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忘了我》 序 算起来,创作“不准忘了我”这灵感远自两年前洪欣的一时随想;记得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一觉醒来,想起昨夜在梦中被追杀的可怕梦境,不禁感叹这做人也未免做得太辛苦了吧,除了每天要面对现实社会千奇百怪的状况外,连闷起头来睡个觉都不得安宁,还得像个猎物般莫名其妙的被人追赶。唉!其实洪欣要求的不多,不用美酒佳肴、华宫巨室,只要舒舒服服的徜徉在白云间,一觉到天亮,那就是人生最大享受了。想着想着,于是有了创作的雏形,随手记下,也不知哪年哪月才会有具体的成果出来。 果然,洪欣实在太有自知之明了,因为这一等,足足等了快两年的时间,才真正将当时的想法付诸行动,化点为面写成小说,而且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一气呵成喔;其间不知有多少次写了又删,内容修改了大半,总算看起来比较像样子。写这本小说,除了想和各位分享一个爱情故事外,心里小小的希望,就是人人都能美梦成真。 各位或许要问:可能吗?答案当然是:可能很难!但偶尔作作白日梦又何妨呢? 也许,哪天真的实现梦想呢。 第一章 如果人有前世今生的话,那她─贝妤芩,上辈子肯定是只被列为世界级保护动物熊猫。之所以如此肯定,原因非常简单,只要往她的脸瞧上一眼、任谁都会深有同感的表示赞同:因为她那白皙俏脸上竟然十分不协调的挂着对黑眼眶,活脱像只熊猫立在眼前,看了就教人忍不住唇角颤动,只想大笑、显然她今生虽投胎转世为人,不过仍难脱前世特征。 只是这特征可爱虽可爱,但“可爱”得过头可就一点也不好玩了。尤其是,即使她使劲的按摩,一时间虽让眼睛四周略有血色,但这副人样维持不到半分钟,马上又恢复暗沉的黑眶,让她长叹不已,只能眼睁睁接受这残酷的事实。而这一切全拜她那令人痛恨的隐疾多梦症之赐。这二十几年来与她如影随形、专扰她清幽的连番恶梦,总是只要她一闭上眼,就迫不及待的找上门来,害得她连想看看周公长什么样子的机会都没有,反而造就了自己那已成注册商标似的熊猫眼。 算算她这“多梦”的老毛病,历史悠久到大概得从她呱呱坠地、两眼睁开的那一刻开始说起;虽然她对幼儿时期并无特别记忆,但她相信绝对错不了的,因为有哪个新生儿从出生的第二天开始,就每天张着嘴巴极度缺氧似的猛打呵欠?同时眼睛还带着两个大黑轮?每次听母亲说起她当时的惨状白嫩嫩胖嘟嘟的小脸上,明亮的双眸四周竟然是衬着暗黑的眼影,时髦得想来就觉得自己可怜到极点。所以自幼,每次的生日,她许的愿都一样:但求有一天能让她一觉到天亮,舒舒服服的睡上个三天三夜,那就是上天给她的最大恩典。只是,她年年许愿,但还是日日如故,看来许愿这事纯属无稽。 据说,梦是人类内心世界的表现,除了忠实的表现出一个人内心的渴望外,还暗示着隐藏在记忆深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秘密。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么她那总是带着她爬山的梦究竟代表着什么意义呢?是在提醒她运动有益健康?唉,谁来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年纪不大,毛病却不小? 在浴室里蘑菇了半天,她懒洋洋的躺着,直到若再泡下去就要像只皱巴巴的老火鸡,这才起身穿衣。随着浴室门打开,随即涌出阵烟雾般的热气,并伴随着淡淡花香味,双手抓着毛巾擦拭犹滴着水的及肩长发,脚趿拖鞋一路走向客厅。 “我的公主妹妹洗完贵妃浴啦!”贝哲伦瞄眼墙上的钟打趣的笑道。因为打贝妤芩进入浴室到再度出现,已足足过了一个小时。老实说,他挺佩服她还能从浴白里爬出来。 斜睨他一眼后,贝妤芩一屁股在他身边大剌刺坐下,懒懒的目视前方,压根当作没瞧见他这个人,只是不客气的用臀部朝他推了又挤,直到他一让再让的挪出个能坐得下个超大吨位的相扑选手的空间后她才满意的安静坐着,却又昂扬的高抬起头学做向日葵,让贝哲伦不禁为她细长的颈子担心。 “唉,男人果真是最没有生活情趣的动物,连泡澡这种唾手可得的乐趣都不懂得享受,真不懂生活还有什么快乐可言,不会觉得无聊得想拿块砖头朝那颗硬梆梆的脑袋狠狠砸它两下吗?”她说,双手夸张的比画着,并且大为叹息的连连摇头。对她的挖苦,贝哲伦笑而不答,很习惯这个妹妹的仗势欺人,反正他也让她惯了。倒是一旁的贝父贝丞浩,闻言颇为委屈的从报纸中抬起头来,那目瞪口呆的模样看起来果真像个不懂生活情趣的动物。 “这可是女儿,在你心中,爸爸也是那种没有生活情趣的“动物”之一? 这太不公平了,我可是为了让妻小饼无忧无虑、富足的生活,才辛勤工作到连享受都不懂得,否则,我也挺想试试何谓生活情趣。”贝丞浩道,委屈的双目圆睁,直看着贝妤芩诉苦。 “爸,你不一样,你是劳苦功高的男人,不属于哥“那一类”的。”她偷说坏话似的撇嘴点了点身边的贝哲伦,不知她所谓的“那一类”究竟有多惨不忍睹,竟教她五官全皱成一团的鄙夷,让她身边的两个向来最疼她的男人看了不禁笑不可抑。 “好啦!你们兄妹俩别光顾着聊天,瞧你,头发还湿着呢,快吹干了,等会儿感冒有你受的。”换掉贝妤芩手上的湿毛巾,贝家的女主人潘玉涵像照顾小孩般拿起吹风机呼噜噜的帮贝妤芩吹整,对这个做事糊里糊涂的女儿疼爱的轻笑起来。依贝妤芩这个性,只怕就是到七老八十,仍像个小孩般迷糊。 “妈,从小到大你几时见我感冒流鼻水了?不是我吹牛,其实我身体好得比无敌女超人还像超人。”她自豪道,这股自信并非全无根据。 自小,若不是照规定得打预防针的话,她根本连挨针的机会都没有,身体健康得实在“不像个人”;不过碍于以往每说一次就被全家群起围攻一次,加上此起彼落的“童言无忌”、“岁岁平安”之声,她可不敢再宣称自己不像个人,但心里还是觉得自己虽无过人长处,但围绕在周遭的事还挺神奇的。 “女超人?是吗?我还没看过整天戴着墨镜的女超人。”贝哲伦看她一眼,有点无奈。 “戴墨镜?哥,你几时看我戴过墨镜?”舒服的靠在沙发椅背上让母亲为她梳发,她想不透的呆看着他。 “对,不是墨镜,而是黑眼圈,一时眼花看错了。”贝哲伦默默的暗叹口气。 愣了愣,贝妤芩恍然大悟的红着脸: “你管我!这样就不必画眼影了,多省事!”哼了声,她双手抱胸的不理他。 这个哥哥,好虽好,不过就是偶尔喜欢糗她。 “别逗妹妹了,哥哥,你去把厨房餐桌上的人参茶端来,差不多可以喝了。” 瞧贝妤芩的头发也吹干了,潘玉涵收起吹风机边吩咐道。 只见贝哲伦起身,转了圈再回来,手上端着的磁杯传来人参香味,那补精养神的参茶却端到了贝妤芩面前,而不是递给那“劳苦功高”的一家之主贝丞浩。 “趁热,快喝了。”掀开杯盖,贝哲伦替她吹了吹热气,体贴得果真是个疼妹妹的好哥哥。 “还要喝?这么久了,一点效果也没有。妈,干脆省点钱吧,以后别买了。”她摆手道。 “不行!”异口同声,全家人都反对。 “是是是我喝就是了。”看着随时准备搬出一缸理由坚持她继续吃补下去的家人,贝妤芩赶紧闭嘴,识相的不再多说个不字。毕竟,和被排山倒海的口水淹没比较起来,换成谁都会选择喝了这杯参茶。 “对,别省那么点小钱,爸爸虽不是亿万富翁,但这点钱还花得起。身体要紧,你看看,吃了那么些补葯还黑着眼眶,要是没吃,岂不整张脸都黑了?那怎么得了。”看着他的小熊猫这是他在贝妤芩小时候随性给她取的绰号,贝丞浩就觉心疼。一开始他只觉可爱,等后来发现不大对劲时,他可是后悔极了为她取这绰号。 “全黑了正好,我就不是熊猫,而是升格变成包公转世了。”她笑,早习惯自我解嘲,反正她的老毛病除了让她有副熊猫眼、外加睡眠品质不良老觉得想睡外,倒也没严重影响日常生活。 不过就是有点烦人。 想想自己生平无大恶,不过偶尔没有口德的骂人两句,连三字经都还没用上呢,却是夜夜在梦中东奔西跑上山下海,忙得像个超级苦力,害得她一觉醒来老觉得四肢累得都快挂了,结果当然就是天天带着超级熊猫眼见人啦。怪的是,她做了二十年的梦,每天看到的除了山还是山,另外就是“他”那个可恶的随身灵,总是无声无息的从她身旁冒出来,并且爱学那哑巴,从不开口;偏偏他又是最吵她的人,像影子一般,二十年来从没放她一天假,只要她一闭眼睡觉他就来报到,连让她安静的睡个觉的机会都没有。想想他真是烦人,也不知她上辈子哪得罪他了,教他这辈子还苦缠不休的死跟着她。 “真的不要紧?那是谁前两天还拿着漂白水研究了半天,考虑着用漂白水美白的?”话锋一转,贝哲伦语气严肃道。 这一说,教贝丞浩夫妇俩那两双眼登时全睁得如铜铃般大。 “老天!妤芩,你别做傻事!”潘玉涵叫。 “我我哪有”她吓了跳,窘得根本没脸承认。想不到自己的“糊涂”举动竟被哥哥给瞧见,其实那只是她一时想不开罢了,等脑筋恢复正常,望着那瓶漂白水,愣了会儿,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没有最好,这种鬼主意想都别想!”贝哲伦难得严厉的板着脸孔警告。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对她摆出做哥哥的威严。 “好好,知道自个儿糊涂就好,十点了,快去睡吧,别忘了,把按摩眼罩戴上。”见她认错的垂下头,潘玉涵赶小鸭子似的驱她上床休息。 “喔”心不甘情不愿的应着。其实她偶尔也想熬熬夜的。 据她所知,在迈入二十一新世纪的今天,在他们班上,会准时在十点前上床睡觉的,除了她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看来,她可创了个难得的纪录。 躺在床上,一时没有睡意,她开始胡思乱想。她的生活一向单纯,没什么需要烦恼思考的,所以思绪绕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自己那惨不忍睹的黑眼圈上头。她只能安慰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所以也许她将来会是个大人物呢。 现在,她这个大人物要睡觉了,而今晚她会有个好觉吗?“他”会不会又来烦她?明天是周末耶!她不敢奢求“他”好心的周休二日,但好歹偶尔也该放她个假,让她安静的睡个觉吧? 深吸口气,她打着商量似的告诉自己,一定要在梦中向他“建议”可不可以一三五、二四六的轮流入梦,至少这样她会比较有体力和精神陪他上山下海。 而他,到底是谁呢?这梦,又究竟透露什么讯息?她混沌的想着,叹口气,翻个身看着窗外的星空,不知不觉的进入梦乡 恍惚站在片绿茵上,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一瞧之下贝妤芩吓得差点跌倒! 看着耸立在眼前绵延无止境的山头,老天!这山好像比之前爬的都还要高!瞧它一个山头连着一个山头的,她这回不会是跑到喜马拉雅山攀登世界第二高峰吧? 贝妤芩吃惊的揉着双眼,使劲的在梦中捏着自个儿脸颊,希望把自己从这恶梦中唤醒,无奈,平常早就睡眠不足的她,只要一入了梦就睡得像猪一般死沉,想要自己清醒过来,恐怕没用上十个八个闹钟是不可能的。 唉,这该死的怪梦,今天带她到这座巍峨高山来,存心累死她吗? 想她爬了二十年的山,直到现在还没爬到山顶这当然是指在梦里,害得她在现实生活中光想到“爬山”两个字就倒胃口。谁要想看看什么叫晚娘脸孔,那就尽量来找她爬山吧,她保证让他尝尝被后母教训的滋味!但是爬归爬,这二十年来,她只知道她行行复行行的没完没了,觉得自己好像走在深山的迷宫里,总是走不出去似的;更恼的是,明知这是梦,而脑袋也长在她头上,但偏偏双脚却不听她指挥,老是自走自的,以致她即使累得想坐下来休息,脚也不听使唤,尽是勤奋的摆动个不停。 就像这会儿!爬了半天,那媲美勤奋蚂蚁的双脚终于停下来,让气喘不已的她喘口气。贝妤芩痛恨的瞪着前方,她知道他就在这儿,那个可恶的透明人,一定就在某个角落里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你出来!你给我出来!”一阵愤怒涌上来,她扯开喉咙对着天空大叫。 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他到底想怎么样?!难道就不能痛快的给她个答案吗?至少,让她知道他为什么要她爬这永无止境的山路吧?难道不能换点花样?比如说到日本赏樱或到法国度假之类的。 在她愤怒的叫嚣后,眼前渐渐起了阵雾气,笼罩在她四周;她知道这是他出现的前奏。果然,不消多久他出来了,仍旧身着那不中不西、非人非鬼的服装。为了对自己的梦境有多点了解,她可是上从夏商周,下至明清当代,查遍古今中外有关各民族穿着的资料,但就是没见过有哪个地方的民族曾有类似他穿着的装扮,加上他那老是迷蒙的脸庞,更教人毫无线索的连他到底是不是人都不确定。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倒是说说话啊!当了二十年的哑巴你当得不烦吗?”几乎是冲到他面前,双手叉腰的像个泼妇,与她平日的温吞形象截然不同;对他,她早不知礼貌为何物。基本上,礼貌这东西是对人用的,而他?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跟他讲礼简直是对牛谈琴、白费唇舌!他要懂得礼貌为何物,就不会擅自闯入别人的梦境,而且还一騒扰就騒扰了二十年! 看着他气定神闲的闷声不响,只是一副她“应该”懂得他用心的姿态,轻飘飘的在她跟前飘来荡去,然后带路似的往前挪移了几步,意思是她休息够了,该启程了。这会儿他又是副鬼样。 虽然他的反应早在她预料之中,因为她也不是第一次对他发脾气,平均在被他磨个一、两个月后,她就会周期性的发飙,抒发一下闷气,只是每次的反应都徒劳无功,因为他压根儿当她说的话是耳边风。 “别以为不理我就没事,要走你走,我不走了!”话说得激昂万分,人却很没志气的转身死命抱着棵最近的大树,一脸坚定的死黏着树不走,看来赖皮又可笑。虽然这姿势实在难看,但她宁可被笑死,也不要累死,所以,大丈夫一言九鼎,今天她说不走就不走。 只是,她虽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她肯定绝对好看不到哪儿去,因为她已感受到一阵诡谲阴森的气氛,而他那幽灵似的头似乎微微的沉了沉,一副不高兴的姿态。以他这气势,实在性格得像是个超级帅哥。不过,管他帅不帅,他别以为装酷要帅就能威吓迷惑她,要想吓唬她还是等下辈子吧。 不、不!她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他了,下辈子他更休想再缠着她。 只是,在她得意洋洋的以为自己的抗议奏效时,轻轻的,她觉得他只是轻轻的朝她扬了扬手,她原本紧缠着树的手脚,全教他给收买了似的松开来,并且跌跌撞撞的变成个跟屁虫跟在他后头。 “我不去!我不去!要爬山你自个儿去爬,别想拉着我作陪!太不公平了!你是身轻如燕,我却足足有五十公斤重,即使现在是在作梦,那沉重的感觉真实到连一块肉也没少算,你这样虐待我,到底存什么心?!”尽管她叫得龇牙咧嘴,张牙舞爪得恨不得揍他两拳,但在梦中,他的身体就像空气一样摸不着。对贝妤芩来说,这真是极不公平的一件事,现实世界已无公理可言,想不到连在梦里都这么没有公道,气煞她了! “讨厌!你给我滚开!” 忍无可忍的扬手大挥,力道之大仿佛听见连声惨叫,真实得丝毫不像是在梦里。尤其,还有那助阵似的男女惊叫声,更让贝妤芩好不纳闷:今天的梦好像有点特别,不但是立体声,而且还有环绕音效。 “妤芩!妤芩!你醒醒!”坐在贝妤芩身旁的萧宛清,紧张的摇着仍趴在桌面的贝妤芩,脸色尴尬到极点,那深感“哀悼”的眼光则紧落在贝妤芩身上。 “什么事?”揉揉惺忪睡眼,贝妤芩终于醒了,却是随时准备再趴下去的表情。显然她仍搞不清楚状况。 “什么事?!拜托!现在可是上课中耶,老师生气了。”另一边的任筱薇低声说道。很难想像竟然有人连打瞌睡都能睡得这么沉,而且还大说梦话。 “老师?他在我家做什么?” 她不是在自己房里睡大觉吗?以为萧宛清是在开玩笑的抬眼四望,乍看她的闺房里怎会冒出这么多双眼睛,还一双双既是看好戏又带着点同情及幸灾乐祸的眼神,她又不是木栅动物园里的无尾熊,睡个觉还有人争先恐后的欣赏?而她的房间怎么也变了个样? 这回,她真的醒了!而且是在十分悲惨的情形下清醒过来。当她迎上杨典耀她的西洋历史老师那恨不得把她倒挂在校门口千刀万剐的表情后。 抹去唇角快要淌下来的口水,她明白自己刚才原来是在打瞌睡,而从杨典耀那表情,她肯定除了打瞌睡外一定还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才能让一向和颜悦色的他,气得想把她生吞活剥。 “老师,对不起!”盯着唯一不给她脸色看的桌面,尴尬得连抬起头来的勇气都没有。 “要道歉的人应该是我吧?是老师很没人情味的打搅了你的好梦,是不?”做个深呼吸,杨典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心平气和,虽然无论他怎么努力还是张咬牙切齿的脸,因为她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想他在大学里教了十几年的书,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但像她这样在上课中说梦话还打拳的学生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她未免也混得太凶了吧? “老师,真的很对不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贝妤芩以一副羞愧到无地自容加上保证绝不再犯的表情向杨典耀道歉求饶。因为她知道,他向来是不怒则已,一生起气来就风云变色,准有人要倒大楣的;而此时的他确有那风雨欲来的前兆。过了这暑假她就要升大四了,这时候才被当掉必修课,一个不小心岂不是要有念大五的心理准备?那多悲惨!说起来都得怪“他”连打个瞌睡他都要来捣蛋,要是害她被当了,她非掐死他不可,那个该死的、可恶的透明人! “不是故意的?是吗?那么我想你一定有很充分的理由来解释你的行为喽!下课后老师洗耳恭听,希望你的理由非常的充分且合理。”说着,他憋着满腔火气走回讲台继续刚才的课题,表情仍有些微愠。 坐下后,贝妤芩就像只斗败的公鸡般委靡不振,并开始努力在脑袋瓜里搜寻,想着要上哪儿找个充分又合理的理由。闷着头像刚被宣判的死刑犯,看样子世界末日是离她不远了。虽然她不知道杨典耀会问她什么,但肯定不是问她“昨晚睡得可好?”想到杨典耀刚刚那张阎王脸,冷酷得只差没当面宣布要她“永不超生” 想到明年,后年都要再来重修他的课,她就感到欲哭无泪。这一回他好像真动气了,或许该说,他早看不惯同学的学习态度,忍耐已到极限,有了“杀鸡儆猴”的打算,而她贝妤芩,很不巧的,就是那只不长眼又倒了八辈子楣的笨鸡,断头台早就备好了,只等着她伸上脖子呢。 结束了与杨典耀的面谈,迎面就见萧宛清和任筱薇两人关切的眼神,看着这两个同窗死党,她重重的叹了口气,垂首默默走着。 “妤芩,别担心,你也不过不小心“睡过了头”老师不会对你太严厉的。”任筱薇肯定的向她打包票。对同样常在上课中补眠的任筱薇来说,打瞌睡没那么十恶不赦,至少在她看来,要比考试作弊高尚得多。 “我也希望他是唬我、吓我的,不过,他说得涸葡定明确,只要我能在学期成绩送出去前给他一份教他满意的报告,他就高抬贵手的放我一马,否则他保证我明年也许后年都还会再见到他。”说着又深深叹口气。 “什么样的报告?” 贝妤芩瞧她们一眼,表情颇为难堪。 “主题是“中外历代昏君的行为特质””她说,难堪的想着这为她特别量身订作的题目。 一顿,任筱薇和萧宛清忍不住同时笑了起来。 老师就是老师,连骂人都骂得不着痕迹。 “笑吧!没良心的女人!这也算朋友吗?”她斥道,既难堪又委屈。 拿她跟那些昏君比?不知该说是抬举她还是侮辱?总归一句话,杨典耀就是要她好好反省,否则难保她不会落到跟那些昏君一般“万劫不复”的地步。 “我们只是觉得这主题不难。”萧宛清和任筱薇难忍笑意的勉强解释,却被贝妤芩又白了一眼。 “算了,现在烦这个也于事无补,等过两天老师气稍微消了,我们再一起向老师求情,或许他会换个简单一点的题目。倒是妤芩,你的睡相也太差了吧,不但说梦话,还会打拳,夸张得像乩童起乩,你说,你到底做了什么好梦?” 任筱薇忍不住问。虽然她和贝妤芩同属上课爱打瞌睡族,但她是因为晚上打工的关系,而贝妤芩,既不打工,更不是那种超级用功爱念书的人,那么老是跟她一样打瞌睡,也未免太没道理;虽然,她老开玩笑说她自己是无尾熊的远亲,所以每日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睡觉。 “还不都怪他!那个大混蛋,没事老缠着我,我的人生都快被他毁了!”一提到那个累人的梦,那个可恶的“透明人”贝妤芩全身的力气又都回来了。 “他?他是谁?”萧宛清和任筱薇莫名其妙的看着彼此,想不出究竟是谁能让贝妤芩恨得这般咬牙切齿,外加杀气腾腾,而她们竟然一无所知!好朋友可不是这么个当法吧? “没没什么。”双眉微蹙,她收起怒气。自个儿的荒唐事该从何说起?就算说了也只是徒增困扰罢了,还是算了。 “一定有什么!别想否认,你那张苦瓜似的脸早就承认了,快从实招来,该不会是为情所困?”任筱薇促狭的取笑道。 “为情?你是说冤情吧!”扬声大叹,她想起来就觉冤枉。 “发生什么事了?说来听听吧,虽是老掉牙的话了,但我还是要说: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就算是馊主意,也好过没主意吧。”萧宛清替她着急的问。 看着两人逼供似的眼神,一副打定主意不容她狡赖推拖的模样,她就知道,只要露出点口风,绝对会被这两个缠到她举白旗投降为止,这也是她一直没向她们提起这事的原因。 “你们不会笑我?”她试探道。 “不不不!好朋友怎么会笑你呢。”任筱薇第一个打包票。她是不会“取笑”贝妤芩的。不过她越是强调不能笑她,反让她觉得其中必有“可笑之处”更加兴致勃勃的期待着。 “那也不会骂我睡太多,净作白日梦?”这是很可能的,因为在国中时,她就曾在向同学倾诉后,被那位好同学强烈建议是否该减少睡眠,做点有意义的事。听了实在气人。 “你呀,散漫归散漫,但想法还满实际的,爱作白日梦这种事还不至于发生在你身上。”萧宛清中肯道。 对她们的支持,贝妤芩觉得心头笃定了些;只要她们不当她是胡说八道,她也就不是非保守秘密不可。能不能获得解决之道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她确实需要一个抒发郁闷的对象,让她一吐胸中多年闷气,至少也多张嘴巴帮她骂骂那个没礼貌的“透明人”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们,其实这件事已经整整困扰了我二十年了,真不敢相信,我竟然因为他而当了二十年的熊猫。”她指着自己的黑眼圈,哀怨的开始诉说自己这二十年来一再重复的怪梦。 一番解说听得萧宛清和任筱薇张口结舌,频呼不可恩议。难以相信在科学昌明的现代,竟还会有如此匪夷所恩的怪事,而且就发生在她们身边。 “原来你的黑眼圈是这么来的!”任筱薇同情的指着她眼眶四周,想不到作梦的威力竟如此强大。 “当然!你总不会认为我没事就朝自个儿眼眶揍两拳吧?” 提起她的黑眼圈,那好像满月时的月晕,笼罩在她白皙的脸庞显得格外明显,每个初见乍识她的人,最先被吸引、也是最注意的,就是她那突出的黑眼圈,谁瞧了都要为她惋惜。只要逢人问起,她总说那是内分泌失调,虽然大部份的人都认为她八成是熬夜“做坏事”至于做什么样的坏事,那就人人言殊,什么样的答案都有,甚至有人曾劝她:年少轻狂也要有个限度,女孩子贞节是最重要的。气得她两眼发直! “妤芩,你有没有去求神问卜过?或是直接到庙里抽个签试试,这种事实在太邪门了,哪有同样的梦一作就作了二十年,想来就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萧宛清揉了揉自个儿发冷的手臂道。 “怎么可能没有!我爸妈可是从小带着我拜遍大小庙宇,什么活神仙大法师的也不知求过多少个,但还是依然如故。没有科学根据的事都做递了,就更不用说上医院看医生,根本就像逛菜市场般。至于医生会说些什么我也早已倒背如流。”撑着头,所有能想的办法她早试过,而这也是她现在放任“它”存在的原因。 “那那个人长什么样?虽然看不见,但总有点感觉,你觉得他长得还可以吗?或是面目狰狞,像个夜叉?”萧宛清打个哆嗦问。 “若是不提他那令人可恨的行为,凭心而论,他给人的感觉还不错,隐隐约约看来,还挺有架势的。”剔除他暴君似的强迫行为,她闭眼回想他的影像,那感觉竟是温暖。 “那还愁什么!既然是帅哥,我恨不得他天天入梦呢。”任筱薇涸葡定的点头,反有点可惜贝妤芩人在福中不知福。 “是吗?如果这个帅哥是在梦里请我吃饭聊天,那当然求之不得,但他可恶得只差没拿着皮鞭像牵头牛似的逼我爬上山,像这种有变态倾向的你也要?”斜瞄一眼,就待任筱薇点头,她就准备以后随身带着根鞭子好好侍候这个有特殊癖好的好朋友。 “别这样看我,我只是开个玩笑玩笑罢了。”任筱薇忙干笑两声的讨饶,当她看到贝妤芩和萧宛清都在瞪着她时。 摆平了好奇的心,两人开始认真的为贝妤芩出主意,千奇百怪的什么意见都有,却让贝妤芩一对俏眉拧得更深了。 也许,她还是别说得好。 她后悔的告诉自己,但显然为时已晚。 天底下最残忍的酷刑是什么?若要问贝妤芩的话“想睡却不能睡”绝对是排名第一。看着时针指向十二,平常此时早在床上躺平的她越来越肯定,她就是世界上最倒楣的人!虽然她的睡眠品质一向不佳,但这时她倒情愿面对的是扰人清梦的“他”而不是对着桌上堆叠起来、高得可当枕头的书和不知从何下笔的报告。尤其,在她已经连灌了三杯黑咖啡提神后,其效果竟是除了让她频跑厕所外,依然是呵欠连连。 “老天爷,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这么惩罚我?!”抱着头咬着笔杆,她试图理出个头绪。 期末考就快到了,而杨典耀指定的报告她却连个句子都写不出来! 必上的房门在发出两声闷响后被轻轻推开,贝妤芩转头,无力的看着打开的门缝。 “哥,你下班啦。”敲门的正是值完夜班刚从医院返家的贝哲伦。 “嗯,我看你房间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只是轻瞄一眼,从她那无精打采的表情看来,他知道她已经困极了,摸着她头心疼的在床沿坐下。 “我想啊!可是老师交代的报告写不出来,期末考前不交给他一份满意的报告,他就要当了我,这是必修课,被当了非要回锅重修不可。虽然我功课不算顶尖,但也没堕落到想要和学弟、妹们一起上课,再一年就毕业了耶,被问起多尴尬。”她抱着头说。 “什么样的报告让你这么紧张?上大学写报告不是家常便饭吗,怎么从没见你这么谨慎过?”他拿起堆在桌上一本本的历史书翻了下,待看到草稿纸上斗大的标题,轻笑起来。“历代昏君?这题目有趣,你们老师怎会要你写这报告?其他同学也一样?” “有趣才怪!而要是有其他同学作伴那还好,偏偏就只有我一个人要写!”她不平道。 “为什么?”她的老师如此“看重”她吗? “哥,如果你上课打瞌睡又说梦话,你们老师会怎样?”她脸红道,知道自己其实是罪有应得。 “我想我现在可能还在学校苦读,而不是在医院值班。”他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上课打瞌睡已是她从幼稚园开始老师最常向父母抱怨的一件事,不过,这回还加上说梦话,而且是发生在大学殿堂里,这确实较难处理。 “喔,那我遗算幸运的。”她认命道,至少杨典耀没直接死当了她,还给她一个补救的机会虽然成功的机会渺茫。 “好了,你快睡吧,这份报告我帮你写。”把她从书桌前拉起,推到床上。以她目前的精神状态,就算再熬个三天三夜还是写不出个宇,而他已看下下去了。 “真的?”她大喜,不过又觉惭愧:“可是你平常的工作已经够多了。”虽然她早知道,只要她开口,她这个资优生哥哥一定会义不容辞的帮到底。 “你呀,只要一紧张,什么事都做不了,还是交给我吧。快睡,否则明天上课又打瞌睡,再多得罪个老师,可别从此把四年制大学当成了医学院来念。” “那我去睡了。”她开心的看着床,好想大叫一番。在贝哲伦抱着那叠参考书回房前,她甜甜笑道:“哥,谢谢你,你真好。” “知道就好,以后有什么困难别闷在心里,哥会帮你的。”他说,非常郑重的表情。 顿了会儿,她感动莫名的点头。决定下回他再糗她时,就别与他计较了。 “是,那哥,晚安。” “晚安。”帮她熄了灯,看着她轻松的笑容,他也微笑的合上门。 在这个时候,贝妤芩又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有了贝哲伦的协助,在期末考后,贝妤芩心头稍感踏实的交上报告,不过两眼仍没离开杨典耀正看着她报告的脸庞,全神贯注的研究着他的喜怒变化,连他眨了几次眼都逃不过她的观察,最后甚至无聊的数起他的眼睫毛。虽然只经过了短短的十分钟,感觉却比一世纪还要长。终于,杨典耀露出满意的表情,贝妤芩开心的想上前给他一个拥抱,喔!不!这个拥抱应该属于哥哥贝哲伦的,多亏有他,她才能安全过关。 “当学生就要守学生的本分,以后别又为了玩乐,在上课时间打瞌睡。”杨典耀不忘叮咛,相信她已经记取这次教训。 “是,我再也不敢了。” 必恭必敬的走出研究室,转个身,她终于难忍兴奋的抱住在门外等候她消息的萧宛清和任筱薇。 “过关了?” “嗯!”脑袋用力的点着,简直比考上大学还要兴奋! “太好了,这学期总算大家又allpass,不怕无颜见江东父老了。”任筱薇笑道。虽然今天才考完期末考,但成绩如何,大家心里有数,唯一没把握的,就是贝妤芩了,如今既然杨典耀已点头,当然,三人全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三个女人吱吱喳喳,那阵仗听来像是有上百只麻雀。通过了最后一关,等在她们面前的,是漫长的三个月暑假。只要想到有三个月的时间不用早起、不必看着黑板数日子,哪个学生不开心得合不拢嘴巴? 既是海阔天空,三人脚下步伐自然轻快,但原本前行的脚步,在贝妤芩看见篮球场上活跃的熟悉身影后,不自觉的驻足观赏。 邓伟杰贝妤芩大一时的体育老师,曾经是叱吒国内篮坛的顶尖高手,在他的篮球生涯中,除了连续三年夺得最佳mvp外,代表国家出国比赛时的优异表现更令人津津乐道,称得上是国内篮坛的超级名星。可惜在他篮球生涯一片光明灿烂时,却因为运动伤害而无法再参加激烈的比赛,最后遂转而担任教职,在大学担任体育老师并兼任学校篮球队教练。 虽然他的光荣历史有一长串,可是照贝妤芩估计他绝不超过三十岁。而一九的身高,加上在体育选手中难得一见的帅劲,自然在学校里引起一阵旋风。男生钦佩他的篮球技术,女孩子除了欣赏他的运动天份外,更着迷他的帅,因而产生了一大票的“邓迷” 而她这个除了睡觉以外对任何事似乎都提不起劲的懒女人,竟难得的也是迷妹之一打从大一上体育课时,她不小心摔伤手臂,而他关切的为她包扎伤口开始,她就成了捍卫邓伟杰的亲卫队,谁要敢说他一个“坏”字,非口诛笔伐到对方道歉为止。这时的她与平常简直判若两人。 不知站了多久,场上奔跑的人停歇下来走到篮框下,个个大汗淋漓的拿起水仰头猛灌,有女朋友的自有人递上毛巾擦汗,没有的只好自立自强,却难掩羡慕眼神。从无例外的,邓伟杰是所有人中受到最多关爱的一个。 “看够了没?我们可以走了吧?”了解的拍着她肩,任筱薇忍不住斜眼打量刚魂游归来的贝妤芩。 “走就走,我几时说过不走的。”脸庞一阵红热,贝妤芩扭捏的推了她一把。 “要回去了?期末考考得还好吧?” 两人才斗了会儿嘴,谁知几个跨步,邓伟杰已经走到她们面前。原来脚长的人就是有这好处,走路毫不费力气。 “老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见到自己的偶像,贝妤芩兴奋得开始结巴,庆幸的是,还不至于连话都说不出口。 “别紧张,我不是你们的大捕快老师,就算说错话老师也不会当了你的。”他大笑,看着她红通通的脸,忍不住安慰道。 他记得她! “不不是的,我是因为”贝妤芩垂首咬着舌头,脑中有千万个字飘过,却没能拼凑出完整的句子。尤其是,还差点说出自己是因为与他如此接近才说不出话! “因为什么?”他好奇地问。 “”她咽了口口水,想着该如何解释才好。 “老师,她是怕在你面前说错话,有损她在你心中的印象。”任筱薇当仁不让的帮她解释,却让贝妤芩着急的拉了把。 “哦?”他想不起自己有可怕到这种地步,能让学生谨言慎行的生怕说错话。“放心,老师是个运动员,通常运动员都比较粗线条,即使你说错了什么话,一转身我就都忘了。”他笑着安慰她,果真粗线条的没察觉任筱薇话中的深意。 “是。”贝妤芩轻轻点头,声音小得比蚊子的嗡嗡声好不到哪儿去。 “对嘛,我早告诉她,老师有多和蔼可亲,她就不信。”像是看她脸红很好玩似的,任筱薇玩兴不减的继续捉弄她。 “筱薇别玩了。”萧宛清暗示。 还好不是所有人的良心都被狗吃了。贝妤芩感激的看向萧宛清。 “哈哈,看样子你们三个感情还是和从前一样好。”邓伟杰豪爽的说。 “老师,你也记得我们两个?”任筱薇意外道,能被邓伟杰记得,当然是件好事,虽然她不像贝妤芩把他当偶像,但能让个帅哥记着,又有何妨? “当然,你们三个从大一时就是好朋友了,你是任筱薇,还有这位是萧宛清,对不对?”他看着甚少说话的萧宛清,笑容更显温柔。 “嗯。”萧宛清含蓄的笑答。 拉近了关系,任筱薇开始像个骗死人不偿命的媒婆,努力的在彼此间制造话题。既让贝妤芩一偿宿愿的好好把邓伟皆拼个够,另方面则是因为沉醉于他人投来的羡慕眼光,不知不觉,四人竟聊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人唤邓伟杰,才止住谈兴。 临走,邓伟杰想起什么似的回身看了三人一眼,最后,眼光停在萧宛清身上,关怀的看着她。 “萧宛清,偶尔晒晒太阳也不错,别老待在图书馆里k书,这样对身体不好。” 他微笑道,为示公平的转头看着其他两人“你们两个也一样,多运动,有好无坏。” 他走后,任筱薇警探般的双手抱胸沉思,转身看着萧宛清。 “他怎么知道你常常待在图书馆?” “大概是因为篮球场是到图书馆必经之路吧。”萧宛清不以为意的耸肩道。 “这倒是!几乎所有老师对你的印象,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哪像我,图书馆这种地方只有“一时不察”才会闷着头栽进去,否则,通常是一下课就往家里跑,并且直奔卧室里的床!”贝妤芩打趣道。 图书馆这种“陌生地带”对贝妤芩而言,只有在她想到一向用功的萧宛清时才会勉强想起世上还有这种地方,否则,根本忘了它的存在。同时,对于邓伟杰对萧宛清的忠告,她也有同感,并且钦佩起他的观察入微,还有那份关心学生的为师胸怀。现在,她又多了个崇拜他的理由了。 只有任筱薇微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但愿只是如此。” 第二章 暑假一开始,在家中的两大金主贝丞浩和贝哲伦的赞助下,贝妤芩就先与母亲来个海外旅游七天六夜的江南美食之旅。母女俩乐得一路笑咪咪,而那劳苦功高负责作牛作马的贝家男子,除了倾囊相助外还得摆出副十分感激她俩为他们消化那有钱没处花的困扰,免得他们因为赚了太多钱导致铜臭味四溢。 经香港转机到大陆后,在劣谟的带领下,全团二十来人先在邻近地区的风景区逛了会儿,傍晚时分才下榻在南京的希尔顿饭店。 “妤芩,准备好了吗?该到楼下大厅集合喽。”凑到宝贝女儿身边,跟随着她眼光浏览一周,潘玉涵轻问道。 “嗯,都弄好了,不知道这儿的餐饮味道怎么样。”收回目光,贝妤芩期待的等着待会儿的晚餐。 “应该不错吧,毕竟中国美食可是享誉国际的,你忘了,哥哥还提醒我们,千万别玩了七天回去,人也多了一圈,小心进不了大门。” 提起贝哲伦的“忠告”她当然记得。 临出门前贝哲伦冲着她不怀好意的笑了会儿,然后就没头没脑的开口问:“要不要哥哥先帮你到健身房报个名?我未来的小胖妹!” 哼!他就会趁机取笑她,想到这还真教人生气,所以,她原本还为了只有她和母亲出游感到过意不去,但现在,她决定要好好帮他的荷包减个肥,让他尝尝多言的下场。 “既然这样,我们更要好好品尝一番,否则不是入宝山空手而回吗?所以,我亲爱的妈妈,管他胖不胖的,往后几天,我们该吃就吃、该花就花、该买的更别客气,要是现金不够,哥出国前帮我办了张附卡,我们还可以用力的给他刷刷刷!”贝妤芩口气狠得像是要上战场。 “你哥又得罪你啦?”潘玉涵了解的笑丫起来。因为光瞧女儿一副逮到报仇机会的表情,八成是儿子又开她玩笑了。 “才没有!”她撇头不承认,旋即又回头用很认真的神情道:“哥哥他只是用很特别的方式提醒我:别客气,尽量花钱。人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所以喽,既然他有此意,我当然要不负所托,要不然他会很失望的。” “好!不管怎么样,只要你们俩高兴就好。我们下楼吃饭去吧。” “是。”行个举手礼,她挽着母亲的手,一脸幸福的下楼。 夜幕低垂后,在许多美好事物的衬托下,吃得尽兴、玩得开心的贝妤芩,突然想起了“他” 这回,他也会如影随形的跟着她远渡重洋吗?答案很快就会揭晓。她向来是排斥他的,但今天,或许是心情太愉快了,竟兴起与他分享的念头;头一次,她期待着他的入梦。 当晚入睡后,她兴致昂扬的坐在颗大石头上,双脚不停的上下踢着,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他。 “你来了。”今天他来得比较晚喔,贝妤芩心想,随即道:“好啦,看在本小姐心情不错的份上,就大方的陪你一次。说吧,今天要爬那座山?” 跳下石块,她做起柔软操,边等着他示意。 只是这一等,她才发现他竟然也有“迟钝”的时候。因为一仰首,惊觉他似乎仍处在发愣沉思当中,这种事可是打她识得他以来绝无仅有的,让她吃惊得嘴巴都忘了闭上。 “喂,你没事吧?”她张大五指在他眼前晃动,无奈他还是毫无反应,虽然他看来白茫茫一片,不过大致的体态还分得清,因此她十分确定他今儿个成了块石膏像。 “不会吧?鬼魅也会晕机?”她夸张的扬声问,眼底尽是不敢置信。虽然怀疑,但这是她唯一想得到能让他如此“安静”的原因。 瞪看他许久,她觉得他似乎正在“使力”然后,原本蒙眬的他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这个发现,可把她吓了跳!不过接下来却是赶紧揉着双眼,想要趁机看个清楚,十分期待却也难免有丝惧意。因为,平时像阵烟的他,已教她全无招架之力,现在,他“法力高强”到化虚幻为真实,那她该不会像只蚂蚁似的教他用根手指就给揉得尸骨无存吧?虽然是在梦中,但那种被人用力又搓又揉的感觉应该也没几个人想试吧? 就在她犹豫着是要拔腿快跑还是把握机会把他看个清楚时,清晰的真实感再次消失,他又像个透明体了。 “搞什么!笔意吓我啊!”她扁嘴道,不承认自己的胆小。而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紧张,她决定不等他指示,气势十足的迳自走向那看来最高的一座山。 按照惯例,这是他最喜欢她做的事。 只是爬了会儿,她发现他竟没跟来,只是远远的看着她,好像有话要跟她说似的。好稀奇!他今天是怎么了?当真晕机吗? 往前迈开两步,一时兴起,她猛然回身朝他做个鬼脸,微眯的眼仿佛看见他欣赏的笑容,似真似幻,又把她吓了跳。 “真是见鬼了!今天是怎么回事?”她咋舌,忘了看到他本来就跟见鬼没两样。为了不破坏美好的心情,也懒得思考这无解的问题,贝妤芩把他今天的怪异行径彻底抛在脑后,不理会他;半是因为十分笃定他迟早会跟上来,所以还是爬她的山吧,她轻哼着歌慢慢爬着。 第二天一早,潘玉涵早早起来后就坐在床上等贝妤芩醒来,轻手轻脚的只怕打搅女儿的睡眠,至于泡好的参茶则已在一旁候着。 “啊”伸个懒腰,贝妤芩很不淑女的打个大呵欠,随即兴奋道:“妈,我告诉你喔,他昨晚对我手下留情呢,看他那病奄奄的样子,好像晕机了!” “傻丫头,一早就胡言乱语,梦里的人也会晕机啊?”她点了点女儿额头,笑道。 对于自己的异想,贝妤芩也觉好玩的大笑起来。 由于那个透明人“晕机”的关系,以致“心余力绌”的只好不对她做任何严苛的要求,只是每晚带她到处“散散步”体贴得令贝妤芩感觉他一夕之间竟成了个绅士,除了受宠若惊外,对他的观感也有了转变。而接下来的几天,贝妤芩过得颇为轻松愉快,每天有尝不完的美食、赏不尽的奇妙风光,一切顺利得眼看就是个完美的度假之旅,直到第五天下午参观杭州古刹发生那件小插曲。 这天午后,观赏完了第一个旅游景点,团员鱼贯上车后,导游即带领他们直驱位在杭州佛教禅宗十刹之一的灵隐寺,一路陆续解说该寺的创建历史。 下了车,导游带领团员在寺里逛了一圈,随即给大家三十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让早听不下话的团员们或拍照或冲向洗手间。看着母亲虔诚的在寺里膜拜,贝妤芩遂随意的到寺外走走,好奇的东张西望。 “小姐,我一见你就觉你有佛缘,来,你看看这佛珠,这可是经过本寺高僧加持过的,可以驱凶避邪,你仔细瞧瞧,多有灵性。”一个穿着类似僧袍的中年小贩见她落单,从胸前的小币包中掏出一串佛珠兜售。 “谢谢,不过我对佛珠没兴趣。”她笑道,点个头就要走开,明白他那套说词不过是做生意的伎俩。 才要走,那小贩犹不死心的绕到她面前,急切的又说了: “慢点、慢点!既然你对佛珠没兴趣,那玉石如何?像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小姐,我看挂个玉石项练再合适不过,看起来多有气质。”眼看她对宗教饰品毫无兴趣,小贩马上见风转舵的朝女人爱美的天性下手,一改之前的庄严谨慎。 贝妤芩心想推辞,因为早耳闻各风景名胜地区膺品充斥,而她对所谓的玉石又没有研究,杀价又不好意思,只有当冤大头的份,所以,她决定还是等妈妈出来再说。只是这头,那小贩在挂袋里搜寻了会儿,拿出条镶着颗椭圆白玉项练,硬是在她面前比划,喃喃说着如何如何适合她。 “小姐,你戴戴看吧,这白玉看来出尘纯洁,你戴上它,保证谁看了都夸你有眼光。” 瞥眼他所谓的出尘白玉,才要推辞,竟是张着嘴呆愣着。不知怎么的,她竟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同时还隐隐有股悲伤,奇特的感触让她一时愣住不语。 “算了,既然我们有缘,那么你就随便开个价吧。”见她没啥反应,以为她不喜欢的小贩只得降价以求,半卖半送的把项练递到她面前。 看着他缠定她的眼神,贝妤芩难掩心底怂恿的声音,于是放弃自己的坚持。 “好吧,我看看。”她说,张开手接过那条镶玉坠炼。 只是,她的掌心才碰触到那块白玉,霎时触电似的尖叫出声,一脸痛苦的晕倒在地,吓了那小贩一跳,也惊了周遭的游客,纷纷投来好奇的眼光,而正走出佛寺的潘玉涵,听出是女儿的声音后,更慌得四处张望,匆忙寻找。 看着面无血色的贝妤芩,潘玉涵急得大呼救命。而那小贩,倒不知是伯自己惹上麻烦还是怎么的,转眼已不见人影,留下那乱成一团的场面。 好像被人从脑后敲了记闷棍,贝妤芩觉得昏昏沉沉的揉了揉太阳穴,待睁眼一看,才发现自己竟是在梦里。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在睡?”她思绪混乱的迷失在时间的洪流里。 记得自己好像刚考完期末考,还和妈妈一道至大陆旅游,然后她现在到底是回到台湾还是仍在大陆?用力的眨了眨眼,好像这样就能唤回她的记忆。终于,在她一番“努力”下,把记忆拉回到寺外的那一幕。但是她怎么连和小贩讨价还价都能睡着?太不可思议了!想到这,她不禁觉得羞赧。 原来她误以为自个儿睡着了。 “醒醒吧!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也能睡着?贝妤芩,你不怕遭天谴也得给一起出游的母亲留点面子,天下哪有这种女儿。唉!总有一天会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叫顶上的太阳把你给晒成人干!”举起双手,左右开弓的拍打着自己脸颊,霹哩啪啦的打得好不热闹。直打到手酸、站得脚麻,干脆回身抱着树,开始用头轻撞那有两个人腰粗的大树干,像只啄木鸟似的。动作滑稽可笑,却是她所知能唤醒自己仅有的方法。 就在她头敲得起劲,再不清醒就会有座小山高隆在她额头时,她终于有那么一点自己就快清醒的感觉,只是背后突然咻地冒起阵凉飕飕的风,这先兆喝!懊不会是那小子来了吧?这怎行!只要一爬起山,没花上三、四个小时,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而她现在又不是躺在家里的大床上,能任她爱睡多久就睡多久,再怎么说,也不能丢脸丢到外头去吧? “不行!我现在没空,你今天就高抬贵手放我回去吧,等回国后,我保证把暑假拨一半给你,怎么样?一半喔,我要睡上一、两个月的时间陪你爬山呢。”她说,认为这个超级无聊没有人陪的透明人,在如此优渥的交换条件下,应该马上大手一挥,帮她脱离梦境才是。 只可惜,他今日仍和前几日一般,怪怪的。唯一的差别是,前两天他显得心事重重、意兴阑珊,而今日,好像有精神多了,那神气让她脑海浮起个“猫捉老鼠”的画面。当然喽,她绝不是那只身手矫健的猫,在他面前,她很安份守己的承认自己还是适合扮演老鼠的角色。但是此刻,他“邪恶”的神态让她从没有如此迫切的想要清醒过来。 “你想做什么?”她问,感觉到他不怀好意的微笑,不禁头皮发麻,脑中顿时闪过千万个可能性。 难道他觉得爬山爬腻了想换个花样?她猜。但老天!换什么都成,只要别叫她游泳就行了。姑且不提她泳技不佳的事实,因为就算她是奥运金牌选手,也禁不起他魔鬼教练般的要求。而爬山,顶多是让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游泳那种虚脱到快溺死的感觉,别说一次,她可是连想都不敢想。 “你怕我?我有这么可怕吗?”他说,声音温柔得让人觉得通体舒畅,紧绷的神经都松懈下来,他轻扬的手更伸向她撞得红通通的额,很温柔的揉了几下。 贝妤芩定住不动,双眸上扬,仰望着他的手由远而近,好像他揉的那颗脑袋没长在她颈上似的。在他的揉捏下,原本昏沉的感觉全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辈子,她的头脑从没有如此清醒过。一条条的神经像四通八达的公路般,清楚得大概可以划出路线图来。 好舒服!闭上眼沉醉的享受着,这是她此刻唯一的感觉。好一会儿,她才有气无力的回答: “可怕是不至于,不过有点讨厌就是。” 讨厌? “为什么?”又是惊讶又是失望,这个答案比说怕他还教他感到难过。 “为什么?这还用说吗?你让我二十年来没睡过一顿好觉,还常常无预警的闯入我梦里,害我每天生活在被偷窥的疑惧中,换成你是我,你难道不会觉得厌恶得想拿把刀把那个人千刀万剐剁成肉泥?”她说,食指不客气的指着他迷蒙的鼻头臭骂。 “原来如此。看来我疏忽了人类的体能原是有限。”他说,明白自己带给她的困扰,但言语间又听不出有愧疚之意。 “什么?!听你这口气,难不成是觉得我活该倒楣?为什么不张大眼投胎转世当超人?”他那暗指人类该自己检讨体能如此差劲的口气,让贝妤芩霎时像座爆发的火山。 “我不是这意思。” “哼!我看你就是这意思!”叉腰瞪视着他,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下肚里去。显然的,他从没想过他对她造成的困扰有多大。而这种发泄的快感,让她感到终于出了口怨气,怎么以前骂他时从没如此痛快的感觉呢?兴奋不已的她研究着今昔的差异;同样是骂人,为何今日骂来特别痛快?见他那难以掩饰的笑意,她终于懂了,原来今天她不是对着块不声不响的臭石头,他的回应让她不再有自言自语、浪费唇舌的挫折感,所以 “你不是哑巴?!”她惊讶的问,表情夸张得当他是只早已绝种的侏罗纪大恐龙。 “嗯。”他轻点下头低声道,无奈的笑着,原来她这会儿才想起他已经陪她说了会儿话,看来无论经过多长远的岁月,她还是迷糊如昔。事实上他比她更期待能与她畅谈。 凝睇了许久,在自己因讶矣邙暂停呼吸致使的满脸通红前,她及时回了神,避免了窒息而死的危机。 “既然你不是哑巴,为什么从来不开口说话?还有,为什么老缠着我?”她开始咄咄逼人的追问,为自己被当成超级大傻子,而且一当就当了二十年而大感不平。 “那是因为”他迟疑着该从何说起,因为就算他道出一切缘由,但在数百年的时空隔阂后,她对他的说明又能了解多少?何况,若是她本性没变的话,基本上过于复杂的问题,对她就像无字天书般难懂,以她方才迟钝的表现,他可以肯定,现在的她绝对不比从前长进多少。 “因为什么?”她叉腰,一脸怒容道:“你总不会想说,那是因为你以前是个聋子吧?” 她这一提,他竟像松了口气,似乎认为这理由挺不错,气得贝妤芩更加火冒三丈。 看她噘着嘴像颗小火球的模样,他倍感亲切的笑了。这一笑,小火球顿时成了大火球。在她逼视下终于不得不说 “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看在我们好歹相识二十年的份上,你就爽快点招了吧。”想她无缘无故当了二十年的熊猫,她美好的青春岁月几乎就毁在他手上,她会不好奇才怪。 “事实上,我们相识岂止短短的二十年。”他背着手望向无际穹苍,一股沧桑之感油然而生。 “不止二十年?!”她惊得张大嘴看他“你竟残忍的连我上辈子上上辈子都不放过?” 他笑笑的看她,依然是那副无奈的模样。 “好吧!算你狠。你说,我上上辈子到底欠了你多少会钱?让你阴魂不散的死缠不休。”早知如此,她该叫他钱鬼的。 “要论起你欠我的“债”可不是区区的金钱就能够弥补。”他道,竟有股哀愁与悲伤。 “那你总不会要继续缠着我吧?缠着我对你一丁点好处都没有不是吗?你别傻了,做人要仁慈宽厚一点,好心会有好报的,还是早点投胎转世去吧,我可不想下辈子再看到你。” 她不说“好心有好报”的话还好,她一提到,他竟像变个人似的!虽然贝妤芩没瞧见他化成青面獠牙的恶鬼,不过围绕在他周围的空气霎时凝结似的冰冷,让她倒抽口冷气的赶紧住了嘴。怕他对她不利倒在其次,最担心的是万一他不悦之下,决定下辈子继续缠着她,那可怎么办?!她可不想世世代代都做熊猫啊。 “我们会有今天,都是因为你所谓的好心有好报!”他难掩满腔怨怼道,这让贝妤芩不得不开始算着在这种情形下她的小命还能撑多久。 “嗯真的?”她谨慎答道,在他心情不佳时,虽仍好奇,但已不敢嚣张。 究竟他们之间有什么纠葛?而她上上辈子到底又造了什么孽?千头万绪的只觉茫然,就像看着眼前虚幻如同迷团一般的他。她想问,但又怕一不小心碰触到他的伤心处。谁知道他有多少忌讳,要是说错了话,到时他四周的空气可不只是凉飕飕的那么简单,结成冰都有可能。 所以她看了看自己前后左右,在开口前还是先给自己找个不会被冻成冰棒的角落站着安全点。 “你听不懂,是吧?”他说,幽然的语气里充满无奈。 “嗯。”随便点个头。为了找个安全的角落,她现在忙得很。 “好,那么我就扼要的说吧。其实你我同是不为世人所知、已经传承数千年的娑罗族的一员。”远眺群山,他深吸口气的娓娓细诉。 想他们娑罗族繁衍至今已有数千年历史,起自上古时代天上人间的界限尚不严分之时,其祖先就是当时的神仙与人类因相爱而生的后代子孙。因此该族人皆兼具仙骨与人性,有着超脱俗世的灵性与能力。但由于看不破红尘情欲,达不到四大皆空,故而无法羽化成仙;但也因其与生俱来的神力而自成一族,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 虽然他们族人的力量强大似仙人,不过为免扰乱世道循环,不可插手人间事乃是该族最大戒律。而数千年来族人亦谨遵此条戒律,但偏偏 说着说着,他看了贝妤芩一眼,就她这个糊涂的丫头在两百年前竟一时心软犯了此条戒律,救了个命该绝之人,加上有人在旁煽风点火,硬是让她差点连人都做不成,要不是他出手相助,她早魂飞魄散。只是,他为她冒犯族规,因而被禁锢于白玉中,直到苍天有情,命运安排让白玉与她相遇为止。其间因为受限于咒术,以致二人虽然每日相见,但他却一直无法开口,指引她解开钳制他的束缚。 贝妤芩只是听,不能插嘴也无法开口。想不到那缠她许久的梦境背后竟有如此的渊源与故事,她惊讶的程度大概和亲眼目睹外星人时没两样。以她身为二十一世纪的人类,从小被灌输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来说,他的话已经超出她所能理解的范围,信或不信,对她来说都是个难题。 在他扼要的说明下,她知道原来他叫天玥,而她,也就是上上辈子的她名叫千璎,还是他的未婚妻呢。想到与他之间的亲密关系,再回想起以前诅天咒地的把他骂得体无完肤,心里就觉得好怪。 “现在你懂了吗?”那透明人天玥道。自然的又靠近她一些。 他等这一天已好久好久。要不是每天都能见到她,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如何能熬过这漫长的两百年禁锢岁月。只是她对他相见不相识的漠然,又让他痛苦。他知道这怨不得她,但就是觉得苦,为自己也为只能眼睁睁看她受红尘俗世轮回而叹。 好不容易等了快两百年,终于让他等到了今天。他好想紧紧的搂着她,但却不能。等吧,两百年都等了,又何必计较眼前这短短的几分钟,他相信她很快就会回到他的怀抱。 “我懂了,说起来都是我对不起你,连累你吃苦受罪,对不起。”她很谨慎的向他道歉,其实心里已乱成一团。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她都得先说句话才对。 “就这样?”他显然颇感失望,因为她那生疏的口气,还有隐约的距离感。 “这还不够表示我的歉意吗?难道你忍心要我向你下跪磕头啊?我又不是故意害你的。”她说,希望他这个出生在两百多年前的人,不会有唯我独尊的大男人脾气。 不过,仔细想想他真的很可怜。那古代的王宝钏也不过才苦守寒窑十八年,而他,一关就关了两百年。转念一想,她决定如果他坚持的话,她也可以抛开做人的尊严,努力的用他喜欢的方武向他道歉。 “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他说,语调清冷得认为她是在污辱他。她难道忘了两人间有婚约吗?难道她以为他这段时间以来的纠缠就只为了听她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值得他付出两百年岁月? “那你要什么?”她很诚恳的问,希望能竭尽所能的弥补他。 “你是我的未婚妻。”对她迟钝的反应能力,他叹息不已。 “对,你刚刚说过我上辈子是你的未婚妻。”她点头,但不懂人心的脑袋也仅只联想到此为止。 “算了,我们一起回山吧。你看,远方那白云环绕的高山就是我们出生成长的地方,跟我一起走,我带你回我们的家。”叹口气,他放弃的不再要求她的了解,向她伸出手。 笔乡?贝妤芩循着他指引的方向看去。原来那座总是出现在梦中、高不可攀的远山就是他们的故乡!难怪他总是要她爬山,原来是要勾起她对故乡的记忆。 再看他那厚实的掌心、诚挚的邀请,感动地不加思索就要递上自己的手,只是她突然想起了她的另一个家,那伸出的手又犹豫了。 “怎么了?”看她悬在半空的手,他的心抽痛着。 “糟了!我好像不是睡着而是昏倒了,是吧?”她突然问。 “嗯。因为在你触摸到白玉时,瞬间释放的能量冲击力太大,所以你是昏倒了没错。”他不懂她问这问题做什么,不管她是睡着或昏倒,结果不都一样吗?他们终于可以长相厮守了。 “那我妈妈一定急坏了,你得先让我醒过来,让她知道我没事,然后等我回国后,收拾好行李,再跟你一起到“我们的”家乡看看。” “我们去的地方不需要行李。”他说,忘了经过两百年后,现在的她可是个新新人类,根本不了解他们从前生活的世界。 “你是说,在梦里就能回去吗?不用坐飞机?” “对。”他点头道。 “真好,连飞机钱都省下了。”贝妤芩显得很开心,想不到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不过,你还是先让我醒过来吧,我猜我妈一定急坏了,而且我等不及要告诉她有关于你的事呢,简直太神奇了!”想到终于揭开谜底,她恨不得马上向所有人大声宣告一番。 “好吧。”他极不情愿的将手收了回来,虽然迫不及待的想带她回去,但也该让她处理一下凡世的事,他交代道:“顺便向他们道别吧。” “道别?何必多此一举?不过是作个梦,醒了就回来了不是吗?才几个小时就要道别,太夸张了,我们这边不时兴这样多礼的。”她笑,还以为他这个活生生的“古董”搞不清楚状况。 “谁说睡一下就醒了?我说过要带你“回”我们的家,你忘了吗?” “可是你不是说不用坐飞机,只要作梦就好了?”她纳闷极了,深觉和“古人”沟通的困难。 “对,从梦里带着你的元神回到我们的家。”他解释,不懂她怎么会以为她还会回到人间,她本就不属于人类世界,难道她还不明白? “你是说”她很用心的想,将他的前言后语反覆咀嚼多次后,得到一个可怕的结论,她小心翼翼的问:“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我如果和你回去,就会从此“一觉不醒”像死了一样吧?” “不是像,而是根本就是。我是指,在这个世界肉体的你而言,事实上,你还是存在的,只是存在于不同的地方。”他很简洁地说道,终于体会到和还未回复前世记忆、此刻懵懂的她沟通,不把话说白一点,她就是能够会错意。 “你要杀我?!”一听,她吓得大叫,连连后退。 “傻瓜,我怎会杀你,我只是带你“回家”你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他长叹,了解她又误会了。 “可是我在这里有父母、兄长,还有好多好多朋友,如果我和你回去难道从此就再也不能看见他们了?” “嗯。”看着他坚决的态度,贝妤芩慌了! 她不想死,正确的说,是她不想离开爱她至深的父母、哥哥,还有那一群死党好朋友,她舍不得,真的舍不得!可是他偷偷瞄他一眼,他虽能开口,外表却仍一片模糊,在看不见他的情形下,根本勾不起她对他的丝毫印象,而他真如他所说,是她前世的未婚夫? “你可不可以先让我看看你本来的面目?”想看清他,并非在乎他外表的美丑,而是希望能勾起一点她对他的感觉前世的感觉。 “不行。等回去后,你自然看得到。”他说,为免增加她的自责,他不想向她解释为何目前不行。 “为什么?你不是已能开口,难道你刚才说的都是骗我的?”说起来,她才发现自己为什么要那么相信他说的话。也许他是什么妖魔鬼怪来索讨她的命,拉她去做替死鬼的,想到这,她脸上的表情转为恐惧。 她的排斥抗拒让天玥痛苦极了,可是却有口难言。现在还不是让她了解所有缘由的时候,他不想加深她的自责,虽然,这让她对他产生了怀疑。 “总而言之,时候到了你自然就明白,我先送你回去向他们告别吧。” 低头沉思了许久,她更加怀疑 “你现在已经自由了,是吧?” “大致上可以这么说。” “那么“我们的”家乡应该不止我们两个人吧?” “当然。”他说,不懂她何以有此一问。 “既然如此那对不起,我暂时还不能和你回去。”她打定主意。 顿时诧异与痛苦写在他脸上,如果她看得见的话,一定会后悔自己对他的怀疑。 “你说什么?!” “我放不下我的家人,如果我死了,我爸妈、哥哥会很难过的,我舍不得看他们痛苦。” “而你就舍得让我期望落空?”他惊怒道。万万没想到两百年的等待,竟等来这般结果! “我知道这对你很残忍也很不公平,可是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他想知道她还有什理由可辩解。 “我说了你不会生气?不会一把掐死我?”她瞄他一眼,在什么也看不到的情况下,就像踩在地雷区一般,不知下一步是否会被轰个尸骨无存。 “你说。”很严肃的口吻,听得出来他忍着怒气。 “我现在对你一点特殊的感觉也没有。”看着突然定住不动的他,这话好像太直接了,可她只是说出自己内心的感觉,他总不希望她骗说她爱死他了吧?严格说来,他们俩今天才真正认识呢。 他无语的愣住。 而面对一个半透明人真的是一件麻烦透顶的事;她既看不见、更猜不透他会有什么反应,是以犹豫着究竟是要拔腿快跑先保住小命要紧,还是应该安慰一下他似乎受到伤害的心灵。因为按常理,她形同拒绝的表态应该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半晌,他缓缓道:“等回家后,你就会想起来了。” 他说,听不出是说给她听,或是在安慰自己。 “万一我想不起来呢?或是,你根本从头到尾就是在骗我,只是在找一个替死鬼。”她越来越怀疑这种可能性,否则,天底下哪有这般痴情男子。别说现代,就是古代那封闭社会坐拥三妻四妾的男人,不也是稍有机会就像只花蝴蝶一样乱舞,所以,越往深层想,她越是怀疑。 “你不相信我?”气得连硬石都能被他捏成灰。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至少,你要拿出点证据来吧,否则,我只好把你当成冤死鬼找替身。不过我警告你,你休想打我主意,我还年轻,还不想那么快就向阎王报到。所以如果你拿不出证据的话,那我要回去了。”她说,看着左右,考虑找棵大树用力一撞,一次就把自己撞醒。 发现自己的痴情换来的竟是冷漠的拒绝与怀疑,这结果如同晴天霹雳般让天玥冷然立在一旁,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 难道这相会竟来得太迟,在她投胎人间多世后,她的灵性慧根已被消蚀殆尽?更令他心痛的是,她,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也就罢了,竟然还怀疑他的用心!他可是为了她忍受两百年折磨!这傻蛋,真有地狱可去的话,他非带她下去不可! “你当真不随我回返故乡?”他最后一次问道。 她用力的摇头。“我要回“我的家”” “好,我不勉强。”毅然的转身离去,快气疯的他根本无法思考,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厘清自己的思绪,还有,如何接受这残酷的结果。 “喂”贝妤芩突然唤住前行的他,为了那独行的身影唤起她的同情心。 “还有问题?”连头都不想回,他相信她绝不是回心转意。 “你你叫天玥对吧?你在人间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只要我能力所及,我可以帮你完成。还有,我会烧很多很多纸钱给你,还有纸糊的行动电话、电脑、汽车、房子,我统统都烧给你。”她很诚恳的说,只希望能为他做点事。 本来,他是不准备回头再看这教他大失所望的丫头一眼的,就让自己的苦心付诸流水罢了,但在听到她说的这番话后,顿觉不甘!他真要这么放弃?自己这些年来的苦难到底是为谁辛苦为谁尝?尤其是,他根本无法忍受她将他视为陌路。 “再见!”他转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喔,再见。”习惯性的挥挥手,却觉得自己这样子很呆。还想说些什么,他竞如烟雾一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再见”的方式真简洁呢,一点离别的伤感也没有,还比较像是两人还会再见,难道他的意思真是还会再来找她?想到这个可能性,贝妤芩简直吓坏了。仓皇的看准棵大树,不再迟疑的抱着树干埋头努力的撞了起来,只希望马上和这可怕的噩梦说再见。 一阵眩晕,她恍惚的睁开眼。 迎面只见母亲那彷如溃堤的泪水,冰冷的双手紧握着她的手抱在胸前,让她觉得好惭愧。看着母亲伤心欲绝的表情,她庆幸自己没有受到他的蛊惑,轻易的便跟那个叫天玥的冤死鬼走,否则,她肯定会内疚一辈子,即使真能揭开自己前世之谜,她也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妤芩,你醒了吗?真的醒了吗?”看着在紧急送医急救后仍呈昏迷状态的贝妤芩突然醒转过来,大喜过望的潘玉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妈,你别哭啊,我只是不小心睡着了而已,才一下下你怎么就哭成这样,你忘了,我在家的时候就很能睡的。”看母亲哭得凄怆,她难过的一边安慰她,一边用手拭她的泪水。 “什么一下下!你看外面天色都暗了,你无缘无故就昏死了大半天,我怎么能不急。”止住哭,潘玉涵终于松了口气。 “我睡了这么久?”她说,想不到不过和那个天玥聊了会儿,竟花去了三、四小时的时间,难怪母亲会如此焦急。她深感罪恶的不好意思抬头。说来说去都怪他,他最好是真的跟她说再见,否则再让她见到他,非狠狠骂他一顿不可! 经过一番检查,证实她一切正常,原本微弱的生命迹象也全部恢复了,连医生都频呼不可思议,一再劝她再多住几天;虽然母亲也希望小心为上,不过,她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所以也就没兴趣被人家当白老鼠;因此,不管所有人的劝告,她仍坚持出院。拗不过她的坚持,潘玉涵只好依她,下过仍然小心谨慎的将医院电话抄了下来,连急救中心都预先打了声招呼,看样子是被她这突来的一睡吓着了。 不过,奇怪的是,从这天起,贝妤芩却是连个盹都不曾打过,并且精神好得整夜不睡觉都没问题,果真如医生所说的异于常人。 两天后,在桃园中正机场。 提了行李步出海关后,贝妤芩笑着勾起母亲的手,一路漫谈走向计程车排班处。因为贝丞浩和贝哲伦都得上班,所以她们早在出国前就决定要自个儿搭计程车回家,因此,当她抬头看见贝哲伦时着实感到意外,而当她瞥见不远处守着另一个出口的贝丞浩时,更是受宠若惊到极点。 “妈,看来男人没有女人果真是不行的,你看我们才出国几天,爸和哥就等不及要来迎接我们,我想,我们家该不会已经被他们毁得差不多了吧?” “又说傻话了。”潘玉涵笑答,早知丈夫和儿子为何会到机场来。 “妈,一路辛苦了。”接过母亲的手推车,贝哲伦用着奇怪的眼光扫视贝妤芩,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哥,是不是连吃了几天便当吃到反胃啦?告诉你喔,我可是天天吃山珍海味,想不想知道我都吃了些什么?说出来包准让你口水直流。”她得意洋洋道,存心向他炫耀。 可惜贝哲伦只是看了她一眼,竟没同她拌嘴,让贝妤芩大为失望。一个人唱戏有啥好玩的?她将他的反常解释为“过于思念”她这个妹妹,而决定让他一让。待贝丞浩也走过来,她雀跃的迎面在他脸颊亲了下,却见贝丞浩眼眶泛起泪光,用力的抱了抱她。 “回来就好。”他说,一副历经生离死别的沧桑模样,让贝妤芩感动得好像自己不痛哭流涕一番就无以回报,可是,她们不过才出国七天而已啊。 上车后,贝妤芩一路滔滔不绝说着此行的所见所闻,开心的直怂恿父亲、哥哥下次也该出国玩玩慰劳自己一下。说起来她还是很有良心的,知道出钱的人是他们父子俩。不过,才出国几天,她总觉得他们变得怪怪的,尤其是贝哲伦,既不糗她,也不同她抬杠,只是不时的拿双锐眼看她,难道是看她是否胖得可以直接送到屠宰场? 车下了交流道,她开了瓶饮料喝;突然,她眼睛一亮的看向窗外。 “嗯哥,那边道路封闭吗?”她指着刚绕过的大道,不解的回望。 “没有。”他说,没再多话。 “那为什么走这条路?不会吧,我才出国几天,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把回家的路忘了。妈,你说,我们家是不是在那边?为什么哥往这儿走?”贝妤芩深感怀疑的问。不相信自己出趟国回来,小胖猪没当成却变成个连回家的路都不认得的大笨猪,那真是够凄惨了。 “傻瓜”潘玉涵含笑看着她。 那原本十分肯定自己记性的贝妤芩,一听母亲说她“傻瓜”一张小脸都吓白了,还以为自己真笨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差点决定就这么一路装睡到家,打死都不再发表意见。 “我们家当然在那边,不过,你哥要先带我们到个地方看看。”原来她所谓的傻瓜,是指她怎会问这理所当然的问题。 “那你要早说嘛!害我还以为自己真变笨了呢。”她夸张的吁口气拍着胸口,余悸犹存的舔了舔吓白的唇办,却惹得后座的贝丞浩夫妇几乎笑岔了气,一扫归来后那股紧张气氛。 “你啊,就会要宝。”从接机后,未曾找她抬杠的贝哲伦难得的终于吐出句话,斜瞥了她一眼后嘴角还微微上扬。 “什么要宝!说得好像我是马戏团里的猴子。告诉你喔,在大陆的时候,同团的叔叔伯伯阿姨们,可是抢着为我作煤,介绍男朋友呢,你要知道你妹妹稳櫎─”她用力咳了下,昂首扬声道:“很红的。” “是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贝哲伦应说。 愣了下。她又不懂了。看着又陷入异常状态的贝哲伦,猜测准是这几天和爹地“相依为命”的后遗症,于是大发慈悲的决定,不再在他面前炫耀此行有多精采;另一方面,也是避免他下次不再提供金援。 又拐了几个弯,车子停在栋大楼前。贝妤芩从车窗看出去,看见了xx医院的招牌。正是贝哲伦上班的地方。 “医院?这儿有什么好看的?”她开玩笑的看着贝哲伦“哥,你要介绍帅哥医生给我认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至少让我回家休息后再梳妆打扮一番再来,现在这么狼狈会吓到人的。” “下车吧。”贝哲伦催她道,然后为母亲拉开车门,才又转头说了句:“你怎打扮都一样,别浪费钱买化妆品。” “哼!”她踉踉的偏首看着天空道:“我是天生丽质,当然不用买化妆品了。”她说,没人答腔,只是默笑。进了医院,向护士拿了份资料后,贝哲伦就像带个小娃娃般紧拉着贝妤芩,怕她走丢似的盯着她上了二楼的体检部。 直到这会儿,贝妤芩才发现他们之所以会到医院来,不是要看什么稀奇古怪的人事物,而是“被看”不幸的是,那个“被看”的人就是她! 只瞄了眼细长的针头,贝妤芩已拉下脸来。尽管护士一脸含笑,她仍觉得她是个邪恶的大巫婆。要她抽血?才不!她最怕打针了,尤其她现在没病没痛的,还要打什么针、抽什么血?想都别想! “我要回去了!”她转身就要走。 “妤芩乖,这可是你哥哥特地情商医院为你安排的检查,别辜负了你哥的一番好意,再说也只是做几样检查而已。”潘玉涵拉着她手道。 “何必多此一举?我又没生病!” “既然没病,怎会突然不省人事?要是哪天在睡梦中又发作了,谁来救你?”原来贝哲伦一路板着脸,都是因为担心她的关系。 “妈我又没怎么样。”她扁嘴道,没想到母亲早把她昏倒的事传到海峡的这边。她以为那真的没什么大下了的。 “过来,今天先做些基本检查,晚上住院,明天再做脑部断层扫瞄。”贝哲伦接过护士手上的针筒,打算亲自为她“服务”在换上医生袍后,贝哲伦多了份专业的威严,一板一眼的,好像没得商量。 在三比一的情况下,贝妤芩相信自己绝无逃脱的可能,而她那亲爱的家人所提供的唯一选择是:她可以乖乖的自个儿送上门来或是被五花大绑的架上去,横竖结果都一样。 “你打针的技术是职业水准还是实习阶段?”忐忑的摸着手臂,贝妤芩犹豫着该送上哪只手充当祭品。 “有幸成为第一个让我抽血的病人,问这个问题是相当不礼貌的。” “第一个”贝妤芩睁大眼,忙要收回自己无辜的左手,可惜那白亮的针筒早咬了她一口,她惊得闭紧双眼,做好痛苦的表情,可是时间分秒过去,想像中的剧痛并没有出现。 “好了,按着棉花,等会儿再拿开。”屈起她的手臂,贝哲伦迅速收回针筒。 什么第一个!笔意唬她嘛。看着动作干净俐落的贝哲伦,她嘟着嘴埋怨这个坏哥哥。 然后,偷空瞄眼他手上拿着的检查表,细数她究竟还得受多少罪,并且毫无选择的让贝哲伦拎着逐项做检查。 看来,她还是难逃当白老鼠的命运。 第三章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话果真一点都没错。 走在行人如织的街道上,一身容光焕发的贝妤芩得意的笑看着镜墙中反射出的自己。打从大陆“历劫”归来,她“聪颖”的没当成那个叫天玥的替死鬼后,她这二十年来的厄运仿佛随着他一并消失,不但不再恶梦连连,连多年的黑眼圈也随着充足的睡眠而逐渐不见。照这情形看来,等到开学,她可就不再是那个熊猫贝妤芩了。 尤其是,她的好运还不止如此,因为在经过近一个月形同被关禁闭的观察及调养后,她终于征得家人的同意,二十年来头一遭,她有了第一次的工作机会。虽然只剩下短短一个多月的暑假临时工读,但对生活向来单纯规律的她来说,可比中了乐透大奖还要让她兴奋。 也许是摆脱了多年的梦境让贝妤芩兴奋得难以自已,像初出牢笼的雀鸟东张西望,脚步轻盈得彷如踏在云端。可凡事总该适可而止,但她就是没想到这点,忘了老祖宗说的:“好事不过三”的道理,乐极生悲的结果可想而知,看上不看下的双眼终于教她一脚踩了个空,在跌得四脚朝天前,她惊叫一声,双手紧抓住距离自己最近的东西,管它抓的是什么,理论上都要比让她当街躺下好看得多。 脑子里是这么想没错,可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她就后悔了。 虽然“男女授受不亲”这观念,对现代人来说是稍嫌过时了,但也没开放到一见面就又搂又抱吧?可瞧瞧她,她现在可不是在对人家又搂又抱! 在惊觉自己竟一头撞进某个男人怀里,并且在重心不稳下整个人都贴了上去时,她满脸通红的认为还是躺在马路上好些。 这辈子她从没如此尴尬过。 而他该不会以为她是个喜欢投怀送抱的女人吧? 这意外的场面让她吃了惊,而在她惊魂未定、混沌的脑筋和迟钝的四肢连上线前,贝妤芩清清楚楚听见那男人一副藐视的态度与口吻,狂妄的低头看着她,缓缓的开口: “你还要抱多久?”看着她,那被紧紧抱着的华云翔挺直了腰道。 闻言,贝妤芩吃惊的抬起头,不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虽然“人性本善”这话未必适用所有的人,但实在很难想像,天底下竟然有像他这么没有同情心的男人!他难道看不出来她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抱”他的吗?难不成他还以为她是藉机吃他豆腐? “先生,你别太过”正准备晓以大义一番,谁知在仰首对视的刹那间,她却被他俊美的外表震慑住。 老天!他竟比她这个女人还漂亮!他该不会是人妖吧?看着他,她一时竟忘了要好好“教导”他为人要谦虚及同情的美德。 “太怎么样?怎么不说了?”他说,高傲的态度在在显示门缝里看人。 当她又瞧见他眼中那轻蔑的眼神时,原本消逝的火气再度燃烧! 好吧,就算他的外表无懈可击,拿个九十分不成问题,但是教养嘛可是连二十分都没有!这样平均下来还是不及格她狠狠的在心里给他打个红色大叉叉。而面对他的高傲态度,更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式回应。高抬的脸庞以四十五度斜角轻瞄他。 “我说,你太无礼了,亏你还西装笔挺的人模人样,却一点教养也没。”她说,不忘拍拍自个儿刚离开他身上的双手,一副嫌恶、有待消毒的模样。 “是吗?刚才是谁见着人就抱的?难不成这种随便的态度才叫有教养?”华云翔揶揄的看着她,同时也学起她拍着自个儿衣服,让贝妤芩看得双眼直喷火。 “喂!我刚才是迫不得已才碰你一下的,否则就算你求我我都要仔细考虑!明明是地上挡路的大石头,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硬要说成是高高在上的青天,自抬身价也要有个限度吧?再说马路这么宽,又没人叫你站在我面前!喔,我知道了,说不定你是故意的,搞不好连马路上这个坑洞都是你挖的。”她说,不服气的指着地上那个洼洞。和他的狂妄比起来,她觉得自己还算客气了。 虽然她平时待人处事总是随兴不苛求,很少有什么人、什么事能教她像个恶毒婆娘,但今天,这男人初见面就给她极差劲的印象,那不屑的眼神清楚表达了他此刻的想法,所以除非他天生斜眼,否则她肯定他准把她看成是水沟里的孑孓,渺小卑微得不值一顾。 在她自以为得意的回敬他后,贝妤芩瞧见他忧郁的眉皱了会儿,然后以很失望且轻蔑的神情看着她。 “原来,你就只有这么点气质。” “你你说什么?”她被他气得有点口给。 虽然个儿比他小,可气势不一定会输他,正要卷袖插腰,才发现两人靠得太近,在拉开距离前,她无法摆出英雌气势,只是才一跨步,连老天都不帮她的,又一脚踩到空洞上,双手划船似的晃了会儿,还是他扶了她一把才止住。 可想而知,这下他更得意了。 “喂!你别碰我!没听过男女有别吗?”她用力声明,像是怕他分不清她是男是女般。 “哦?”轻笑了下,那表情好像是说不懂道理的人是她而不是他“你可以退开不是吗?既然你没拒绝,任谁都会认为你十分乐意。” “我乐意”一番话说得她哑口,三两下就敦他给堵得无话可说,恼羞成怒的将手用力往后一甩,心里并想好准备当他是福德坑大垃圾山,退开后马上拿出刚买的香水出来喷喷。 只是她打的如意算盘在她因用力过猛而差点跌得像只不能翻身的乌龟后,宣告彻底失败。更气人的是,这回还是靠他拉她一把。 煞星!扫把星!倒楣鬼!贝妤芩圆睁着双眸瞪他。 她现在确定这个男人简直就是集天下霉运之大成,并且是专找她麻烦来的!要不自己这一个月来所累积的好运和愉快心情怎会在短短几分钟内全被他这个臭男人给破坏殆尽! 要是贝哲伦在这儿就好了,因为他的运气一向不错,一定治得了这个煞星!可是都这把年纪了还抬出哥哥来壮声势,恐怕在吓到他之前,会先被他给笑死。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一个人霉运当头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太铁齿。在碰到那么多奇人怪事后,她对这些玄奇之事是宁可信其有。 所以,此刻居弱势的她只有给自己找台阶下了。 “哼!好女不与男斗,我懒得理你,那是浪费时间!”她说,并且不顾自己一身淑女打扮,极尽所能的朝他做个大鬼脸。 此举颇有要落跑的味道,所以她早知他绝不会放过这嘲讽她的机会,是以在“发表”完撤退宣言后马上转身就走,看都不再多看他一眼;因为可以想见的,他此刻的表情绝对是嚣张狂傲到世界之最,而她,则是窝囊到极点。 果然,才一转身,她就听见他绵绵不绝的笑声,刺耳的阵阵传来。 脸上一阵燥热,她恨不得马上飞离现场。 在丢下那个讨厌鬼后,鼓着像快胀破的腮帮子,贝妤芩直朝打工的书店走去。而为了避免再碰上第二个煞星,她一路目不斜视,抬头挺胸的僵直程度直逼路边的电线杆。 推开玻璃门,看着窗明几净、古色古香、雅致的装潢,令人心情为之沉静。 “静思书坊”这店名取得真贴切,贝妤芩满意的看着她第一次工作的地方。 抬眼望去,店面虽不大,却毫无窒碍之感。再看看书架上摆售的书籍杂志,绝大多数是文学历史艺术方面的著作,看来这店主人挺有个性的,竟敢只卖这种冷门的专业书籍。要不是“财力雄厚”就是存心做“慈善事业”否则她敢打包票这店绝做不到两个月就关门大吉。 只是在她“深感钦佩”的同时,她惊讶的发现,店里的顾客好像还不少呢,并且绝大部份以女性居多,个个手捧书本,精神颇为专注,那认真的模样,似乎不是只想白看书,而颇有掏腰包的打算。这个发现让她大感意外,想不到这世上有气质的人还不少,并且巧合的全跑到这家书店来了。 “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在贝妤芩像个监工察看了半天后,正在整理书架的店员终于注意到她莫名的行为,趋前探问。 “你好,我叫贝妤芩,是从今天开始要在这儿帮忙的工读生。”露出亲切的微笑,她点头道。毫无工作经验的她显得有点忐忑不安。 “太好了,我正在等你呢!”那年纪约三十的店员拉起她的手乐呵呵笑道:“以后就叫我张姐吧,这店里除了老板外,就我一个员工,有时候挺无聊的,你来了正好给我添个伴。” 在张姐爽朗的笑声介绍下,贝妤芩终于松了口气。 她的工作不难,只是帮忙上架、整理书籍罢了,加上张姐这个颇好相处的同事,她相信她会有个愉快的工作经验。至于那从未谋面的老板嘛她根本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会开书店并且还专卖这种“有水准”书籍的人,想必一定是个气质优雅、待人和气的谦谦君子在张姐的介绍下,她已经知道老板是位男性,而店里这些客人有一半以上全是慕老板之名而来,至于是什么样的“名”那虽已成年却难掩童心的张姐故意卖个关子,要让她自个儿去发掘。 正当贝妤芩喜孜孜的以为自个儿有个好的开始时,站在柜台学打收银机的她眼尖的瞄到又有客人上门,抬起头来正准备笑脸迎人,那展露的笑容却像电视画面定格不动,张着似笑非笑的脸庞呆立着。 天哪!一定是她眼花了! 她用力的眨着眼,祈祷着张开眼后眼前空无一人,或者是她看错了! 只是,再怎么眨眼、再怎么祈祷,他仍然站在她面前。 颓丧的眼神从地上瞄起。那眼熟的深蓝色西装,同色系的衬衫、领带,上头应该还留有她的指纹吧?再往上看,当然就是他那松散中不失整齐、梳往鬓后的头发,高傲又带着股神秘的炯炯眼神,尤其是那对眼眸,深幽得让人油然而生一股惧意。这煞星他该不会是被她损了顿,心有不甘,所以跟踪她到这儿,准备再让她难看一次吧? “光青天白日你你别想乱来!”见他笔直的朝她走来,她吓得咽了口口水道。 “你在这儿做什么?”已经在店外看了会儿的华云翔面无表情的问。 “你不会看啊?站在柜台当然是在工作。告诉你,我老板长得雄壮威武,你要敢在这儿撒野,他会扁死你的!”她抡起拳头,凶恶的吓他,却见他不但不以为意,反而笑得挺开心的。她说错什么了吗? “真的?那你还不快叫他出来让我瞧瞧。” “你以为你是谁啊?叫我们老板出来他就得出来,他才不像你那么随便,你快走喔,要不然等会儿后悔就来不及。”她左张右望的打量着,比他还希望老板快点出现,因为她已紧张得快要大呼救命,而那张姐虽然瞧了他俩一眼,竟没发现她挤眉弄眼暗示的眼神,还以为她在跟她玩的扮了个鬼脸回应,然后又兀自低头整理起书架,教她一颗心直往下沉。 “后悔?要是没见见你那位“雄壮威武”的老板,我才真的会后悔。这儿我是待定了。”他笑道,嘲弄的意味极浓,让贝妤芩听得刺耳极了。 偏又赶他不走,瞧他随手抽了本书,一派潇洒的在柜台旁站定,半倚着墙,一手搁在柜台上,悠哉极了。 在幽静的气氛下,为免打搅客人看书,贝妤芩只得忍气吞声,用恶狠狠的眼光瞪着他。若他知道羞耻,就该早早走人,不过看他那气定神闲的模样,要等他自觉惭愧的走人,恐怕等到下辈子都未必有希望。 就在她瞪得眼睛快扭到、一对杏眼快咸了斗鸡眼前,终于有位小姐走向柜台,看样子是准备结帐了,总算让她能抽个空收回眼神,暂时不用理会他。 “谢谢!总共五百一十元。”贝奸芩道。 抬头却见那位小姐根本瞧都不瞧她一眼,净是笑容可掬的看着杵在墙边的“他”一脸谄媚的笑道: “华老板这两天好像很忙,好久没见着你了。” “是吗?大概是因为最近忙着安排工作,所以不常待在店里。”他抬起头来轻笑的回答,那亲切温文的态度让贝妤芩看得差点把眼珠子都给看掉了。 想不到他也有如此绅士的一面!但面对她时,他的态度却是恶劣到极点!可恶!这男人简直是歧视她!两相比较之下,他的差别待遇也太大了吧?等打发了这客人,她非好好的损他一顿不可。 “要是店里忙不过来,我可以过来当义工,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那位小姐道,一副热心助人的神态。 “谢谢,不过我已经找到人手了。”他说,还回身瞄了她一眼,看得贝妤芩浑身不舒服。 瞧什么?有什么好瞧的!她白他一眼。 真没公德心,要打情骂俏不会到公园吗?干嘛挑中她这小小的柜台,她还要做生意呢,这两人简直妨害风化兼无聊到极点! 趁着客人没注意时,她朝他吐个舌头,还奉送个鬼脸,然后才郑重的重诉一次:“小姐,这是你的书,总共五百一十元。” “林小姐是店里的常客,尾数优惠,就算五百元吧。”他说。 闻言,贝妤芩差点没横眉竖眼! 拜托!他以为他是谁!想在女孩子面前装大方?哼!她偏不!五百一就是五百一,她就是一毛钱都不减! 才要开口糗他两句,那位小姐竟然如蒙天赐恩惠般笑不可抑,眼啊眉啊全笑成了一条线,看得贝妤芩莫名其妙。 “想不到华老板记性这么好,才跟你提过一次竟然就记得我姓林,有你这么体贴的老板,难怪书坊的生意越来越兴隆。”她笑呵呵的又跟他聊了会儿,然后才满意的拿著书离去,临走还依依不舍的频频回顾呢。 愣愣的收下钱后,贝妤芩突然觉得自己的两只手不知该摆哪儿好,脖子更是僵硬得连转动都觉困难。 “你是这家书店的老板?”勉强的看着他,她呐呐道。 “没错,不过老板或许不止一个,听说这儿还有一位“雄壮威武”的老板,只是连我都未曾见过就是。” 在他奸诈的笑脸下,贝妤芩发现自己又当了一次呆瓜。 早知会发生这种事,当初就不该贪图方便,听从隔壁妈妈的介绍,答应来这儿上班,看来,这年头不只是老板挑员工,员工也该挑挑老板。 抓起皮包,直觉此处“不宜久留”虽然上班的头一天就落荒而逃实在有点丢脸,但她若再待下去,恐怕这脸还会丢得更大!照她猜测,他接下来大概要端出老板的架子,狠狠骂她一顿后再把她炒鱿鱼。因此在自己闹下更大的笑话或是被他笑死之前,她还是回家安全些。 “你这是做什么?距离下班时间还很久吧,现在就收拾东西不嫌太早吗?”他看着她仓皇的举动道。 “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所以就别浪费彼此的时间,我现在就走,你不用赶我了。” “谁说我要赶你?” “你不?”她不相信道:“那我懂了,你该不会要等你摆够了老板架子后才叫我滚回家去?休想!我才没那么笨呢。”她说,动作更快速。 “怎么?你的心眼里就只想得到这些无聊主意?上班的头一天就做起逃兵,要想让人看得起你实在很难。”他刺激她道,见她胀红了脸,明白这招果然有效,单纯的她确实禁不起激将。 一番话说得她走也不是,留下又不甘愿。再看看他,像尊雕像似的站在柜台出入口,毫无移动的打算,恐怕连要出这个小门都得经他允许。盘算了下,她好不容易向家人争取到这次工作机会,若是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下回再想要打工,只怕难上加难。 看着他,她的第一任老板华云翔,果真人如其名,倜傥清俊,这才了解原来张姐所说慕老板之名,八成是指他的俊帅,至于他的为人嘛她不敢抱多大期望的轻叹口气。 算了,反正再委屈也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等暑假一过,她走她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桥,从此再不相见,谁也碍不着谁。 叹口气,放下皮包,没好气的抓起抹布擦起柜台,尘埃、纸屑无一幸免,当然也包括他搁在柜台上的手在内。此举终于让他明白他的不受欢迎,转移阵地的捧起书坐在角落,静静的看着书,同时也看着她。 看着她的嗔、她的笑,华云翔露出满足的笑容。 终于,他可以好好把她看个清楚。 因为他天玥,那与贝妤芩纠缠了数百年的梦中人,为了重拾两人的情缘,此刻已化身为“静思书坊”的主人华云翔。 想到自己在他华云翔面前的窝囊样,贝妤芩就没那个脸向一干好友供出自己工作的地方,连个字都不敢透露,就怕他一见人多,逮住机会让她难看。只是算算她也在“静思书坊”上了快半个月的班,凭良心讲,他呢,除了偶尔像在看动物园里的猩猩般看她外,也没多刁难她,总算这人还有点修养,不过就是有点古怪。 比如,她同样是在回答客人的询问,若对方是男性,他就像抓贼似的两只眼直盯着他们瞧,直到目送那位客人离开为止。还有,像这种大热天,谁不穿得轻薄短小?和同年龄的女孩比较起来,她算穿得保守的了,可是只要她穿的裙子“胆敢”超过膝盖,马上可以看见他张着火爆双眼,像是觉得她“有碍观瞻”的只差没把店门拉下,不做生意了,紧接着他就会藉机叫她整理书架,这么一来,她势必得换上长裤,以免有曝光之虞。可是满街的女孩穿着超短迷你裙,倒不见他皱个眉头,想想,这人真是怪到极点了。 只是当她看着店里一个个慕“他”之名而来的客人,她不知不觉就有气。 现在的女孩也太容易满足了吧?这个华云翔不过是长得帅一点,就把她们迷得团团转!瞧他每被女孩借故包围时投射过来的得意眼神,她真想把家里的眼罩拿来戴上,来个眼不见为净。 就像现在,那位还穿着公司制服,显然是自动提前下班到店里来碰运气的小姐,正死缠着他问东问西。搞不懂,他真有那么大的魅力吗?贝妤芩也学他拿她当猩猩看的眼神看他,并且深感无聊的一脸昏睡状。 好不容易捱到五点,她恢复精神的朝张姐挥挥手道再见,笑开的钻出柜台。至于华云翔,她道别的方武就特别些,通常送个鬼脸给他是最好的打招呼方武。 只是才跨出店门,那迈出的步伐不由得缩了回来。 老天!这雨下得真大!看着像小石头般大小的雨滴,她那把娇弱的雨伞能保护她一路顺利的定到公车站吗?想当然耳,她肯定走不到半路就已变成落汤虽。 “雨这么大,我送你回去吧。”冷不防走到她身后,华云翔轻声道。 头微后仰的看着他,不敢领教的嘻嘻笑道:“谢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这种天气,公车不好等。”他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道。 “没关系,我可以搭计程车。” “你要拦得到车,待会儿就可以直接去买张彩券了。”听这口气,显然不认为她的运气能有多好。 瞧他,还带着笑!真是太瞧不起人了,贝妤芩扁起嘴深吸口气。虽然不甘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在这种倾盆大雨下,想搭车的人排得像条长龙,要拦得到计程车真得平时多烧香、有空常拜佛才有可能。 “在这儿等着,我去开车过来。” 真要送她?不会吧,他有这么好的心旸吗?或者人家只是客气说说,他应该会一去半天不见人影吧?对,一定是这样,他又在耍她了! 所以她会等他才怪!他才一转身,她马上吐长了舌头暗自咕哝。虽然天公真是太不作美了,不过她仍觉得自己回家会自在点。自从那不愉快的初次见面后,每次面对他,她总觉得两人间似有疙瘩,因此她总是尽量离他远远的,即使见他似乎有话同她说也一样。所以一向随性的她,也不管那大雨像是水库泄洪般用力的当头浇下,撑起伞,冒着雨就往外冲。 可是,她太低估了他的坚持。 同时,也忘了他好像从来不跟她客套,至少,从两人认识的那天起,他就不曾对她客气过,反而像军营里的魔鬼班长。 “上车!” 一阵雷吼从身后响起,吓得那全身紧缩、走路像不倒翁的贝妤芩不由得跳了起来。 拜托!她都走了快百来公尺了他还追来!这人真是顽固得非同小可,难不成她连拒绝接受他的好意都不成? 呆看了他半晌,在另一阵“打雷声”响起前,她及时钻进车子里,就怕自己没让头顶上的雷公劈中,也会让车里这个正在蓄积大量愤怒能量的男人开着车满街追。虽然连续剧中常见男女主角在雨中追逐,画面拍得唯美浪漫,可是在现实生活中感觉可差多了。瞧她,一身湿答答的,别说跑,连走路都拖泥带水狼狈极了,怎么看,还是和电视里的浪漫情节差很多。 “为什么不等我?”才坐定,车往前滑动后,他开始兴师问罪。 “不为什么,我只是不想麻烦你。”看着被车窗阻隔在外的雨水,淅沥沥的流个不停,不禁觉得有点寒意的打了个冷颤。 她没看他,不过知道他瞪了她一眼。 “穿上。”脸色虽然不好看,但见她冷还是很快的把外套披在她身上。在递上手帕让她擦拭身上雨水后,犹觉不够的抽出了一叠面纸,差点让贝妤芩以为,他是嫌她话说得不中听,准备趁她手忙脚乱时,把那团面纸往她嘴里塞。 “谢谢。”她不好意思道。“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没必要跑这一趟。” “你非要这么客气吗?” “不是客气,而是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她这一说,他脸上的疑惑更深了。 瞄了他一眼,贝妤芩无奈的深吸口气。“不懂是吗?天哪!你不会不知道自己多受女孩子欢迎吧?”见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他当然知道。 “照我看,店里的生意有一半以上都是拜你这位英俊的老板所赐,只要你往店门口一站,比在门口摆上成打的招财猫都要有效,可见你的吸引力有多大。加上平时我在店里冷眼旁观那些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顾客们,为了吸引你的注意,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争奇斗艳,暗地里更是较劲得厉害,谁要多跟你说上一句话,马上成了全民公敌一般,摸不准什么时候会被人踩一脚、推一把,还得小心架上的书神不知鬼不觉朝自己身上掉。虽然只是些小把戏,不过还是令人感到嫉妒心的恐怖,那些来来去去的客人间尚且如此,要是换成了我这个跑都跑不掉的员工怎么办?我不被整死才怪!”她吓坏的吐着舌头继续道:“所以喽,为了避免引起误会,我觉得我们之间除了公事外,还是别有任何的接触。” “不过就是一点小恶作剧就把你吓的,现代人都这么胆小吗?”他有丝感叹道。 “我才不是胆小,而是只要是正常人,谁会没事找事的给自己找个麻烦来?除非那人脑筋有问题加上皮痒,生性喜欢成为别人的出气筒、练拳头的受气包。” “没事找事?麻烦?”他眯着眼瞅她。 “喂!你干嘛这样看我?我不想当那些色女的箭靶,更不想当你的出气筒,你看看你这眼神,到底什么意思!”她知道,这种眼神通常代表着下怀好意。 “说了半天,你真正想说的是,我们之间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你,也不想和我有任何牵扯?” 看着他那受伤的眼神,贝妤芩有种自己好像个玩弄纯情少女感情的花花大少的错觉,可是天哪,这怎么可能! “不是我想,而是事实本来就是如此。你是老板,而我是你店里一个小小的工读生,除了这层关系外,你我问还有什么关系?别忘了第一天见面时,你甚至没给我好脸色看,说起来我们间还有宿怨呢。”她说,急于与他划清界线般,只因在他面前,她总是吃瘪。所以,她现在只求顺利度过这短暂的工读期间,然后就与他说拜拜,从此远离这个煞星。 “那是因为只要一想到你的糊涂,想不气也难。”他幽幽道。 “拜托!我不过走路时粗心大意了些,差点跌倒撞上你而已,这么小小的疏忽有那么罪大恶极吗?”她看怪物似的看着他。天知道,他那应该还不算笨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唉,他气的可不是她这点糊涂。华云翔深深叹口气。 “算了,以后走路小心点,我只是以为你是故意的。” “故意?我像是那种为了吃男人豆腐,而冒着让自己扑倒在地、被当成擦脚布踩过去的笨女孩吗?”她指着自己鼻头道。 “不是最好。”他肯定的点头“现在的女孩实在太随便了,你别学她们。” “你放心,那不是我的风格。而且就算有天我想学,也绝不会应用到你身上去,你真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臭男人耶。”她说,为那些在他面前拼命演出的女孩子们大感不值,虽然,这也要怪她们太过一厢情愿。只是,他那不屑一顾的轻视态度还是挺大男人的,都什么时代了,还以为只有男人可以采取主动吗?若是碰到自己心仪的人,为了追求幸福,女孩当然也可以主动。 “你好像很讨厌我?”他突然转身问道。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觉得她总是有意无意的躲避着他。只要在店里,他若在东,那么毫无意外的,她一定是站在西边最角落的地方,要想找她的话,往相反的方向看去绝对没错。 他承认,一开始因为气她怀疑他的用心,他对她的态度是冷漠严峻了些,但那是因为在气头上的关系;在实际接触了她生长的社会后,他释怀了,因为这是个回异于他们故乡的世界,也难怪她会怀疑他,毕竟,他在梦里对她说的那些话,对现代人来说不仅从未听闻,甚至可说是天方夜谭,只要是受过现代基础教育的人,都该心存怀疑。 现在回想起来,要是她当时毫不迟疑的跟他走,就更教人不放心了。只是尽管他释怀了,她却待他如故,总保持着一段距离,就像现在,那般避之唯恐不及,看了又教他满肚子火。 “不是好像”她轻眨眨眼皮道:“而是事实上就是如此。要不是这是我好不容易向父母争取到的打工机会,在上班的第一天,我就打算辞职不做了。”她老实道,心里已盘算好,就算他恼羞成怒,一气之下辞了她也无所谓。做了近半个月,现在不做也不至于太难看。 “为什么?”他问,口气冷得像正月寒冬。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第一印象太差了吧。你知道吗?我最讨厌嚣张的人了,不管那人是男是女,做人还是别太嚣张的好,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地球可不是只为了少数几个人运转。”她说,撇头瞧见他莫名瞪看她的眼神,赶紧抓紧了座椅,努力展现“可爱”的笑脸提醒他:“喂,现在是在快车道上,要踢我下车的话,也得等车停了再说,闹出人命可不好玩。” 他没踢她下车,但也没给她好脸色看,车子继续向前行,但他却似乎陷入沉思中,再也没有开口。 送她到巷口,下车时,他终于说话了。 “看人不可以只凭直觉、印象,尤其是像你这种糊涂虫。” “我是糊涂”听听他说这什么话!张大嘴巴,不甘心的指着自己,一副吃亏至极的表情,才正要发表严正抗议,他却已经开着车绝尘而去,留下她像个呆瓜似的站着。 就知道跟他在一起绝没好事儿! 第四章 虽然贝妤芩和华云翔的关系时好时坏,但不知不觉间竟也让她混了一个月。当她领到自己生平第一份薪水时,拿着薪水袋的双手还会颤抖呢!虽然结果是全贡献给了亲朋好友,似乎有点白忙一场,但贝妤芩还是觉得值得。 算了下,打了一个月的工,领到二万块的薪水,给父亲买了只手表、母亲的项练、哥哥的皮夹,已经所剩不多,剩下的则准备今天晚上和一干好友痛快的逍遥,也算是开学前最后的玩乐。 只是华云翔盯着她脸庞的表情透着古怪,不过她花她的钱,可没碍着他,因此也就不理会他临下班前的加班要求,还是眨着眼跟他说再见。 吃喝过后,上床时间向来和小学生一样,从未有过“夜生活”的贝妤芩难掩好奇的想要开开眼界。单纯学生的夜生活不外到pub、舞厅闹一闹,有个很会玩的任筱薇带路,贝妤芩总算有勇气走进那灯光闪烁、时而一片黑漆的舞厅。 “喂!小姐,拜托你动一动吧,别像强尸一样站得直挺挺好不好?模特儿也没你站得标准!”看着手脚摆动幅度绝不超过五度的贝妤芩,任筱薇无法忍受的抓起她的“机器手臂”努力的想让她活泼一点。 “可是我不会跳舞啊!”她尴尬的瞄着左右,觉得好像全舞厅的人都在看她笨拙的动作,不由得脸蛋更红了。 “我也不会啊,跳舞就跟运动一样,只要跟着音乐节奏自然晃动你的身体就好了,你看,大家不都随兴的跳吗?” “是吗?”她还是觉得在这地方不自在极了。 好不容易捱过了半小时,她抓着和她一样不喜欢这种吵杂环境的萧宛清,提议换个地方玩。虽然她的歌喉并不好,不过她情愿躲在ktv包厢里献丑,也不愿在大庭广众下扭扭捏捏。 “才刚来就要走?太扫兴了吧?”任筱薇失望道。 “对不起啦,可是我真的不会跳舞。”贝妤芩双手合十的道歉,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下,只见一张苦旦似的脸。 “好吧。” 见贝妤芩如此不自在,任筱薇也不好勉强,况且主角本来就是她,只是在走到出口前,原本的快节奏难得的换成了轻慢舞曲,这三个没有男伴在旁的年轻女孩马上成了被邀舞的对象。 任筱薇不置可否,这种事她早司空见惯,但对想来开开眼界的贝妤芩来说,除了参加学校社团举办的舞会曾和男同学牵过手跳过舞外,她还没和全然陌生的人有类似的经验。她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但对方可是势在必得,无奈,最后还是被拉下舞池。 慢调的华尔兹,只要顺着男方的带领,跳起来并不难,难就难在她总觉得两人靠得太近了,尤其介意那双搂着她的腰、牵着她的手的毛手,陌生的气息除了让她更像个僵硬的机器人外,更开始冒起热汗。她不习惯和男人接触,尤其是陌生得连对方姓名都不知道的人。 “对不起,我有点头痛,我们不要跳了好不好?”跳不到半曲,贝妤芩已经跳不下去了,掌心早被汗水湿透。 “你不舒服吗?那小心点,我扶你过去休息。”男孩热心道,听起来是好意,不过那原本只是轻搁腰际的手却兜过她半个身子搂着,让贝妤芩难以消受。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她轻轻推开他的手,除了浑身不自在外还觉得背脊发凉,好像有人在狠瞪她,而这种被监视的感觉,从进了pub后就一直存在着,此刻则更加明显。 就在不远处的任筱薇瞧见她的不自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马上穿过层层人群准备解救她。她大步走向前,扬起手指着那男孩 “你”“把手拿开!”看着那男人的手,华云翔克制着告诉自己,别去想如何把他的手臂折成双节棍。 在这以年轻人为主客群,穿着轻松随兴的pub里,出现个穿西装打领带的“成熟稳重”男人,显得相当不协调,尤其那人还声如洪钟、一鸣惊人的似要找碴,全场顿时安静下来,全朝他的方向看。 “我只是见她人不舒服,扶她一把罢了。”在他的逼视下,男孩的手像被火烫着似的迅速弹离她身上,一副有色无胆的模样。 虽然他已放开她,华云翔还是余怒未消的板个脸孔,不过这回被他“警告”的对象是那一脸惊讶的贝妤芩。 瞪看着她,见她一点反省的意思也没有,加上不停的音乐声,他更加烦躁。 这里不是教训她的好地方。 “放开我,你干什么?!”被拉着走的贝妤芩虽然也很想离开那里,呼吸点新鲜空气,但可不希望是像条牛般被拉着走,更不希望出去后,嗅到的是一阵阵浓烈的烟硝味。 “你竟然和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搂搂抱抱,你成何体统!”他生气的握紧拳头道。 “什么搂搂抱抱!跳舞本来就是这样子,你别说得那么难听。”虽然她也觉得那男孩的手不规矩了点,不过,也没他说的那么严重,听他说得好像她当众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不觉红了脸。 “你的意思是说,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做这种事?”他吃惊的瞠目问道,讶于她如此不自爱。他记得以前,即使是熟识的男女朋友,连碰个手都得避讳,但现在的男女却 好吧,就算是二十一世纪,已不是他们当年那纯朴单纯的年代,但他们俩若是男女朋友也就罢了,可对方是个陌生人,她也让他搂她的腰、抱着她,这就教他难以忍受,虽然她说这叫做“跳舞” “什么叫这种事?麻烦你别用那么鄙夷的眼光和口气好吗?跳个舞有什么大不了的,很普通的社交娱乐啊。” “连刚才那种情形也是正常的?”他忍着不大声吼她。 “当然!唯一不正常的是你的脑袋。”莫名其妙嘛,她是很感谢他替她打发了那男孩,但可不喜欢他这副拿她当罪犯审问的态度。 “妤芩,他是”尾随着贝妤芩出来,看着两人争执,任筱薇和萧宛清一脸茫然,很难从他们的谈话中猜测他们问的关系。 “我的前任老板。”她特别强调“前任”两个字,并且纳闷她这位很有“气质”的老板到这个在他脑袋中很没规矩的地方做什么。 “前任?怎么说?”他不记得自己说过要炒她鱿鱼。 “我辞职不干了。” “辞职?” “对!就从现在、此刻、马上生效!明天开始我不去上班了。” 华云翔意外的看着她这个任性的丫头。 站在一旁仔细打量了会儿,任筱薇忍不住插嘴。 “妤芩,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很像“怪叔叔”的书店老板?可是我看他很好啊,一点也不怪嘛。”她一时说溜嘴。想不到那个在贝妤芩口中行事诡异、脾气古怪的老板竟是眼前这个帅哥?这贝妤芩形容人的功力也太差劲了吧? 一旁的贝妤芩翻白了眼看着任筱薇。还好她已经决定不在“静思书坊”打工,否则一定会被任筱薇的口无遮拦给害惨。贝妤芩深感庆幸自己早先并未告诉任筱薇她在那儿工作。 除了新闻节目外极少看电视的华云翔自是不知道谁是怪叔叔,不过光从任筱薇的口气,还有那怪名字听来也猜得出,那绝不是赞美。 “看样子你对我的评价很低?该不会比那个毛手毛脚的男人还差吧?”他很不快活道。 “很很重要吗?反正过了今晚,我们以后不可能再见面。” 这话听起来很耳熟,因为在两人“不撞不相识”的那一刻,她也曾如此想过,可是千算万算还是不如天算,没想到,才不过半天的工夫,他俩竟然又碰面了,而且从那以后更是天天见面,巧合得让贝妤芩哀叹自己大定楣运。 “你确定?”他看着她。 “嗯,当然。”这回她甚有把握的放心计算着。首先,她不想再打工,至少不会到他的书店打工。而开学后,她的生活重心又几乎全在学校,至于他,回锅做学生显然老了点,自然不可能当她的同学。那么,两人碰面的机会不就几乎等于零吗? “看来你似乎忘了我说过的话。” “什么话?” “你这个糊涂虫,不适合凭直觉判断事情。” “我你”她张口结舌的不知该怎么回敬他的评语。毕竟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形容为糊涂虫,心里多少已经承认自己的糊涂。 “还有,三更半夜,别到外头乱逛,早点回家休息。”临走,他还一副吩咐的语气。 “可恶!”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咆哮。 “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任筱薇好奇地问。若说贝妤芩和他之间只是单纯的主雇关系,她是打死都不相信,照她猜想,他们两人间绝不止于此。 “什么事?”贝妤芩瞧她一眼道“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冤家路窄” 她不平的抱怨起华云翔对她的挑剔,并等着听听两个好友帮她骂他两句,就算他根本听不见也无所谓。 “可是这原本就只是一件小事,一个小小的碰撞有必要闹到当街理论的地步吗?拜托!撞上的是你们两个“人”又不是两辆“法拉利”笑一下说声对不起不就解决了吗?妤芩,你平时不会这么不讲理的,怎么那天火气这么大?”就事论事,说起来贝妤芩是比较理亏的一方。 “不是我不讲理,而是你们没瞧见他那目中无人的口气和态度,好像为了扶我一把,还弄脏了他的手似的,那藐视人的态度,看了就让我无名火直冒,所以我才会”顿了顿,她对他的歧见确实来得突然。 “那是因为你也没拿正眼瞧人家。” “怎么说?”贝妤芩从不觉得自己对人有大小眼之分。 “如果你看仔细了,就会发现他不但有骄傲的本钱,同时,也能体谅他的排斥反应。我想,他一定常常碰到藉着小小的意外和他攀谈的女人,所以,才会对你没好口气。” “我几时藉机亲近他!包何况当时我连他是张三李四都不晓得,又何必大费周章的找他攀谈?”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着,像这种人躲他都来不及,哪可能自己送上虎口?正确的说应该是毒口才对。从认识的那一天开始,被他或贬或损的次数多得连她自己都数不清,就像刚才,没来由的又骂她是糊涂虫。 “你说的不错,但这仅限于你知、我知,但他不知。” “算了,反正以后不可能再见面。倒是你,该不会也被他传染了爱损人的毛病吧?竟拿我和车子比!而且还连辆车都比不上!” “那当然!随便一辆法拉利,少说也要几百万,至于你嘛,能卖几个钱我想,应该六根手指头就算得出来。”任筱薇嘻嘻笑说。 “你啊,真是个大损友!”贝妤芩笑道。 抛开恼人的华云翔后,她拉着任筱薇与萧宛清开心的转战ktv。 而在解开与华云翔之间的主雇关系后,她的生活应该就会恢复平静了吧?她想。忍不住对这段日子有丝怀念。 剩下的几天假,贝妤芩每天过得逍遥快活无忧无虑,将时间彻底抛在脑后,仿佛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时间这种东西存在。可惜,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她懒散过日的假期已经结束。 第一天上课,就是这学期唯一一科必修课,近三个月不见的同学,一碰面就忙着寒喧畅谈暑假期间种种趣事,共同的抱怨是:对当惯夜猫子的现代大学生来说,早上八点十分可是睡得正沉的时候,却要赶着来上课,实在是“惨无人道”若不是必修课,只怕到了第二堂,仍旧小猫两三只。 终于,有人注意到贝妤芩消失的黑眼圈,众家姐妹们纷纷围绕过来,打听她的美容秘诀,转眼间,贝妤芩已被层层人群包围。 正谈得尽兴,根本没人把上课铃当一回事,直到不知不觉间,像传染病似的,教室慢慢安静了下来,最后只剩下包围着贝妤芩的那一个圈子,终也感受到异样,循着大家的眼光看向讲台,然后一哄而散的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各自座位上,并且个个面露幼稚园小朋友般傻笑崇拜还流着口水的眼神。 被人群挡住视线的贝妤芩,这才有机会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样的大人物能让一群麻雀顿时全成了没有嘴巴的凯蒂猫呢? 当她看向前方时,对方也正研究着她方才围观的中心、眼神的交流后带来的是一阵震撼,至少对贝妤芩来说她是被骇住了,并且好似刚被十万伏特的高压电电过般,当下脑筋一片空白!呆了半天后,才带着僵硬的脸望着任筱薇和萧宛清,见她俩亦同现惊诧的表情时,她确定了自己的眼睛并无问题,新来的老师正是他专找她麻烦的华云翔。 “贵班相当活泼。”站在台前,他十分闲适的将双手插在裤袋中看着前方。 虽然这并不算什么笑话,而他也没有做出任何滑稽可笑的动作,但教室却随即响起阵热烈捧场的嘤嘤笑声,在阴盛阳衰的历史系,男老师尤其是长得帅又年轻的男老师,总是特别受欢迎。因此,在这笑声后,贝妤芩绝望的认清了自己与他在同学心中的地位差异,若与他相处不睦的话,她相信她的境况大概就和夹缝中求生存的小草没两样。 “从今天开始,我是你们人类学的授课老师,往后请多指教。”他说,转身写下自己的名字。 当“华云翔”三个字落在黑板上,现场又是一阵哗然,浪漫情怀马上表现在每个女同学脸上,至此全班总共五十位女同学,他至少已经攻陷了三分之二的芳心。 贝妤芩好生懊恼的缩在前座同学的背后,像只连抬起头来都没力气的病猫。偏偏,他看透了这点似的,竟要同学一个个站起来做简单的自我介绍当然也包括她在内。 如果这不是必修课,贝妤芩相信自己绝对会跷着二郎腿,待一下课便潇洒抓起背包转身就走,但天不从人愿,连三年级的课都不敢轻易被当了,更何况是最后一年的课程。那么她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长叹一声,她抓破头的努力想着。只能祈祷他忙得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存在、找她的碴。 她盘算着如何不引人注意,可惜这主意虽好,却由于太全神贯注在这件事上,直到她的桌面再次被敲起。 “妤芩该你啦。”任筱薇拼命的向她使眼色。 脸上一阵燥热,她满脸尴尬的站了起来。 越不想吸引人注意就越是做出教人不注意也难的事,她深吸口气,试图装出倍加温柔的声音。 “看来,无论做什么,你都同样的漫不经心。”对着她,华云翔先发表了对她的评语,粉碎了她平安过日的想望。 由此可见,他牢记着她而且是不怎么愉快的记着。 贝妤芩抬眼瞄了他一下,不情愿的说了句“我叫贝妤芩”后马上就坐下,却换来他更得意的眼光。 然后,从此时此刻开始,她很悲惨的以坐立不安的心情计分计秒的熬过,并且不时感到有道高速电流通过自己头顶,似乎随时伺机给她难堪的一击。 她确信他们俩是结下梁子了,而这梁子结得有点冤,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该一时心急臭着脸辞了书店的工作。 难道真如他所说,她这个糊涂虫看人看事要是会准,那连猪都能当天才? 如果开学的第一天就如此倒楣,那往后的四个月她要如何度过?她很用心的开始计算她得忍受多久的折磨。一个月有四个礼拜,而每个星期有三个小时的课,扣掉假日、期中期末考,加加减减,她至少还得在课堂上和他缠斗四十个小时。 多吗?她不知道,这得视他的心情好坏而定。如果他只是偶尔点醒他们彼此的不愉快经历,那么就算挨他几个白眼忍一忍也就罢了。但若是他不做如此想呢?贝妤芩开始模拟他可能的花招,比如每节课点她的名,老是问她一些她答不出来的问题、然后鸡蛋里挑骨头的冷嘲热讽一番 如果这些还不能消他“心头大恨”那么他该不会直接当了她吧?从他刚才没风度的暗示,她猜,他的度量小得比麻雀的胃大不了多少。 在她托腮发愣、看着写满数字的白纸沉思时,突然觉得从天而降一个巨大身影笼罩着她。 没来得及抬头,就见他一手撑着她的桌面,一手靠在她椅背,俯下身来与她并肩看着她鬼画符的“抗敌计画”唇角挂着笑看来就充满邪恶之念。 他是在暗示她就像是笼中鸟,插翅难飞他的魔掌吗? 贝妤芩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僵硬坐着。 而他看了会儿,在吸引够全班的注意后,竟以着倍加温柔疼爱的声音,以及充满绅士味道的口吻说: “规划得很好,如果你觉得上课时间不足以帮助你了解这科目的话,随时欢迎你到研究室找我。”然后,狡狯的漫步踱向讲台,并不时向她投来关爱的眼神。 这是怎么回事?她觉得头皮发麻的摸不清他心里在打啥主意。如同俎上肉般不知何时头顶上会挥下一把大刀,忐忑不安的左顾右盼,及至瞧见同学那深深嫉护的眼神,至此,她总算明白他的诡计原来他还不准备给她一个痛快,竟然坏心的给她来个“凌迟虐待”害她成了全班女生的公敌! 每个星期独享他三个小时的关爱眼神,却附赠了全班近五十人凌厉的眼光,这她往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这个阴险狡诈的坏蛋!”在校门口的餐厅,贝妤芩左手叉右手刀,边咬牙咒骂边用力切着面前的牛排。 “别这样,也许老师他根本没这个意思。”任筱薇恬适的喝口汤,一副她小题大作的表情。 “没这个意思?那为什么老看着我?明知班上女同学都被他迷得团团转,还故意老看着我,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 “你要不看着他,怎知他看着你?” “不用看,只要前后左右瞄一眼就知道!他难道对女人心一点概念也没有?!要知道,女人吃起醋来是很可怕的。”想到自己被那一双双充满妒意有如刀锋的眼神包围,她几乎可以想见自己未来的凄惨模样。 “岂止吃起醋来很可怕,我看生起气来也挺吓人的。光看你就知道啦。所以放心好了,他不会再来惹你的。对了,我下午还有课,先走了,你慢慢吃。”任筱薇伸个懒腰,拍拍贝妤芩肩膀以示同情。说起来贝妤芩自年初以来确是祸事连连,够倒楣了。 她猜得没错,贝妤芩确实有够倒楣的,不过,当楣神缠上一个人的时候,可是不挑时间不挑地点,当然,更不论她是否已经够倒楣了。 因此,当用餐的尖峰时间过后,偌大的餐厅显得冷清不少,没了诉苦的对象,贝妤芩只好继续把那一肚子不平发泄在可怜又无辜的牛排上,切得细碎再拌上一大匙的酱油、黑醋、辣椒酱,搅个天翻地覆,再想像着把那团肉塞到华云翔嘴里,嘴角不自主的露出满意笑容。 “为了你家人的性命着想,我奉劝你千万别下厨。”坐下后微往后靠,左手搁在椅背上,用那不敢恭维的表情轻瞄着她的杰作,看样子她的手艺或兴趣,实在够特别了。 “你坐这儿做什么?!”看了下左右,一双眼睛忙着确定应该空荡荡的餐厅总不会连张空着的桌子也没有吧,多的是位子任君挑选,偏他哪儿不坐就坐在她跟前,更可恶的是脸上还是那副看笑话的表情! “看你好像挺无聊的,特别过来陪你聊聊天,不喜欢?”华云翔道,那布施般的眼神直盯着她的脸庞。 “当然!”顾不得他是老师的身分,她直觉的冲口而出,意思是当然不喜欢,只是她少说个字,让他有机可乘。 “既然你如此欢迎,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坐得更稳当,手一扬,招来服务生,点了杯咖啡后,想起什么的瞅着她那盘不忍卒睹的午餐,眉一皱,自作主张的吩咐服务生“给她杯柳橙汁,顺便把那东西收走”看得贝妤芩目瞪口呆。 虽然清爽的桌面在视觉上舒服了些,但他的自作主张却让她心里很不是味道!原本还打算与他楚河汉界的划清界限,除了在课堂上绝不与他有任何接触,上课时吃点小亏也就算了,但他显然并不以此为满足。 “老师”双拳紧握,微倾向前,一双眼含怨带嗔的望着他。 “你还记得我是你的老师?”他说,得意的笑看着她。 忍了忍,她劝自己当作没听见这话。 “你不会这么小肚肠的非跟我算旧帐吧?严格说起来,从我们认识的那天起,吃亏的人都是我耶。”在他面前,她认为自己大概要一路吃亏到底,而这不平衡的状态,直到她毕业前,恐怕都不会有翻身的希望。 “小肚肠?”他垂首一笑,抬起头后竟变了张脸的用那威胁的口气道:“这是对老师该有的用词吗?” 愣看着他,她没辄了。 “好吧,横竖你是跟我杠上了。” 无奈的低头猛喝果汁,假装自己面前没有他这个人存在。 “不过开个玩笑,就这么委靡不振?你还真是一点斗志都没有。”他说。 然后,长臂猿似的大手横跨过半个桌面,修长的手指竟然停留在她吸管上,手一勾,她半口果汁也喝不到。 “这也是在开玩笑?”咬着吸管,她一动不动的抬眼道。 “如果能让你有点元气的话,就算是吧。”他说,好想在她粉颊上吻上一记。 “不玩了,说来说去你就是在要我!”撤退的双手抱胸往后仰,对这不公平的游戏显得毫无兴趣。 “这么快就认输?太不像你了。”她不记得他,这虽让他感到失落,但重新认识彼此的经验却又让他的生活充满趣味,就好像当年追求她一般,甜蜜得教人回味不已。 “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会知道?”撇着嘴道,心虚的想起自己一点都不懂他呢。 为什么他会有这兴致“要”她这个渺小到一点都不起眼的学生?论功课,她不过中等;论外表,在班上,她也不是最出色的一个;但要论顺眼她想,她大概是他最看不顺眼的一个,或许,这是他纠缠她的唯一理由吧。 既然他一点为人师表的风度都没有,她当然也就把尊师重道那套收在口袋里,打死都不拿出来。 “如果说,我会读心术,能看穿你的心,你信不信?”他说,透过层层烟雾看着她,似乎正在读她的心。 “信,我当然信,因为你看起来就很有坏巫婆的特质,有那随时准备拿颗毒苹果喂人的坏心肠。”她挖苦道,等着看他能自讨没趣到几时。 “真有毒苹果的话,我第一个就喂你,以你的顽固,你看吃上一打够不够?”他好一会儿没开口,但一开口果然恶毒得像个专挖人心肝的巫师。 “华云翔老师”长叹一声,她勉强道,脑海不断闪烁而过的问号深深困扰着她。 “如果指名道姓能让你舒服点,你可以把“老师”两个字省了。”看她叫得咬牙切齿,他该感到得意才是,但他不喜欢随著“老师”两个字而来的距离,太陌生了,他不喜欢。 “好吧!不管你是何种身分,重要的是你为什么老找我碴?想想我在书店打工的时候,我们相处得还算愉快吧?如果是因为我辞职的时候对你的态度太过无礼,那好吧!从今开始,我保证我会以万分崇拜的眼光跟随着你,并且对你言必称是的扮演个称职的应声虫角色。如果这还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充当广播电台,四处颂扬你的丰功伟业,以示我的歉意,这样好吗?”她非常委曲求全的说。 “没想到你竟然堕落到这种地步。”他笑道。 得寸进尺!她早知道他没那么好打发,小鼻子小眼睛的就是非整她不可! “堕落?到底是谁堕落啊?你无理取闹,故意整我,有什么资格摆出高尚的态度指责别人?”她说,要不是心里仍存着他是老师的这点认知的话,早就用桌上仅剩的半杯果汁帮他洗脸了。 “没听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吗?连这点磨练都无法忍受,你还能有什么作为?”他说,一副恨铁不成钢、用心良苦的表情回看她。 “谁要成为人上人?我有说过吗?”至少她确定没跟他说过,更何况她对目前的生活满意极了。 只是她一表明态度,他马上摆出副“不可饶恕”的表情,似乎想叫她马上到操场跑上个一万公尺,好好的磨练磨练。这敦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更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看样子你不但毫无慧性,连半点悟性也没有,彻底的成了个粗俗的凡人。”感叹道,想起她以前的慧黠。 他这是在损她吧?她想应该是,不过并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打算,只希望他真的认为她只是个普通人,平凡得不值得他为她“伤神”、费心“磨练”! “既然我本性如此不堪,毫无塑造的空间,那么,你以后就高抬贵手,别再找我麻烦了吧?”她谄媚的笑说。 冷笑两声,华云翔什么都没说,但已彻底粉碎贝妤芩的希望。 “至少给我个理由吧?到底为什么?”她如望云霓般的看着他,期待一个答案。“不为什么,这是你欠我的。”他说,丢下这不算答案的答案让她伤脑筋。 此举,对贝妤芩原本就已十分混乱的思绪不但毫无帮助,只是变本加厉的凭添她脑海里的问号,以致她只能愣愣的呆看着他离去。 似乎,他不只是为了她辞职的事而找她麻烦。那么,她到底几时曾得罪过他? 许久,她才回过神来走向柜台。 只是他说这是她欠他的,那为什么要替她付帐呢? 看着柜台小姐摊手耸肩一派羡慕,她的脑袋顿成一团浆糊。 第五章 在静谧的图书馆阅览室,浸淫在书海的学子,个个埋首苦读,与窗外球场上飞跃喧哗的身影,似乎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世界。身处其中的萧宛清,抬眼望去,四周尽是一个个如石像般的学生,大家都在为前程努力。由于她没有继续升学的打算,因此一年后所要面对的就是成为社会新鲜人。 行事向来深思熟虑的她自然开始预做准备。在考量过自己的个性与兴趣后,成为一个简朴单纯的公务员,就成了她这个不擅人情世故、只管做好份内事的人的最大目标。 晚上在补习班补习考试科目,白天除了准备学校功课外,多余的时间就是不断的复习、演练准备考试,生活虽然颇为繁忙,但有时又觉枯燥单调。不知不觉,她突然向往窗外自由自在的气氛,起身到外头透透气。 晃过球场,垂首盯看草坪,像在数数似的沿着跑道漫无目的的走。也许是坐太久了,总觉得胸口闷闷的压着块石头,一点也提不起劲。 “你终于觉得累了。” 这突来的问候让她如梦初醒,满脸的诧异当是谁在讲话。 “老师有事吗?”她看着贝妤芩的偶像邓伟杰道。 “没,只是在想你到底会在图书馆待多久,如果你再待上个几分钟,就可以破纪录了。”邓伟皆拼着表计算了会儿道。 “破纪录?什么纪录?” “当然是你的读书纪录。据我所知,你最高纪录是从坐下到第一次起身,其间“只”间隔了三个小时。你的坐功大概是我所见过最厉害的,我猜你在家常打坐吧?”他笑问。因为对运动员而言,一个人能静坐长达三小时,可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她不会觉得无聊得想睡吗? 她脸庞微晕的染上红彩,尴尬道:“做老师的不多希望学生用功一点吗?我只是尽学生的本份罢了。” “错!我就不希望我的学生为了读书而把身体累坏了。”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好像在责备她不该苛求自己。 “那当然,你是体育老师嘛,当然恨不得学生个个像海底蛟龙,怎会希望看见一只只懒洋洋的病猫。” “话是不错,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让我如此操心。”说着,他好像还长叹了口气“为了自己的将来努力用功,当然值得夸赞,但是,健康的身体难道不值得追求珍惜吗?像你这种用功法,身体会吃不消的。” “我知道了。”对他的关心,萧宛清受宠若惊的不敢抬头,因为他竟如此注意她,连她一天里在图书馆待几小时都记得一清二楚。平日见他驰骋球场,印象中只觉他是个爽快、开朗的人,倒不知他也有细心的一面。 “下午还有课吗?”见她一直不抬头,他没辄道。 “没有。” “那么有什么计画吗?”他看着她,提醒道:“我是指除了读书以外。” “嗯没有了。”犹豫了会儿,萧宛清只是摇头,可见她原来的计画除了读书还是读书。 “真巧,我也没事,一起去散散心吧。” “什么?”她没听清楚的问,这一吓,终于让她抬起头来。 “我看你满脑子只想着读书,实在看不下去了,所以,去走走吧,活动一下,精神也会好点,读起书来才会事半功倍,对不对?” “可是” “别可是了,你去把东西收拾一下,我到停车场开车,收拾好了,在图书馆门口等我。” “可是”他是什么意思?萧宛清不解的猜想,难道是为了贝妤芩?看来,那总是用崇拜眼神盯着他看的贝妤芩终于引起他的注意了。 “就这么决定了。”他郑重的说。 “你至少也要听我说句话吧!”她忍不住斑声抗议。 “什么?”他太霸道了吗?也许自己的决定蛮横了点,但他是为她好。或者她讨厌他? “我是说”吸口气,她决定:“你还是在停车场等我吧。” “当然,没问题。”顿时,邓伟杰就像个大男孩似的笑开了嘴。 只要她愿意,就是叫他在校长室门口等也没问题。所以,在喜呼呼的目送她走回图书馆后,他又继续一路傻笑的走向停车场。 别看他有着不错的外表,又曾是个叱吒体坛的风云人物,想当然的认为他与异xing交往应是如鱼得水、轻松自在并且经验老到,事实上,他的桃色新闻是不少,可惜多是剃头担子一头热,总勾不起他对等的热情回应。 不是他端架子自以为风流倜傥想要左右逢源处处留情,而是,往往只消看上一眼,他就明白彼此之间有无可能。可惜到目前为止,大部份情形是:看着对他示好的女孩,他总感觉不对的就好像食材高档、料理精致的煲汤里忘了放盐巴。 但是萧宛清不同。从三年前在体育课时第一次看到她,就被她的柔顺与清秀吸引,只是认识日久,更发现她虽然外表柔弱,但其实内心坚强,外柔内刚的个性,凡事不强出头的谦让作风,更教他欣赏。唯一让他却步的是:他是老师,而她是他的学生,这层师生关系让他有所顾忌。虽然,在现在开放的社会中,对师生恋已不再像以往那般小题大作,但她当时才大一,他总不能追求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十八岁少女吧?虽然他相信她要比同年纪的女孩来得懂事,不过,那顶“诱拐少女”的大帽子教他按兵不动,直到三年后的现在。 上车后,邓伟杰侧身一笑。 “想过要到哪儿走走吗?” 摇了摇头,对“玩”这种事,她向来并不在行。 “那到海边吧,看看宽阔的海洋,无涯的蓝天,这是消除疲劳与倦怠靶的最佳良方。”他发自内心的建议,直觉她需要放松心情。 “老师常到海边?”她很好奇,因为他看来如此爽朗,似乎没什么事能让他感到困扰,但听他说得语重心长,好像另有隐情。 “有一阵子,”他说,顿了会儿才又不好意思道:“在我运动生涯逐渐走向高峰时,由于得失心太重,给自己还有队友添加了太多不必要的压力,反而导致表现失常;后来在教练的建议下,试着到无人的海边放声大喊,尽情宣泄内心的烦躁,然后躺在沙滩上,看看海、看看天空,不安的心竟然神奇的静了下来,从此以后,只要我一有什么烦恼,就习惯到海边走走。” “听起来好像是万灵丹。”她笑,望着他有丝靦腆的脸。 “事实上这真是我的万灵丹,希望对你也能有同样的效用。”不再避讳,再次显露他对她的关心。三年了,该是采取主动的时候。 “谢谢。”轻声道,看着窗外,而他也沉默了下来。 两人间诡异的气氛教向来敏感的萧宛清嗅出了特别的讯息。对邓伟杰这位学校里的热门老师,她从来只是以学生的角度看着他,和大部份的同学一样,她也喜欢他的爽朗,还有相处时的自然不拘束。 不过,他们俩个性一动一静,好像平行的两条线,加上她比较注重自己的功课,因此,她甚至连贝妤芩那种将他“奉为偶像”的心理都没有,真正只是单纯的看待他。所以,对今天这超越预料中的出游,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她原该想都不想的拒绝,可是最后竟又不由自主的答应了他,直到现在,她仍不懂自己为何会答应。是为了贝妤芩吧?她这么的告诉自己,也许他想向她打听贝妤芩的事,所以才。 向来自诩明眼看世间百态的她,却看不透自己的心。或许正应了“当局者迷”这句话。 “贝同学,能不能麻烦你帮老师把这些报告拿到研究室?我记得你已经没课了,对吧?” 下课后,隔着长条形的教室,华云翔对着那一到教室就占据了门口旁的大位,现在又准备拔腿跑的贝妤芩高声唤道,音量大得足够当阅兵典礼上的司仪。 对他的“大声嚷嚷”贝妤芩认为有两个可能。一是,他认为她有重度听障,并且耳背到需要他拿出吃奶的力气来叫她;二是,这当然又是他存心找她碴,明知同学对她已有醋意,却还唯恐天下人不知他对她的“厚爱”非要再次大力表现不可。 最大的可能当然是后者。这让她一张脸气得像块猪肝,并且是已经烫熟的,还冒着烟呢“老师,不好意思,我的手刚才扭伤了,施不了力。”她说,意思当然是要他“另请高明” 事实上,也根本不必他开口要求。因为她话还没说完,已经有同学自告奋勇的抢着帮他忙,而等她展示那“受伤”的手放下时,他的身边已经热闹得像个菜市场个个争先恐后的好像抢输了这次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不过,他本来就是存心叫住她的,不是吗?所以,对她的“婉拒”他当然不可能“识趣”的打消念头,反而对这小小的阻碍更觉有趣。 谢过其他同学后,他自个儿抱起那叠不甚厚重的报告,面露和蔼可亲的为师风范走向她。对着他那副旁人看来超有魅力、但在她看来却是代表邪恶企图的笑容,她起了阵鸡皮疙瘩,眼看苗头不对,打定主意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求远离他视线范围,偏他竟已来到她面前,并且执起她的手,轻轻的按了按。 “好痛!”惨叫一声,她痛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她原是装病,怎知他随手一按却教她痛得比真的受伤还要难过。他学过功夫?看着他那颇为“专业”的手势,贝妤芩猜想。 “看样子扭伤手筋了,正好我那儿有瓶伤葯,擦点葯应该就没什么大碍,走吧,跟我一起拿葯去。”放下她手后,他笑立在一旁等她。 “我对葯物过敏,我还是回家冰敷一下就好了。”她犹不放弃的又编出个理由,就是不让他的奸计得逞。 “是吗?老师正好会些推拿功夫,虽然有点痛,不过不用葯物也可以治疗,或者如果你喜欢冰敷的话,研究室也有,只是“长痛不如短痛”由你自己决定选择那样。”他瞅她一眼,胸有成竹的等着看她还能变出什么花样。 对同学直射而来她“不知好歹”的眼神,贝妤芩背脊发凉的相信再耗下去,吃亏的绝对是她。怎么他就一点也不在乎他的“另眼相待”会引起同学们的蜚短流长?再次认输后,她消极的只能以龟步作为反抗。 “你干什么?”在她慢动作的抓起自己背包时,突瞧见他的大手又靠近来,之前的痛苦经验让她吓了跳的像只袋鼠般眺开数步,忙把两只手藏在身后,一副做错了事怕挨打的小孩模样。 “你手扭伤了,对吧?所以我帮你拿背包。”他解释,对她的激烈反应忍不住扬眉而笑。 坏蛋!她低头咕哝一声,竟然连当面指责他的勇气都没有,真是窝囊。 “谢谢,不过我还没有脆弱到如此不堪的地步。”说着,她很没礼貌的抢回自己的背包,然后不甘愿的退开一步,礼让他先行,并且沿路万分“崇敬”的始终维持在他身后五步远的距离让她稍感到不受他威胁的距离。并且一再的告诉自己,别去在意身后那一双双护意的眼神,以及已经等不及要大展舌功,展现三姑六婆看家本领的嘴脸。 到了华云翔的研究室,直到他闲适的坐下,她仍站在研究室门口,像个探险家般左张右望,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踏进门后,更是用力的将门板往墙面推了推。 如果她手上有锤子的话,华云翔相信,她肯定会把门板牢牢钉死在墙上,要是再能够,把整面墙都拆了那恐怕更好。她把他当什么了?变态的大色狼还是冷血的杀人魔?对她如探虎口的防备,他只是静静的欣赏着,越瞧越觉趣味,越看心情越好,好像在欣赏什么似的。 “检查完了?你不顺便瞧瞧逃生门在哪里吗?”他笑她道。 “哼!”偏过头懒得理会他的嘲弄。反正这儿没别人在,她大可不必拿出课堂上的那一套。只是表面上,她似乎不再怕他,但见他站起身,又很没志气的像只惊弓之鸟一脸准备逃跑的表情,让他洋洋得意于她的反应。不过,他起身的目的只是要她在他面前坐下罢了,因为如果他没动手的话,就是在这儿再待上半天,她仍会站在那远离他的角落。 “把手给我。”落坐后,他拿出瓶葯膏朝她伸出手。 “为什么?你我都很清楚,我根本没扭到手啊。”她张开手,舞动双手十指,只差没学猴子吊单杠给他瞧。 “我知道,不过外伤没有,老毛病倒是一堆。你不觉得老是筋骨僵硬呼吸不顺畅?老实说,除了吃饭睡觉上课外,你每天还做些什么?” “我做的事可多了,我会看电视、听音乐,还有”她很用心的扳着手指头数,本以为她一天中做的事可多了,谁知才说了两样就说不下去了,总不能连洗澡、上厕所这种事也算进去吧? 她觉得有点尴尬,突然发现自己的生活竟是如此散漫。尤其瞧他那不敢置信的眼眸,让她深觉惭愧的好像自己是个废物。 “懒人!”他轻斥。 这回她倒是被骂得心甘情愿毫无怨言。虽然懒人这事实是她家人倾全力造成的。因为在贝家,她真是什么事都不用做。一个勤快的母亲早把所有家事打理好,而能干的父亲、兄长,则包办了所有经济来源,教她无需担忧。并且,所有人都当她是个易碎的玻璃娃娃,万分保护的以让她当个啥事都不需做的“懒人”为最高目标。在这种无忧无虑的环境下,她要不变懒也难。 趁着她自我反省的当儿,没有时间表示意见,华云翔迳自抓起她的手臂,沾了沾那闻来清凉、夹杂着薄荷与股葯草香味的葯膏,在她手上几个穴道点了下,然后又像在教室时一般,轻轻的按下。霎时,她那杀猪似的尖叫声再起,这回眼泪不是在眼眶打转,而是直接掉下来。 “你杀人啊!”她叫道,只想抽回手,偏他抓得可紧了。 “这就是生活懒散的下场,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样过日子。”他说,手依然没停下。 噙着泪,她不在乎道:“我情愿懒死也不要痛死!” 也许她这番不长进的表白说得太早了,聪明的话,至少也该等到他放开她的手后再说,因此,在他不满意的冷冷看她一眼后,显然更加认为她有待训练,故而面无表情的加重力道。这回,她不但叫声像只被宰羔羊,连那张俏脸都像极了。 大概是她的叫声太凄惨了,吓得那些偷偷跟随在后,准备伺机也让华云翔诊治诊治的同学,一个个看不下去的脸色惨白,纷纷摸着鼻子逃之夭夭。 “你故意整我吧?我只听过有脚底按摩,那有什么手臂按摩可以治病的?”她说,只希望他那双魔掌早撤离她手臂。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做脚底按摩,不过,你得先保证不会叫嚷的把全校师生都吓跑了。”他一手按着她手腕穴道,虽然不忍见她满脸痛苦,不过这是为了她的健康着想,也只好告诉自己得狠下心来。 “你快放手,要不然我告你性騒扰!”她忍下住的使出这最后一招,只是那狠劲,在见到他黯淡的眼神后,又觉自己说得太过份了,她就是心软!“拜托啦,我真的快痛死了。” 他终于松手,洗净手上葯膏后,倒了杯开水给她。 显然,心软的不止她一个。 “我可以走了吗?”休息了会儿,确定自己的表情不再吓人后,她手握水杯,求饶的问。 “有没有觉得舒服些?” “嗯!”想都不想的,她忙点头。不管她是否真觉得舒服些,此刻的她可没有勇气敢说个不字。 “还有,以后要每天慢跑一千公尺,知道吗?” “好!”和他的恐怖推拿比起来,就是要她跑马拉松她都愿意。 看着他再度起身,贝妤芩惊惧的眼神紧紧跟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深怕他又突如其来的拿出什么吓人的玩意。意外的,他竟拿出盒她从没瞧过的糕饼搁在她面前。 “吃吃看。”他说,顺便又帮她斟满水,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被他“折磨”后,她是觉得有点饿了,因此看着那小巧可爱、五颜六色的糕饼,倒也没想太多,拿了块就往嘴里塞,不大不小的饼干正好一口解决,嚼了两下,她露出从进这研究室后的第一个笑容。 “真好吃!这是在哪儿买的?”又塞了块进嘴里,她顺便拿起保鲜盒试着找出店名。只见他笑而不语的轻啜口茶。 难道“这总不会是你做的吧?”她吓歪了嘴问,从他的表情看来,事实正是如此。 “阁下真是多才多艺!佩服,佩服!”差点被噎着的贝妤芩灌下口开水道。 “应该说,是你太不知长进了吧。”他还不忘糗她。 早习惯他对她的眨损,贝妤芩的反应不再像之前那股怒气冲冲。 “既然你看我这么不顺眼,那么你该不会在这里面下毒吧?或是泻葯?”看着色彩鲜艳的糕饼,她深觉可疑。也许毒死她是不至于,但叫她跑上个一天一夜的厕所,那可就说不一定。 “当然不会。”他说,在她松口气后又很恶毒道:“要想毒死你,给颗老鼠葯都算浪费,又何必大费周章让你饱食一顿。” 听他这么一说,她本想把那盒饼丢还给他,偏偏,她又爱极了那味道,想想,被他折磨这半天,吃他几个饼也是应该的。当下,她决定不理会他的恶言恶语,一脸享受的捧着饼大口大口吃给他看。 只是,她每吃一口,他眼眸就闪亮一分,满足于瞧她贫嘴的模样,只是粗心的她似乎从未发觉。 晚饭后,贝妤芩一改以往四体不动的习惯,硬往厨房挤,抢着帮母亲洗碗。而在母亲切好水果唤她休息会儿时,她又勤快的拿起拖把,大张旗鼓的从里到外,老老实实的抹过一遍,干净与否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她该不会病了吧?别说潘玉涵看了觉得奇怪,连家里两个大男人都看不过去。 虽然不管男人女人,做点家事本不足以大惊小敝,可是以往因为顾虑贝妤芩特殊的身体状况,以致贝家人早习于把她像个“宝贝”似的供着,虽说如今她的痼疾已不葯而愈,但近二十年的习惯岂是一朝一夕改得了,更何况,她今天实在勤快得反常。 “妤芩,休息会儿吧,这些事不急,妈妈明天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做。”看贝妤芩这会儿又拿起抹布,潘玉涵终于忍不住了。 “没关系,饭后做点运动,很好的。”她嘻嘻笑道。 之所以如此勤快,一方面是被华云翔那一问,问得她自觉羞愧;另方面则是,想不到他的推拿功夫还真有效,虽然痛得她差点涕泪齐出,不过,休息过后顿觉畅快无比,全身舒服得有种身轻如燕的感觉,所以才会坐不住的想找点事来做做。她对这个家至今尚无贡献,那么出点劳力又算什么。 “你该不会受了什么刺激吧?”念头一转,贝哲伦怀疑的问。瞧她愣了愣,果然被他猜中了。 一听有人欺负他的宝贝女儿,贝丞浩顿时瞪大了眼! “谁?是谁敢找你麻烦?” “爸,事情没那么严重啦,他只是问我,每天除了吃喝玩乐外,我都做了些什么事。结果我仔细一想,我竟然连件正事也没做,虽不到醉生梦死的地步,但也好不到哪儿去。当然,以我还是学生的身分,要有所贡献是早了些,不过,至少我可以帮忙做点家事啊,而且还可以活动活动筋骨,这也满好的。”她大力士似的举起手臂道。 “真的只是这样?没人欺负你?”贝丞浩还是不放心。 “嗯”这问题让她颇为为难。 照理,对那个老是欺压她的华云翔,她根本不必对他客气。既然父亲主动问起,她大可趁此机会告他一状,然后就可以等着买串能拉到巷口的鞭炮大肆庆祝。可是这会不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虽然他对她很有意见,不过,严格说来,大部份就是找点小碴、捉弄捉弄她,如果因她之故害他丢了教职,她觉得自己好像成了皇宫后院专造是非的小太监,难掩内心的罪恶感。 “还好啦。”最后,她模棱两可道。 “什么叫还好?是“还好”他没欺负你,或是“还好”他欺负得不厉害?”贝丞浩满头雾水道,实在难以理解现在年轻人真正的意思。 “爸,你想太多啦,我说“还好”就是没问题的意思,别担心。”她说,窝在母亲身边,拿起颗黑珍珠莲雾大大咬了一口,入口又甜又多汁的滋味,让她堆了满脸笑。 “那个“他”是个男的?”抽张面纸给地,贝哲伦不以为然的问。 “呃!”她呆应。 有个聪明的哥哥有时候真是件不幸的事!又被他给猜中了。 拿着面纸擦拭嘴角汁液,贝妤芩小心的看着贝哲伦的表情。不知道他又有何惊人之问。 “他应该不是个学生吧,是社会人士?”他问,不过听他口气似乎已有定见,不过顺口再确定罢了。 贝妤芩一口气把剩下的半颗莲雾全塞进嘴里,这样她就有借口可以暂时不用回答他的问题了。咀嚼的嘴虽然没空开口,但她还真的想说:“老哥,你真是太神奇了。”不过,她肯定没人想听她说这个。 “也算是吧。”拖拖拉拉了会儿,知道再不开口就要被逼问,她咽口口水道。 “你很怕他?”想到这,他叹口气。贝妤芩不怕的大概就剩这屋里的三个人了。 “谁谁说的?谁怕他来着!”她弹离母亲身上,趋身向前用力否认。 可惜身为贝家的老么,可以说贝家的每个人都是打小看着她长大,因此对她的习性早了然于心,而她这强烈的举措,只是更加显露她的欲盖弥彰。 看着家人“原来如此”的表情,她顿觉泄气。 “我真的不是怕他,我只是不跟他一般见识罢了。” “真的只是这样?”连温顺的潘玉涵都怀疑。 “他”贝哲伦还想说什么,贝妤芩已伸手制止他。 “哥,你想转行当福尔摩斯我没意见,不过,别想拿小妹我当实验品。从现在开始,你所提的问题我一概不回答,看你们把我当罪犯审问,讨厌!”她双手叉腰准备“畏罪潜逃”“不理你们了,我要回房休息。” 早知勤快的下场就是给自己惹来这一堆恼人问题,她还不如做个不思长进的懒人窝在床上冬眠。抱着枕头,她叹口气的骂自己一声“笨” 第六章 这天,又到了每周一次华云翔的课。 课堂上,同学们热烈讨论著对人类道德观的想法,争先恐后的各抒己见。如此热烈的讨论盛况,除了因为主导者华云翔,是学生心目中最新的崇拜对象外,再者是因他鞭辟入里的引古说今,勾起学生讨论的兴趣。贝妤芩托腮旁观,心里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位博学多才的老师,挺有两把刷子。 虽然,在同学眼中,她算是华云翔的“爱将”功课如何姑且不论,但对她,他总是有意无意的特别照顾,这是任谁都看得出来的。大家不懂的是,为什么只要是他的课,那么最不热中、反应最冷淡的则非她莫属?老是被问到类似问题的贝妤芩总是有苦说不出,因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同学们,那看得到他谆谆教诲背后的邪恶之光!真不知她是招谁惹谁了,竟蒙他如此“厚爱”她这辈子遇到的倒楣事还不够多吗? “贝妤芩,要不要谈谈你的看法?”华云翔点名道。 底下一阵沉默,同学纷纷露出那“预料之中”的表情,静听着她有何高见。 他总是不会遗漏她,连故意忘记一次也不肯! 近来她越来越有被孤立的感觉,因为其他同学总是用特别的眼神看她,常常一群人聚在一起耳语,但瞧见她后,又突然的静默下来,防贼似的教她很不自在。待她如常的就只有萧宛清、任筱薇和几位较要好的同学,偏偏上了四年级后大家能聚在一起的时间更少,她显得更孤单。 “什么看法?”她问,甚至懒得掩饰自己根本没用心在听。 “你认为人是否要遵守誓言、信守承诺?”他耐心的重述一次。 在旁人面前,他总是对她特别有耐心,贝妤芩知道,所以更肆无忌惮的只要上他的课就漫不经心,毕竟,私底下要吃他苦头已经很可怜了,不趁机“回报”一下,那她岂不是尽是吃亏受罪,太不公平了。 “如果是我的话,尽量喽。”她不经心道。 “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不是没信心,我只是实话实说。世事多变,谁知道今日说过的话,经过岁月的消磨,是否仍适用?” “也就是说誓言对你来说不具任何意义?”他说,虽仍是那温和表情,不过在贝妤芩这个看过他“邪恶面目”的人来说,隐约可见他眼底蕴藏的怒火。 “我的意思是既然明知自己没把握做到,那就别许什么誓言嘛,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她忙着解释,希望能即时浇熄他的火气,否则等会儿一下课,她肯定自己真的有麻烦了。 “要是已经许下了呢?”他似乎仍不满意她的解释,并且强调:“除了“尽量”这个答案以外。” “那就舍命陪君子,可以吗?”她说,直觉认为这是他想要的答案。这人,就是非逼她说些他想听的话不可! 只是这回他投给她个“一点诚意也没有”的表情,并且仍不打算放过她。 “如果有人说你上辈子欠了他一笔债,你还不还?” “哈哈!怎么还啊?上辈子的事谁还记得!”她忍不住笑道。 “那么要在什么样的条件下,你才肯认帐?”他走向她问。 “我死不认帐!”简洁道,却有几分认真。 乍听下,他眉峰骤凝,怔愕的立定。 见他这般,贝妤芩忙着解释,就伯他那把无名火。 “他要有本事,就叫阎罗王别让我喝孟婆汤,否则,怎能要求我认那就算给我两个脑袋也想不起来的帐?老实说,我连上星期发生的事都记不得了,就更别提上辈子的事。”她说,那“健忘王”的模样,得到不少同情的附和。 华云翔若有所思的折回讲台。她说的没错,要对前世毫无记忆的她认他们问的“情帐”是强人所难了,而最快的解决办法,当然就是勾起她的回忆。可是他不觉看着她那颗就算成双成对也绝对毫无印象的小脑袋瓜子,想着该拿它怎么办,才能让她回想起来。 或者叫她再许一次承诺吧!只要她再度爱上他,那么他就可解开两人身上的咒术,从此相守再不分开。 “以你这翻脸不认人的态度,还喜欢你的人,算他倒楣。”他幽幽说道,偏他明知如此就是无法遏止自己爱她的心。 “我只是不想为了一时的承诺拖累对方,又不是见一个爱一个!”她说,显得不悦,认为他又在贬损她了。就不信他能痴心到哪儿去,以他的狂妄自大,喜欢他的人才倒楣呢。 “是吗?”他存疑的语气与表情毫不隐藏,惹得全班跟着哄堂大笑,就只她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瞪着他。 他就喜欢让她出糗! 只是在笑闹中,还是有那么几位同学替她说几句良心话,但那少数微弱的声音似乎只能淹没在鼎沸的笑声里。 但华云翔听见了,眉峰微挑,他故作纳闷的问: “好像有同学持否定的看法,有没有人自愿帮贝同学辩护?” 顿时,班上又笑成一团,此起彼落的叫着其实她是个死心眼的人,因为暗恋一个人而迟迟不肯交男朋友,说得贝妤芩尴尬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猛往椅下缩,差点钻到桌底下。没想到自己对邓伟杰的“崇拜”竟然如此轰动,还让她博个痴情女名号,可她不过是“比较”欣赏他而已,离痴情还有段距离吧?但在同学眼中,这竟成了新闻,或是被故意渲染夸大呢? 她没敢看他,以为他八成又是张嘲讽嘴脸,笑她表里不一,嘴巴说得潇洒,可是事实上却是绑手缚脚的坐困情城。 “有心仪的人?”他冷笑着。 听在贝妤芩耳里,只觉毛骨悚然突生阴森之感,她忍不住抬头望去,瞧他笑得好怪,好像咬牙切齿呢。 怎么回事?他气个什么劲?贝妤芩相信,自己虽然不太了解他,但还不至于分不清他的喜怒哀乐;显然,以他现在的神情动态,绝称不上开心,甚至连丝毫的嘲讽都感觉不到。不会吧?他怎会放过这取笑她的大好良机呢?不懂!所以她很努力的研究着他,傻大姐似的直盯着他显得冷酷的脸。他真的不太开心呢。 “怕被拒绝吗?否则这般羞怯倒是和刚才的坚决判若两人,现在的学生流行玩双面人游戏?”他说,神态已回复正常。 这回,贝妤芩真的希望同学们不要再帮她讲话,不过,早看不惯她倍受华云翔注目的同学,可不会放过这个揭她底的机会,马上将她视邓伟杰为心目中最高偶像的事全盘招来,并且加油添醋的,把她形容成已到不可自拔的地步,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几时为他暗自饮泣了。 女人的嫉妒心果真可怕。她吓坏的决定还是别开口辩解的好,就让她们批判个够,那么或许会放她一马。突然,她觉得,面对华云翔要比面对一群嫉妒的女人要好太多了;至少,他只是嘴巴上损她两句,再气得她脸红脖子粗罢了。想着,她看向他,迎接她的却是他错综复杂的表情,同时,她明白,自己又要倒大楣了,只是这回,他又是哪儿看她不顺眼? 为免下课后又像上次蒙他特别“召见”因此,在他一句“下礼拜见”声中,早有准备的她,已像滚珠似的滑出教室,连书本都不拿了,一切以先远离他为首要目标。 溜出教室,她躲到个小花园里呆坐,准备等“台风”过境后,再回教室。 徜佯在蓝天白云之下,与绿树红花为伴:心情顿感舒畅。不知不觉倚着树干,闭上双眼小憩一番。 然后,她好像真睡着了。恍惚中头歪脖颈斜的靠向一边,迷迷糊糊中还以为会栽跟头,难得的是结果竟未头点着地,仍靠在树干上。虽只是短暂的入睡,却让她迅速恢复精神:心情颇佳。要不是中午的阳光太过炙烈,她恐怕会睡个大觉再起身。 “醒了?”见她深吸口气,他试探着问。 “嗯。”她自然的轻答一声,毫无防备的仍头倚着他肩头,让他看得摇头叹息,静等着看她几时才会完全“清醒”过来。 四目相望下,在他大为叹气,深刻认为她的魂魄还在神游太虚前,她终于有了正常人该有的正常反应。 “你怎会在这儿?”她张大嘴问。 “这么明显的事实,你竟然花了十秒钟来反应?我真怀疑你到底是怎么考上大学的。”他说,不客气的又叹一声。 “要要你管!睡觉跟读书是两回事,两者间有何牵连?再说,刚睡醒的人本来反应就慢,而且比较迷糊。”她为自己辩说,直到现在仍未恢复正常思路,也才发现自己原来是靠在他身上睡着了,或许因为这一觉睡得太舒服了。 “好吧,不过太漫不经心可是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虽然这儿是大学学府,应该没什么不良人士,但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待在人迹罕至的偏僻校园,还能安心的睡大觉,怎么说都不算是件好事,反应迟钝也要有个限度吧。”他说,明显的为她的不设防感到忧心,忍不住叨念了起来。 贝妤芩斜瞥他一眼,对于自己在他心中老像是个无能之人感到不悦。 “请问你现在是以何种身分跟我说话?”她问,不服气的瞅着他。 愣了下,他才明白她的意思。这小表心里头又不舒服了。 “随你喜欢,要拿我当老师看或是你的死对头都可以,悉听尊便。” 有了他的承诺,贝妤芩胆子可大了。昂首瞪着他。瞧这态势,她喜欢拿他当什么看,一切尽在不言中。 “都是你!老爱找我麻烦,否则我干什么要自讨苦吃的跑到这小花园里喂蚊子?还好意思说我毫无警觉心,全世界我最该防备的人就是你。倒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照理说你应该被同学们团团围住脱不了身才对,难道说你心眼坏的还找人监视我?” “有这必要吗?”他笑道。那孙悟空逃不出如来佛手掌心的自信表情,让贝妤芩又白他一眼。 转过头去抱着膝盖不搭理他,这坏蛋大概受够奉承瞩目,真以为他无所不能。虽然到目前为止他确实显得无所不能。 “好啦,不逗你了。”他说,却又惹她白眼,大概是气他真是“逗弄”她。他忍笑的扳过她脑袋瓜道:“我们来谈谈正事。” “要谈课业的话,请在上课时候谈,现在是我的休息时间。”她说,赌气的拍掉他手,转过头去,对他的毛手毛脚已见怪不怪。 “谁说要谈功课了?”想不到她会以为他耐心守候的等她睡醒,为的就是谈那无关紧要的功课,他几时找她谈过功课了? “可是除了课业外,我们问有什么正事可谈?”这是实话,学校可以说是唯一将他俩连在一块的地方,或者“你想谈谈如何化解我们间的过节?”这才是她最感兴趣的。 “我们可以谈谈你和那位邓伟杰是怎么回事?”他问,煞有介事的眉尾一挑,等着听她解释。在他脑控制自己的情绪前,她最好给他个满意的答覆。 “对不起,那是敝人在下我的私事,与你无关!”她用力强调,难掩脸庞阵阵酡红与羞怯。 这一切尽看在华云翔眼中,沉下脸的凝望着她。 难道这才是她当初不愿跟他走的真正原因?那个邓伟杰她爱慕的对象,虽然他与他曾有数面之缘,却未曾交谈过,对他的印象就是他是位浑身充满活力的年轻老师,对同样年轻好动的大学生来说,确实具有吸引力。但不该吸引她他追寻了两百年的未婚妻。 见他变脸,贝妤芩突然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好奇的研究眼神多过自我检讨,也因此,让华云翔更不放心。 “喂!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她瞪大眼问。瞧他那模样,实在很像人家说的打翻醋坛子的男人。但这怎么可能?因为就算他们两人之间有过火花,不过那是因为过节而生的怒火,可不是所谓的爱之火,所以,她很纳闷的呆看着他。 “可能吗?”他反问。在贝妤芩听来,那语气是再肯定不过的怎么可能嘛。 “说的也是,可是既然我长得称不上倾国倾城,你老找我碴有什么好处?不如,就此放了我吧。” “论长相,确实没啥可看性。”他说,嘴坏的又加贬一句。 “是啊是啊,你说的没错。”她忍着气点头称是“而且气质差、风度差、修养又烂,别人欺负我,非记恨一辈子,连作鬼都不饶他。你看,和像我这样一无是处的人赌气,不但伤眼、伤身又有被人记恨的缺点,不如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还会感激你的大人大量,很划算,对不对?”她说,知道他喜欢嘴巴上欺负她,干脆就自个儿损个够,这下总该满足了他的坏心眼儿吧? “看样子你还颇有自知之明。”他满意道,却没有贝妤芩期望中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的表情。她张着嘴眼巴巴的等着,偏他一句松口的话都不肯再说。 “你该不会打定主意在我毕业前,都要这么纠缠不休吧?”她做了个最坏的打算道。 “这样不好吗?”他说,那表情可是觉得好极了。 “不好!不好!当然不好!我跟你有仇啊!”她握着拳倾身看着他,看样子是快被他的莫名行为搅得发狂。 “没仇,只是有缘。” 淡淡的一句话,却瞬间浇熄了她的怒火,脑门如警钟一响的愣了下,那熟悉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她记得有个人也是这么跟她说的。有缘?她贝妤芩真是广结善缘或孽缘呢。 见她呆住,不再张牙舞爪的一点女孩家样也没有,沉静中隐藏的慧黠,不禁勾起他往日回忆。在只有两人的花园里,撤下怨怼盔甲,他早知自己对她难以忘情,就算她不认识他亦然。 “傻千璎。”他喃喃道,再忍不住的伸手一揽,把她抱在怀里紧紧的拥住,潜藏的热情再难压抑,尽化作一个个绵密的吻印在她唇上,直到她喘不过气的呻吟,直到他煎熬的心得到安慰。 也许趁她没有反抗前,他该让她这么长睡不起,然后,她就会永远属于他了,这是最快的方法;不过他不愿,他从未勉强她做她不想做的事,就像当年,明知向来糊涂的她可能闯祸,而要求她随他闭关不成时,他仍未逼她,就是舍不得见她皱眉。 “你你刚刚才说我一点也不可爱的。”看着贴近她的脸,还有唇畔残留的余温,她难以置信的猛眨眼。她现在一定是在作梦。 “是啊,一点也不可爱,不过我就喜欢你的敦厚傻劲,一旦着迷就难以自拔,你说,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葯了?” 那么这不是作梦喽?听他露骨的表白,就算她再笨也懂得他是什么意思,但是这可能吗?她以为他是故意找她碴,才借故接近她而不是因为想吸引她的注意所以才此时,她那一团乱的脑袋恐怕是丝毫派不上用场,而她那因紧张与羞怯而胀红的脸,还有他紧靠着她身躯,害她全身僵硬因而老觉得呼吸困难。脑中闪过千百个念头,却没有一个念头感到排斥想要拒绝,因为那股熟悉的温柔与感触,好像两人上辈子就认识了般。 在他又放肆的吻向她时,终于让她想起件重要的事。 这儿是学校!此刻正是日正当中,有人而且是很多人可能会瞧见这一幕。她想,紧张的双眼骨碌碌转动着,不好意思的忙要推开他。 “放心,不会有人瞧见的。”虽然她没说,但他就是知道。除了这个,傻丫头的心里还会想些什么。 “没人也不行啊!你老是捉弄我。”她说着用力推开他,转身躲到树后头,藉着两人间的屏障,整理思绪。 他应该讨厌她、应该笑话她,就是不应该吻她,照她的逻辑推理,这其中显然出了错。但是若说他的神经错乱了,那她呢?她应该马上跑开,远离华云翔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怪人,对他放肆的举动,她为什么一点厌恶的感觉也没有?难道就因为他给她的温暖感觉,甜甜的以致她想要就这么一直躺在他怀里? 看着推开他后,像只惊吓过度的小羊,迳躲在树后头不时探头打量的贝妤芩,她满心的迷惑尽在他眼中。 “如果只是捉弄你,何需如此大费周章?还得牺牲色相。我可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男人。”他说,仍坐在草坪上,只是用那企盼她了解的眼眸直盯着她。 终究这发展太出她意料,要说他拿鞭子抽她、拿棍子打她,追得她满校园跑,她都可以想像,即使如此也不会如现在讶异,只是他像对待女朋友一样的待她,却是大出她意料之外,仓皇意乱下,她紧张得舌头都打结。 “我告诉你喔,你不要看我反应慢就好欺负,我不会上当的。你是老师,就要有为人师表的分寸,以后不许再对我动手动脚,否则我一定向辅导老师反映。”她乱无头绪的说,低着头双手紧握的转身就走。这就是她,每次遇到难以理解的事情,总是采取回避的态度,直到她脑筋清醒为止。 “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邓伟杰,你也会这么说?”微眯的眼紧盯着她的脸庞,像是要把她看透。 “这关他什么事?他才不会像你一样,蛮不讲理又老是做些教人看不懂的事。”袒护的反驳后,似乎惹得他相当不高兴,好比火上加油的激得他挺身而起,发火的目标除了她还有谁! “这里是学校,大庭广众下,我才不怕你呢。”她逞一时之快道,可悲的是她既管不住自己逞强的舌头,也管不住自己那没志气的双脚,逃命似的快步走向人群,还得不时回头张望他追来了没。 一回头,她没注意的踩进路旁的小水沟,当下绊了一跤,脚踝一阵酸麻刺痛,眼泪差点儿夺眶而出。只是来来往往的人众多,怎就没人扶她一把?甚至于全当没她这个人,视而不见的瞧都不瞧她一眼。揉着痛脚,她为人心的冷漠感到难过。 健忘的她大概早忘了,华云翔说过,没人会瞧见他俩的。而这,当然是因为他早对她动了手脚之故。身为娑罗族中一等一的高手,这点小法术哪难得倒他。 终于,还是有人扶起了她。抹把泪水,眼前的人除了他还有谁? “不要碰我,都是你害的啦!”槌了他两把,试着站起来,但双脚却是暂时不听使唤的无法使力。 “不碰也行,那么你就以手代脚的走过这片校园吧。”他说,双手抱胸的静等着看她表演,不是狠心,而是气她为了邓伟杰而拒他于千里之外。 “哼!定就定,我宁愿用爬的也不要你帮忙。”她豪气道,抬头看着前方空旷校园,沿路毫无支撑物可代替她不良于行的脚。话说得太满太早,可该怎么办? 试着往前挪移,一阵剧痛让她彻底打消自行离开的念头,尤其当她看见在校园的另一边,邓伟杰正和群同学在树下闲聊,要她在她的偶像面前“爬过去”?不要,她死都不要! 华云翔也瞧见邓伟杰了,自然明白她顿时安静下来的原因。 “怎么下动了?现在开始爬的话,在太阳下山前爬到大门口应该不成问题。”他赌气道。 瞄他一眼,再看着毫无转好迹象的双脚,她真的这么不管用? 虽然他看似冷漠,不过她知道那是因为他生气了,因为她曲解他的意思?她猜。所以他现在应该是在等她先开口吧? “你是老师,就算不想帮我忙,至少可以叫同学帮我吧。”她无奈道。 “现在我又成了热心助人的老师了?变得可真快。”他挖苦道。 “那你想怎么样?”她不好意思主动要求那些无视她存在的同学求助,而眼前可以依靠的人就只有他。 “要我帮忙就别挑剔。” 又被训了!她不作声的默认自己此刻只有任他“宰割”的份。若在今天以前,她会认为他真会好好的修理她,但现在,她暗地打量着他,却发现她以往从没注意到,他眼神中流露出对她的温柔与关怀。 弯下腰,轻轻的抱起她,此举把她给吓了跳。 “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大家都在看” “不抱紧点,掉到地上可别怪我。”他不理她的抗议道。 “什么嘛,你”才要抗议,他果然双手一滑,身体直往下坠的吓得她忙勾着他脖子,就见他得意的笑容扬起。他够坏了! “不要从那儿走,那里人好多。”看着他笔直的要横越大沙漠似的操场,她又睁大了眼吓呆的叫着。 “你再动,我就抱你到他面前晃一圈。”他恐吓道。 此话一出,果然奏效,贝妤芩连气都不敢大声喘的闷着头,眼角余光在看见一个个从身旁而过的学生师长后,更是窘得把张脸埋在他胸前,看似亲匿,只是那扁成条线的唇无言的表示她此时的不满。 最后,他把她抱进已经空无一人的教室,而她的东西也不知是谁帮她收拾妥当,那不管用的双脚在稍作休息后,早不好晚不好的再度活动自如。 试着转动双脚,一切正常后,贝妤芩只能臭着脸静看着坐在她面前、笑不可抑的华云翔。 她似乎惹上了大衰神!但他,却总蒙幸运之神眷顾! 为什么老天爷总站在他那边帮他呢?她没辄的翘起唇看着他。 第七章 对x大的历史系来说,最近可是多事之秋。因为,继出现个迷倒众多女学生的华云翔后,系内再度刮起了阵旋风。所不同的是,这回换男同学们有福了。因为也不知是打哪儿转来位女同学,都大四了才转学已够引入注目,更教人注意的是,她出色的外表果真应了那句“闭月羞花”的成语,令人望而生叹。 当她第一次出现在校园,马上让男同学们一个个拜倒在她裙下,众星拱月下,历史系自此“狼嗥四起”这倒挺让贝妤芩惊讶的,她没料到这充满人文气息的学院,狼人竟是如此之多。 这位叫罗翎的转学生,正巧就编到贝妤芩班上;虽然基于同学情谊,她该表示点善意,不过,只要一想到要杀过“重重包围”才能到达她身边,她就清楚罗翎根本不缺她这份善意,那排着队、自愿为她效劳的人早排到校门口了。对比自己优秀的人,贝妤芩向来抱持着欣赏的态度,但其他人未必如此,尤其是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这个罗翎已让班上的“怨妇”呈倍数成长。 当不当怨妇不关她的事,但坏就坏在,罗翎那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习惯,竟和华云翔如出一辄!包教人讨厌的是,连找她麻烦的兴致也与华云翔不相上下,那不怀好意的眼神紧紧跟随在她身后,害她老是没来由的打哆嗦。 唉!难道在继被华云翔这个头号大衰神盯上后,她又被美丽邪恶的“狐狸精”给缠上了吗?但她既非长得国色天香,也无意与她争锋,她何必看她不顺眼?不懂!抱膝独坐草地上,苦思不得其解,得到的最大结论就是她今年犯小人! 才恼着,远远定来前呼后拥的一群人。可不,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们历史系的新任系花又出巡了。贝妤芩轻瞄了眼后,无聊的收回眼光,反正那不关她的事。偏这罗翎笔直的大道不走,却迳往她这杳无人迹的地方挤,并且大剌剌的往她身边站定,一副要她滚蛋的表情。 无力的瞧她一眼,连顶着老师头衔的华云翔她都不让了,更何况是她。 “罗翎,坐这儿吧。”见贝妤芩不让,马上有人铺了块手巾在草地上,满脸她的光临是他的荣幸的表情。 罗翎没坐,只是用那称斤论两的表情睇着贝妤芩。 “要躲就躲到别人瞧不见的地方,别尽装作小可怜想讨人同情。” 她这是在说她吗?她又是从哪里看出她像个想讨人同情的小可怜?不过是想远离是非的求个安静,这也不成?看来,这罗翎找她麻烦的本事可比华云翔有过之无不及,而舌头的恶毒程度更是她所仅见的。 “这年头,哪来那么多的无聊人士。”呼口气,她轻吐道。 “你”罗翎眼一凝,突又收回怒气,有了别的主意。垂个小香包到她眼前“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同学”一场,算是给你留作纪念。” 什么香包?她才不想要!不过为了打发她走,她勉强收下。果然,在她收下后,她马上满意的消失在她视线范围。 只是她前脚才走,华云翔后脚就跟来,并且同样用那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她。 “拿来。”他说,朝她伸出手。 “什么?”不是她的反应慢,实在是他老以为她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啊,没来由的说句话就要她有所回应,她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哪来这本事! “你手上的东西。” “你要这个?”她拉着香包线头,眉儿微皱的问。 想下到他对香包会有兴趣,或者是对香包原来的主人有兴趣?想起围绕在罗翎身边的那群“狼人”看样子他也迷上她了,可是碍于老师身分而不好意思跟前跟后,才会跟她索讨这个香包。可是上回在花园里他跟她说什么来着?不到两天就露出马脚,哼!她偏不给。 “不要,这是她送我的,我为什么要给你!” “笨蛋!你以为她为什么送你这玩意。”轻斥一声,见她仍旧顽固的撇头,他只好动手自个儿拿,实力悬殊下,轻而易举就得手。 “你这个强盗,干嘛抢我东西,我要到校长那里告你!”嘴巴高高的翘起,她气的不是他抢她东西,反正那香包她本来就不想要,她气的是,他竟然为了得到罗翎的香包而对她动粗,不知不觉间,他在她心里的地位已起了变化。 “傻瓜,以后离她远一点,不管她给你什么东西,一律不许要。”他命令道。 “那是不是不管她给我什么,统统拿来给你?”她说,口气酸溜溜的。 “对,这样最好。”他回道,却气得她又鼓起腮帮子。看了,他只是笑。这个胡思乱想的丫头。 “把这戴上,不许拿下。”抓起她的手,为她套上个细白珠子串成的手环。 贝妤芩看着圆润的珠串,只觉可爱极了,忘了自己正在跟他呕气。 “想用这手环收买我?”用那挑剔的口吻道。 “这可以保护你,让你逢凶化吉,记得要每天戴在身上。”他不放心的叮咛。 “逢凶化吉?从遇到你以后,我哪一天平安顺利过?”玩着圆珠,她随口说。 这无心之语,却让他脸色为之沉重。 “耐心再等等,我会尽快解决这些问题。”说着,他一手绕到她颈项,捧起她脸迅速吻了下,害她又当场僵住。 “你又动手动脚,我要跟校长报告!”她红着脸。 “校长?你上回不是已经说过要去报告了吗?所以这回应该要到教育部报告了吧。”他笑,而她只能直愣愣的瞪看了会儿后,气呼呼的想找他理论。 顺从的让她叨念两句何谓“为师之道”直到她腮帮子消下后,他才不舍的离开,因为眼前他还有重要的事得处理。 懊是找“她”好好谈谈的时候了。 幽暗的公园里,寂静得只闻虫鸣夜莺啼,在这般花前月下,但闻清香的深夜时分,最是剖心谈情的好时机。若是世间有情人,此情此景谁能不动心? 独自伫立在林中,仰望那亿万年来如一的明月。岁月无情,不变的只有永恒的天地。耳畔风声,带来道飘忽倩影,将他奔腾思绪拉回现实。 “天玥哥”飞奔向前,罗翎乍然停在那背着手、一脸冷淡的华云翔面前。他还是一样,心里除了千璎外再容不下其他人,即使经过了数百年,仍拒她于千里外,想到这,罗翎炽烈的眼眸突地黯淡下来。 “好久不见了。”他淡淡道。 “是啊,两百年了呢。”她说,想到他吃了这么久的苦,忍不住悲伤。倒是他,显得坦然得多。 “族人还好吧?” “嗯,虽然近百年来变化很多,为了避免世人不必要的打搅,只好全族往深山迁移,不过还能适应;再怎么说,那些凡夫俗子哪能奈何得了我们。”她道,难掩那天生傲气。 “那就好。”他说,身为娑罗族的一份子,为族人担忧也是应当。 “天玥哥哥,跟我一起回去吧。” “不行,在完全解开我和千璎身上的咒术前,我不能回去。” “当然可以!只要千璎死了,我可以向族长求情,两百年了,长老们早就原谅你了。”她拉着他手,强烈的劝说。这就是她混进校园的目的。 “为什么你非要她死不可?以后我不许你再接近她。”甩开她的手,他愤怒的双眼冒出火花。他不喜欢外人插手他和千璎之间的事,尤其是不怀好意的介入。 “为什么?是她害你遭到禁锢,为什么你还要袒护她?值得吗?”提到千璎,她显得恨之入骨。 在为数不到千人的娑罗族里,族人们几乎就像是在一个大家族里一起成长,虽然罗翎是族中红派长老的孙女,可是在族里,她的人缘不算好,或许是因为她的傲气之故;凭借着卓越的能力与美貌,她确实比其他人要不可亲近,和那个连小猫小狈都喜欢与她亲近的千璎比较,她唯一不如她的就是人缘,除此之外,她样样比千璎强;也因此,她从没把她当对手看在眼里。但是,当她发现她唯一喜欢的人天玥,爱的却是这个凡事不如她的千璎时,怎能服气!只是为了不引起他的反感,她从未表露对千璎的敌视,但潜藏的妒意早恨不得让她永远消失。 “值不值得我自己清楚,但是,如果让我知道你又陷害她,我绝不饶你。”他用那冷冽的语气道,不容她心存侥幸。 “我几时害过她了?” “那么这是什么?这下了咒的祸符是谁给她的?”说着,他拿出她给贝妤芩的香包质问道。 “那是因为我看不惯她害你吃尽了苦头,却还能没事人的过她的好日子,才想替你出口气。”她低下头辩解,仍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年是谁在长老面前造谣生事,硬是让千璎因那件事差点送了性命?”他厉声道,真要说他有何不甘,就是他和千璎硬生生被拆散这事。 “我那和我无关。”她转过身去,没敢抬头道。 “是吗?那好,为了证明你的清白,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插手我和她的事,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说完,他阔步而去。希望这郑重的警告能让她适可而止,不再任性妄为。 望着他的背影,满腔不甘让她热泪盈眶。 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不肯用心的对待她?她知道,一切的问题都出在“她”身上,那夺她所爱的千璎贝妤芩! 午后,白亮的阳光下,上完一天的课后,贝妤芩偕同那好久没聚在一起的任筱薇和萧宛清在校园里散步闲聊。不知不觉的走到篮球场旁,三人席地而坐,聊着近况,还有对未来的规划。只是除了任筱薇外,其他二人全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并且不时盯着前方瞧。 不用猜也知道她们在看什么,任筱薇很无奈的承认,天塌下来都没邓伟杰的魅力厉害。 突然,在球场的另一边起了阵騒动,一眼望去,那平时西装笔挺、一副书生模样的华云翔竟难得的身着运动服出现在球场。这般打扮表示他是来运动的,再瞧他接过同学手中篮球看来,他挑中的运动正是篮球。 “有趣!本校的两大偶像老师同场较劲,这么精采的比赛该叫校刊社赶紧来采访才对。”任筱薇看好戏的笑道。 “别胡说,华老师只是纯粹想运动一下罢了。”萧宛清不认为华云翔会有与邓伟杰较劲的心理,那是小孩子玩的把戏,而他和邓伟杰都已是成熟的男人,哪会这般无聊的逞意气。 “是这样吗?妤芩,你觉得呢?”任筱薇狐疑的笑问。 “他啊,行事本来就没什么道理可言,谁知道他这回又想做什么了,不要自曝其短就好。”轻哼一声,她似乎认为此事不值一提,那不在乎的表情却让任筱薇忍不住逗她的提醒: “可是球场上横冲直撞的,一个不小心还会受伤呢,你想他会不会跌个鼻青脸肿的?” “他摔死活该!”她咬牙道,双眼却泄露她心底的担忧。 “筱薇,你别说了,只是打打球,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萧宛清还是坚持她的想法,就是不认为这两个男人会杠上。 “是吗?那你回头瞧瞧,他们俩这会儿在做什么?”伸手朝身后一比,才一会儿工夫,这两个人竟都已站在球场上,每队各五人的要来场友谊赛,而跳球的正是他们两人。 “老天!他又想做什么了?!”贝妤芩探身看着,不觉叫出声。 所谓的“他”当然是指华云翔。不知是她叫得太大声或两人心有感应,那华云翔竟然回头投给她一个微笑的眼神,却让她急得想跳脚!她知道他一定是想找邓伟杰的碴,可是,她却不愿见两人起冲突。 “想做什么还不够清楚吗?谁叫你老是把邓伟杰奉为偶像的崇拜不已,他心里当然很不是滋味,所以才想证明自己的实力给你瞧瞧。”任筱薇解释,猜想这个傻贝妤芩绝猜不透男人这种在喜欢的人面前逞英雄的心理。 “什么跟什么嘛!那我欣赏李连杰的矫健身手、张学友浑厚富感情的歌声,那他是不是也要找他们来比比?无聊!”嘴巴上这么说,心里却多份懊恼。 “你的意思是邓伟杰在你心中的地位,就像偶像明星一般?”任筱薇问她,眼睛却瞟向低头不语的萧宛清。 “差不多啦。”她随口回说,省得任筱薇又问个不停,不过她还是问了。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朋友中有人爱上了邓伟杰,你会不会生气?”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问这个!”看着场上来来往往的人,贝妤芩紧张得只嫌任筱薇挡住视线。 “说吧,你快告诉我啊。” “答案是:我没意见!”她白她一眼道“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很无聊吗?我又不是他女朋友,哪管得着谁要爱他、他要爱谁!如果我的朋友和他互有好感,那么我会祝福他们,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了吗?” “既然如此,你早说嘛,省得有人基于朋友道义,痛苦不堪。”她吁口气道,如释重负的看着萧宛清,只见她那原本深锁的眉头也豁然开朗。 “有什么好说的,这种事本来就是这样,还需要说什么。” “那是你的看法,可是有的人就不这么想,那牛角尖可钻得深了。”她笑着推了推萧宛清,对她做个羞羞脸的表情。 “你又在胡说什么了!”贝妤芩道,因为她一点也听不懂,不过她这会儿没空追究,心早飞到球场上。 果然,华云翔确是针对邓伟杰而来,两人较劲得厉害。只是她原以为面对曾是国手的邓伟杰,华云翔大概只有自讨没趣的份,让她捏了把冷汗,想不到他倒是深藏不露,即使她不懂得篮球,仍可以明显感受他带给邓伟杰的压力,否则,邓伟杰也不会才打不到十分钟的球,已经喘得像头牛似的,而他那个华云翔,他到底是不是个人啊?别人喘得汗水斗大的流,他却只是做几个深呼吸就解决,并且步步逼人的让邓伟杰疲于奔命。听着耳边传来阵阵加油声,看来两人的支持者也使尽浑身解数在场外较劲。 本来,她该毫不考虑的帮邓伟杰加油的,但看着他们俩,她竟感到迷惑。连她自己都摸不清她究竟希望谁赢得这比赛。上帝啊,就让他们俩平手吧。因为不管谁赢谁输,她猜华云翔都有话说。而她,心中根深柢固的对邓伟杰的欣赏,自然希望他战无不克:但她虽然气华云翔总爱惹她,却也不希望他输,即使这只是个单纯的友谊赛。两难之下,她只好学着当一只鸵鸟,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什么都不看也不去想,直到比赛结束。 突然一阵狂叫声,让贝妤芩神经为之紧绷,紧接着哨音响起,宣告结束这场比赛。她抬起头来睁开条眼缝瞧着,就见他们俩身边都围了群人,谁赢了呢? “妤芩,你看见了吗?华云翔最后那个三分球,简直太神奇了,那么远的距离他竟然能够一投中的,老天!连我这个不崇拜偶像的人都要忍不住开始崇拜他!”任筱薇主动帮她报告战果。 他赢了!贝妤芩觉得心里放下颗石头的竟有丝笑意。 “他啊本来就是怪人一个。”她道。 “你对他倒是挺了解的嘛。”任筱薇朝贝妤芩挤眉弄眼的笑说,就知道他们俩之间一定有非比寻常的关系。 “少胡说了,你看他那样子,不是怪人是什么。”她没理会她的挖苦。 “好了,我们快过去吧。”拉起贝妤芩和萧宛清的手,准备拖向球场。 “你这是做什么?”两人不约而同纳闷问。 “这还用说吗?你们以为场上那两个互不相让的男人是拼给谁看?还不是为了在你们俩面前表现吗!所以不管谁输谁赢,看在他们这份用心上,去鼓励鼓励他们也是应该的。”任筱薇嘻嘻笑道。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跟他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我”贝妤芩嘴硬道,自知那变幻莫测的华云翔,早让她一颗心都乱了。 任筱薇才不管她的推拖之词,到了场边,把萧宛清往邓伟杰身边一推,见他含笑的往她身边一站,她则像是把新郎新娘送入洞房的媒婆,完成大事的两手一拍回到贝妤芩身边。 “他们”贝妤芩若有所思的问。 “这就是我刚才问你那问题的原因,那个邓伟杰从一个月前就开始猛烈追求宛清,可是她虽对他也有好感,不过考虑到你也喜欢他,所以一直不敢接受,即使我告诉她,你早有一个华云翔,可她就是不信,要不是你亲口说出那些话,我想,她会认命的默默退出。只是天晓得,她这一退出,不知成全了谁。” “是吗?”她道,这结果大出她意料,愣愣地看着他们。 “好啦,你别吃着碗里眼睛还看着锅里,你的“他”在那边。”她催着她道,眼尖的早注意到那个华云翔眼神不晓得来回扫过几次了。 “我像是那种人吗?什么他不他!胡扯!”她脸庞不知何时染上阵阵红晕。 “真是如此?你敢说你们俩一点亲密关系也没有?” “哪哪有!”想到之前的热吻,她头垂得更低。 “好啊,都这地步了你还要否认!还当我是你朋友吗?”任筱薇瞪她道,看她急着解释、越描越黑的模样实在好玩。不过,她可没敢捉弄她太久,因为,她的他华云翔,可不比邓伟杰那么好性情。别看他满腹墨水就以为此人文质彬彬,她敢打赌,要是有人胆敢欺负贝妤芩,管他是王公贵族官宦巨贾,那个人都绝对会被他修理得很惨,当然也包括她贝妤芩的好朋友在内。 硬把贝妤芩拖向华云翔,虽然欺负贝妤芩的下场会很惨,但同样的,帮她忙的人也会得到同样程度的厚待,因此她这个现成的媒婆任筱薇窃喜着,华云翔会怎么回报她的极力撮合呢?一顿大餐当然是免不了,而如果,他们不嫌她碍事的话,将来两个人蜜月旅行时,她也能配合著假装自己是件不多话的“行李”让他们顺便带出国去玩玩关于这点,她倒是挺乐意的。 只是她的一场美梦在半路杀出个罗翎后,眨眼已破灭近半。 别人当然是指那些同样“心怀不轨”的人,顶多只是递上毛巾让华云翔擦擦汗,送上饮料给他解解渴,偏她,厚脸皮到简直就是以“妻子”自居的态度,掏出手帕就往他额头擦去,饮料更是凑到他嘴边的侍候周到,也难怪贝妤芩见了转身就走,即便是她这个外人,看了都嗯心得想吐。 在罗翎这个强敌示威下,几乎所有人都打了退堂鼓,华云翔身边也终于清出一块空间。 任筱薇为贝妤芩抱不平的趋向前去,她可不是温顺的贝妤芩,哪咽得下这口气。 “你这是什么意思?总不会又转移目标吧?”她冲着华云翔问道。 她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从他担任他们的老师起,她就觉得他看贝妤芩的眼神是那么的深情,但现在怎又会对罗翎的“好意”来者不拒?难道他不知道何谓“名草有主”?虽说女人要谨守“妇道”但男人可也有其“男规”得顾,朝三暮四的只会教人不耻。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华云翔还没开口,罗翎就抢着当他挡箭牌的斥喝。 “闭嘴!你这个狐狸精,我没跟你讲话!”她不认输的顶回去。要和她比嗓门,她任筱薇还没输过人呢。 眼看两个女人间就要激起场大战,华云翔终于收回紧随贝妤芩而去的眼神,有了开口的心情。 “她只是基于师生情谊表示好意,没别的意思。” “少来了,只是师生情谊会如此亲匿?现在可好,你和妤芩之间大概就这么吹了!”她抱胸道,现在不仅做人家蜜月旅行的电灯泡的计画岌岌可危,恐怕连顿大餐也没下文了。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一点小动作就受不了,更何况连八字都没一撇,你这么兴师问罪,不觉得莫名其妙吗?”罗翎冷言冷语的嘲笑道。 “好!算我多事,不过我先提醒你,如果你对别的女人的示好来者不拒的话,可别以为妤芩只是会吃吃醋而已,想知道她会怎么样吗?”她吓他的问。 “说说看。”华云翔道,想到自己刚才因为不想让罗翎难看而未拒绝她的好意,这一时的不忍究竟是对是错 看着这个贝妤芩口中所形容的莫测高深的华云翔毫不担心的模样,任筱薇实在弄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无奈道:“基本上妤芩可以称得上是个懒人、笨蛋,懒得跟人家争,也笨得不懂得争取,因此太热门的东西,就算她很喜欢,她也情愿在一旁静静欣赏,就像她对邓伟杰一样的状况。所以如果让她认定得要花工夫才能得到,告诉你,即使那东西原本就属于她,她的反应大概还是一样。” “如何?”他问。一对浓眉已经开始打结。 “当然是放弃啊!争得头破血流的,在她看来那多伤感情,就算赢了也没什么好值得高兴。之前是因为你够主动,所以虽然竞争者众多,不过她对你还不大排斥,现在嘛” “我做了什么让她觉得没诚意的事吗?”他道,早为自己的无心之过感到后悔。 任筱薇摇头叹气的瞪了罗翎一眼。 “算了,看两位的风格颇为相近,凑成一对也不错,不过麻烦你以后别再去招惹她了。”她说。 本想帮贝妤芩抢回华云翔的,但回头一想,贝妤芩会有这恒心毅力和那看来就很难缠的罗翎争斗吗?绝对没有!所以两人的未来如何,关键就在华云翔了。 因为要看贝妤芩的话那结果不问可知,她绝对是拱手让出,再暗自疗伤。 唉这个懒女人、笨女人。 卧房里,贝妤芩双手环抱着看起来总是张笑脸的史奴比布偶,倚着靠枕躺卧在床,两眼茫然的不知飘向何方。表面上看不出是悲是喜,只是静静的坐着,虽觉心里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却说不出来也理不清楚。 “有心事?要不怎么老把自己关在房里?”坐在她床畔,贝哲伦摸着她柔顺的头发呵护道,这个小妹妹总是教他放不下心。 “没什么,只是想点事情。”她提振口气故作开心道:“哥,你走路越来越神不知鬼不觉了,当医生的人都像你这般来无影去无踪吗?这种特异功能好像比较适合当梁上君子吧,做医生实在可惜了。” “做什么都成,只要你开心的话,当小丑也行。”他真心道,偏他在逗人开心这件事上就少了那么点本事。 “拜托!像你这么帅的人去当小丑,观众在开口笑之前,口水已经流得满地氾滥成灾了。再说,你可是我们家的杰出代表,去当小丑的话,不把爸、妈吓死才怪。”她微微笑道,知道这年头的“女色狼”不少。 “我妹妹也不错啊。”他称赞的搂了下她。 “不,”摇了摇头,她老实道:“我太笨也太懒散,简单的说,就是我实在很不长进,只要能每天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过日子,就满足了,一点责任感也没有,我要是生在贫穷点的家庭里,第一个饿死的绝对是我。” 说得有点悲惨,好像她差点点就真饿死了,贝哲伦笑看着,捏捏她脸颊。 “所以你才会投胎在我们家啊,傻瓜,冥冥中一切早有安排,所以像你这需要人照顾的懒骨头就有勤劳的家人陪伴,懂吗?” “可是总不能照顾我一辈子吧?我对自己的未来茫然不知,好像在黑暗中摸索一样,心好乱。”平常兄妹俩互相挖苦、取笑对方只是玩笑罢了,实际上她可不想让自己的烦恼连累贝哲伦,可是不自觉的又是那唉叹的口气。 “为什么不行?大哥喜欢照顾你一辈子啊。”他说,非常诚挚的邀请般。 “不行啦,那未来的嫂子会把我瞪死的。”想想现代的女人有几个能容得下一个不事生产的小泵? “不会照顾我妹妹的女人,我是不会喜欢她的。”再次保证,那意思是有意为她再添一个“护卫”似的。 “这么挑剔?小心会娶不到老婆喔。”闻言,她好感动自己有一个这么爱护她的哥哥,笑眯了眼道。 见她露出真正的笑容,他总算松口气。而打一进门就注意到她常不自主的摸着手上的珠炼,他好奇的问: “很漂亮的手环,谁送的?” “啊?这个?”她抬起手腕支支吾吾的:“是位朋友送的。” “就是那个惹你不开心的人?”他问,看着她往常难得见到的愁眉。 “才不,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在想人生的大道理。”她眼珠子一转,故作俏皮。 “你人生唯一的大事,就是给我快快乐乐的生活,再没有其它的了。所以,告诉你身边的人,要敢欺负你,就祈祷别被我遇见了。至于你这小迷糊,外面的坏男人多,别轻易听信他们的甜言蜜语,要是有喜欢的人,告诉哥,哥先帮你打听打听,知道吗?”他说,对她单纯的心思了若指掌。 一转眼,原本天真无邪的妹妹终也长大成人,而且似乎还深陷恼人的爱情漩涡;对这个没什么心眼的妹妹,他不觉又多了几分担忧。 “好啦,别老是把人家当成小孩子。”谈到感情事,她不好意思的双颊嫣红。 “是小孩子倒还好办,偏偏有时候你还不如个小孩精明呢。”他深深叹气。 如此不给她面子的话,除了遭贝妤芩的一阵白眼外,当下就把他请出房间。 她这个哥哥虽心里头是疼爱她的,不过,有时候又难掩“恶劣”本性的总要捉弄她一下。但仔细想想他的捉弄似乎是为了刺激她,让她恢复活力,该说是用心良苦吧。 头沾被枕,不自觉的又看起华云翔送她的手环。从他为她戴上后,她就一直爱不释手的舍不得拿下。可是现在脑海又浮现白天他与罗翎的那一幕,算起来自己没一样比得上罗翎,而华云翔又捉摸不定的教她始终弄不懂他对她到底是真是假,想起来就好烦! 翻身趴在床上,搂着枕头感到阵悲伤。既然两人初见面就闹得不愉快,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吧!包何况现在又加上个罗翎。考虑了会儿,她取下珠炼。自知自己那单纯的脑袋瓜子本就不适合思考这种复杂的感情问题,当然也不晓得如何处理;她只知好聚好散,至少日后还能坦然相见,反正,她一开始也不喜欢华云翔。 她努力说服自己,却不争气的流下眼泪。 第八章 自从罗翎强烈的表达对华云翔的企图后,贝妤芩就显得落落寡欢,虽然表面上她尽量表现得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华云翔的课她还是照上,他若寻她开心,她也学皮了,不理他就是。至于那喜欢跟她比较、还一副非把她给比下去的罗翎则依然爱找她麻烦,她的反应也依然高兴的时候就随她去,不高兴的时候当然也不客气的回敬一下,再好的脾气可也不是天生让人欺负着玩的。 这天,上完华云翔的课后,她没有匆匆忙忙闪躲他,慢条斯理的收拾文具书本,因为罗翎自会缠着他。所以,她大可做平常的她,按照自己的意思做事。 转身要走,华云翔把她叫住。她不过才眨个眼,罗翎已经捧著书本站在他身边。一切都在预期中不是吗?所以她没理会他的叫唤,还是早点回家吧。 弯进住家巷子前,她嘿嘿嘿的做个暖身运动,再往脸颊拍打两下,脸庞显得红润有精神后才蹦蹦跳着走向家门。这么做的原因只是不想让家人为她的无精打采担心。一转弯,还在转动自个儿脖子的贝妤芩差点就撞上个人,除了吓了她一跳外还险些让她成了歪颈怪人。 老天!这儿又不缺电线杆,怎会有人没事贴着围墙罚站? “心情不错?”那挡路的电线杆问。 看着他,她张大了嘴呆愣着,颇感意外这个华云翔是如何赶在她前头的,他背后长了翅膀?或者他会钻地功? “罗翎呢?你们不是在讨论功课吗?”她说,等着那个和他如影随形的罗翎从哪个洞里冒出来。 “你知道那只是借口。” “不管是不是都与我无关。”她耸肩道,她现在只想回家。 出手挡住她去路,他不但像根电线杆,还是面挡路的大墙。 “跟我走,我们谈谈。”拉起她的手,管她好似脚底生根还绑了两颗大铁球,他硬拖着她就往巷外不远处的小鲍园走。 他受不了她这个小笨蛋,竟真如任筱薇说的,像只缩回壳里头的胆小标!打那天起就无视他的存在,不看不听,当然更没把他搁在心里头-在她再度爱上他之前,他可以接受她对他的排斥,但是现在,他不能容忍她轻易放弃两人间好不容易重新燃起的爱苗。 “放手!你拉得我好痛!”到了公园,她扯着他大手道。 他知道自己捏痛了她,才要放手,却见她白净的手腕上空无一物,他给的手环呢?不觉眼里冒火的看着她。 “手环呢?”他怒问。 “你要?”她瞄他一眼,伸手往包包一探,递上去。“喏,还你。” “该打的笨蛋,谁叫你取下的!”他说,取饼手环又要往她手上戴。 “我不要。”两手往背后藏着,她低着头,难掩连日来那股闷气。 “不要什么?不要手环?还是不要我?”他问,心头像针刺。 她摇着头,转过身去捏着自个儿的手指头。 看她这小傻瓜模样,他忍不住叹息: “没听过“辛勤耕种的收获最甜美”吗?如果凡事一帆风顺,怎会懂得珍惜?而你竟然因为这点小事就轻易举白旗投降,难道我在你心里连点奋斗的价值都没有?再说,我跟罗翎间根本没什么,不拒绝她的好意,只是不想让她难堪罢了。”仔细想来,他之所以不想让罗翎难堪不也是为了她?想化解她俩之间的嫌隙,谁知竟让彼此的关系后退了一大步,实在是他始料未及的事。 “辛勤耕种?你不也说过我是个懒人兼傻蛋吗?既然如此,我怎可能转眼间变得主动积极?况且我比较相信“强摘的果实不会甜”这句话,是我的,谁也抢不走,如果不是,再怎么努力也于事无补。再说,我根本一点也不懂你,连状况都搞不清楚,我拿什么跟人家争?想起来就觉得麻烦死了!吧脆眼不见为净。”她叹口大气,苦恼得让张漂亮脸蛋蒙上层阴影。 “你这懒个性到底是打哪儿学来的?”他说,男性果决坚定的本能让他对她感到不可思议的好傻! “天生如此,我也没办法。”她耸肩道,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我有一对疼爱我的父母,视我为第二生命的哥哥,从小,不管我想要什么,不需要求,他们就会尽力的满足我;所以我自然而然的认为,是我的,那么就自会来到我身边,而张眼见不着的,就代表那不属于我,无欲无求这不也挺好?” “你好我不好!”他生气了,虽然她那不忮不求的生活哲学颇合他娑罗族的本义,但若是套用在他身上,那他绝不能接受。 爱情,本来就需要去追求,更难免掺杂了自私的成份。 被华云翔顶了句,并一再“晓以大义”的恨不得马上矫正她的懒散个性,贝妤芩安静地看着他。听了半天训示后,也只是幽幽的冒了句“可是我觉得罗翎她样样比我好。”就让华云翔为自己花费的时间与唇舌大感不值,沉重的苦思如何突破她的心结。 看样子她不止傻,还有颗死脑筋,不过他是绝不会放弃的。分析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之所以进展得如此缓慢,他觉得都是因为她身边有太多不相千的人加以干扰,也许他们俩相处的时间太少了。俗话说“烈女怕缠男”同样的,他相信“懒女”也一样。从现在开始,他决定紧迫钉人,绝对要让她游移不定的心安定下来。 “你别老是顾忌别人的感受,偶尔也要听听自己心里的声音。你刚下了课就直接回来对不对?饿了吧?我带你到一个好地方吃饭。”他说,一把握住她的手。 “不了,我跟妈妈约好中午回家陪她一起吃饭。”看着他的眼神仍显犹豫。 “好!那么明天上完课就待在教室等我。你别又想溜,好好记着,你跑不掉的,别白费工夫。”他警告道,怕她这会儿的听话,不到一夜又变卦了。 “是,我知道,你呢,会飞天钻地,还会瞬间移动,只要我还在这个世界上,就休想躲得过你,对吧?”她嘟着嘴道,但华云翔听了却是一愣,继而大笑。 这个小笨蛋虽是胡蒙瞎猜,倒也让她猜对了件事。 迅速在她脸颊一吻,见她不再嚷着要向谁报告,只是默默的瞅他一眼,让他有了莫大的信心,含笑目送她离开,直到看不见她身影。 他一定要让她交出她的心!这些日子以来,他每天怀着七上八下的心情,就怕她真的爱上邓伟杰,如今既然她对邓伟杰并无男女间的情份,他就可以放手追求她。 他笑着,相信两人团圆的日子很快就会来到。 转身,忽觉自己竟然疏忽的没把那护身的手环还给她,虽然这公园离她家不远,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发生,不过他等了两百年才等到今天,一个小小的疏忽就可能前功尽弃,尤其教他担心的是,她这辈子还是和前世一样,仍是那个老实的小笨蛋,傻得还是让她戴上它,他会安心些。 贝妤芩一路出神的走着,原以为沉寂的心却在他三言两语保证下再次动摇,想想她真是天底下最没原则的人了。 “他说的是真的吗?真的喜欢我而不是罗翎?可是哥哥说,现在的男人最会说些我爱你的甜言蜜语,这种嘴甜的男人绝不能相信,那我到底该不该信他?”从离开华云翔后,她就独自喃喃自语、魂不守舍,是否接受他还理不出个头绪,倒得到个重要的结论:华云翔就会找她麻烦,连爱她这件事也不例外。要怪就怪当时她忘了先言明,她是个超级怕麻烦的懒人,他才会老是以找麻烦的方式来表示他对她的好感。 在离家百公尺前,她又和之前一样,为了提振精神而做着简单的体操,甩甩手脚,先把恼人的问题甩在脑后。 八米宽的道路,又是住宅区,来往车辆本该小心慢行,远方却有辆车急驶而来,她不禁咕哝着这个驾驶太没有常识,不在意的走着时,突然从巷口冒出个小孩,追着颗球胞,而那球哪儿不好停,偏停在路中央,吓出贝妤芩一身冷汗,直觉反应下,根本顾不得自己的安危,滑垒似的街上前去,只想推开那不懂事的小孩。 手一推,她闭上眼,料想自己大概很难全身而退。 而在一阵嘎吱的煞车声后,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被阵热气包围。 紧张的睁开眼,心里只想着那小孩是否无恙。他大概吓坏了吧?而她张眼所见,确实是张吓坏了的脸,不过令她讶异的是,那张吓坏的脸竟是华云翔。 从认识他以来,她第一次见他有如此难看的脸色,惨白无血色,并且就像是刚从冰库搬出来一般。 “你xx的,想死没人拦你,就是别撞坏老子的车!”开车的司机下车来指着她破口大骂,气势很是吓人。不过那威风凛凛的气势在华云翔的一瞪后,霎时像被戳破的牛皮,瞬间消气,摸摸鼻子迅速开着车呼啸而去。 “为什么?你疯了!”抱着她,一颗心犹狂跳着像要跳出心口。刚才要不是他追上来的话,这个笨蛋这会儿早被压成块人形板,没来由的,她干什么寻死? “怎么是你?那小孩呢?他要不要紧?”她抬眼问他,如果她没受伤,那么那小孩应该也没事才对。 “什么小孩?”他问,双手还抱着她不敢松开,要是可以的话,他真想把她变小,放在口袋里随身带着。 “就是那个追着球跑的小孩啊,他跑到马路上了,你没瞧见吗?”她问,因为他抱得太紧了,所以她全身只剩下头部可以自由转动,只好很困难的搜寻着。 “你看见个小孩?”他蹙眉道,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 “对啊!好危险的,可是那小孩呢?你快放手,我找找看。他人呢?我记得我推了他一把,他应该在这儿的啊。”她纳闷的指着路肩,想不透那小孩怎么跑得这快,一下子就不见人影。 “该死!”他冲口道,心里已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她张眼诧异问:“我没被撞死你很失望?” “我是说你就为了救个不相干的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天,她怎么这么想? “命我当然要,可是你不知道当时有多危险,他” “他怎么样?为了救人,你就可以不顾虑自己的生命安全?”他顾不了她有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在他心里,再没有谁的性命比她的更珍贵,但她却傻得不知如何保护自己。 “可是生死关头我哪有时间想那么多,大家不都说要见义勇为吗?” “见义勇为?”已因她的见义勇为吃了大苦头的华云翔一脸下屑道:“那你看要不要我通报学校送个匾额给你,以示嘉勉?” “不用了,匾额好重,给我张奖状就行了。”她很认真的点着头。 “别客气,喜欢的话我还可以附赠挽联一幅,你这个笨丫头!”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使劲的用力一夹,捏得她五官皱成一团!这下她终于明白,他是在嘲讽她。可是她这是做好事,他干什么气成这样? “难道你希望我是个见死下救、冷血无情的人?” “不希望,但我更不想你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离开我,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吗?” 她屈指一算,扬眉道:“快三个月喽,而且还是从我们不骂不相识的那一天起算。”显然她觉得这么点时间的等待根本不算什么。 长叹一声,他不想再瞒她。否则,天知道她还会傻傻的做出什么事来。 将她拦腰抱起,这回他们真的得好好谈谈。 “喂,我只是手有点擦伤,脚可没事,你不用抱我,我可以自己走。”她让他看她擦伤的手肘,双脚划船般踢着等他放她下来,不过,他才不管她伤的是手还是脚,抱着她,让他感觉安心些。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们不先找找那小孩吗?他会不会被我推到水沟里?”她问,不过看着那约莫二十公分宽的水沟,应该塞不下个人才对。 “不用找了,根本就没什么小孩,那只是你的幻觉。” “怎么可能?!我确确实实看见他了,还追着球跑呢,再说,我可没嗑葯的习惯。”她说,双手自然的绕着他脖子抱着。 “那么接下来,你可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嗑了葯了。”他说,用那莫测的笑容看着她。 “我没怎么样啊?”愣了会儿,她不觉有何怪异。 才说完,发现今天的风好像吹得挺急的,咻咻的在耳边呼啸而过,感觉就像坐在高速前进的云霄飞车上,简直像极了! 看着四周的景物快速的往后飞过,真实得教她以为自己真的在半空中飞。所以,她自然的低头下望,一看,整个人像只虾子似的缩了起来,两只手更紧紧抱住华云翔,谁都休想叫她放开。 “我们怎么会在半空中飞?”吓死她了!虽然她没惧高症,但腾空处在半空中的感觉,让她有种快掉下去的恐惧。 “张大眼睛好好欣赏,不觉得这感觉很熟悉吗?你以前也会这么飞的。”看她像个胆小表般的埋起脸,他呵呵笑着哄她。 咽了下口水,勉强再瞄一眼,但实在太高了,没敢多看的认为还是看着他会安全些。 “我是不是在作梦?难道我在那场车祸中被撞死了,现在是个孤魂野鬼,所以会飞?” 一听,笑得他双手颤动,可把她吓得恨不能有成打的手脚,好紧紧抓住他。 “你是孤魂野鬼,那我呢?” “你为了救我所以也死了。”她说,很感动又愧疚的表情。不过华云翔可不喜欢她拖着他一起当孤魂野鬼。 “错。”他说,在她额上亲了下。温热的触感让她清醒下少,至少不再以为自己是个孤魂野鬼。 “没死?也不是梦?那这是”她看着天上飘忽而过的白云,像是唾手可得。万里穹苍,又令她心为之一震!他说的没错,确实似曾相识,脑海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就是冲不破那最后一道障碍。 见她不再恐惧,他知道她还残存着前世记忆,就让她慢慢回想、感觉。 缓缓下降,最后落在市郊扶疏林木间的一栋小屋前。平房的小木屋造型,屋侧有面大大的落地窗,宽高大概两公尺见方,之所以如此清楚,并非她拿尺去量了,而是那华云翔存心给她“惊喜”吧,抱着她走到窗前,越来越像怪叔叔的朝她暧昧一笑,就往宽阔的落地窗笔直走去,眼皮眨都不眨,却让她再度像只虾子,手脚齐缩。他以为他能穿墙而过吗?拜托!今天又不是四月一号愚人节,要开玩笑,想找个人来吓吓也该有个程度,她的心脏都快麻痹了。 可是当他果真穿过那面玻璃墙,安然的把她放在沙发上时,她觉得,现在该不会是农历七月,妖魔鬼怪齐出的日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说,等着看他还要给她什么样的“惊喜” 泡杯热茶给她,见她手抖着拿都拿不稳,怕她烫着自己,往她身旁一坐,一手搂着她,侍候着喝了几口。 “这事说来话长,并且神奇得偏离你所知道的一切常识。” “今天的一切都很神奇,所以就算你现在告诉我,地球是方的而太阳都打西边出来,我也不会怀疑。”她说,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他方才穿过的玻璃墙,连点裂酚诩没有呢。 “好极了,那么现在你就比较能接受我说的话了。”搁下茶,他决定全盘坦白。 “我就是出现在你梦里的那个人天玥,记得吗?傻千璎。” “你是那个老逼我爬山的透明人?”她吃惊的看着他,这一看,才发现华云翔真的和梦里的“他”感觉神似。 “对。”他肯定的点头“还记得我在梦里跟你说的话吗?那些都是真的。因为你解开了束缚我的第一道咒语,将我释放出来,我这才能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看着你、抱着你、和你说话。”他道,仔细的将前因后果说给她听。 “那么你那日说的都是真的?我们两个真的那么可怜?可是,既然犯错的是我,为什么你受的罪要比我重?”她说,向来心肠软的她想起他说的往事,顿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这会儿,她真切的感到这是发生在她身上真实的事而不只是故事。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幸运的,谁知她的幸福却是用他的痛苦换来;他独自忍受孤单寂寞时,她却在父母的呵护下快乐成长,这太不公平了,罪魁祸首可是她呢。 “因为你本来不会再存在于这个天地间,若是受这点处罚能让你有重生的机会,那么受点罪不算什么。”在他心中,再大的痛苦,也比不上永远失去她。 “可是罗翎为什么要害我?我做人很坏吗?” “不坏,而是太好了。就跟你今天做的傻事一样,只想到帮别人,却让自己陷入危险,以后,再也不许如此莽撞,否则,我只好想办法让你变得坏心点。”他说,点了下她哭得红通通的鼻尖警告。 “在你恢复本来的你之前,身为平凡的人类,脆弱得像蝼蚁一般,所以,凡事量力而为,别多管闲事,知道吗?还有,这串手环一定要随身带着,当我不在你身边时,它就会代替我保护你。”他说,紧紧的帮她戴上。 “嗯!”肯定的点头,教他安心她这回绝对会乖乖听话。“对了,为什么在梦里你总是像白雾一般?要是你早让我看清楚,当我们第一次碰面的时候,我就能认出你来,你也不用绕这么大圈的冤枉路。” “因为咒语的关系,所以我的力量薄弱得只能现出些微影像,而且这也是处罚之一,对面隐约可见,却永远碰不到彼此。”他叹道。 “原来如此!现在什么都解决了,我带你回家见我爸、妈,还有最疼我的哥哥。”她说,希望与他分享她的幸福。 “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先跟我回山吧。”他实在担心她,发生了今天这种事,谁知罗翎下回要耍什么花样,虽然她有他的手环保护。 “回山?”她皱了下眉,想起在梦中他也曾说过要带她回去,但是 “怎么回去?是不是要带着我的魂魄回去?那我会死吗?” 他点头。知道她舍不得现世的亲人。 “一定要这样吗?没别的方法可以代替?我不要死,我是说,我不要现在的我死。”她拉着他手央他想办法“否则,我们像现在这样不也挺好?虽然我只是个普通的人,不能飞天钻地,可是我有你啊。” “不行。”他摇头。 “为什么?你为什么非回山不可?如果你那么想念家乡的话,那你先回去,我在这儿等你。” “傻瓜,你以为我故意刁难你吗?我现在之所以能站在你面前,让你看得到摸得到,是因为我将我仅存的力量凝聚起来,但这股力量只能支撑百日,若不能在百日内证实你我相认并解除施在我们两人身上的咒术,那么我们真成了苦命鸳鸯,从此各自在红尘轮回。” “为什么?我不要你死,可是我”她不想他死,但又舍不得父母伤心,两边的情她都割舍不下“我可以写封信代替吗?或是血书,再盖手印,或是那里有没有电话?我可以打电话、传真?”她说,想的尽是天方夜谭。 他知道她陷于两难,烦恼的小脸紧皱,这是他不愿见到的。沉思了会儿,他想起个法子。 “那白玉我是说禁锢我的那块白玉,你是还给那小贩或带回来了?” “在我家,那小贩见我晕倒早吓跑了,而我当时又紧握着它,所以妈妈就把它给带回来了。” “好极了,那里头有长老们下的咒语,带我去取它,我试试看,或许能从那儿解开,那么解除了我的束缚后,只要带着它回山,换回你被夺的内丹,你又会是原来的千璎了。”如此一来,他们俩就能长相厮守,而这天他等了好久。 “你是说这样我就不用离开爸、妈和哥哥?”她终于破涕为笑。 “他们比我重要吗?”华云翔有点吃味的问。 “不,我只是不想看爱我的人伤心,不管是你还是我的父母。若不能两全,我刚才也想过了,爸、妈他们还有哥哥陪伴,可是你只有我,所以我还是会选择你,毕竟一切祸事皆因我而起,就是用我的生命换取你的自由我都愿意。”她抱着他,觉得自己亏欠他太多。 她的答案让华云翔大为受用。总算不枉他为她受罪,不过,有一点遗是让他不满意,非得纠正她不可。 “真要回报我,就给我好好的、平安的活着,别傻得糊里糊涂又教人给骗了,像你这样的傻蛋,普天之下能找到几个?” “是!现在我知道了,我会防着罗翎的,我今年犯小人,对不对?”她挺胸道,正经的模样让华云翔笑得子诩合不拢。 “我们到你家去吧。”他说,急着了结这最后一桩事。 “好。不过你可千万别从半空中穿墙而入喔,我妈会被你吓晕的。”她赶忙提醒他,虽然觉得他这特异功能实在好玩。 “我知道,我们隐形进去吧。” “隐形?还有这招?”她兴奋的拉着他的手,眉开眼笑的巴不得自己马上变回千璎,好好的来玩玩。 “瞧你,乐过头的,别想乱来。”抱起她,像道光束的飞向贝家。一路不忘叮咛她娑罗族的规炬,免得她又糊里糊涂的犯错。 想起两人间曲折的一切,贝妤芩勾着他脖子,头枕在他胸膛,微微埋怨: “这么多规矩,真是复杂,为什么就有人喜欢把简单的事弄得像台北市的大街小巷?你们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很有方向感的,像我,我就会迷路。”她扁着嘴道,惹得华云翔唇角直扬,笑她的糊涂。 “好,我知道,以后千万别让你处理太复杂的事情。”他笑道,期待着两人就要拥有的共同未来。 第九章 解开了所有的迷团后,贝妤芩的心情显得大好,以致不管她是在走路、上课、吃饭、坐车,总是笑脸盈盈,其开心程度夸张到什么程度呢?贝家人说:连睡觉都笑着呢。而任筱薇认为那还不够夸张,夸张的是,她被人踩了脚,还会含笑说声:“对不起,挡到你的路。” 这够厉害了吧?如此反常,让她周遭的人大感好奇,不过也隐约猜得出,八成是正在热恋中,因此理所当然的出现一些“恋爱症候群”傻笑、发呆、忽喜忽悲,这都是正常症状,算不了什么,只是有时没来由的噗哧一笑,常把身边的人吓一跳就是。 年轻人谈恋爱本是正常,不过对方的来历品性却让贝家人担忧,要贝妤芩请他到家中吃个便饭,她总推说再等两天。向任筱薇这帮朋友打探,她们虽知一、二,但却不肯定,只好口供一致的答称:过两天再说。看在贝哲伦眼里,他很不快活,更不懂“他”究竟是何方神圣,要这么多人为“他”保密?想追他宝贝妹妹,没过他这关,他是休想。 “妤芩!”客厅里,贝哲伦很严肃的唤着坐在对面看报纸的贝妤芩。 “什么事?”搁下报纸,她抬头问道。 “那个人什么时候请他到家里坐坐?”他轻咳两声道。 “那个人?”她想了下,恍然大悟他指的是谁,眯眼笑着:“再过两天,等他回来,我就带他来见你们。” “再过两天?从上星期你就说再过两天,现在还是两天。你数数,已经过了多少个两天了?”贝哲伦不满道,早等不及要严格审核这个贝妤芩心仪的对象够不够格成为他们贝家的一份子。 “这个”她默数着,才发现从华云翔离开后到今天已过了六日,但是他说过顶多三、四天就可来回,所以他应该要回来啦。她想着,转身拨了个电话到他的住处,那支他所说备而不用的电话只传来答录机请她留言的声音。如果他在的话,应该知道是她打的,因为这电话号码他只告诉她一人。 “怎么?他不在?”贝哲伦表情不怎么好看的问。 “嗯,我想他还没回来。”放下话筒,她显得有点担心。 “出差?可真忙啊!没有行动电话可以联络吗?” 无力的摇头,他哪需要行动电话。 见她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贝哲伦也不想再逼问,怕她胡思乱想,凭添烦恼。早知道会让她不开心,他该耐心等过两天再说。 “没关系,不急,等他办完事吧。” “那我先回房休息了。”她答允,委靡不振的站起来回房间。 她不开心不是因为他为什么比预定的时间还晚归,她怕的是,他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想起他所说的严厉长老,难道他们不肯饶恕他?还是那个坏心的罗翎,她该不会又找他麻烦吧?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凌晨两点,还无法入眠。 嘈杂的心,烦得她一翻身坐了起来,抱着枕头发呆。 突然她眼睛一亮!瞧见阗黑的天空有道红色光束直飞而来,猜想该不会是华云翔回来了吧,兴奋的跳下床,可是,细看之下,那光芒却是红色,而她记得他应该是白光才对。 结果那道红光幻化出现的人竟是罗翎! “罗翎?你来做什么?”往后退去,她现在知道罗翎才是坏心眼的巫婆,她警告道:“我有手环保护,你休想再害我!” “我知道,不过我根本不需要害你,因为我今天是来报丧的。”她斜睨一眼微笑道。 “报什么丧?你想伤害我的家人吗?华云翔告诉我,你要敢滥杀无辜绝对会受到比我当年更严厉的处罚,难道你不怕吗?”贝妤芩得意的回道,早看不惯罗翎的狂傲,尤其在她知悉她把他们害得那么惨后。 “我对那些一根手指就可以掐死的凡人没兴趣,我是来告诉你,你的华云翔不会回来了。”打量着她房间,她摸着挂在墙上的画作。 “为什么?”颤抖的声音问道,想起罗翎说是来报丧,而华云翔又一去不归,她急死了,顾不得他要她尽量远离罗翎的警告,抓着她问。 “因为你没跟他一同回山,所以长老们认为不应该解除在他身上的咒语,所以他就死了。”她耸肩含笑道,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怎么会?他不是已经解开咒语了吗?现在只要带那块白玉回去就可以的,我真的愿意陪他一生一世啊!”她哭了,脑子一片混乱,霎时无法接受他已死的事实。 “是你害死他的!”罗翎走向前去,凑在贝妤芩耳边狠狠地说,加深她的自责。 “你骗我!他才不会死呢,过两天他就回来了!”霎时眼前一片泪眼蒙眬,她倒吸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好好想想。 “信不信随你,我要走了。”她快意的走向窗前。 “还有没有补救的办法?我现在回山跟长老证明他已经取得我的承诺,你们让他活过来好不好?”贝妤芩叫住她,一副商量的口气。 面向着窗台的罗翎露出个奸巧的笑容。 “可以啊,不过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但深更半夜的,你怎么去?缓不济急,所以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你会飞,你带我去。”她央求道,知道罗翎绝对有办法。 “笑话!我为什么要帮你?要去你自个儿想办法。”一把将她推开,拍拍双手冷酷的旁观。 “可是我怎么去?就算去得了也来不及啊!”她急死了,不管她的冷眼相待,一再的求她。 “你真笨,要是你死了,不就去得成?魂魄可是眨眼飞行千万里,不过我还是劝你算了,何必自寻死路。他死都死了,反正也不过是和你一样,投胎转世就是,也许老天爷可怜你们,下辈子让你们俩做对夫妻呢。”她哈哈大笑着丢下一脸木然的贝妤芩,再度化成道红光消逝。 颓坐床畔,脑中只有如何救华云翔的念头,对罗翎的说词她早深信不疑,否则,他怎会一去全无音讯?想到自己亏欠他太多,为他做的却太少,而现在正是她回报他的时候。坐在书桌前翻开空白的笔记本,潦草的写下对家人的歉意与感谢。 她说过她的父母还有哥哥可以陪伴,但他却只有她。 深夜时分,贝家大门发出砰然巨声,来人敲得又急又猛,终于把贝家人全给吵醒,一个个揉着睡眼定出房门。 “三更半夜的,是谁这么吵?”贝母掩嘴打个呵欠道。 “妈,你们回房休息吧,我来应门就好,也许是医院那边有急诊。”贝哲伦道,不过这可能性太低,反而可能是哪个喝醉酒的人回错家敲错门了。 透过门上猫眼认出来人后,贝哲伦纳闷的打开门,那人匆匆的进门。 “筱薇,怎么了?这么晚还过来有事吗?”贝家一家人全都看着她问。 任筱薇快速的瞄了眼,一、二、三,就他们三个在场,她更急了! “妤芩呢?她不在家吗?我从出门就一直打她手机,可是都没人接,她人呢?” “这么晚了,她早睡了,手机应该是关了吧。”贝母答道,对她的惊慌感到难以理解。 “那她怎么没被我吵醒?我去叫她!”她说,转头就往贝妤芩房间走。贝家,她造访过不下百次,熟得就像她家厨房。 “筱薇,有什么急事跟我们商量也一样,你也知道妤芩她向来嗜睡,如果我们帮不上忙,再叫她起来,好不好?”贝丞浩想,会这么十万火急跑到她家来,应该是相当严重的大事,那么找贝妤芩还不如找他们几个“大人”来得有用。 “不行啦!我一定要见她,看见她人平安无事我才放心。”她说,开始敲起贝妤芩房门。 “什么意思?妤芩她怎么了?”贝哲伦一把握紧她的手问,感染她紧张情绪的捏得她手都红了。 “珠子他给我的珠子,跟妤芩手上那串可以相互感应,本来是圆润光滑的,可是我看完午夜场电影出来,却发现它颜色变了,你看,现在还出现裂痕了!”她说,看着白珠上新出现的裂缝,急得跳脚。 没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但贝哲伦知道跟贝妤芩有关。只要是跟妹妹有关的,他都会谨慎处理。而且,她再怎么能睡,在这么大吵大闹下还一点动静都没有,也太不寻常。他用力的敲门,喊了几声都没人应后,再等不下去的抬脚一踹,干脆把房门撞开。 灯光下,只见贝妤芩趴在书桌上看似熟睡,但淌在地上的大片血迹则让所有人吓直了眼。贝哲伦第一个冲上去,凭着做医生的专业,忙着为她止血,一边还吩咐父亲准备开车送医。而任筱薇则扶着那瘫软在地、一脸难以置信的潘玉涵,她怎么都想不到她宝贝女儿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寻死。 医院里,贝丞浩一家人和任筱薇守在急诊室外头,等着消息。 难以接受这情形的潘玉涵无言的流着泪,身为丈夫的贝丞浩搂着她直安慰,担心的眼角泛着泪光。 “到底怎么回事?妤芩是为了那个男人自杀?他人呢?”贝哲伦恼火的问。如果让他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他一定马上把他揪出来先揍他一顿再说,但他不知道,甚至对他一无所知。这是让他更自责的地方,早知道这个妹妹对人没有防心,却还让她陷入情网难以自拔,他相信贝妤芩一定是为了他而做傻事。 看着他们愤怒悲伤的眼神,还有手术房里生死未卜的贝妤芩,任筱薇知道她非说不可。于是一五一十的把贝妤芩与华云翔认识、交往的经过交代清楚,虽不知道贝妤芩为何自杀,但她相信绝不是华云翔负她,一定还有其它原因。 “为人师表,竟然欺骗学生的感情,遗算人吗!”听华云翔是她们学校的老师,贝丞浩激动的站起来大骂。 “贝伯父,我想华云翔他不会辜负妤芩,否则就不会在回乡前,还不放心的嘱咐我在这段期间帮他多多照顾妤芩。这颗有灵性的珠子就是他交给我保管的,他还一再提醒我说,如果珠子起了变化,就表示妤芩可能有危险,所以我才会匆忙赶到你家去。” 看着掌心的圆珠,回想起一个星期前走在校园里突被华云翔叫住,神秘的交给她这粒珠子,并告诉她,他要出趟远门,但贝妤芩最近“犯小人”他很担心她会发生意外,所以要拜托她这个比贝妤芩精明的好朋友,多替他看照一下,待他回来,为表谢意必然“重重有赏”可是如今竟发生这种事。唉!她忘了问他,若没帮他把贝妤芩看好,该不会也是“用力的罚”吧? “天底下那有这么神奇的事?”贝丞浩不信邪道。 “即使他不是直接因素,但也绝对跟他脱离不了关系,如果妤芩没事,我会给他解释的机会,否则,他最好有受死的准备!”贝哲伦决然道,保护亲人的心情溢于言表。 面对担忧痛心的贝家人,任筱薇无话可说。 现在她只能祈祷。为贝妤芩,也为华云翔。 三天后,贝妤芩虽然脱离险境,却因失血过多仍昏迷不醒。医生说如果再不清醒,恐怕有变成植物人之虞,这消息让贝丞浩一家顿时陷入愁云惨雾中。爱女心切的潘玉涵整日守在病床前,不停的和她说着话,希望能将她唤醒,这是她目前唯一能为她做的。 “妈,你休息会儿,吃点东西吧。”趁着中午休息时间,看完门诊的贝哲伦拎了个便当过来,看着憔悴的母亲、昏迷不醒的妹妹,心有感伤,一时也说不出安慰的话。 “等会儿,我先给你妹妹擦擦脸。”她说,为了让贝妤芩舒服点,她总是每隔几个小时就帮她擦拭手脚,怕她在病床上躺久了会闷坏般。 见贝妤芩左手腕缠绕的绷带,他的心情直直落,而在看到她右手仍戴着华云翔送她的手环后,则是气愤难当。直到现在,这个声称要返乡探亲的华云翔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他越来越怀疑他对贝妤芩到底是何感情。 “这手环别戴了!”大步向前,就要取下那串白珠炼。 “不行!这是保护妹妹的。筱薇说过,这串手环和这颗珠子是一起的,既然这珠子如此灵验,我想手环一定也有它的功用,让她戴着吧,就算没有帮助也无妨碍。事情到这关头,妈妈是宁可信其有。”握着贝妤芩的手,她怀抱着一丝希望道。 “好吧,不过你先吃点东西。”扶着母亲到旁边的椅子休息,这几天累坏她了。他本想请个看护帮忙照顾,但母亲坚持她还挺得住,只想着病中的女儿醒来第一眼就能看见最亲密的家人。 两人才坐下,门轰的被用力打开,贝哲伦抬头正要喝斥是哪个莽撞的冒失鬼,却乍然停止,盯着眼前这气宇轩昂、一身逼人英气的男子。 他就是贝妤芩的男朋友!贝哲伦的直觉如此告诉他。 华云翔朝他母子二人微点个头后,默默的走向床前。 “你是华云翔?”贝哲伦走向他道。 “是。”他迅速应了声,急切的伸手在她天灵盖一探,然后才庆幸的松口气。 “别碰她,我们先到外面谈谈。”贝哲伦拨开他手不悦道。在他认为他有这个资格做贝妤芩的男朋友前,他不会让他再有接近她的机会, “你想问什么我绝对奉陪,不过现在我得先救妤芩。”他说,不打算离开。 “救她?怎么救?她会变成这样不都是你害的!”他是个医生,如果有任何可以救治她的方法,他早做了,还会等到现在?! 看华云翔不答声的从怀中掏出颗弹珠大小的紫玉,扳开她的嘴打算喂她吃下去的模样,身为医生的贝哲伦哪看得下这荒诞行径!想噎死他妹妹吗?这个华云翔疯了不成。 “不许乱来!”这个疯子,他想赶他出去,却被母亲拉住,潘玉涵看苦华云翔,竟燃起希望的转身将贝哲伦推到房门外。 “妈,你这是做什么?妹妹会被他害死啊!”“不会!妹妹有救了,他来了,那妹妹就有救了!”潘玉涵又哭了,不过这同是欣喜之泪。 “何以见得?就因为他带来一粒珠子?这样就能救人的话,这世界还要医生做什么?还不如多培养几个采矿工人!”他气极了,想着母亲未免太过迷信。 “你没听清楚,不是因为他带来什么,而是他来了。” “他?你认识他?”贝哲伦不解,若母亲认识他,为什么之前不曾听说? “谈不上认识,只是当年在生妹妹的时候曾有过一面之缘。”想起当年情景,潘玉涵苦笑道。 “这到底怎么回事?凭二十年前的一面之缘你就对他深信不疑?更何况二十年了,你怎么可能还认得出他来?”他无法相信,难道母亲急傻了? “怎么认不出来?换成谁都会终生不忘。”她吸口气道:“你能想像自己躺在产房里,肚子痛极却又难产时,有个男人不但不鼓励你,还站在旁边紧瞪着你,好像再生不出来就要把你给宰了的书面吗?碰到这种事,你能不记忆深刻?敢不生吗?老实说当时就是要我掏心掏肺都可以。” “你是说他?可是他看来没那个年纪。”贝哲伦傻了,不知该怀疑母亲担忧过度神智错乱,还是怀疑自己产生幻听。 “不管怎么样,我相信他和妹妹一定有很深的关系,他会保护爱惜妹妹的。就像当年,在平安的把妹妹生下后,他难舍的抱起眼睛都还没睁开的妹妹亲了亲,转身谨慎的跟我说:“今后就麻烦您照顾她”我想,现在可能要换我跟他说这句话了。”她拭泪道,一方面高兴自己的女儿有救,另方面又不舍女儿可能已找到她的归宿。 听完母亲的故事,贝哲伦沉思的坐下。如果,贝妤芩真的让他唤醒了,或许这一切确非常人所能理解。病房里,华云翔握苦贝妤芩的手,为她运气固神后,静等着她醒转过来。 数分钟后,她终于有了反应。慢慢的睁开双眼,在明亮的光线下眨了眨,直到适应为止。 一眼看到他,她先是愣住,然后滚滚而落斗大泪珠,委屈伤心道: “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找了好久好久,可是四周笼罩着一片白茫茫云雾,好像走迷宫一样,就是找不到回乡的路。来不及了吗?我们都死了吗?” “傻瓜,你就这么喜欢和我在阴曹地府相见?”他问,虽然感动她为他舍弃生命,但还是恼火,气她怎就说不听,老是受骗! “什么?”她吸口气,愣愣地看苫他。 “我说,你这笨蛋。”他说,表情严厉极了,像个即将发飙的凶恶教授。这回他非让她永远记得这次的教训,以后!再也不许听信谣言!而且那么好骗! “为什么骂我?”她问,眼睛溜溜四转,然后终于发现自己好像躺在病房里,也就是说她没死?那他她怯怯的伸手摸摸他的脸,证实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后,她倒抽口气的笑了。 “太好了,你还活苦!” “可是你却差点死了。”看着她的笑,他叹。 到这时,贝妤芩终于明白自己又上了罗翎的当,难怪他气冲冲的不但不安慰她还凶她。想到自己答应他要变“聪明”的,看来她还是当了傻子。 “对不起,我只是慌了,时间紧迫而你又迟迟不归,我怕”她垂下眼道。 长吁一声,怎么说她总是为他才做这傻事。 “以后别再傻了。” “我发誓,以后不管罗翊跟我说什么,我都不再相信她!” “她不会再来騒扰了。”他为罗翎惋惜道:“她先是企图让你死于意外,后又诱骗你自杀,早犯了族规,所以族长决定将她逐出本族投胎人间,生生世世做个平凡人,对她自己或旁人,这都是最好的结果。” “是吗?她”虽然罗翎三番两次陷害她,但贝妤芩还是为她觉得难过。 “不过”华云翔托起她下巴,正色道:“虽然她不能再伤害你,可不代表你以后仍可以“呆呆”的过日子,眼睛、脑袋都要灵光点,懂吗?” “我才没“呆呆”我只是比较好说话罢了。”她不好意思的垂首道。 一脸无辜的表情让华云翔拿她莫可奈何。 为了弥补自己被她一吓再吓的心,他看着躺卧病榻乖得像只小绵羊的贝妤芩,一手轻拨她颊旁发丝,另手托高她下巴,带着抹坏坏的笑意印下炽热唇印。这是她该给他的补偿。 终于,贝妤芩毕业了。 虽然贝家人都觉得才二十二岁就结婚似乎早了点,不过还是点头让这对“苦命鸳鸯”结婚。 简单隆重的婚礼充满了欢笑声。因为,华云翔对贝妤芩实在好得没话说。光是为了方便她回娘家,干脆就搬到与贝家同一栋大楼这点,就收服了贝家所有人的心,因为,要那从小被当成“懒人”教养的贝妤芩,突然当家作主当起女主 人,实在教所有人放心下下。 不只身为父母的贝丞浩夫妻这么认为,老实说,连华云翔都深感忧心,深伯她把个家弄得一团糟不打紧,就怕连她自己都遭殃,所以,还是多找几个人帮他看顾着点比较安心,直到她哪天开窍了,学聪明为止。不过华云翔已有了心理准备,因为这天恐怕遥遥无期。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