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羊补不牢?》 楔子 一见钟情。 是情窦初开、动情激素泛滥的冲动? 还是情海浮沉、寻寻觅觅多年希冀渴求的梦? 有人说,一见钟情最美。 有人说,一见钟情最不可靠。 有人说,一见钟情根本不会有happyending。 但无论如何,它都是人生中最难得、最难求、也最难忘的缘分,终其一生,没有几个人能有幸经历。 而对程映璟来说,一见钟情是她一生中遇过最愚蠢的事情! 第一章 私立晓雅国民中学,二年十班。 自从这学期从中部转来一对双胞胎学生,十班同学们枯燥的学校生活就多了几分乐趣,每天都可以玩猜谜游戏。 榕树下,几个穿红白运动服的小女生排排坐好,瞪着眼睛仔细打量面前盘膝微笑的两人。 娇嫩的瓜子脸镶着比例匀美的五官,弯弯的黛眉、大大的杏眼、小巧的鼻梁与红润的菱唇;一头短发修齐到耳下五公分,发尾微微的波浪则是天生的自然卷;加上修长的骨架和白皙的肌肤,完全就是丽质天生的美少女,超典型的!而这样梦幻的脸孔竟然有两张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产品。莫怪一转进学校就造成轰动,被同学封为二年十班的双胞校花。 相同的衣服,相同的发型,同一颗受精卵分裂成的两个个体,瞧了半天,还是找不出丝毫差异。丁香津赌了,指向右边那一个。 “程映璐!” “有。”左边的举起手,马上传出哀叫。 “啊,猜错了,我的奶油泡芙”这一错就输掉一盒福利社卖的红牌点心。 “谢谢,不要气馁,欢迎再次挑战。”双胞姐妹默契十足地拱拱手,相视而笑,笑容一模一样的甜、一模一样的美、一模一样的调皮慧黠。 台北人真好骗! 扁今天这样玩就为她们赢得了两罐可乐、三瓶矿泉水、河诠面包奶酥饼干,以及奶油泡芙等等战利品,轻松省下了午餐餐费。 “再来!”有人不甘心地说。 “还玩啊?”北部同学的赌性坚强实在是太可爱了,再这样下去家里的小猪扑满很快就会被她们省下的午餐钱给撑胀的。 “我就不信我猜不到。” “别难过,猜不到是正常的。”左边的程映璐笑道。 “唉,映璐、映璟,你们两个长得一样一样,你们爸妈自己会不会也认错啊?” “认错?他们从来没弄清楚过。” 这是真的,除非掀开衣服认胎记。 “那不是把人耍得团团转吗?好好玩哦!”高小铃羡慕地说,也想有个双胞姐妹。 对不起,你们现在就被我们耍得团团转。 体育老师这时过来唱名:“轮到四十一号到四十五号过来跑道,准备一百公尺测验,高小铃、崔玉铭、林美欣、张以真、程映璐。” 叫到最后一个名字是程映璐,可是起身过去的却是右边的程映璟。 同学发现不对。 “怎么是映憬去,映璐你呢?” 程映璐耸耸肩。“跑步我不行,映璟比较厉害,她帮我去。” 又发现一个双胞胎的好处了,可以互相代打! “原来,我还以为你们唬我呢。哎,真好,我的跑步也不行,真希望也有人帮我。”丁香津轻叹。程映璐还是保持微笑。 其实,她是程映璟。 从小她们最喜欢的就是交换游戏,你扮我、我当你,骗吃拐喝外加把别人唬得一愣一愣就是她们最大的快乐。有些双生子很忌讳被认错身份,这在程映璐和程映璟身上从来不是问题,因为她们根本不介意。 打从在娘胎两姐妹便注定了密不可分的联系,共用一个子宫,出生只差五分钟,吃奶在一起、睡觉在一起、洗澡在一起,上学读书写字欺负弟弟做什么事都结伴而行,这让两人不仅长得像,言行举止、气质神态也都如出一辙,旁人想不认错实在很困难。 不过今天第八节课要分开了,母亲规定只需一个人请假去接弟弟程映睿。 可以请假是好事,但要去接程映睿回家就不是很愉快的任务了。 “就交给你了。” “今天算我倒霉!” “记得跟他要谢谢。” “你想可能吗?” 想也没想:“还是算了。” “映璐,你第八节课请假啊?” “我是映璟。”这次没骗人。 “我们家弟弟脚受伤,走路不太方便,得去接他放学。”程映璐帮程映璟整理书包一边说。 “脚受伤?” “出车祸。” “好可怜!你们家才搬上来没多久就发生这种事,太不幸了。”同学同情地说。 可怜? “没办法呀,他天生衰相。”程映璟扬眉,表情不是很沮丧。 程映璐被她的话逗笑。 “怎么你们两个姐姐好像有点幸灾乐祸?”看她们的表情! “不,我们很难过。”异口同声地反驳。 还得去接那死小孩放学,的确是太不幸了! 自长记忆以来,程映璟没有一天觉得和小她两岁的程映睿对盘过。 这绝不是她和映璐的错,据说在母亲临盆之前她们都是抱着非常雀跃的心情迎接程家老三诞生的。 妹妹最好了,当然有弟弟也不错,总而言之不是怪胎就可以偏偏程映睿正是! 那小表天生就是一副不死不活的个性,逗他不会笑、捏他不会哭,十分挑衅只会换回一分的反应,小小年纪总是挂着一张老k脸,简直早衰!尤其他从来不把两个姐姐放在眼里,不管对他好、对他坏,这小表都是一根朽木样,哪个正常人受得了?弄到后来她们只想欺负他,希望哪天把他惹毛抓狂了可以矫正回来,变成正常小孩结果通常得到的反应却是他不屑的眼神,间或几句冷淡的嘲讽,反而气得她们直跳脚。这种情形是愈大愈明显。 谁都称赞她们这对双胞姐妹可爱聪明又活泼开朗,哪里知道回家却老受弟弟的气呢? 什么手足情深、血浓于水的,在他们家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死小孩,若不是老妈得回中部办事,我才不去接你呢!”程映璟踢着脚步,不甘不愿地碎碎念着。 不过就包个石膏嘛,拐杖拄啊拄的,还不是照样可以拖回去,她没同情心地想。左肩上背着书包,右手的手提袋随着手臂一前一后地甩晃,手心就在碎念之间不意松脱,红色的提袋随即在空中飞划出一道潇洒的弧度,然后摔扑在前方十公尺的柏油路面,狼狈地露出笔记本和水壶。 她一愣,尴尬地看看左右四周。没人,赶紧跑过去把露出的馅塞回去。 “哟呼!”就在程映璟蹲下整理的同时,前方传出一声响亮的口哨,接着是起起落落的哄笑。 “赞哦!”“妈的。” “再来漂亮一击!” “这样你都敲得进去?!” “”她起身,发现自己站在学校附近的撞球店前。 这种专作学区生意的小球间通常都采多元化经营,前头摆摊泡沫红茶充当门面,旁边几架弹子台,再里面才放了两张球桌。此时摇茶兼计分的小妹没顾着茶摊,弹子台上也没人,撞球桌也空着一张,就见七八个人影全围在另一张球桌边,有抹油染发的、叼烟剌青的,个个花衬衫、打褶裤的奇装异服,看上去都不是正派的少年郎,她听到的哄闹声正是由他们所发出。 程映璟没有往前走,反而好奇地停在她从未涉足过的“声se场所” 球桌上显然正有精彩的节目进行“叩”地一响,然后是球滚落袋的声音。 “哇咧!” “有鬼了!” 其中一个看起来最油条、最凶恶,手里也抓了枝球杆的少年扔掉烟蒂,横眉竖目地发泄怨气:“今天衰到吃狗屎了,操!” 他骂到狗屎的时候,程映璟嫩白的双腿走了进去。 “nineball,最后一球了!”有人说。 “老子再押一百,不信你真神。” 她靠近,从缝隙看过去,顺着众人的目光焦点发现另一个拿球杆的少年想必就是球戏的主角了。 她有点意外,因为他没有抹油、没有染发,既不叼烟、也看不到刺青,更没有穿怪怪的衣服;他身上是晓雅男同学穿的蓝色运动服,规规矩矩的标准学生平头,发育良好的高个儿站在球桌两端底袋中间,修长干净的手指握着木质球杆,脸上的表情轻松,还有一点得意。 这让程映璟忍不住将视线继续放在他身上。 他有一张端正的脸庞,挺鼻宽唇,双眉浓黑,眼睛是大号的单眼皮,黑白分明,带着灿亮的光。这种清朗的气质应该较适合在阳光下的学校运动场消耗精力,而不是在烟臭弥漫的小球间里赌nine ball。 “我也凑一脚!”旁边的人开始跟进。 “阿彦,我加一包烟。” “我不抽烟。”少年说。 “那加一杯泡沫红茶。” “一杯红茶你也赌屁?没钱闪边,干!”刚加码一百的“老子”吼,踩跺他的球杆。 “随便,反正我都赢定了。”少年笑,一点也不在意对手脸上扭曲的肌肉。 “哟,看你‘摇摆’的!不然玩刺激一点,我们加赌球洞?” 他扬眉。 “来来来,右边底袋,一百块。” “我赌左边,一百五!”开始喊价了,看他要赚哪一方。 九号球正好停在球桌中央,他观察适合的球路,擦擦杆顶的皮头,浅笑,俯低身子瞄准。 “好,我选” “左边腰袋,五百块!”清脆的嗓音突然窜出。 岳彦期抬头,只见一只素手捏了张五百元大钞,压在左边腰袋的桌缘上。他目光再往上移,和她的眼睛对上。 他看到一对水亮的明眸,一张青春的脸蛋,一个娇艳的少女。 岳彦期顿住,张大双眼盯着她。 现场瞬时安静下来,七八双眼睛也全转向突然冒出来的女生。 程映璟看看周围错愕的眼光,又瞧停住动作的岳彦期,然后低头看手指压住的五百元她这个礼拜的午餐费。不确定地问:“这个位叫腰袋没错吧!” 沉默持续了两秒,才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没错。”岳彦期说。 “好。”她押定离手,自在的表情像在学校的福利社买牛奶。 五百块,好大的手笔,这个女生在干吗? 岳彦期依然没动,看她身上的学校制服,清了清喉咙。 “这位同学” 响亮的口哨又吹起。 “哟,大手笔哦!”“水姑娘,出手很大方哦!”适应了她的出现,又看到是个漂亮女孩,几个比较不正经的人马上发挥猪哥本性,冲着程映璟又“亏”又逗。 她扫他们一眼,不作声,老神在在地等他出杆。 岳彦期的浓眉耸起。 “查某,你闹场吗?”凶恶的少年瞪她。 “大ㄟ,没关系,给她押嘛。”旁边的人说,想看好戏。 “哼,一押就这么大张,分明是给老子难看!我先警告你,这家伙今天很神,被他敲进了,你一毛钱也找不回来。”他雷声隆隆地警告她。 “我知道。” 他转向岳彦期。“阿彦,你们学校的!” “我不认识她。”他撇清。 “你打不打?”程映璟问。 岳彦期眼睛一直瞅着她,不知怎地移不开来。眼前这个女生实在出现得莫名其妙,整个球局的气氛都被她搅乱了,她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喔,她知道的。她的钞票正押在球桌上呢。 没有青春期少女的羞涩,面对他直勾勾的盯视,程映璟不脸红也不痹篇,还坦然大方地迎视,这让他眼中的错愣慢慢转成了兴味。 “快一点。”她催。动作这么慢,没有把握了吗? 他浅浅地笑起,这才将注意力转回桌面,斟酌白球该跑的角度。 就在他瞄准腰袋的时候,门口传出騒动,他只得又仰起头,脸色霎时大变。 “糟糕” “靠!是黑面蔡,阿彦快跑!”凶恶的少年打雷的洪声吼道。 岳彦期已经扔开了球杆,机警地准备闪人,临跑之际想到程映璟的学校制服,连忙回头拉住她的手钻向球店后门。 “快走!” “干吗?!”程映璟根本还弄不清楚状况就被一只大手拖着跑,身后马上响起追魂的怒喝 “不准跑!全都给我站住!”矮黑粗壮的欧吉桑冲进店里。 不跑才怪! 热闹的人群瞬间一哄而散,手长脚快地拥向后面的小门,并且在巷子内分开左右二路,让黑面蔡不好抓人。 程映璟踉跄地随岳彦期跑着,他的脚步太快,她几乎跟不上。 “好痛,放开我!”她懊恼地想挣开。莫名其妙!见鬼了吗?干吗吓得全做鸟兽散,还连累她!“别傻了,被逮到就惨了。”他说。强拉着她弯来拐去,找到了停在小路旁的变速脚蹬车。“上来。” “干什么”她话还没讲完就被推上后座。 像顺风扬帆的轻快小船,他长腿踩着踏板迅速向前奔驰,把脚踏车当摩托车趟。程映璟因为惯性力差点倒栽葱,情急之下紧抱住前面的腰,脸颊也贴上他的宽背,一边在心里低咒,任他将她载向不知何处。 大约十多分钟后他才放慢了速度,问她: “后面呢?” 程映璟回头。“没人。” 脚踏车猛地煞停,害她的鼻梁冷不防去撞他背脊,痛! 车子停在一处公园,岳彦期转过身真的不见追兵,他放下心,炫耀地拍拍自己大腿。 “嘿,还是腿长管用!”逃过了一劫。 程映璟揉揉鼻子,跳下来,不客气地瞪他。 “到底怎么回事?!” “黑面蔡啊。好险,被他抓到的话少不了要记一个大过。”他也下来,把车停好。 “谁是黑面蔡?” 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换他不解。“不认识?你不是晓雅的学生吗?” “我是。” 他上下打量她。 “喔,那你一定是新生,才会不知道他。”刚进学校不久,还不熟悉环境。“黑面蔡姓蔡,是学校的生活辅导组长,在这一带的学区很出名,就是刚刚冲进来那个又黑又凶的欧吉桑。他很恐怖喔,落在他手里的学生都没有好下场。” “被记过?退学?” 他扬起嘴角。“明白了吧,幸好我们跑得快。” 听他的口气好像她该谢谢他似的,程映璟看着面前目光大胆的男孩,从打照面开始,他双眼就老是直勾勾地瞅着她看,一点也不知道含蓄,和平常那些只敢用眼角余光痴痴偷瞄她的男生完全不同。 真没礼貌。 她直勾勾地看回去。“我才不怕,我又没有触犯校规。” 岳彦期被她的理直气壮逗笑,摇摇头提醒: “你出入不正当的场所耶。” “我没有做不正当的事情。” 他眉峰挑起。 “玩撞球的是你们,我只不过站在旁边,什么都没做。”跑不掉的话赖说她去买泡沫红茶不就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女生真会装无辜! “喔,你什么都没做,那这个怎么解释?”他突然变出她的钞票来,闲闲晃着。 程映璟眼一瞠,伸手。“还我!” 他乖乖还钱,将纸钞放到摊开的手掌心上;在他指尖触到她柔嫩肌肤的瞬间,她马上抽回了手,把钱塞回口袋里。 好软,他怔愣了下,问:“为什么下注?” 程映璟仰起下巴,微笑。 “我赌你打不进去。” 轻视的语气是一枝飞射的利箭,穿中岳彦期少年狂傲的自尊心!他眼皮忍不住抽了一下,用同样的微笑回敬她。 “是吗?” 漂亮的小脸惋惜地叹气。“真可惜,五百差点就可以换一千了。” 还可以洗掉他的自负和得意她向来对泼别人冷水特别有兴趣,就是他那张胜券在握的神气表情引起她押注的冲动。如果黑面蔡不杀进来搅局就好了。 岳彦期看她扼腕的样子,实在太瞧不起人。他叉手,跟她对阵起来。 “这么有把握赢?你没听到他们说的话吗?我今天很神,百发百中。”她的五百块是险些不保的。她轻扬黛眉。“你只是球运好罢了。” 那也无妨。“我的球运一直都很好。” “比起我的赌运,绝对是差得多。”程映璟说。 嘿,这个女生 “你承认自己赌球了,这算不算不正当的事情?算不算触犯校现呢?”他笑讽。“据我所知,这在黑面蔡的标准里起码要记上一支大过再加警告、留校查看,是问题大大的坏学生哦。” 坏学生?这名称跟骨子里不死板规矩、但表面绝对品学兼优的程映璟,永远搭不上! “很有趣,不过我和你应该不是同一种人。” “同一种人?” “你常像今天这样被追着跑吗?” “我” 她心里已经将他归类。“现在这个时间不在学校上课,却在外面鬼混,一定是跷课爬墙跑出来的。” 完全正确,他的确跷掉了最后一堂体育课,翻墙出来和小学死党阿泽会合就是那位又凶又霸的“大ㄟ” “是啊。”岳彦期承认。 “会跷课、会赌球,还染发刺青、奇装异服的,你才是坏学生,我不算。”换她上下打量他,直率地说。“同学,你看清楚,我没有染发刺青,也没有奇装异服。”他纠正。 “你的伙伴有,物以类聚,想必你也差不多。” 咦,他不但听到轻视,还听到了歧视? “你看我像不良少年?”他没有怒目横眉,反是宽阔的嘴唇帅气地笑问着。 不像,他清俊的面容毫无暴戾之气,明朗的笑意中还掺着一丝书卷味,不过人是最不可貌相的,例如她自己就常利用甜美无辜的小脸去拐人 所以程映璟答道:“你根本就是吧。” 好直接! “怎么,你瞧不起吗?”听她不屑的语气,一副优等生的标准嘴脸!他故意问。 她没有回应,偏头整整歪斜的书包背带,才说:“和我没关系。不过建议你,跟人家出来混的时候高明一点,学校的运动服那么醒目,你摆明了请经过的老师进来抓人嘛,下次再有跷课的打算请先将行头准备好,免得也把别人拖下水。”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身上的学校运动服太显眼,才把黑面蔡‘请’了进来,害你也被拖下水?” “正是。”她理直气壮。 岳彦期还是笑着,她虽然批评他,但是也等于说自己。“你身上不也穿着制服?” “我”程映璟看看自己。 “彼此彼此,再说现在这个时间不在学校上课却在外面‘鬼混’,恐怕你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角色。” “我请假。”她可是正大光明从学校大门口走出来。 “病假吗?”他故意露出狐疑。看她生龙活虎的样子,谁信! “事假。”她怎么会生病?谁像那个早衰又倒霉的死小孩说到这,才想起脚上打了石膏还在等她接送回家的弟弟,她把程映睿忘了,程映璟惊觉大事不妙,要是他跟老妈告状她可就惨了,没工夫再和眼前的男生闻扯,她转身便要离开。“不说了,我得赶去办事!” “等等”他喊。 她回头,送他一抹洒脱迷人的笑容。 “今天就算幸会啦。” 那笑像一阵风,吹揉进他的眼瞳;她的脚步也像风,轻快地奔飞远走,娇俏的身影在转个弯之后消失,岳彦期的身子却定定的,站在原地许久许久。 风停了,清爽的感觉仍留烙在他脸上。 第二章 真是的,又不认识对方,居然莫名其妙坐上他的脚踏车,还讲了那么多的话。 其实这些都无所谓,她还没有过被师长追着落跑的经验,难得一次也挺刺激,回去可以说给映璐听,除了有一点比较糟糕就是他把她载得太远了! 开学才没多久,她只在学校附近逛过,除了回家的路线,其它区域压根不熟。他是不是对他的长腿太过骄傲了,脚蹬车踩着踩着竟骑到一处她没走过的陌生公园,不但路远,公园内的阴多,乱七八糟的小径更多,害她多绕了几圈才找到大马路,用跑的赶到弟弟就读的小学,学校当然早已放学,而程映睿也不见人了! 这下好了,不管他用什么办法把自己弄回家去,她肯定都躲不过母亲的一顿好骂。 “然后呢?” “再左转,进去巷子就是了。你不是来过?” “你没听过路痴啊,我刚好就是。” “我听过白痴,你刚好很像。” 这种冷冷淡淡、不死不活,又缺德刻薄的声音程映璟认得,程家刚好就出这么一个也就是超级没人缘的老三。只有他讲话会这么冰冷难听,教人想一把从他脑门打过去! 程映璟看着前方不远处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绑着两条马尾的清秀女孩和她背上瘦弱白皙小男生,加上两个书包、一根拐杖,摇摇晃晃地转进巷子,停在程家的大门前。 “我又惹你了?”女孩无辜的声音,听得出她的好脾气。 “到了,放我下来。”程映睿说,终于可以摆脱难堪的境况。 “我背你进屋里。”她很热心,好人做到底。 “不用。” “没关系啦。” “不用就是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程映睿!”程映璟发笑出声。 俊美的小脸一惊,转头看到她讶异、喷饭,又幸灾乐祸的表情,原就郁闷的脸色更是向下沉进死海里,羞忿难当。 “可恶,快放我下来!”他推推女同学的肩膀,低吼。来不及了,程映璟逮住机会咯咯滚出趣味的笑声,叉着手,非常享受他难得一见的窘态。“哟,原来你自己找人帮忙了,难怪不等我!” “程姐姐。”女孩放程映睿下来,弯笑着眼睛打招呼。因为分不清楚是双胞一号或二号,所以就不喊名字了。 “你好,可期。”她孤僻的怪胎弟弟人缘差到出了车祸躺在家里也没有同学会来关心,惟一探望过他的只有班上的班长岳可期。理由并非她是他惟一的朋友,程映睿才没有朋友,而是因为她自身的友善和热情。程映璟对这个女生的好感远比程映睿多一千两百五十倍,她正是她和映璐期盼却要不到的那种可爱妹妹。 “你有去学校呀?程映睿等了很久耶。看他等不到人,我就背他回来了。” “辛苦你了。” “不客气!”岳可期露出大大的笑容,可爱的单眼皮依然弯成两枚新月。“同学本来就该互相帮助,何况我们是朋友。” “有吗?”程映睿不领情的声音。 表!程映璟注意到岳可期雪白的制服背后印着污灰,像鞋印的形状,她扫向程映睿。“喂,你有没有谢谢人家?” 程映睿拄着拐杖一跛一跛地进屋,头也不回地丢了句:“再见。” 程映璟气得捏手。“你有没有听到姐姐说的话!我叫你跟可期道谢,你这是什么态度” “没关系,没关系!”岳可期没被他的无礼激怒,拉住了程映璟就要挥飞出去的爆栗。“是我自己硬要背他,他是被迫的,因为觉得很丢脸,所以就一直摆着臭脸,没有关系啦。”她已经觉悟了,程映睿要是会跟她说谢谢才真的稀奇咧。 为什么她就没有这么开朗可爱的妹妹呢?如果程映睿换岳可期,她程映璟十四岁的人生就算完美了! “可期,下次再有这种状况你不要管他,把他的拐杖抢走就算了,我负责。” “啊?这不好吧?”欺负人耶,她帮程映睿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也对,你太善良了。”程映璟拍拍她,喜爱地看着她活泼的浓眉和单薄大眼。唉,连长相都这么讨喜! 送走岳可期后她进屋,程映睿正坐在沙发上喝水。她坐到对面,凉凉地说:“呵,想不到你个性烂、人缘差,还有可期这么好的女生肯背你回家。” 他握着水杯的手停住,被她强调的那个“背”字又惹得窘红,但很快便掩回自然,早熟的心智对程映璟蓄意的挑衅讪笑完全免疫。“你还敢说!谁害的?” “我有去学校哦,是你不等我。” “我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我还是去了。”她强调这一点。 他继续喝他的水。 这种没有反应的反应是最不安全的,程映璟压低声音,警告: “不可以跟妈妈告状。” 他俊俏但面无表情的扑克脸睨她一眼。 “刚刚看到的,你也要当哑巴。” 程映璟听了一拍桌子。“成交!” 她还是跟程映璐说了,姐妹两个躲在被窝里笑到快要得内伤。 “我看那小表终于遇到了克星!” “肯定是。”他的冷脸和冷子谠热心赤忱的岳可期根本没用,她交定了他这个朋友,而且已经缠到程映睿没辙,程映璟想到就觉好笑。 “唉,那你究竟跑哪去了?”程映璐问她。 她将发生的事情重述一遍。 “可惜,五百差点就可以换一千了。”程映璐的反应果然和她相同。 “还说咧,能跑得掉已属万幸!”程映璟抱着枕头,一边吹玩额前的刘海。“以后不敢做坏事了,头一次出手就遇到老师出巡,真背。” “要谢谢那个男生的脚踏车和他的旋风神腿。” “是喔。”程映璟撇嘴,然后失笑:“真是多谢他的神腿哩,一路顺风飙过了头,害我差点找不到路回来。” “我们学校的学生?几年级?” 她耸肩。“管他几年级,反正不认识,其实就算没他帮忙,我自己也可以脱身。” 程映璐翻身,趴在床上,手指消遣地刮刮程映璟下巴。“搞不好他故意的。” “故意怎样?” “看你长相可爱,趁机载着你兜风啊。” 会吗?心机这么重? 但程映璟随即忆起那直勾勾的眼神,他似乎不自觉的热烈视线 他不需要管她的,却及时回头抓住了她的手,她骄傲地泛起笑意。“有可能哦,难怪他会骑得那么远。可恶,我被占便宜了。” “被占便宜还笑得这么高兴?”程映璐调侃。 “漂亮才有人想占便宜啊!”要一个十四岁的青春少女不对自己得天独厚的外貌感到虚荣是违反人性,这方面程映璟更是从来不会谦虚的。 程映璐点点头。她完全同意,因为她和映璟是一模一样的脸,映璟漂亮就等于她漂亮。 “不过那种地方以后还是少涉足为妙,龙蛇混杂的,总是不安全。”她说。 “安啦,不会有事的。”程映璟摆摆手。其实她和程映璐还是有些差异的地方,只是大部分的人看不出来。她的胆子比较大。 “难说。万一遇到混混怎么办?你不会想被那种人占便宜吧?”程映璐的思虑比较谨慎。 “混混?我连一根手指也不给碰!”她果断的声音。 “那你干吗给那个男生碰?” 程映璟顿住,嘟嘟樱桃红嫩的小嘴。“是他突然拉我的。” “你就给他拉啦?”程映璐笑,明白地顶了顶她:“长得不赖对不对?” “你的思想开始不纯洁了哦。” “哪有!是你一直笑,笑得太久了。” “有吗?”她揉揉双颊。 “是谁说过要在国中三年完成初恋的?” 程映璟举手,一点也不害臊。 这是她为自已订下的目标,因为听说初恋最苦、最涩、最容易失败,那么她提早一点尝试,养成抵抗力,就可以在未来珍贵的花样年华里多谈几次美丽的爱情。 “所以那个男生真的长得不赖?”程映璐也抱住自己的枕头,笑问。 程映璐看她,不答。白胖胖的枕头忽然压到姐姐头上,再补上自己的重量。 “啊”程映璐闷呼,两只小手快乐地挣扎。“我说中了!我说中了!被我说中了” “那我只有灭口了,看招!” “没有我,谁能陪你骗吃拐喝啊”“你只有这么点用处吗?大姐。” “大你的头,我才早你五分钟而已,而且是打输被你踢出来的!”程映璐翻脱,换她压住程映璟,两个美少女就在床铺上玩起摔角,四只细白的小腿较劲地缠打,厮杀了一阵才肩抵肩,像照镜子般对着彼此笑开。 “如果有机会再遇到,记得问他几年级。” 程映璟眨眨眼,想起那双带着阳光的眼睛、端正清朗的俊颜,她自负地笑: “不要,我要他自己告诉我。” 好像被雷打到。 酥麻的感觉从脚底往上窜,贯穿过肌肉、神经、血液,最后集中在心脏,莫名的悸动产生,那样毫无预警地,教他愣在当场。 世界都变黑白了 “哥,我要看连续剧。”杀风景的声音冲进来搅和,打断一切美丽回想。 “去客厅。” “妈在看她八百年前的卡通录影带啦,我又抢输了。” 岳彦期在书桌前抬头,敲敲笔。“我在看书。” “那我声音转小一点喔。”岳可期在他房间电视前面坐下,自认体贴地说。没办法,家里就两台电视机,没特权的小电视迷只好四处打游击。 “你连续剧少看一点不就得了?”他对妹妹皱眉,小小年纪比欧巴桑还爱看八点档。 “不行啦,今天要播感人肺腑的大结局,绝对不能错过!” 靶人肺腑?是芭乐狗血吧。 “所以你预备错过今天的作业了?” 岳可期可爱的浓眉扭拧一下,摆摆手。“我看完再写。” “小懒鬼,就知道你没动。你每次看完八点档眼皮就开始往下垂了,等会儿要是睡着,我可不管你。” “才不会。”她对自己很有信心。 “那等会儿你写作业的时候,我已经准备上床睡觉,我也不管你了。”他坏心地笑说。 果然岳可期的脸色大变。 “这可不行,我今天有数学习题耶,你不可以不管我!”她的功课一向都靠哥哥帮忙支撑,才勉强让惨澹的学业成绩不至于更难看,虽然他快节奏的解题方法常常不肯配合妹妹慢半拍的程度,她还是不能没有他。 “管你的咧。” “哥!”岳可期求助加抗议地喊。讨厌! 真番。岳彦期又敲敲笔,他这惟一的妹妹从小就少一根筋,心思又总不放在正经事上,常常让他摇头。“我对你的程度已经无能为力了。” “人家哪有那么差。”她继续抗议。 “跟我比吗?嗯,那确实很差。”他表情严肃地逗她。 “哥,你真的是很坏耶!”岳可期常让岳彦期摇头,但她从小也都被他吃得死死的,别看他外表一副品学兼优、五育并全的乖宝宝样,骨子里兄妹俩都明白不是这么回事。 岳彦期很会读书,但不读死书;很会运动和玩乐,但该收心的时候就收;嘴巴很会说笑话但更喜欢拿她当笑话!老是闹得她跺脚,又拿他没奈何。 “好啦,专心看你的八点档,看完后限你五分钟之内把不会的习题拿过来,逾时不候。” 太好了,就知道他仍是有手足之爱的!岳可期感动地爬过去,谄媚地摇着哥哥的手。 “哥,你真的很好耶!”差一个字就差很多。 “这还用说。”他扬眉,原子笔轻敲她额头,抽回自己的手。 要是不提升她的程度,别人不会相信她是他岳彦期的妹妹。 “对了,我跟你说喔,你还记不记得我上回提过的那个转学生?” “不记得。”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就是我说要跟他做朋友,他却不理我的那个嘛!” “喔,他现在理你了?”岳彦期应付地问。 岳可期点点头,兴奋笑道:“我今天背他回家。” “你为什么要背他回家?!” “他脚受伤,走路不方便啊。”她解释。 “所以就让你背?真有男儿的志气呀。”岳彦期嘲讽,画面光用想象的就觉得蛮好笑。她说的那位转学生听说个性孤僻高傲,完全不领同学友善的热情,结果脚受了点伤便可轻易消灭他的尊严,果然还是小朋友。 “其实他也不愿意,是被我强迫的。” “你”“怎么样,这招不错吧?”岳可期挺得意的,自认终于赢得程映睿的友情虽然他嘴上死也不说,但她相信他一定被她感动了。 他拿这个小笨蛋没奈何。“你是不是太鸡婆了?” “会吗?” 简直到了多管闲事的地步,他们的家庭教育太失败了。 “算了,懒得说你,去看电视啦。”岳彦期打发她。 说到鸡婆,他今天的表现好像也差不多,想想实在没有批评别人的资格。 那个女生不是表现得很清楚吗?她自己可以应付,并不需要他多此一举的援手。 所以他也很鸡婆。 哼,狂妄的家伙!已经逃掉了才说大话,如果他没有帮她,她不被黑面蔡吓哭在当场才怪,女生都很孬种的。好心没好报!不过话说回来,即使早知道她不会感恩,他还是会回头拉她,只因为 今天就算幸会啦。 伴风的笑容吹落在心,还有那风铃似的清脆嗓音岳彦期握着笔,唇角浅浅往上勾。 幸会了。 “哎哟哟哟!” “早劝过您不要穿这么细的跟嘛。” “哎哟喂呀” “也不想想自己现在的体重。” “哎哟” “这下受罪了吧?” 李容欣皱着中年发福的圆脸,一边忍受鞋跟折断扭伤的痛苦,一边还得听着扶在肩膀左右两个没天良的女儿说的风凉话,真是情何以堪!虽然是她自己心血来潮坚持要穿年轻时代留下来的一双金色凉鞋出来逛街,结果娇弱的五寸细跟支撑不住比当年多了一半的重量,很不给面子地“啪”一声和鞋底说拜拜,害主人当众丢脸加扭伤,说来也是自作孽。不过有做女儿的这么落阱下石的吗?“哎哟喂”忍不住又呻吟一声,时髦辣妈没当成,倒成了哀号的胖火鸡。 “以后别再不服老了。” “妈已经很扫兴、很难过了,你们两个就别念了行不行?”李容欣苦诉。 “行!”程映璐、程映璟异口同声,合力将母亲扶出百货公司。所幸她们的新洋装已经买好,没白来。 “快!那边有计程车!” 程映璐立即招手。“要去医院吗?” “不用,回家冰敷就行。” “咱们家的人最近足运特别不顺哦。”程映璟笑说。程映睿车祸受伤,现在又换老妈扭到。 她随便说说,李容欣却很当真,顾忌地直点头。 “对,找天请人来做做风水,保平安。”就怕两个宝贝女儿也出问题,当防则防。 早劝你别穿那双鞋,听话不就没事了?她两个宝贝女儿心里嘀咕地想。 “啊!”程映璟忽然低叫。 “怎么了?”另外两个人刚坐上车。 “苏苏的晚餐还没买。” 苏苏是家里养的花猫,年纪很大,而且愈老愈难伺候,非xx百货公司进口的日本x牌猫食不吃,昨天就没存粮了。 “那你去买吧。” “嗯,你们先回去,我买好再自己坐车回去。”她关上车门往回跑。 抱着一袋饼干和罐头出来后,程映璟没搭计程车,她在附近的商圈又逛了一会儿,找到公车站牌。 街上熙来攘往,她并未注意身后的异状,直到脚步停下才发现周围被三四双腿给围住,扬目一看,全是不怀好意的笑脸。 “小美女,一个人?”几个十七八岁的小混混已经跟了她一段,眼睛色迷迷涎笑问着。 程映璟不笑也不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心里低叹:又来了。拜这张脸蛋所赐,她从小就被搭讪到大,对象自同龄的异性、大一点的男生到怪叔叔都有。小学五年级以前人家叫她妹妹,小学五年级急速发育以后人家喊她小姐,不论如何称呼目的都只有一个拐人。 “我没空。”她直截了当地说。 “脾气不太好哦,紧张什么,我们又没有怎样!”其中一个流里流气地邪笑着,还是围着她。 “长这么漂亮,干吗凶巴巴的?会怕耶。”另一个接腔,故意抖抖肩,装出害怕的样子,引来同伴又一阵笑声。 “就是呀,只不过想跟你做个朋友而已。” “你哪间学校的,几年级?” “我没空。”程映璟仍是这一句。看看周遭附近,其他候车的人不是痹篇就是将眼光调离,存心视而不见,非常没有人情味。 “遇到我们,没空也得有空!” “干什么?!”她躲开伸过来的一只毛手,不爽地瞪人。 “哈,很恰哦!”“一个人多无聊,陪我们去玩玩吧!” “不要!”她抬着下巴,斩钉截铁地拒绝。 “干吗拒绝得这么快?还不知道要去哪里呢。” “对呀,你还没‘玩’,怎么知不知道好不好玩?哈哈哈”低级的暗示说完,又伸出手想拉她。程映璟再闪过,转身想要离开但被挡住,四个人围得更近,摆明就是要騒扰她。 “哎哟,别躲嘛,大哥哥没有恶意的。” “只是带你去玩玩,见见世面,很有趣的。” 既然躲不开,她绷着俏脸傲慢冷哼:“不要!扁看到你们,我就倒胃口了。” 嘻玩的笑意因为她的不赏脸而变僵,几个人觉得没面子,都恼羞成怒起来。 “叫什么叫,臭三八!” “给脸不要脸!” “谁要你们的脸,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德行。”程映璟也不是乖乖任人羞辱的,伶牙俐齿地应回去。 “哼,你真以为我们在请你吗?叫你来就来!”这次大家一起上,抓住了她拉扯。 程映璟被拖开几步,不依地挣扎。 “我不要,放开我!” “就不放,怎么样?哈哈哈”倒霉!正当她抬起一只玉腿并准备将袋子里的猫罐头丢出去自力救济的时候,一只手掌从后面按住其中一人的肩膀。 “大哥哥,人家都说不要,就别再苦苦纠缠了,很难看的。”年轻低沉的声音打抱不平。 “你他妈的路人管什么闲事,闪边去!”混混肩膀一扭,凶狠地警告着。仗着他们人多、加上狰狞的恶霸模样,识相点的都会自动滚远。 不过他扭了一下,没动;再扭一下,对方的指掌仍是有力地压在他肥厚肩上,摆明了管定闲事。目一扫,只见男孩高大修长的身躯站得直挺,黑色t恤、牛仔裤,背上挂了个运动背包,他浓眉轻拢,清澈的眼眸不悦地望着四个小地痞,再看看程映璟。 “你”程映璟一愣。是他! “小子,想英雄救美啊?脑袋转清楚一点。” “不然待会儿变狗熊!” “我们看上她了,没你的事不要自找麻烦,让开!”他们想把程映璟拖进巷子里。 岳彦期摇头。“不行,她是我同学。” 同学?!看他一副高壮挺拔的成熟样,还以为年纪和他们差不多,居然是这女生的同学,那是几岁?十四?十五? 他刚才确实给了他们威胁感,不过现在都灰飞烟灭了。 “是你同学,又不是你马子,出什么头?找死!”被他按住的胖子轻蔑地威胁,虽然这么说,他的肥肩还是挣不开岳彦期的手。 “回家找你妈去,小表!” “不用跟他啰嗦啦,一人一拳把他揍成猪头,让他看看我们的厉害,哈哈哈”“你们几个才像猪头!”程映璟诚实地说。 “闭嘴!小妞!” “你们混哪里的?”岳彦期问,注意到他们身上有同样的帮派标记,好丑的骷髅头。 “怎么,你还不够害怕,要我们说出来吓死你吗?” 原来拢着的眉头舒开,只见他嘴唇泛笑、语气认真,非常不知死活地宣告: “我要知道现在准备修理的,是哪里冒出的杂碎。” “妈的!” 一记拳头瞬间飞来,对准岳彦期面门,他低头手臂一甩,长脚一踹,身前的胖子发出杀猪哀号,捂住鼻血,当场成了替死鬼。 “你活得不耐烦了!”其余的人一拥而上。 左边杀来的,他往后闪!,右边挥来的,他向下躲,动作的同时顺带拐人两脚,然后一挺身再补记下钩拳,整体表现流畅利落,对手漂亮的架式反而变得狼狈万分,场面登时乱成一团,他趁隙拉住程映璟的手。 “摔得好!”她不客气地狠踢跌在地上的人泄忿,痛得他惨叫。活该、不要脸、臭流氓!竟敢妄想玷污她清纯美少女的玉嫩豆腐,做他们的白日梦去! “快跑!” “等一下”不甘心地再补上两脚,结果差点被对方挣扎翻起的双手抓住脚踝! “快跑啦!”岳彦期拖着她拔腿狂奔向前冲。 “有种你站住!”后头起身随即追来,杀气激爆。 站住的是白痴,岳彦期追上一辆预备驶离的公车,和程映璟跳上去,车门差一步关闭开动,替他们甩开了追击。 “喂。” “幸好,还是腿长管用。”他喘口气,又是上回炫耀自负的那句话,笑看窗外追着车屁股跑的别脚混混。“没事了。”投下票资,他自顾拉着她找位置坐下。 “这不是我要搭的车。”程映璟说。 “将就一下啦。”最后一排空着,他走过去。 她蹙眉。谁晓得这班车会开到哪,她还得找路回去。 “我两次遇到你,两次的结果都是落跑,真狼狈,你就只会这一招啊?”忍不住抱怨。腿长?他的腿再长,也只会逃命而已。 “不跑还能怎样?难道你要跟他们去吗?” 才不要! “我是看你动作迅猛神勇,怎不干脆把那几个人全撂倒算了?” “我神勇?”岳彦期吹吹拳头、甩了甩手,一副听她说鬼话的痛苦表情。“我手指差点打断啦,要命!再不拉着你逃,结果就是换我被撂倒,而你你自己知道。” 他只是反应快,给对方来个措手不及才占到一时上风,继续对阵下去可行不通。一比四,加上他们掉出来的蝴蝶刀,识相的都知道落跑方为安全上策,她不庆幸感激,反倒还嫌他不够英雄,她以为他是什么人? 十四岁的中学生,老妈生给他双手是拿来吃饭、写字、打打球,绝对不是干架逞能用的。 “那你还是别学人家出来混,太勉强了。”她坦率地说。以她对不良少年的印象,他的面目言行实在不够顽劣凶狠,尤其和刚刚那些人比更是天差地别。 混?他偶尔是会跷课出去混,练球也常混水摸鱼,但看她的表情,他明白她指的都不是这两种,岳彦期啼笑皆非地问道: “你真以为我是混帮派的?” “不是吗?” “其实我很乖。”他澄清。 “哦?”“我问他们混哪里是防范以后若遭寻仇,可以找到对头出来挡阵。” 换程映璟哭笑不得。“你这样还不是同道中人?”他去哪找人挡阵?除非他就是这些帮派中的一分子。 “不混帮派,不表示就不能有帮派的朋友吧?”阿泽是混帮派的,他们一家三代都吃这行饭,但他也是他的好友,这不抵触。 她斜眼睨他。 他扬眉回视。 “喔”程映璟拉着长音,这下确实了解了。“难怪,我们会落跑。”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不混帮派,所以他们落跑,因为他孬?岳彦期解读出她的语意,轻扬的眉稍微微抽动,有一种危险的讯息。 “真想把你丢回去。”她的脸蛋很可爱,和她的个性完全相反,啧。 “不行!”她马上反驳,惟恐他真的这么做。 他故意哼声,想要逗她害怕。 “已经来不及了。”程映璟接着这句话。 现在他真的想丢她下去了!岳彦期捏紧手,才发现左手还握着她的,细嫩的掌心提醒了他从第一眼一直延伸至今的悸动,对上她的脸,她在微笑,笑眼里闪着调皮的黠光 他又被雷击中了。 程映璟也发现了,猛地将手抽回来。可恶,被他吃了这么久的豆腐,自己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一点也不觉得讨厌。 为什么呢?专心端详他的脸孔,总觉得他有些莫名的眼熟,是那对眉?还是那双眼?说不上来,就是就是清爽净朗,顺眼得舒服。 岳彦期脸颊泛红,突然尴尬起来。 “同学不,学妹。” “谁是你学妹?”她瞪他一眼。 “我二年级,你一年级,不叫学妹吗?” “我也是二年级,我是转学生。” 转学生?难怪,和新生境况差不多,所以才会弄错,他点点头。 “我明白了。” “不要叫我学妹。” “那么喊名字吧。”他逮到良机,直截了当。“我们挺有缘的,我是岳彦期,你呢?” 程映璟仍是看着他,好善良、好无害、好舒服的一张脸,正诚恳地问她芳名,不由自主,顽皮的劣根性骤然被挑起。 她甜甜地笑:“我叫程映璐。” 第三章 结果这班公车是经过他家的! “喏,拖鞋。”岳彦期打开家门,走进客厅的玄关。 “你家没人?”程映璟探头张望一会儿,问。 “礼拜天,都出去了。” “那我不是很危险?” 他回头睨她,没好气地调侃:“你敢跟着我来就应该想到这个!”真是,她才几岁呀,脑袋里装的东西比他还邪恶。 她吐吐舌头,大方地跟进屋里,顺便放下手中的猫食罐头,重死了。“你好诈,故意跳上你要搭的公车,害我没坐到我的。” “是巧合。”他第三次澄清。她从刚刚下车就一直保持这种指控的眼光和语气,完全忽略他的救命之恩。好吧,他是有瞄到公车号码,不过他也做出补偿了她说口渴,他就请她喝饮料。 到家里喝饮料。 “你想喝什么?” “要看你家有什么。” 岳彦期偏头,笑了笑。“冰块加开水。” 一点诚意都没有!程映璟也笑了笑:“我不喝开水的。” 骗鬼。“汽水呢?” 她勉强同意。 他打开冰箱,手伸到一半又关上。 “抱歉,没有。”一定被老妹干光了,连果汁也一并清空,馋嘴的小表。 “那有什么?”程映璟问。 “什么都没有。” 她五指并拢,失望地用手偏偏脸,可爱的菱嘴微噘。 “好特别的待客之道。”耍她啊? 他搔搔头,变出其它花样。“冰咖啡要不要?现煮的。” “我妈说小孩子不可以喝刺激性饮料,晚上会睡不着。” “喔,你还是小孩子。”他微笑,带着一点挑衅。 程映璟禁不起激,低头看看自己发育的胸部,再抬起头。“也好,睡不着可以念书。” 岳彦期的眼光凝住。 “怎么了?” “没有!”他呛咳一声,迅速转头去找咖啡机。 没有?好过分,她明明就很“有”! 她挑着眉,看他慌乱又尴尬地翻找材料器具,胜利地浅笑,这才走到沙发坐下,不客气地等待主人伺候。 一坐进沙发,她突然瞪大眼睛,噗哧喷出笑声。 “哇塞!绝品耶,这是哪里弄来的?”刚刚进门没注意,绝对是她太粗心了。这这她拍拍椅面跳了跳,又惊又笑。 听到她喷饭的笑声,岳彦期不必回头也知道原因。 他叹了口气,挺没面子地回答:“我妈的杰作。” 岳家妈妈都快四十岁的欧巴桑了,却比十岁的小朋友还迷迪土尼,除了一整柜的中古卡通录影带,家里随处转转都可发现相关“人物”的形迹,尤其以客厅的沙发最为醒目宽宽胖胖的可爱造型,椅背做成波浪状,朱红衬底上印着各色大小不一的迪土尼标志米老鼠头,黄的蓝的绿的紫的什么颜色都有,鲜艳缤纷到教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妈的品味真特别。” “每个人都这么说。”他自着咖啡粉放到滤纸中,从餐台无奈地转头看她。“就拜托你别再笑了可不可以?”真是! 他这一说,程映璟咯呵咯呵笑得更过分,调皮地惹他发窘。然后她才起身,踱移过来,欣赏他的动作流程。 “你的技术不错嘛。”浓浓的咖啡香味弥漫,她光是嗅闻就觉得有种兴奋作用。 “谢谢!”他不客气地回答。“我父亲每天都要带一壶醒神,又讲究口感,我从小就看我妈研究,也学到一点。” “喔。” 他看她,问道:“你们姐妹真的很像吗?” 他早就耳闻程家双妹的鼎鼎大名,只是班级相隔太远,没机会照面,倒是听几个春情发动去偷瞧过的同学回来描述,把她们形容成仙女下凡、芙蓉出水,艳倾众生到天下无敌的程度,而且长得一模一样。 听到她就是其中一人,他并不意外,她的确很可爱,他好奇真有另一张相同的脸。 “像。像到你会分不出来!”程映璟点头,坦白承认。 “是吗?” “不信?” 看她小脸不知打转什么的不怀好意,岳彦期扬眉,老神在在地说:“我想我分得出来。” 吹牛! 程映璟忍着笑,存心捉弄。“你又没看过另外一个,大话别说太早。”不然就糗大了! “人类除了一张脸,还有别处可供观察比较。” “例如?” “神情、姿态、声音、语调、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在在都是,例如你”他故意停顿。 “我怎样?” 他倒出咖啡,拌入砂糖,再到冰箱翻出冰块跟鲜奶油。 “我怎样啊?”程映璟不甘被吊着,追问。 冰块在玻璃杯中和咖啡混合冷却,挤上一层奶泡,再插入吸管,他向她呈上完美的成品,这才肯把后面的话说完。 “你这样不知死活、不识好歹、没有礼貌、骄傲大胆,又非常喜欢计较的女生,我想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了!”说完看她。 程映璟没有翻脸,还笑得出来。 “嗯,没有礼貌?”她明了地点点头,咬着吸管。“我知道,你一定是介意我没有跟你道谢,对吧?”“不敢。”岳彦期说,却伸出两根手指头朝她晃着。 看他的咧,也不过就凑巧帮过她两次! “你没听过大恩不言谢的吗?” “我听过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她嗤笑。他才爱计较!算了,看在他长得这么顺眼的分上,而且咖啡还蛮好喝的 “咦,你受伤了?”她放下杯子,自光正好扫到他搁在桌上的手,右手指节竟渗着血丝。 “喔,这个啊。”他耸肩。 “刚刚弄的?” 他不答,只说:“我用清水洗过了,不要紧。” 这下子,她很内疚了! “葯箱在哪?” 岳彦期指指客厅看物柜的底层,程映璟过去打开,抱出一只贴了红十字和几张唐老鸭贴纸的木箱子,找到葯膏及ok绷,回来拉着他的手包扎。 “你”“别动!” 她为他破皮的伤口涂抹葯膏,贴上两片ok绷,纤白的小手碰着他的,一触一抚都撩动岳彦期的心跳。 他怔怔地,瞅看她的举动,没有青春期女生的羞涩与顾忌,只有轻柔和细心,他低头就可以闻到她甜甜的发香,倾近的距离加上肌肤的触感,这种感觉困难地咽下口水。简直令人不知所措的美好! 所谓的心动,就是这样了。 包扎完毕,程映璟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护理杰作,抬起头。 “喂!” “嗯?”他回神。 “大恩大德,感激不尽。”她的声音诚恳认真,嘴唇却扬着大大的笑容。 就是这样了,岳彦期十分确定!他专注凝看她弯笑可人的眉眼,那眨着调侃的笑意,痴痴舍不得移开。 “希望你能分得出来。”她暗示。真的想试他的能耐。 “我当然” 碰!碰!碰!随着圆球一上一下拍动的声响,另一名家庭成员进屋,夹带元气十足的宣告: “我回来了!热死了、渴死了,有没有” 程映璟转身。“可期?!” 岳可期鞋子脱到一半,惊讶地和客人对望。 “程姐姐!” “原来这是你家。” “你们认识?”岳彦期间。 “她是你妹妹?”她反问。 他点头。 喔程映璟懂了,难怪! 她就觉得他有些眼熟,却想不明白为什么,原来,那对眉、那双眼、那种舒服顺眼的感觉,根本就是岳家人的注册标记。她一向喜欢岳可期,所以面对眉眼和她相似的岳彦期才会有同样的赏心悦目,只是没将两人联想在一起。 早该发现才对! “你妹妹是我老弟的同班同学。” “这么巧?我们更有缘呀。”他笑,凑在一块儿都认识。 “程姐姐,你是和程映睿来的吗?他人呢?”岳可期四处探头,兴奋地问。以为程映睿终于开窍发挥同学爱,对她建立起友谊的桥梁了! “别傻了,我才不跟他出门呢,我是被你哥哥拐来的。” 岳彦期闻言,侧抬眉稍。“程映璐同学,你确定这是事实吗?!” 映璐?她是程映璐?岳可期脑袋歪向右边,又歪向左边。 程映璟对她眨一下眼睛。 奇怪,好像有点不对劲,岳可期呆着一张小脸没来由地纳闷,却又说不上来。她之前曾经比较过两位姐姐的差异,这对双胞胎相似度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乍看近看仔细看都分不出来,只除了她望着程映璟,努力回想。呃映璐姐的在哪一边? 她忘记了。 可是还是怪怪的耶 “怎么了,可期?”程映璟捧着咖啡,笑问。 她对心里的直觉摇摇头,以为是自己想太多,天真地回应程映璟的笑容。“没什么。” “你去打球了啊?” “嗯!”是她想太多了,一定是的。 程映璟跑回家,到了门口程映璐正好开门出来。 “你可回来了!”她叫。 “路上发生一点事。你知道我今天碰到谁吗?我跟你说哦”她兴奋地报告。 “现在不行,要到医院去。”程映璐打断。 “医院?干吗?” “妈的脚肿得跟面团一样,爸爸说这样不行,得看医生。”话才讲完果然听见屋里传出胖火鸡的哀哀惨呼。“好疼呀,老公!” “忍着点。”程华誉瘦长的身子背着丰满的老婆,一边安慰她。 “喵!”苏苏跟在后头,看见程映璟,蹭到她脚边。 程映璐打开车门,让母亲上车。 “映璟,我们去医院,映睿在楼上睡觉,你乖乖看家喔。”程华誉安置好太座,回头交代女儿。 “我?”叫她在家陪那小表?! “拜拜。”程映璐钻进后座。 “拜拜。妈咪,你要保重啊!”程映璟只好说。 车子开走了。 真是的!她弯身抱起苏苏,进屋,开了罐头拌饭喂它。 今天发生的事,只好先搁在心里了,改个时间再告诉映璐。 看苏苏狼吞虎咽舔吞着晚餐,她一手抚着灰底黑纹的猫毛,一手按上自己的嘴唇,生平第一杯咖啡的香味还隐约残留在唇间。 “映璐,你真是个好人!”学艺股长捧着作业簿和周记本,感激涕零地边走边说。 “不客气。”程映璐双手替她负担了另外一半。今天中午轮到程映璟去买午餐,她在教室闲着也是闲着,就顺手帮忙了。 从班级教室所在的教学大楼到师长办公室中间要经过综合球场,虽然是午休用餐时间,仍有不少学生顶着大太阳在个个场上活动,夹杂些许吆喝声。 “咦,排球队还在练球耶。”学艺股长停下来,兴奋地望着排球场上厮杀激烈的校队成员。 “喔。”程映璐边应,继续向前走,没两步就被她拉住。 “映璐,快看快看,是一班的岳彦期耶!” “谁?”没听过。 “那一个,最高的!”她遥指右边场上的举球员,双眼迸出少女梦幻的光彩。“跟你说喔,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从一年级红到现在,德智体群美五育无一不全,运动玩得好、功课一级棒,长得有型加上个性开朗,醒目的呢,没人不注意他的,我们学校的女生都” “喜欢他。”随口接道。 学艺股长顶她,一叠本子险些滑散。 “唉,你不觉得他很帅气吗?!” 程映璐面无表情,远远打量岳彦期。高挺的身材,修长的手脚,矫健的动作,明亮的面孔,抢眼的笑容 “岳彦期,做得好!”一群刚下体育课的女学生不回教室,挤在场边看热闹,给仰慕的学长爱的鼓励。 “岳彦期,打得漂亮!”几个抬便当经过的也凑过来,嚷得更大声。 明明只是平常的练习比赛,他沸腾的人气却将气氛炒热成校际征战似的,众星拱月,全场的焦点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这不好好表现怎么行呢?岳彦期做了个球,让队友扣杀,被顶回来,他在网前迅速跃起拦截,过网即坠,球体落地的同时爆起如雷掌声。他戏剧性地转身,躲过教练、队员巴过来的熊掌,拱手感谢观众热情支持,逗得女孩子们尖叫连连,快乐又害羞地散成一团乱! 騒包。 “啊!”“别跟着起哄啦。”程映璐揉揉耳朵。 “可是他在看这边!” 棒着一大段距离,岳彦期仍是注意到她。他站在原地,挂着笑,招摇地对程映璐挥了挥手。 吧什么? “天哪,他跟我打招呼耶!”学艺股长快要昏过去了,飘然惊叹。 “不像,他是跟我打招呼。”程映璐睁着大眼和他对望几秒,转身离开。 “怎么这样!你们又不认识”学艺追在她后头闷叫。 “你跟他就认识?” “没机会嘛。”说老实话,他的眼光是朝着程映璐没错,长得漂亮就是有这种好处。“啊,难道他对你”思春期的少女永远拥有粉红色的想象力。 程映璐依然是平静无波的表情。 “同学,我们赶紧去交作业本,我肚子好饿。” 虽然这么说,她走了几步还是好奇地回过头,只见岳彦期仍在看她,手指改而捏着下巴,一脸被打败的无奈。 唉!骄傲的女生。 “程映璐!” 程映璐肩上背着书包,手里又抱了一个,站在学校穿堂前等人。放学的人潮一阵一阵经过,一辆脚踏车突然停在她身边,她抬头,看见岳彦期。 “又是你!” “当然是我。” “有事吗?” 他看她疏离的态度,笑了笑。“有一点,我有话想跟你说。” “哦?”“方便吗?我们到学校外面。” 方便才怪,她跟他又不认识。程映璐微微扬眉,偏头犹豫地看他,当男孩邀女孩单独谈话的时候,通常代表一种意义。 不过他也太直接了吧?第一次遇到这种人。 不过他笑起来还真好看。 “我脸上有东西吗?”面对她迟疑的打量,他故意倾首将脸再靠近一些,笑问。 “没有。” “你来不来?” 她正要回答,轻快的脚步奔近。 “映璐”程映璟刚出声就煞住,停在三步之外,看见了岳彦期。 岳彦期也看到她,吓一跳。 “你妹妹?!”他问程映璐。 “对。” 果然很像!他愣了下,惊异地瞅瞅程映璟,又看程映璐;又转向程映璟,和她对瞪着然后,礼貌地朝她点一下头。 他没有认出来。 程映璟张着大眼,看他的视线调回程映璐身上,不再关注她的存在。 你们姐妹真的很像吗? 像。像到你会分不出来! 我想找可以。 骗人! “垃圾倒完了?” “倒完了。” “程映璐。”岳彦期提醒。 “我们要回家了。”程映璐答。 “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我只是讲几句话。” “这个嘛” 程映璟突然上前,抱回自己的书包,低头干笑两声:“哈哈,我真没卫生,竟然忘记洗手,你先走好了!” 因为映璐的好奇心已经被挑起了,她知道。 退后的同时悄然看他一眼,岳彦期的目光也移过来,再次对上,他微笑,感激地致意:“谢谢!” 只有这样,他只看见她的识趣,看不到她眼里黯然的失望。 他分不出来。 程映璟转身离开,她的恶作剧成功了,真的耍到了岳彦期!他就像其他曾被捉弄过的人一样,弄错对象而不由目知,彻底被她设计。 大笨蛋! 可是现在她觉得滑稽的人,变成了自己。 “朋友?!” “嗯!”程映璐换下制服,拿掉发夹对着镜子梳理头发,一边转述她和岳彦期的会面经过。 “他就是想跟你说这个?”程映璟坐在床边,抱着枕头。 “对呀,很好笑吧。”想到两人的对话过程,她扬起玩味的笑意。 他真的很直接 “你今天中午有没有看到我?” “看到了。” “为什么不理我?”岳彦期问。 这还用问吗?程映璐困惑地皱了下眉头,看他认真的表情又觉得有趣,她仰起小脸,态度轻傲地回答: “为什么要理你?我又不认识你。” “我们不认识?!” “你知道我的名字,我知道你的名字,这样不算认识吧?” 他们是只知道彼此的名字,不过他以为两人的渊源不仅于此。岳彦期叉手,瞧她好整以暇拨着发丝,理所当然的悠哉神情。 又在摆高姿态了,骄傲的女生!他好笑地想,没有察觉不对劲。 也罢,她爱摆高姿态,那他姿态就低一点好了。 “我想认识你。”岳彦期开口。 程映璐放下手。 “请你和我做朋友。”一阵微风吹过,他说出原来就决定要告诉她的。 “你”“我们交往吧!” “你怎么回答?”程映璟问。 程映璐转身,坐到她旁边。“我不认识他。” “嗯哼。”“不过我觉得挺好玩的。” 这句话的意思是 “你接受了?” 她耸一下肩膀,笑。“有何不可?”反正好玩嘛,她第一次遇到这么直接大胆的男孩,有点趣味。映璐接受了,接受岳彦期的告白。 他向她告白! 而映璐接受了 程映璟不明白心底爬窜的感觉是什么,酸酸的、闷闷的、茫茫的,莫名地膨胀扩大,最后充梗在喉咙,她静静挨着枕头,垂低眼,表情木然。 程映璐靠到她肩上,脸颊黏着程映璟,看她的沉默。“你在想什么?” 想什么?她还能够想什么? 这不是她原来以为的结果 程映璟抬起头,悲忿地伸出双手拧捏程映璐水嫩的粉颊。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明明说好我要先谈恋爱的,居然被你抢赢!当老二已经够委屈了,连这种事也要被你踩到头上,虽然那个臭男生看起来实在不怎么样,离我的评鉴水平差一大截,但你还是先被人家告白了!上帝怎么如此不公平?我要献出初恋的大帅哥呢?到现在连个影儿也没看见,我不甘心哪!” “好痛喔!”程映璐哀叫,嘴上却是挂着笑,用力拍掉她的手。 “我要找一个无敌俊俏强壮成熟的美男子来扳回面子!”程映璟信誓旦旦地决定,加上一句疯话。“最好还是个老师!让他担负诱拐清纯无知女学生的罪名,才够凄美特别!” “你上回提的那个男生呢?” 她怔住,迷糊地皱眉。“哪个啊?已经忘记的人就不用提了。” “哦?”程映璐想起什么,又问:“对了,你昨天要跟我说什么?” “什么?” “你连这个也忘啦?” 程映璟摆摆手,往后一倒,陷进柔软的被单。“啊,忘记了,忘记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健忘?” “反正让我想不起来的一定也不是重要的事。” 程映璐偏头,觉得有点怪异。 “干吗看我?去照镜子不就得了。” 她笑,走向浴室。“我要去洗澡。” 程映璟就这样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她翻身,拉过被单蒙住脸。 她和映璐之间从没有秘密,现在开始有了。 这不是她原来以为的结果! 她只是调皮、只是想要捉弄他,等耍得他团团转之后再坦承真相,好好糗笑他错愕的模样。 没料到岳彦期的动作却这么快!这么令人意外! 这不是她以为的结果呀 第四章 岳彦期站在程家大门外,见到出来开门的人,他露出笑容。 “嗨” “我是程映璟。”对方打断他的招呼,冷淡提醒。 “喔,你好。” “映璐马上出来。”她说完背过身走到庭院的草坪上,放下怀里的苏苏,不再理岳彦期,就让他站在那儿等。 坦白讲,她不纠正,他还真的会认错,她们姐妹太像了,看她逗着小猫玩的样子,就让他想到那天抱着猫食罐头的映璐。 但她是程映璟。 “你们家的猫都是你在照料吗?”他摘掉头上的黑色球帽,蹲到她旁边问。 程映璟不答,也不看他。 “叫苏苏?” 苏苏“呋拂”应声,岳彦期微笑,伸手过去摸它,还没碰到,程映璟就把苏苏抱开。 “养得很肥。” 她瞪他一眼,咬唇。 他不明白她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总之不甚友善,他顾忌地退开一些。 “你的话很少哦?”“不一定。”她揉着猫毛,爱答不答。 不一定,那是看对象喽?岳彦期有点无辜。 “你今天没有活动吗?要不要和我们出去?” 程映璟停住动作,久久,才将眼光转向他,冷冷看他的好意。 “没兴趣。” “你妹妹讨厌我。” “会吗?”程映璐站在图书馆的书架前,轻声回答。 “嗯!”岳彦期随手翻着铜版光书页,说:“她看我的目光带着敌意,不止一次。我是不是哪里惹到她了?” “如果有,她会告诉我。” “有吗?” 程映璐摇头。她怀疑映璟甚至没有正眼看过岳彦期,每次三个人一碰头,她就一溜烟他匆匆消失;而偶尔话题扯到岳彦期身上时,她也是一副毫无兴趣的漠然,这种反应根本说不上喜欢或者讨厌嘛,他大概想太多了。 “那我就不懂你们个性是不是差很多?”他问。 差很多?她跟映璟?程映璐还是头一回听到别人这么说。 “怎么说呢?” “倘若不是,就是她的个性太内向了,才会给我这种错觉。”内向闭塞的人常会引起这类误会,除此之外,他找不出理由解释了。 她那冷漠、掺着敌意的眼神里,仿佛还有一丝莫名的怨气 “内向!映璟?呵呵,你别开玩笑了,这两个字和她从来都搭不上关系。” “哦?”“她比我还活泼,我们家惟一算得上内向的只有老幺程映睿。”何止内向,他天生一副大死相。“我却看她几乎不讲话的。” “她跟你不熟嘛。” “难道她平常不是这样?” “当然不是。”程映璐说。终于发现寻找的书籍,她抬头指着书架顶端。“啊,在那儿!”但是拿不到,她努力措手虽脚。 岳彦期举起手臂,取下西洋艺术集。 “喏。” “谢谢。” 他颇感意外。“你这么干脆就道谢?!” “因为我有礼貌。” 他不禁嗤笑。“真教人惊讶!”她之前可不是这样子的哦!突然变这么多。 “何必惊讶?我说的是实话。”程映璐娇嗔他一眼。他讲的话才没礼貌呢!她抽走书,想捂住他的笑声;他躲了开,握住她手腕。 两人同时一愣,视线胶凝住,轻松的气氛变调。 这里是图书馆内最隐蔽的角落。 岳彦期倾首,生涩地印上程映璐的嘴唇。 这是他们彼此的初吻。 他兴奋又忐忑。 而程映璐,从这一吻开始对爱情有了期待。 离开图书馆后,他又带程映璐回家,想再煮咖啡请她喝。 “你家没人?”程映璐一进门就问。 “礼拜天,都出去了。”他回过头,故意反问:“怕吗?” “是你就不怕。” 咦,怎么和上回的反应又不一样?他耸耸肩,未再多想。 “请你喝咖啡。” “谢谢。” 他又纳闷地看她一眼。 “怎么了?” 岳彦期笑。“没有,你先坐。” 其实她也不是很骄傲嘛,只要她愿意,还是可以温和甜美,他愈来愈发掘到她另外一面。当然,就是之前那种对阵较量的相处模式时,她看起来也一样可爱,才会撩动他青春初感的情弦。 程映璐和程映璟的应对用词多少会有点差异,但只有一样姐妹的反应完全相同。 “哇塞!绝品耶,这是哪里弄来的!太特别了!”她好奇地打量客厅,眼光突然盯在一方,坐上岳家的招牌沙发,拍了拍笑道。 岳彦期凄凉地翻眼。 “真过分。你上回不是笑过了?” “哪有!我第一次看到这种的,好童话哦!”她说。 他闻言怔住,愕然地望着程映璐。 她也察觉到他话里的错误,扬起眉。“哦原来你还带别的女孩子回来过,呵。” 不对,真的不对! 岳彦期瞅看程映璐的俏脸,忽然无法和之前的娇颜重叠,虽然是一样的面容,可是似乎有某个环节错置,这是怎么回事? 她第一次来这里? 她不是那个“程映璐”那个他以为的“程映璐”?! 所以她有些反应会和之前不同;所以他偶尔会感觉不搭轧难怪了,原因全在于此,因为对象根本错了! 他看着她,错怔难信。 但她明明就是程映璐。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两个程映璐? 是有两个。 今天周末,她在教室多待了一会儿才离开。自从岳彦期的介入,她和程映璐就不再像以前那般如影随形了,开始分开个别行动。 是她刻意的。 “何必嘛,我不想我们之间受到影响。”程映璐说。 “拜托你替我想想好吗?咱们两个站在一起像到分不清,谁敢靠过来?我连招蜂引蝶的机会也没有,这太残忍了!”她回答。 程映璐听她的。 程映璐没有想到,向来无话不谈的姐妹也有隐藏秘密的时候。 是的,她没有告诉程映璐,一直没有告诉她。 “程映璟!”突然的喊声挡住她,她煞停步伐,看他严肃深沉的表情。 “我是程映璟。”她淡淡昭告身份。 “我知道。”他唤的就是这个名字! “映璐已经回家了。” “我知道。” 那你还不闪开?她不解地与他对峙,面对面隔着一公尺,彼此都不吭声。岳彦期只是看她,一直看着她,看得她浑身不自在;见他没有让开的意思,她干脆自己移走。 “再见!” “是你吗?”他开口,问她答案。 太迟了。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他又当在她面前,一字一句明明白白问清楚:“是不是你?被我拉着跑的、载着逃的、到我家里来,那个不知死活、不识好歹、没有礼貌、骄傲大胆、喜欢计较,我以为独一无二的女生,是不是你?!”他终于分出来了,但程映璟却只能沉默。 “你说你叫程映璐!”他眼光锁住她脸庞,愤懑的情绪捏缩在手里。“为什么要骗我?” 她紧闭嘴唇,久久,才倔强地轻哼:“有什么差别?反正在你看起来都一样。” “我” 换她瞪他,冷冷嘲笑。 “独一无二?很抱歉,我没这么特别,像我这样的女生世界上就是找得出来第二个,你说你分得出来,哼,你也是骗我!” “那是因为我没有想到你们会这么像。” “所以是我或是映璐,又有何差别?” 他含怨指控:“你如果不骗我,我也不会弄错!” 是她太过分,竟然开如此恶劣的玩笑,他哪里会防到她报上的名字是别人,他完全没有怀疑,才会傻傻地认错! 程映璟一凛,偏开脸,再次哼笑:“喔,那你应该感谢我呀,你和映璐感情进展顺利,这都是我的功劳。当初骗你,是我不对,不过看在捡了这么大个便宜的分上,你好不好就别计较了。” “程映璟” “抱歉,我很忙,先走了!” 他看她的背影,黯然开口:“第一次见面,我就已经喜欢你了。” 她停住,沉默好久,他甚至觉得她的身体似乎微微抖着,然后程映璟终于回头。 “你是说你对我一见钟情吗?”她笑问,旋即狠狠变脸。“少蠢了!有谁会将一见钟情的对象认错?先对这个钟情,再向那个告白,然后神经粗到过了好半个月还没发现!你喜欢的只是这张脸,根本不是我,既然如此,你已经有了映璐,她的脸和我的一样;她的个性也跟我相差不多,你不喜欢、不满足吗?你还想怎么样?” 她的话很利,她的口气很冲,她的语调很毒,每一个字都像锐箭,拼命嘲讽伤害他的自尊。 怎么样? 事到如今,他还能够怎么样? 退货再换?又不是到便利商店,买错可以退换,何况他又对映璐 他吻了映璐,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你说的对,她的脸蛋和你一样;她的个性还比你可爱得多,我捡到了大便宜,有什么好计较的!”反正是一样的脸,反正是一样的脸!岳彦期负气,回剑反击:“我会跟映璐好好交往,我们会一起切磋!一起成长!一起共度所有青春美丽的时光!以后她对我的感情将比对你的还要亲密,我只是想要告诉你这些而已。” “挺有把握的,不怕被映璐甩掉吗?” “你是嫉妒,还是羡慕?” 她冷笑。“很好,我拭目以待,祝福你啦!” 岳彦期眼里有怨怼、有懊丧。他看着她的不在乎、听她大方的祝福,咬了咬牙,无奈复无言,专注的视线最后望了程映璟一眼,转身离去,不再交集! 他一走,程映璟脸上的笑容随之崩解。 大笨蛋! 她吸吸鼻子,嘴唇几乎被自己咬成死白,半分钟后,倨傲地掉往和他相反的方向。她快步走着,脚步踩得又重又急,几乎要奔跑起来。 忽然她停住!脸孔一偏,瞪向后面不远处。 瘦削的身形遮隐。 程映璟冲过去,把他从电线杆后面吼出来:“又是你!” “我我”被她吓到,他涨红了脸,眼镜险些滑掉。 “你变态啊?跟踪狂啊?老是跟在我后面,这是第几次了?烦不烦人?讨厌死了,滚远一点!”这男生偷偷摸摸跟着她好几天了,本来她并不在意,但此刻一把火正没处发,刚好迁怒到他身上,也不管过不过分,什么难听的形容词全都搬出来。 “我只是”男孩瘦削修长的身子高了程映璟半颗头,面对她的凶脸却缩得站不宜,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四眼田鸡,你到底想干吗啦?” “我我想跟你做朋友!”他鼓足勇气。天知道那要耗费他多少气力。 这话没吓住程映璟,她表情不变,甚至转冷,毫不领情。 “我警告你”“我是三年级的丁承儒!这次段考全校第一名,虽然我看起来有点书呆,可是我很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他推推眼镜,诚恳对她告白,镜片后的眼睛绽着爱慕的光彩。 喜欢她?程映璟不屑地嗤哼,问:“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他点头,声音轻和。“程映璟。” “确定?” 他颔首。 “你猜的吧?我还有个同班同学的孪生姐姐。” “不,你是你,她是她,不一样。” 她终于正眼看他斯文的面庞。“你分得出来,为什么?!” 丁承儒羞赧微笑,手指点向程映璟夹住额发刘海所露出的发线。“你在左边,她的在右边。” 没错,要分辨她和映璐,这是最简单的方法。很简单,却极少有人发现。 包括岳彦期。 而丁承儒注意到了,可能他眼尖、可能他比较细心、也可能他比较喜欢她。程映璟气消了,一个新生的意念在心底扩散,她绽开甜美笑靥,看得他脸儿发烧、心狂跳。 “四眼田鸡学长,我觉得你好帅!” 第五章 亮蓝的摩托跑车在巷子内拐弯驰转,嚣张地咆哮,最后停在程家的雕花大门前。驾驶拿下安全帽,潇洒地甩甩染成棕金色的乱发,同时接过后座递过来的安全帽,对她眨眨电眼。 程映璟跳下来,松开背上的大包包,七月炙热的阳光照在她只着纯白无袖t恤的光裸臂膀上,没有晒黑反而多添一层健康的红润;一头削得比男生还薄还短的发型也未减损她的娇俏魅力。 她今年十七岁,高二,花开的青春年纪。 “不请我进去坐?”金发帅哥问。 她打了个可爱的呵欠,婉拒。“我好累喔,眼皮都快撑不开了,下次吧。” “那下次我们不去露营。小儿,我带你去别的地方,更刺激好玩!”他说,暧昧地暗示。 程映璟微笑,就凭他这声恶心巴啦的称呼,她想是不会有下一次了。 “好啊。”她敷衍应许。 “说定喽!”他勾过她脖子亲了一下,这才甘心快乐地加足马力,呼啸而去。 她举起手背抹了扶,转身正要开门,赫然见到站在门内的岳彦期,他叉着手,表情冷淡地看她。“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在屋里,听见车声才出来。”他拉开铁门,与她相对。 “我是程映璟。”她照例提醒,已经成了习惯。 “我知道,映璐在楼上。”他蹙眉。她根本是故意的!每次见面都要这样提醒他的盲目,已经三年了,他早就不会再认错,从神情、从谈吐、从举手投足尤其现在她又削了个几乎可以看见头皮的清爽短发。 她让自己变得和映璐完全不同,从内在到外表,如此竭尽心力,他该死的才敢再认错。 虽然是一样的脸,但是她们不同,完全不同 “你的新男友?”他问。一出来就看到那男人把嘴贴在她唇上。 “对。” “上次那个呢?” 程映璟耸肩。“fire了。” “这么快?你又破纪录了。”他声音低闷,明显的反感。 “谢谢,你很清楚嘛!”程映璟存心刺激他似的,笑得很不纯情。她的确是不纯情,自国二那场短短两个月的恋情结束之后,从此便开拓她“阅人无数”的情路,三年来她简直把爱情当作营养补充剂,东吞西灌、东换西换,她几乎是来者不拒,却又在极短时间内就厌腻,汰换率之高令人称奇,不知伤了多少男孩的心。 她的行为,他不敢恭维。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是因为没有人像你这么夸张。” 她才不理他的讽刺。“我把这句话当赞美。没办法,我有魅力嘛,追求的人太多,只好一个一个轮着试喽。” “你要试到什么时候?” “我高兴的时候喽。”她轻佻地说。 他沉着脸,气闷地看她,对里的视线是紧绷的然后程映璟先转开;而他抑住了叹息,劝告: “这一个不好,你别再跟他来往。” 他的好意只得到她不领情的一句。“不劳费心。” “映璟” “是好是坏我自己决定,不用旁人多嘴。”尤其全世界最没有权利干涉的人就是他! “你有没有搞错?”他声音透着谴责。 “我的事情和你无关吧?你也管太多了,岳先生。”她冷淡回应,迷人的双眸满是不驯。 岳彦期瞪住她,一会儿才稍微软化,明白地说:“他不适合你,你自己知道的。” 她是知道,但又如何?他管得着吗?她交往的对象是高是矮、是好是坏,都是她自己的事,她父母亲都不限制了,他凭什么资格发表意见?他是她的谁?他什么都不是! “我心里怎么想,你并不知道。哼,真是好笑!你如果和他有过节,那是你的事;我跟他交往,也是我的事,咱们各管各的事,你干涉我什么?”气氛逐渐火爆。 正因为清楚自己毫无资格,所以岳彦期更觉得生气。 “我和他没有过节。倒是你,愈来愈没有原则,挑男朋友的眼光就不能有点水准?不是纫绔子弟、花心萝卜,就是体壮无脑的草包,一个比一个还教人摇头!” “这个可是大学生。” “三流大学的混混!我认识他,他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快。”而她竟然也不挑。 “哦?那不是跟我有得拼?”程映璟笑。 “所以你这次预备维持多久?一个月?一星期?还是三天?” “看心情喽。” “真不敢相信会有你这种女人!” “我是什么女人关你什么事!” “我” “哥!”清脆的唤声适时打断两人尖锐的对阵,岳可期走过来,身边伴着程映睿。 程映璟一见是她就靠过去,疏远了和岳彦期的距离,眉开眼笑。 “哎呀,可期,你来啦,看到你真好!”亲昵地把手挂上她肩膀,凉凉叹气:“我实在觉得很奇怪,你这么可爱、我这么可爱,为什么我们两家的男孩子却不是这样?” 岳可期看看程映璟,又看看哥哥,粗大的神经感觉不出特别不对劲,只知道气氛有点僵,率直地问他:“哥,你在跟映璟姐吵架吗?” “没有。”岳彦期沉声否认,严肃的表情藏住所有情绪。程映璟偏头一哼,他也不再理她,转向屋内。 程映璐换上浅紫斜纹的连身裙,步履轻盈地走出来。 和程映璟的叛逆帅气相反,程映璐留长了头发,目前是齐肩的长度,系着发带,显得飘逸优雅。两张一样的面孔,气质味道已有不同。 “久等了啊,你们都回来了,要不要跟我们去看电影?” “好啊!”岳可期开心附议,她今天刚从联招考试的地狱挣脱,正是需要痛快放纵的时候。 一直沉默的程映睿却偏偏出声,拉她到一边。 “好你的头,去当电灯泡?” “有什么关系。”她嘟囔。 岳彦期也不让她去,而且故意讲得很不正经。“关系可大了!他说的对,老妹,不准跟来,我们要看恐怖片,你夹在中间会挡了哥哥我的福利。”说话同时还是看了程映璟。 只见她抿着嘴唇,表情僵硬。 而他自厌地在心里低咒。 “讨厌!”程映璐娇羞地捶他一下,也注意到程映璟的脸色怪异,关切问道:“怎么了?” 她微笑,耸耸肩恢复自然,报复地告状:“没什么,我刚约会回来,给你男朋友在门口逮到,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顿。” 程映璐一猜就猜中原因,笑问:“你是不是又‘汰旧换新’了?” 程映璟扬眉。“是自然淘汰。这次换的这个还会飙车,你没看到他那辆二五,拉风死了!羡慕吗?” “听起来不错。” 岳彦期却听得很刺耳。“我看他是个二百五!真是够了,我们走。”不想再看她的得意炫耀,他牵起程映璐的手离开。 “不送啊!”程映璟毫无诚意摇摇手。 “不稀罕。”他的回答更是冷淡。 她的约会刚刚结束,而他的约会正要开始。 他和程映璐。 岳彦期说到做到,三年了,他果真和程映璐交往顺利,不但没被甩掉,还维系得非常好;相较于他们的感情稳定,程映璟显得多么浮滥花心。 “映璟姐,映璟姐!你不进来吗?外面太阳很大呢。” 直到岳可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才发觉自己一直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专注又空茫回过神,程映璟旋即摆出嘻笑表情。转换之间得心应手,让人起不了疑心。 “是啊是啊,热死人了,咱们进去吃冰淇淋。对了,今天的考试顺利吗?”她勾住岳可期。 问这个就伤感情了,岳可期瞥向程映睿,沮丧答道:“考得顺利的人在那里。” 程映璟扫过去,对上弟弟睿智了然的眼睛这只闷葫芦愈大愈聪明,实在很不讨人欢心。 看什么? 谁管你,把手给我拿开! 姐弟俩惟一的默契在这里。 理你咧!程映璟更用力地黏住岳可期,霸着她,亲热地上下其手,存心气他。“他?他不重要,姐姐比较关心你!” 安静的程映睿,眼里果然很不爽。 每次见到她,他的脸色就不好看。 每次说话,说到后来都会吵架。 明明各分开都是容易相处的两个人,偏偏凑在一起就是这么不对盘! 程映璐想着就好笑。“映璟和我是一样的脸,你却看她不顺眼。” “我没有看她不顺眼,只是对她的作风不欣赏。”岳彦期板着脸回答。 这一点程映璐并无同感,她从不觉得程映璟的作风有什么不对。诚如她自己所说的,踩到了地雷能如何?只好闪人啦,免得互相耽误,浪费时间。 顶多说她不够谨慎,比较博爱,懒得精挑细选罢了。 “货比三家不吃亏嘛,她只是这么想。” 岳彦期皱眉。“又不是买东西!” “我认为差不多,都要看缘分的。” “那她比较了这么久、这么多,挑中了什么好货?”一个也没有,即使有也是两下子便遭三振,那个女人!“我不想批评她,但她只会害了自己,男孩子对她这样交游广阔的女生只会给与轻浮的评价,以为她水性杨花,很好上手,追她的人只想玩玩,不会真心的。” “有这种想法的人被淘汰是活该。” “她永远只能遇到这种人。” “不公平,男人多情叫风流,女人就叫轻浮,是男人自己的想法龌龊。” “的确,不过这就是事实。” “你也是这种人吗?阿彦。”程映璐忽然问,好奇地看他。 “我” “你也会看轻交游广阔的女人?” 他沉默了会儿,轻点她额头。“不会。你和映璟不一样,我又怎能跟那些人相同?” 程映璐放心了,皱皱鼻子笑。“我若是跟映璟一样,你早不知被我甩到哪儿去了,呵!” “你可别学她。”岳彦期正色。“我说真的,她再这样下去只会吃亏,好的男孩是不敢招惹她的。”程映璐还是比较乐观。还有谁比她更了解映璟?她不会吃亏的。 “有人一眼注定,有人寻寻觅觅,我是前者,映璟是后者,等她找到真正喜欢的人,就不用你再这么操心啦。”她笑。 他眼光陡地黯淡。 真正喜欢的人 她还在找她真正喜欢的人吗?她如此“货比三家”的,要找到什时候?那个人是还没出现,或者已经出现却错过了? 一眼注定,寻寻觅觅,他又算哪一种? 低头看着程映璐,她慧黠可爱、活泼温柔,两人之间毫无瑕疵地契合,偶尔玩笑拌拌嘴,从没有争执翻脸的时候,纯真恋情甜美得像沁人春风。他告诉自己,假使最初遇见的是程映璐,他一样会喜欢她。 他常常这样告诉自己。 反正是一样的脸啊! 程映璐抬起头,撞上男友的目光。她挽住他的手,靠在他肩头。 岳彦期就这样瞅着她好一会儿,然后倾近,吻了她,像方才那个金发混挥谠程映璟做的。 不一样的。 他选择了同样的脸,得到的,却是另一颗心。 “他以为他是谁呀?啰啰嗦嗦,未老先衰的,我是你妹妹,又不是他妹妹,管这么多!”提到岳彦期,程映璟也一肚子气。她水性杨花又怎样?要他管! 程映璐做好预习,合上英文课本。 “他说他是为你好。” “反正他看我不顺眼,他对我有偏见!” “是怕你吃亏。” “真好笑,他怎么知道不是我占那些男人便宜?”程映璟高傲地扬着下巴,哼声。“又不是我们家的人,给我端什么老大架子,管这么多闲事。”他对岳可期反而没这么鸡婆。 “现在不是,以后是啊。”程映璐笑说。 程映璐突然闷住,一会儿才道:“那也是以后的事。” 以后,他将不只是岳彦期,而是她的“姐夫” 姐夫 “映璟,说真的,你换了这么多对象,到底有没有遇过喜欢的?”程映璐问问她的心得。 “有的话,我还用得着换吗?” “我知道你喜欢谈恋爱,但没想到你会这么喜欢谈‘新’恋爱。唉,好男生这么难找呀?” “哼,男人全没一个好东西!”程映璟愤世嫉俗的口气。 “呵,你这么说,不认识的人听到还以为你受过什么重大刺激哩。” “我是啊,我第一次动心就尝到心碎的滋味!”程映璟难过地说,握住粉嫩的拳头。“四眼田鸡学长好狠的心,这样轻贱我对他的一片真意,害我现在只好践踏别的男人来补偿。” “少来!”程映璐抓起床边的填充布偶攻向她。“你的真意就是把他甩脱得一干二净,还记不记得那回的段考?他竟然缺席,听说是因为在家哭到伤风感冒,你这个罪魁祸首还好意思把责任推给人家。” 没错,她真是坏。 程映璟耸肩笑了笑。“这一点我们两人就有差别了,我不像你,可以把心思情意全放在一个男人身上,历久不变,我没这种耐心。” “你会有的,等你遇见了好男生以后。” “好男生,在哪里?”程映璟仰天俯地、左顾右盼,全然不抱希望。 “像阿彦呀,对我来说他就是。”程映璐抱着布偶,笑得甜滋滋。在亲爱的妹妹面前她完全不须掩饰,她就是这么喜欢岳彦期! 程映璟不再说话。 他再好也不关她的事。 “程映璟!” 程映璟背着书包,被突然蹦出来的人影堵住。 “干吗?” “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理我?我每天都在等你的电话!”挡住她的是个壮硕男孩,有张早熟的脸孔和一堆青春痘,情绪不悦地质问她。 程映璟娥眉轻皱。“你是谁?我干吗要理你?” “你不记得我?!你你”他惊讶地看她陌生的眼光,忿怒咆哮。“我们上次还出去约会,你转头就把我忘了?” 经他这么一说,程映璟似乎有点印象,仔细打量了下才想起来。“喔,是你。” 好像姓庄吧,是某高中橄榄球队的学生,联谊时认识的,后来出去看过一次电影,就被她“自然淘汰”掉了,现在却又冒出来。 “你怎么可以这样!” “抱歉,和我约会过的人太多,难免记不全。” “约会?你还背着我和别人偷偷约会?!” 她被他的激动反应逗笑。“我可是正大光明的。” “那我算什么?” “什么?” “我不是你男朋友吗?” 程映璟愣了下,简直被他打败!“说什么笑话,才看过一次电影就成了我男朋友,那我情人、老公可有一大串了,你想排在第几号?” “你玩弄我!” “是你自己想太多了,拜托。” “可是我的队友都以为我追到你了,我还答应他们会带你参加聚会,已经说好了。”能够把到青女的校花是何等光荣,没有比她更带得出去的女朋友了,他还因此沾沾自喜好几天呢。 “说好的人是你,恕我碍难配合。”程映璟冷淡回答。 “你不跟我去?”春梦破碎。 “我很忙。” “你想害我没面子?” “面子?你的面子关我什么事?”她觉得可笑,扬了扬眉。“好吧,你可以告诉他们我是你的女朋友,不过你这个男朋友刚刚不幸被我甩了,所以只好单独赴会,这样可以了吗?” “你”“不高兴?那换我被你抛弃,这总行了吧?”她应付完毕走人。 “难怪大家说你是公共汽车!”对方恼羞成怒在她背后吼道。 程映璟停住,回头。 “你说什么?” “公共汽车,什么人都可以上!你自己的外号你不知道?”他恶毒地笑说。 程映璟抿着唇、寒着脸,眼光直直瞪着他,然后一派轻松地笑了。 “我当然知道,不过你说错喽,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上的,起码你就连车票都买不到。” 他闻言涨红了脸,扯住她! “放手!吧什么!”她嫌恶地挣扎。 “我今天就是非要你陪不可!” “不要!” 但对方不放,也不管她的拒绝,蛮横地拉扯着,程映璟又推又踢,就是甩不开粗暴的纠缠,整个人差点跌倒,更是不依地挣扎。 “恶心死了,别用你的手碰我!” “少做作了,你爱碰男生是出了名的,还装什么清高。” “我才没有好痛”她细嫩的手腕几乎被扭断。“放开我!放开我!” “放开她!” 一只厚重的书包凌空飞来,砸中健壮的手臂,分开了他和程映璟,他一抬头,鼻梁正好对上刚硬的拳头。 这一拳来得又重又快,疼得他倒退,手指一捂,沾到鼻孔流出的血丝。 程映璟喘着气,看到替她解围的岳彦期。 “不准碰她。”他低沉的声音郑重警告。 男孩抹掉血,看向岳彦期,打量他身上的制服、严厉的神情,以及显然也不好对付的体魄不甘心的情绪转成轻蔑的酸讽。 “哼!我说你架子怎么这么大,原来新钓上个资优生啊,口味可更多变。”他转向岳彦期。“逞英雄是吧?你有没有搞清楚自己在帮什么样的女人出头?我告诉你,她可是” “她是什么样我比你清楚,当她说不要就是真的不要,不是摆架子、也不是卖弄清高,你应该放尊重。” 男孩扭曲着脸,忿怒又狼狈,才踏出一步,岳彦期就当在程映璟前面。鼻梁的痛楚犹存,他聪明地退后,撂了句忠告才恼恨离开。“别高兴,你以后也会吃她的亏!” 岳彦期站在原地,等他走远了才回头,表情丝毫没有变柔,反而更冷硬地瞪视程映璟。 “我早就警告过你了。” 她揉着手,倔强地偏头。 “你为什么不听?这种情况有几” “你来接映璐吧?她还在学校门口。”她答非所问,转移话题。 “程映璟!” “我的事情不要你管!”她吼。态度是那样排斥、抗拒,她应该感激他,可是她没有。 岳彦期暗叹口气,悲伤地看她。 “你听到了!我说不要!” 她真的不要。 她希望离他愈远愈好。 终于,大学分开了她和程映璐的生活圈,从小到大总是同班同学的双胞胎因为分数及志愿选填,进入了不同学校。程映璟更是与家人左右妥协,选择临近县市的学府,离家不算太远,但也够她单飞了。 如果可以,她希望飞得更远、更远一点。 “那么远,你还约她来?” “放假呀。”程映璐搅着水果冰砂,目起一大口。 她和岳彦期念同一所大学,只是系别不同,她攻文科,他读理工。 “她放假不是更忙?”岳彦期淡淡的声音不太客气。上了大学,她更肆无忌惮了,护花使者的流动率不断提高,光是应付约会就把时间填得满满。 程映璐微笑。“所以我叫她把男友也带过来。” 岳彦期不说话。 “你不想见她?” “没有。” 她笑着轻皱鼻尖,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没办法,这两人还是不合。 “你们还约了谁?”一起聚餐的同学问。 “我妹妹,孪生妹妹哦!”“真的假的?!”没听她说过,好奇死了。“你们长得像吗?” 程映璐杨着眉梢,眼光移向门口“自己看吧,她来了。她旁边那位是她新男朋友,刚回国的abc。” 众人一致望去,看到另外一个“程映璐”不过这个头发短了许多,衣着也比较清凉时髦,叮叮当当的手腕挽在一位帅哥身上。 他有多久没见到她了? 很久上了大学后他们几乎没有交集的机会,岳彦期目不转睛看着,沉默地细数她的变化,然而很快地,他炙热的目光黯凉下来,隐住一切波动,冷肃地迎接她,和她身边的人。 “哈。” “好像!”同声惊呼。程映璟露出笑容,一一打过招呼和介绍,快乐的心情在最后对上岳彦期的眼睛时,冲淡了几分。 “嗨。”她开口。 他点头,声音淡漠。“等你们很久了。” “抱歉,我们先去了别的地方。”新上任的护花使者说,挽着程映璟的手松开,改搂住她肩膀坐下。 程映璟的位置,正好在岳彦期对面。 “想要什么?”她的男伴问。体贴地递上menu,黏着她的脸颊一块看,连一秒钟都舍不得分开的热恋状。 “咖啡”程映璟才开口就顿住,咬了下嘴唇,眼睛扫向程映璐桌前。“啊,你喝冰砂,那我也要。” “你们不但长得像,连饮料都要喝一样啊?”同学问。 “因为我们不但长得像,连味道也一样嘛。”程映璟俏皮回答,倒是旁边的男伴太过老实。 “咦,你不是最喜欢咖啡” “才怪!你连这个都弄不清楚,讨厌!”她娇嗔。 他笑着跟她告罪。 岳彦期瞅着搁在程映璟肩上不离开的手,五根手指头每亲昵地按捏她一下,沉默的视线就多结一层寒露。 因为她和程映璐相似的脸孔,所以在座众人对程映璟完全不觉有初次见面的陌生,大家东拉西扯很快打成一片,话题笑语不断。 她跟谁都谈得开、都有话聊,脑袋东转西转,独独不看正对面的岳彦期。 他却一直看她,也一直沉默。 “你们两个以前有没有被认错过呀?”老问题了。 “你应该问我们有没有被认对过。”程映璐笑道。 同学点点头。“嗯,因为实在太像了!” “所以才要改变造型。”程映璟说。 忽然,其中一个女生开口,扯到命理:“唉,知道吗?其实双生子是因为上一辈子的渊源唷!” “哦?”“我听说如果是一男一女的龙凤胎,那就是上辈子的情人一起转世。如果是同卵双生的话”“怎么样?” “就是上辈子的情敌。” 现场倏地安静下来,形成一股怪异的气氛。 有人的心,被一击而中! 她她说错话了?女生不安地看看两边。 程映璐率先笑出来。“什么啊,你从哪听来的啊!”“就是嘛。”程映璟接口,妩媚地摇摇手腕上的细镯。“太小看我了,我哪会是映璐的情敌,我是全女性的公敌!” “哈哈哈”她的玩笑逗乐了大家,男友的手更是将她搂紧,亲密大胆地吻她耳颊。 “映璟,你真是太可爱了!”他热情地赞美,旁若无人。 程映璟回他一记甜笑,不推也不拒。 饶是在场的全是情侣档,也不禁对眼前的洋派作风大感膛舌。 哇塞!果然abc就是不一样哩 “不要这样好吗?” 冷水一般的低嗓再也压抑不住,在放肆的嘴唇滑到纤细的粉颈时出声,提醒他们这儿还有旁人。 所有的目光转向岳彦期,包括程映璐和程映璟。 程映璟终于看他,长长的眼睫对上他眼里的锐利。 “怎么了?”程映璐问。 他看看女友,又望向另一双轻傲的眼,不自在地解释:“看着和自己女朋友一样的脸孔跟别的男人亲热,实在不是一种享受,麻烦你们体谅我的心情。”说完视线调向斜对面的abc,忍耐地在桌下握拳。 “呵,说的也是!”abc和他的立场一样,完全可以理解,于是放开双手,却还不忘邪气地对程映璟眨眨眼睛。 程映璟的反应是微微一笑。她看着岳彦期,淡然回答一句:“抱歉。” 她的抱歉,让他冰凉的心,更沉进寒冷的海底。 这一切,程映璐都看在眼里。 第六章 扮,什么是一见钟情? 字面上的意思,看一眼就爱到了。 你跟我解释那是怎样的感觉。 嗯一撞上他的眼睛,世界都变黑白,只有他是全彩,然后你会觉得自己是一台全自动摄影机,不由自主将他的一举一动、任何细微的部分全都收录进眼里,反复在心底投影;还会想他,一直想他,不断地想他,想到变成笨蛋,却甘之加饴。 像你对映璐姐?岳可期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敲敲她的头,要她别管这么多。 然而他心里其实非常明白。 像他对映璐吗? 不。 如果是映璐,就不须这样苦苦忍耐、苦苦压抑,尝尽邦舍的折磨了 “阿彦,怎么了?” 他抬头,回到喧闹的气氛中。“我在想,出门前我老妹问我的蠢问题。” “哦?”“她问我什么是一见钟情。” 摇着调酒器的大树笑。“不用说,她一定是有对象了。” “没错。”提到家里那株奇葩,岳彦期就叹气。她呀,最好别给程映睿知道,不然恐怕有人会死得很难看! “女孩子嘛,长大了总是会思春。”大树在围裙上擦擦手。“话说回来,你妹长得还真不错,是我喜欢的那一型” “你敢打她主意,我先打断你的手筋。” “喝!这么凶?”赶紧把手缩到身后。 “你已经死会,晚一步了。”何况某人早八百年前就排在他前面,只等那株没神经的奇葩开窍。“说的也是喔。”大树仿佛这会儿才想起自己是有女友的人,乖乖继续调他的酒。“喏,这杯免费,恭喜你脱离大学生涯,毕业即失业!”嘿嘿。 岳彦期笑笑。“不急,我得先从军报效两年。” “嗯!学士帽换钢盔,难怪今晚的男同学们脸色看起来都很沉重。” “会吗?”岳彦期扫向参加离别派对的同学,一个比一个玩得还疯! “阿彦,过来!”同学喊他。 “我坐着就好。”他转向大树。“你楼上的房间都空了吧,要不要我介绍学弟、学妹过来看看?”大树用力点头,楼上几间套房专门租给外地的学生,一毕业都搬空了,得再招揽新房客。“这儿的隔音设备做得很好,你一定要帮我强调。” “隔音是有必要,不过你肯打折更重要。” “那有什么问题!”一切好商量。 “阿彦!” 他对同学摇摇手,随他们去疯。 “对啦,你女朋友呢?怎么没陪你?”大树问。 “她班上今晚也有节目。” “喔。”刚应完声又开口问:“咦,那她们的节目也办在我这?” “别的地方。” “可是那不是”他拍拍他,手指斜比出去。 岳彦期顺着大树所指的方向转头,目光一怔。 “她也来喽!” 他自在的神情变得僵硬。“不。” “小姐,一个人?请你喝酒。” “小姐,这位置空着吧,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另一端的角落,程映璟捧着饮料独据一桌,她形单影只前来,但并没有寂寞太久,美丽的身影轻易地吸引猎艳的目光,不一会儿就有几个男人围到她身边搭讪。 她晃着玻璃杯中的冰块,摇出清脆的声响,无可无不可地观看他们对自己卖弄魅力。 真是个无趣的夜晚 因为无趣,她更放任自己。 “你真漂亮!” “谢谢。” “赏不赏脸,换个地方,我带你兜风?”积架的钥匙甩了一甩,搭配勾引的笑容。 她轻扇眼睫微笑,还没回答便有人出面拦截。 “兜风?那我是你更好的选择,”另一张脸凑过来。 她左右看看,还是妩媚的风情。“我对兜风没兴趣,只想有人陪我喝酒。” 他们从善如流,虽然个个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程映璟任几个陌生男人围着、捧着,欣然接受他们众星拱月的殷勤,以及眼里除了爱慕之外的挑逗热意。 “你这么漂亮,怎么会一个人来这里?你男朋友呢?别说你没有,我可不信。” “喔,我有。” “吵架了?” 她笑。“刚刚被我甩掉了。” “那你来这借酒浇愁啊?”边说又送一杯上来。是纯的,鼓励她再多喝一点。 借酒浇愁?别傻了。 “我来寻找第一百号男朋友!”她宣布,如丝媚眼等于公开鼓舞。 几个男人马上凑得更近,也更大胆,这位娇滴滴的可人儿眼睛身体全是“ok”的讯息,不上怎么对得起自己。 “我要报名!”其中一个对她吐气。 程映璟回他一记甜笑,喝掉他送上的纯酒。 “我也要!”另一个说,摸上她玉手。 程映璟没躲,任他摩挲。 “再加一个名额。”第三个声音跟进,仗着几分酒意,他直接伸向程映璟穿着短裙露出半截的大腿 另一只手掌在他吃到豆腐之前拦住,牢牢钳着,然后用力挥开! 众人愕然抬头,看到一对火眼金睛,喷着怒恨的烈焰。 程映璟脸色一黯,揪着秀眉,和他对瞪。 “你不要太过分。”岳彦期沉声,站在她面前。 “我好端端坐在这,也惹你了?”她回,心里暗怨。 倒霉,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偏偏遇到了最不想见的人! 他瞪她,和她周围的男人,眼底满是厌恶。 “起来。”他说。 程映璟不动。 “起来!” 旁边的男人纷纷站起来,也很不爽,一副准备杠上的姿态。问程映璟:“你认识他?” “不认识,看都没看过。”她撇清的声音相当干脆。 岳彦期神色更加冷厉。 “喂,小子,人家小姐说不认识你,” “我们玩得好好的,你过来捣什么乱?” 不认识 她见鬼的不认识! “她认识我,我就是她第一百号男朋友!”他咬牙,报复地开口。 “岳彦期,你少胡扯,” 她一吼他的名字,没人相信他们不认识。 怒目低扫,看见盖着她柔荑的爪子还不移开,岳彦期俯身拉出她的手,也把程映璟拖起来,蛮横的力道完全反映他的怒气,也弄疼了她! “岳彦期!” “你慢着” “大树,楼上借我!”他扔下这句话,什么也不管。 大树点头,微笑替他拦住其他的人,还自作聪明地解释: “唉,人家情侣闹别扭,上去沟通一下,咱们就别搅和了,ok?” “岳彦期,你干什么!”程映璟被他拖着,强迫地蹬上阶梯,一边抗拒一边气叫。 他不说话,闷凛着脸,紧紧揪住她,走进一间房,摔上门。 “放手!你没有资格管我,放手” 他放开她,而且是用力一摔,程映璟踉跄跌倒,痛得扁嘴,狠狠瞪他。“岳彦期!” “你究竟有没有一点羞耻心?!”他终于吼出来,双眼泛着忿怒的血丝。 “关你什么事!”她不甘示弱地咆哮。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废话,我脑袋清楚得很。” “我怀疑,”他忿怒的眼中有更多不堪。“你当着那么多双眼睛和男人调情,而且还不止一个!苞一群陌生人打情骂俏很好玩吗?任他们色迷迷地吃你豆腐、对你上下其手,你很享受、很乐在其中是不是?” “是!”她扬起下巴,一点也不羞愧。“我是很享受!我是很乐在其中!我爱跟哪个男人调情是我的自由,那又怎样?” “荡妇。” 程映璟怔愣,倔着脸。“你看不过去可以不要看。” “我希望我可以,但我做不到!”他看着她,痛苦地说。 程映璟的反应是气很,她火大地和他翻脸。 “你做不到?你做不到也不要找我麻烦!我受够了!我眼光低、我爱滥交、我水性杨花,甚至人尽可夫那都是我的事,我自己会负责,轮不到你来管!你为什么要干涉、要破坏?你扰乱我” “因为我嫉妒!” 脱口而出的真心话令两人同时僵住,岳彦期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心情,他藏得好深,好苦。 “我嫉妒,虽然明知没有资格我嫉妒那些男人可以搂你、抱你,可以正大光明拥有你,不需苦苦压抑,他们每一个都强过我!天晓得我多恨是你扰乱我,眼看着你在一场又一场荒唐的爱情里周旋、一次又一次更换新欢,我就要受这嫉妒的罪,我死不了心,你轻贱自己,你也折磨我,为什么” “因为我要忘记你!”随着嘶喊,程映璟泪流满面。她瞪视岳彦期,眼眸却有更多崩泄的情意。她有多想忘记他,就有多么喜欢他!“我想忘记你,我不要想你,一丝一毫,一分一秒都不要!我害怕孤单,因为孤单会动摇我的决心,所以我交男朋友,却又不断将他们淘汰,因为他们终究不是你!”她一口气吼完,浑身颤抖地看他。 第一次,她剖解自己的心,说出了实话。 岳彦期不眨眼、不做声,他愣愣地,只是盯着程映璟的泪痕,一直盯着她。 她不应该说的 程映璟懊恼地退后,才刚移动,倏地被卷进温热的怀中! “放开我。” “不。”这一次,他不依。 她悲伤地挣扎,颤抖的声音破碎。“放开” 未竟的尾语封在他唇中,他低头吻住她,尝到她的泪水,和她的甜蜜! 他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然而,那同样是他的心情。一切已经到了极限,长久压抑的悸动再也不试曝制,破窜、溃决,无法收拾了。 “我也想忘记你,但是做不到。” 他的嘴唇很柔软,手臂的力量很强悍,牢牢缠绕住程映璟,两颗年轻的心相熨,激烈的热情刹那迸发,如火焚烧! 她闭上眼,罪恶又陶醉,只能攀着岳彦期,无助地任理智剥离,任情感弥散,随他燃烧 他们贪婪地吻着彼此,他啄掉她的泪,她舔吮他唇瓣,强烈的吸引抛空了现实,相拥的身躯之间,只存原始欢爱的探索。 他原来是她的呀 他不是她的。 程映璟坐在床缘,扣好胸前的扣子,两眼无神,空洞地呆望地板。 疯了,她一定是疯了。 她怎么可以这么冲动? 岳彦期起身,也穿上衣服,凝视她颓缩的背影,沸腾的情感仍余荡在心,他靠过去,环搂住她。 “我想了很多,一整晚。” “不要。”她摇头。 “映璟,你听我说” “昨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她挣开他的怀抱,逃难地夺门而出。 “映璟!” 他不是她的。 他属于映璐,映璐的。 天杀的!她为什么要坦白?为什么要承认?都已经藏了八年竟瞒不住这一刻她会遭天谴,她觉得自己好贱!程映璟跌跌撞撞冲下楼,一心希望能消灭脑中的记忆,抹去岳彦期在她身上心上留下的痕迹。她冲得很急,险些既和从门口进来的女孩撞上。 “映璐?!”女孩喊她,惊讶的声音。 她没有停下,擦身而过。 “程映璟!”岳彦期追出来,在灿亮的阳光下抓住她,不让她逃走。 “我失去理智了!”她吼,想要否决一切。 “我没有!” 她还是奋力摇头。 “看着我。”他扳着她肩膀,强迫她看他的眼睛,正视他真实的感觉与心情,再没有任何掩藏。“我很清醒,我不后悔。” “我后悔” “我爱你!”岳彦期大声宣告。 “我不要听,不要” “你要听!”理清了自己的心,就不愿意再退缩,他已经义无反顾,他要她!“我爱你,映璟。从第一眼就好喜欢你,可是你却骗我我只好告诉自己,反正是一样的脸,没有差别,我可以喜欢你,同样也可以喜欢映璐,无所谓!所以我跟她交往,我看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笑,可是心里却还是想你。我错了,我忘不了你,没有办法不在乎你,我要的人是你!” “住口!”他坚定的眼神令她害怕,害怕将会导致的后果。 他凛着脸,更认真地看她。“你可以不听,但是你无法漠视自己的心,你忘不了我,你也爱我,就像我一样,你已经承认了,昨夜就是证明。” “岳彦期!你不要太过分!”她使劲推开他,固执地拉开距离,眼里有怒、有气,还有更多的后悔她爱他的证明,同时也是她背叛映璐的证据啊!“爱我?你少说得这么好听、这么容易,你真这么放不开我就不会和映璐交往这么久!八年你看了她八年,就没有一点感情?简简单单便可以放弃,你对得起她吗?” “我对不起她!”他的认罪毫不犹豫,他对映璐有愧,他承认。她倾注了所有感情,而自己却不能给与同等的回应;每次看着她的脸,他就不由自主想起另一个人!想起映璟!“我已经耽误她八年的青春了,不能再误她,我不想骗她一辈子。” “你要跟映璐分手?” “对。”这就是他的决定。 “不行!你不可以!”程映璟坚决反对。 “我不想骗她,更不能骗自己,我想的是你、爱的是你,我只要你!” “我不稀罕” 温热的嘴唇倏地印在她唇上,堵住所有尖锐及抗拒,代之而起的是柔软的缠绵,是彼此热烈的吸引 他撬开她的牙关,攫住她的舌头,放肆亲吮,所有倾泄的情意尽融在这个吻里,迷炫惑人;程映璟闭上眼睛,情难自已地回应 “这样子,你还要说不稀罕吗?”岳彦期喘息,贴在她唇边说:“我们都别再自欺欺人了。” 她睁眼,被打回了现实,难堪地甩开头。 他不让她躲。“映璟!” 她死撑着冰冷的声音,就是不妥协她不能! “我不稀罕,反正当作一场梦,忘掉就算了!”无情地重复,她不愿意再看他。 “已经发生了!”岳彦期吼,声音是撕裂的,震住程映璟想逃离的脚步。“已经发生,忘不掉了,就算是错也不可能回头,我必须负责。” 最后两个字在程映璟脑中炸开。“负责?你要负什么责?” “我对你”“不过睡了一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根本不在乎!”她嗤声,故意不屑地回道。 “你身上已经有了我的痕迹,有我的印记!” “那映璐呢?你又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多少印记?我算什么?你要负责,也该是对她负责!”“我跟映璐从来没有过!” 程映璟怔住,错愕地瞪他。 “我吻过她、抱过她,但也只有这样。”岳彦期咬着唇,低声说。 “你骗人” 可是他诚实的眼里找不到一丝心虚。“你不信,可以去问她。” 他的话,将她从背叛的恶牢更推进黑暗的地狱。 进门的时候只有程映璐在家,坐在沙发上喝牛奶翻报纸。看到程映璟,扬眉。 “哦一夜未归,玩翻天了是吧!” 程映璟的反应不若平常,她脸色苍白,静静看着程映璐的笑脸。 程映璐的笑容转为关心,瞧出她的不对劲;她起身,走过来。“你不舒服吗?映璟。” “映璐,我” “怎么了?” “我” “嗯?” 开口了,却无法诚实往下说,她摇摇头。“我好累,想睡觉。” 空空茫茫上了楼,卸去衣物,将自己丢进浴池,让泡沫及热水洗去一身的疲惫。 扁裸的肌肤再也掩不住欢爱的痕迹,她低头,看见颈间、胸口上细细点点的烙印与红潮,醒目地提醒她昨夜的纵情被岳彦期爱过的证明,以及自己深埋好久的真实心意。 可是映璐不知道啊,她一直都不知道! 程映璟闭上双眼,身子下滑,整个没入水中。 如果可以,她希望真的就这样消失掉。 毕了业,又直升研究所,这个暑假实在是蛮悠闲的,暂时找不出别的事可忙,程映璐一个人出来逛街,买几件衣服、找几本书。 她经常这么打发。岳彦期和大部分的男生一样,视陪女友逛街为苦差事,而她自己也不习惯试穿衣服还要对男朋友表演服装秀。漂亮的新衣应该留在约会的时候给他惊喜嘛,都先看过了还有什么乐趣? 本来想找程映璟作伴,不过她这几天怪怪的,总说不舒服,又不肯去看医生,整天锁在房间里,程映璐只好一个人出门。 “映璐?映璐!” 她侧身,看见一位娇小的女生跑过来,顶着鲜艳的红发。“小苗!” “我就说这背影像你,果然没错!”小苗兴奋地说。 “你自己一个人?大树没陪你?”程映璐问。小苗是岳彦期的朋友大树的女朋友。 “去!他什么时候有空陪我了?”提起男友,小苗显然累积了颇多怨言,盹盹程映璐,翘起嘴,戳她一下。“你也一样,今天愿意理我啦?” 程映璐回戳她。“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 “就上次呀!咱们在大树的店碰面,我喊你好几声,可是你头也不回一下,逃命似的跑掉,真是伤感情!”小苗说。 程映璐一脸纳闷。“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记得?” “才几天你就忘啦?真是的!”埋怨的表情转成暧昧,顶了顶程映璐。“别想赖哟,阿彦可是跟在你后面出来,我都看到了,大树说你们两个在楼上‘沟通’了一晚,呵呵呵。” “小苗” “对了,你的头发怎么回事?变魔术吗?上回看你剪短,我吓了一跳,今天又恢复原形,害我刚刚在后面认了半天也不敢确定,你是怎么弄的?”拉一拉,咦,不是假的啊! 程映璐抓住小苗扯她长发的手,纳闷的神情更为茫然。 “你到底在说什么?” 岳彦期下楼,走到附近的小鲍园,程映璟在那里等他。 “没想到你还会找我。”她这几天固执地将自己藏起来,他以为她、永远都不肯理他了。 “我知道你下午约了映璐。”程映璟转身面对他,僵涩地说。 “嗯。”“你要做什么?” 他看她不安的模样,双手插进裤袋。“我要做什么,你很清楚。” “你会后悔的!” “如果你是想要阻止我,就别白费力气了。” “岳彦期!” “我爱你,映璟。”他再说一次,也不要她逃避。“你也爱我,为什么不能面对现实?” “因为我更爱映璐。”这就是程映璟的答案。 他眼色黯然。“对你而言姐妹之情更重要?” “对。” 岳彦期苦笑,甩了甩头,又看她。 “你要我怎么做?保持沉默,真的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你以为这样映璐就不会受伤了吗?那我呢?我的心又要怎么办?难道你要我骗她,也骗我自己?!” “我要你爱她,就像你这八年来所做的一样。” 但这八年只证明他犯了一个大错误! “我不能。” “我要你忘记那该死的一夜!” “我做不到!” 程映璟拧眉,难受地看着他,说:“我顾不了你,如果有人要被伤,那绝对不是映璐!那一夜只是意外,是错误” “是错!是错!都是我的错!”他受够她一再的否决、一再的懊悔,伸手扯住她肩膀吼。“我错在不该遇见你,不该喜欢你,不该傻傻任你所骗!我错在不该认错人!” 程映璟张开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归根究柢,是她的错! “你说认错人?”微颤的声音突然出现,令两人惊怔。 “映璐!” 程映璐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听到了多少,只见她脸色苍白,走向岳彦期。 “你说认错人,是什么意思?”她问他。 “我” “你住口!”程映璟还想阻止。 “我要听,让他说。”程映璐眼睛眨也不眨,目光牢牢锁住岳彦期。最亲密的男友,此刻竟是前所未有的陌生她要听他说个清楚! 程映璟噤声,也看岳彦期,无言对他哀求。 但他已经下定决心,对程映璐的愧疚抵不过对程映璟燃烧的感情,他只能负她。岳彦期注视程映璐苍白的面容,心被扯着,他选择坦白一切:“我喜欢的人是映璟,最初最初喜欢的就是她,我对你的告白是因为我将你误认成她,我认错了人,等到察觉时我们已经交往了,我不想伤害你,只能将错就错,可是” “你还是喜欢映璟。”程映璐替他说出。 “是。我一直压抑、克制,但我还是做不到,我忘不了!我很抱歉。” 她深吸一口气,好控制平稳的语气。“所以你们发生关系了,在你参加离别派对那一夜?” “你知道?!” “我遇到了小苗。” 岳彦期垂眼,低下头。 “不是这样的。”程映璟靠近她,惶然想要补救。“不是这样,映璐” “我们分手吧!”他突然说。 “岳彦期!” “我爱映璟,不爱你。”他更诚实地宣告,也更残忍。 程映璟的脸色霎时比程映璐更为苍白,她瞪向岳彦期。他的话没有带给她一丝快乐,每一个字都像利刃,掷向映璐、也掷向她! “你为什么要说?为什么要说?我恨你,永远都恨你!”她使力推打他胸膛,忿怒地跑开。他毁了一切,她再也不要见到他! 留在原地,岳彦期和程映璐互望彼此。 “交往八年,你能给我的只有这一句?” “你可以打我、骂我、恨我,我都接受。” 程映璐摇头,又摇摇头,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但是她的表情却镇定得像未受到任何打击。 因为已经没有用了。 最亲近的人,也是伤害最深的人,一个是情人、一个是手足,她和岳彦期联手捅进了映璐的心! 他不该说的,不应该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程映璐轻步上楼,站在程映璟的房门口,淡淡地说。 程映璟把脸离开双手掌心,抬起头,看见她的表情,心里的自责更重。 她们姐妹在个性上有一个特性,愈痛苦难过的时候,面对别人就反而愈平静。现在,程映璐面对着她,也是这样平静到不见一丝波动的表情,程映璟有一种感觉,她们之间相连的脐带也被彻底剪断了。 她觉得恐惧。 “映璐” “你愈早告诉我,错误就可以愈早更正。” “我没有想过要更正!” “那么你以为我占了妹妹喜欢的男人,心里会快乐吗?” “所以我打算永远都不说。” “映璟,这是你第一次骗我。”她走近,到程映璟身边,淡然的声音比平时还要清晰。“你真的不该这么做,如果你当初不要隐瞒,我不但会马上退出并且毫不在意,你不明白我吗?而你瞒我愈久,我释放出去的感情就愈多,一逃卩过一天、一年多过一年,八年你竟然藏了八年!”而她一直都没有发现。 “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我们有同样的立场。”程映璟说。她为映璐,映璐也会为她。 程映璐沉默了会儿,表达赞同。“没错。人们有时会自作主张为家人牺牲,却常忘记考虑是否会适得其反。” “我没有牺牲,我我没有多么喜欢他。” “我才刚说完,你又要‘适得其反’了,事到如今,再掩藏也没有意义。”程映璐已经看透她的心,想起过去,她就觉得自己可笑至极。“其实我还是有感觉的,我知道阿彦对你的关心超乎寻常、对你的在意也越过了界限,但我总单纯地以为那是因为他看不过去你的作风,想要指正你而已,现在才明白,原来全是出于介意,他一直喜欢你。” “不”程映璟才开口,程映璐又接下去说。 “我们没有上过床!一次也没有,我以为他是珍惜我、爱护我,现在才知道他想碰的人,根本不是我。”程映璐浅笑一下,还是那么冷静。“以为、以为太多的以为,结果统统只有一个原因。我懂了,现在全懂了,映璟,我把他还给你。” “我不要!”程映璟拉住她,拼命否决。“我那晚喝多了酒,一时意乱情迷才会别因为我的过错毁了你的爱情!” “不要施舍我。” “你知道我不是!”“刚刚回家之前,我问了阿彦一个问题。”程映璐轻声说。“我告诉他,你们‘意乱情迷’的那一夜我可以当作没有发生,一切如往。你知道他的回答吗?” 程映璟脸色发白,不敢去想他的答案。 程映璐更平静,更平静了。“他回答我三个字:对不起。” 他的心只能放一个人,最初的那一个。 缓缓地,她抽出手。“所以我退出。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来不及了。 八月初,岳彦期入伍服役,程、岳两家的人都来送行,除了程映璟。 他以为程映璐不会来,但是她出现了。看见她的憔悴及沉郁,他眼中闪过痛苦和不忍,也许这一辈子,他都必须愧欠她。 “回去吧。”他轻声说。 “嗯。”一个月后,在他下部队的这一天,程映璐搭上了直飞伦敦的班机,她放弃原来的研究所,飞向另一片天空。 同一天,他接到程映璟的信,只有短短几句 我爱你 但是爱情伤害到别人 就已经不再美丽 对不起 岳彦期闭上眼,他的爱,终究被她抛弃了。 第七章 西雅图的早晨,从第一杯咖啡开始。 wspresso浓郁的香气弥漫在整间办公室里,按照惯例人手一杯,各自发表感言 “嗯好香。” “啊!好烫!” “噢好苦。” “啧,好棒!” 程映璟吐吐舌头,原汁原味的浓缩咖啡她一直喝不习惯,转过身去加满奶泡再舀了两匙糖,这才心满意足捧起杯子,醒过精神。 “内arena,昨晚去哪疯啦?”同事吉莲看她睡眠不足的模样,笑问。 “哪有。”她偷打一个呵欠,翻出一叠单子交给她处理。“这个礼拜的豆子订单,南美洲那儿又想涨价了,你看着办。” 吉莲拢拢灿烂的金发,一派好山好水好空气养出来的悠闲个性,也端着咖啡品尝,对程映璟的兴趣仍是比咖啡豆的价格波动来得高些。“我要是像你这样挂着熊猫眼来上班啊,一定是因为前一晚力战到天亮。” “力战什么?” 吉莲看她一眼,暧昧地微笑。“明知故问。” “好色喔,”她按按眼窝。“可是我没看过你带熊猫眼来上班。” “没机会嘛。”吉莲叹息,娇媚地扫向另一边。 “亲爱的,你是怪我从没让你尽兴吗?”嫌咖啡太烫的丹尼眨着眼、男性尊严颇受打击。“不然我们今天晚上试试?” “ok!” 一大清早的讨论这种话题实在有点不卫生,程映璟又偷打一个呵欠。“我没那么好的兴致,要怪都怪班,是他害我的。” 咦? 班很无辜,漂亮的浅棕色眼睛看起来比程映璟更累。“我也是不得已的嘛!” “你们” “我的甜心一怄气就满口中文,一个英语字母都不肯讲,也不管我有听没有懂,我只有找karena帮忙。”幸亏最后协调成功,不然他三更半夜想抱女朋友温存不成,还要被赶出去睡大街,太可怜了! 只苦了程映璟,害她没有睡饱觉。 “你又把人家惹毛啦?” “唉,长得太帅,难道是我的错?”那个小醋桶! 程映璟看他一副“天生丽质难自弃”的感伤模样就好笑。说起来也实在巧,他那位爱吃醋又分不开的女友和她一样来自台湾,而且竟然还是岳可期的小学死党!天涯何处不相逢啊,她也就老是被这对冤家理所当然地抓去充当翻译兼和事老了。 想到岳可期,不晓得她现在过得好不好?是不是依然那么娇憨可爱?当年匆匆离开台湾也没能好好道别,提醒她要小心程映睿,别傻傻被吃了哎,有时候真想念她耶,还有 不,别想了。 程映璟抓起电话,开始联络客户,飘离的思绪转而投入忙碌的工作中。她这几年在美国发展得不错,取得硕士学位后进入现在的公司,负责西北进口量最大的咖啡豆行销业务。 忙了一天,下班前十分钟,黑美人爱达凑近,顶顶她肩膀。 “晚上有空吧?我们要参加派对,一块去!” 程映璟获着沉重的眼皮,纤纤食指比向黑眼圈。她的皮肤薄嫩白皙,对比格外明显。“不好吧。”爱达勾起她的下巴打量,甜甜笑道:“没问题,涂点遮瑕喜再上厚厚的粉底,遮得住的。” 用力摇头。“我要回家补眠!” “karena”爱达转而勾住她脖子。“你知道我芳心寂寞多久了吗?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了,在华盛顿湖畔哟,为了咱们彼此的福利着想,你怎么可以不跟来撑场面?” “我抢不过你的丰采嘛。” “呵呵呵”她的奉承捧得爱达心花怒放、笑得花枝乱颤,不过仍是不肯放过她。 真是多事的一天!程映璟没辙,只好回家梳洗换装,搽搽口红、扑扑粉,美美地随她赴宴去。 华盛顿湖畔坐落着许多豪华别墅和船屋,是著名的电脑新贵集散地,来到今晚举行活动的豪宅,主人希尔德是电脑公司的高阶主管,固定在每年夏季结束前举办一次大型派对,邀请旗下青年才俊及名媛淑女前来共襄盛举,爱达等的就是这一天! 寒暄过后,已经三个月没有男朋友的她等不及猛眨电眼,暗示四周独身的“新贵”们可以自动上门,这儿有一个大美人! 比起她的好兴致,程映璟就显得意兴阑珊多了,她对这些股票价值更胜钻石的年轻新贵没什么兴趣,夹了些烤海鲜再端杯酸甜的白酒,她躲到没人的角落独自享用。 肚子好饿、眼皮好酸,东西好好吃喔 她专心戳着食物,因为太专心了,以致无暇注意远处投射而来的目光。那目光先是闪过一抹惊讶,继而深深流连在她身上,从嫩橙色的洋装、蓬松柔软的短发、滑腻如往的肌肤、含着银叉的娇艳红唇,到她揉揉眼睛的可爱模样都不错过,一一收入眼帘,逐渐拉近距离。 “karena!”爱达找到她,忍不住嘟嘴。“真是的,你看到没?这些新贵们一个个身高和身价成反比,身价又跟体重成正比,品质逐年降低”话还没说完,黑溜溜的眼睛突然睁大,马上改口:“哎呀,这个好,好帅喔!也是国外来受训的工程师吗?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帅的东方男人,你看你看!他像日本人?韩国人?还是” 程映璟的头被扭向另外一边,视线被强制移往爱达所指的方向,注视她所称赞的男人。 他也正走过来,颀长挺拔的体魄里在剪裁合身的蓝色西装里,停在程映璟面前。 许久不曾相遇的眼睛,再度对上 “好久不见!”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走到后院的小码头,俯对湖景水色,仰迎满天星光,程映璟倚着栏杆,心情仍因为这突然的惊奇而震荡。 “真巧。”她开口。 岳彦期没有答话,只是用一双灿亮的眼睛望着她,直直凝睇。 程映璟也看他。和记忆中的印象相比,他并没有改变太多,依然高挺、俊朗,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成熟的忧郁。 “我们多久没见了,嗯,五年?” “五年两个月。”他终于收回视线,学她背倚栏杆,两人并排。 程映璟点点头。“是有这么久。” “是五年两个月零三天。” “喔。” 他举手看表。“又十七个小时。” 她忍不住笑,抬起头。“你们学理工的就是有这毛病,干吗算得这么仔细!” “我一直都算得很仔细,一天天、一年年,数你离开的时间。”岳彦期说,声音是轻快的,又含了一点感叹。“结果没数到你回去,我反而来了。” “受训?”她听爱达是这么说。 “对。”他回答,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问她:“映璟,你好吗?” “好啊!”她回得直截了当。“除了偶尔有点想家,你呢?” 他微笑。“大概不会比你好。” “有女朋友吗?” 他转头看她,程映璟脸一红,不自在地笑笑,摆摆手。 “算了,那是你的事,当我没问。”她真想剪掉自己的舌头! “我没有,如果你是想知道的话。”岳彦期说,似乎觉得有趣。“倒是你,追求的人一定不少吧?”因为尴尬,程映璟反而扬着下巴,骄傲又虚荣地说:“那当然,我是程映璟嘛!” 他灿亮的眼神因为这句话而黯淡下来,轻快的声音也变得深沉。 “是呀,你一向很有异性缘,不愁会寂寞的。” 他落寞的语气,扯动了她的情绪。 “a,你怎么躲到这儿了,快进来!”一名同事找到他,连忙唤道。 岳彦期点头,示意他先走,自己随后就到。 “你叫a?!”程映璟笑。 他耸肩,不介意她笑他阳春的英文名字。“我不会待太久的,反正只是个称呼,怎么喊都无所谓。”对他而言这里只是异地,名字也是暂时的。“再说我比较喜欢听到的,是‘阿彦’。” 程映璟叹气。 “我了解。你知道吗?我到美国五年,今晚还是第一次听到人家喊我的中文名字呢。” “怀念吗?” “嗯!”实在久违了。 “映璟。”他轻唤。 “有!” 岳彦期笑。“映璟,映璟,映璟”一声又一声,一遍又一遍,喊她个过瘾。 “叫魂哪。”她娇嗔。 “你为什么不回来?” 突然的问题让她的笑容凝在嘴唇,她抿着嘴,用缄默作答。 一声叹息,是岳彦期的。 何必问呢?原因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我该进去了。”他脱下外套,挽起衬衫袖子。 “有什么活动吗?” “台湾的撞球太出名了,希尔德先生知道我也会敲两下,坚持要跟我比划比划。” “你何只会敲两下,你还能生财呢!” 他扬眉。“要下注吗?” “那希尔德先生不是亏大了。”程映璟俏皮地眨眼。 他笑。“谢谢你对我如此深具信心,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撞球间里,当时你可是用五百块赌我敲不进去哩。” 记得,她当然记得。 “哎,那是过去嘛!”她打哈哈。“快进去吧,我还想看星星。” 岳彦期转身,但走到门前又回头,看着她,沉缓而温柔:“映璟。” “嗯?” “我可以去找你吗?” 他说要来找她。 结果整整两个礼拜,连个影儿都没有。 程映璟才不承认自己很失望,反正她并没有怀抱期待,也没有等他! “karena,你这两星期怎么了?一下班就回家里窝,请你吃饭也不来,真没趣,你都在做什么啊?”“看肥皂剧。”她答。 “看一晚上?这可不像你!” 没错上点都不像她。程映璟蹙眉,对自己觉得生气。 他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她又何必认真呢? 何况当初是她先放开了手,是她选择离弃的,事隔五年,如今她还能期待什么? 抛在脑后吧!她不愿再多想,也不要再回家像个傻瓜似的守着电视机空等,于是接受了几位同事的邀约,到附近的pub消磨。 一直耗到了午夜,她才回到居住的大厦,远远就瞧见修长的身影站在楼下,倚着路灯杆,云雾在他指缝、唇间吹散。她走近,是岳彦期。 听到脚步声,低垂的视线扬起。“你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 “等你。” 等她?“都这么晚了,你在这站了多久?” 岳彦期耸肩,倒是不太高兴地看她。“是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应该现在才回家,去玩了?” “我是女人,不是女孩。”程映璟更正。 “那更危险。” 她挑了下眉,说:“你要找我应该先打电话联络,我就不会出去,让你等不到人。”她等了两个礼拜他都没悄没息,她一失去耐心他就出现,真是不巧, 他注视她的眼睛变得复杂,低头,又叼起烟。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她看他纯熟地吞云吐雾。他原来是不碰这些的。 “人总有闷到需要解压的时候。” “哦?那也借我解解。”她伸手摘掉他嘴上的半截卷烟,放进自己嘴里,咬住。 温暖的烟嘴,是他嘴唇的温度。 岳彦期讶异斜睨。“你也会?” 程映璟的回答是一连串痛苦的呛咳,他忍不住笑,拿回来捻熄,顺手丢开。 “别逞强。” “试一试嘛!”她不太服气。 他忽然扳住她肩膀,将距离拉近,低沉的声音含着压抑的叹息。“其实我每一天晚上,都在这里。” 什么? “我站在这里,抽着烟,看你的屋内灯亮,等你的屋内灯灭,然后才离开。” 他的意思是当她捧着微波面条、瞪着电视机里无聊的肥皂剧,一边感觉失望时,他人就在楼下眺望她屋内的灯光?!“你为什么不上来?” “因为距离愈近,我会愈贪心。”他直勾勾地看她,问:“映璟,你想我吗?” “我” “我想你。这五年我一直都想着你,我等着你,等你的心结解开,回到我身边!可是你不回来所以我只好来了。”他轻抚她的脸颊。“我想知道,我的心愿还能不能实现?” 她看着他,没有回答,倾身贴住他胸膛,听他狂烈急促的心跳声。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心跳速度一定也是一样。 “我的心里,一直都有你。”岳彦期说。 程映璟这才抬起头,踮脚吻他,坦白道出真话。 “我也想你!” 试一试,她好想好想再试一试他嘴唇的温度。 牵着岳彦期的手,程映璟领他进入位于顶楼的住处。 “别开灯。”他在她的手伸向电源开关时低声阻止,修长的指节罩住她手背,温热的身体由后熨贴着。“我怕!” “阿彦” 另一只手环抱住她,将程映璟锁在怀里,喑哑的嗓音吹在她耳间,透露他的不安:“我怕,怕开了灯你就会清醒,会推开我。” 他害怕,真的害怕,握住她的手指微微颤抖;虽已拥她入怀,却深恐她再一次的后悔。千里迢迢,他追的是确定的答案。 他的颤抖让程映璟呼吸紧缩,她感觉他胸膛的起伏,包围着她身躯的体热,以及紧绕在腰肢上的肘臂。她抽出自己的手,转过身,回抱住他。 “我不推开,你是我的阿彦、我的a,我的!” “映璟!” “抱我。”她深深将自己埋进他怀中,娇媚地邀请。 他们不开灯,落地窗外的银白月光,已为他们照亮彼此。 岳彦期低头,印上柔嫩的嘴唇,轻轻含住,细细吸吮。 “我很贪心”他的舌头推开红润的唇瓣,探入檀口,寻到程映璟的,湿热的气息交缠,相亲相依。“会愈来愈贪心,愈来愈贪心” 程映璟倒抽口气,困难地喘息,贴着他唇边,坦白鼓励: “我喜欢你的贪心。” 他倏地低吼,狂乱的热吻一一落袭在她下颚、颈间,尝到女性自然的甜香,烧烙出樱红的痕迹再也无法忍受一丝一毫的距离存在,俯身将她压倒床铺,炽热的肌肤贴合得更紧密,肤触之间撩拨着欲动的火。 程映璟启口轻吟,承接他的重量,恣意享受他在她身上制造的魔法。 好久了时间的隔阂带来陌生,却又如此奇异的熟悉,因为在梦里,她总是让他这样抱着、爱着。 忽然,她使力推抵他肩膀,离开他的怀抱,翻过了身,跨压在岳彦期腰上。 他微愣,眼色幽黯地看她。 “好热!”她扬起一抹销魂魅惑的微笑,明眸大眼闪耀晶亮,双手在腰间交叉,掀起棉质上衣,连胸罩一并脱掉! 岳彦期瞳孔一缩,屏住气息,目不转睛地直视她,银白皎洁的月光穿过玻璃窗洒在她身上,裸露的曲线在光与影的交错间更显冶艳,毫无瑕疵,这么大胆奔放,又美丽自然。 这是他的映璟,她热情、自主、倔强、自我意识坚强,就连肌肤相亲的关键时刻也不肯乖乖受制于人,非要同他分享主导权。 岳彦期嘴角勾起,好整以暇地欣赏眼前美景,这是他爱的,他的程映璟! 突然的赤裸让程映璟觉得清凉,然而岳彦期的灼灼视线,却又对她喷着火!她脸颊被熏得俏红,手指扯住他衬衫扣子。“你也热?我帮你。” “映璟”他呻吟。 她没两秒便剥光全部钮扣,扯开衬衫,对他礼尚往来。 岳彦期浊重地叹气,不晓得该阻止她,还是鼓励她。她纤细的指尖划着他胸膛肌理,学他方才对她的作为,更挑逗地来回爱抚,一寸寸点燃火苗,焚烧的冲动在体内奔窜,他必须极力克制才能捺下;配合她调皮的步伐,重重一喘,他最后决定随便她。 手心下的肌肉光滑结实,一分一寸都充满强健的弹性,和被她撩起的热意,程映璟满足地摸索,一边观察他欢愉的反应,听他浓烈的喘息,和痴醉眼中对她传递的调情 激情的兴奋像闪电,在心底激荡,她得寸进尺低下头,张开贝齿,也在他身上留下她的痕迹 这超过岳彦期的极限了! 扶在她腰上的手猛然一转,他易位而上,沉重的身躯压陷住她,紧紧贴合。四目相接,他们额抵额,鼻尖顶着鼻尖,彼此急促炽烫的气息几乎要将两人融化。 程映璟双手一勾,绕住他脖子。 “我想你。”岳彦期说。 “嗯。”“我想你。”再重复。 “我也是。” 灼热的吻回到程映璐唇上,放肆的挑勾也缠卷住她,随着吮舔、嚼吻、抚揉,剩余屏障一一卸除,零星迸跳的火苗也扩张为燎原之火,烧舞出他们共同的肢体节奏,直到灵魂结合 “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当她闭上眼,感觉岳彦期的吻、他的爱抚,和他在她身体里的存在时,这三个字总是萦绕耳际,他一遍又一遍,沙哑的声音毫不厌倦地重复对她倾诉,提醒她不要忘记。 西雅图的夏天,浪漫而甜蜜。 白天他们会在附近的公园席地午餐;傍晚同游联合湖,在宽敞舒适的游艇上举杯共敬迷人的夕阳;到了假日则到郊外踏青散心,或者干脆窝在程映璟的公寓里,整天整夜不出门,黏在一起消耗体力 吉莲于是常常提醒她脸上又带了黑眼圈,而程映璟会笑着回答这是爱的印记,害她嫉妒得差点哭泣! 她曾经交往过数不清的男朋友,却从没有如此感受过恋爱的快乐,因为他们都不是她心里喜欢的人,他们都不是岳彦期! “你在喝咖啡,还是喝牛奶?”岳彦期靠过来,搂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问。 “我在喝咖啡加牛奶。”程映璟握着汤匙搅拌。 他勾起杯子品尝。“latte?好重的奶味。”滑润的牛奶混着火侯恰好的浓缩咖啡,口感香醇细致,她的技术很棒。 “嘿,那是我的!”她拿回来,将另一只瓷杯塞进他手中。“咯,这才是你的份。” 他嗅了嗅。“你加了什么?” “干邑白兰地。” 岳彦期扬眉。“你给我喝咖啡,又喝酒,是想让我睡不着,还是醒不了?” “你喝下去不就知道了?”程映璟笑。 他啜饮一口,再一口,附到她耳边,酣香的气息逗惹着:“我会太兴奋,又发酒疯喔。” 她脸红,马上联想到不正经的地方。“那我把你打昏好了!” 才不给她机会,他转过她的身子,忽然的动作让程映璟失去平衡,轻呼中鼻尖擦撞到挺直的鼻梁,随即她的红唇便被封住! 这是一个温暖的吻,揉含着咖啡的芳香与酣醇的醺然,她十根手指都被撑开,与他交握。 “暴力之行不可长,我一向喜欢温柔的方法。”他贴着她的唇瓣轻喃,来回游移。“例如这样,这样或者这样” “啊!我要昏了!”程映璟双手被制住,推不开、躲不掉,只能瘫在岳彦期绵密的吻里,笑着喘息。“这样就投降?我还没有开始呢!” “我才没有投降”剩下的话全被甜蜜的抚触掩盖,而这一晚,他又在她耳畔倾吐无尽爱语。程映璟觉得好幸福! 太多的幸福,等于梦幻,当她看见了那封信,一切都回到现实。 夜里,程映璟下床想要喝杯水,正巧看到电脑上的邮件讯息灯发亮,她打开电子信箱查看 : 最近好吗? 伦敦这几天下雨,天空灰蒙蒙的,潮湿得像要发霉。 我星期三会陪上司飞到纽约,处理完拍卖会的事宜后有几天的假,我想过去看你。 傍我回复。 璐 是程映璐的来信。这几年她们一直保持联络,却没有机会碰面,现在程映璐要来看她了。 程映璟兴奋的心情在三秒钟后逐渐冷却,她盯着电脑屏幕,然后转头望向伏卧床上,呼吸深匀的体魄。 从那之后,程映璐的感情一直空白,她却和岳彦期 背叛的心情,再一次将她包围。 从幸福的梦中醒来,是什么滋味?岳彦期张开眼,嘴唇性感地往上勾,翻身下床,瞥见程映璟已在厨房走动的身影。真难得,她第一次醒得比他早! “早安!”他梳洗完毕穿戴整齐,坐到她对面。 程映璟倒着咖啡,没有任何调味,她静静看着岳彦期。 意识到她痴滞的眼光,他微笑,倾身吻她一下。 “我有话要跟你说。”她开口。 “这么巧,我也有事情想和你商量。”他悬在心里很久,是到了该讨论的时候。“映璟,我月底就要回去了。西雅图和台北距离毕竟太远,我想能不能” “你走吧。”程映璟咬咬唇,又松开。“我是说,你现在就走。” 一切愉悦的心情,因为这句话而消止。 “什么意思?” 她耸耸肩,回答的语气很轻浮。“我男朋友回来了,他待会儿就会来接我上班,为了避免尴尬,我想你们还是别碰面的好,而且我也该收心了。” 岳彦期失去了笑容,更加上错愕。“见鬼!哪来的男朋友?你没有!” “我有。我早告诉过你追求我的人很多,我怎么可能没有交往的对象?我有,他前阵子到南美出差,昨天才回来。” “那我呢?”他沉声。 程映璟别开眼,不看他的脸。“他不在,我寂寞嘛!” “我只是你填补空虚的消遣?” “对。” 岳彦期凝住脸,神色阴暗,为她残忍的回答。他瞪着她,沉默半晌,再开口的声音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你看我,映璟。” 她迟疑一秒,坦然正视岳彦期。 “你撒谎。” “我说真的。” 他摇头。“你撒谎,而且技巧很不高明。” 她抿嘴,故意冷笑。“别对我的人格太有信心,你应该清楚,我一向是很随心所欲的,男人和女人嘛,玩一玩,对我来说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我不信!”他抓住她的手,固执地锁着。“我不信!” 突然的铃声击断他的坚定 程映璟挣开他,奔过去开门,一见到来人马上勾住对方的脖子热吻! 站在门前的是位高魁的棕发帅哥,一头长发扎在脑后,皮肤黝黑、轮廓深邃,依稀看得出有多国民族的血统,他顺势抱住程映璟。 “kare” “亲爱的!”程映璟喊。 岳彦期起身,僵硬地看他们两人相偎。 她回头,对他宣布。“这就是我的男朋友。” “亲爱的。”对方也这么喊她,眼睛望向岳彦期,疑惑地问:“他是谁?” “只是朋友,很普通的朋友。”程映璟冷淡地跟岳彦期撇清,撒撒娇。“他马上就走了,你不要介意。” “喔”他对上岳彦期寒肃的脸孔,和眼中狂烈的妒意。 普通朋友? “程映璟!”岳彦期喊着,走到她面前,忧伤地看她。“这就是你的选择?你给我的答案?” 程映璟握住手,克制自己不去抚开他紧蹙的眉头,也不开口。 “你说过不会推开我。” 她不语。 “你的心结,真有这么深?”他费尽心力,等待多年依然解不开! 她还是不说话已经拉开的距离,就是她的回答。 岳彦期直直地看她,看她倔强的坚持和漠然。忽地,他点点头,一抹自嘲的笑容扬起。“我懂了,我懂了。” 千里迢迢,他追到的只是一场羞辱。 岳彦期推开门,离开了公寓! 抹抹飞来艳福的嘴唇。很甜,但是karena的“男朋友”声音却带着忿恨,可怕“你一早打电话找我帮忙,就是为了刚刚那幕戏啊?” 程映璟垂下眼。“谢谢你,班。” “别谢我,我欠你的。不过先说好,口风得守紧,如果走漏被我的甜甜小心心知道,打翻了醋坛子,你要负全责哟。”不然他就完蛋了! “好。” “karena,你为什么要演戏?”班问。原本以为她受到騒扰所以才配合,可是赶走了那个男人,她看起来反而更难过,脸上被切割似的痛苦令人不忍。 “我跟他不适合。” 是吗?班却有别的想法,他也是恋爱中的男人,领会得到岳彦期的感觉和心情。 “可是他看起来很在乎你。” 程映璐后来没有来。公务方面的行程临时变更,她的假期跟着缩水,不克飞到西北。 而岳彦期自从那日离去,便不曾再出现。直到这昊,程映璟回家时在信箱收到一封信,她拆开,是他留下的字迹 因为我的爱是你的负担 所以我放手 因为我的爱是你的罪恶 所以我离开 因为我的爱是你的痛苦 所以我不再爱你 再见了 就这样,结束了。 她捏着信纸,抬头仰望天空,让干燥的空气吸去眼里的湿意。 她的爱,只能永远掩埋。 第八章 虽说入秋,台北盆地的气温依然燠热得像仲夏,一颗硕大的火球挂在天空,嚣张地释放炎炎高温,烘干地面的水气。 这么晴朗的天气,最适合晒被单了。 岳可期拉好晒衣绳,将刚洗好的被单晾上,右边拍拍、左边拉拉,确定被单乖乖平整地挂好后才收手叉腰,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两个礼拜后她就要当新娘子了,现在正在预习贤妻良母的课程。 “谁说我只会绑气球?家事我也蛮有天分的嘛,嘿嘿!” 罢说完就吹来一阵风,雪白的被单“啪喀”翻飞,打中她的脸! “唔”她胡乱地想扯下,被单却被掀得更高,露出一张兴味的俊脸。 “大话说得太早了。” “程映睿”后面的声音被他突然的吻封住,岳可期轻呼,陶醉地摊在他怀里,双手抱住他的腰。 两个礼拜后,他们就要做夫妻了! “这里,没有洗干净。”他抓起一角,指指上面的浅褐污渍对她挑剔。 岳可期还没回神的嘴唇依然可爱地噘着,听到他的话,转成懊恼的嘟囔:“你很龟毛耶!一点点有什么关系,那个洗不掉啦。” “马虎。” 讨厌,不称赞她就算了,还嫌!“我都已经很努力了” 红嫩的唇瓣又被一啄,他扬眉微笑。 “我帮你。” 看他拿起枕头套晾上,岳可期转嗔为喜,继续抱住程映睿的腰,贴着他摇呀摇。他就是这样,嘴巴说不出什么人话,行动偏偏很体贴,害她想不觉得幸福都不行呢!她愈抱愈紧,快乐地出声: “唉,程映睿” “不对。” “什么不对?” 他低头,蹙眉看她,表情有些不悦。“可期。” “嗯?” “我们认识十五年,又快结婚了,除了‘程映睿’三个字,你对我没有其它有创意的称呼吗?”老是连名带姓地喊他,又不是小朋友。 “咦,你在跟我抱怨?”她眨着大眼率直地问。 “对。”他承认,她都要当他的老婆了。 哎唷原来他会在乎这个啊,她都不晓得他这么有情调耶!岳可期吃吃咯笑,俏脸泛红。“可是我一直都这么喊你,没试过别的”程映睿、程映睿的叫惯了,一时要改口还真有点难。 他回搂住她,耳朵贴到她唇边。“那现在开始试试。” “呃,映” “大声点。” “映映” “映睿,小睿睿,亲亲爱爱的小睿睿,死相不要脸加三级的小睿睿!满不满意啊?”一只手推开庭院的镂空铁门,娇脆的声音搅局。 “映璟姐?!”岳可期简直不敢相信,她推开程映睿,又惊又喜地跑过来。“是你,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是呀,我回来救你了!”程映璟放下行李摘掉墨镜,笑着拥抱她。 程映睿把未婚妻拉回来,看到七年不见的姐姐,脸上竟然没有一点喜悦。“她只是要嫁给我,不是入火坑。” “有差别吗?”程映璟扯眉,到现在还不太能够接受这件消息,这么可爱讨人喜欢的岳可期居然要嫁给她阴阳怪气没人缘的臭老弟,暴殄天物嘛。“可期,我就知道当年没有提醒你是错误的,你竟然真的被他给吃了!” 相对于程映璟的扼腕,岳可期的表情是幸福又甜蜜。 “哎呀,映璟姐,你好厉害,你怎么知道我们结婚前就已经” “笨蛋,这种事情不用跟她讲!”程映睿堵住她的话,他的确在结婚前就忍不住把岳可期“吃”了,但这不关程映璟的事。 看到他们两人对话间的互动,程映璟很清楚,岳可期不但被“吃”而且是被吃得死死的! 唉,太可惜了。 程映睿扫向她。“婚礼还有两个礼拜才举行,你不用这么早回来。” “你虽然很欠扁,但毕竟是我惟一的弟弟,结婚这等大事做姐姐的当然要回来帮忙打点,不欢迎吗?” “欢迎欢迎!”回答的是岳可期,笑眯眯地。 程映睿的眼光依然冷淡。 “你应该打电话,让我去接你。” “然后直接把我接回台中去?别想!”程映璟凉凉地说。 “爸妈都在台中,你不去那要回哪?” 程家父母去年退休后就搬回中部老家,种花养鸟,生活十分惬意,台北的房子空了下来,正好送给小两口当新房。 “我哪儿都可以去,就是不能回家里。想想看,你这弟弟比我小两岁,现在都要成家了,而我这次回来仍是形单影只,你说妈会放过我吗?”准被念到死!她才不回去找麻烦。 程映睿难得同意地点头。“说的对,你都是三十岁的老女人了。” “混蛋!我才二十九!”程映璟握紧拳头,差点把行李箱踹向他,竟敢刺戳她现在最敏感的地方。“你到底想怎样?” “帮我把行李搬进去。” “好!”程映睿还没动,岳可期就先主动帮忙,弯腰拖着程映璟的行李箱往屋内走。 “你要留在这?!” “对。我的房间还是老样子吧?啊,你们装潢过了,那墙壁有没有顺道帮我重新粉刷?”程映璟边走边问,大摇大摆。 程映睿才懒得回答,只低沉地说:“你有没有当电灯泡的自觉?” “可期,我会妨碍到你们吗?” “不会呀!程映小睿睿,你说是不是?” 他俊脸忽地爆红,乖乖接过行李扛上楼。 “哟,‘小睿睿’,听起来很爽吧?”程映璟喷笑,在他耳边挑衅。 “啰嗦!” 他放下行李就出去,岳可期则开开心心地帮程映璟整理。七年不见,她想死了程映璟,两个女人又说又笑,但才十分钟程映睿就叫岳可期下楼。 “他的个性还是这么讨人嫌耶,把你借我一下也舍不得,小气。” “大概有事情,我下去看看。” 岳可期蹦蹦跳跳地下楼,程映璟干脆也跟在她身后。 “怎么了?”岳可期问。 “送货!”另一道低沉醇厚的男性嗓音。 程映璟停下来,上扬的嘴唇随着心情的震慑慢慢滑落,她站在阶梯上面对客厅里的岳彦期。 她很清楚这次回国一定会和他见面,只是没想到在这么突然的情形下。程映璟握着扶手,定在原地。 看到她,岳彦期脸色一错,但迅速恢复平静,甚至冷淡。 “喔,是你。” “嗨!” 他颔首,算是招呼,随即移开目光。 他送来的“货”是一部六十寸的彩色电浆电视机,薄薄的机体贴挂在墙壁上,像一幅大型的画,是他提前送岳可期的结婚礼物。 岳可期喜欢极了!手痒地打开电源欣赏大屏幕的画质。“好棒喔,这个好,哥,谢谢!” 他微笑。“给你看芭乐狗血连续剧很好用吧?” “我看的连续剧才不狗血,再说我现在很用功,我都看电视节目学做菜。”贤妻良母,贤妻良母耶! “用功?用功到连参考手册都忘在家里,你的努力还真教人‘刮目相看’。喏!你的家务备忘录一百条,妈要我顺便送过来。” 程映睿嗤声,趣味地斜睨岳可期。“备忘录,你做家事还要带小抄?” 岳可期骄傲地抬起下巴。“感动吧?我以前念书考试的时候都没这么认真!” 完全被她打败 “哥,你就留下来吃饭吧。” “不要。” “我掌厨哦!”“我知道,所以我更不能拿自己的胃肠开玩笑。” “过分,我们是自家人耶”这么不给她面子! 他揉揉妹妹的头发。“说着玩的。我有事,得走了。” “你会有什么事,要去约会对不对?” “聪明,再见!” “喂” 岳彦期扬扬手,长腿迈步离开了。 从头到尾,他没有再看程映璟一眼。 “他有女朋友了?”程映璟温和地问。已经过了两年,他是该该有情人了。 “他哪会有什么女朋友啊,连个影儿都没有!”岳可期又手哼声,摇了摇头,踱进厨房开战去了。没有? “女朋友没有,床伴倒是有一堆。”程映睿开口,睿智的眼里是程映璟熟悉的敏锐,意有所指地问:“意外吗?” 她看着弟弟的眼睛,看他的了然,抿唇不语。 程映睿淡淡地又说了句: “不知道是被谁刺激的。” 说要帮忙打点,其实程映璟根本悠哉得很,回来的这几天闲得像度假,吃饱了睡,睡到自然醒,起床后四处游荡瞎逛。 实在是长辈们的效率太好了!岳家一知道有程映睿做女婿、程家一知道娶到了岳可期,两边都高兴得不得了,早早便将一切张罗妥当,现在是万事具备,只差进礼堂而已。 不需要程映璟出力,她也乐得清闲,不过就因为这样,当岳可期突然拜托她时,她才会无法拒绝。 “映璟姐,中午约好了一起吃饭,记得吗?”近午的时候,岳可期打电话给她。 “嗯。”程映璟正坐在连锁咖啡馆内,研究台湾的花式咖啡口味。家里的爸妈今天从中部北上,要和亲家吃饭,讨论婚礼的细节,她也必须出席。 “映璟姐,那你可不可以顺便把我哥也带来?” “什么?!”她怔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哎,他一定又会忘了,他每次都这样,今天若是再爽约,我妈就要喷火了!”岳可期十万火急道。 “打电话提醒他不就行了?”程映璟说。怎能要她去 “打过了,打不通,他一定在睡觉啦!八成昨晚又熬夜到早上了,这样他不睡到下午不会起来;而且我哥一睡了就等于死了,不亲自去搅他被窝是叫不醒人的。”岳可期顿了下,话筒那端传来气球爆破的声音。“本来应该我去啦,可是我现在实在走不开,映璟姐”软绵绵的恳求。 程映璟只好投降。 而且她比岳可期更清楚,熟睡的岳彦期的确跟死了没两样,很不容易清醒。 循着地址,她来到他的工作室兼住所,并在门口左边数过来第三个花盆里找到岳可期说的钥匙。程映璟深吸一口气,打开门,但是钥匙才碰到锁孔门板便“喀地”一声露缝,她轻推,走进屋里。连大门都不锁,真粗心。 她环顾室内,几部轻薄的电脑和周边相关设备,全是最新型的科技产品,除了这几样东西整整齐齐地摆实着,其余的空间可以说是一片凌乱,桌上地上散放着许多报表纸及传真资料,另外还有他手写的几份工作笔记。 这几天从岳可期口中,程映璟得知岳彦期的现况 他离开原来的电脑公司,成立个人工作室,专接程式设计的工作,当起名副其实的soho。 他一直没有固定女友,只有换不完的床伴,滥情到高矮胖瘦黑白美丑大小通吃,十足十标准的花花公子。 他变了,变得冷淡,变得浪荡、玩世不恭。 不知道是被谁刺激的 程映睿的话在程映璟心中讽刺地盘转,她蹙眉,跨过地上的杂物走向卧室。 卧房的门一样没关,程映璟象征性地敲了两下,轻巧踏入。房内光线晦暗,床上被单隆起,她犹豫一会儿才靠近幸好,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头颅,不见多余的人影或是香艳镜头,她松口气,弯下腰。 岳彦期侧着身子沉睡,他的睡容如她记忆中的安详,带着些许孩子气,但俊逸脸庞仍是充满阳刚魅力,闭合的睫毛在眼窝落下细微阴影,又显得有些忧郁程映璟看得出神,手指悄悄伸出,几乎就要抚上挺直的鼻梁她及时缩住,转向他的肩膀摇晃。 “起来。” 他眉头锁了下,不动。 “起来了。”程映璟又喊。 岳彦期翻身,转向另外一边,完全不理突来的噪音。 “阿彦” “娜娜,我很累,不要吵”含糊地丢出几个字,要床边的女人安静。 程映璟怔住,睁大眼睛,柳眉迅速打结!他叫她什么? “岳彦期!” “等我睡饱了,有精神我们再继续,碧碧”又换了一个甜腻的名字,不晓得是哪一号床伴。 程映璟倏地起身,用力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立时照亮整个房间,她再转向岳彦期,俯身两手撑在他身旁,嘴唇贴到他耳边,一字一句清晰明白地灌进去: “不是娜娜,也不是碧碧!我是程映,来叫你起床了!” 岳彦期仍是不动,眉头锁得更紧,然后他张开眼睛! “清醒了吗?” 他眼珠子斜转,程映璟的面容近在咫尺,眨着一双有神的大眼看他。“谁让你进我屋里的?!” “你门没锁。”他说话的气息直接吹在她脸上,程映璟心神一荡,迅速退开,她不该离他这么近。岳彦期坐起,看她站到窗边。“有什么事?” “中午的饭局,你没忘记吧?” “噢。”他拨开头发,抹抹脸。 “昨晚熬夜了?” “嗯。”“是忙工作,还是忙女人?” 他的动作停住,抬起头。 程映璟有些尴尬,却管不住酸溜溜的嘴巴。“你刚刚说了几个名字,连梦中也在温存,真热情啊,要应付这么多美女,一定让你很忙!” “即使这样,也不关你的事。”他面无表情,反应更是冷漠。 她沉默一瞬。“我知道。” 岳彦期扯眉,忽然有些烦躁。 “别露出那种被刺伤的眼神看我好吗?我会以为你在吃醋,你也不想造成这样的误会吧?” “我没有吃醋。” “这我当然明白,我在你心里的分量根本不值一提,哪敢自作多情?” 他乖戾的自嘲真的刺伤了程映璟。 “你”“何况你在国外另有情人,你和他或者是他们,感情还好吧?”带着讽刺的问候。 程映璟咬唇,倔强地扬眉,故意答道:“好啊,好得很!” 岳彦期掀开棉被起身,站到她面前。 “出去。” 她瞠眼。 他的手指放在睡衣的钮扣上。“你曾经有过这个资格,但是已被取消了。只有我的女人,才能看我换衣服,请出去。” 程映璟脸一红,快步走出房间,用力帮他关上门。 他变了,真的变了。 再也不是她认识的、热情温柔的岳彦期。 程映璟等了十五分钟,他梳洗换好衣服,甩着外套开门出来。 “你还在这?” “我等你,可期要我带你过去。” “帮我告个罪,我不去了。” “为什么?!”程映璟拉住他。 岳彦期低头,看她拉着他的手,又看程映璟的脸,冷然问道:“说实话,你想和我同桌吃饭吗?” “我”她放开。 他拉开大门。“我们都别让彼此难受了。” “你去哪里?!” 回答程映璟的,是冰凉的沉默。 他去哪里,不干她的事。 他的痛苦,也与她无关。 懊死!她为什么要回来?看到她的脸,他的心就不由自主被扰乱岳彦期喝着酒,紧皱眉头。一双修得尖细、涂了亮粉色彩的指甲搭上他肩膀,丰挺的胸部也贴过来,混着野媚的香味。“今晚陪我。” 他放下酒杯,斜看正对自己噘着水艳红唇的女人,娇滴滴的嗓音、性感惹火的衣着,有些眼熟,但又陌生。“你是” “讨厌,我们上个礼拜才做过,你这么快就把我忘啦?” “抱歉。” “lvy,记住哦!我可是对你念念不忘呢!” 他扯拉嘴角,应付地给她一抹微笑。 另一双手也靠过来抱住他。“他没空,他今天晚上是我的!” 岳彦期转向另外一边,一样是有些眼熟又陌生 “莎莎。”她自动报上名。 “喔。”大概也是一起睡过的,他记不得,她们看起来都差不多。 “走开,别跟我抢!”叫lvy娇喝赶人,是她先过来的。 莎莎不理她,摇着岳彦期,挑逗地亲他脸颊。“彦,人家想死你了!” “你哪有我想他!” “你少不要脸了。” “闪开啦!” “别闹,你们要在这打架吗?不太好看吧。”岳彦期被吵得更烦。 “小姐们,千万不要动手啊,有话好好讲,都是女人嘛,何必互相为难,对不对?”酒保插嘴,抽了张面纸递给岳彦期。 他抹掉脸上的唇印,若有所思地苦笑。 “没错,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不如一起折磨男人。” “我才舍不得折磨你!” “彦” 他摆摆手,抽出身,吊儿啷当地微笑建议:“这样吧,今晚贱价大拍卖,你们两位玩猜拳,谁赢了今晚我就属于谁!” 两个女人对瞪,摩拳擦掌开始出招,没发现岳彦期才一转身,就被另一双电眼勾住,挽着他的手走出pub,融入迷离的夜色。 他的身边总有摸不完的床伴。 而不论高矮胖瘦、黑白美丑,在岳彦期的眼中都一样。 看着怀中人的美丽脸蛋,过了纵情的夜晚,这张脸明天又将被他遗忘。 无所谓,他早就已经无所谓。除了欲望,他对女人已经没有任何感觉 第九章 他表现得很明白,他不想看到她。 事实的确如此,见面只是增加两人的难堪,相见不如不见,于是程映璟关在家里,也躲起岳彦期。 而且程映璐回来了! “为什么连你也不回台中?”程映睿酷着脸问,开始在屋内贴起之喜字。 “帮你打点。”程映璐窝在沙发里,动也不动,用的借口和程映璟相同。“怎么,你不高兴吗?” “晦气。”喜洋洋的新房,却滞留了两个嫁不出去的老婆娘。 程映璐眯起眼,皮笑肉不笑。“看在你快当新郎官的分上,姐姐不跟你计较。” 巴不得她跟他计较咧!程映睿脸色更酷,其实是认命,反正做弟弟的是被赖定了。 “你说谁晦气?”程映璟下楼,手中还有两张贴剩的“喜”字“啪”地放在桌上,坐到程映璐旁边。揭揭风,抱怨:“好热哦,这天气!” 程映璐把冰水分她,看程映璟满足地灌了一大口才问:“要不要出去?” 程映璟摇头。 程映璐注视她,沉思了会儿。她回来几天,看到的一直是避世的程映璟,不见往昔的活泼,她很明白是为什么,她靠向妹妹。“映璟,我有话要和你说。” 程映璟放下水杯。“我也有事想跟你谈。” “我知道你想跟我谈什么。”程映璐微笑。好怀念啊!这样和映璟面对面,照镜子似的感觉。“映璟,其实我”突然的铃声中断程映璐的话。 这客人来的真不是时候,程映璟起身。 “我去看看。” 她出去应门,屋前站着一名挺员深目的外国男子,他有一头浓密的黑发,浅灰色的眼眸,西装革履,右手握着一根手杖,身边还有两个七八岁的小孩。 “lulu!”看到程映璟,小朋友马上兴奋地扑过来,抱住她。“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程映璟跟跑了下,稳住冲击过来的力量,低头纳闷地打量他们。两个孩子都有一双冰玉般美丽的绿眼珠,年纪较小的男孩发丝是淡金色的;女孩及腰的长发则和父亲一样,是乌亮纯粹的黑色。 “你们” “我们好想你,你怎么可以不告而别?!” “他们坚持要来。”男人开口,抑扬顿挫的英国腔,含着沉冷的磁性。“我也认为你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我不是” “贝尔先生!”程映璐惊讶的声音,十分意外。“法兰、法瑞!” 他们的视线从程映璟身上移开,这才发现竟然认错了人,登时傻在当场。 “她是我妹妹。” “你们要找的,应该是我姐姐吧。”程映璟说。两个孩子松开了手,亲热的表情变成怯生生,退后一步,转向程映璐,又扑过去! 程映璐回搂住他们,对程映璟介绍贝尔:“洛斯贝尔先生,我的现任老板。” “幸会。” 贝尔先生显然习惯冷脸对人,但不影响他的礼貌。“你好,没想到你们姐妹如此相像,我为我的错误道歉。” “没关系。”程映璟耸耸肩,表示不在意。 程映璐意外又惊喜,陪着贝尔一家到下榻的饭店一叙。离去的时候,程映璟注意到洛斯贝尔一只脚是跛着的,所以必须拿手杖。 她和程映璐的谈话,因此暂停。 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门铃又响了,程映璟再出来开门。 这次站在屋外的,一样是个外国男人。他垂着头,拳头压在门铃上按住不放,一副焦躁又想不开的模样! “门铃会坏掉的,快放手!”程映璟拉开大门。 他抬起头,一见程映璟就急切地将她搂进怀里,但是只有一秒又放开,瞪着她的五官神韵,眼里绕着困惑,然后对自己摇摇头。 “不对,你不是。” 她当然不是! “我找程映璐!”是带着腔调,但很标准的中文。 “她不在。”他瞅着她的同时,程映璟也把他仁兄的原形瞧个清楚,发现他的容貌和洛斯贝尔略微相似,一样浓密的黑发、深邃英俊的五官,不过眼前这个更年轻,也更好看,另外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如同蔚蓝天空一般清澈明朗,少了灰色的阴郁。 “不在?”他的失望全然写在脸上,毫不掩饰。“那我” “亚特!”程映璐回来了,站在他背后。 他转身,眼睛一亮,抱住程映璐亲吻她。 程映璐的反应是用力推开,甩他一耳光! 亚特偏开脸,沉默地抹过嘴唇,他直视程映璐,眼色变深,变成忿怒又炫丽的宝蓝。 “你选他?”浓浓的妒意。 这句话让程映璐更加生气。“我谁都没选!” 这句话挑起他的动力,他二话不说,拦腰抱起她,塞进旁边的车里。 “你干什么?!”程映璐尖叫。 “喂”程映璟傻眼。 “我让你做选择,不过你的选择只有一个!” 亚特劫持人,开了车就跑! 程映璐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和下午被绑走时的惊怒相比,她此刻的神情显得疲惫、愉悦,身上多了件男人的外套,还有沐浴的香气,两颊红咚咚,一副被彻底滋润过的美丽。程映璟打量她,用脚趾头也猜得出那位亚特给了映璐什么“选择” “他是我的情人。”不待程映璟询问,程映璐坦白招供。 程映璟不意外,却不知该做何反应,静静看她,不发一语。 程映璐坐到她身边,问:“你心里是不是一直以为我忘不了岳彦期?” 她点头。 “你打算和我谈的也是这个,你还想把他让给我?” “映璐” “我是忘不了他,但那是遇见亚特以前,再说经过这么多年,我的伤痕早已抹平了。”程映璐握住她的手。“我对不起你,映璟!” “什么?” 她眼睫低垂。“我们两人从小就是最亲的,你知我、我知你,其实当时我虽然大方退出,但心里很明白,你是不可能接受的。因为你爱我更甚岳彦期,你宁肯伤他也不愿意背叛我,我的割舍令你痛苦、我的成全更使你自责!明知如此,我还是故作洒脱地离开了,把这些都留给你,那个时候我是恨你的。” “你是该气我、恨我。” “但是我也爱你!我同样爱你更甚岳彦期。” 二十多年的手足之爱,她们姐妹有最深的感情。 “我很抱歉,矛盾了这么久,映璟,我早就应该告诉你,我已经不在意,我原谅你了。”程映璐说,这就是她的歉意。 程映璟忍不住微微颤抖,忽然有一把钥匙,解开了她心中沉重的枷锁。 “你原谅我?” “我现在完全能够体会情不自禁的感觉。” 是的,情不自禁面对爱情,纵有再多的理智,依然抵不过这四个字。 “下午我被亚特逮到之前,碰巧遇见了阿彦,没有我原本担心的难堪,也没有尴尬,像老朋友叙旧一样自然,我也告诉他,我原谅他。”程映璐微笑,接着道:“映璟,所以拜托你自私一点,不要把他让给我了,因为我是真的不稀罕!” “映璐!” 程映璟也笑了,姐妹两人拥抱,和儿时一样亲热。 “呜呜呜”旁边有人感动得喷泪,岳可期不知何时进屋,羡慕地叹息。“映璐姐、映璟姐,你们感情好好喔,我哥都没有这样抱过我!” “笨蛋,两个女人搂在一起有什么好爽的?”陪未婚妻出去买东西的程映睿嗤声。 “冷血鬼,你不懂啦!” “我懂。” “是吗?” “当然,我一点都不想抱男人,我只喜欢紧紧抱着你。”他低声说得岳可期脸红,把她抱上楼。 门铃持续响着。 岳彦期匆匆打开门。“是你叫?!” 程映璟收回手,缩到背后,胸口急促地起伏喘气。“我以为你不在,幸好。” “有事?” “我可不可以进去?” 他似乎不太乐意,不过还是退开身,让她进屋。“你怎么了,呼吸困难?”脸红气喘,一副缺氧的模样。 “我是跑步来的。”她顺过气息,脸色依然潮红,看着岳彦期的眼光是兴奋的,她实在等不及想见他,想要对他说! 她埋藏的情感,可以重见天日了,她的心一直一直都是 “跑步?肯定是急事,快说吧!”岳彦期身上只穿一件汗衫,随便套了条牛仔裤,头发还在滴水,他抓起毛巾擦干。 “你今天见到映璐了?” 毛巾下的眼睛露出。“嗯。”“你们说的话,她都告诉我了。” “是吗?很好。” 程映璟润润唇,靠近他一步,声音轻颤:“阿彦,我” 他丢开毛巾,踱进房内。 “你要和我说的只是这个?那我知道了。我没有多少时间,如果没有其它重要的事,请你”“你要出门?” 他转身,套上衬衫。“对。” “是约会?” “对。”冷淡的表情不变。 “不要去!” 岳彦期的动作停住,轻轻蹙眉,不确定地看她。 “不要去。”程映璟大声重复,晶亮的眼光直直锁着他。 他僵硬地背过身,声音再也无法平淡。“我告诉过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会以为你”“我是!我吃醋,我嫉妒得要命!我不要你去找别的女人,不要你碰她们、吻她们,不要你离开我!”程映璟上前抱住他的腰、贴着他背胛,呼吸他沐浴后的清爽气息,承认心里的感情。 岳彦期愣住,低头注视环抱他身体的柔荑。“你做什么” 她踮脚,印上他的嘴唇。 他的唇瓣柔软薄凉,带着一种冷淡,岳彦期不动,任程映璟摩挲亲吻,但只一瞬所有的热情尽被挑起!他反扣住她,深深回吻,压着她跌到床上,轻缓又激烈地爱抚。 狂热的吻从她的唇、到颈项、到胸口,修长的手指放肆游移过她滑腻甜美的肌肤 “阿彦!”程映璟闭上眼,忘情呼喊。 她爱他,从第一眼就喜欢他,一直一直都喜欢,她不要再掩藏了! 时间忽然冻结了,他的吻没有再回到她的唇上,但一颗温热的水珠,滴落在程映璟脸颊,她张开眼睛,看岳彦期撑着上身,眼神狂乱地俯视她。 程映璟伸出手,错愕地触摸他睫毛的湿泪 “该死!”他吼,翻身站起,一拳打在墙上。 这吓到了程映璟,她觉得心被扯疼。 他哭了?! 岳彦期沉默着,然后他开口,声音冷酷又毒利:“怎么,男人不在身边,你又受不了寂寞,想找我填补空虚吗?” 什么? “这种事你应该找别人,恕我无法效力。” “我不是” “我付出的爱情只有一次!映璟,当你践踏我的心意、将我的幸福掷碎时,我就对自己发誓,我不会再爱你,绝对不会!” 他不会再爱她了? 她令他痛苦到流下厌恨的泪水? 他转头,看着她的眼里只有冷漠。“我可以跟任何女人上床,只除了你,你让我觉得恶心。” 有些事,是不能回头的。 已经造成的伤害,无法弥补。 已经消失的爱情,永远不会再复原了。 程映璟失神地走出岳彦期的公寓,离开之前她留给他三个字对不起。 但她真正想说的是 “我爱你!” 第十章 不愧是气球专家岳可期的婚礼,整个饭店会场由内到外全被粉红及纯白的气球包围,搭配淡雅迷人的香槟玫瑰,布置出隆重气氛与甜美的喜悦。 婚礼的进行欢乐活泼,尤其典礼结束后的户外派对,反而更像园游会,闲不住的新娘子现场亲手制作各种动物造型气球送给观礼的小朋友,还请来公司的同事表演魔术,逗得大家笑呵呵! 岳彦期握着酒杯站在角落,远离热闹的人群。 他大概是全场惟一没有感受到快乐的人,看着两家前来赴宴的亲友们,他的心情更为低落。 程映璟没有出席。 她向岳可期告罪,说公司临时有些急务,必须赶回去处理,今天的婚礼就不参加了。 见鬼的急务!岳彦期心知肚明,她是被他逼走的,他说的话那么伤人,又将她赶出去,映璟当然没有勇气出现了;她很识相,知道他不乐意见她,所以躲开了必然的尴尬。 他是不想见她。 可是见不到她,他的心又觉得空洞。放下酒杯,他诅咒自己对她的在乎,他介意,很介意! “岳大哥!”一名挺着圆滚肚子的年轻孕妇经过他身边,和他打招呼。“你好,令心。”是岳可期的幼年好友,已经怀有六个月的身孕,特地从美国回来参加婚礼。 林令心开心地笑着,手臂挽了位高大的混血帅哥。 看到她身边的男人,岳彦期脸色刹变。 “岳大哥,我跟你介绍,这是班,我的先生”话还没说完,岳彦期的拳头猛然揍向班最引以为傲的鼻梁上,也打飞了他的微笑。 “岳大哥!” “噢,shit!你干吗!”班跌到地上哀号,不明白自己招惹什么了,不但莫名其妙飞来一记拳头,衣领还被揪起。 “混帐,你不是她的男人吗?怎么又是令心的丈夫?”岳彦期忿怒质问。 “我” “你甩了她?!” 班看清楚他的脸,无奈呻吟。这世界怎么这么小?他居然是新娘的哥哥!“噢,原来是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说谎一定会遭到报应” 岳彦期用力将他提起。“你给我说清楚!” “那是骗你的!” 骗他? “我不是karena的男朋友,你当年见到的只是她骗你的一场戏,我是被临时抓去配合的。” 岳彦期放开手。 “的确有很多男人追她,但她从来都不看他们一眼,尤其这两年,她仿佛跟自己怄气似的,整个人变得封闭,几乎没有娱乐,生活也枯燥得像修道,大家都猜她八成受了什么刺激,在惩罚自己。”班松了口气,清清喉咙。“说实话,我认为那个刺激就是你。” 空洞的心,搅进了更多混乱的物质,岳彦期凝着脸,想要理出思绪。 她骗他? 她惩罚自己? 她一直都爱他,所以那天才会来找他,因为她终于卸下了十字架! 映璟! 岳彦期拍拍班的肩膀。“谢了,有空让你打回来。” 班捂着鼻梁,瞪视他迅速离开的脚步,又不是风吹,跑这么快。“少来,口说无凭,有种你现在就让我打回来!” 一双嫩嫩的小手捧住他的脸,有点疼惜又藏不住好奇,林令心开口问老公:“你刚刚说的演戏,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说来话长。 岳彦期到岳可期身边,亲一下她的脸颊。“新婚快乐!” “哥!” “抱歉,我得先走。” 他匆忙转身,程映璐站在他面前,她眨一下眼睛,告诉他: “她搭下午的飞机。” “小姐,你的行李就这些吗?” “是,麻烦你帮我搬上车。”程映璟关上门,坐进计程车。 司机发动引擎,踩下油门。 “要出国啊,是不是去游览?” 她微笑,回答:“不是。我在美国工作。” “喔,我家女儿也说想去美国念书,所以当老爸的得拼命赚钱,哈哈!哎呀”车子开到巷子口突然紧急煞车! 一双大手压在引擎盖上,车子仅差一寸就撞到他。 “年轻人,你怎么不看路!”司机阿伯摇下车窗骂人。 “下来。” “你叫谁?” “下来!”岳彦期坚决的声音,走到后座车窗外。“映璟,你下来。” “小姐,他他好像是叫你耶。”司机回头跟程映璟说,还好不是要抢劫。程映璟咬着唇,固执地坐在车里。 “是不是你男朋友?” 岳彦期打开车门。“我们谈谈。” “我要赶飞机,快来不及了。” 他捉住她的手,直接将她拉出车外,转向司机说:“她不去机场,不坐车了!” “你”“啊,不坐了?年轻人,你这样不对喔,我好好一笔生意你给我挡住,而且我看人家小姐也不想跟你讲,你不要勉强她啦!”司机心疼赚钱的机会飞掉。 “我要坐车。”程映璟说。 “她不。” “你们到底” 岳彦期掏出皮夹,一张两张三张他干脆把全部的千元钞票都付给他。“你如果能不做这笔生意,我会很感激你。” “小姐,我看你就跟他谈一谈好啦。”司机反过来帮岳彦期说话,还尽职地把程映璟的行李从后车厢挖出来,踩着油门扬长而去。 她懊恼地扶着额头,不知该气还是哭。“你这是何必!” “我不让你走!”他抱住她,紧紧、紧紧感觉她的存在。“我放不开你,映璟,这一次再放手,我会永远后悔。” 她不信。“你说你讨厌我、你恨我,我让你觉得” “我骗你的!就像你两年前骗我一样。” 她抬头。 “我都知道了。映璟,你骗得我好惨,当我以为追求到的爱情只是你的消遣时,那种羞辱的痛苦,让我只能恨你,这样我才能告诉自己不再爱你,不再想你。那天你来找我,对我那么热情,我抗拒不了你的吸引,却又害怕你是重施故伎,才会说出那些话,那些骗人的话!” “我不是重施故伎。” 他轻抚她的脸颊。“我知道,你是情不自禁。” “你那些话是骗我的?”真的吗? “骗你的。我爱你,一直一直喜欢你。” “我让你那么痛苦。” 他摇头。“不,最痛苦的人是你。” 程映璟觉得手心发抖、心跳震颤。她望着岳彦期,看到他温柔如往的神情,那是他真实的模样。她伸出手,拥抱他。 “我还是要说,对不起。” 岳彦期笑了。“可是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程映璟流下了眼泪,是喜悦的,她不再有任何顾忌、压抑,只有满满幸福的感情。 “我爱你!” 他含住她的嘴唇,深深吻她。 曾经以为愚蠢的一见钟情,终究为她带来美好的结局-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