游戏我就开除你!” “如果你觉得批准这份辞呈有失自己的颜面,那你可以对外声称是你把我开除了。结果是一样的,明天起我就不再为你工作。” 他当场将辞呈扔在地上。 “我不准!” “别这样,何钊。”她耐住性子。“你若不准,那么明天起就算我旷职;不出几天时间就可以证明,我不是不可取代的。请不要强人所难,好不好?” “不好!强人所难?难什么难?以前不难,为什么现在就难了?理由!” 理由?她怎么能在爱上一个已婚男人的情况下,还继续跟这个男人一起工作? 他盯着她等,没等到理由,却等到她的珠泪滚滚。正想掏出手帕给她,她却回自己座位去,从抽屉里拿了另一条回他面前。 “差点忘了还给你。”稍停。“千万别再把手帕借给女孩子用了,因为,你是已婚男人。” 他接过手帕,程在掌中。思索片刻后,他以下赌注的心态开口:“准你辞职!” 一个月后赵子扬台中住处 何旭敏已在此地住了两星期,今晚舅舅的同事要在这里为他庆祝四十岁生日。甥舅俩忙了大半天,总算将场地布置妥当,该准备的食物和饮料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你可以去打扮一下了吧,穿得性感一点,不是要替你留意一下好男人吗?今晚要来的有不少人是单身贵族喔,好好把握机会吧,我保证他们长得都叫‘过得去’。” 她冲舅舅一笑。“我没带什么性感的衣服来这耶。” “嘱,我忘了。其实你穿什么都性感,只要别涂一脸粉就ok了。” “放心吧,不会害你丢人的!” 果然一脂粉末施的她,穿的是休闲的大毛衣和牛仔裤,但看在舅舅眼里仍然是个清秀佳人。看在前来祝贺的男男女女眼里,也是个难得的气质美女。 老板一直空着的townhousu,今晚出现的是空前盛况。 人声嘈杂,门铃响了好几声才有人听见。 何旭敏开的门,看见阶梯上坐着的背影。 “何钊?” 他这才站起,转身向她。 “不错嘛,一个月不见,还能一眼就从后脑勺判断出我是谁。”咧嘴一笑“真过分,留我在台北‘斯人独憔悴’,自己在这享受歌舞升平。总算你来开门了,再不来的话,我就准备丢个手榴弹轰烂这扇门。” “你怎么来了?怎么找到这的?”狐疑盖过乍见他时的惊讶。 “joe的四十大寿,我当然要来了。” “joe?”她甩了下头,又问:“你知道他” “他两个礼拜前就告诉我了。为了来这一趟,我还先去见过律师。” “出什么事了?”还是会为他担忧。 “我离婚了。”早料到她会目瞪口呆。“其实李舒蓓怀的孩子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妈知道你们离婚了吗?” “这不能让她知道,知道了准会拿刀砍我。” 她发现一旁的小提包,看来他是想离家几天。他是怎么发现李舒蓓怀的不是 “何旭敏,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我大老远跑来这,你一定要我一直站在这里吗,要我形容一下我有多‘饥渴’吗?”坏坏地眨了下眼。 “请注意你的用词。” “我没说‘妈的’已经不错了!” 瞪他一眼。“请进。” “怎么现在才到?”赵子杨迎上前来。 “joe,生日快乐!” 两个男人热情的交流使何旭敏不悦,瞪了舅舅一眼,她啥也没表示,迳往厨房走。 陆续有不同男士进厨房请她出去加入人群,她却只请那些人顺便端补给食物出去。 “为什么躲在这不出去?” 舅舅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可她连头都不回。 “是不是怕见何钊?”他扳过她的身子,托起她低垂的脸。 “你为什么没告诉我说你早就邀请了他?”浓浓的埋怨声。 “喔,舅的确是故意不让你知道,怕你会反对我请他来。” “主人是你,我哪有立场反对?” “可是你会因为他要来就先回台北。” 在视他的眼睛片刻,她问:“舅刻意要让我和他见面?” 他点点头。“两星期之前,我和他通过几次电话,不知不觉就聊起跟工作无关的事。算是一次男人与男人的对话吧,就是那次对话使我觉得,你该跟他再见一次面。” “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既然是男人之间的对话,舅就不告诉你了。” “舅” “喔,差点忘了,我是来请你送点吃的去二楼给何钊。” “他在二楼干嘛?” “他说他很累,想先洗个澡。今天客人多,不方便占用一楼的卫生设备太长时间,所以我就请他用我卧室里的那套。”稍停。“我猜他应该洗好了,可能因为头痛所以才没再下来。喔,对了,你顺便带颗普拿疼上去吧,叫他先吃点东西再吃葯。” “舅,为什么要我去啊?”退一步表达心中不平,她一点也不想重温伺候何钊的感觉。 “客人那么多,我不能冷落大多数嘛,你帮舅招呼一个都不愿意吗?” “没说不愿意成只是” “只是怕见他?”他点头:“刚才我已经问过了,你没回答,可见你很心虚。” “好好好,我去,我这就去伺候你的客人!” 看着她气呼呼为何钊配餐的背影,他轻叹一声。自己只能尽这点力,剩下的,可得看何钊自己了。 未上到二楼就看见舅舅的房门是半掩的,她在最后一阶停下脚步,深呼吸一口再迈步。 由于双手托着大餐盘,她原谅自己不敲门的无礼,并以右脚踢开门。 何钊刚把衬衣塞进裤腰里,听见碰的一声还知道要马上转身背对门,拉起拉练才回身。 “没有人教过你,进一位绅士的房间之前应该先敲门吗?”他严肃地说。 “绅士?你是指你自己吗?”不屑如昔。 “我哪敢当啊?我指的是你舅。这是他的房间,绅士指的当然是他了。”眯着眼,讨好一笑。 她冷眼以对“我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头痛。”放餐盘在桌上“舅要我顺便拿颗普拿疼,别忘了吃。有痛止痛,没痛强身,请慢用!”语声未落,她已转身向门外走去。 “何旭敏!”受不了她的酷。 一声吼教她再次忿忿面向他。“客气一点,我现在不靠你吃饭!” 他马上就换了张面孔,一副害怕她责骂的模样。 “我知道你现在不靠我吃饭,可是我现在却很想靠你吃吃泡面。”他指着餐盘又道:“我不想吃这些面包跟沙拉识想吃泡面,你下去泡一碗来给我,好不好?” 她盯着面包。一下午她花了不少时间把面团当何钊来捏,还是满痛快的。 “你在笑什么?” “喔,”她回神。“厨房里应该还有泡面。” 他开心地对着她的背影追加一句:“用煮的好了,顺便加个蛋!” “妈的,你急个屁呀?我才刚到这而已,哪那么快就能把事情搞定?我也不知要在这住多久,看情况吧好好好,她跟不跟我回去,你都可以继续住在我家,住到你男朋友回来,好不好?想去同学家玩几天就跟我老母讲,她准你去,你就可以去,这事不必徵求我的意见,我们已经离婚了,ok?” 何钊收线,转身就见端着面碗的何旭敏,马上就从她的表情中判断出,她听见他对着大哥大说的话了。 “李舒蓓?”她放两碗于桌上。 他点点头,坐下。 “我等填饱肚子了再对你细说从头,好不好?” 她没说什么,在床尾巴坐下。看着他大口吃面,大口喝汤,埋头猛吃的样子倒真像个饱受饥渴之苦的流浪汉。 仰头喝干最后一滴之后,捧着碗朝她干笑一声。“一汤一面,当思来处不易!” “把碗放下,细说从头。”一点不马虎。 放下碗,以手背抹嘴,边看她边作思索状。 “我跟你讲喔,”开始胡耙他那头未干透的发“学生时代,我的作文从没拿过高分,真的,联考如果不考作文,我一定脑萍得更好。”她的一记白眼提醒他别再说废话“我讲这个是想提醒你:我没有长篇大论的本事,也就是说,我只能用很简单的话对你交代。呃这么讲吧:‘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昨日已婚的何钊已经往生了;”嘿嘿“今日恢复单身身分的何钊如获重生,从此不必幻想什么精神外遇,因为他又有了期待的权利。他今天来就是为了行使这项权利,他想向他的梦中情人求爱,期待这个梦中情人会看上他。” 见她依然两眼直直,他“唉”了好长一声。“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本想文句句地背完花了三天时间才记住的诗句,没想到才念两句,脑子就当机了,怎么也想不出下一句。所幸,还记得最后几句,再唉一声带过中间好了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唉,勉强算有头有尾吧。 偷瞄她一眼,他下注解:“要是人家再看不上他,他就真的会去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每天披头散发去划船了。” 为了不使自己笑出来,她用力咳了几下,边将两腿盘起,双手扶在膝盖上,然后作了次深呼吸总算忍下笑意了。 “何钊。”她以严肃的眼神和口吻相待:“暂时别管你的梦中情人看上你了没,你先解释一下刚才那通电话是怎么回事。” 胡搞瞎搞的一回事!他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我我猜你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既然你都推测得出我是跟李舒蓓讲电话,那你一定也能从我讲的那些话里推测出,我跟她的跟她的”找不出适当的词汇。 “阴谋。” “我没说错吧,你真不是盖的!” 啼笑皆非,干脆瞪他一眼。 她的确已推测出这项“阴谋”的来龙去脉。他在电话中说的那些,再佐以红绿灯路口那一幕,真相已昭然若揭。 望着他此刻故作无辜的表情,她十分清楚,他其实是惶恐无措的。 “你头还痛不痛?” 他受宠若惊,因她眼底那一丝丝对他的关切。 “痛,好痛!”边答边揉太阳穴。 “那你赶紧睡觉吧,我们等明天再讨论你的梦中情人是不是看上你了。” 她都走到门口了,他才想到该拉住她。 “好了,”见她转身,他才放手,猛敲两下后脑勺给她看。“不痛了,真的,一点也不痛了可能是葯效突然发挥的缘故。” 她噗哧一笑,笑意在唇角散开,这使得他有点头晕,但他不能让她知道。 “加件外套吧,我先下楼去跟舅说我们现在要出去。”她转身跑下楼去。 虽是冬夜,钓虾场的生意依然不错,池边坐着不少钓虾客,还有些客人已在一旁烧烤自己的战利品。诱人的香味加上不时的欢声笑语,使人感到暖意融融。 何旭敏钓虾,何钊在她身旁静坐观看。 半个钟头过去,没见她钓起半只虾,他快坐不住了。 “何旭敏?” “嗯?” “你你是不是要等钓到虾之后,才要跟我讨论我的梦中情人看上我了没?”问完他已挨近她十公分。“我没催你的意思,是怕你坐久了会冷。” 她笑笑。“她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梦中情人?” 要开始讨论了吗?他突然有了尿意。 “喔,”思索片刻,他答:“糊涂求婚记过后,我老母说的那些话给了我很深的启示。虽然她平日表现低能,但那几句倒颇有道理。那晚我是真醉,但我相信,求婚事件多少反应出我的潜意识,我一定很喜欢那个女的,否则即使再糊涂,我也不可能向她求婚。” “喜欢她?那你为什么一点追求她的意思都没有?” “谁说没有?摸她的手就是一种表示呀,谁知她说那叫性騒扰!” “哪有人认识女孩子不到两星期就要模人家的手?” “哎哟,那就叫情不自禁嘛好不好?从摸摸小手开始已经够含蓄了,不然她想怎样?要我学小学生那样,递纸条给她吗?我猜现在连小学男生都不屑这种追求女生的方式了。” “情不自禁?多好用的四个字,仿佛可以推卸所有的责任。” “又在骂我了!”他不服得很,一会儿之后又说:“我不是完全没看见她的优点,好比我不讲了,因为我对她的赞美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她一直都对我有偏见。” 想起一件事来了。 “哼,别人跟她约会就可以大大方方地搂着她共舞,我想亲她一下却比什么都难,要不就得巧立名目。比方说,姑妈正在看,或是她为了条鱼哭个不停,要不就得籍酒装醉,让她暂时忘记戒备。”重叹。“如果亲她不给理由,她就巴掌伺候!” 原来他在她面前的酒醉纪录,只有一次是更实的,她听出来了。还有 “你是怎么知道她被别人搂着跳舞的?” “喔,”说溜嘴了,干脆统统说给她听。“我找过胡炎成,警告他离我的梦中情人远一点,起初他很不服气,差点跟我打起来,是我不想打,然后就跟他进行了次男人的对话,他就被我感动了,然后他还说要帮我,又告诉我说,我的梦中情人根本不想被他追,不但如此应很怕被老板开除。” “你原来什么歌星、记者都是假的?你”好没面子! “不是我,好不好?是胡炎成出的主意,这笔帐可不能算在我头上。”怎么瞪他那么久都不累?“好了啦,我做了那么多,不管对错,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期待梦中情人看上我。其实,我有八成把握,她已经看上我了,否则我不会不守协定,提前跟李舒蓓离婚。现在,我只等梦中情人开口说句话,说她看上我了。” 她相信他是有把握的,连舅舅都帮他忙,不是吗? “其实你不跟李舒蓓离婚也可以来这一趟。” “先离婚再来,是为表现我的诚意,李舒蓓也赞成我这种想法。” “何钊。”她将目光移回池面。“其实如果不是你一直表现得那么笃定孩子是你的,我可能会怀疑李舒蓓怀的是别人的孩子。” “为什么?”疑惑。 她这才道出红绿灯路口的一幕。 他十分气愤:“你竟没在事后马上让我知道这件事?” “我不想破坏缔结在即的姻缘。当时我并不知悉你们的阴谋。” “哦,是吗?难怪了,难怪你后来会说那些见山不是山的话,你认定我是先上车后补票,对不对?” “也许我是对你存有偏见问题是,你自己也一直在暗示我,你是先上车后补票呀。还得意的要命呢!” “那是因为因为我想刺激你嘛!” “你都结婚了,还刺激我干嘛?” “如果你对这种刺激有一点点反应,我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跟李舒蓓离婚,叫她男朋友自己养她,就算她老爸要拿刀砍他们,我都不管了。不过,”脸垮下来了。 “我老母也会砍我就是了。” 她笑一声在心底。 “她怀孕了,她的男朋友为什么一直不出面?” “她男朋友在日本接受歌唱表演训练,想出面也得再等一阵子。” “你们三个配合得还真是天衣无缝,把周围的人全骗倒了。” 她相信,李舒蓓也尽可能地在帮他,有机会就刺激她。 “何旭敏?” “嗯。”“你是不是故意钓不到虾?”都讨论得这么清楚了,她怎么还不下结论呢?吊人胃口的本事还真好。 “我本来就不是在钓虾,我是来钓理由的。” “钓理由?”玄!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爱上像你这样的男人,偏偏我就爱上你了。可是,我找不到爱你的理由。” 她这才又转头看他,眼神中满是矛盾。 “记得我说过我把坏俏息留给自己吗?那个坏消息就是我爱上你了。” 他无法以言语形容自己此刻的狂喜之情,只能以动作表示他缓缓挪至她身后,轻轻圈住她,双手包住她握着钓竿的手。 “你的坏消息却是我期待了好久的好消息。”柔柔地在她耳后吹气,她发出一声轻笑,他于是敢与她耳鬓厮磨一阵。“我帮你钓。” 妈的,此情此景,他钓得到理由才怪! “我钓到一个了,”他抬起钓竿,在地上甩了一下又放回地上。“不菸不酒不槟榔,不赌钱。你一定要相信,我几次喝酒都是不得已的。” “嗯,再钓一个。” 又一甩“我以前没玩过女人,也保证以后不玩女人。”亲一下她的面颊。 “没玩过女人?请补充说明。” “交过女朋友不等于玩过女人。事实上,学生时代的我是很不得女孩子缘的,女同学每个都嫌我没气质、没风度,看见我活像看见地痞流氓;踏入社会的头几年,忙着为事业打拼,看见女人跟看见男人没什么两样;有点成就之后才有女人愿意跟我约会超过三次,几乎都是她们主动约我,也差不多都是她们主动提出要跟我分手。喔,那个詹维琪是最能拗的。” “哦?你不是说这些女人都等着你求婚?” “吹牛是为了刺激你,因为你看不上我。” “好吧,相信你就是了。再钓一个。” 再钓一个?上哪去钓? 他把钓竿扔在一旁,将她搂得更紧一些。 “一个也没有了,要这么多理由干嘛?你没听说过爱情是盲目的吗?” “我就是怕自己判断错误了嘛。” “错也已经错了,不准你改!谁晓得我有没有判断错误?” “你”转头了。 “不准瞪我!”低喝一声,他重重亲了下她的面颊。 “你好像在亲奖杯耶。” “哦,是吗?那这个奖杯象徵的必定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胜利,真是得来不易呀!” 他们回到赵子扬住处时,发现客人都已离去。 “舅,我来洗吧。”何旭敏在厨房里找到他,马上说要帮忙洗那些碗盘。 赵子杨二话不说就让出工作给她,转身又见刚跟进厨房的何钊。 何旭敏自然看不见他俩交换的眼神。一阵眉来眼去,赵子扬知道何创胜利在望,就快抱得佳人归了。 “joe,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吗?” “你喊的是我的英文名字,还是‘舅’?” “unclejoe,ok?” 赵子扬马上回头,果然收到外甥女一记爱娇的白眼。再回头,他重捶了下何钊的肩窝:“你拖地,舅舅我要去洗澡睡觉了。” 何钊还他一记重捶。 “我不帮你铺床了,待会儿你自己铺,我会先把行李搬到三楼的小房间去。” 一小时之后,何旭敏已洗好澡,刚从一楼浴室出来。 “你还没拖完啊?” 何钊还卖力地拖着最后一处地板,听见她的声音才抬头,第一念就是:她身上这件睡袍太多余了,因为它遮掉他刚才一直在脑海中勾勒的线条。 “快完了。”低头,继续拖地,特别用力。 “我先上楼去帮你铺床好了!”说完她就转身上楼。 “谢谢!”一定又是个不人道的漫漫长夜。 果然,拖完地,又洗了次澡,熄灯,上床,翻来覆去。 决定下楼找瓶酒都被客人喝光了? 妈的! “你在找什么?” 何旭敏的声音吓他一跳。 “能找什么?”叹“没有酒,我要怎么超越欲望?我实在找不到理由可以”尴尬一笑,却发现她逐渐靠近自己。 太近了,如果他只能呼吸她头上方的空气,那还不如去死。 “我想好了,你可以跟我合用一张床。” “我可以你没判断错误吧?有理由吗?” “有,我的理由就是”伸臂搂住他的颈,跪起脚尖,凑唇至他耳边:“我想跟你合用一张床。” 拉低他的头,她吻住那张乐得合不拢的嘴。 原来她轻轻的一个吻就足以点燃他的欲火,他庆幸这朵花落在何家。 “你没机会后悔了!”横抱起她。 “我为什么要后悔?” “我要进行整夜的激情探索。” “我不会只躺着看天花板的。” “我也不可能让你闲着。” “我要开始幻想了。” “幻想什么?” “幻想你是个温柔浪漫的男人。” “跟你合用一张床的时候,我绝对是。” “那不在床上的时候呢?也是吗?” “我尽量,好不好?” 鼻对鼻,子谠嘴,边吻边说边上楼。 尾声 何钊很快就偕何旭敏回台北和李舒蓓会合,三人一起进宫面圣。何母的情绪在一阵迭荡过后,总算平静下来。 她十分同情李舒蓓的遭遇,对这个作了自己几个月媳妇的女孩已有了感情,于是收她当干女儿,还答应为她作主,说是一定要说服她那个思想不正确的爸爸接受本已成舟的事实。她十分感慨于自己的命运,说她自己嫁的是风流丈夫,却生出何钊这么痴情的儿子。不过她也毫不谦虚地认为,这是她教子有方。 她十分安慰于持家的重任将落在何旭敏身上,她相信她绝对有能力承担,也相信她能一辈子管住何钊。 唯一令她不甘愿的是这下不知要等多久才真的有内孙可以抱。 为了加快速度,她很快就领着三个后生去找李老板先骂再讲道理,软硬兼施之后,彻底解决了干女儿的问题。李舒蓓决定暂时还是跟何母住,李老板都不敢有意见。 所以,出了李家之后,何钊先送她俩回家,再跟何旭敏回自己的公寓。 “你妈做事还真有效率。”她滩坐在沙发上,将积压了一夜一天的紧张全释放在一声叹息中。 他跟着坐下,揽住她的肩。 “她在想什么你会不知道吗?她今天搞定了李老板,明天就可以开始筹备我们的婚礼了。”头顶着她的,说完又“唉”了好长一声。 “结婚喽我又要结婚喽” 她皱眉,以手肘撞了下他的肋骨部位。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好像在叫卖东西耶!” “认命吧,你老公的程度只有这么高。”嘿嘿,赚死了。 “你真愿意一辈子被我管?” 他在此刻拔下尾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将之套在她右手的无名指上,堂而皇之。之后才道:“就算不愿意,我也来不及后悔了吧?你想,我们早就度过蜜月了,昨夜又洞了房,再来要是不结婚的话,你一定会告我。” 她皱眉。“你讲的那是什么顺序啊?” “这叫逆向操作,好不好?遇上你,我只能这样了嘛。结婚之后我们再谈恋爱,好不好?” “亏你想得这么浪漫,不过你妈不会准的啦,她一定会催我们赶紧替她生孙子。” “没影响呀,我们可以边谈恋爱边生孩子,李舒蓓他们就是这样;不过,你倒是要先作好心理准备,我老母的要求是,如果头胎生男的,后面就要再生两个。” “如果头胎生女儿呢?” “那我就不知道总共要生几个了。”他一声没辙“我老母生到我的时候觉得一个儿子太少,一时想不开才会生出第三个女儿;不甘愿,所以再赌一个,不幸又赌到了我小妹。”换口气。“她自己生了五个,所以很可能会要求你至少要平她的纪录。” 她狠摇两下头。 “我打算只生一个,你同不同意?” “其实我也不喜欢小孩,自己生一个来玩玩还可以,多了我也怕。孩子生多了,你一定会变得很低能,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 她听得笑出声,却见他突然皱起眉。 “不过,”啧了一声“我老母一定不会答应的。”头又顶住她的,有点讨饶的意味。“别的事我都可以站在你这边,但生孩子这件事” “你还是可以站在我这边。” “哦?”她十足把握的口吻教他扬眉。 “只要她一提生孩子的事,你就坚决说你不想要,然后我就骂你给她听,以后她就会明白,要你答应生一个已经费了我好大的功夫。还有,以后我会凡事都尽可能站在她那边,所以少不了要帮着她骂你,你也要有心理准备。” 马上就明白她用的是什么策略了。 “你真不是盖的!”朝她眨眼。“看来我可以放心地把低能老母交给你了。只要能安抚住她,你想怎么骂我都可以,反正我也很习惯了。” 她会心一笑,道:“放心吧,知道你孝顺,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柔情荡在二人心间。 “不过你每次公开骂过我之后,一定要记得私下对我补偿喔。” “怎么个补偿法?”她朝他眨眼。 “喔,很简单啦,像这样。”捧住她的睑,亲了下前额。“这样,”亲她的单眼皮“这样,”亲她微翘的鼻头“还有这样。”连亲她的小嘴三下之后,他松手。 “就这样,这么简单?” “想也知道,哪有可能?” 待她唇边蒙出浓浓笑意时,他再次捧住那张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非常不简单的激情探索,这才开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