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现在式》 楔子 前情提要爱情过去式惜之 他一个背负家仇的黑社会大哥,她一个未出社会的音乐界新人。 他们的天空不相同、他们的世界不相融,他们的爱情不该被产生,但是一个意外让他们生命出现交集,让所有的不应该,皆成事实。 她爱上他了,就因为贪上他口袋里的“维也纳糖果”贪上他身上淡淡的余温。明明知道这场爱情只会架构出心痛,但是她宁愿用她的音乐生命交换他的爱情,无怨无悔! 他也爱上她了,心疼上她千篇一律的炒饭、不舍她带来的光明圣洁,他放纵自己不该谈爱的心,恋上她单纯乾净的情。 一个小鱼风钤、一首安平追想曲,引领著他们的爱情酿造、攀升。 爱他她的爱不愿回首 爱他即使她的爱让她一无所有,她未曾后悔她愿倾尽所有换取他的爱情 哪里知道她的不悔情爱,唤不住他复仇脚步;她的爱情变更替不了他的人生计画。电视萤幕上的婚礼粉碎了她的幻想,他的爱情与婚姻不能并存,她的爱情只剩下不值。 留下一纸信箴、和数不尽的遗憾,是不是情尽了?是不是缘灭了?是不是曾经成了记忆,她再不回头 南下火车里,小鱼风钤叮当响起,他在想她吗?在他的婚姻中想念著他的爱情? 欲知钟阒与纪乐萱接下来的爱情试炼,请你往下看,故事开始了 第一章 成长 我将你的声音锁在记忆底层 以为这样 终能让过往沉淀 直到微风再次唤醒那盏风铃 所有思念也都熬成了 密密的疼痛 我才明白 爱情尽管来了又走 心上那个位置 刻划的依然是你的名字 原来 检视伤痕才是成长的开始 而非遗忘 搭上南下列车,五、六个小时的漫长车程,她的心一回一回空了,却又一回一回让回忆填满,就在这样的煎熬中,火车进了高雄车站。 这一次,眼泪没有毫无理智的蔓延出眼眶,也许是心上的痛,将她的泪腺烧断了吧。纪乐萱苦笑着,木然地随著一车的陌生旅客,下了火车。 此时她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机器娃娃,没了任何感觉,有的只是一路上在脑子里,重复播放的画面那是钟阒的结婚画面,他身边的新娘终究不是她! 而她,该好好嘲笑自己的天真,以为钟阒口中所谓的爱情,是能拿来当武器、能捍卫住自己仅剩的一丝尊严! 她错得多离谱,一直到他的婚礼画面,由电视送进她眼底,她才彻底醒悟。 原来所谓的爱,终究敌不过男人对“功成名就”的渴望。 其实,她不是天真,因为她的天真早被钟阒要走了、毁灭了就在她上了南下列车的那一刻,她有的只是明明白白的愚蠢呵恍恍惚惚出了收票站,她走到高雄车站的出入大厅前,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无法决定自己的下一步该到哪儿?心空了,人也跟著茫然。 对于一无所有的她,下一步该走到哪儿、该做什么,似乎也没太大意义吧。 她一个转身,想走进车站大厅内找个椅子坐下,没想到这个转身,却让她撞上一个急切走出车站的人,连带撞掉了手上的提袋。 袋子落地的一声清脆,让她整个人傻住了。 她的风钤碎了吗?那是她仅剩的系念 她着急蹲下身,全然无视被她撞上那人出口的一声道歉,脑子里只脑岂乱的想着不要真的碎了! 她的动作这么着急拉开提袋的拉链,急著翻找出她的风铃,完全不顾那些被她扔了一地的其他物品。 有一只小鱼,裂成两块她的眼泪、她以为已经消失的眼泪,在大庭广众下、在来往行人的好奇张望下,无声地倾泄而出。 “别哭了,好吗?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蹲下身,不由得打量起那个像是喝了几千cc开水无处发泄,只能化成眼泪的女人。 事实上,他注意她有好一会儿了,一早他赶著在上班前,到车站接他家那个出国玩了十几天的小霸王,到车站他就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她身上的特殊气质让人难以怱视。 也许是她的年纪,跟他家的那个女霸王相当、也许是她的美丽,跟他家的女霸王不相上下,唯一跟他家女霸王不同的,是她身上的沉静气质。总之,他的眼光就是让她吸引住了。 至于他家的女霸王,他还没看到影子,早要她直接坐飞机回高雄,偏偏那个爱玩的小女孩,坚持要到台北找人玩乐几天,才愿意回家。 现在好了,为了接她,他好像惹了个滔天大祸!不得已,他只好拿出哄人的温柔本领,应付眼前这位清丽的陌生女子,这还得感谢他家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女孩。 乐乐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蹲下身跟她说话。 姜羿对著显然没反应的泪人,试著拿出仅剩不多的耐心。 说到底,是她自己转身撞上他,他该负的“道义责任”应该不多吧! 何况,他看着那一串风钤,也不过就“死”了一只鱼,她犯不著哭得像是死了亲人般的凄惨模样吧? “小姐,我愿意赔个一模一样的风钤给你,对不起,请你不要再哭了。”该死,她是喝了多少水啊?眼泪像是汪洋大海,源源不绝似的。 “喔!我看到了,回家我要跟妈咪讲,你一大早在车站欺负小女生!”姜羿不用回头就知道,那幸灾乐祸的声音来自小霸王,她要是早点出现,不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不过,很奇怪的事却发生了,小霸王居然也跟著蹲下身,看着握在陌生女子手上的小鱼风钤。 下一秒,姜绫由背包里拿出一小条万能胶,轻手轻脚拿过乐乐手上,断成两截的“死鱼” 她的动作那么轻柔,连在一旁的姜羿都看傻眼了,原来他家的小霸王也有这一面啊! 她万分仔细将小鱼黏回去,一分钟后,虽然陶瓷小鱼看得出曾受伤惨重,但那裂痕已经细微到不仔细看,都能被忽略的程度。 然后,姜绫再小心翼翼将风钤交回乐乐手里。一手握著那条救了小鱼一命的万能胶,一手撐著下颚,她万分好奇的开口了。 “这个风钤一定对你很重要,我哥从来就不是细心的人,像他这种笨蛋只会说:我赔你一个一样的。他喔,永远都弄不懂,对女人来讲,物质的附带意义,远胜于物质本身。我猜,这个风钤,一定是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送你的吧。” 乐乐总算正眼瞧着蹲在她面前的一男一女老实说,三个人蹲踞在高雄车站大厅入口,画面很怪矣邙奇特,更别提那散落一地的其他东西,不过这三个人似乎没马上更改这幅画面的念头。 “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的风钤。”乐乐由衷感激著。 一下子,姜羿成了无所事事的第三者,被两个女人晾在一边发呆,所以他只好接起将一地散落物品,收回陌生女子提袋里的工作。 “不客气。我叫姜绫,这是我没人性的哥哥,姜羿。” “对不起,其实是我不对,我自己没注意,才会撞上你哥哥,不是他的错。我叫纪乐萱。” 乐乐第一个站起身,另外两个人跟著站起身。 乐乐接过姜羿递来的提袋后,轻声对他说了句“谢谢” “你要去哪里?我要我哥顺便送你,算是跟你道歉好不好?像你这么善良的女孩,就算错的人是我哥,你也不会让他难堪。你放心,我哥可能是个坏人,可是我保证我是个好人。我会保护你,不受坏人的欺负。” 这小孩子还真是大言不惭!姜羿早见怪不怪了。 乐乐被她开朗的态度逗笑了,她的笑引来了姜绫的“大惊小敝” “你笑起来好像春天,你要常笑。我保证,没有一个男人能逃过你迷人的笑容。” 是吗?姜绫的话勾起乐乐心底的苦涩就有一个男人逃过了啊。 姜绫敏感察觉到,自己的话好像引来她的悲伤,于是她说: “你还没告诉我们,你要去哪儿呢?” “我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乐乐在姜绫的热情注视下,不由得说了真话。 其实,她应该说她正在等朋友,然后跟他们兄妹俩道别、然后找个地方先坐下、然后继续她“漫无目的”的冥想。 可是她没办法对姜绫说谎,因为她好心救了她的风钤。 姜羿皱了眉头,他不会碰上了逃家的女孩吧?!至于姜绫则闪著她那双灵活的大眼,脑袋飞快转著念头。 “那正好,我要去逛百货公司,你陪我去好不好?” 她的话让另外两个人都错愕 姜羿想着,这小魔女不会要把这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孩带回家吧? 乐乐则想着,这样似乎很唐突,而且,她并不算认识他们兄妹! 然而向来说风是风的姜绫,两三下就解决了另外两个人的犹豫不决,她一手拉著姜羿、一手拉著纪乐萱,分别对两个人说: “哥,你送我们到sogo,这样你到公司也近些。我逛完百货公司,会自己坐车回家。” “乐萱,你陪我去逛逛百货公司,顺便给我一点建议,我想买些衣服,下星期三是我的生日,我当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对吧?” 就这样,一个小魔女莫名其妙主宰了两个人的决定权。 才带著岳楚楚进了饭店的蜜月套房,钟阒马上拨电话给小新,对于钟阒修饰过的急切,楚楚看在眼里,不愿多说什么。 她静静退出钟阒的视线,将空间留给他一个人,在女性特有的直觉下,她知道那通电话具有某种意义,某种她不愿刺探的意义。 她不要他们的婚姻以嫉妒、争吵为起始,所以此刻她情愿安静退出,走进浴室。 电话另一头,小新支支吾吾地报告自己办事不力的“成果”隔著电话,他自然看不见钟阒脸上愈益深沉的表情。 “乐乐坚持不肯跟我们回来,她坐上最后一班南下火车走了,只留了一封信要给你。阒哥,你”钟阒不给小新说完的机会,用力挂了话筒。 她,到底还是走了。 飞机上,他一颗心上心忑不定,赌著他的乐乐,会因为爱为他留下。她是他的,她该为他留下、她该相信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为她完成所有梦想。 为什么?为什么她就不能为他坚持、不能留在他身边? 傻乐乐,她真以为,他会让她轻易走出他的生命吗? 在她为了爱他而一无所有后,他说什么也不会让她离开,没了他的保护,柔弱的她又能走到哪儿?毫无“现实生活历练”的她,又要拿什么为生? 钟阒起身走到浴室门前,敲了门。 “明天回台湾。”他对著马上开门的岳楚楚说,用的不是商量的口气。 “好。”楚楚温顺、简单给了他回答。 她的柔顺反倒让钟阒升起一股罪恶感,对于他无理的对待!她连一丝丝抱怨、一丝丝难堪的神色也没有。 “楚楚,我”他突然想解释,可是又该解释什么?解释他的心在遥远的台湾吗?望着她与乐乐几分相似的神韵,他的不安更加放肆地延展开来。 “没关系,我知道一定是很重要的事,你订机位了吗?”她截断了他的话,不管他想如何解释,她都不想听,既然横竖都是谎言,听与不听都不重要。 “爸爸那边我会帮你解释,你不用担心。既然明天就要回去,那今天早点休息好了。”她继续为他设想,体贴的帮他连后果都担下了。 钟阒突然讲不出话,为什么她不多些干金小姐的骄纵?她甚至不追问他取消蜜月的原因。 “对不起。”唯一摆得上台面、说得出口的,竟只有薄弱的三个字,这是第二个让他打从心底觉得歉疚的女人。 “你是我的丈夫,不需要对我说那三个字。”楚楚认真凝视的表情,没有半点委屈。 他叹了口气,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这是第一次,他用了真心拥抱她,在这个拥抱里,他用了纯粹兄长的感情。 眼前的婚姻是项错误,而他打算只让这个错误,停在当下的程度。 当然,他们的婚姻关系仍要持续,在他的字典里,从没有半途而废的定义,他依然要利用这段婚姻关系,达成他的目的。 但在心里,钟阒对楚楚做了保证,总有一天,他会为她找个可以依靠的男人、一个能给她真正幸福的男人。 “相信我,你一定会得到幸福,我保证。”他以坚定的语气说, 在楚楚听来,钟阒的话自然成了另一番解释。 她秀气的脸埋在他宽阔的胸膛里笑得心安,柔顺终究为她赢了第一场战役,是这样吧?因为这是第一次,钟阒以这么强烈的力道紧抱著她。 只是,她模糊想着,这是爱情吗?爱情是一场战役吗?! 她心上流过的是情爱的悸动,还是类似“胜利”的感受?她突然有些想不清楚,在钟阒的拥抱下,她只有种模糊的心安,其他的念头都很浅薄,她以为爱该是激荡人心的 两个月后 他早有了乐乐的消息,打从他由欧洲返台的第一天,她的“落脚处”就在他的掌握中。 当然这还得归功于小新,虽然小新没能够留下乐乐,却也为他省去不少麻烦,因为小新没笨到忘记要找个人,跟著乐乐坐上那列南下火车,看在这份上,他算是放过了小新“办事不力”的过错。 他在办公室里,看着桌上那叠照片,全是乐乐在南部的“状况” 照片一,是乐乐挽著一个男人的手,由一幢别墅走出来,笑得温柔。 照片二,是乐乐正要坐上一个男人的车,依然是同样的男人。 照片三,依然是乐乐挽著那男人,两人有说有笑地逛著大街, 不用说,剩下的那堆照片四、照片五、照片六全是乐乐跟同一个男人的留影。 他不是不明白小新送来这堆照片的目的,只是,自从他坐上由欧洲返台的飞机后,他因得知乐乐离去的狂乱思绪,在长时间飞行中逐渐冷静下来。 突然之间,他不再那么急切想把乐乐找回,毕竟,现阶段的他确实给不起乐乐想要的。 他原想用另一种方式照顾乐乐,不过他的乐乐,似乎不需要他的照顾,也能过得很好。他望着那叠照片,静静地露出一个苦笑。 姜羿一个上流阶层榜上出名的单身汉,真要客观的平心而论,乐乐若能跟著那个男人,确实是比做他没名没分的情妇,好上几千倍。 但他也明白,他的乐乐怎么样,都还是他的,或许在旁人眼里,挽著另一个男人的乐乐,早是副已另觅良木的模样,但他却十分明白,乐乐望着那男人眼神的含义。既然是他的乐乐,他又怎会不了解? 小新送这叠照片给他已经两天了,在一整叠照片底下压著的最后一张照片,是乐乐挽著那男人,由妇科诊所出来的样子。 当然在事后,他找了小新以外的人,到那间诊所打探事实,这种敏感的事,他不会交给正努力煽风点火的小新。 两个月来,他把所有心思,放在他“岳父”放手给他的公司上,为了更早得到他想要的,他必须更为投入,因为他离“总擎”的距离,终于越来越小了。 他起身走到一整片透亮的窗扇前想着,该把乐乐找回来了吗?然而就算是找回她,眼前他能给的,也不过就是生活上的安顿 唉,他站在窗前叹了口气,摆脱不掉心上的犹豫。生平头一回,他感受到进退两难的窘境。 乐乐站在风钤前,听著因微风卷过而清脆的声响,她记得他们的约定当风钤响起时,就表示他正惦记著她。 这样的约定,此刻只会扯痛她心上的知觉。 他还会想她吗?还记得他们有过的约定吗?他还是她深深爱过的那个模样吗?还会把糖果放在西装外套里吗? 微风突然停了,那轻盈的铃声也跟著断了,这意味著他不再想她了吧! 两个月过去,他想过她吗?哪怕只有一点点都好,虽然她明白新婚的他,可能正沉浸在另一个女人的温柔里、可能挪不出一丁点时间想想她。 老天,她到底在执著什么、痴傻什么!又为什么心甘情愿,让自己一遍一遍尝著难熬的痛苦?! 为一个男人失去所有还不够吗?什么样的爱值得她不顾一切?失去亲情,甚至连未来都陷入一片茫然,她还要儍到什么程度?!被了,这样真的应该够了。 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乐乐不用回头,也知道进来的人是谁,因为只有小绫会略过敲门这个步骤。 乐乐唇边拉开一朵浅浅微笑,这两个月若不是姜绫,她很可能熬不过去。 想起两个月前,姜绫“霸道”地坚持收留她的情形,她不由得加深了笑容。 “乐乐,你怎么老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你再不改掉这个坏习惯,小心生出自闭儿。”姜绫不甚满意地发出抗议,却不给她解释的时间,又迳自接话: “妈咪要我问你,今天晚上你有没有特别想吃什么?” “我”再一次,乐乐还没来得及说完一句话,姜绫又抢了她的话。 “都可以对不对?我早就跟妈咪说了,她就不信!就算我跑来问你一百次,你的答案也不可能改变。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机器人?设计你的人只给你的大脑,输入几个简单的句子,所以,除了‘我都可以’、‘没关系’、‘我没有意见’、‘好’之外,你这张可爱的嘴,好像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有那么夸张吗?我应该还说了不少其他的话,像现在,我的句子就很长了,对不对?你知道的,对于吃,我没有太大的要求。”乐乐温和的对著姜绫微笑。 “不只有吃,你对很多事都没有要求。乐乐,这不是很好的生活态度,失去爱情,不代表失去全世界,何况你就要当妈妈了!我老哥说,胎教很重要,以你现在这种内向、自闭的个性,我看你肚子里的宝宝铁定是还没出世,就感染了忧郁症跟自闭症,真是可怜的小孩。唉”姜绫一串停不下来的“责备”加叹气,乐乐只能报以苦笑。 面对乐乐“抑郁”的笑容,姜绫更是无法克制,继续下一段的长篇大论 “亏我还天真的想说,如果让你到大哥的公司上班,能改变你的态度哩。结果,一个月过去了,大哥反过来骂我,说我闲著没事,居然坏心到让一个孕妇操劳过度。他把我形容得像是个可怕的巫婆,天地良心!我哪里知道你怀孕了?现在要你停止工作,你又不愿意,害得我两边都无法交代。 妈咪说,都是我害你忙到体重过轻,万一你生出个问题宝宝,我铁定下十八层地狱。可是,我看你现在这副德行,不用等宝宝出生,我就能断定,他已经感染双重恶疾了,到时候我就算以死谢罪,都没人会同情我,根本没人会相信,我是冤枉的。” 姜绫的夸张引发乐乐的笑容,她明白姜绫的用心,只是情绪很难控制。有时候,她会想,为什么不乾脆一个人躲起来?这样对她来说,生活会过得容易些。 她不是要埋怨什么,实际上,她充满了感激。打从进了姜家大门,所有人待她,就像她是家里的一分子。 还记得在火车站遇见姜羿那天,陪著姜绫逛了一上午外加半个下午的百货公司后,姜绫拉著她到福华喝下午茶。 一坐定后,姜绫劈头就开始详细“审问”关于她的一切。 而她,很奇怪的,竞没有半丝想隐瞒的念头,也许是心上的痛过于强烈、也许是“众叛亲离”的感受过于孤寂,她一古脑地将“离乡背井”的始末,原原本本交代清楚。 听故事的姜绫,听著听著,竟然就在大庭广众下掉了眼泪,看着姜绫的眼泪,当时的她,不知该陪著哭,或者乾脆苦笑理智告诉她,该是告别眼泪的时候了, 人,总要懂得长大,她不能一直像个孩子,对于得不到的情感,哭哭闹闹。 那天下午最后是怎么结束的,她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听完故事的姜绫完全不顾她意愿,坚持把她带回家。 进了姜家,只有姜妈妈,还有一位管家妈妈在家。一开始姜妈妈把她当成姜绫的同学,接著姜绫把姜妈妈拉进厨房,经过二十几分钟,母女俩才又再度出现在她面前。 她完全不知到姜绫对姜妈妈说了什么,姜妈妈只是拉著她的手温和的说:“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这样吧,姜妈妈认你当乾女儿,家里多个女儿也热闹点。” 乐乐这才发现,原来姜绫的“热心”与“霸道”来自于姜妈妈的遗传。于是她莫名其妙由无家可归的人,转而成为别人的乾女儿、乾姐姐、乾妹妹,突然之间她又有了“家人” 那天晚上,姜羿回到家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却是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 后来,她渐渐发现,自己不过是姜绫收留的众多“生物”之一。但再怎么说,她算是唯一一个能被归为“人类”的生物。 比起姜绫曾经收留过的流浪狗、流浪猫、流浪天竺鼠、流浪蟒蛇、流浪蜥蜴、流浪乌龟她算是最正常,却也最奇特的“收留物”了。就这样,她毫无选择地被留在姜家。 看着姜绫逗趣的夸张表情,乐乐只好笑着说: “我的好妹妹,我保证不会害你下十八层地狱。从现在开始,我保证我会多说几句话、多要求你、多笑几声、多吃一点、多些快乐,这样你满意了吧?我答应,一定给你这个小阿姨,生个最健康的小孩,你别再抱怨了。” 看着乐乐勉强挤出的大笑容,姜绫不忍心继续逼迫,只好带点不甚甘愿的语气说: “话都是你说的,我没逼你喔。我只是希望你快乐一点,为那种男人痛苦,完全不值得。” 看着姜绫义愤填膺的表情,乐乐淡淡叹了口气,沉默了几秒,才换上另一种态度对姜绫说: “感情如果能以值不值得判定分合,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痛苦的人了。我的理智管不了我的感情,所以我的感情毫无理智可言。 小绫,为了孩子,我愿意活得快乐些,我只是需要时间复原、需要时间学习重新出发,请相信我,我一定会改变。我记得人家说过,为母则强,所以为了孩子,我一定会更坚强。” 姜绫第一次看见乐乐流露出如此坚决的表情,不禁讶异,两个月前,她还是那个为了风钤哭泣的女孩,柔弱的样子像是阵稍强的风,都禁不住,没想到才两个月时间,她似乎有了转变。 难道就像乐乐说的:为母则强吗?不管如何,这一刻,她是让乐乐说服了。 “好,我相信你。今天晚上我要跟同学一起去唱歌,你要不要去?” “好啊!”乐乐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对于乐乐出人意料的答案,姜绫在原地怔了几秒,这不是她第一次约乐乐跟她的一票同学出去,却是乐乐第一次迅速答应。 看来,乐乐真的想改变自己了。 “你答应了,就不可以后悔。”为了防范乐乐后悔的可能性,姜绫很快再补上一句。 “如果缓筢悔,我就不会答应你。” 第二章 姜绫蹦蹦跳跳闯进乐乐的房间,还有一个小时,宴会就要开始了。为了防止乐乐“临阵脱逃”姜妈妈特地交代姜绫“进房监督” 一看乐乐还站在那串风铃前,姜绫不得不叹气。 那个男人到底有多好?好到即使他以“非人道”的方式对待乐乐,仍然让乐乐念念不忘? 她尽可能放轻脚步走到乐乐身后,用力拍了一下乐乐的肩膀,以为能让沉思中的乐乐吓一跳,没想到乐乐不动如山,依然背对著姜绫。 正要开口的姜绫,发现乐乐轻轻拭泪的动作,她干脆走到乐乐面前,探究地张望着。看她眼眶红肿的模样,不知道她哭了多久?不管多久,一定是好一段时间了。 “怎么了?”姜绫开口。 乐乐直视姜绫的张望,显然也没逃避的意思。 “我可不可以不要下楼?” “为什么?今天是爸爸的生日,你不下楼爸爸会难过耶!” 乐乐咬了咬下唇,处在犹豫之中。她不是不明白,如果没下楼,会有多说不过去! 所有人都对她那么好,更不用提姜爸与姜妈,他们对待她,完全就像是对待亲生女儿一样。今天是姜爸爸的六十大寿,她说什么都不该缺席。 如果不是姜羿今天下午把宾客名单交给她,希望她能当他今晚的女伴,一起接待莅临的宾客,她到现在还不知道 “他会来。”乐乐挣扎许久,决定告诉姜绫。 “谁会来?”有一下子,姜绫反应不过来,但没几秒,她就联想到了,能让乐乐躲在房里哭的人,除了那个可恶至极的男人,实在别无第二人选,姜绫接著说: “就因为他会来,所以你一个人躲在房里哭?乐乐,你忘记你说过,你要坚强的吗?他要来,你才更应该下去,让那个男人知道,就算没有他,你一样过得很好,而且你更应该表现出,没有他,你能过得比很好还要更好。” 她的心情在看见那份宾客名单后,就没好过,才只是一份名单、只是一个名字,就足以击垮这些日子,她好不容易建构出来的“坚强”而她也终于明白,所谓的“坚强”不过就是伤心人逃避伤痛的一种想像。 对于姜绫的一番道理,乐乐只能沉默以对。 乐乐的沉默,让姜绫乐观地以为,乐乐“认同”了自己的长篇大论,她飞快地接著说: “现在我们的任务是,好好把你打扮成今晚最亮丽的女人,让那个可恶的男人看看,他错过了什么!” “其实他一点也不可恶,我相信他做任何事,都有很好的理由,只是我没给他机会告诉我,他的理由是什么。”乐乐本能的为钟阒说话,彷佛已成了一种习惯,习惯性的只能想起钟阒对她的好。 姜绫望着乐乐的表情,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她实在不能想像,那个早已娶了别的女人的男人,居然还能让乐乐那么“死心塌地”的为他说话。 到底是乐乐太笨?还是那个男人真的完美到,除了“背叛”之外,找不出其他缺点? “我没问过他的大名,是因为我没兴趣知道坏男人的名字,但既然今天他会来,能不能请你先好心的,告诉我他的名字?”姜绫先是吐了一口大气,才能把问题问出口。 再没看过比乐乐还要专情的女人了,或者她该说,乐乐的爱情智商低得无与伦比,会更贴切些! “钟阒。” 乐乐的两个字,一下子就让空气陷入胶著状态。 居然是他?!姜绫呆愣了好半晌,有人说过地球是圆的,不管怎么走,总有一天会碰上。她从没想过,原来地球不只圆,还非常小,小到足以发生令人震撼的巧合。 “有什么不对吗?”乐乐注意到姜绫脸上略显僵硬的表情,觉得疑惑。 “没事,我得先下楼一趟。”姜绫仓促说完话,快步离开卧室。 乐乐坐在床缘,盯著床上那套亮棕色连身礼服,情绪纷杂。 两个星期前,姜爸爸请师傅到家里,为她跟小绫各做了一套晚礼服,小绫做了一套浅绿色礼服,她则选了亮棕色。 她应该下楼、必须下楼,逃避毕竟不是最好的办法。况且,早晚她都得面对的,两个多月过去了,如果她还找不到重新面对的勇气,那么,就算花上一辈子时间,结果可能仍旧相同, 既然说过要坚强,即使坚强源自于想像,她都要努力让想像成为真实。今晚,她要让钟阗知道,她不一样了,也唯有如此,她才能更有勇气认清她和钟阒不会有结果的事实。 约莫十分钟后,姜绫手提了一小包冰袋,站在她面前。 “你的眼睛肿得像是刚蒸出笼的小笼包,这样有点丑喔,用冰袋敷个一两分钟会好一点,等会儿我再帮你上妆。” “谢谢你,请一定要帮我化个最美的妆。” 乐乐笑了,而她的笑让姜绫看得痴了。 姜绫甩甩头,不明白世上怎会有这样多变的女人,一会儿柔弱得,让人忍不住想用尽全力保护她,一会儿却又能坚强得,仿佛天塌下来,都撼动不了她分毫似的。 难道她刚刚下楼的那十分钟里,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不可能吧?! “乐乐,哥要我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会在你身边。他要你别害怕,还有啊,哥说今天晚上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请你务必配合。他要你相信,他绝对不会伤害你。” 乐乐仅以一个微笑带过,算是回应了小绫的话。 宾客到得差不多了,乐乐站在姜羿身边,一张笑脸顶得酸疼。 随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可以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频率,渐渐攀升的改变。当该到而未到的宾客越来越少时,也意味著她见到钟阒的时间越来越近。 这实在是种熬人的折磨,每回大厅入口一进了人,她的心就是一阵激荡,然而每回,她都是由以为接著要见到的人是钟阒而震荡的心绪中,转而跌入看清来人不是钟阒的莫名失落里。 “再忍耐一会儿,应该快来了。”姜羿突然低声在乐乐耳边说,腾出原本让乐乐挽著的手,顺了顺乐乐额前的刘海。 “姜大哥,谢谢你。”乐乐由衷地道谢,整个过程,若不是姜羿适时的玩笑,只怕她会更难熬。 “傻瓜,这有什么好谢的!还有,别忘了你答应过我,就今天一个晚上,你不可以喊我姜大哥,要喊我羿。趁著现在等人无聊的时候,你练习一下,喊喊看,”姜羿单手托起乐乐的下颚,让她直视自己。 乐乐有些不好意思,挣扎著。她了解姜羿的想法,明白他为什么要她喊他的名字,只是她并不十分确定,是不是要这么做? “试试看吧,乐乐。”姜羿再次催促著。 “羿。”虽然有些迟疑,乐乐最后还是喊了。 姜羿以眼角余光,瞥见正在靠近中的一男一女,说不出是什么样的直觉,也或许是那男人身上连他用余光,都明显可见的僵硬线条,姜羿几乎就能断定,靠近中的人,就是让乐乐痛苦的男人,也同时是他跟父亲找了好几年的人。 “给我一个微笑,姜大哥要从你那边偷个东西,你忍著点。”姜羿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头在乐乐耳边说,然后以连乐乐都无法反应的速度,在她双唇上印了一个浅浅的吻。 他给的亲吻很浅、很快,但接著由乐乐的唇边沿著她右颊的曲线,来到乐乐耳边,低声说: “对不起,你就当作被小绫的流浪蟒蛇亲了吧。” 姜羿的话逗出了乐乐的笑容,虽说她仍震撼于姜羿突如其来的动作。 “很好,就是这个样子,继续保持微笑。”说完,姜羿抬起头调整了姿势,好整以暇的面对只差几步,就站到乐乐跟他面前的那对男女,而他的手更不忘以占有的姿态,环搂著乐乐裸露的肩膀。 这时,乐乐跟著将视线放到姜羿正望着的方向,一颗心瞬间揪紧了,有好几秒呼吸不过来。 终于,四个人仅隔两步距离 若要属算世上荒诞怪谬的事,眼前的状况也许堪称一绝,乐乐的目光自从碰上钟阒后,就没能找到离开的力气。 而钟阒,不明白的人,很难由他的外表看出他的真实情绪,除了那张硬邦邦的表情,还有硬是留在乐乐脸上打量的目光之外,谁也揣测不出钟阗的真正想法。 至于剩下的两个人,姜羿与岳楚楚或许只剩“一言难尽”勉强能够形容两人之间的莫名张力。 姜羿最先由胶著状态中挣扎出来,他稍稍脱轨的情绪,不花几秒,就掩饰在一张客气的面具底下。 “请问两位是?”姜羿客气有礼地询问。 镑自沉溺在自己情绪里的三个人,全让姜羿的一句话拉回现实。 楚楚旋即将邀请函递向姜羿,接过邀请函的姜羿,花了一些时间翻阅邀请函上的名字,虽然他不必看,就能确定对方的身分。 “钟先生与钟夫人,欢迎之至,谢谢两位拨冗莅临家父的寿宴,请二位先入大厅,大厅里备有自助式餐点,招呼不周请见谅。”姜羿微微欠身致意。 “哪里。”钟阒总算将眼光投向姜羿,他的微笑淡淡地,神情也淡淡地。 走入大厅之前,他再望了乐乐一眼,才挽著楚楚走开。 对于钟阒的反应,乐乐僵在原地。对自己,他甚至连声招呼也没,仿佛彼此是陌生人一般。 “还好吗?”姜羿问著。 乐乐暂时答不上话,钟阒近似无情的反应,像把利刃划过她,让她疼得难受。好吧,如果他要当她是个“陌生人”那就这样了吧。 毕竟,他结婚了。也许结了婚的他,决定做个忠于家庭的好男人、决定忘了她。 “我还好。”她忍著眼里打转的眼泪,对姜羿说。 姜羿只是微笑,他想起第一天在高雄车站看见乐乐的情形,她一个女孩子提著一只行李袋,脸上的表情空茫,就像是缺了灵魂, 那时,他只认为她是禁不住苦的脆弱娇娇女,可是相处越久,他越能发现她惊人的坚强与耐性。也许外表看来,乐乐要比他们家的小霸王柔弱多了,但只要真的了解,就会知道他家的小霸王,不过是“中看不中用”罢了。 像现在,换作任何女人,都不会只是乐乐此刻的反应而已,这就是乐乐让他欣赏的地方,在这种时候,她还能试图平静地说出:我还好。 “姜大哥,不对,我该喊你羿,今天晚上我们就好好演一场戏。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对我放心,也让我对他彻底死心。” “小傻瓜一个,如果你真能死心,早在他牵著另一个女人进礼堂那一天起,你就该死心了。他这样对待你,你还想着要他对你放心,你对他的心怎么可能死得了?!”姜羿不以为然的笑着,又继续说: “在情况尚未明朗前,不用太急著决定要不要死心,更不需要想能不能让钟阒放心。听我的话,今天晚上交给我。” “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对爱情,我是不是太天真、太一厢情愿?一开始,就是我自己黏上钟阒的,那时他连名字都不愿意告诉我,宁可将我跟他的关系,看成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后来我受伤进了医院,他才给了我他的名字。 等我出院后,我们一下子从陌路人的关系,跳到男人与女人的关系,我成了他所拥有的女人之一,他却是我唯一的男人。 我跟他的关系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平衡,我只是天真的想着,只要他说他爱我、只要他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一直到他要结婚了,我才发现,我要的不只是他在我身边、不只是他一句我爱你,我要的是全部的他、还有钟太太这个身分。 爱会让人变得贪心,当一个人爱得越深,就会想要更多,从一开始的一天就好、到几天就好、到几个月就好,最后到即使一生一世,都会觉得不够用。 如果一生一世都觉得不够用,我怎么可能做到跟别的女人分享他?小绫认为我很笨,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很笨,对于钟阒,我笨得无可救葯,对他说不清楚的执著与爱,也让我觉得无能为力。 为了爱他,我甚至不顾养我、爱我的父母要跟我断绝关系。每次想到这儿,我就很难过。 现在,我有了孩子,慢慢能体会父母当初的用心。可是就算是现在,我想,我还是会不顾父母反对,只想跟钟阒在一起,我知道我很笨。 你说的对,我不可能对钟阒死心。但至少我可以为我跟他,创造一个完美的分手他找到他的幸福,而表面上,我也找到我的幸福,如此一来,我跟他就互不亏欠了。” 乐乐仰著脸,坚决而认真的说完当下心里的感受。 姜羿凝视著她,震撼于乐乐首次对他如此真实剖析自己的感受。 他曾经想过,乐乐对于钟阒的执著,也许是小女孩对于爱情的天真幻想,毕竟乐乐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对于感情的体悟,他直觉地认为不够成熟。 可是听完乐乐的话后,他发现,他错了。 或许乐乐对钟阒的情感,在外人看来是愚昧的,然而在情感的漩涡中,谁又能是聪明的?真正聪明的人,绝不会放任自己,陷入注定要混乱的漩涡。 他也是刚刚才发现,自己离“聪明”两个字,突然隔出好大一段距离。 如果不是刚刚那种强烈感觉,就算听了乐乐的话,也许他都不见得能真正“懂得” 在感情里头“聪明”其实是很奢侈的能力。也唯有真正碰上感情的人,才体会得出个中酸甜。 “钟阒是很幸运的男人,现在先别想太多。过了今晚,再想吧。不过,我倒是很乐意跟你交换一个秘密。 我忘了自己在哪里看过一段话爱会在一瞬间完成,如果没有那一瞬间的默契,哪怕是花上一辈子都徒劳无功。 我不知道刚刚一瞬间,在我心里完成的特殊感受是什么,也许它的名词就叫作爱。 我要说的重点是,你一点都不笨,笨的人是我,因为我连心里的感觉都无法定义。 起码你知道爱是什么,我却只能说,我好像对某个人,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感觉,而那个人还是别人的老婆。 如果真要说谁笨,我倒觉得我比较能配得上‘笨蛋’这个名词。这就是我的秘密,你可别告诉任何人。” “啊?”乐乐惊讶地双唇微张,姜羿指的“那个人”该不会是岳楚楚吧? “别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相信我,我的讶异不低于你的。而且那个‘她’正是钟阒的老婆,神奇吧?不过这样也好,如果我够幸运能把她抢过来,正好能将钟阒还给你。” 姜羿露出一个苦笑,他真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委曲求全”到连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吐血! “姜大哥,你确定吗?” “我这辈子,还没对哪个女人,有过这么确定的感觉!走吧,我们差不多该进去了。” 正要进屋的两个人,自始至终都没发现到,暗处那双专注在两人身上的目光 乐乐一进屋内大厅,就管不住似乎有自我意志的目光,忍不住搜寻著钟阒的身影。 “乐乐,我得去跟老爸说些事,你可以照顾自己吧?”姜羿一人大厅,立即在乐乐耳边低语。 “我没事的,你放心。”乐乐抬头,给了姜羿一个保证性的笑容。 姜羿离开才几秒,乐乐便看见正向她走来的钟阒,他手里端了一杯香槟、一杯果汁。 乐乐直觉以为,他要找的人是楚楚,却在钟阒过来的反方向,看见楚楚正跟一个男人谈得愉快。 那么,钟阒确实是往她这边来了 一直到钟阒站定在她面前,她才发现到,自己好一阵子忘了呼吸,脆弱的脑袋因缺氧而一片空白。 他脸上表情仍是一派淡漠,让人摸不著他心上有什么念头转著。一会儿,他将手里端的一杯果汁,递到乐乐面前。 别无选择,乐乐只能接过那杯果汁。 “谢谢。”她低声说,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散开。 他似乎不讶异在这个场合见到她,乐乐开始觉得疑惑。两个多月前,她下了决心离开台北、离开他时,没给他任何她会在哪里落脚的消息。 按理说,今天钟阒看到她时,应该觉得讶异的。但他的表情就像看见她是理所当然的,他似乎早就知道她在这儿了。 是吗?他一直知道自己在这儿吗? “陪我出去走走,十分钟就好,可以吗?”钟阒看着她,仔仔细细审视著,像是怕漏了什么。 她不一样了,虽然才两个多月的时间,但他的乐乐确实很不一样了,她好像不再是那个依附著他的小女人、不再是那个为了等他,而宁愿挨饿的傻女孩,更不再是那个受了委屈,就拚命掉泪的女孩了。 钟阒淡淡叹了口气,这口气却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他在期待什么?乐乐长大了,这样不是很好?! 至少他无须担心她会忘了照顾自己、无须担心她会因为自己不在她身边,而哭红双眼,现在的她,已经坚强到不需要他多余的担心。 他应该庆幸乐乐的长大,这让他更无“后顾之忧”能放手完成自己的目标。 然而却有种不舍的感觉在心里转著,他竞希望乐乐能像从前一样,攀著他的颈子需索他的温暖。 乐乐看着等待她回答的钟阒,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好陌生,他对待她的态度漠然,询问她的口气,更是有礼得让她难受。 如果他要的只有十分钟,她又有什么好拒绝的?如果用十分钟,就能断了一切,那也划算吧? 乐乐没答话,直接以行动代替回答,她转了身,不再多看钟阕一眼,迳自走出大厅,往花园凉亭的方向走。 凉亭离大屋有一段距离,夜里的凉意透著风渗进乐乐微露的双肩。凉亭边缘有几盏昏黄的小灯,足够两人看清对方的神色。 她知道钟阒一直跟在她身后,进了凉亭后,乐乐转过身凝视钟阗,而他也回望着她。 “想说什么?”良久,乐乐开了口。如果两人继续不说话,只怕她的心,就要陷溺在钟阒的一双黑色眸子里,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更美了。”他将手上的杯子放上凉亭里的石桌上,脱下身上铁灰色的西装外套,直接披在乐乐肩上。“入秋了,晚上会比较凉,不小心点很容易感冒。” 他无法预期的温柔,让乐乐失去反应。覆在她肩上的西装外套,有他胸膛上残留的体温,这样的温柔,她要如何招架? “你想跟我谈的,应该不只是我变漂亮了吧?十分钟很短,如果你不把握时间,只怕你想说的话会没机会说。其实我们不应该在外面待太久,钟太太会找不到你,姜羿也会找不到我。” 乐乐刻意保持冷漠,为的就是想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远。 “你确实不一样了。”钟阒对于乐乐的“催促”不以为意。他伸手由西装外套拿了一颗糖果,拆了糖果包装后,将糖果放进嘴里。 “除了我变漂亮、不一样,你应该还有别的话吧?”钟阒的动作让乐乐想起她放在床头柜上的糖果罐,她几乎每天都要数数罐子里的糖果,然后再花上长长的时间想他。 钟阒看着她的模样,浅浅笑了。他没想到柔弱的乐乐,也会有咄咄逼人的一面。 “我知道你不谅解我娶岳楚楚,可是乐乐,请你相信我,给我一段时间,我们最后一定能在一起。”钟阕认真看着乐乐,希望她能将他的话听进心里。 “不谅解?钟阒,你对婚姻的定义,是不是太过草率了?或者你以为我还是两个月前的傻女孩,傻到可以看你娶别的女人,却还继续作著你跟我最后能幸福在一起的春秋大梦?! 既然你娶了别人,就不要对我做不合理的要求,你以为我可以等你,直到你愿意跟岳楚楚离婚再娶我吗? 钟阒,婚姻对你可能是件随便的事,对我却是一件神圣的事。如果你会随便跟一个女人结婚、离婚,我怎么能够期望,你会认真看待我跟你之间的关系? 我不会等你、不会给你一段时间,因为我不想跟一个无法对婚姻负责的人厮守一生,因为如果你无法为岳楚楚负责,我更不能期望你会为我负责。” “乐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我的苦衷,我”第一次,钟阒有了想解释的念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只是苦衷往往容易成为我们逃避责任的藉口。不管你的苦衷是什么,既然你做了选择,就没有理由后悔。” 乐乐完全不给钟阒说完的机会,她怕自己的决心会在下一秒溃堤。 “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希望自己不是钟阒,而是别人。”她的坚决引来钟阒的叹息。 有那么一刻,他真的很想什么都不管,不管他对爷爷临终前许下的承诺、不管能不能夺回“总擎” 但那也只是短短的一刻,理智没多久又完全回到他的大脑了。 突然地,钟阒毫无预兆,低下头吻住乐乐的唇,他的动作急切而凶猛,充满占有意味,或者该说,另一面的他也在同时宣泄著他的无奈与不满。 在四片唇瓣交缠同时,乐乐要走了原本含在钟阒口里的糖果,然后推开钟阒,结束了这个吻。 “这是我最后一次吃你的糖果,如果你还有一点在乎我,让我们好聚好散。” 乐乐的平静与理智,挑起钟阒的怒意,他沉著声说: “这一辈子,我要定你了。” “钟阒,我已经决定嫁给姜羿,请你不要为难我。”乐乐不得不说谎,她实在怀疑,自己仅剩的力气,能不能撐过今晚。 “你骗不了我的,就算你变得成熟、不一样了,但我仍旧了解你。因为你的身体是我的、你的心是我的,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 你以为我会放任你一个人离开,对你不闻不问吗?如果你真这么以为,我建议你再多花些心思了解我。”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在这里,原来她根本没“离开”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钟阒的监视下生活而已,他甚至连她怀孕的事都知道。 “你凭什么以为我还是你的?凭你是岳楚楚的老公吗?你要怎么想是你的事,我不想管。不过,我已经打定主意离开你,希望你自重。”说完,乐乐头也不回的疾步离开,甚至忘了自己肩上还披著钟阒的外套。 钟阒望着乐乐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了另一番打算。 第三章 再见 我对你说了一声再见 以为就能于此割离 所有牵念 然而在翻扬的悲伤琴音里 我不禁想起 曾有过的心伤与甜意 当你招摇着爱情的风帆 亟欲停靠我的堤岸 我也只能看着自己 慌乱却无助的心 又一回沦陷 乐乐在大厅入口撞上姜羿的胸膛时,她的脑袋还处在模糊状态。 “怎么了?”还好他注意到乐乐不见了,正想出来找人,就在门口碰见她。 “没事,我跟他说了些话。”乐乐逃避姜羿探究的眼神,刚刚的情形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要怎么面对。明明就下定了分手的决心,她甚至以为他们早分手了。 可是,刚刚的钟阒,看着她的眼神更热切了,连对待她的态度都更温柔了。这又算什么?就算钟阒找人打听了她两个月来的消息,知道她住在姜羿家里、知道她怀了孩子,又怎么样? 他毕竟结婚、娶了岳楚楚,成了岳楚楚的丈夫。即使他看她的眼神更热切、对待她更温柔,也改变不了他娶了别人的事实。 在这种情况下,他却霸道的说:他要定她了!他想把她当成什么?随传随到、即用可抛的情妇吗? “别慌,慢慢来。先别进屋,你现在这个样子进屋子,会引人侧目。”姜羿将乐乐的慌乱看在眼里,她略显凌乱的发、淡了色的唇红,还有她正披著的外套,在在显示之前她跟钟阒两人,绝不只有说些话而已。 姜羿搂著乐乐的肩,绕过屋子由后门进屋,带著乐乐上二楼。 “去补个妆,整理一下,把外套给我,我帮你还给钟阒。五分钟后,我再上楼带你,然后我们一起下楼。”姜羿接过乐乐递来的外套,故意怱略她脸上染过的绋红,转身想直接下楼。 “姜大哥,我” 见乐乐迟疑,姜羿开了口:“想说什么就说,不需要犹豫。” “你可不可以对外宣布你想娶我?我知道这个要求很无礼,而且你又有喜欢的人了,可是我我实在想不出别的方法。” 姜羿思考了几秒,问道: “我们之前在他面前的气表演气还不够刺激他,是吗?” “对,他根本就不相信,他说我骗不了他,还说”乐乐停顿了,接不下话。 “还说什么?” “说他这辈子要定我了。”乐乐干脆一鼓作气说完。 乐乐的话,让姜羿陷入长思。如果没有岳楚楚,他会为乐乐高兴,更正确的说法是,如果他没为岳楚楚动心,他的感觉会简单一点。 而此刻,听见乐乐说钟阒要定她了,姜羿第一个想到的,是楚楚那张不快乐的脸。 如果钟阒要定乐乐,那么楚楚对钟阒而言算什么?他娶了楚楚,却在心里想着乐乐,甚至以言语行动表明要定乐乐。 看见楚楚的第一眼,姜羿就知道她不快乐,一种说不上的感觉,虽然楚楚微笑着,可他就是知道,她那双眼里没有丝毫快乐。 现在,他似乎也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面对乐乐跟钟阒的事? 站在乐乐的立场,他为乐乐高兴;站在楚楚的立场,他替楚楚觉得委屈,至于钟阒,想到他,姜羿只想狠很揍他一顿。 可是,偏偏钟阒又是老爸想“好好照顾”的恩人之后 唉,他怎么会在几个小时里,就卷进一团纠结的麻烦里? “好。我跟老爸商量一下,等一下就跟大家宣布,我们将在短时间内订婚。”姜羿果决地说,在一连串的思考后,他认为最好的方式,就是速战速决。 一来是为了老爸所谓的“报恩”;二来是为了乐乐,不过最重要的,是他自私的不愿让钟阒再继续拥有楚楚。 “姜大哥,谢谢你。” “你的谢谢可以免了,我这么做不只是为了你,还有其他原因,有机会我再告诉你。” 姜羿一进办公室,他的私人秘书马上趋前说: “总裁,江华建设的总经理,一早就到公司说要见您,现在正在会客室等著,您要见他吗?或者要我推掉,因为他并没有事先约时间。” 钟阒?自从昨晚在晚宴上,他宣布了跟乐乐即将订婚的消息后,他就没再看见钟阒了,后来还是管家陈妈说,钟阒留了话,表示有急事先行告退了。 没想到,钟阒居然直接找上他。难不成,钟阒想找他单挑? “送两杯咖啡到会客室,早上的会议取消。”姜羿简单交代后,直接走进会客室。 踏进会客室,入眼的是钟阒安适优闲地坐在沙发上。 姜羿不得不承认,钟阒确实不同于一般男人,他散发出来的强势与锐利,很少见。以男人看男人的角度,他都不得不欣赏钟阒,更何况是女人?! 姜羿挑了正对钟阒的位置,坐下,一开口的语气,免不了有几许戒备: “来找我是为了公事?还是私事?” “都有。”钟阒打量著对方,看不出心情的脸色依然平淡,停顿几秒又再接著说:“我们先谈公事。” “可以,关于我的提议,你的考虑有结果了?”姜羿问。 “我想不清楚的是,你能由这个提议里获得什么好处?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不认为我的运气,好到足以吃你这顿白吃的午餐。何况,我跟你并没有太大的交情。”他想了很久,从姜羿找上门的那一刻起。 “虽然我父亲再三叮咛,不可以让你知道,他怕你拒绝我们的好意,可是我的想法是,如果你都愿意为了夺回‘总擎’而娶岳楚楚,应该不至于拒绝我们。” 总擎?!这些年,除了他自己,几乎没人知道他跟“总擎”的渊源,甚至那些侵吞他家产的叔伯阿姨们,都当他被茫茫人海淹没、消失了,姜羿居然知道? 看着钟阒终于有表情的脸,姜羿有些讶异,他以为没有任何事,改变得了那张漠然的脸。 “既然你提到总擎,就直截了当把话说清楚吧。”钟阒没花多少时间,旋即敛去略起变化的表情。 “简单的说,你爷爷当年给了姜氏集团重新出发的机会,如果没有你爷爷的帮助,姜氏集团不会是今天的样子。 你说的没错,天下确实没有白吃的午餐,我们只是要还当年的一份恩情,事实上,我父亲找你很多年了。 当年我父亲得到消息后北上,你早已经不在钟家了。你伯父坚决不透露你的消息,而我父亲只知道你的名字,我也是在无意中,因为生意的关系才得知,江华建设千金的夫婿就是你。” 钟阒沉默地听著姜羿的叙述,他不很清楚当年爷爷,到底给了姜家什么帮助,但姜羿的说辞,确实解开了他的疑惑。 “就算我爷爷当年帮了你们,我也不能平白无故接受你们的好意。”钟阒毫不考虑的出口,早在爷爷去世那一刻起,他就在心里立誓,总有一天他要凭藉自己的力量夺回总擎。 这不只是对爷爷的承诺,还有一份安慰,安慰已在天上的爷爷,让他知道,他没有白疼他这个孙子,让他知道,他这个孙子不只继承了他的血脉,也同时继承了他的能力。 “这几年,我跟我父亲逐步收购总擎的股权,到现在为止分别拥有百分之十五与二十七的股份。总擎这几年的情况并不好,我们除了想还当年的恩情,另一方面站在私人立场,我们也希望投资不至于血本无归。 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们并非无条件奉上总擎百分之四十二的股份,我跟我父亲的打算,是将百分之四十二的股份委托于你,让你顺利拿到经营权,如果你能让总擎起死回生,我们会慢慢让你买回总擎的股份。” 钟阒的沉默继续了几分钟,思考著姜羿的提议。 “我保证,你找不到更快的捷径了。”姜羿话中有话地试探著。 钟阒回给他的眼神,是看不透的深思,良久他才沉声开口: “我要的不是捷径,而是对得起我爷爷。”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你可以花几天的时间,考虑我的提议,我的提议其实是双方都获利的,毕竟在商言商,即使当年,你爷爷有恩于姜家,但如果你是个扶不起的人,我们不会考虑帮你夺回总擎。关于私事的部分,你想谈什么?” “不要娶乐乐,这就是我要说的,因为乐乐是我的。”钟阒口气不容置喙、开门见山说道。 “那岳楚楚对你又算什么?” 钟阒带了一丝兴味,看着姜羿不小心泄漏的暧昧。 “看来我是多心了,你不可能娶乐乐。”说完,钟阒起身欲离开,接著又说:“你的提议,明天我就会给你答覆。” 望着钟阒手握门把的背影,姜羿说:“你就这么有把握,我不会娶乐乐?” 对于姜羿的话,钟阒恍若未闻,他以另一段在外人听来十分莫名的话当作回答,然后迈步离开。 “楚楚是个很好的女孩,你放心,我没碰过她,如果你愿意,我希望我有荣幸成为你们的伴郎。” 几秒后,会客室只剩姜羿一人。 他无法形容内心的震撼,更不认为自己的表现有多么明显,但钟阒竞能看穿他,只凭几分钟的相处时间。乐乐爱上的,果然是个特别的人。 在商场上这么多年,还没碰过像钟阒这样的人。 突然间,他有一丝庆幸自己不是钟阒的敌人。 钟阒在妇科诊所外,等了足足一个半小时,终于见到乐乐由门内走出。 他坐在车里,看着她左右张望的动作,似乎在犹豫著该往左走,还是往右,同时,他也看见乐乐脸上,若隐若现的落寞,一股心疼悄悄翻涌而至。 一会儿,乐乐作了决定往右走。钟阒将车子停妥,熄了火之后,随即下车跟在乐乐身后。 乐乐一路走着,浑然不觉有人跟在她后头。顺著自强路走,过了五福路拐了右弯,一直走到成功路后左转,再顺成功路走了好一段距离。 苞在乐乐后面的钟阒,脸色随著距离加深暗度,她一个怀孕的小女人,居然走那么长一段路! 最后,乐乐停在百货公司侧门前,抬头望了眼大楼的高度,吐了口气,感觉上像是累了的模样。她停了一会儿,找了个长椅坐下后,弯腰揉著发酸的小腿。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钟阒,直接蹲在乐乐旁边空下的位置。 乐乐正要仔细看蹲下的人,熟悉的声音也在同时传进耳内。 “累了?你不应该一个人走那么远。”钟阒一边说,一边伸手握住乐乐的小腿揉按著,他的口气有些许责备。 听了声音后,钟阒接著的动作,让乐乐全身僵硬。 他的碰触那么熟悉,却也陌生这让她想起过去,他曾经握住她的手抚摩著,要她别弹太久的钢琴 回忆与现实交错,让乐乐完全不晓得该如何反应,只能怔怔盯著钟阒在自己脚上按摩的大手。 而街上的过往行人,不时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他们,特别是女人们不禁要好奇,这样一个外表冷漠的男人,怎会有如此温柔的动作?! 钟阒全然无视于他人的好奇,迳自傲著同样的按摩动作。 好些时候过去了,他才抬头看她,却只看见乐乐望着他出了神的双眼。 “在想什么?”钟阒停下手边的动作,在乐乐旁边坐下。 “你为什么在这里?”这是乐乐唯一能想出的问题。 “想到百货公司买什么?”钟阒没打算回覆乐乐的问题。 “你到底为什么在这里?”她的脸有因为走了一段路而生的红润,也有了薄薄的怒意。 钟阒看乐乐的表情多了一分笑意,他没头没尾说:“你多了另一项改变,比以前固执。” “我不要求你习惯我的改变,你可以离我远一点,别再来打搅我。”乐乐努力让自己冷漠;努力漠视他对她的影响力;努力假装没看见他眼里传出的热切。 眼前的钟阒,其实也不一样了,至少他对她的态度不一样了。多了一份认真与热切,还有些她说不出是什么的情绪,老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眸子里转著。 “我会一直打搅你,直到你愿意重新接受我。” 四目交接的短短几秒里,两人各自坚持著自己的想法。 乐乐花了一分钟平静情绪,才开始试图和眼前男人讲道理。 “你不觉得以你已婚的身分,要求我重新接受你,太奢侈、太贪心了点?更何况你也知道,我就要跟姜羿结婚了。所以不管你用什么方式,让我重新接受你,我的答案都是:对不起,我做不到。” 看来从不对他说“不”的乐乐,自从台北逃离他到高雄后,就完全变了个模样,她不断拒绝他、抗拒他。对这个全新的纪乐萱,他发现,他更受吸引了。 以前的乐乐,像个随人摆布、毫无主见的洋娃娃。而现在的乐乐,不只成熟,也开始有了自己的脾气与个性,更多了一分挑战性。谁能预料得到,这种改变只需短短两个多月? “姜羿不会娶你,他想娶的是岳楚楚,目前暂时的钟太太。”钟阒毫不留情地戳破乐乐的谎言,他向来不浪费时间,对任何事都如此。 饼于讶异的乐乐,没想到要否认钟阒的话,反而问道: “你怎么知道?” “我有眼睛可以看、有大脑可以思考、有心可以感觉,所以我自然会知道。相同的道理,我知道你是我的。” 钟阒的自信与坚定,顿时让乐乐哑口无语。 “就算姜羿不会娶我,请你了解一点,我跟你绝对不可能再有什么关连。”乐乐不打算继续跟钟阒争执,关于这一点,也许他们永远都达不到共识, “乐乐,哪怕你用尽全身的力气,想否认我们不可分割的关系,都只会徒劳无功。我跟你会拥有一辈子都无法分离的关连,除非你不要你肚子里的孩子。” “这倒是个很好的提议,我会考虑,如果你再继续纠缠我,我真的会考虑不要孩子。”乐乐突然站直身,才迈开一个步子,就让钟阒强烈的力道抓紧手腕。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极限。”他说得近乎咬牙切齿。 明知乐乐绝不可能做那种事,她不过是赌气罢了,但经乐乐口中讲出,他的心产生一丝疼痛感受,她就这么讨厌自己吗? 也许他对乐乐的爱,太有把握了。既然,短短的两个多月,能让乐乐有如此巨大的改变,很有可能,短短的两个多月,也改变了乐乐对他原有的爱。 当初,他也赌著乐乐会为了爱他而留下来,赌著即使他娶了岳楚楚,乐乐依然会为了爱他,而愿意暂时委屈。 可是,乐乐没有留下来,她逃走了 他也许真的过度自信,也许他错估了乐乐对他的爱。 “钟阒,我从不想挑战你的极限,而是你一再跨越我设下的界线,我只能告诉你,婚姻是我最后一道底线,跨过这道底线,我跟你就必须划下清清楚楚的界线。 我曾经不只一次求你,不要娶岳楚楚,但最后你还是不顾我的感受作了选择,我能做的只有尊重你的选择,现在也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婚姻只是个虚名,请你相信我。” 这是她第一次怀疑钟阒的智商,他竞能在她面前说“婚姻只是个虚名”? 如果婚姻只是虚名,她要怎么期待他会多实质看待他跟她的关系? “或许你确实认为婚姻只是个虚名,可是我不是你,我跟你的价值观不同。我没办法跟你在一起,还要一边想像你跟你太太恩爱的画面,婚姻是再真实不过的关系。” “我跟楚楚不是你想的样子,乐乐” “严格来说,我没认真去想过你跟楚楚是怎么样,只要你别在我面前出现,我通常努力避免去想到你。现在,我只想请你放开我的手。” “我会放开你,不过只是暂时放开罢了。”钟阒松了手,不愿再继续无谓的争执。 “你为什么不能把我的话听进去?”这回,她是真的生气了。 男人,真的都是贪心的吗?贪心到无法满足于只拥有一个女人?! “就像你不能把我的话听进去一样,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我保证,那一天很快就会来了。 乐乐,遇见你之前,我的人生目标很明确;遇见你之后,虽然我的人生目标依然,却多了必须顾虑的人。 我知道我的决定伤了你,我唯一能说的是,不管我作了什么决定,你依然是我唯一必须顾虑的人。 无论你相信与否,我的作法都是为了更快达到目标、更快完成我对你的承诺,我承诺过要为你办一场大型演奏会、要给你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大屋、一个有秋千架的庭院,还” “别再说了,钟阒。如果要靠别的女人,才能让你飞黄腾达,才能让你实现对我的承诺,你以为那样的未来我会要吗? 就像你昨晚说的,我是该多花些心思了解你,因为我连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其实你也不了解我,我要的不是外在物质,就算什么都没有,只要我们能很单纯的在一起,我也会心满意足。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已毫无意义,既然娶了岳楚楚,就好好珍惜她。 如果你以为在你藉由岳楚楚而变得更有能力之后再跟她离婚,我还会接受你,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不要牺牲另一个女人的幸福,来成全自己的爱情。” 乐乐打断钟阒的话,她不要再听他一字一句,再听下去,只会让她的心更痛。 “你完全扭曲了我的意思,我”一时之间,钟阒发现原先“理所当然”的决定,有些动摇了。从不认为会作错决定的他,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他以为只要不碰岳楚楚,就能做得理直气壮。只是这一刻,他发现,自己跟乐乐形容的那种“靠女人”的男人,相去不远。 虽然他很清楚,其实是江华建设对他的需要,多过于他需要江华建设成为他的跳板,以目前建筑业的不景气来看,如果没有他,江华建设顶多再撑个三、五年。 而他对江华建设的需求,不过就是岳家拥有的强力政商人脉关系,他自认问心无愧,也十分对得起岳家与楚楚。 可是,现在面对乐乐的话,他竞开始怀疑起,原来的理直气壮,是不是错了? 懊死!这个小女人两、三句话,就让他质疑起自己的想法,他是不是太受她影响了?! “你走吧。”钟阒突然说,倒不是乐乐的话,让他真的放弃了,而是他现在需要好好想想,关于他跟乐乐,一定有更好的方法,解决两人的僵持关系。 钟阒的语气,让乐乐觉得自己的话终于说服他了:心里虽有不舍的难过,却也有种解脱感,因为她涸葡定,如果再跟钟阒有任何纠缠,只会让自己陷入无止尽的痛苦深渊。 深深再望了他一眼后,乐乐果决的走出钟阒的视线。 当她跨进百货公司大门,将自己隐没于逛百货公司的来往人潮里时,她醒悟到,自己真的长大了,也醒悟到,原来所谓的成熟,就是能坦然面对现实,尽管现实不完美到让人痛心 钟阒在长椅上坐了十分钟光景,接著他拿出行动电话,拨了一串号码,对方很快就接起电话。 “我是钟阒。” “嗯。”“我今天就可以给你答覆,不需要等到明天。” “我猜你的答覆应该是‘好’。” “对,但我有两个条件。” “你说,我在听。” “我希望你一个月内追到楚楚。” “这有点困难,我没把握楚楚对我有相同的意思。” “她有。”钟阒说的肯定,因为昨晚离开姜家时,他注意到楚楚停留在姜羿身上的目光。 “好,另一个条件呢?” “你必须保证,将来保有总擎百分之二十的股权,不会转让。” “我记得我说过,会让你买回总擎的股权。” “不,我要你保留百分之二十的股权,算是我对姜家的回报,虽然你们的目的是要还我爷爷恩情,但我不想欠你们人情。” “既然你都这么说,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不过你也得保证,将来总擎一定会赚钱,别让百分之二十的股票,变成一堆废纸。” “这点你无须担心。” “我有个疑问,为什么只给我一个月时间?,” “因为我想尽快拥有乐乐,如果可能,我只想给你一天时间。” “其实你大可不必顾虑楚楚。” “不,楚楚是个好女孩,我不想伤害她,所以我希望是由她提出离婚要求。” “没想到你还有点人性。”姜羿在电话另一头揶揄,两个男人似乎很快便建立了某种奇异的默契与友谊。 “你想不到的事多了。” 钟阒挂了电话后想着,正如姜羿说的,这是一条捷径,不只能让他以最快的方式夺回总擎,更是条属于他跟乐乐的捷径。 第四章 台北 钟阒的出现,对整个钟氏家族而言,无异是枚威力十足的炸弹,其中最为震撼的人,莫过于当年“侵占”了原属于钟阒一切的钟开文。 仅仅一夕间,钟阒以近乎鬼魅的姿态,在众人还搞不清楚的状况下,让总擎换了经营人。 总擎在一夜间“易主”的消息,让原本已是直落的股价,更是雪上加霜。 在临时召开的股东大会上,再三响起钟开文的咆哮声,各个大小鄙东都在观望。 没人知道,那个沉稳地坐在黑色办公椅上的神秘男人真正的身分,只除了知道他也姓钟之外。 钟开文的怒火明显烧在充血的双眼里,他充满恨意看着椅子上的男人,却只有莫可奈何的无力感。 会议室在钟开文的咆哮后,陷入一片沉寂,所有人都等待著钟阒的反应。 他环顾整个会议室,几乎所有钟氏家族成员都到齐了,他那群有如豺狼虎豹的亲戚们,当年爷爷尸骨末寒就急著将他丢出钟氏、急著分赃他财产的叔伯表婶们,甚至连他们的下一代都全员到齐了。 只是没想到才十六年的时间,就让他们彻彻底底忘了有他这个人,即使看了他的名字,也唤不起他们丝毫印象。 包可笑的是,他们竟还能指著他问:“你到底是谁?” 很好,钟阒脸上泛起冰寒笑意,这样一来,他就更没有心软的理由,他会慢慢地、一步步地拿回所有属于他的东西,更会让他眼前的某些人,也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 “如果我喊你一声大伯父,会不会让你想起十六年前,一个十岁的孩子?”钟阒的声音不高不低,没掺杂丝毫情绪成分。 所有知道当年内情的人,都因讶矣邙张大了嘴,钟开文更是因为过度震惊,原来站著咆哮的身躯,瞬时无力地趺坐回椅子上。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再度响起钟阒毫无起伏的冰冷声音: “我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只是没想到各位长辈们,会把我这么彻底的剔除在钟氏之外,就连你们的记忆里,也丝毫没有我存在的位置。 这样很好,我也就可以不必顾虑所谓的‘血缘’,你们大可把我当成陌生人, 十六年前,我踏出爷爷那栋屋子时,就在心里立誓,二十年后我会要回一切,今天我只是提早四年完成我的誓言。 也还好,有爷爷的庇荫,让我能提早四年,否则以各位败散家产的速度,爷爷的心血,可能撑不过四年,就会化为乌有。 既然各位长辈,能放心让这么多股权在市场上流浪,应该也早有总擎随时会‘易主’的心理准备了。所以我的出现,应该不至于让各位太过意外才是。 今天的临时股东大会只是场暖身操,相信我,未来的每一天,各位的日子部不会太好过,特别是伯父您。” 钟阒停顿半晌,别有深意给了钟开文一个挑衅的眼神,整个会议室在钟阒的声音再次停顿住后,居然安静得能够听到呼吸声。 好半晌,钟阒接著说: “我仔细评估过总擎目前的状况,以这几年公司亏损的情形,各位绝不可能有足够的现金,买回在外的股份。你们唯一的选择只有赌在我身上,赌我这个被外放多年的人,有让总擎起死回生的能力。我要向各位保证的是,我绝对会救回总擎,以慰爷爷在天之灵。 至于当年昧著良心的人,也请你们听清楚了,我钟阒绝对不会手软。伯父、表叔、堂婶,十六年前你们欠下的债,该是偿还的时候了,我要连本带利的讨回。” 说完,钟阒由办公椅起身,以冷漠却强势的姿态,压倒全场,钟开文更是处在震惊中,久久无法平复。 在钟阒一手即将推开厚重的会议室大门之际,恼羞成怒的钟开文愤然大吼: “没那么简单的,钟阒,你要是敢从我手中夺走总擎,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已背对众人的钟阒,瞬间转头直视钟开文。 “我想你还不懂,现在已经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我已经这么做了,总擎已经是我的了。至于你会不会让我好过,我只能说,我还蛮期待的,一个能把总擎搞成今天这番局面的人,会有多少能力?我其实很怀疑。” 钟阒走了好几分钟后,会议室仍处于一片静默的状态,之前被钟阒点名的人,不得不开始盘算著未来的路。 而钟开文,愤怒、惊慌加上羞辱感交错,为恨意的种子耕出一畦沃土 踏出总擎后,钟阒马上搭上最近一班往高雄的飞机,他必须见到乐乐。眼前的一场仗,才刚起幕,他却已觉得好疲惫。 对于金钱、权势的贪婪,可以让人忘记良善的本质,这些年,他从不曾思考这些太过道德性的问题。 可是今天,面对当年那群恨不得他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亲戚,他的心竞开始质疑所做的一切,是不是真有意义? 说到底,那群人跟他,仍存有无法析离的血缘关系,尽管他明白,面对这件事,他绝不会心软,毕竟这是他等待了十六年的目标,甚至可以说,在乐乐出现之前“总擎”就是他活著的唯一理由。 只是现在,他却有莫名但强烈的空洞感。也许原因在于,伯父那张脸有几分爷爷的样子 那些人或深或浅,都跟他有某种程度的血脉关连,却没有一个跟他是算得上有“情分”的亲人,他不是孤儿,心境却比孤儿还要荒凉。那群人,没有一个希望他存在! 也许这个世上,他唯一拥有的,就只有乐乐了 钟阒下了飞机后,直奔姜羿的公司,他知道乐乐现在是姜羿的私人秘书。 一进公司,大门负责接待的总机小姐,十分有礼地询问他的来意,他淡淡给了一句话,制止总机小姐要拨内线电话的动作,便迳自往他知道的方向走。 “我找纪乐萱,不用麻烦,我知道怎么走。” 上回钟阒到这儿时,碰到的也是这位总机小姐,碍于知道钟阒为江华建设总经理,她实在不好拦人,可是就这么任由他进出公司,也不妥当。不过她也疑惑著,这个人不是找总裁,竟是要找总裁的秘书,情况确实有点怪异。 总机小姐正想婉转解释,钟阒却已经快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她最后的反应是跟在钟阒身后。 乐乐拿著姜羿刚刚要她送往人事部门的文件,正要离开自己的位子,一眼就看见朝她而来的钟阒。 她的脚停在原地,看他一步一步逼近,近到两人之间只剩半步距离,就要身体碰身体的黏在一块了。 乐乐必须将头仰成三十度斜角,才能望见钟阒的双眼,脑袋的警钤告诉她,她该逃跑,可是在看见钟阒眼里的需索时,她的双脚就像被施了法术,无法移动分毫。 苞在钟阒后面的总机小姐,才要开口说话,没料到钟阒接下来的举动,会让她的话在即将出口时全然梗住,脑子则因眼前的画面飞快打转著 天呐!江华建设总经理,不是岳家的女婿吗?怎么跑到他们公司抱另一个女人?! 毫无预兆地,钟阒用双手将乐乐紧紧揽进胸膛,几乎在同时,他将头埋进乐乐的颈窝,贪婪吸取她淡淡的发香。 他的双臂仿佛用尽了力气,想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乐乐的大脑因为钟阒突然的举动而完全失去作用。透过这个拥抱,他像是在索求某种力量。 乐乐没见过这一面的钟阒,甚至连钟阒的声音传来,她都还认为一切不真实得像场梦。 “乐乐,我需要你。这是我第一次求人,求你跟我回台北、求你陪在我身边,我真的需要你。” 时空在瞬间凝结,她的心因钟阒的拥抱而紧缩、扩张、震撼著 她可以面对冷漠的钟阒,也可以面对霸道的钟阒,甚至连无情的钟阒,她都能试著面对! 可是,眼前这个似乎带著她不明白的脆弱、向她请求的钟阒,她完全无能为力 她看见自己的心逐渐软化,当初坚决离开的意念,也一点一滴剥落,她知道自己就要妥协了。 “你弄痛我了。”埋在钟阒胸膛里的乐乐,传出的声音显得虚软无力。 “求求你,乐乐,跟我回台北,求你。”他固执地询问,似乎没听见答案,就不准备放手。 “好”所有理智全淹死在汹涌而至的情感里,乐乐再一次不顾后果,把自己交到钟阒手里。 对于乐乐的回答,钟阒仅是沉默,他将所有情绪表达在深深收紧的臂弯里。 乐乐想开口,另一个方向在此时传来熟悉的声音。 “看样子,一个月的时间,果然是太久了一点。”姜羿老早就斜椅在门边,表情泰然自若,却也注意到钟阒身后,还站著处在呆怔中的总机小姐。 钟阒不情愿地,总算放开乐乐。 乐乐转头看姜羿,还没开口说半句话,就让姜羿的伸手示意止住了。 “林小姐,请回到你的工作上,刚刚看到的事,你要当作没看过,如果不能忘记,你就不必来上班了。我的意思你懂吧?”姜羿对总机小姐说。 终于回过神的总机小姐,对姜羿迅速点过头后,疾步离开现场。 “姜大哥,我”乐乐想解释自己毫无道理的行为,却说不出一个能让人听了顺耳的理由。 “不用解释,也不用担心。我会跟爸、妈说,我们得到台北分公司‘视察’一段时间,其实我本来就打算上台北。” 钟阒充满占有意味的手,环在乐乐的肩上,以近乎宣示的谨慎口气说: “我要带走乐乐,不是向你借走她‘一段时间’而已。” “谁知道呢!天有不测风云,也许乐乐过几天缓筢悔,也许会发生什么事,我总得替乐乐留一条后路吧。”姜羿耸耸肩,半开玩笑说。 只是没人想得到,一句半开玩笑的话,居然有成真的可能性。 几乎是马上,姜羿又意有所指地说: “我以为你要等一个月呢!”说完,姜羿不再搭理举状亲密的两个人,转身进自己的办公室,连原先他出办公室想跟乐乐交代的事,都忘得一乾二净了。 老实说,对于刚刚无意撞见的那一段插曲,他也挺震撼的,没想到那个冰冷的钟阒,也有这么“热”的一面 站在当年的钟家大屋门前,钟阒终于体会了何谓百感交集。 棒著高墙,只能看见茂密枝叶的那棵老柏榕似乎高了些,十六年对一棵百年大树来说,所谓的改变,不过就是多了几道外人看不见的树轮。但对一个血肉之躯而言,十六年可以改变的事,太多太多了。 一个星期下来,他忙得几乎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总擎”的状况比他预估的要糟多了。说白话一点,以现阶段的亏损情形来看“总擎”已是名副其实的空壳子。 如果不是姜羿愿意拨三亿周转金,想要总擎在短时间,恢复到爷爷在世时的荣景,无异是痴人说梦。 这一个星期里,他不但要忙著整顿公司,还得忙著买下钟开文因信用破产被拍卖的资产,包括他手上所剩不多的总擎股分,还有爷爷锺爱的这栋大屋。 此时的钟开文,算得上是一无所有了。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等到这一天,只是,他以为会出现的复仇喜悦,却连一丝影子也没见著 所有钟家人都等著看好戏,看他如何凭藉一个人的能耐撑起总擎。 鲍司里,非钟氏家族里的职员,对他唯唯诺诺,生恐他一个不高兴来个大裁员,至于大部分钟氏成员,能裁的大都被他裁撤掉了,剩下的都是些跟他无直接利害关系的远亲。 虽然公司的混乱不算全盘解决,但也缓缓步上轨道了。 只是,当一切混乱慢慢沉淀下来时,他心上的空洞就更大了。而现在,站在离开整整十六个年头的“家”门前,他竞找不到足够的勇气跨入。 今天,他拨了空要去接乐乐,她跟姜羿来台北也已经整整一个星期,他忙到拨不出空去接她,一直到今天。 在接乐乐之前,他先回来一趟,想确定屋子都整理乾净了。 此刻站在大门前,他却渴望能握著乐乐的手,踏出归家的第一步。迟疑许久,他最后决定转身上车 除了百感交集,他第一次尝到了“依赖”的滋味。 乐乐以近乎“隐形人”的极端沉默,跟钟阒上了车,她跟自己整整争战了一个星期,打从钟阒离开的那一秒起,她就不停在反覆之间挣扎。 她的软弱让她痛恨,为什么只要他一个眼神,她的所有决心,就在瞬间烟消云散?她作了连自己都厌恶的决定回到他身边。如此一来,她就成了道地的“第三者” 悲哀的是,在她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一道期待钟阒离婚的声音。这让乐乐更是彻底厌恶自己! 唉,在钟阒的拥抱里,所有的是非、道德,都显得那样微不足道,就算她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变成破坏别人婚姻的狐狸精,只要钟阒一个紧抱,她的坚持简简单单就又被粉碎了。 她恨自己一再心软、一再让步,一再看钟阒跨越界线,却毫无抵抗能力。 在这个星期里,她真的想过,就乾脆逃得远远的,只要不看钟阒的双眼、不看他眼里少见的脆弱与渴求,也许她就能抗拒得了。 然而,那天的景象钟阒用了力地拥抱,彷佛是怕她逃走了,又彷佛像是在这个世界,他只剩她一个人了的样子。 她不明白怎么会有那种感觉,只是一个拥抱,她却觉得在那一刻,看见了钟阒的心,那种莫名的寂寞与绝望,不断让乐乐心疼。 就因为那份心疼,她不计后果答应了钟阒的要求;也因为那份心疼,她即使想了整整一个星期,依然找不到足够的力量断然离开。 一路上两人都没开口,她不知道此刻钟阒在想些什么,他面无表情的脸专注在驾驶上,可是他的心里,应该有些想法吧?一些她从来不曾明白过的想法。 这几天她花了时间仔细想过,她根本没了解过钟阒,连最基本的了解都没有。她凭著一瞬间的感觉爱上他,凭著那一瞬间产生的爱而执著在他身上,可是真正的钟阒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的父母呢?他有什么样的家世背景当她想得越多、想得越深时,就越觉得恐慌! 一切如同两个多月前,她还是不了解钟阒,不知道除了他为挽留她而说的那句“我爱你”外,他对自己到底存在什么样的感受?! 她甚至没把握钟阒的一句“我爱你”是缘由于短暂的男女激情、还是他内心真实的感觉? 虽然那天的拥抱,让她觉得,自己似乎看见钟阒的心,但那会不会只是她因为舍不得,而产生的错觉?!会不会只是她潜意识,必须找个正大光明的理由,才能留在他身边的藉口?! 他怎么看待他们两人?他要她回到他身边,可不可能唯一的理由,是她怀了他的孩子?如果是,那么她就注定要落入悲哀的阴影里,一辈子无法挣脱了。 仰德大道上,钟阒将车子停在一栋看起来已有一段屋龄,但仍华丽的别墅大门前,沿路上他不发一语,而现在他的表情,看起来更为凝重吓人。 乐乐没说话,静静等待钟阒可能会有的反应。 几分钟过去后,就在乐乐以为,会让车内沉滞的空气闷死时,钟阒紧握方向盘的手终于有了动作,他将驾驶座的车窗按下,掏出口袋里的遥控器,沉重的咖啡色铜门,旋即缓缓向两边挪开。 钟阒将车子开进庭院的刹那,乐乐注意到右边石门柱上刻的“钟寓”两个大字,由门柱上头略显斑驳的状况研判,那两个大字似乎是老早就在了。 他将车子停在大屋的正门,下车后,他默然走到车子另一边为乐乐开门,伸了手牵乐乐下车。 跨进大屋,钟阒的手始终没放开乐乐。 她以为屋子里应该有些人的,然而一屋子除了沉寂,实在听不见一丁点其他声响。如果要说整幢大屋没人住,奇怪的是,屋子里的陈设,又不可思议的乾净。 钟阒握著她的手传来的力道加重了,她好奇环顾屋内摆设也过了几分钟,这会儿才偷偷将眼光转向站在身旁的钟阒。 透过落在他脸上的光线,他的侧脸线条更为立体,而他在他双眼里反射光线的那点晶莹,是眼泪吗? 乐乐好讶异,真的以为是自己看错。 钟阒突然转头看她,声音略显沉哑: “我带你参观屋子,以后我们就住这里。” 那不是眼泪吧?如果是眼泪应该会落出眼眶,几秒后,那点晶莹已经逐渐让背光的阴暗吸去,乐乐心想,刚刚一定是因为钟阒正好迎著光,所以反射了光线,她才会看错了。 对钟阒的话,乐乐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被动的跟随他的脚步。而其实,钟阒也没特别等待她的答案。 与其说钟阒带著她参观,还不如说钟阒正在凭吊著某些回忆,这是乐乐的感觉。 他的大手轻柔地抚摩过二楼玄关处的黑檀木花架,轻叹了口气。 这一切的微小举动,丝毫不漏的看进乐乐眼里,她几乎可以肯定,钟阒正处在一个她不了解的世界。 走过二楼玄关,钟阒往其中一个房间走,站在那扇门前,他挣扎著望了一段时间,仿佛门后藏了什么可怕的人。 最后,乐乐本能地紧紧回握钟阒的手,因为她看见钟阒伸出想要开门的另一只手,有几乎看不到的微微颤抖。 门被打开,乐乐第一个看到的是一张双人床,这是间明亮宽敞的卧室,除了加大的双人床,还有茶几及两张单人沙发。 钟阒放开她的手,一个人走往那张大床,站在床边凝视那张床,那模样好像是床上躺了谁。 乐乐跟在他身边,定定站在钟阒身旁。 “这是爷爷的卧室。”钟阒的眼没有移动,仍是看着那张床。 乐乐却因为钟阒的话,而感受到心上那股明显的震动,这是第一次,钟阒跟她谈“自己”!既然这是他爷爷的卧室,那也就是钟阒真正的家了吧!那么,他的其他家人呢? 这栋屋子虽然乾净,但屋子里仿佛已许久不曾流动过的空气,显示这栋屋子已许久没人住。 她的心里一下子多出了千百个疑问,然而每个疑问背后的动机都相同,她想了解钟阒 没多久,钟阒伸手再度握住乐乐,看着乐乐微笑着说: “我带你去看我的房间。” 她看见微笑中的他,眼里有著她没见过的温暖,他的冷漠在那个微笑里不见了。直觉告诉乐乐,刚刚那个,才是真正的钟阒。 钟阒毫不犹豫推开隔壁的房间门,然后说: “我请人重新整理过,以后我们就睡这间卧室。” 他拉著乐乐,一一展示过早已为乐乐准备好的东西,包括满满一柜的衣服、化妆品 “等一下我会带你去买些吃的东西,下午我得回公司一趟,你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吧?我请了一位管家,还有司机,我要他们明天才来。” 乐乐迟疑好久,才开口说: “我跟姜大哥商量过,希望能继续工作。姜大哥说,我可以在台北分公司上班,他回高雄后,可以帮我在人事部安排一个职位,下午能不能请你送我回公司?” 她的话唤醒了钟阒刚刚才消失不久的冷漠,他久久没回答乐乐,只是盯著她的双眼。 “钟阒”乐乐小小声地喊,想对他解释,可是钟阒却打断了乐乐的话。 “你以前从不喊我钟阒,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听你连名带姓喊我。你想出去工作可以,但有两个条件第一,让司机接送你上下班;第二,你必须每天在六点前回到家。如果你能做到这两点,我就答应让你到姜羿的公司上班。” 这简直就是强人所难!她一个小小的职员,还要司机接送,那不是太惹人注目了吗?而且还得在六点前回到家?也就是说,如果公司临时要求加班,她都得拒绝了。 “我其实可以自己坐公车,而且” “不要讨价还价,如果做不到,就乖乖待在家里。” “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行动” “就凭你是我的,而我也是你的。我会要求你六点之前回到家,我当然也会每天晚上回家陪你吃晚餐,而我要求你让司机接送,是因为我不要你怀孕了还那么辛苦。 如果我再霸道一点,我会乾脆要你待在家里别工作。可是我知道你想工作的原因,是不想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所以我能体谅你。 既然我能体谅你,能不能也请你体谅我对你的担心?假使你担心公司要你加班,你会难以拒绝,这点我会跟姜羿商量。” 他说他是她的?也说他会每天晚上回来? 她还以为以为自己只是情妇的角色,以为只能得到钟阒偶尔施舍的陪伴,可是现在,事情好像走往另一个不同的方向。 倘使,钟阒会每天过来,那楚楚又该怎么办? 第五章 乐乐没想到,原来日子可以用这么平静的方式过,更没想到,她跟钟阒能过著如同寻常夫妻般的生活。 原本她还有些质疑钟阒会每天回来的承诺,但随著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渐渐相信钟阒。虽然她仍是不了解,钟阒所谓的“公司”究竟在哪里?而他究竟在忙些什么?! 这其实是很好笑的一种情况,她为他怀著孩子,却称不上了解他他还是原来那家酒店的负责人吗?还是那群小弟的大哥吗? 应该不是了吧?!因为她没再看见钟阒身边,有奇怪的人出现。 以前她没想仔细去探问,因为天真的想着,爱一个人就该爱他的全部,不管他做些什么,她都该包容,因为她爱上的,就是钟阒这个人。 甚至当初在她知道,钟阒其实跟黑社会有很深的关连时,她依然不曾想过要干涉,或者该说她怀疑自己在钟阒心上的地位,有重要到能够干涉他的世界而不被他讨厌。 以前的她,用了多么卑微的方式,在等待著他、爱著他啊!现在想想,她都觉得不可思议,而所谓的以前,也不过才短短三个多月前罢了。 或许当女人成为母亲,很多心境都会不同,因为生命里多出另一份责任,她顾虑的不能再只是自己,和有时显得十分缥缈的爱情。在她肚子里多出来的,是真真实实的小生命。 只是说穿了,现在她跟钟阒的相处情形,没比以前好多少,也许她依然习惯性地用著原来被动而卑微的方式在等著他。 虽然他每天都回来陪她一起晚餐,却总让她觉得,钟阒只是在尽某种责任和义务,她越来越有这样的念头,因为钟阒甚至不太靠近她。 算算时间,他们住在一起也有半个多月了吧。 半个多月来,钟阒每晚都是累到伏靠著书房的书桌睡,每个早晨都是她到书房叫醒钟阒。这样的生活,让乐乐不禁更要怀疑,钟阒带她回台北会不会只是为了孩子? 今天管家张妈请了一天假,她提早半个小时离开公司,为的是赶回家帮钟阒准备晚餐。不知道吃惯张妈每天的丰盛大餐,钟阒还能不能习惯她唯一会做的一道餐点炒饭。 她的心情其实很紧张,因为对她来说,今晚像个“求证仪式”她想知道钟阒的反应,想知道钟阒还记不记得曾答应过她,只吃她做的炒饭 虽然炒饭只需很简单的调理手续,无须花太多时间,但她必须提早回家,在钟阒到家之前将饭做好。张妈通常在六点前,将饭做好,然后离开,而钟阒通常会在六点十分左右回到家。 她没让钟阒知道张妈今天请假的事,所以为了赶在六点前把东西做好,她不得不提前半小时下班,这样她才能赶在五点半回到家。 有人说,不要试探爱情。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算不算试探?也不知道如果钟阒忘了对她的约定,她会有什么应。 只是,跟钟阒的僵局,已经到了她无法忍受的程度,如果钟阒没忘记他们的约定,多少意味着在钟阒心里,她有某种程度以上的意义。那么,她愿意再主动些,也会找到更多勇气去了解钟阒。 六点零三分,乐乐已经在桌上摆好两盘炒饭,还有一大碗蔬菜汤。 蔬菜汤是最近张妈教她的,作法很简单,至于炒饭也跟三个多月前,她做惯了的简单炒饭,有些些不同,为的只是不想让钟阒,一眼就能看出是她做的。 时间一秒一分过去,越接近钟阒回家的时间,她越有想将桌上两盘饭倒掉的冲动,因为心里的害怕越来越深,她真的怕钟阒忘记了。 “乐乐,我回来了。” 这是钟阒的另一项改变,每晚他一进屋,一定会先喊她,让她知道他回来了。解释不出为什么,但这项改变,让她的心头暖暖的。 唉,现在就算想后悔,也来不及了,既然如此,就只能勇敢面对结果了。 钟阒习惯性直接走进餐厅,乐乐每晚都先他回到家,也都会先在餐厅等他一起吃饭。每天,他最期待的就只有这个时候,有人在“家”他真正的家,等著他回来。 钟阒看见桌上的晚餐,拉开了餐桌椅坐下来,看着面前那盘炒饭足足有一分钟之久,接著才抬头看乐乐说:“我记得我叮咛过张妈,除了炒饭之外,什么都可以做。她也许忘记了,我们今天到外面吃。” 说完,钟阒起身,拉开颈上的领带离开,想上楼换套衣服。 “为什么?”乐乐用一个问题留住钟阒的脚步,尽管眼前的事实看起来十分明显,但她又不是十足确定,这样的问题其实很愚蠢。 “什么为什么?”钟阒反应不过来,回头看乐乐,他发现乐乐的身上透著一股紧张。 “为什么要到外面吃?” “因为我答应过,只吃你做的炒饭。”钟阒简单明确给了答案,他走回乐乐身边,拉了张椅子,在乐乐隔壁坐下。 “你自己都忘了你要求的事了吗?”钟阒接著问。 她摇摇头,好久说不出话。 “面对我,让你很紧张吗?”对乐乐的沉默,钟阒突然问。 这阵子,他为公司的事忙昏了头,甚至挪不出时间找楚楚谈。不过,楚楚最近有姜羿的“照顾”他的愧疚戚与负担少很多。 但要面对的事,还是多得快让他喘不过气,不只总擎的状况多,他之前为江华建设推出的计画,也忙成一团。也还好总擎的本业,虽然跟旅游业没太大关系,但爷爷当年就很有计画的跨足旅游业,已经涤讪了颇深的基础,这跟他两个月前为江华建设做的转投资规画,正好不谋而合。 如果把江华建设未来的转型,加上总擎旧有的基础,一定能有不错的成果。只是整个合作转型过程,称得上是“兵荒马乱”除了每天晚上两个小时陪乐乐的晚餐时间外,他实在忙到没有其他私人时间,更别提还要忙乾爹明年底的立委选举。 乐乐转头,认真审视钟阒的脸,她发现,她好像很久,没再这么仔细看过钟阒的脸,而钟阒的模样似乎很疲累乐乐不禁伸手抚摩他的脸。 对乐乐的动作,钟阒瞬间僵直了身,几秒后,他握紧乐乐停留在他脸上的手掌,将她的手拉到唇边,轻轻在她掌心印下一个吻。 “我快要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想碰我了,谢谢你。”钟阒舒服地吐了口气,自从接乐乐回来后,他就在等待著,等乐乐变成以前那个她。 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他娶楚楚的决定,不管理由再如何冠冕堂皇,乐乐都因他的决定受伤了。而他,不知道可以用什么方式,弥补已经造成的伤害,所以只能被动等待乐乐的反应。 他居然向她道谢?她以为是他不想碰她的啊此刻,她真觉得他们完全不了解对方的想法。 “我不了解你。”这是个很难出口的问题,但钟阒刚刚罕见的温柔,让乐乐觉得,她在钟阒眼中的重要性,强过她原先以为的。 “你想知道什么?”钟阒以再认真不过的态度,反问乐乐。 “我不知道你的家庭背景,不知道你的工作,我甚至不知道你每天都在忙些什么” 钟阒停顿许久,才说:“我以为姜羿会告诉你。” “也许姜大哥认为你早就告诉我了,所以他什么也没跟我说过。” “你知道总擎吗?” “最近新闻闹得很大的那个大企业吗?”乐乐的表情充满困惑,她向来不了解商场上的事情,应该说认识钟阒之前,她的整个世界只有音乐。 “嗯。你记得新闻内容吗?”钟阒展露了一个苦笑。 “好像是家族内斗,新闻报导的有些夸张,说是现代版的‘王子复仇记’,好像很多年以前,应该继承总擎却没继承的孩子长大后,一夕之间取得总擎的经营权。” “你记不记得那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你是说那个‘王子’吗?不记得了。有什么关系吗?” “就是我拿走了总擎的经营权。”钟阒淡淡的说。 “啊?你是那个王子?”乐乐张大了眼睛。 她的表情跟语气,让钟阒不由得笑出声。 “我不是王子。” 好久,两个人都没再讲话。乐乐沉浸在惊讶的情绪里,无法回复;钟阒则思索著该如何向乐乐解释,复杂的状况。 “新闻报导都是真的吗?你伯父侵占了你的财产,然后把你丢到育幼院?” “很接近了,不只我伯父,还有其他亲戚,他们一起瓜分了原来爷爷留给我的财产,包括这栋屋子。当年我一个人离开这栋屋子时,曾经发誓,总有一天要夺回总擎,这也是我在爷爷临终前作的保证,我绝对不会让爷爷花了大半辈子的心血,败坏在他们手上。” “这是你娶楚楚的原因,对不对?”她想起钟阒在姜羿家,曾经对她说过: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不是钟阒。 她一直想不懂钟阒这句话的意思,直到现在 钟阒困难地点了头。 “你离开之后,一直在育幼院吗?” “没有。我跟了莫书凡,变成他的乾儿子。我开始帮乾爹经营酒店,想尽办法扩展他的地盘,如此,我才能用最快的速度累积财富,才能尽早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娶岳楚楚是因为,楚楚的家世背景,对乾爹的立委选举帮助很大,让乾爹选上立委,一来是为了报答他照顾我的恩情;二来能间接拉近我跟总擎的距离。” 所以,钟阒并不是为了自己的“飞黄腾达”才娶楚楚的,而是为了他身上早已背负多年的“家族责任”而她对钟阒的直觉也是对的,他做什么事都有很好的理由 一个一无所有的孩子,如果不是不择手段,又怎么做到那么困难的事? 毕竟钟阒面对的,不是一个人、不是一间小鲍司,而是一群庞大家族成员,和一个大的惊人的企业体。 看来,新闻报导并没有过分夸张。只是一下子,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面对钟阒。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拿到总擎只是表面状态,接下来还有很多状况。不过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就会找到足够的力量。给我一段时间,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给你和孩子很好的生活。” “那楚楚怎么办?” “乐乐,我跟楚楚不是你想的那样。从结婚到现在,我没碰过她。现在有姜羿在照顾她,你不需要觉得亏欠她什么。相信我,虽然我会为了总擎不择手段,但还不至于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孩子,更何况,楚楚有几分神似你。” 为什么在钟阒这一连串,看似情感承诺的言语背后,她仍有著不确定感。眼前的钟阒,实在过于复杂,超出她的理解范围。 这样的男人,会真的爱上她这个单纯到无趣地步的女人吗? 眼前这个被新闻誉为“王子”的男人,尽管在外流浪多年,依然无损他浑然天成的气势,而现在他更是恢复了原来的身分,如果以童话的角度比喻,他就是取回了原属于他的王冠, 至于她,虽然还构不到当灰姑娘的边,但她的家庭背景顶多就是单纯的音乐世家,她原来的世界也是单纯到只有音乐,而现在,她更成了实质上的孤儿,因为父母为了钟阒,跟她断绝关系。所以,相较于钟阒的王冠,她根本是一无所有 钟阒会需要一无所有的她吗?她真的怀疑。她之于钟阒,又存在什么样的价值?! 即使今天她证明了,钟阒还记得答应过她的事,此刻的她似乎也找不到丝毫喜悦。在听了钟阒的故事后,她的惶惑更深、更浓了。 也许,眼前的两盘炒饭,唯一能证明的就只有钟阒是个重视承诺的人,一如他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完成他答应过他爷爷的事。 在钟阒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如此重诺。那么对于钟阒记得答应过她的一些小小承诺,能表示什么? 她已经不再天真,不再以为只要男人留在身边就足够。但尽管她不再天真,却也还没成熟到足以理解钟阒的想法。钟阒比她原先认知的,还要复杂许多,不是她用两盘炒饭就能了解的。 天啊,感情为什么这么麻烦他的解释,虽然让她更了解现实里某一部分的钟阒,却在同时带给她更多不安。 深夜。 他尽可能不发声响地打开房门,躺在床上的乐乐,还是没好好盖上棉被。每晚,他都得这么进进出出好几趟,帮她重新盖上被子。 他的动作缓慢,轻轻在床边坐下,就著半掩房门透进走廊上的光,他可以清楚看见乐乐沉睡的样子。每天晚上,当他觉得累了,他就忍不住要进来看看她。 天知道他忍得多痛苦,好几次他都差点忍不住,想把动手的她拉上床。 可是他必须一次一次压抑自己,是他勉强她跟他回台北,在他伤她那么深之后,其实他没有把握,乐乐会愿意跟他回来。 这一次乐乐跟他回来,他就下了决心,要把一切主动权交给她,他不要她再有任何委屈。为了他,乐乐已经失去太多,甚至还得暂时顶著未婚妈妈的名号! 钟阒心疼的露出没人看得到的苦笑,他现在连想给乐乐一个名分,都没办法,在他跟楚楚的婚姻状态没解除之前,他能给乐乐的,真的很有限。 所以,他不要再让乐乐觉得委屈,不想让她背负著“第三者”的罪恶感跟著他。 如果现在跟乐乐发生关系,以乐乐的善良,她一定会觉得对不起楚楚。 除开为乐乐著想的这层顾虑外,他要忙的事也真的太多了,虽然总擎的状况比之前要稳定,但离他想要的成果,还有一段距离,加上乾爹那里 小新今天打了电话要他注意,因为道上传出,有人出价一仟万买他脑袋的消息。看来一时之间,他要完全脱离黑道,也没那么容易,想要彻底断掉那些关系,他还得先找出那个出价一仟万的幕后黑手。 无论如何,这团混乱都得尽快解决,他不要他跟乐乐的未来有任何风险。 “阒”乐乐突然说了梦话, 他的心霎时紧缩了四分之一,已经好久没听见乐乐这么喊他了,那次他跟乐乐说过别再连名带姓喊他后,乐乐确实没再那样喊他,但也没再喊过他。她总是简单的使用“你”跟他交谈。 没想到,他只能在乐乐作梦的时候,才能听见她这么喊他。 钟阒抚摩著乐乐熟睡的脸庞,她正梦著他这样的念头,让他的心被某种情感填得满满的。 他真的好想念她,想念她的温柔,想念她撒娇时的孩子气,更想念她在他身下的模样,想念她因激情而喊著他的名 他就快能够完全拥有乐乐了,他告诉自己。他会用最快的时间,解决所有状况。 再望了望熟睡的乐乐,钟阒低头在乐乐唇上亲吻。 “我爱你,宝贝。”不舍的结束了亲吻后,他低声在乐乐耳边说,希望她在梦里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 乐乐总觉得她跟钟阒之间,依然处于某种胶著状态。 自从“求证仪式”过后,他们的生活依然像是被人上了发条般规律,她一样在早上七点到书房喊他“起床”然后两人各自准时在八点十分出门,等到再见面就是晚上六点左右。 偶尔,他们会在吃饭时闲聊,但多半是钟阒询问关于产检、孩子的状况之类的例行性问题。 晚饭过后,钟阒会陪她看一个小时电视,然后他会去洗个澡。洗过澡之后,他会把自己关进书房,然后要再见面,就是另一天的开始。 她问过姜羿关于钟阒的事,姜羿给她的解释,比钟阒给她的还要详细,包括钟阒如何在一夕间取得总擎、包括总擎可能面临的危机,她才多少明白钟阒的忙碌。 可是就算有姜羿的解释,她还是要忍不住认为,钟阒是不是刻意躲著她?因为当他们一起吃饭、看电视,他似乎有些刻意跟她保持著一定的距离。 今天,姜羿跟她说了一个“好消息”他说,楚楚答应了他的求婚,所以很快,钟阒跟楚楚的婚姻关系,就要结束了。 这个消息并没有带给她太大的快乐,因为她完全搞不懂钟阒的想法。 这些天,她甚至猜测,钟阒会不会只是要她怀著的孩子?毕竟他现在拥有总擎,将来一定会需要一个继承人。由他对自己“毫无兴趣”的表现看来,她无法不胡思乱想。 可能是姜羿的“好消息”刺激了乐乐,她打定主意,今天要跟钟阒谈清楚。 十点多,她站在书房紧闭著的门前,犹豫了二十几分钟,还是下不了敲门的决心。最后,她还是决定放弃。 就在她转身的同时,书房门突然打开,钟阒讶异地发现乐乐站在门外。 “有事吗?” “没没事。”l乐乐被钟阒突然出现的状况吓了一大跳,脑袋呈现空白状态,慌张得只想逃离现场。 乐乐转身走了两三步,却让钟阒只跨一个大步,就拉到了她的手臂。 “你有事想跟我说,对不对?”他略微施力,让乐乐面对他。 “我”她到底在害怕什么?害怕跟他谈过后,发现他要的只是小孩吗?一股莫名的怒气攀升上来,她对自己生著气,气她对钟阒改不掉的习惯;气她对他总是唯唯诺诺、小心翼翼;气她还是像从前一样,害怕失去他 “我们可以谈谈吗?我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乐乐在钟阒的凝视下,一鼓作气说出原先的想法。 他松开了放在乐乐手上的力气,由刚刚乐乐瞬息转变的多样表情,他分辨得出来乐乐的挣扎,只是不明白让乐乐挣扎的是什么事。 “可以,就算你想谈一整夜,我也不会介意。这样吧,到楼下餐厅好了,我帮你热一杯牛奶,我刚刚正想下楼喝杯冰水,我们边喝东西边谈,好吗?” 她被动的跟在钟阒身后,他要她坐在餐厅,等他把牛奶热好,可她就是坐不住,又跟著他晃进厨房。 乐乐好奇地睁大了眼,钟阒纯熟的自橱柜下方找出小兵子,然后由冰箱拿出牛奶,倒了一杯的分量到锅子里,接著开火。 他高大的身躯,站在瓦斯炉前,低头认真用汤匙搅拌锅子里的牛奶。 乐乐看着钟阒这个模样,整个人几乎要让感动跟惊讶变成化石了。 她觉得其实钟阒改变了很多,自从他们住进这栋屋子开始。很多时候她都会怀疑,她从前爱上的钟阒,跟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同一个人?他的手没停止搅拌的动作,俯著的脸则略略转偏了方向望着乐乐。 “我脸上有什么吗?” 乐乐摇摇头,没发声。 钟阒对乐乐的“回答”也仅是微笑,然后转头照顾那一锅牛奶。 如果时间就停止在这一瞬间,她没把握,是不是能抵挡得了,那股幸福的浪潮?也许时间再延长些,她就会被淹没。即使在梦里,她也不曾梦过钟阒如此温柔、如此居家的模样。 没多久他关了火,找了一个马克杯,将牛奶倒进杯子里。 乐乐想着,原来光是看他这些“平凡”到了无新意的动作,都能让她充满幸福的感觉。望着那杯正冒著烟雾的热牛奶,她不确定等一下能舍得喝下。 钟阒端著牛奶,另一手则拿了一瓶冰矿泉水,往餐厅走。 当两个人都在餐桌前坐定,乐乐只能怔怔望着,在她面前冒烟的牛奶,以及钟阒正喝著冰矿泉水的模样。 如果幸福的模样,就如同此刻一般动人,她觉得已经足够了,也觉得自己不能再承受更多了。 一杯牛奶、一瓶矿泉水,两个人她发现完全找不到发声的力量。 “想跟我谈什么?” 谈什么?她现在全身上下所有器官,都呈现罢工状态,只剩心脏跟耳朵还在运作,要谈什么,好像都跟登天一般困难。 第六章 你说用一颗糖果 换一次苦涩 人生在任何时候 都是甜的 你送我一颗糖果 等待思念 熬成浓烈苦味时 疗伤止疼 我却贪心地想问 你愿不愿意 成为我的糖果 “乐乐,你想谈什么?”他再唤了一次。 乐乐直盯著那杯热牛奶,心思不晓得飞到哪儿了。 “你对我”她试著整理不济事的脑袋,但明明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她就是问不完整。 乐乐深深叹了气,对于真正想问的问题,干脆暂时放弃,转了一个话题:“今天姜大哥告诉我,楚楚答应他的求婚了。” “是吗?”钟阒迟疑几秒,又说:“乐乐,我记得你说过,你并不期待我跟楚楚离婚后嫁给我。可是,我还是想问一次,如果我跟楚楚离婚,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就算乐乐的答案是否定,也无法影响他下了决心的决定,他还是会想尽办法娶乐乐,只不过现在,他想知道乐乐真正的想法。 “你是因为孩子,才想娶我吗?”钟阒的问题,让乐乐想也不想的,问出了放在心里许久的疑惑。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还没等到乐乐的答案,就直接说了另一段让人惊讶的话。 “这个问题如果你能提早半个月问,我就能用最彻底的方式,解决你的疑问。如果不是孩子已经超过三个月,明天我就带你去拿掉孩子,然后告诉你,我想娶你,是因为我要你,单单就只有要你而已。” 钟阒的话太让乐乐震撼,她看着他的认真,却仍是无法置信,最后发出的声音,是近乎听不见的喃喃低语:“你疯了” 他没预兆的站了起来,跟著一把拉起乐乐,将她拦抱在紧贴自己的范围里。 “你还没见识到我真正疯狂的样子。告诉我,你不靠近我的原因,就只因为你怀疑我,要的是孩子,还是你吗?” “我以为是你不想靠近我” “你只猜对了一半,我的确不想靠近你,但不是你以为的原因。我不想靠近你,是因为一旦我靠近你,就会忍不住想拉你进卧室,或者乾脆就地彻底要了你。 可是,我不能确定,你事后会不缓筢悔,我不想再让你觉得委屈。 如果我跟楚楚离婚了,情况就会不一样,至少我很确定,在那个时候我们发生关系,你不会有成为别人外遇对象、破坏别人家庭的罪恶感,这才是我不想靠近你的真正原因。” “我不懂你,但是我真的渴望能够了解你,最近我常觉得,你跟之前我认识的你很不一样,我不知道是因为我从来就不曾了解过你,还是你改变了。 那天晚上的炒饭,其实是我做的。我一直没告诉你。原本我以为。只要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就表示我在你心里,有一定的分量。 后来听完你的话,我发现自己太天真了。我对你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 乐乐迷惑的双眼,眨啊眨地看着钟阒。 她的表情引来他一声轻叹,他腾出左手抬起乐乐的头,俯首以唇极尽温柔的,在乐乐柔软的唇瓣上,辗转亲吻,几秒光景过去,他离开乐乐的唇。 “你是我唯一爱的女人,这就是你对我的意义。当我告诉你,这辈子我要定你了,我以为我的表现,就很明白了。” “小绫告诉我,男人为了得到女人的身体,可以轻易说出‘我爱你’三个字。” “她确实很了解大部分的男人,但我不需要为了得到女人,而说那三个字。傻乐乐,言语往往是很浅薄的,要我说一句‘我爱你’还不如让我为你做一件事来证明。 其实,就算我告诉了你我爱你,在你心里还是会有疑惑。所以,我们让时间证明,慢慢的你就能明白,你对我的真正意义。” “你要我吗?”乐乐突然问。 “傻瓜,如果我不要你,怎么会去求你跟我回台北?”钟阒将乐乐的话,做成另一番解释。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问,你现在要我吗?” 望着乐乐绯红的双颊,他这才真弄懂了她的意思。 “你确定?” “我的确是没办法相信你爱我,因为从一开始,几乎都是我要求你,也许你可以考虑在这方面弥补我,假使你真的想证明什么。不过现在我非常确定,我想要你。” “谢谢你提醒我,该从哪个地方下手,我会好好反省,从现在开始,换我要求你。”钟阒几乎不假思索的开始动手,解开乐乐睡衣的第一颗扣子,只是才解了两颗,他的动作就突然停止。 “乐乐,你能原谅我娶楚楚这件事吗?” “在听完你说的过去后,我就原谅你了。可是,我想,我之所以会那么轻易原谅这件事,最大的原因是,楚楚也找到她真正的幸福了。” “谢谢你。”他的手又开始迫不及待地继续解著扣子,当一整排扣子解到最后一颗时,钟阒在乐乐耳边喃喃笑说:“我们能不能商量一件事?以后别穿这种卡通睡衣好不好?” “怎么了?没办法刺激你的视觉感官吗?” 乐乐笑了,因为钟阒在她耳边呼出的气息,让她觉得好痒。 “不是,你穿这种粉红色kitty猫睡衣,会让我想到大野狼欺负小红帽的画面” “呵呵”“这种时候你发出这种笑声,好像有点不恰当。” “因为我很紧张”其实她有更多话想讲,只是钟阒探进睡衣里的大掌,让她的思绪断了连贯。 “小红帽被大野狼欺负的时候,一定也很紧张。”他褪去乐乐上半身睡衣,将衣服铺放在餐桌上。 “呵呵”“你又这样笑了,看来我得想个办法,让你闭嘴。”接下来,他忙著褪下乐乐下半身的睡裤。 “我觉得我们话太多了。”瞬间,乐乐身上只剩一件薄薄的底裤。 “这倒是真的。”钟阒将乐乐放到餐桌上,跟著侧身躺到乐乐身边。 他一手撑著头,好让自己的视线能在乐乐光洁的身子上,自由晃荡。至于他的另一只手掌,则轻柔地在乐乐身上来回抚摩,感受著她柔软肌肤带给他的每一分知觉。 他似乎一点也没褪去自己衣物的念头,乐乐模糊地想,还好这张桌子够大也够坚固,他是不是打算就这样看着她? “阒”现实逐渐在她眼前模糊,钟阒的手在她身上,拨撩出一波又一波的奇特感受,她忍不住逸出一声低喊。 “原来要用这种方式,才能听见你喊我,我记住了。”他轻笑,看着乐乐沉溺于欲望中而显得模糊遥远的表情,他的手褪去乐乐仅剩的底裤,等不及往更深的地方探去。 “不公平”乐乐对钟阒的“攻击”不服地抗议著。 “为什么?”他忍不住低头品尝乐乐的柔软,用舌头与唇瓣带著乐乐往感官的高峰走去。 “我以为你要我”乐乐断断续续地说,不确定自己还剩多少清晰思考的能力。 “我真的想要你,可是现在我只想给你纯粹的快乐,并不想自私的占有你。”钟阒好不容易聚集力气,回到乐乐耳边说话。 他的手在乐乐的敏感点上来回拨弄,直到感受到乐乐泛出了暖热,确定了当他以手进入乐乐身体,不会带给她任何不适的感觉。 “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只要把自己交给我,只要去感觉就好了。” 他的手在说完话后,迅速占有了她的温暖。这样的动作,惹出乐乐另一声呼喊。 “嗯”“我喜欢看你这个样子,相信我,把自己交给我。”钟阒挪动身体离开餐桌,他俯下身,以双手拨开乐乐的双脚,看着自己长指进出给乐乐的反应。他的唇跟著印上,在她最敏感的地方,吸吮舔舐 她因情欲而失序的声音,传进钟阒耳里,让他一再加快手指的速度。 “阒”当乐乐终于因极度快乐而颤抖,嘶声喊出他的名字时,他放柔了亲吻与手指的力量,让她在温柔里找到回复现实的力量 良久,他才不舍地离开她的温暖,回到乐乐身边将她揽进怀里。 “为什么?”她到现在才懂了,他说的纯粹的快乐是什么,自始至终,他只用了唇与手满足她,整个过程里,他只顾虑到她的满足,完全没有想到自己。 “我想要你,但不是现在。我不要在我名义上还是楚楚的先生时要你,这样对你不公平,我已经做了太多对你不公平的事了。乐乐,你还没回答我,你愿意嫁给我吗?” “如果我的答案是不愿意,你就会放弃吗?” “不会。” “那你的问题不是白问了?” “我只想知道你的感觉,就算你的答案是不愿意,我也会想尽办法让你愿意。” “今天晚上你可以陪我睡觉吗?” “当然。” “我想睡了,你抱我上楼好不好?” “好。” “我先警告你,我变重了,你会不会抱不动?” “不会。”说完,钟阒一把抱起乐乐,往二楼走去,楼梯上,钟阒问: “乐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睡著了,不过我答应你,我会在作梦的时候考虑考虑。” “我爱你。” “你讲这句话,也骗不出我的答案。”乐乐笑着,往钟阒的胸膛靠得更紧。 刚刚她还以为,用一杯牛奶,就看见幸福的模样,原来幸福的真正味道,在钟阒的胸膛里。 她想着,接下来的幸福就是一生一世了吧。却没想到,幸福的原貌如天边的云彩,如此仓促短暂,随便一阵风就散了踪影 星期天一早,钟阒端了早餐进卧室,叫醒了每逢星期六、日,就习惯性赖床的乐乐。 “嗯”揉了揉还处于昏睡状态的双眼,张开眼睛后,散乱的意识才渐渐清晰,看到坐在床边望着她的钟阒,她很讶异。“你怎么还在家里?” “公司已经比较不忙了,我现在可以跟员工一样周休二日。” 经他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昨天他也陪了她一整天。 钟阒看着乐乐四散在枕头上的亮黑色长发,忍不住伸手把玩,他玩著长发的模样,像是在沉思。 许久,他才说:“我跟楚楚办好手续了。” 他原打算在办手续之前就告诉乐乐,但因为前几天公司还忙,他不想给乐乐一个人乱想的机会。 “什么时候?”没想到一早就得面对这种消息,姜大哥什么也没跟她说。 “星期五。本来昨天就想告诉你,可是难得看你那么高兴,我不想破坏你的心情。” “你怎么认为我的心情会被你破坏?也许我很高兴你终于跟楚楚离婚了。” “你是吗?”钟阒问得认真。 在他的审视下,她竞觉得自己就像个一看就透的玻璃娃娃。 乐乐摇头,回答了他。 就算她期待钟阒跟楚楚离婚,就算事情真的发生了,她也高兴不了多少。假使可以,她真的希望他们四个人她、钟阒、楚楚、姜羿能不要有这样的过程。 即使钟阒跟楚楚之间没有夫妻之实,但对四个人来说,他们曾是夫妻这项事实永远不可能抹去。更或许不管钟阒如何避免、如何弥补,他都伤害了楚楚。 “在想什么?”钟阒问。 “没有。”乐乐回答,其实心里有种解释不清的情绪,缠绕著她。 他看着她的脸,带点脆弱的表情有些孩子气。想及当初,她像个迷了路的孩子,闯进了他的世界,原本她单纯得只懂得跟钢琴为伍,跟了他之后,他却让她的世界一团混乱,甚至到最后她连钢琴都失去了。 他非但弄得她一无所有,还让她由一个孩子,变成有孩子的母亲。 是他将烦恼带进乐乐那双原来单纯清澈的大眼,所以该由他把乐乐失去的,一点一滴找回来。 “乐乐,明年再回学校念书好不好?” “那孩子怎么办?” “只要你愿意回学校念书,其他的你不需要烦恼。” “再说吧。我们今天要做什么?”她知道,钟阒是想弥补。 最近,她常在他眼里看见亏欠的情绪,她不喜欢看见那样的表情,那会让她认为,钟阒现在对她的好,只是出于愧疚。 爱情里头一定非得要存在猜疑吗?她老是喜欢往坏的方向想,即使钟阒对她好、即使钟阒说是因为爱她才带她回来,可是每每有个“风吹草动”她就忍不住要怀疑钟阒的动机。 是她对自己太没信心吗?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今天下午有个人要来看你,而我要给你的惊喜,也会在下午送到。” “你要送我什么惊喜?”乐乐张大了眼睛,满满的好奇。 “现在告诉你,就一点都不惊喜了,而且你怎么不问,是谁要来看你?”眼前的她,根本还是个孩子。 “我才不管谁要来看我,谁要来都不重要,你要送我什么惊喜比较重要。” “你不怕我把这句话告诉她,她要是听到你说她不重要,一定很伤心。”钟阒将还躺在床上的乐乐,拉起来,接著说:“起床刷牙洗脸了,小懒猪。” “你到底要给我什么惊喜嘛!” “下午你就知道了。”钟阒的口气坚定,仿佛没有商量的余地。 “撒娇有没有用?” “没用。” “请你吃糖果有没有用?” “没用。你再不去刷牙洗脸,我会生气。” 钟阒的话,突然引起乐乐的沉默,良久,乐乐说: “阒,我发现一件事,你从来没有生过我的气。” 他不再对乐乐的话有所回应,直接拉她起身,把她送进浴室,再顺手将门带上。 几分钟后,乐乐拉开浴室的门,看着钟阒还站在门旁等她出来,她的心里多了几分甜蜜。 乐乐站到他面前,用双手将他的脸挪到适合她的高度,要了一个浅浅的吻。 他喜欢乐乐这几天的改变,她会主动亲吻他、主动依靠到他怀里,就像从前一样。一切好像又恢复了,却也有了一点点不同,她的话变多了、连带的脸上的表情,也比以前生动活泼了。 “赶紧把早餐吃完,等一下我带你到阳明山上走走。” “下午谁要来啊?”乐乐接过钟阒递给她的牛奶,边喝边问,她拿了吐司在送进自己嘴里前,先往钟阒的方向送去,让他咬了一大口。 “我还以为你不想问!姜绫说要来看你,姜羿一大早打电话来说了。” “小绫要来?那我得先警告你,她大概不会给你好脸色看。” “她对我再坏,我都不介意,只要她对你好就可以了。” 乐乐微微偏著头,很用力盯著钟阒瞧,咽下咀嚼过的吐司后,她缓缓说: “你真的爱我,对不对?” 对于乐乐半是质问、半是结论的语气,钟阒仅是露了一抹微笑,他低头吻去乐乐唇边沾的牛奶。 钟阒的温柔,让她轻吐了一口气,因为胸臆间涨满的幸福感受,若不稍稍吐出来,她真怕自己会阵亡在这摊幸福里。 放下还剩不到三分之一的吐司,乐乐双手环住钟阒的颈间,头则自动自发靠上他的胸膛,她轻声说著,像是怕惊扰了谁。 “我们就这样子过一辈子,好不好?” “嗯。”钟阒回抱了乐乐靠过来的身体。 “如果你做不到陪我一辈子,那就拜托你把这一刻冰冻起来,我们就永远停留在这里,好不好?” “傻瓜,如果把这一刻冰冻起来,你会错过更多幸福。” “幸福还能更多吗?” “我保证一定会更多。”钟阒抚摩乐乐的长发,心疼她的傻气。 “阒,你还吃糖果吗?你衣服里还放糖果吗?” 她记得他总会放几颗糖在身上,以前她不懂,总以为他偏爱吃糖,后来她慢慢才能理解,有时候人生太苦,放一颗糖在嘴里,就能因为糖果的甜腻,而缓和苦痛的滋味。 “最近不常吃,因为生活里的甜够用了。” 乐乐因为钟阒的回答,笑了。 这就是他们的默契吧,她跟钟阒之间独有的默契,他懂她的问题。 这一刻,她真的希望,他们可以一辈子都不吃糖了,那就表示他们能拥有的一辈子,都是甜的。 “想吃糖果吗?”他问。 “不想,我希望你能让我一辈子都不想吃糖。” “好。”他抱著乐乐的手,收得更紧了。 她从来不知道,阳明山上有个这么漂亮的“后花园”眼前的美景让她几乎要忘了,这是拥挤的台北大城,如果有人告诉她,这就是天堂的景象,她真的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了。 那片黄澄澄的向日葵花海,在风里头跳舞,花丛里穿梭著大大小小的游客,人手一把剪刀,在不可尽数的花海里,剪著一朵朵开得正艳的向日葵。 刚刚她远远看见,这一大片似乎找不到尽头的花海时,兴奋得大叫著要下车。 钟阒仅是微笑地看着她发了疯似的反应,然后就近将车停在离花田最近的路上,让她下车,他要她在原地等著,然后开著车去找停车位了。 乐乐在原地已经等了十几分钟,假日的人潮拥挤,想必停车位是十分难找。若不是钟阒在她下车前,叮咛她一定要等他,她早就奋不顾身把自己丢入那片澄黄里了。 乐乐四处张望,寻找钟阒的身影,再等了几分钟,终于看见他在往来人潮中,向她走来。 突然之间,一股莫名的骄傲,在她心里滋生,他在人群里显得那么独特,而这么独特的他,竟然属于她。乐乐甚至注意到,其他人有意无意落在钟阒身上的眼光,骄傲的笑了。 她多么幸运,能拥有他! “给你。”钟闯将手上唯一一把剪刀递给乐乐。 “你怎么有剪刀?”她不解。 “跟花农拿的,这里是开放的观光花园,看你剪几朵花,然后再计算价钱。” “喔。”乐乐应了一声,接著又问:“你怎么只拿一把剪刀?” “我的手得帮你拿你剪下的花,所以没空。” 钟阒还沉浸在乐乐刚刚的快乐情绪里,今天带她出来是值得的,打从他介入乐乐的生命后,他不记得曾看过,乐乐方才那样“激烈”的快乐情绪。 他发现,乐乐的快乐,能给他加倍的快乐,这大概就是爱的附加价值吧。 “那我们走吧。”乐乐一手拿著剪刀、一手挽著钟阒,往花田的方向走。在即将进入那片花海前,乐乐突然说:“阒,你想有没有可能,把这片花园带回家?” “你指的是把所有向日葵买回家?” “如果是,你会帮我把它们全部买下来吗?” “当然,买这堆花有什么困难。可是如果你想的,是将这片花园移植到我们家,那就有点困难了。” “有点困难的意思是,就算困难,你还是会帮我想办法吗?” “对,如果你真要种这一大片花园,我们家的庭院还不够大,不过我可以把隔壁那栋别墅买下来,把那块地辟成花园,这样应该够了。” “你疯了!你是认真的吗?”乐乐霎时仰头瞧着他,却看不到他脸上有丝毫玩笑的模样, “当然是认真的,乐乐,只要是你想要的,而我又有能力,我都会帮你做到。就算我的能力还不够,只要你肯给我时间,我也会尽力帮你做到。” 这算是甜言蜜语吧?!她知道她不会疯狂到,要求钟阒一堆不切实际的事物,但他给她许愿的权利,他变成她一个人专属的神灯,这种想法让她觉得好快乐。 “谢谢你。”她踮起脚,不顾他人的侧目,在钟阒脸颊边轻啄了一下。“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有你就够了。” 望了彼此半晌,两个人手牵手没入一片花海里。 才半个多小时过去,钟阒怀里已经是抱了满满的向日葵。 乐乐看他满怀的向日葵,总算心满意足的走出花海。 临走前,乐乐望着花丛里,依然穿梭不停的人群,随口说: “阒,如果能在这种地方,办一场露天钢琴演奏会,一定是很美的景象,有音乐、有花香、有孩子的笑声,还有好像用不完的快乐那样的音乐会,才是我梦想中的音乐会,不过如果真要办这种音乐会,大概没人会来。” “若是没有人愿意来,我可以当你唯一的听众。其实没有人来最好,因为我可以独占你一个人。如果我帮你办一场这样的音乐会,可是你只有我一个听众,你愿意只为我一个人弹琴吗?” “愿意。”乐乐答得肯定。 他凝视乐乐没有半点犹豫的清澈双眸,很快便让那双透亮的眸子,掏光了理智,顾不得满怀的向日葵、顾不得来往人群、顾不得接下来的行为,有没有被列入十八岁以下,不得观看的嫌疑里,他低了头,热烈地品尝起乐乐的甜蜜。 在微风传来的阵阵花香里,他的舌探进乐乐微启的双唇,久久、久久无法停息 第七章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直到坐上沙发,乐乐才真觉得自己有点累。 “阒,小绫有没有说几点来?”乐乐对著餐厅的方向喊,她一进屋就往沙发上坐,钟阒则抱著花往餐厅,将一堆花交给张妈。 “姜羿说两点半左右,但是不确定,因为她可能会去找朋友。”钟阒端了一杯牛奶,到乐乐身边坐下。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把牛奶放进乐乐手里后,他用手略微梳理她的长发。 “又是牛奶,除了牛奶,没别的好喝了吗?”她皱紧眉头,看着杯里的牛奶。这阵子她唯一的饮料就是牛奶,喝得都腻了。 “不然我要张妈帮你打杯果汁。”他意欲收过她还端在手里的杯子,却让乐乐阻止了。 “别麻烦,我喝就是了。”她光是想到为了一杯果汁,张妈还要洗水果、切水果,将水果送进果汁机,然后还要洗果汁机,她想得头都痛了。 “真的不想喝,就不要勉强,打一杯果汁很快的。” 乐乐摇头,喝了牛奶,门钤就在这个时候响起。 钟阒二话不说起身开门,没一会儿他身后跟了一个乐乐熟悉的身影,两人一前一后进客厅。 果然,姜绫的脸色正如乐乐之前所料,没好看到哪儿去。 “你们慢慢聊。”钟阒对乐乐笑了笑,转进餐厅。 姜绫对著钟阒的背影,做了一个只有乐乐看得见的鬼脸,她的动作让乐乐发笑。 见钟阒总算离开客厅,她马上连跑带跳,整个人冲到乐乐旁边的位置坐下,劈头就说: “大哥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耶,现在我不得不信了。乐乐,你不是说要离开那个坏男人吗?” “小绫,钟阒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他很好的。”乐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姜绫解释。 “我逗你的啦,大哥都告诉我了。哥要我告诉你,顺利的话,大哥大概下个月就会跟‘钟阒的前妻’、‘我未来的大嫂’结婚了,如果他们过得了妈咪那关。” “乾妈反对吗?”听小绫的说辞,让乐乐不禁为姜羿与楚楚担心。 “你也知道的,妈咪那种人就是偶尔固执,她其实心很软,她现在只是介意楚楚离过婚而已,可是如果她的宝贝儿子真的要,她的固执也撑不了多久的。 我来之前,大哥还拚命叮咛我,绝对不可以跟你说妈咪反对的事情,他担心你乱想。还有啊,他说他没有当面跟你讲,他跟楚楚的婚事,是怕你觉得尴尬,没什么特别意思。” 没心机的姜绫,一如往常劈里啪啦就是一串话。 “乾妈还好吗?” “她很好啊,只不过成天念著你。对了,我可爱的小侄子,是不是越来越健康了?他现在终于可以远离,罹患忧郁症跟自闭症双重恶疾的危险性了。”姜绫伸手摸了摸乐乐微微隆起的腹部。 “根本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你好像很赌定会生男孩子。”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一定会生男孩子!”姜绫环顾四下环境,问道:“钟先生对你好吗?” “你应该喊他一声钟大哥。他对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等哪一天我觉得他真的对你够好,我自然会喊他一声钟大哥。现在,他能让我喊他一声钟先生,就该偷笑了。你这个小妈咪有按时做产检吧?” “有,我知道答应过你,要为你生个白白胖胖的健康小孩,你放心吧。” “喔,还有一件事,是哥要我问的,他问你跟钟先生,愿不愿意当他们的伴郎、伴娘?” “如果他跟楚楚都不介意,我当然愿意,可是我不知道阒愿不愿意。” “你就帮哥问问他好了。乐乐,我跟你说一件事,可能是我多心了、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可是小心一点总没错。 我刚到的时候,司机还没停好车,我远远就看到几个很奇怪的人,在屋子外探头探脑的,我觉得他们好像不怀好意。后来我一下车,他们就马上走开了。” 姜绫才说完话,钟阒正端了一盘水果走进客厅,姜绫的话当然全进了他耳里,然而他什么也没说,放下水果盘,他淡淡说: “吃点水果,我上楼打几个电话,你们有事再喊我。”钟阒才要上二楼而已,门钤又响了,他马上又说:“我去开,你们聊。” 门外传来几个人吆喝的声音,多半是:“小心点!”之类的话。 乐乐想起钟阒讲过的“惊喜”她好奇地拉著姜绫走,到客厅人口处张望,看见的是三个人,正搬著一架白色三角大型钢琴。 很快几个扛著钢琴的人,就将琴扛进客厅,她跟姜绫自动站到一旁,让出空间,钢琴被安置在客厅一扇落地窗前,跟著一位调音师花了一段时间调音。 先是忙著安置钢琴,接著又送走几位工人的钟阒,再度进屋。 乐乐还有点半痴呆状,没想到钟阒居然买了一架大钢琴。 “看来,钟先生对你真的不错。”姜绫在乐乐身边低声说。 调音师调好琴音后,礼貌的说:“可以试弹看看了。” “乐乐,弹弹看。”钟阒对著还站在客厅入口处的乐乐说。 “喔。” 站在白色钢琴前,她还是有点如置梦境的虚幻感。 她不知道钟阒怎么知道的,她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很想要一架纯白色的三角钢琴。单就钟阒送她钢琴的动作,还不会给她这么大的惊讶,但钟阒送的是一架她梦想中的钢琴,这真的是很大的“惊喜” 她小心翼翼坐上琴椅,随手拨弄了几个琴音,悦耳的琴声霎时充满整个空气。 好久没有碰琴了!她的双手仿佛回到熟悉的地方,有了自己的意志,兴奋得在琴键上跳跃著。 随著指尖的移动,一首“月光曲”就这么传来,她闭上双眼,跟著琴音回到音乐的世界。 调音师忍不住将音箱盖打开,让钢琴声更不受拘束在整栋屋子里传开。 终于,一曲结束。乐乐睁开了眼睛,留恋地以右手掌抚摩过一个又一个的黑白琴键,这是一架很好的钢琴。 “小姐,有哪个音您觉得还需要调整?”调音师问。 “这样很好了,谢谢你。” “这架钢琴找到很好的主人。”调音师临走前说。 钟阒在乐乐身边站了好一会儿,才问:“你喜欢吗?” “嗯。”她点头,轻应了一声。 “喜欢就好,我上楼了。”钟阒在乐乐脸颊边轻吻,完全不介意站在一边的姜绫。 姜绫才乐得能看到一场免费的live秀,钟阒在离开前,对姜绫微微点头,算是致意,等到他离开她们的视线范围后,姜绫对乐乐吐了吐舌头。 “好吧,我决定钟先生的称号,可以改成钟大哥了。”姜绫调皮地说。 “这么快就被收买了?他做了什么好事,得到你这位大小姐的认同?”乐乐虽然在说话,但双手仍是舍不得离开琴键,也许钟阒是对的,她该考虑回学校完成学业。 “今天我还没来之前,我在想,你会答应回他身边,一定是因为女人对初恋的死心眼,我原本以为只是你单方面的死心蹋地。可是从我进屋到现在,我看见他对你真的很好,虽然他的话不是很多,可是他看你的眼神、他对你的态度,还有他送你这架钢琴” “原来要收买你,只要一架钢琴就可以了。”乐乐冲动的打断了姜绫的话。 “才不是。可能你身在其中,所以注意不到,我可看得清楚了!你知道吗?他看你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会特别温柔,好像你是他最珍贵的宝贝一样。所以罗,既然他对你真的很好,我自然愿意喊他钟大哥。” “我很高兴你愿意跟他和平相处,他其实是很好的人,只是环境逼得他必须冷漠” “我知道,大哥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了,包括他跟楚楚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乐乐,哥还要我告诉你,要好好把握眼前的幸福,很多事既然过去了,就让它们都过去,别再放在心里。” “放心,我不会乱想。” “你的钢琴弹得好棒,不想回学校念完音乐系吗?” “阒今天也跟我提这件事,我本来还在犹豫,可是现在我想我会吧。我弹‘梦中婚礼’给你听好吗?” “好啊,你可不可以在哥跟楚楚的婚礼上,弹这首曲子送他们?他们一定会很高兴。” “当然可以。” 二楼书房 钟阒拨了一通电话。 “小新,最近有什么消息?” “阒哥,乾爹要你考虑出国一阵子,避避风头,我听到消息,一仟万是青龙帮加码后的价钱,上一次他们出了五佰万,结果没成功,所以才会提高价码。可是,另外还有人也出了一仟万。阒哥,你考虑一下乾爹的建议,犯不著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再怎么躲也不可能躲一辈子,况且这不是我的作为。” “可是”小新在电话那头犹豫,一会儿后才支支吾吾说:“我听到他们打算从你身边的人下手,所以所以,乐乐很可能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钟阒握著话筒的手突然收紧,愤怒几乎让他忍不住想捏碎手里的东西。 “拨几个可靠的人给我,我要他们跟著乐乐。” “那你呢?” “不用担心我,最好他们直接找上我,这样我才能亲手解决麻烦。” “你要几个人?” “我一定要阿邦跟阿凯过来,你再另外帮我找两个,四个人应该够了。” “好,我会要他们下午就过去。” “不用了,让他们明天一早来就可以。我今天都会跟乐乐在一起,暂时不需要他们。” “乾爹要你拨通电话给他。” “知道了。” 币了电话后,他立即拨了另一通电话给姜羿。 “我是钟阒。” “怎么了?” “最近有些人找麻烦,你会在台北待多久?” “如果你需要帮忙,待多久都没问题。”姜羿回答得乾脆。 “我会找人跟著乐乐,可是那些人不可能跟著乐乐一起进公司。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在公司的时候,尽量帮我注意乐乐,我明天会给你我的人的手机号码,万一有什么事,你可以随时打电话给他们。” 钟阒的语气,让姜羿忧虑。 “你的状况很麻烦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只要乐乐在公司的时候,帮我注意她就可以了。其他的,我会处理。” “那好,总之需要我帮忙时,记得打电话给我。” “谢谢你。” “不要跟我客气了。” 夜,很静。 钟阒开了阳台的落地窗,让晚风将院子里的虫鸣带进卧室。略显幽暗的空间里,只有一盏橘黄色小夜灯亮著,乐乐播放了一张萧邦的钢琴曲。 有很长一段时间,整问卧室只有舒缓的钢琴音乐。他们两人只是静静斜躺靠在双人床上,乐乐将头枕在他的胸瞠上。 他的手掌有一搭没一搭的顺著她的长发,心思则稍稍飘远了。 到底会是谁出了另外一仟万?青龙帮跟他之前的过节,会出一仟万,他能理解。 但另外的人是谁?他在道上,为了地盘而得罪的人确实不少,可是能让对方恨之入骨,愿意出钱买他性命的,除了青龙帮帮主之外,他实在想不出其他人。 小新下午在电话里说的话,他不是没考虑过。虽然他自己绝不可能为了这种事躲到国外,但如果把乐乐送出国,能痹篇危险,他会考虑让乐乐出国一阵子。 只是换个角度想,把乐乐送出国,他反而照顾不到她,这样一来,乐乐更容易成为目标。 说什么他都不会让乐乐发生状况,想从他身边的人下手,那些人可得小心了,一旦让他找出另一个指使者,他绝对不会放过对方。 乐乐抬头,看见的就是钟阒阴郁的表情,好像有什么很严肃的事,正困扰著他。自从他由书房下楼,吃过晚饭送走姜绫后,他就不时在不经意的时候,显露这种表情。 “阒,你还好吗?我觉得你好像怪怪的。”这是最近她跟钟阒之间的约定,他要她有任何问题,就直接问出口,别放在心里随便猜测。 罢开始,她有些不习惯,毕竟要将每个念头问出口,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慢慢的,她发现这种改变的好处是,她跟钟阒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了。 “我没事,只是在想公司的事。” 唉,关于这点,她就一点忙也帮不上了,有时她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对于钟阒,她只是个负担。 “姜绫好像原谅我了,是你帮我求情的吧?”钟阒转换了话题,想分散乐乐的注意力。 “我没有,小绫的改变纯粹是因为你的表现,她觉得你对我很好,所以才决定原谅你。” “乐乐,你愿不愿意到总擎来工作?”虽然下午拨了电话,但他想了一整晚,仍觉得放心不下。 要说最安全的方式,就是把乐乐带在身边,这样他不但能完全掌握乐乐的行踪,也能亲自照顾到她。 其实他想了很久,决定这么做,也是因为心里有另一个最坏的打算万一他发生什么事,他也不希望总擎又成为外人的。 如果能在这段时间,让乐乐了解总擎的状况,万一真有事发生,最少不会让乐乐毫无头绪,加上有姜羿的照顾,尽管要柔弱的乐乐一个人接起总擎,是很大的考验,但也并非全然不可能。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可能性最低的状况,发生的机率微乎其微,但他不得不为乐乐设想。 “为什么?” “你不想整天都看到我吗?”钟阒低头看乐乐,浅浅笑着。 “想。可是我到总擎能做什么,我很多事都不懂。记得刚到姜大哥的公司时,我就像个白痴,连影印机都不会用,还要姜大哥一个步骤接著一个步骤教我。我怕我到总擎上班,只会给你添麻烦。” 她不是没想过跟著他,只是每每想到,自己可能造成的麻烦,就断了念头。钟阒已经够忙了,她不能再给他多余的负担了。 “你就从我的特别助理做起,放心,很多事不懂没关系,我会教你,不过我是个很严格的老师,你怕不怕吃苦?”他由乐乐闪亮的眼神就知道,她愿意了。 “我不怕吃苦,那你怕不怕麻烦?” “怕死了,但如果麻烦是你,我乐意接受。对了,你考虑这么久,到底考虑好了没?愿不愿意嫁给我?” “喔这件事啊,我还在考虑。小绫要我帮姜大哥问,你要不要当他跟楚楚的伴郎?” “他们的婚期定了吗?” “还没,不过大概在下个月。” “我比较想跟他们一起举行婚礼,乐乐,嫁给我好吗?我们可以跟姜羿他们在同一天结婚。” “这样好吗?我是说” “有什么不好,我们四个人终于找到各自真正的幸福,这不是最好的结果?” “你确实想这么做吗?我是说你跟楚楚之间” “这是最好的结果,请你相信我,不要担心我跟楚楚会尴尬,事实上她也问过我,愿不愿意和他们同一天结婚?如果你愿意,我们四个人一起举行婚礼,好吗?” “好。”在他热切的眼神底下,乐乐终于答应了。她跟钟阒就要走进礼堂,这个念头美丽得不像是真会发生的事。 乐乐的应允,使钟阒总算松了口气。他其实足有些担心她会不愿意。尽管多半的时候,他认为乐乐不肯乾脆答应,只是因为孩子气、逗著他玩,但他每多问一次,乐乐回避答案的态度,就会让他的忧虑加深一分。 “真的愿意?没有半点勉强?”他问。 “没有。”乐乐的答案,肯定乾脆。 “明天就到总擎上班。” 他改变话题的速度,快得让乐乐感到错愕。他怎能从刚刚的温柔里,马上跳脱出来,变成现在的严肃?这之间仅仅只有几秒钟啊。 隐约中,乐乐意识到跟钟阒共事,绝对不会是件轻松的事。他也许会对她有十分严格的要求,一时间,她有些后悔答应了他,但后悔的感觉也只有一点点。 “可是我还没跟姜大哥说,而且我总得交接” “我会帮你打电话,别担心,姜羿的公司不会因为你缺席,就倒闭。” “你不需要这么直接表示,我有多不重要嘛,就不怕我伤心吗?”乐乐对他“毫不留情”的说辞,有些莫可奈何。 她发现,钟阒对她好的时候,温柔得可以让她的心瞬间融化,但他就事论事时,却也能够完全不讲情分的点出事实。 “你对别人而言,当然不需要有多重要,你只要知道,对我来说,你非常重要,这就够了。” 他审视乐乐望过来的双眼许久,突然问,卧室里的气氛转变了。 “乐乐,我可以要你吗?”他问。 也许她该拜他为师,向他请教瞬间变化的诀窍 “阒,你是因为我一直没答应你的求婚,所以才都不碰我吗?” “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经由我的调教,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会变成叱吒商场的女强人。” “你希望我变成女强人吗?”乐乐带著疑惑问。 “我希望你脑旗乐、能当自己就好,可是必要的时候,我希望你能照顾自己,能为身边的人坚强、为需要你照顾的人坚强。”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玩笑,有的只是再严肃不过的认真。 “什么是必要的时候?”为什么当钟阒这么说,她的心会莫名的笼上一层阴影?一阵寒冷的感觉朝她袭来,是因为阳台的落地窗没关吗?还是真有什么事会发生 “像是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 “你要离开我吗?”这种时候,她真觉得好害怕,钟阒的口气认真得让她忧心。 “傻瓜,除非是死亡把我们分开。否则,我保证,绝对不会再离开你。” “不要讲这么不吉利的话。”乐乐伸手捣住他说话的双唇。 她从来就不是迷信的人,可是当那两个字由钟阒口中窜出,她的心跳在那短暂的一秒里,没来由的失速了。 “好,不说。” “阒,你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吗?” “没有。” “真的吗?”她有些怀疑他过于肯定的回答。 “嗯。”为了阻止乐乐继续追问,他用亲吻封住了她的唇,开始向她索求他忍耐许久、急需被满足的渴望。 今晚,他要给乐乐一个不一样的夜晚 第一天到公司,钟阒完全没给她喘息的机会。 他丢给她一堆数据,要她在中餐时向他“报告心得” 天知道她能有什么心得,那一堆数字,她根本看不懂背后的意义,哪里能看出心得。 她坐在钟阒要人搬进他办公室里的办公桌前,坐了半个多小时,不得已她只好拿著其中一份财务报表,走向低头忙碌的他。 “我看不懂,你可不可以教我?”她问得可怜兮兮。 “哪里不懂?”钟阒抬头看站在桌前的乐乐,面无表情。 “全部都不懂。”她不懂,他要她看这堆报表有什么意义,这全是过期的报表,就算她能看出什么心得,又能怎么样?! “每一个数据前面都有中文,你哪里看不懂?”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情感成分。 “既然这样,你希望我能看出什么心得?我根本不懂这一堆数字的含义,就算它们前面有中文,我还是不懂!你到底要我看什么?而且这都是过期的报表。 我以为你要我跟你来公司,是要帮你忙,可是你要我看这堆过期报表,我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如果你不需要我帮忙,可以直接告诉我,不要拿这些东西敷衍我。” 乐乐委屈地说著,不禁湿了眼眶。也许是怀孕的关系,让她的情绪很容易因为一些小事起伏。 他叹了口气,或许他真的太心急了。他一把将乐乐拉到面前,让她坐在他腿上,在桌上抽了张面纸,为她擦拭泪水。 “对不起,是我太急了。我没有敷衍你的意思,而是真的希望你能到公司帮我忙,如果今天我只让你做一些影印文件、送送公文、递水倒茶的小事,才是真的敷衍你。 拿那些过期报表给你看,是希望你能学习,怎么样从数字里看出状况,公司的表现好坏,都在那堆数字里,你如果学会看报表,懂得数字背后的意义,才能真的开始帮我。” “真的吗?你不是在敷衍我?” “当然不是。这样吧,我教你看你拿过来的这份报表,然后你再慢慢看其他的报表,好不好?” “嗯。”乐乐点头。 “乐乐,你要试著学会不用眼泪面对状况,记住我的话,在商场上,眼泪是最多余的情绪。你可以生气、可以愤恨,那些情绪会让你有继续的力量,可是眼泪只会让你更软弱,没别的帮助。” “阒,你真的没瞒我什么事吗?” “没有,不要乱想了,我只是希望能有人帮我一起分担,就这样而已。”钟阒用简单的一句话,平抚了乐乐的怀疑。 他心里想的是最坏的打算,而他会尽一切可能避免情况发生,在此之前,他不要乐乐担多余的心。 “我会加油,也会记住你的话。我们开始吧!” 钟阒对马上收起眼泪的乐乐,展露了微笑。 第八章 情殇 爱情的外衣 以生离以死别 测度恋人的依恋深浅 总以为 死亡是一切过程的终点 直到选择那件悲伤外衣的人 是你 我才终于明白 生息停止的宣告 并非故事结局 而是灵魂与挚情的 另一段旅程 当钟阒说姜羿约他们,利用这个星期天逛婚纱店时,她起先很犹豫,因为要面对楚楚,让她觉得尴尬。 不过最后,她还是答应了。反正都要一起举行婚礼,碰面其实只是迟早的事, 四个人一见面,刚开始气氛有些尴尬,可是逛过几家婚纱店后,乐乐跟楚楚反倒热络了起来,而两个大男人只好在一边聊公司的状况,互相交换心得。选婚纱这回事,大部分忙的还是“女性同胞” 才逛过四、五家婚纱店,就耗去了整个上午,四个人简单吃过中餐后,又继续努力寻找下一个目标,只是多逛了两间店后,乐乐跟楚楚很快商量出结果。 “我们决定就这一家了。”楚楚转头,对著跟在后面的两个大男人宣布。 两个男人点头,算表示过意见了,两个女人则手挽著手,先一步踏进宽敞明亮的店。由于这是早上就看过的其中一间店,接待小姐对四人仍有印象。 姜羿跟钟阒一如上午,自动选择了另一张桌子,负责等待。 乐乐跟楚楚则跟接待小姐进礼服间挑礼服。 面对整屋子的白色礼服,乐乐显得不知所措。 楚楚则笑说:“上回穿了露肩的礼服,这次我大概可以试试包得密不透风的礼服,换种口味。” 楚楚无心的话,却让乐乐止住了翻动礼服的动作,她转头看着楚楚专注在一件半袖礼服上,楚楚的表情没有任何异状,可是她的话引出乐乐的歉意。 “楚楚,我很抱歉。”这是她一见面就想说的话,只是有姜羿跟钟阒在,她的话就是出不了口。 她的一句抱歉,使得楚楚惊讶得也转过头回望,看见乐乐满是歉疚的表情,楚楚才警觉到刚刚的话给了她错误的想像。 她毫不犹豫的走到乐乐身边,握著乐乐的手臂说: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我才是那个需要说抱歉的人。乐乐,我从来就没有怪你的意思,不对的人是我。其实当初我就看出来,你跟钟阒之间的特别,我却任性的当作没看见。 你认识钟阒在我之前,如果真要说对不起,应该是我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因为我从开始到现在,完全没爱过钟阒,这是后来我认识羿之后才体会到的。 我对钟阒充其量只能算女性虚荣心作崇,他真的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可是我对他的感觉绝对不是爱,这点我很清楚,是羿让我看清楚的。” “可是我觉得,我还是应该” “不,乐乐,你别跟我说抱歉,请不要让我觉得更愧疚。这一阵子我常常想,人生非常奇妙,说不定我们本来就应该要这样子。 你想,若我不是先跟钟阒结婚,你不会一个人离开到高雄;而你若不到高雄,我跟羿很可能永远都没机会认识。倘若没认识羿,我可能一辈子也搞不清楚爱是什么。所以,算起来,你是我跟羿的大媒人,我谢你都来不及了!” “谢谢你,听你这样说,我觉得好过多了。” “我们就把过去的事,当成是四个人通往幸福的必经过程,谁也不要觉得对谁亏欠,好吗?” “好。”一直以来,放在她心上的那颗石子,总算完全卸下了。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星期一下午。 楚楚约了乐乐到婚纱店,再试穿几套礼服,然后做最后确认。 原先两个大男人一致反对她们试礼服,依男人们的意思是,找设计师帮她们量身订作。 很显然,这个属于男人们的决议,没花多久时间,就让乐乐跟楚楚给三振出局。 乐乐反对的原因是,只穿一次的衣服,找人特别订作太不经济了! 楚楚反对的原因是,挑礼服、试穿礼服虽然麻烦了点,但是有种寻宝的乐趣,当发现适合自己的礼服那一刻,就如同在一堆废铁中,找到一颗宝石,那种快乐是男人不懂的。 总之到最后,两个说话比男人有分量的女人,赢了。 姜羿跟钟阒本来坚持跟著,不过又让两个女人给否决了。这回楚楚非常坚持不让男人们跟著,乐乐倒觉得无所谓。 依照楚楚的计画是,决定婚纱之后,她打算带乐乐到她常去的发型设计沙龙,帮乐乐做个彻底的改造。 她实在看不过乐乐清汤挂面型的长发,好看固然是好看,但怎么看都嫌稚嫩,站在钟阒身边,总有稍梢不搭的差异。所以,她私自决定要帮乐乐做一个新造型。 才踏进婚纱店,乐乐跟楚楚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各自让两个流氓样的大男人荚篇,她们甚至连尖叫的机会都没有,嘴就被人用手巾捣住。 才几秒而已,乐乐就昏倒在陌生男人身上,至于也让人捣住嘴的楚楚,神志则依然清醒。 楚楚环顾整间婚纱店,发现店里的其他人,包括几个客人,没一个是清醒的。 恐慌让楚楚不敢梢作移动,从小她就被教导,如果遇上坏人要绑架她,而她身边又没别人时,就绝对不能反抗,要顺从对方的要求,一切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为原则。 一开始楚楚以为对方的目标是她,直到架著乐乐那个高大男人开口: “回去告诉钟阒,他未来的老婆我们带走了。想要这个女人平安无事,叫他准备自己的命来换。听清楚没?”男人瞧楚楚看起来镇定的模样,以为她是被吓傻了,最后一句话吼大声了点。 楚楚根本不能说话,只好点头。 “听清楚我的话就好。阿杰,把她弄昏。”没多久,楚楚也昏睡了。 几个人架著乐乐,自婚纱店后门离开,一辆早等了许久的厢型车,等所有人都上车后,疾驰而去。 楚楚醒过来时,人已经在家里了。 等在床边的,有姜羿、姜绫、钟阒,还有四个她不认识的男人,那四个人让她想起下午那些人,但他们似乎必恭必敬站在离钟阒不远的地方。 钟阒来回踱步,没注意到楚楚已经张开眼睛了。 “你还好吗?”姜羿的脸上布满担忧。 当婚纱店的店长打电话来说出事了,他差点就不能呼吸,想到楚楚可能受到的伤害,一股愤怒与恐惧就是压抑不住。而当对方告诉他,楚楚没事,但乐乐却不见了时,他多了另一份担心。 此刻,他很能体会钟阒的感觉,换作是他,他绝对会不计代价找出那群人。 “现在几点了?”楚楚看到窗外的天色暗了,她们出去是下午时间,她到底昏迷了多久? “六点多。”姜羿说,一会儿楚楚被他自床上拉起来抱进怀里,他的手臂收得死紧,还差那么一点,就能让她的骨头碎断。 钟阒走到他们旁边,带著略显压抑的语气开口。 “我知道你们需要时间独处,但是在这之前,能不能请你们先拨一点时间给我?” 他的话提醒了楚楚,她马上推开姜羿,对钟阒说: “他们说要你”那种话叫她怎么说得出口! “要我怎么样?”他追问,因为看见楚楚脸上的犹豫。 “他们要你准备自己的自己的命去换乐乐。”最后几个字,楚楚几乎是含在嘴里说。 “还有没有说别的?”钟阒的表情很淡,没什么情绪。 “没有了。” “他们有说地点、时间吗?” “没有。” “好,你们继续亲热吧。”钟阒带著四个大男人退出房间。 楚楚的话却让姜羿与姜绫进入沉默状态,姜羿对楚楚说:“你再休息一下,我出去跟钟阒谈谈。” “不要,我不要休息,我想知道你们谈什么,这种时候我怎么还有办法休息!” 姜羿迟疑了几秒钟,然后妥协,对楚楚他向来只有妥协的份。 三个人一进客厅,看见的就是钟阒坐在沙发上,四个大男人站在他旁边正弯著腰,其中一个人说: “阒哥,对不起,都是我们不好。” “阿邦,你跟了我几年?”打从他们四个人带著楚楚回来,钟阒就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十年。” “我若真认为是你们没尽到责任,你觉得你们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对于钟阒的问题,四个人一派沉默。 钟阒马上又接著说:“这次是我自己太大意,没想到他们会走‘后门’。他们一定是二十四小时跟著,才能一有机会就下手。你们没有错,是我的错。所以,别再跟我废话了!小新快到了吧?” “对,再半个小时就会到。” “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 “你们四个人自己决定是要坐下来,还是出去等小新,不要站著让我心烦。” “是。”四个人很有默契的选择出去等,客厅一下子变得空旷多了。 姜羿、楚楚、姜绫对整个过程,只是默默看在眼里,不发一语。 一分钟后,四个人都出去了,他们三个人也各自找了位子坐下。 若非在这种时候,姜绫实在很想为钟阒喝采!那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可能找不到几个人有。这可能就是乐乐对钟阒死心蹋地的最大因素吧! “你没告诉我情况这么糟。你到底得罪谁了?”姜羿问。 “我得罪的人太多,我自己也算不清楚。楚楚,对不起,我刚刚自己动手开了一瓶酒,下次买来还你。”钟阒指了指桌上的酒。没正面回答姜羿的问题。 “没关系,不用特地买来还我了。” “你有什么打算?”姜羿叹气,接著问。 “等。他们会打电话来,在他们打电话来之前,我只能等。” “乐乐会不会”楚楚很担心。 “放心,乐乐不会有事,他们没那么笨。”钟阒拿了杯子,将杯子里的烈酒一口喝尽。 “你刚刚要人帮你准备东西?你需要什么?我能帮得上忙吗?”姜羿看着钟阒,他很佩服钟阒的冷静,要是换成他,可能无法像他一样。 “我需要的是你没办法弄到手的特制武器,我的人已经帮我准备好了,暂时你帮不上忙。但是等乐乐回来,我应该会需要你的帮忙。”钟阒说完,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三个人沉默地看着钟阒,似乎是想不到该说些什么,他仿佛对一切都有了明确的打算。 “在过半个小时,我的人会把东西送来。既然大家都在,也差不多该吃晚餐了,我拿到东蚊瘁,大家再一起到外面吃晚餐。” 他们不太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在这种时候,钟阒刚才说的是“吃晚餐”吗?这种情况之下,他吃得下吗?三个人互望彼此,小绫打算开口,却给钟阒打断了。 “如果恐慌跟挨饿有用的话,我不会反对这种事。可是很显然,你们就算怕死、饿死,乐乐也不会提早回来。所以我建议大家,别做这种无谓的事、浪费无谓的情绪。”他淡淡微笑。 哇!真的好酷。 姜绫完全折服了,在他身边,好像什么事都能解决,好像没有什么困难是真正难得倒他的。 “你很有把握,乐乐不会有事?”楚楚不放心地询问。 “我说过,他们没那么笨。如果伤了我唯一在乎的人,我就全然没有顾忌了,他们也知道,一旦我完全没有顾忌,他们的下场会有多惨。他们不可能笨到连这点都不懂,如果真有那么笨,也不会抓走乐乐。” “你觉得他们什么时候,才会跟你联络?”姜绫问。 “明天早上,因为他们除了要我的命,也想让我尝尝担心害怕的滋味,只不过他们找错对象了。” 那个喝空了的杯子,在钟阒说完话后应声而碎。 若要说钟阒有什么情绪,大概只有满腔的愤怒吧,而那些愤怒,也只能暂时宣泄在那只无辜的玻璃杯上了。 钟阒在沙发上躺了一夜,他原来打算回自己的家,但姜羿、楚楚、姜绫三个人都坚持,要他留在楚楚家,这样一有消息,他们就能马上知道。 早上七点多,他的手机终于响了。 “我是钟阒。” “昨天睡得很好吧。”对方的声音,一听就是充满嘲讽的挑衅。 “别废话,讲重点。”钟阒很不耐烦。 “重点?昨天我记得,我已经告诉另外一个丫头了,她没把我的话带到吗?” “我的女人你什么时候要放?” “你什么时候把命交过来,我就什么时候放人。” “你当我白痴吗?乾脆一点,你把她放回来,等我确定她没事后,届时地点、时间随你挑,我一定到,而且是一个人。然后你想要怎么让我死,随便你。” “我要是放了人,到时候你不来,我又得麻烦一次。” “你放心,我一向是个乾脆的人,你以为我会逃走,然后带著妻小在恐惧里度过下半生?我不想那么麻烦。我在道上坏事确实做了不少,可是你应该也知道,我向来守信。只要是谈妥的事,我从不反悔。难道你信不过我吗?帮主!” “你知道是我?”对方似乎很讶异。 “当然。如果我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我在道上不就白混了。我还知道你本来打算出一仟万找人动手,后来也有人出了一仟万,所以你才亲自出马决定自己赚另外的一仟万,顺带把你原来要花的一仟万省下来。我的消息来源,很正确吧?帮主。” “你果然有一套,如果你当初没有杀我义弟,我可能会考虑跟你成为兄弟。不过,你得罪的人也太多了点,想杀你的不只我,就算我放过你,别人也不可能放过你。” “别废话了。信得过我的话,就放了我的女人,说个时间、地点。” “好,就一句话。再过半个小时,她就会到家了。时间就今天晚上十点,基隆外海,你到港口码头自然会有人接应。我给你一天时间,让你跟你的女人交代遗言,算是够意思了。” “我有一个要求,我要见见花一仟万买我性命的人,既然横竖要死,你应该不介意,让我死得明白点吧?这点要求,应该不过分。” 钟阒心里打的是另一个算盘,他根本不愿意再多花时间调查,就可以一网打尽。 “好,我敬你够带种,他晚上会到船上帮你送终,我想他应该会很高兴,能亲眼送你上黄泉路。其实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他跟你一样姓钟,你多少猜得到是谁了,你得罪几个姓钟的,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吧?” 是钟开文吗?大概是。走到这个地步,钟开文也别怪他不顾情面了。 “我会准十点到。” “记住,别想玩花样,否则下一次再让我抓到你的女人,就不会毫发无伤还你了。” “我没那么笨。”钟阒挂了电话后,在沙发上坐了几分钟,才起身敲了楚楚的房门。 姜羿开了门,看是钟阒就直接走出来,再把房间门轻轻关上。 “有消息了?” “乐乐等一下就回家,我也该回去了。如果方便,下午四点麻烦你跟楚楚到我家一趟。” “没问题。” 钟阒点了点头,转身打算离开,姜羿的问题暂时留住了他的脚步。 “他们有什么要求?乐乐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被放回来。” “下午到我家,我会告诉你我的打算。”他背对著姜羿,说完话后迈步离开。 他才刚踏进家门,就看到张妈慌张的在客厅门口来回踱步。一看钟阒进屋,她的表情如获大赦般明显放松了。 “先生,早上我一到,就看见太太倒在大门口,我把太太扶进房间了,也打过电话请医生过来,可是电话才刚打没十分钟,医生还没到。” “你在这儿等,我先上楼看乐乐。” 走进卧室,乐乐静静地躺在床上。钟阒疾步往前,走至床边坐下。 “乐乐,乐乐”他试著想把乐乐叫醒,沉睡的乐乐却没有丝毫反应。 看样子,他们喂乐乐吃安眠葯了。他接著检查乐乐身上,有没有受了其他外伤,除了手腕上的瘀青,没其他明显伤痕。 他凝视乐乐睡得沉的脸,不禁以手掌抚摩她细致柔嫩的脸颊,昨晚他想了一夜,经过这次事件,他体会到,若不能彻底断绝过去的恩怨,他跟乐乐不可能有平静幸福的未来。他不要他们日后,得随时防范不可知的人为“危险”他不要乐乐过那种日子。 最近,他开始渴望简单平静的日子,渴望跟乐乐过那种单纯的日子。 说来可笑,回到老家的这段日子,有乐乐陪在身边,每天跟乐乐的生活,简单到近乎单调乏味。然而也是在这种规律单调的日子里,他才发现,原来他以为重要的东西,事实上之于他,一点意义也没有,譬如他努力了十六年的目标“总擎” 爷爷的心血早就空有其名了,花了这么多年心思,不过换来一切重新开始,而真正对他有意义的,反而是这栋早没人住的大屋,因为里头有他童年的回忆。 另一个对他具有实质意义,就是乐乐了。她让他十六年的孤独,消失无形;也让他重新检视自己的生活、重新定义生活价值。 某一方面,乐乐用她的单纯,让他看见自己生命里的贫乏,让他看见自己遗忘了好久的能力爱人也被爱。 十六年来,他以为只要夺回总擎,他就会快乐。可是那天走出股东大会,他的心里除了一个填不满的空洞感,再没别的。 可是当他想到乐乐,那种无法形容的空洞感,竞在瞬间消失了。 那一刻他就知道了,他不能失去她!谁都别想伤害乐乐,他不会允许的! 这一生,他从未如此明白的确信,自己即使拚了生命,也要捍卫一个人,就算要他赔上性命,为了乐乐,他都心甘情愿。 也或许他真正想捍卫的,是他好不容易得到的、睽违已久的家庭幸福,因为乐乐是这么多年来,唯一让他有家的感受的人,所以他不会、更不允许有人伤害乐乐。 钟阒由乐乐的唇上要了一个深吻,依然沉睡的乐乐,对这个吻完全没有感觉,因而不知道,钟阒放了多少情感与不舍在这个吻里头。 再留恋地看了乐乐几分钟后,钟阒为乐乐重新盖好被子,便起身退出卧室,进了书房。 他有太多事必须在姜羿他们来之前完成,尽管他不认为他会出什么事,但为防万一,他不要他可能的离开,造成身边人的困扰,所以很多事,他必须先交代清楚。 他由抽屉拿出这段日子写下的手札,大部分都是关于总擎目前的状况、已施行和未施行的重整计画、可能会面临到的问题、大致的解决方针除了手札外,他还将早就预立的遗嘱备份也拿出来,遗嘱正本在律师那边,他将这些东西全装到一个牛皮纸袋,封了起来。 一会儿,他拿出纸笔,想写一封信给乐乐。正打算下笔,张妈就敲了门,大概是医生来了。 医生对乐乐做了详细检查后,转头问钟阒:“她平常有吃安眠葯的习惯吗?” “没有。” “看情况,她吃的安眠葯不多,只是因为她没有服葯的习惯,加上身体比较虚弱的关系,所以对葯物的反应会比较大,让她睡一睡醒过来应该就没事了。” “对孩子会有影响吗?” “如果她醒过来,没有其他不舒服的症状,就应该没事,要是真的不放心,到时候可以再到医院做详细检查。” “谢谢你,麻烦你跑一趟。” “哪里。” “张妈,帮我送医生。” 医生走后,他在卧室站了一会儿才离开。再次回到书房,他开始动手写信。 不到下午四点,姜羿、楚楚还有姜绫三个人就到了,而小新则比三个人早到了十分钟。 客厅里,钟阒拿了两个牛皮纸袋,交给姜羿。 “你有什么打算?”姜羿第一个开口,暂时将钟阒给他的两个纸袋,搁在客厅茶几上。 “我跟对方约了今天晚上十点,在基隆外海碰面,我一个人去。” “你要一个人去?!”姜羿跟小新几乎是同时出口,只不过姜羿的口气比小新要来得平静多了。 其实姜羿多少有想过,钟阒可能会有的动作,从钟阒早上说话的口气听来,他就有预感,钟阒应该有打算要做些什么。 “对。” “阒哥,乐乐都回来了,你为什么还要去冒那个险?这种事交给我们就好了,你何必要亲自出马?” “他们要的人是我,如果我不是一个人出现,一定见不到他们。这么一来,我就没办法一次解决我的麻烦。你们放心,我自然有我的打算。” “阒哥,我觉得你一个人去,真的太危险了。而且,青龙帮帮主会找你麻烦,全是因为我,人是被我做掉的,为什么要你”“小新,别说了,事情没有你想的单纯,总之我决定的事就这样,别再说了。” “姜羿,我们单独到书房谈,可以吗?” 他点点头,跟著钟阒上楼。 第九章 书旁的沉重大门一关上,钟阒便直截了当开了口: “如果明天早上十点前我没回来,就表示我不会回来了。那两个牛皮纸袋,大的那个是要给你的,小的纸袋就拜托你帮我交给乐乐。” “你要给我的袋子里装什么?我可以先知道吧?” “多半是一些手记,你到时候看了就知道。如果我没回来,我希望能由乐乐接手总擎,当然一开始,要乐乐一个人独当一面,确实不太可能,所以我想拜托你,从旁协助她,有你的帮动,加上我拟定好的计画。我想乐乐应该能有一番作为。这阵子,就我对乐乐的观察,以她的学习能力看,她顶多是在接手总擎的前几个月会手忙脚乱。” 钟阒笑开了,因为想起乐乐在办公室里认真的模样。这阵子从他跟乐乐共事所得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为乐乐感到骄傲。 她是个非常聪慧的小女人,外表虽然柔弱,却蕴涵让人惊异的韧性。 “我应该佩服你,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吗?” 钟阒摇头,没将刚刚的想法说出口,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详细‘作战计画’?”姜羿的口气,半是挖苦、半是忧虑。 “没什么太过详细的计画,你注意到那双鞋吗?”钟阒指了指放在桌边的黑色皮鞋。 “那双鞋子里头有遥控定时炸葯,我一到码头就会启动定时器,四十五分钟后,鞋子就会自动爆炸。我会在上了船之后,见机行事,除此之外,我没其他计画。”钟阒说得轻松。 “你能不能再考虑看看?应该有其他办法。”姜羿想劝他打消“送死”的念头,在他眼里,钟阒的行为与送死无异,他一个人去,而且还是在基隆外海上,孤立无援的他能有多少胜算?! “这是唯一最好、最彻底的方法。”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姜羿怎么想就是不懂。 “我得罪的人太多了,为了我跟乐乐能有安稳的将来,我必须这么做。这次的事,除了牵扯到以前我在道上结下的恩怨,还牵扯到我伯父,他花了一仟万请人要我的命。我猜他的想法是我死了以后,总擎理所当然就能回到他手上。总而言之,对于这些新仇旧怨,我想一次解决。” 他将钟阒的坚持与固执看在眼里,明白他想说服钟阒打消念头的可能性有多低。 “我说什么,大概都阻止不了你,对吧?” 钟阒以沉默代替答案,突然他想起另一件该交代的事 “医生早上来看过乐乐,目前乐乐应该没事,我不知道他们喂乐乐吃了多少安眠葯,如果我没回来,万一乐乐醒来后,还有不舒服的情形,请你务必让乐乐到医院做检查。” “你既然这么关心乐乐,为什么还要拿自己的生命冒险?要是你出事,乐乐会有多难过?!你忍心丢下她一个人?”理性说服不成,姜羿试图做最后一次柔性劝阻。 “就因为我关心乐乐,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关心、在乎的,也只有她了,所以谁都不要有伤害乐乐的念头。你放心,我会想尽办法回来的,为了不让乐乐难过,我一定会回来。我现在跟你说这些,只是以防万一,我会回不来的机率,不比零高多少。” “想尽办法回来?你想怎么回来?穿著你的鞋子炸死所有人,然后一个人由基隆外海游回来?如果这就是你的打算,我倒觉得,应该是你会回来的机率,不比零高多少才对。” 他发现,钟阒固执起来,实在不比牛好到哪儿去。 “我绝对会回来,因为我不想错过自己的婚礼。”他对姜羿的话,不做任何反驳,只以简短一句话作为结束。 如果这么有把握会回来,又为什么要准备这些“后事”?姜羿忍不住叹息,但他或多或少能懂钟阒的想法,假使是他,他也会想要“永绝后患” 只是这场对决,要拿自己生命下注,筹码会不会太高了点? 乐乐到隔天早上九点多才醒过来,她迷迷糊糊地,一下子还想不起来发生什么事。花了一点时间,才记起在婚纱店里的事,只不过后来的事,她根本没印象了,就连怎么回来的,她也不知道。 但当她醒过来,所有人都在,甚至连小新都来了,却独独不见钟阒时,她的心有点慌。 “阒呢?”乐乐看着姜羿问。 “他有事出去,中午以前应该就会回来。” “喔。怎么大家都在?”乐乐的头依然觉得昏昏的。 “还说呢!我们都快被你急死了。”姜绫说。 “我怎么回来的?” “钟阒花了一大笔钱,把你赎回来的。”姜羿简单的回答了乐乐的问题,就目前而言,这个答案是比较合理,且较能说服乐乐的。他想,等钟阒回来,再由钟阒自己对乐乐解释。 至于其他人,则没一个想拆穿姜羿的谎话。 “很多钱吗?” “等钟阒回来,你再问他吧,我们也不清楚。” 气氛有一些沉闷,直觉告诉乐乐,他们似乎瞒了她什么,可是她也明白,从他们口中,大概问不出什么,看来只好等钟阒回来再问了。 四个人陪著乐乐,一直等到等到中午。 钟阒,终究还是没回来。 姜羿不愿去想,钟阒已经出事的可能性,虽然钟阒走之前,一再交代,如果到早上十点前,他还没回来,就要把事情都告诉乐乐,可他仍抱著一丝希望,希望钟阒只是迟到了。 吃过中餐后,五个人全到客厅看电视,乐乐习惯性转到新闻台,正巧传来一则新闻 “昨天深夜基隆外海一艘渔船,发生不明原因爆炸起火燃烧,目前得知的消息是无人生还,船上究竟有多少人,为什么会爆炸起火,警方还在调查中,有进一步消息,记者会马上为您做连线报导” 记者播报的声音持续传来,但其他四个人早已听不见新闻内容。 四个人对望许久,乐乐的眼睛则仍专注在电视上。最后,是姜羿拿遥控器关了电视。 姜羿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乐乐一头雾水,可是当乐乐看见小绫、楚楚、小新三个人,全一脸为难地看着她,一种不好的感觉顿时朝她袭来。 迟疑延续了几秒,姜羿决定向乐乐说清状况。 他花了十几分钟对乐乐解释状况,乐乐的脸色随著姜羿的解释而凝重,当姜羿说到刚刚那则新闻,播报的应该就是钟阒的消息那一刻,她所有的感觉只剩“天旋地转l的混乱慌张。 “钟阒说,如果他回不来,就把这包东西交给你。”姜羿拿出自昨晚钟阒出门后,就被他收在茶几底下的小包牛皮纸袋,交到乐乐手里。 空气显得十分沉重,没人说话。 乐乐接过姜羿递过来的纸袋,发了好久的呆 没人去注意时间过了多久,终于,她颤抖著手打开牛皮纸袋,拿出来的是一大包糖果,还有一封信。 看到那包糖果,她悬在眼眶的眼泪,完全留不住的滴出眼眶。 她用发颤的手,想将那封摺叠好的信打开,可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她却花了好几十秒,还无法顺利完成 在乐乐身旁的姜绫看不过去,想上前帮乐乐打开那封信,但姜羿伸手挡住了,他对姜绫摇头。 乐乐: 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那表示我又一次跟你失约了。 我不想说对不起,因为这三个字对你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写这封信时,我作了最坏的打算,我假设自己再也回不到你身边,假设我跟你无法相守一辈子,光是这种假设,就让我觉得心好痛。 一个大男人对你说,他的心好痛,会不会让你看不起? 我其实不是真认为我的假设会发生,此刻我还在想,等我回来,我会亲自把这封信,跟这包糖果交给你。然后亲口告诉你,一切只是我无聊的假设。 但是,如果是姜羿把这封信交到你手上,那表示我的假设,很不幸成真了。我再也回不来、再也照顾不到你了,这种想法让我很痛苦。 所以,若是姜羿把信交给了你,乐乐,请你相信,我完全能体会你的痛苦,也请你相信,我绝对不是故意让你痛苦。 我答应过你,要让你一辈子再也不吃糖了,可是这种时候,我所能想到的,就只有送你一包糖果,如果心很痛,就吃一颗糖果吧。 这一大包糖果,你要慢慢吃,每痛一次就含一颗,慢慢地痛苦就会缓和、慢慢地你就会忘记痛苦,然后慢慢地你就能把我忘记。 就是这样,乐乐,如果我回不来了,我要你把我忘记,对一个总是跟你失约的男人,不要浪费太多记忆空间,因为不值得。 还记得前些日子我告诉你的话吗?你可以生气、可以愤恨,那些情绪会让你有继续的力量,可是眼泪只会让你使软弱,没别的帮助。 请你不要为我哭泣,你要用力生我的气、要用力恨我,要用这些情绪力量继续你的人生。 我告诉过你,当我不在你身边时,我希望你能坚强,能为需要你照顾的人坚强。乐乐,你不需要记得我,但要记得我告诉你的这些话。因为你有必须照顾的人我们的孩子,还有你自己。 我从来不相信来生、灵魂这些说法,可是现在当我想到,我可能再也回不来了,我竞希望这些说法是真的。 我不期待来生还能跟你相遇,因为这一生我总是让你痛苦,我给你的痛苦,比起我给过你的快乐,多太多了!如果来生还是同样的状况,我情愿我们别再相遇。 但是如果人死后有灵魂,乐乐,我很期待我的灵魂能守在你身边,以另一种方式照顾你。 要说的话其实很多很多,可能花一辈子也讲不完、写不完,可是说实话,我的重点只有一个:我希望你能照顾自己、能过快乐的生活。 我想,我的信就写到这儿,其他关于我留下来的遗产、以及总擎,这些琐碎的事,我已经拜托姜羿了,他会找时间告诉你。 最后一次告诉你,我爱你。 阒 看完信,乐乐的双眼,已经模糊得分不清,是眼泪让她看不清楚那句“我爱你”还是滴在信纸上的泪水,模糊了钟阒的字迹。 她想起钟阒那晚抱著她说那些话的样子、想起他在办公室对她严格摆脸色的样子、想起他说过不会再离开她时的认真、想起他在高雄紧紧抱住她,求她跟他回台北的样子、想起他们约定,这辈子再也不吃糖果了 他失约了、他失信了,为什么?他一次又一次对她食言、一次又一次让她上了天堂,又掉到地狱里!她恨他、恨死他、恨死他了 “钟阒,我恨你,我真的恨你”乐乐喊出声,所有人对乐乐激动的反应,都吓了一跳,她将钟阒的信揉成团丢到墙角。“既然你要我恨你,我就如你所愿!我恨死你、恨死你了!” 一会儿,乐乐脸上的眼泪止住了,她拆开那一大包糖果,掏出一颗糖丢进嘴里。然后,对其他人说:“我到院子走走,十五分钟后回来,不要担心我。” 姜绫好奇地将墙角边的那团信纸摊开,看完信后她哭了,为钟阒哭、为乐乐哭,更为乐乐彻底“实践”钟阒的交代而哭,这时候她才明白,乐乐有多痛苦 乐乐真的好爱、好爱钟阒,爱到情愿痛苦,也要假装坚强、爱到明知做不到,也要努力去恨钟阒,一切就只因为钟阒告诉她用这种方式,她的人生才能继续。 好傻的乐乐,也好让人心疼 乐乐走进院子,坐上钟阒前些天才为她架好的秋千架,荡了起来。 那时候,她记得他说:架一座秋千很容易,可是若要植一片向日葵花园,就有些费事。 他打算两年后买一块地,帮她盖一座花园,他会特地请人在花园中央盖座圆形舞台,一座刚好放得下一架钢琴的舞台,然后她就能如愿在遍满花香的空气里,开无数场美丽的音乐会。 他还说:到时,她的第一场音乐会,只能有一个听众,就是他。他要她单独为她演奏,他要做她唯一的特别听众。 架设秋千那个午后,天气清朗,他陪著她荡了一下午秋千,聊了一下午 她人在秋千上,跟著回忆荡了十几分钟。乐乐心里其实很明白,钟阒不会回来了,因为他不是个会让人担心的人。 可她就是没办法相信,前天还跟她一起讨论婚纱款式的他,真的就这样不回来了。她宁可怀抱一点希望、一点期待,她不要就这样相信,钟阒走了 有可能他只是闹著她玩,有可能他只是想吓吓她,想测试他对她的重要程度、想处罚她没有一次就答应他的求婚她真的宁可这样想、宁可这样骗自己。 回到屋子里,她对一屋子望着她的人说: “我要等钟阒七天,如果七天后他还不回来,我就承认他死了。”说完,她根本不等其他人的反应,直接上楼,将自己锁进房间,待了一下午。 七日之后。 钟阒依然没有消息,这些天姜羿雇了好几个船家,二十四小时在海上搜寻,却毫无斩获。 乐乐抱持的最后一点希望,也逐渐随时间过去而消逝。 后来小新私底下告诉她,钟阒穿的那双鞋鞋底,里头的特制火葯要炸沉一艘大船,根本就是轻而易举,更别说船上的人了。如果钟阒能回得来,出事当天他就一定会回来。他们再花多少时间,都注定要徒劳无功。 现在道上都在传,钟阒跟青龙帮帮主,还有几个青龙帮的重要核心分子,全同归于尽了。 这天下午,天气特别好,炙热的阳光彷佛能将皮肤烧伤,这样的好天气,却跟她的阴暗心情,成了强烈对比。 他们几个人在基督教公墓里,为钟阒举行了简单的葬礼。 看着新造的坟,大理石墓碑反射阳光热度,显得特别刺眼。 虽说是钟阒的坟,但事实上入土的,不过是钟阒的几件衣物,他的遗体根本找不到。 蓝色的海大得无边无际,也许钟阒早就打定主意,要住进那片无尽的汪洋里,因为他居然狠心到,连一片尸骨残骸,都不愿让她找到。 七天来,她跟著船家在海上搜寻,带著绝望又怀著希望的矛盾心情,在海上过了六个白昼。 每天,她都希望能找到什么,却又矛盾的希望,什么也没找到,这样她就可以假装,他有可能还活著 “乐乐,走了吧。”楚楚拉了她的手,轻声说。他们陪著乐乐站在太阳底下,已经足足一个小时了。再这样下去,乐乐的身体一定会撑不住。 “你们先上车等我,我想单独跟他说几句话,好吗?” “顶多再十分钟,不能再久了,再继续站下去,你绝对会中暑。我们到车上等你十分钟,超过时间,我就会过来带你。”姜羿强制地下了命令。 这几天乐乐吃得少、睡得少,要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大概会彻底荒废自己的身体。 “好。你们放心,过了今天,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了,我保证。”乐乐抬头对姜羿微笑。 他点了点头,表示相信乐乐的话。 就剩下她一个人了,她蹲下身,抚摩墓碑上新刻的两个字钟阒。 “你一定是早就有打算、早就计画再一次离开我了,对不对?一定是这样!是我太笨,明明有感觉,却又宁愿骗自己,以为这一次会有不同。我问了你好几次,你是不是有事没告诉我?其实我早就有预感了!” 乐乐停顿了一下,表情很遥远,手仍无意识地抚摩著墓碑上的名字,没多久,她继续说: “以前我参加过几次葬礼,但总觉得死亡是件离我很遥远的事,我完全不能想像,死亡能带给我的悲伤,会有多深刻” 她的表情很茫然,但才一下子,她的语气不同了,有著好浓的责备。 “为什么你老是要这样欺负我?没认识你之前,我不能想像心碎的感觉,认识你之后,你毫不客气地教会了我,什么叫‘心碎’,我真的很笨,一次教训不够,还给自己找了第二次教训。 以前我不懂心碎,你就教我心碎;现在我不懂死亡,你居然用你的死亡,拉近我跟死亡的距离。 这几天我在海上,老想着,我上辈子是不是很对不起你?所以这辈子才让你这样折磨我!你这个混球、浑蛋,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宁愿你离开我、宁愿你娶别的女人,这样至少你还活著,至少我可以期待总有一天,我还有遇见你的可能、还能见你好好的站在我面前! 可是现在,你居然连我这么卑微的期待,都要狠心剥夺这次你真的太过分了! 你以为恨你很难吗?在你选择用这么恶劣的方式对我之后,要恨你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了! 现在,我要明白的告诉你,我纪乐萱再也不会傻傻地任由你欺负了! 而且为了报复你的无情,我不会再到这里看你,你更不要期待我会在你的忌日时,带你的,不对,是我的儿子来看你。没错,超音波照出来是个男孩,我一直没告诉你。 所以,你听清楚了,我的儿子、还有我,都不会再来看你。这就是我给你的处罚!现在你终于知道,我有多恨你了吧?你这个傻瓜、白痴、浑蛋,居然敢用死亡的方式离开我 你放心,我会很快乐地活著,不会再为你掉一滴眼泪。或许吧,等哪一天我不再恨你、对你没有丝毫情绪了,我才会考虑再来看你,也会考虑带我的儿子一起送束花给你。” 她终于把话都说完了,低了头,她在冰冷的大理石墓碑上、在钟阒两个字上头,印了好久、好久的吻,再抬头时,她今天的第一滴、也是唯一一滴掉出眼眶的泪,跟著落入钟阒两个字的刻痕里,阳光让眼泪反射出七彩光线。 “我知道这一次是真的‘再见’,我们真的不会再相见了。我会努力做个不让你担心的‘女强人’,就这样吧。大家都在等我,我得走了。” 她站直身,毫不留恋地离开钟阒的新坟。 尾声 六年后台北总擎总部 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两声,她立即按下免持听筒播放键。 “总裁,您的公子跟姜小姐已经到了,现在在会客室等您。” “谢谢,我等一下就过去,麻烦你先送两杯果汁跟一些点心过去。”挂断电话,她花了几分钟批过两份重要文件,才离开办公室。 一踏进会事室,五岁大的钟绍崎马上冲进她的怀里。 “妈咪,我好想你。” 她费了一点力气,才抱起长得比同龄孩子还要高些的儿子,笑着说: “小崎又长大了喔,妈咪快抱不动你了。” “没关系,小崎要赶紧长大,以后换我抱妈咪。” 孩子的话,加深了她的笑容。 “小绫,谢谢你带小崎来,过几天我会送他回高雄。” “妈咪要我问你正确的时间,你知道的,她可宝贝这小子了。” “小崎这次想陪妈咪几天?” “五天好了,我很想留下来一直陪妈咪,可是姜奶奶会很想我,一想我,她就会叹气。” “好,那就五天吧。” 她抱著小崎,坐上沙发,一下子会客室的空气莫名地凝结起来。 她看着孩子黝黑的大眼、直挺的鼻子,还有深刻得不似东方人的五官,不知不觉叹了口气。 “乐乐,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已经是姜绫听见乐乐叹息的固定反应模式了。 “我很好,真的。” “不,你一点都不好,已经六年了,花六年的时间纪念一个死去的人,太久了。你过了六年没有自己的生活还不够吗?总擎现在的状况真的够好了,不需要你再这么没日没夜的拚命,女人的青春有限,你总要为自己想想吧?” “小绫,我真的没事,你不需要为我烦恼。” 事实上,某部分的她是真的好了。诚如小绫讲的,花六年的时间纪念一个死去的人,是太久了点。 而她,说穿了,不是在纪念死去的人,而是在学习走出她跟钟阒共有的那些甜蜜、学习将那堆记忆沉淀,等待有一天能将所有风乾的心情上锁。 然后,她心上才能有多的位置空出来,也才容纳得了另一个可能会出现的人。 昨天以前,她还有些骄傲,这阵子她似乎看见心里逐渐空下来的位置多了。可是一件无关痛痒的新闻播报,马上粉碎了她无知的骄傲那个在加拿大新崛起的华裔电子新贵,那双眼睛像极了钟阒。 真的像极了 只是一双眼睛,就足以让她明白,她以为已经空下来的位置,原来只是她的幻觉。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她更体会到,除了她之外,再没有别人能帮得上她。所以,她下了决心,要以更彻底的方式走出过去,继续她的人生。 “姜大哥上次说,要帮我介绍一个好男人,还算数吗?”乐乐问。 “你答应吗?”姜绫听乐乐这么一说,反而有些怀疑。 “嗯,你说得对,六年足够了。所以我想,如果姜大哥上次说的那个人还没跑掉的话,大家可以约个时间吃饭。” “真的?”姜绫却迟疑了起来,因为老哥说要介绍的对象,昨天她透过新闻画面看到时,还吓了一跳,乐乐现在的同意,让她开始担心起来 “那个人昨天接受新闻访问,你昨天应该有看新闻,就是那个电子新贵。” “喔,是吗?我有看到新闻,如果可以,就请姜大哥帮我约时间。” “你不觉得他他的眼睛很像” “像钟阒吗?”乐乐接下姜绫的话。“是很像,但是没关系,大家只是先做朋友,其他的事再说吧。” “你既然这么说,就这样了。”有时候,姜绫觉得越来越不了解乐乐。六年来,她变得更成熟、更坚强、更干练,却也更复杂了,眼前的乐乐十足是个标准女强人,也是个让人越来越猜不透的女人。 她原以为乐乐会因为对方像钟阒的特点而回避,为免“触景伤情”然而乐乐的反应,却漠然的让姜绫心惊唉,也许这就是成长吧。 会客室的内线电话响起,乐乐习惯性地按下播放键。 “总裁,下午约好要来访问的衷漂记者已经到了。” “麻烦你带她到我的办公室,我马上过去。” “小绫,你带小崎到附近逛逛,我大概一个小时就会结束访问。晚上一起吃饭,吃完饭我们再去看场电影。” “好,你忙你的,等你有空了,再拨我的手机。” 目送小绫跟小崎后,她在会客室独自坐了两分钟 出了这扇门,她告诉自己,一切都得不同了。 持续了六年的悲伤,她决定在今天划下句点,今天,是钟阒满六周年的祭日。她决定到钟阒的坟上,送一束花,也该是时候了。 才推开门一踏进办公室,她挂在办公室窗边的风钤同时响起。 她不著痕迹看了风钤一眼,花了几秒低头微笑,心里想着,也许钟阒正跟她道别,这是专属于他们的默契风钤的声响。 “再见了,我的爱。”她在心里低语,现在这个坚强的她,应该能让钟阒觉得骄傲而放心了吧。 当她再度抬起头,迎上的是正回头看她的女记者,她向对方点了头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位置上,开始了一小时的访问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