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真面目》 楔子 她们是一对人见人爱的双胞胎姐妹花。 一模一样的鹅蛋脸上嵌着同样圆大晶亮的双眸,长又卷翘的睫毛仿佛蝴蝶翩翩扇动着翅膀,挺直略圆的小鼻子下,是一道红润欲滴,始终扬着微笑的檀口,说话时,身后及腰的乌黑长发不住左右摆动,模样十分可爱。 真要分辨出她们的不同,或许只能从神情上。 妹妹微笑时喜欢微偏着头,一脸憨直天真的模样,叫人忍不住疼进心坎里去。 姐姐微笑时却是直勾勾的盯着人看,瞧得人不由自主心虚起来,仿佛自己正被她嘲笑着,忍不住就想移开视线。 但两姐妹的感情非常要好,如果没有那个事件发生,或许她们一辈子都是彼此的好姐妹兼最要好的朋友。 事情的发生导源于一场冬夜突如其来的火灾。 熊熊烈焰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几乎吞噬了丁家偌大的家园。 烈焰中,丁明宗好不容易找到了妻子周秀娟,但见周秀娟吸人太多浓烟而几乎昏迷,于是急忙搀扶着她,踉踉跄跄的冲出唯一没被大火吞噬的大门后,一到外面,周秀娟马上催促丈夫回去救女儿。 “明宗,快,女儿” “我知道。”丁明宗先扶娘子在树下坐好,马上转身冲人火场。 “爹爹,娘,你们在哪里?快来救我啊!”丁湘文哭哭啼啼的嚷着。浓烟呛得她好痛苦,爹娘怎么都不来救她? “没事的,湘文。”虽然同样恐惧,同样被烟呛得很痛苦,丁湘玉仍旧低声安慰着妹妹。 “姐姐!”丁湘文扑进丁湘玉怀里。“我好怕,我们是不是会死在这里?” “没的事。”丁湘玉拍拍妹妹。“爹爹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浓烟中,丁湘玉隐约瞧见父亲的身影,低头瞄了眼躲在自己怀中哭泣的妹妹丁湘文,她眼中闪过一道难解的精光,倏地将丁湘文推离自己怀中,再一个翻滚,两人马上隔了两、三公尺远。 如果,如果只能救一个人 爹爹会在她们之间选择哪一个呢? 几乎是同时,屋顶上梁柱带着熊熊火舌,落在两人原先相拥的地方,扬起热腾腾的灼人高热。 “姐姐”丁湘文愕然瞪着姐姐及两人之间的梁柱,又惊又怕。 “文儿,玉儿,爹爹来救你们了!” 亲眼目睹方才那一幕,丁明宗心脏险些停止,幸好姐妹两人都没事,但她们身处各一方的情况却叫人为难。 着了火的梁柱挡在两人中间,猛烈的火势几乎烧毁他们所处的这个房间,要同时解救两人已是不可能,那该先救谁呢? “爹爹,救我!”丁湘文欣喜的大叫,对父亲伸出手。 “爹爹.救我!”丁湘玉同样对父亲伸出手,被烟熏得迷蒙的双眼闪着紧张和期待。 丁明宗望望丁湘文。她一向柔弱乖巧,最喜欢赖在他身上撒娇,如今碰到这场大火,一定吓坏了吧? 他又转头望望丁湘玉。她是个好女儿,也是个好姐姐,从来就不需要他这个做父亲的操心,既坚强又懂事。 “爹爹,救我!”不清楚父亲为何迟疑,丁湘文再次嚷嚷。 “爹爹,救我!”虽然看出父亲眼中的为难;但丁湘玉仍旧想活下来。 一咬牙,丁明宗下了决心,低头痹篇大女儿的眼光,冲到小女儿身边,一把抱起她,转身冲出火海。 在此同时,烧毁的梁柱已无法再支撑屋顶,砰然一声,屋顶整个落下。 爹爹竟然选择湘文 爹爹竟然放弃救她 同样是他的女儿,甚至有着同样的外貌,为何爹爹会选择湘文? 为什么? 为什么? 她也是爹爹的女儿啊,爹爹为什么这样遗弃她? 颓然倒在地上,丁湘玉眼中陡射猛烈恨意,瞪向狂奔而去的两人背影,心头阵阵作痛,却非伤心,而是恨 恨天、恨地、恨自己一时兴起的念头,也恨那有着同样面容却夺去了爹爹的爱的妹妹,更恨那背弃她而去的爹爹 上方突然传来哔啵一声,丁湘玉转回头,眼睁睁看着粱柱瓦片落向她,但她却无意闪躲。 对此时的她来说,肉体上的任何痛楚都比不过绝望带给她的痛苦! 她发誓,有生之年,永不原谅带给她如此巨大痛苦的这两个人! 绝不! 那一天,腊月初十,正巧是她们十岁的生日。 第一章 八年后。 同样是冬夜,冷得令人猛打颤的寒风呼啸过空无一人的街道,扫起几片泛黄落叶,凌空打转。 一抹轻盈的身影倏然出现在空荡荡的街头,停在丁家大门外,那身影向四周略一张望,随即翻身进了丁家,悄无声息的落在丁家后院,利落的身影丝毫不受寒风影响。 再一张望,确定无人后,她脚步轻巧的穿过回廊,但正欲经过大厅,却见厅门开敞,里头传来人声,她马上止步,一个鹞子翻身,躲到暗处窥视大厅里的情况。 “老爷,”周秀娟喝口茶。“湘文都已经十八岁了,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丁明宗抚抚胡子,笑道:“自然是替她找户好人家了。” “这是当然,但是老爷心目中可有人选了?” “这”丁明宗也喝口茶,面露为难。“来提亲的人不少,但是我实在不知如何抉择。” 经过八年的努力,丁家不止回复了火灾前的旧貌,甚至成为这附近的望族,光是他经营的米行就有二十家之多。也因此,来提亲的人全都是一些名门贵族,不是有钱、有权,就是有势,叫他实在难以决定,深怕一个不好,得罪了哪位权贵人士,那可就糟了。 “老爷何不说来听听?”周秀娟建议道。女儿可是她的心肝宝贝,千万不能随随便便就嫁了。 “也好。”丁明宗一颔首。“首先是城南张府的二公子,听说他人品端正,相貌不凡,就是年轻了点,只比咱们湘文大了几个月。” “张府二公子?”周秀娟皱眉。“老爷听谁说他人品端正?” “这”丁明宗一愣。“自然是听媒婆说的。莫非不是?” “当然不是。”周秀娟猛摇头。“我前些日子正巧撞见过他一次,长得是不错,但是竟然在大庭广众下调戏一个弱女子,还是我出面阻止的呢。” “什么?”丁明宗恼怒的拍桌。“该死的媒婆,竟然乱说!” “算了,老爷,还是再说说看下一个吧。” “第二个是城西赵府的长公子” “城西赵府?”周秀娟面露难色的打断丈夫的话。“老爷该不会是说那个赵纪中吧?” “就是他。”丁明宗不免好奇。“夫人知道他?” “唉!”周秀娟未语先叹气。“老爷真的是太忙了,每天都埋首账册中,难怪连这个鼎鼎有名的浪荡子都不知道。” “浪荡子?” “是啊,听说他迷上了青楼女子,夜夜流连青楼,已经一年没回家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妹妹在处理,就连他在青楼欠下的一大笔烂账也是,可能是因为这样家道中落了,所以才想娶湘文,好挽救财务困难。” “什么?”丁明宗气得直跳脚。“这媒婆是怎么回事?竟然都介绍这种货色?未免太瞧不起我丁家了!” “老爷,别气了。”周秀娟婉言相劝。“媒婆不都是一个样,只要有钱赚,死的都可以说成活的,气她做什么?” “气死我了!”丁明宗怒气仍难消。“还好夫人平日多少有出门,否则我还真会被媒婆给骗了。” “就是啊,老爷,还有其他人来提亲吗?” “嗯,最后一个是城北邵府的大公子邵翰笙,老实说,他是我最中意的人选。”丁明宗停下来喝口茶,才又接着说:“不提邵府在这一带的名望,光是邵翰笙在商场上的做事态度,就很让我欣赏,公正不倚、不卑不亢,难怪能把邵家的事业发扬光大。” “邵家大公子我是听过,和老爷说的倒是不相上下,但不知邵府是做什么买卖的?” “邵府从三代以前就是做布匹买卖的,直到邵老爷那一代都还只有两家布行,但是邵翰笙接手后,布行生意越做越大,听说到目前,至少已经有十来家布行了吧,就连京城里一些王公贵族也都指名要他们的布匹,甚至还有人买来当呈给皇帝的贡品呢。” “如此说来,这邵公子可真是不简单。” “可不是吗?”丁明宗一脸得色,仿佛此刻称赞的人当真成了他女婿似的。“还不止如此呢,邵翰笙还另外开了几间客栈,城西那间鼎鼎有名的鸿鹤楼就是属于邵府的。” “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人选,不过” “不过什么?” “这么好的人为什么没有娶妻呢?”太不可思议了,如此好的家世背景,怎么可能没有闺女想嫁他? “这”被妻子这一提醒,丁明宗也觉得奇怪。“这倒也是,明儿个我再派人去探听看看。” “也好。”周秀娟点点头,起身“老爷,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歇息了。” 随着脚步声远去,四周又回复安静。 邵翰笙?她记下了。 外头倾听良久的人冷冷一扬唇,离开了隐身处。 那抹黑影没有离开丁家,而是穿过回廊,来到一扇犹亮着灯的窗下。她沾湿手指,在窗纸上穿破一个洞,看着屋里的动静。 只见一美人端坐镜前,铜镜中反射出的脸蛋柔美无比,一对明眸闪烁着水也似的柔光,樱桃小唇微微开启,虽未说话,却似微笑。 “小姐,小翠听说今儿个又有人来提亲了。”丫环小翠边小心翼翼的拿下小姐头上的发簪,边开口。 “是吗?”丁湘文微偏头,自镜里看着小翠。“你又去偷看了?” 瞧见这似曾相识的动作,窗下人不由皱起眉。 “小姐,”小翠拉长音“小翠可也是为小姐着想啊,总得先去瞧瞧是哪号人物嘛,是不是?” “那又是哪号人物啊?” “听说是城北的邵府大公子。”小翠一脸羡慕。 “邵公子?”丁湘文一扫原先懒洋洋的表情,红晕满颊。“你是说那个以布行起家的邵府大公子?” “不是。”小翠摇摇头,瞧见小姐一脸失望的表情,马上笑了出来。 “好啊,你戏弄我?”丁湘文恼怒娇嗔,伸手狠狠拧了小翠一把。 “哎呀!”小翠叫着求饶。“小姐手下留情,小翠以后不敢了!” 屋里嬉笑怒骂,窗下那个人眉头却越来越纠结,露在外头的双眼冷冷看着窗内的一切,眸底隐隐约约可见一丝恨意。 “哼!”丁湘文收回手。“说,到底是不是那个邵公子?” “当然是啊!”小翠夸张的挥挥手。“要配得上我家小姐的,除了那个邵公子外,还会有谁?” “贫嘴!”丁湘文低斥一声,眼神语气却都带着喜悦。 真的是他?他真的派人来向爹爹提亲了? 自从两个月前在能仁寺遇上恶人,幸亏邵公子出手替她赶跑了意欲轻薄她的人后,她一颗芳心便已给了他,只是碍于颜面,不好亲口说出愿意以身相许之类的话,只得每日在家苦苦等侯,都过了两个月,她快绝望了,没想到他真的派人来提亲了! “小姐,”小翠一脸促狭,手指刻意在小姐胸前画着圈圈。“芳心大悦喔。” “死丫头,你再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丁湘文老羞成怒,起身想打小翠。 “小姐,我可没胡说,”小翠跑给她追。“谁不知道小姐自从两个月前,邵公子出手相救后,就已芳心暗许,如今好不容易才盼到邵公子来提亲,小姐自然高兴了。” “死丫头!”丁湘文自脸红到脖子了。“叫你别说你还说!看我不揍你才怪!” “啊小姐饶命啊!”小翠笑嚷着“小翠下次不敢了。” 芳心暗许? 一个邪恶的念头窜进窗下人脑中,她眼神一阵闪烁,随即低低笑了起来。 “谁?”丁湘文耳尖的听见那阴沉的笑声,马上停止了笑闹。 “小姐?”小翠也停住脚,疑惑的看着小姐。 “小翠,你有没有听见女人的笑声?”丁湘文神情严肃的问。 “女人的笑声?”小翠一头雾水的指着自己。“我的笑声?” “不是你!”丁湘文踱到窗前,猛然推开窗户。 外头一片暗黑,除了花花草草外,瞧不见任何人影,也听不见任何声响,安静得只听见她和小翠有点急促的呼吸声。 “没人啊。”小翠探头望望。 “我明明听见有人在笑。”丁湘文依然不安心,瞪着窗外那一片暗黑,像是想将任何躲在黑暗中的东西给揪出来。 “小姐一定是听错了。”小翠推着小姐转身,坐回镜前。“我想小姐一定是累了,小翠帮你卸下这些东西,好让小姐早些歇息。” “听错了?”丁湘文摇摇头。“不可能啊,我明明听见了” “小姐!”小翠推着她上床。“该睡了,别胡思乱想,晚安。”说完,还细心的关上刚刚推开的窗子,才推开门出去了。 丁湘文静静躺着好一会,周遭依然一片寂静,只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望着被小翠关好的门窗,她摇摇头,沉入梦乡。 大概真是她听错了吧。 他从来不是个好奇的人。 至少在今晚之前不是。 但此刻他却对前方那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女子身形十分好奇,甚至忍不住使出轻功跟了上去。 才结束了一场累人的生意晚宴,邵翰笙最想做的其实是回家好好休息一番,但就在他赶回家的路上,一个转角处,撞上了那名女子,和她的眼 那是一双蕴藏了过多感情的眼,寂寞,痛苦,仇恨,以及渴求 怎会有人的眼容得下那么多复杂的情绪? 而明明月黑星稀,那双眼里的情绪又怎会如此清晰? 女子盯了他片刻,毫不迟疑的错身离去,而他却望着她的背影,起了探知的心,甚至使出轻功跟了上去。 有人跟踪? 女子心头一凛,停下脚步,握紧手中剑,眼神锐利的四下探望。 没有杀气?会是谁? “师妹?”拧起秀眉,她低声试探。 师妹生性调皮,两人结伴的这一段日子里,她最爱玩这种游戏。虽然前些日子各自分道前往寻仇,也约定好每逢十五互报平安,今儿个才十三,但是难保她不会调皮性起,故意来闹她。 “师妹?是你吗?”女子又低唤几声。 邵翰笙屏住气息,双眸眨也不眨的定在女子身上。 她有师妹?是出自何门何派呢?又为何在夜里身着一身夜行衣行走?最最重要的,她叫什么名字?眼里怎会有那么多复杂的情绪 “咦,我想知道她的事?”邵翰笙被自己吓了一大跳,忍不住低呼,声音虽低,却清清楚楚的入了女子听力甚佳的耳中。 “谁?出来!”女子低喝,持剑的手警戒的向前。 “我竟然想知道她的事?老天!”邵翰笙对她的喝问听而不闻,自顾自的喃念着。 身为赫赫有名的邵家大少,什么样的女子他没见过,不管是名门闺秀,小家碧玉,甚至是江湖豪女,都引不起他的兴趣,也从未想过要知道任何女子的私事,而如今他却想知道一个恰巧撞上,脸上还蒙着黑布,除了眼睛外其他都看不见的女子的私事? 这可是生平头一遭。 “你是谁?”一柄剑突然伸到他眼前,森冷的剑光映着甫出现的月光唤醒了他惊愕的神志。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对她产生如此大的兴趣? 邵翰笙望着眼前这张蒙面的脸,兀自沉思着。 “为什么跟踪我?”女子冷冷问着。 对了,是她的眼。 冷淡中含着深刻的哀痛,阴郁中藏着无数的寂寞,叫他忍不住就想探索那眼里的秘密,给她安慰。 “你叫什么名字?”邵翰笙兴匆匆的问着,仿佛横在眼前的不是能杀人的剑。“今年几岁?许人了没?” “什么?”女子冷漠的眼中出现一瞬的愕然。 “我说”邵翰笙推开碍眼的剑,就想靠近她。 最好能顺道扯下她脸上碍眼的蒙面布。他贼贼的想着。 “我听见了!”她手腕一旋,剑身又稳稳回到他面前,挡住了他靠近的身躯。 “那好。”不靠近就不靠近。邵翰笙悻悻然的立定,等了片刻却不见回答。“你的名字?今年几岁?许人了没?” 望着他眼中过火的热切,女子眉头越皱越紧。她到底是遇上了什么怪人? “你的名字?今年几岁?许人了没?”邵翰笙不屈不挠,第三次问道。 “无聊!”抛下一句斥责,女子收回剑,轻功一使,离开了。 “唉,等等,你还没回答我!” 邵翰笙嚷嚷着,瞪着空无一人的黑夜,无奈又懊恼的叹气。 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他感兴趣的女子,怎么这样就让她给跑了? 镜前,同样端坐着一个女子,昏黄的烛光依然照着,不同的是此刻铜镜中映照出来的那张脸,不止说不上美丽,甚至可以说是丑陋。 坑坑疤疤,看似烧伤的伤痕布满左边脸颊,连唇角都略略上翻,而右边的脸,也没好到哪里去,一道深深的,说不出来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伤痕自上而下划过,虽已是旧伤,但脸颊上完好的肌肤实在所剩不多。 然而这样恐怖的脸却配上一对美眸,凤凰似的双眼眼角勾起的弧度仿若时时对人抛着媚眼,黑幽幽的瞳孔叫人一望就几乎醉死在其中,这是一双足以倾城倾国的美眸。但那是说如果不去看眸底那既深且重,又叫人忍不住直打寒颤的仇恨的话。 一旦瞧见了那恨意,只会觉得这双眸可怕,可怕得令人想远远逃离,尤其又加上那样的一张脸。 所以易容术甚好的她不常以真面目示人。 她怔怔抚着脸上早已不再作痛的伤,眼神停留在桌上一张薄薄的面皮上,猛吸一口气后,将面皮套上自己的脸。 再度扬眸看向铜镜时,镜子里回看她的是昨夜才见过的美女丁湘文。 “柔嫩粉白的肌肤”她喃喃低语。 明知道这张面皮是假的,甚至还是自己亲手做的,但她还是忍不住对着镜子里反射出来的脸庞发呆。 “如果”她抬手轻碰镜面,沿着镜中人的脸庞画着,不自觉低喃出心头压抑已久的期望。 如果没有那件事,她的脸是否也会如此美丽,眸子是否也会清澈不带一丝恨意,甚至也能像丁湘文一样,用着娇羞的语气谈论着心上人,而不是在这样的夜里对着镜子里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幽幽喟叹 懊死!她在想什么? 师父带大她的这八年,她不是日日夜夜想着要报复? 好不容易才得到师父的准许,让她和师妹结伴出来闯江湖,顺道了结她们各自的恩怨,她也才能乘机来丁家报复,如今才见到丁湘文的长相,她心中竟产生这么多不该有的情绪? 难道八年来,日日夜夜对着这样一张丑陋的脸,仍旧没让她死心? 猛然扯掉脸上的面皮,她愤恨不已瞪着镜中再度出现的丑女人。 看清楚,这才是你的真面目,丁家父女俩赏给你的真面目 “这才是你!一个丑陋到全天下没人敢靠近的女人,哈哈哈”她蓦然仰天大笑,笑声中不见愉悦,反倒带着过多的伤痛。 拿起一旁的面皮,缓缓戴上,她眼中泛出丝丝寒意。 懊是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她的痛,她的苦,如今,她要叫丁家父女俩好好尝一尝! 第二章 棒日。 “娘!听下人说,您派人去丁家提亲了?” 邵翰笙前脚才踏进家门,就迫不及待的到母亲面前询问。 “是啊,”邵母懒懒的瞧了一脸气急败坏的儿子一眼。“怎么?” “怎么?”邵翰笙忍不住瞪母亲一眼。“我不是对您老人家说过,我目前还不想娶妻吗?况且我不是早早就对您解释过,我不想娶一个连见都没见过的女人?” “不想娶妻?”邵母缓缓坐直身子“你都已经二十有五了,你爹在你这个年纪都生了你们三个了,你竟然说你不想娶妻?” 说到这个,邵母就一肚子气。 这还不都要怪邵父,当年若不是他自作主张,在笙儿五岁那年就送他上山拜师学艺,笙儿不早就娶妻生子,而她也早能含饴弄孙,享受清福了。 谁知笙儿这一学就是十五年,这还不打紧,二十岁成亲也不晚,偏偏他的那个什么师父不知灌输他什么观念,他硬是说不想凭媒妁之言娶妻,一定要找到他自己想要的女子才肯成亲。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好首肯。 这下可好了,这一找就是五年,别说孙子,就连个媳妇的影子她也没瞧见,火大的她决定先斩后奏,否则再任由笙儿找下去,只怕又是一个五年。 “娘,爹是爹,我是我。” 邵母又瘫回椅子上,佯装没听见这话。 “娘,您真是”邵翰笙语气忍不住开始烦躁。都说过几千次了,怎么娘还是不放弃? “我不管!”邵母语气一变,表情也瞬间转为哀怨,还夸张的以袖掩脸哽咽起来。“我自嫁给你父亲后,每日相夫教子,自认没有愧对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而你却迟迟不肯娶妻,难道是要我愧对邵家历代列祖列宗?” “娘”邵翰笙忍不住叹气翻白眼。“娘,你在偷笑。”又来了,每次都要这一招,他哪有那么笨,每次都被骗? “我”邵母一震,忙发出更大的啜泣。“你这不肖子,娘在哭,你不安慰也就罢了,竟然还说我在偷笑。”她明明用袖子掩住了啊,一定是手势不对,不然怎会被笙儿看见地在偷笑? “娘,”邵翰笙又叹一口气。“你这招用过太多次,不灵了。” 不灵了?邵母悻悻然放开手瞪着他,脸上连一滴眼泪也没有。 自外头回来的邵父正想踏进大厅,一见里头气氛不对,马上转身想走。 “给我回来!”邵母冷冷的斥喝顿时拉住他的脚。 “娘子,笙儿,”邵父尴尬的笑笑。“你们母子俩在聊些什么?” “爹,”邵翰笙马上将矛头指向父亲。“这事您也有份,对不对?” “什么?”邵父装傻。“什么事?” “别装了,你的表情太心虚,连我都看不下去了。”邵母凉凉的出言嘲讽。 “娘子,”邵父一脸委屈。“我这可是听你的,你怎么泄我的底呢?” 邵母冷哼一声。 “笙儿啊,既然现在亲都提了,你就别再惹你娘生气了。”邵父好声好气的劝着儿子。“况且听说丁家小姐不仅人长得美,个性更是温柔体贴,是个很合适的妻子人选哪。” 又是一个柔弱的大小姐!邵翰笙连话都懒得回,直接一个白眼送过去。 “你看看,你儿子这是什么态度?”邵母恼了。“我不管,反正现在亲也提了,改明儿个我就叫人去下聘!” “娘!我不要!” “笙儿!”邵父难得生气。“你怎么可以这么大声对你娘说活?” “爹”有这样一对父母,邵翰笙也只有认了。“娘,对不起,但是孩儿” “笙儿,别说了。”邵父打断他“既然你说不想娶一个没见过面的女子,那何不找机会去见见丁家小姐,见过之后,如果你还是不满意,爹娘就不再勉强你。” “相公” “爹此话当真?”邵翰笙抢先一步问。 “当真。” “那请爹爹以邵府列祖列宗的名发誓。”邵翰笙要求。爹娘说的话老是反反复复,不这么做,实在很难让他信服。 “你这小子!”邵父瞪他一眼,倒还真的举起右手“我以邵府历代列祖列宗的名义发誓,如果笙儿看丁家小姐不满意,我绝不勉强他娶丁家小姐。”他放下手“行了吧?” 邵翰笙半信半疑的点头,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笙儿,你去哪儿?” “丁家!”话声入耳,他的人影已消失。 “丁家?”邵父一愣。“现在都快二更天,人家都入睡了,他还去做什么?” “相公,你怎么可以发这个誓?”邵母埋怨。 “娘子,放心吧,丁家那姑娘听说是位美女,笙儿一定会看上眼的。”邵父嘴角扬起一抹贼笑。“再说,就算丁家小姐他看不上眼,这城里未出阁的姑娘可多着呢,急什么?” “但是你”邵母一脸迷惑。 “我只发誓不勉强他娶丁家小姐,”邵父咧大嘴。“可没说不勉强他成亲啊。” “你”邵母恍然大悟,马上笑开了。 是啊!丁家小姐不行的话,还有王家、李家、钱家这城里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可多着呢,就不信找不到一个笙儿看得上眼的姑娘! 看来含饴弄孙的日子不远了! 丁爱门外,一个男子正面有难色的徘徊着。 “真是昏头了,”邵翰笙低低骂着自己。“莽莽撞撞跑来这里想做什么?丁家小姐不会没事就在门外等着你来见她吧?” 他真是被父亲的誓言给乐昏了,什么都没考虑就来这里,要拿什么身份进去见人?总不能说他想来看看丁家小姐合不合他的眼光吧? 那不被人打出来才怪! 但是来都来了,要他这么回去,他又不甘心。 “算了,就等上一等吧,或许丁家小姐和我有点缘分,可以见上这么一面。” 耸耸肩,他随遇而安的跃上一旁高大的树,倾手摘下一片树叶,放进嘴里啃咬起来。 不一会儿,远方突然出现一个身影,向着丁家快速奔来,一下就到了他隐身的树下。 只见那身影驻足片刻,四下张望,皎洁月光洒在脸上,清清楚楚映照出一张美丽的脸孔。 是个女的? “她该不会就是那个丁家小姐吧?” 但那身形看起来眼熟得很,倒像是昨天夜里他跟踪的那名女子 邵翰笙眼一亮,紧紧盯着那个身影。 见四下无人,那身影不再迟疑,一个纵身跳过丁家外墙,消失在内。 进去了?这下有趣了。 咋咋舌,邵翰笙轻松跳下大树,跟着也跳人丁家围墙里。 瞧瞧这姑娘是何方神圣吧! 有人跟踪! 她气一屏,驻足凝神,锐利的眸光四下扫射,欲借月光找出跟踪之人。 “没人?”她喃喃低语。“难道是错觉?” 眼光再次四下扫射。 依然无人,就连方才她曾感觉到不同的呼吸声也消失了。 眉一拧,她掉转身,朝着原先预定的目的地前进。 “好险!”邵翰笙吐吐舌,煞有其事的拍着自己胸脯,眼神却闪着趣味。 觉灵敏,武功不弱,再加上那一双他不可能认错的眼睛,果然是昨夜的女子。太好了!这次可不能让她跑了! “有趣,有趣!”他呵呵低笑。“这一趟果然不虚此行。” 轻功一使,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轻松的跟着那令他深感兴趣的女子。 她停在昨夜来过的房间门外。 门内灯火已熄,也无声响,想来房里人已然熟睡。 她冷冷一笑,双手将门一推,跨了进去。 “这是谁的房间?”跟在后头的邵翰笙喃喃低语,一个纵身,上了屋顶,掀开上头的瓦片,窥视房里的动静。 只见她走到床边,静静看着床上人,低垂的头让他看不清她睑上的表情,但却眼尖的注意到她泛白紧握的双拳。 “寻仇?”邵翰笙不自觉的低喃。 她似乎听见了,头一扬,泛着血丝的双眸就这么不经意的将心头的恨意赤裸裸的呈现在他眼前。 由于邵翰笙头缩回得快,所以她没瞧见他,但居高临下的他却将底下的她瞧得一清二楚。 肯定是寻仇!但她又与丁家小姐有何过节? 邵翰笙还在思索着的同时,只见床上的人突然翻了个身坐起,惊惶的对着床前人影叫着“你是谁?” “我是谁?”她收回视线,低低笑着,笑声中含有过多的不怀好意。“你何不自己看清楚?” 说完,她手往后看似无心的一甩,桌上蜡烛马上亮了起来,房里顿时大放光明,房里两人相似的面容清清楚楚映入彼此眼帘。 “你!”丁湘文狠狠倒抽一口气,觉得寒气自头顶窜下脊髓。 眼前这女子竟然和她有着同样的一张脸? 那眉,那眼,那唇,都是她看了十几年的自己,她不可能认不出来,但是 “这怎么可能?”丁湘文低喃,颤抖着手摸着自己的脸。 “哇,两个一模一样的美女。”屋顶上的邵翰笙无声的吹了个口哨。 原来她长得如此美丽,昨夜又为何要蒙面呢?而这丁家小姐又为何与她有同样的面貌?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怎么不可能?”她低哼一声。“这世上就只有你可以有这副面貌吗?” 看来这个“妹妹”倒是将八年前那场火和她全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哼! 她倒好!有爹有娘,还有这么一副好样貌,不像她,顶着伤痕累累的脸,跟着师父吃苦受罪! 若非爹爹在火场中遗弃了她,现在躺在床上一脸无辜的人也不会是这个女人 思及此,她眼中恨意更甚,忍不住一掌狠狠甩向床上依然一脸无辜的丁湘文。 “啊!”一声惊叫,丁湘文猛然撞向床侧的墙壁,再反弹回来,细嫩的皮肤禁不起碰撞,马上流下一道血痕。 见状,她冷冷笑了起来,满含恨意的眼中写满愉悦,小舌还似意犹未尽的舔过红唇。 “你”原还满怀畏惧,捂着额头望着她的丁湘文,瞧见她这看似不经意的动作,突然变了表情。 “你是姐姐” 这怎么可能?她明明死了啊,死人是不可能复活的! “呸,”恍若蚊蚋的低语,耳尖的她一字不漏的接收,马上以鄙夷的表情啐道:“谁是你姐姐?” “是,你是。”丁湘文眼中闪过恨意。“你是姐姐,只有姐姐才会在不经意的时候用舌头舔嘴唇,况且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你一定是姐姐!” 她竟然没死?竟然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八年来,虽然活着的人是自己,但是爹娘依然忘不了她,甚至有时连看着自己的时候,都会想起她,任凭自己努力装乖巧,装听话,装娴淑,依然觉得爹娘瞧着自己时看见的却是她。 在火场中存活的人虽是自己,但是在爹娘心中存活的人却是姐姐! 因此她心中对这个姐姐只有嫉妒,只有恨,可怎么也没想到应该已经死掉的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 “姐姐”不行,不能让爹娘看见她,否则自己在这个家里真的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丁湘文不怀好意的忖思,还不忘红着眼眶哀怨的看着她,那模样儿实在是楚楚动人。 可惜她不是男人,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她掀掀嘴角,自鼻孔冷冷哼了声。 “姐姐”面对她的冷漠不屑,丁湘文仍不死心,欲上前抱住她,以柔情攻势逼退她,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出现在爹娘面前。 她不闪不躲,只在丁湘文冲到她面前时,抬手朝丁湘文睡穴轻轻一点,丁湘文马上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她冷冷看着地上的丁湘文,黑幽幽的瞳孔中闪烁着些许连她自己都无法分辨清楚的情绪。 “过了八年的好日子,也该换人了” 换人?她该不会是想顶替丁家小姐的位置吧? 屋顶上的邵翰笙眉头一挑,无意中踢到被他掀起放在一旁的瓦片。 糟了!来不及救回瓦片,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块瓦片重重落下,碎了一地。 “谁?”被人看见了? 一个纵身,她毫不迟疑的冲出门外,追着远方一闪而过的影子。 瞧见她的身影消失,屋顶上的人才翻身下来,一个闪身进了房里,随即又抱着昏睡不醒的丁湘文走出来,望望四周,确定她还未回来,马上抱着丁湘文消失在夜的另一头。 片刻后,她转身回来,一瞧见大敞的房门里空无一人,脸色马上凝重起来。 被救走了?会是谁救走的? “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她咬牙低语,倏然想起进了丁家后便觉似乎有人跟踪的事。 看来那不是她的错觉,是真的有人跟踪她。 只是来人到底是谁,竟能在引开她的瞬间救走丁湘文? 他为什么跟踪她?又为何救走丁湘文? “笙儿!” 瞧见二更天才回府的儿子怀里抱着一位美丽女子,邵父和邵母不由得瞪大双眼。 “爹,娘,还没睡?”邵翰笙笑嘻嘻的打招呼,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对。 “笙儿,”邵母先忍不住了“这姑娘是谁?” “是啊,”邵父皱起眉。“该不会是丁家小姐吧?” “大概是吧。”邵翰笙很干脆的回答。 “笙儿!” 同样的斥喝声出自邵父邵母口中,邵母还一脸快昏倒的表情,喃喃自语“我不敢相信,我的笙儿竟然做起抢夺妇女的勾当来了!” “娘!”邵翰笙翻翻白眼。“我没有抢夺妇女!我是救了她!” “救了她?”邵父皱起眉。“笙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个清楚,丁家出事了吗?” “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邵翰笙耸耸肩。 他对这个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那个武功不弱的女子,至于救下丁家小姐,不过是临时想到的计策罢了。 既然她有意顶替丁家小姐的位置,那么他干脆替她带走丁家小姐,好让她顺利进行计划。 当然,他会偶尔去提醒一下她。 “不清楚?”邵父很难得的板起脸。“笙儿!” “爹,”邵翰笙也收起嘻笑表情。“我真的不清楚,不如您等丁家小姐清醒后再自己问她吧。” “笙儿,”邵母凑向前来。“她昏倒了?还是受伤了?” “大概是昏倒了吧。”邵翰笙再次耸肩。“娘,沐基人呢?” 邵家共有三个儿子,邵翰笙是老大,两位弟弟分别是邵沐基、邵天杰。 排行老二的沐基打小就对医葯有兴趣,也曾拜师学艺,因此医术不弱,至于老幺天杰则因心性未定,目前尚一事无成。 “沐基?”邵母拍拍丁湘文的脸颊试图唤醒她,边心不在焉的回答“大概睡了吧。” “是吗?”邵翰笙眉一拧,抱着丁湘文转身就走,打算去吵醒邵沐基,将丁湘文交给他照顾。 “唉,笙儿,你抱着她去哪?”邵母嚷嚷“虽然娘打算让你们成亲,但是这亲可还没提,你千万别吃了人家啊!”“娘!”邵翰笙硬生生止步,瞬间飘回母亲身边,恶声恶气的说“我不会娶她!您听懂了吗?” 真要娶,他也会选择此刻留在丁家的那名女子,至少她有趣多了。 “但是”邵母一脸无辜的指指他怀中人。“你可是把人都给带回来了啊。” “人?”邵翰笙瞪着怀中依然昏厥的人,开始认真考虑将她扔到地上的可能性。 “笙儿,你可是不能把她扔在地上,她会受伤的。”邵母自他眼中看出他的企图,急忙出声制止。 “哼!”邵翰笙闷哼一声,抱着她转身就走。“好吧,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丁家提亲,但是不许提丁家小姐在这里的事情。” “不许提?为什么?”邵父疑惑的问。 “不提就不提。”邵母急急忙忙说。 “但是”邵父仍想追问。 “难得他松口答应,你还啰唆什么?”邵母忙不迭以手肘撞他一下,顺带白他一眼。 “唉,好痛。”邵父低哼。 “活该。”邵母又瞪他一眼,随即笑眯眯的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 不提就不提,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一切就好办了。 第三章 “小姐!小姐!” 小翠急匆匆的嚷嚷声大老远就响起,不一会儿人也到了丁湘文房门外。 但见房门紧闭,毫无动静,看样子房里的人似乎仍在睡觉。 “小姐!小姐!”小翠再次扬声唤道,还伸手在门上敲了敲。 没人回应。 “奇怪,小姐平日都很早起,怎么今儿个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起身?”小翠皱起眉。“不好!会不会是病了?那可糟了,得派人去请大夫来才是!”说着说着,她马上转身,却听见身后传来开门声。 “小姐!”小翠欣喜的回头。“小翠还当您病了呢,吓了一跳。” 她冷冷颔首,对小翠这番话没多大反应。 “小姐,”这异常的冷漠,马上让小翠眉头又打了个结。“您该不是真的病了吧?” “没有。” 简短两字的回答让小翠眉头越结越紧。 “还说没有。每次都会说上一大堆的小姐,对我的问题竟然只回答了两个字?”小翠越说越慌。“一定是病了,我得马上去找大夫!” “小翠。” 低低的两个字,声音也没抬高,但是声音中隐含的权威却叫小翠心惊,马上停止脚步,怯怯回头看向实在有点奇怪的小姐。 “找我有事?” “是老爷”她乍然阴沉的脸色让小翠硬是猛吞了口口水才能接下去。“老爷找您过去。” 奇怪,明明是同一个小姐,为什么她却觉得小姐的眼神很吓人?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有点不太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找我过去”她低声呢喃,望向前方的眼神诡谲莫测,小舌不自觉伸出来,绕着红唇走了一圈。 “小姐”小翠瞪大眼睛,连嘴巴都张得大大的。 她知书达礼、温柔娴淑的小姐怎么可能做出这么一个不登大雅之堂的动作? “走吧。”她冷睇小翠一眼。“找我做什么?” “听说,”小翠还未回过神来,但嘴巴已经自动回答“邵家来提亲了。” 邵家? 她眼神一阵闪烁,随即不等小翠,自个儿往大厅前去。 一早,为了怕邵翰笙改变主意,邵母与邵父赶忙拉着他到丁爱拜访,此刻他们正与丁明宗在丁爱大厅谈话。 “邵公子果然是人中龙风。” 虽然听过邵翰笙的事,但这倒是丁明宗头一次与他见面。 传闻果然没夸张,瞧瞧那双眼不闪不躲的回视自己,其中精光深锐,却无骄纵自傲,但那双尾端扬起的剑眉倒也透露了几分择善固执的脾性,这样的一双眼配上一副温文尔雅的外貌,着实能让人信任,无怪乎能在商场上称雄。 “哪里,您过奖了。”邵父谦虚的回答,但语气中仍旧免不了骄傲。“其实我们这次来是想” “是想来拜访伯父,”邵翰笙抢过父亲的话“顺便问问伯父有没有兴趣与邵府合作。” “合作?”丁明宗挑眉。不是来提亲的? 邵父与邵母也一脸疑惑,不约而同瞪着一脸镇定的儿子。 “是啊,”邵翰笙丝毫不受影响,依然侃侃而谈。“晚辈是想既然鸿鹤楼日日皆需用上一石白米,与其让人从中剥削,不如直接与丁家米行合作。” “这倒是。”丁明宗听出兴趣来了。“那你打算怎么合作?” “晚辈想让鸿鹤楼与丁家米行签下契约,以一年为限,一年内丁家米行负责供应鸿鹤楼白米,至于价钱嘛,自然希望伯父能打点折扣。” “一年?”丁明宗沉吟片刻。“好,既然贤侄这么有诚意,那么我也不啰唆,就照市价八折供应,如何?” “就这么说定了。”邵翰笙笑道,眼角余光瞥见大厅门外一个身影,马上转头看去。 他的动作吸引众人注意,纷纷将视线看向门外站立的娉婷身影。 丁家小姐? 邵父邵母讶异的互看对方一眼。 她不是昨儿夜里让笙儿带回邵府了吗?怎么此刻会出现在这里? “笙儿”邵母忙不迭开口想问。 “娘,”邵翰笙打断她的话。“您还记得出门前我说了什么吗?” “出门前”邵母拧起眉头。 “笙儿说不提昨夜的事。”邵父小声提醒着“算了,别问了,你瞧笙儿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想必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就别问了。” “不问就不问。”邵母悻悻然低语,忍不住又加了一句“笙儿,回去后,你可得把话给我说清楚。” “文儿,你来了。”丁明宗只顾对女儿招手,因此没听见他们三人的悄悄话。“来见见邵老爷、邵夫人,还有他们的公子。” 他就是邵翰笙? 怎么有点眼熟?莫非她见过他? 她眼神扫过在场众人,最后直直停在那个唇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的男子身上,微微的惊讶出现在眼底。 听见他们提及邵翰笙时;她脑中勾勒出来的是一个脑满肠肥,腰间挂着算盘与标示身份的俗气玉佩,没想到眼前这个男子完全不像她的想像。 浓深的剑眉微扬,一双眼精光照照、炯炯有神的看着她,眼底隐隐约约有着暧昧的笑意,而像是画家笔下仔细勾勒出来的双唇也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配上身上那一袭宝蓝的长袍,书生气质洋溢,腰间虽然空无一物,却让人觉得理当如此,甚至认为如果他腰间当真挂了玉佩,倒坏了他的气质。 可也奇怪,明明看似软弱的外表,为何她心里却有个声音提醒她,千万千万不能小看这人。 最奇怪的是,他深切凝视的眼神,竟然让她微微战栗,一种奇异的亢奋从体内深处窜出,连肌肤都因这奇异的感觉而微微发热。 她眉头皱得越紧,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她的邵翰笙脸上笑意就越深。 “文儿?”丁明宗奇怪的蹙眉。“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肯定是看笙儿看得痴了。 邵母喜孜孜的想着,赶忙走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 “是呀,是呀,老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给我瞧瞧。” 甚少与人如此接近的她眉头皱得更紧了,双眼牢牢盯着邵母牵着她的手,本想甩开邵母的手,但记起此刻自己的身份,只能闷闷的跟着邵母走进大厅。 她肯定是想甩开娘的手。 邵翰笙眼尖的注意到她眼神中压抑的厌恶,马上不假思索的上前“娘,这可是丁姑娘的家,您怎么做起主人来了?” 话声中,技巧的将邵母的手牵过来,让她不得不放开丁湘文的手。 “这倒是,”邵母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一时忘记,让人笑话了。” 他瞧出了什么? 没错过他刻意的动作,她若有所思的凝睇他一眼,抿了抿唇。 “怎么会呢,”丁明宗急忙化解尴尬“以后大家就是合作伙伴了,大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里,把湘文当成女儿,无妨无妨。” “女儿,”邵母眼神为之一亮,脱口道:“当媳妇” “娘!”邵翰笙截断母亲的话,并转向丁明宗。“伯父,我想参观一下府上,是否可以请令媛带我到处走走?” 话声未落,被点名的她诧异的扬眸瞪向他,正巧撞上他饶富兴味的双眼,她霎时有种心事被人看穿的感觉,心下一惊,再次提醒自己,千万不可小看这人。 “当然,当然。”丁明宗忙不迭转头对女儿说“文儿,你就带邵公子到处走走,可别怠慢了。” 带他到处走走? 必她什么事? 她来这里是要报复,是要闹得丁家鸡犬不宁,可不是来带这个男人赏风景的! “丁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出了大厅,来到后花园,邵翰笙马上带着笑意问,看似不经意,眼神中却带者奇诡的光芒。 “你”她停下脚步,眼神中出现些许警戒,笔直望进他的眸子里。 是错觉吗?为何她总觉得这人的眼神很奇怪,仿佛知道了什么秘密似的 莫非,昨夜救走丁湘文的人是他? “不可能。”她摇头喃喃自语。“怎么看他都只是个文弱书生样,虽然身子小瘦弱,但是也不像练武之人,更不可能是昨夜那个武功高强的人。” “听起来挺有道理的。”邵翰笙赞同道,嘴角挂着一抹不算小的笑容。 她知道自己有自言自语的习惯吗?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还是把她心里所想的全都说了出来,真是可爱。 这样的女子怎会与丁家有仇?况且昨夜听她们的谈话,似乎两人关系匪浅,他越来越想把事情弄清楚了。 她又不小心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 她抿抿唇,撇过头,佯装若无其事的指着前方。 “这是后花园,如你所见,不算太大,也只种了一些普通的花花草草,如此而已,没什么好看的,我相信一定比不上贵府,所以我们何不就此作罢?” 随随便便打发他好了,她还得仔细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昨夜丁湘文被救走这事,实在出乎意料之外,也将她原先的计划都给打乱了,她可没时间陪这无聊男子赏风景。 “普通吗?”邵翰笙挑挑眉,语带玄机。“夜里看起来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夜里看起来? 她缓缓转身,抬眼望向他,疑惑的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眸子。 “你来过?”她突然觉得口干舌燥。 邵翰笙不点头也不摇头,温文看似无害的脸庞挂上了莫测高深的笑容,仔细一瞧,还可瞧见他眼底一抹趣味,显然是很享受眼前女子脸上的紧张。 “说话啊,笑什么笑?”她低斥,觉得他脸上那笑容真是碍眼极了。 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一路上尽对她说一些暧昧不明的话,莫非他当真知道了什么? 思及此,她的脚马上退开几步,眼神中的警戒意味更浓。 “我”依然笑着,邵翰笙开口了。“没来过。” “哼!”她白他一眼。“没来过就算了,说什么夜里看起来!” 就不信他当真知道什么! “姑娘可知道邵某的来意?”邵翰笙岔开话题。 “来意?”她眼中警戒又现。“什么来意?” “姑娘今年十八岁了吧?” “是又如何?” “不想成亲?”邵翰笙意有所指出挑眉。“可有意中人?” “你”她忍不住又白他一眼。“干卿底事?” “姑娘不认为在下是个很好的人选?”邵翰笙干脆毛遂自荐了。 “你”她瞪大眼睛,分明被吓到了。 这家伙到底有什么念头?竟当着一个黄花大闺女询问是否对他有意思? 他究竟是自恋,还是少了根筋? 就在此时,她听见邵翰笙说了句“或许我应该更用力的自我推荐一下。”随即她发现自己的后脑勺被一只大手给固定住,正在惊疑时,他的唇无声无息的压覆上她的。 她着实被吓到了,下意识的要往后躲,却发觉后脑勺那只大手牢牢定住自己,她丝毫无法动弹。 他的唇舌仿佛有着魔力,他的臂弯与体热似乎会让人上瘾,一股异样的燥热蓦然自小肮窜起,她放弃了挣扎,纳闷的思忖:这是什么感觉? “喜欢这样的感觉吗?”仿佛听见她的疑问,邵翰笙唇舌暂时离开她,开口问着。 “你该死的登徒子!” 她霍然回过神,明白自己竟遭这个家伙轻薄了,顾不得自己目前的身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拳头一握,即往他的身上招呼去。 “不喜欢啊?”邵翰笙挑挑眉,接下她的拳头。“不会吧?方才你可是一点反抗的意思也没有喔。” 这小丫头不但不买他的账,连他颇具魅力的亲吻也无动于衷,甚至想赏他一个耳光,但 邵翰笙笑着轻舔双唇。她的滋味美妙极了,就算当真挨她一耳光,他也甘之如饴。 “你”她涨红着脸,死命的瞪着他。 忽地,自大厅那个方向传来喧哗声,接着就看见一个丫环惊慌失措的跑来他们面前。 “小小” “发生了什么事?”邵翰笙问。 “大厅、大厅又来了一位小姐长得和小姐一模一样” 丫环边说边不住打量眼前的小姐,但怎么看也分不清眼前的小姐和大厅的小姐有什么不一样。 “又来一个小姐?”邵翰笙低声重复,暗地觑了眼身旁的她。 只见她抽回手,冷冷一笑,二话不说便往大厅前去。 没用的沐基,连个女人都看不住,还是个虚弱昏厥了的女人! 无奈叹口气,邵翰笙急急忙忙跟上。 大厅里挤了一堆人,闹哄哄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丁明宗望着站在身前泪涟涟的女儿。“为什么文儿会从外头走进来?” “是啊,”周秀娟同感疑惑。“我方才来时,还看见文儿带着邵公子往后花园走去呢,怎么这会儿又在这里?” “爹,娘,”丁湘文边抽泣边道“那个人是姐姐啦。”竟然打昏她,让人带走她,好来假扮她吗?可恶! “姐姐?” 邵父与邵母交换了个疑惑的目光。 丁家不是就这么一个女儿,何时又跑出一个来? “你说什么?”丁明宗听到“姐姐”这两个字,猛然站起。 “文儿,”周秀娟也一脸快晕倒的激动“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丁湘文抹把眼泪,摆出委曲万分的神色。“昨儿夜里女儿入睡后不久,突然感到身旁似乎站了个人,原本以为是小翠,没想到蜡烛一亮后,看到的竟然是一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 “一模一样?”周秀娟冲上前拉住她的手。“你确定?” “娘,我每天都看镜子,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的脸?” “然后呢?”丁明宗强抑心头激动,试图平静的问。 “然后我就被打昏了。”丁湘文嘟起嘴。“好痛啊,娘” “玉儿?”周秀娟泪水夺眶而出。“真的是玉儿?这八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着她,我的女儿啊”玉儿,女儿?老是这样,难道在他们面前的她就不是他们的女儿吗? 望着爹娘万分激动的神情,一股浓浓的嫉妒与恨意又冲上脑门,丁湘文恨恨的咬着下唇。 冒充妹妹的丁湘玉走到大厅门口,正巧听见周秀娟这一段话,不由得止住脚步,神情复杂的望着只相处了几年的亲娘。 想念吗?她又何尝不是? 但只要一触及脸上的伤,思及那夜发生的事情,恨意马上取代了思念,在她心头啃噬着 “怎么不进去?”随后赶到的邵翰笙打断了她的思绪,也引来了厅里众人注目的眼光。 “玉儿!”周秀娟和丁明宗同时唤道。 “姐姐!”丁湘文也喊道,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 她根本不该再出现的!还打昏她,想取代她的位置吗?哼!等着瞧! 丁湘玉深吸一口气,平静下心情,一脸冷漠的走了进去。 邵翰笙也跟着进去,一进去,他马上将弟弟扯到一旁不悦的斥责。 “沐基,我把人交给你,要你好好看住她,你竟然带她来这里?要坏了我的计划,有你好受的!” 他逗那个冒牌丁姑娘逗得正开心呢,沐基竟然带正牌的来破坏他的乐趣? “大哥,”邵沐基垮下脸。“我也不想啊,可是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得我实在受不了,只好投降了。” “你不会把她嘴巴绑起来?”邵翰笙没好气的回他。 “可是”邵沐基低下头。 “算了,”邵翰笙无奈的叹气。“以你温和的脾性,我想也是做不到的,反正人都来了,说什么也没用了。” 将人交给沐基本来就是个错误,一心学医的他手无缚鸡之力不说,个性也温文儒雅,怎么可能狠下心来不理会弱女子的哭声? “大哥,”邵沐基迟疑的开口。“你喜欢那个冒牌的丁姑娘?” “是啊。”邵翰笙笑睇丁湘玉,毫不迟疑的回答。 “为什么?”邵沐基神情突然转为急切。“你们不是昨儿才第一次见面?而且她还坏心的想软禁丁姑娘不是吗?” 大哥怎会看上这样一个女子? “不,我见过她两次。”不过她大概不记得了。邵翰笙含笑神秘的说:“至于她和丁姑娘之间的恩怨,我也不是太清楚,所以无法去分辨是非,不过那不是问题。” “不是问题?” “嗯。她吸引我的是她那双眼睛,”邵翰笙说着说着,眼光柔和了起来。“那里面有太多哀伤、太多寂寞,甚至”对亲情的渴求。 “寂寞?哀伤?”邵沐基越听眉头越皱。有吗?他怎么看不出来? “我希望能抹去她眼中的这些情绪,让她开心的笑。”邵翰笙发自真心的说。 原本以为自己对她只是一时兴起,因为她实在不同于以往自己遇见的女子,但每次望进她哀伤阴郁又愤恨的眼眸中,他心头就升起浓浓的怜惜与不舍,直想替她抹去那些痛苦,好让那双眼能展现清澈亮丽的光彩。 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情,也从未有过令地产生这样心情的女子出现,但他想这样的心情应该是喜欢吧? 第四章 “玉儿,你真的是玉儿?” 周秀娟伸出颤抖的手,激动的上前,想将八年来思思念念的女儿拥入怀,不料却扑了个空。 “玉儿,娘” “我不是玉儿。”她打断周秀娟的话,撇开眼不去看她眼中的失望。 “你是。”丁明宗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子好半晌,也同妻子一般认定她就是八年前丧生在火场里的大女儿,眼中马上泛起泪光。 “老天!我们都以为你死在八年前那场火灾里了,没想到竟然还能看见活生生的你!” “没想到?”丁湘玉愕然瞪大眼,随即阴阴冷笑。“好一个没想到!” 当初把她丢在火堆里的人不就是他? “见我没死,你很失望是不是?”她冷哼,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伤痛。 那抹伤痛稍纵即逝,落在始终盯着她看的邵翰笙眼中,牵引起心头丝丝疼惜,他不禁抿紧唇。 生平头一次,他有了想要主动呵护一个女人的强烈念头,但碍于眼前的情势,他只能将想环抱住她安慰她的双臂,转而环住自己。 “玉儿”丁明宗黯然低头。 “玉儿,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你爹说话?”周秀娟轻斥。“当年清理火场,没发现你的人,这八年来,我们每天都在期待你的出现” “呸!”她猛然啐了一声。“我没有爹!我也不是什么见鬼的玉儿!” “你是!”丁湘文跳出来。“姐姐,你明明就是姐姐,为什么不愿意承认?” 哼!少装清高了,人都找来了,还说什么不是? “谁是你姐姐?少在那里乱认亲!呸!”她猛然转回头,恶狠狠的瞪着丁湘文。 “我”丁湘文瑟缩一下,咬着下唇,委屈的噙着满眼泪水。 又摆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想讨谁的欢心? 她怒哼一声,右手飞快一挥,结结实实赏了丁湘文个响亮的耳光。 事出突然,在场众人没有人来得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丁湘文被那一掌打得跌倒在地,嘴角还沁出一丝血渍。 “少在我面前装可怜!”无视众人愤慨的眼神,她径自抽出剑,对着地上的丁湘文。“否则下次打在你身上的不会是我的手!” “我”丁湘文捂着发疼的脸颊,害怕的以眼神向爹娘求救。该死的!这笔账一定要算! “大哥!”邵沐基瞪着袖手旁观的邵翰笙。“这种情况你还不阻止?万一她出手杀了丁姑娘怎么办?” “不会的。”邵翰笙笃定的回答。 方才她出手时,他就注意到了,她刻意以手背打丁姑娘,而不是以发内功的手掌,因此这一掌打下去只会是皮肉痛,而不会有太大的伤害。 而这也表示,她不想伤人。 那就让她好好发泄一下吧,顺道也让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弄清楚。 “玉儿,她可是你妹妹啊,”周秀娟焦急的嚷嚷“你千万别做傻事。” 丁湘玉恍若未闻,反而刻意拿剑在空中比划,仿佛在考虑要从何下手。 忽地,她耳边传来一声斥喝,同时眼前一花,一个人影挡在她和丁湘文之间。 “不要伤害她!”丁明宗奋不顾身挡在丁湘文面前,丁湘玉收势不住的剑尖马上在他脸上划下一道不算浅的伤痕。 “爹爹!”丁湘文惊叫。 怎么会这样?她无意伤他的 丁湘玉瞪着自己的剑,满脸错愕与伤痛交杂。 她不过是想吓唬吓唬这个爱假装的小妹,为什么他要突然冲出来挨刀? “当初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作的选择,与她无关!”丁明宗无视脸上的伤,一心只想保护身后的女儿。 “与她无关?”丁湘玉低低呢喃着,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是吗?那与谁有关? 当初若没有丁湘文的存在,爹爹怎么可能置她于不顾? 如今,爹爹竟然又选择保护她,看着同样身为女儿的她的眼神却有如看着魔鬼 霎时,她的眼神一转,恶狠狠的瞪着躲在爹爹身后,一脸害怕的妹妹。 “不准伤害她!”丁明宗又低喝一声,神情突然转为哀求。“玉儿,就当我这个做爹爹的求你,你放过你妹妹吧,事情都过了那么多年了,你不也好好的活下来了” “好好的?”丁湘玉猛然打断他的话,狂怒的扯下脸上虚假的面皮,露出原本面目。 坑坑疤疤的烫伤,加上因划伤而外露的皮肉,此刻全因愤怒而涨红,更显得可怕吓人,相形之下,她眼中的恨意反倒不那么骇人了。 顿时,惊叫声四起,一旁不知所措的周秀娟更是晕了过去。 “老天,事实真相竟是如此?”邵翰笙低喃,望着她的眼神更加温柔。 那真的是一张不怎么好看的脸,但他眼里看到的却不止是那张伤痕累累的脸,也看见了她那颗伤痕累累的心,也因此恨起那个造成这一切的人。 太多的怒意与怜惜在胸口翻腾,他甚至想狠狠扼住丁明宗的脖子,要他为丢下亲生女儿在火场中等死而赔罪。 但最想最想的却是,用自己的双臂,将丁湘玉紧紧拥在怀里,让她感受曾失去的温暖。 没有人爱她,那他来爱她! “看看我,仔细的看,”丁湘玉凑近丁明宗眼前,完全无视其他人的反应,此刻她眼里只有他一人。“告诉我,这样的脸叫做好吗?” 顶着这样一张伤痕累累的脸,她没有朋友,心头的沉痛与绝望也让她陷在自怜自艾中数年,一直到后来师父又收了小师妹后,小师妹的天真热情才渐渐唤醒她,但烙印在她心头脸上的伤痕是怎么也无法抹去。 “我”丁明宗瞪着女儿的脸,全身瑟瑟发抖。 老天!他当初到底作了什么样的决定,怎会让他的女儿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怕了?”丁湘玉更加凑近。“当初若不是你将我留在火场里,我也不会被烧成这样!你还敢跟我说事情过去就算了?你知道我顶着这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脸,这十几年来是怎么过的吗?你竟敢跟我求情?”扫过丁明宗的脸颊,火辣辣的。 “你不配叫我!我也不叫那个名字!”丁湘玉以冰冷憎恨的语气一字一句强调。“现在的我叫做恨丁,恨为丁家人!” 恨为丁家人 最后那几个字听得丁明宗一阵心痛。 他的女儿啊,当年那个小小柔柔的身影是多么柔顺的依偎在他身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也总是带着无限的企盼望着他。 那时她心里想必渴望能像湘文一样对他撒娇,但她天生不善表达的个性,只能让她用着渴望的眼神站在一旁,而他却忽略了,只认为她懂事乖巧,但赢得他心的却是会撒娇的湘文。 所以在火场时,他才会选择了湘文。 而如今看着眼前这个明明是他的女儿,丁家的骨肉,却带着恨意说恨为丁家人 “我错了”双膝一软,丁明宗坐倒在地上,老泪纵横。“我错了” 太迟了太迟了现在认错已经太迟了 丁湘玉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冷哼一声,撇开头去。 “姐姐,”丁湘文突然低着头走过来,仿佛在忏悔,但没人注意到的嘴角却微微上扬。“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了湘玉缓缓回过头来,瞪着她恨了几乎八年的人。 是她的错? 当然是她的错! 八年前爹爹为了她这个老是摆出一脸柔弱的妹妹,将自己留在火场里等死;而今,八年后,又为了她向自己求情 说到底,在爹爹的心目中,她这个姐姐永远比不上妹妹! 一时恨怒攻心,她咬紧牙,手中长剑一扬,狠狠往丁湘文脸上挥去。 她要她也尝尝这些年来自己所受的痛苦! “住手!” “住手!” 两声喝止暴起,下一刻,丁湘玉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手中长剑也被夺去。 “玉儿,”周秀娟心疼的抚着女儿伤痕累累的脸,泪珠一颗颗落下。“我的乖女儿,娘对不起你”丁湘玉僵着身子,面对这突然其来的拥抱,她不知该作何反应,眼光一飘,瞧见了那个夺下她手中长剑的人。 回视她的是邵翰笙那双充满体谅温柔的眼睛。 你试凄了。 一股巨大的情绪蓦然冲击心头,她突然觉得委屈,甚至发现自己双眼已经不争气的泛起雾气,若非此刻被人抱住,她可能已经投入他的怀抱,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孩对着亲人尽情倾诉心头的委屈。 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场众人中她的亲人就有好几个,但她却独独在这个几乎陌生的人眼中找到安慰,甚至觉得想依靠在他的肩上? 她慌忙撇开眼,正对上丁明宗激动的双眼,耳里传来他满怀歉意的声音。 “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 “弥补?你竟敢说要弥补?” 丁湘玉眼一眯,恍若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般仰头大笑,笑声却因心头的凄楚而显得苍凉。 八年了! 八年来,日日夜夜的期待与伤害早让她的心伤痕累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去缝合,而他,这个始作俑者竟能如此淡然且坦然的说要弥补? 八年来,她日日夜夜期待着,就是再见他们一面,听听他对当初将女儿丢在火场里的行为有何解释,甚至 甚至在她不顾承认的心底深处更有着一丝丝小小企盼 一个温暖,她渴望已久却又始终不可得到的拥抱 但瞧瞧她得到了什么? 一对惊惧无比的眼神,以及陌生害怕甚至厌恶的对待! 这就是她的爹爹,生她,养她,却又将她扔在火场等死的爹爹哈哈哈多么可悲又可笑 “玉儿?” “弥补?”她止住笑,恶狠狠的瞪着遗弃她八年的父亲,脸上丑陋的疤痕显得更为狰狞。 “你拿什么来弥补?钱?珠宝?还是你的性命?” 弥补?哼!他要拿什么来弥补她所失去的父爱? 那连续八年夜晚被噩梦惊醒时,她凄楚喊着要爹爹,却只能一再回想起火场里头也不回,弃她而去的背影 而白天眼见其他小孩有父亲疼爱的羡慕与哀伤,遭受其他小孩嘲笑却无法得到亲情的安抚,只能日复一日的看着、听着,直到心头渐渐变冷变硬,再不对这一切作出任何反应为止。 他又要拿什么来弥补她脸上所留下的丑陋伤痕? 这些年来,每当她面对镜子时,那丑陋的脸庞始终提醒着她心头滴血的伤口,刻画出脑海里痛苦的回忆,她花了好大好大的心力才能让自己的心不像外表一样的丑陋 这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他要拿什么来弥补?又怎么弥补得起? “如果你愿意放过你娘和妹妹的话,”丁明宗平静的看着她。“就算要我的命也无妨。” 又是丁湘文! 说来说去,为的还是丁湘文! 从暴露身份到现在,他心里想的,嘴里说的,全都是丁湘文那个臭女人!说什么弥补,什么对不起她,全都是屁话! 她还以为还以为在他心中终于有了她的存在,哪怕只是一点点小小的存在也好,没想到 丁湘玉咬牙切齿瞪着始终躲在爹爹身后的丁湘文,恨意更浓了。 没想到,不管在八年前的火场,还是八年后的现在,他的心中始终只有一个女儿存在,而那个人 不是她! “玉儿” “好,我可以不杀她。”她出乎意外的干脆答应,嘴角却噙着一抹诡谲的笑容。 “真的?”丁明宗喜出望外“那你要爹做什么就算是十个、百个要求,爹绝对会答应。” “我只有一个要求。”丁湘玉语气益发淡漠,但相对的她脸上那抹笑意却越来越浓。 “什么要求?” “划花她的脸!”剑尖一指,她冷冷看着丁湘文。“不!”丁明宗不想也不想地冲上前去,挡在两个女儿中间。 “爹求你,放过你妹妹吧,如果你真的想划,就划我的脸吧!这一切都是爹的错。” “你”她瞪着父亲,冰冷神情看似不曾松动,眼眸深处却尽是悲哀。 妹妹!妹妹!又是妹妹! 在他这个父亲心里,究竟有没有她这个女儿的存在? 她恨!她恨!她好恨好恨啊! 恨他们当初为什么要生下她们姐妹俩? 恨他选择了妹妹,却遗弃了她! 但最恨的却是她自己 为什么到了这样的地步,她还看不透?心头还存有一丝丝期望? “算了。”她撤开剑,努力让语气维持冷淡,但持剑的手却微微颤抖。 还期待什么?早在八年前被留在火场中时,她就该死了这条心!又何需来此一趟,多伤一次心? 但躲藏在她心头八年的小女孩却不肯轻易死心,夜夜啜泣着要爹娘 夜夜哭喊着同样一句话“为什么?为什么爹爹不要她?为什么?” 明明同样是爹爹的女儿啊,明明有着同样的面容啊,为什么爹爹却在生死关头选择了妹妹,丢下了她,任由她自生自灭? 为什么啊“玉儿”丁明宗看着女儿,开口欲言,却被她不耐的挥手打断了。 “既然如此,那好,我要嫁给邵翰笙!”她看着丁湘文,一字一句的说。 说这话纯粹只是想看丁湘文痛苦的表情,只是想让她尝尝心上人结婚,新娘却不是她的痛苦,其实她压根无意嫁给任何人。 就算她真的想嫁人,顶着这么一张丑陋无比的脸,有谁会想娶她呢? “你”丁明宗瞪大眼,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听见这样的话。“你要嫁给邵公子?”这是什么条件? 对她出人意外的话,邵翰笙挑了挑眉,倒没说话,不过眼神中隐约出现趣味。 不愧是他看中的女人,竟然这么快就找到谈判的筹码,虽然那筹码是他自己,但倒也无妨。 “不”丁湘文咬着下唇,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恨意在胸口猛烈翻腾。 不要脸的女人!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难道抢去爹娘还不够,连邵公子她都想抢? 声音虽小,丁湘玉却清清楚楚的听见,脸上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痛苦吧!越痛苦越好!这一点点痛苦绝对比不上她八年来所受的。 丁明宗也听见身后传来的低语,眼神不由得闪过一丝犹豫,回头瞥了女儿一眼,瞧见她满脸泪痕,不禁瞪大双眼。 “文儿,你”难道她已经喜欢上邵公子了? “拖拖拉拉的做什么?”丁湘玉不耐烦的催促“不是想弥补我吗?还是你只是说说?” “我”丁明宗哑口无言。 老天,这是什么场面?情况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看向一旁的邵翰笙,以眼神无言的恳求他出面处理场面。 “姑娘想嫁给在下?”邵翰笙笑着上前一步,立于丁湘玉面前。 丁湘玉给他一个白眼。“不关公子的事,请公子不要多言!” “不关我的事?”邵翰笙挑高眉。“怎么?我方才明明听见我的名字,难不成是我听错了?新郎不是我?” “你!”丁湘玉为之气结,想也不想,夺回她的剑一扬,毫不留情的往他的脸挥去。 被他这么一搅和,丁湘玉满腹的怨恨全化成一般熊熊的怒火,恨不得将眼前这一张嘻皮笑脸的脸给撕裂。 “我?” 邵翰笙身子一侧,轻轻松松闪过,嘴里还嚷嚷着“小心点,万一一个不小心,你可是会没了夫婿啊!”这话说得丁湘玉又是一阵气恼,手中长剑再次不留情的朝他刺去。 天知道!若非为了让妹妹吃醋痛苦,她压根不会说出这个条件,但如今这家伙这般嚷嚷,倒像是她想嫁给他想很久,真是气死人了! “哎呀,小心点!小心!” 邵翰笙边嚷嚷,边有技巧的将她引离大厅。 第五章 两人离开后,大厅陷入一片死寂,没有人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爷”周秀娟唤着,随即又沉默。 “怎么会这样?”丁明宗喃喃念着“怎么会这样?” 老天爷到底给了他什么样的难题? 当年让他无法同时救下两名女儿,不得不放弃其中一个;如今又让他亲眼看见自己当年作下的决定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我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我?” “怎么办?” 邵父与邵母交换个眼光,低声问着彼此。 没想到来这一趟,竟然会看见这个场面,搞得他们现在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当真坐立难安。 “都是笙儿那个死小子!”邵母低低骂着“难怪会答应来,原来是已经知道了会有这种情况!” “夫人,”邵父低声提醒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难道没听见方才那个姑娘说的话?她可是想嫁我们笙儿啊。” “嫁笙儿?”邵母不自觉提高音调。“别开玩笑了!” 听见这话,始终低头默默不语的丁湘文猛然抬头,眼中闪着喜悦。 “夫人,你小声点!”邵父尴尬的对其他人笑笑。“没事,没事。” “邵夫人,您提到这事正好,”丁明宗深吸一口气“我正想与你们商量商量。” “这”邵父面露难色。 “商量什么?如果是要我们笙儿娶那个丫头,免谈!”邵母不客气的回答。 “夫人!”邵父急忙喝止,低声说了句“别忘了笙儿看起来似乎对那个姑娘有意思。” 笙儿对外人一向客气有礼,只有在亲人面前才会表现出不正经的一面,但如今他竟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开口调戏一个女子,更论及婚事,很明显的,他对这个女子一定有意思。 “这”邵母想说不可能,但深知儿子个性的她其实也察觉了这一点,只能悻悻然的住嘴。 “邵公子对玉儿有意思?”丁明宗一愣,随即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那太好了,那么这件婚事就没问题了!” 邵公子要娶姐姐?! 恍若一阵天打雷劈,丁湘文震惊得连眼泪都掉不下来,只能瞪着酸痛的双眼望着父亲一张一合的嘴唇,觉得自己已跌入万丈深渊。 “这个嘛”邵父为难得很,一点都不知道究竟该拒绝还是答应。 “不!不!不!” 好片刻,丁湘文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马上哭喊着,捂着脸跑出大厅。 “文儿” 丁明宗与周秀娟两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叹气。 只怕文儿真的是看上邵公子了! “娘子,我好怕啊,你可千万要手下留情啊,娘子!” 邵翰笙边跑边嚷着,但那脸上盈盈的笑意,任谁看了都知道他其实一点都不害怕。 事实上,他是故意惹恼她的,他宁可看那对水眸里燃起炽热,像是跳动真焰的怒气,也不愿见泪珠泛滥。 “住嘴!谁是你娘子?休要胡言!” 丁湘玉恼怒的斥责,恨不得手中剑突然暴长几尺,好让她毙了眼前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男子。 “当然是你啊!”邵翰笙倏然停下脚步,右手两指轻轻一捏,轻而易举的夹住刺来的剑,一使力,长剑便到了他手中,他毫不犹豫的将之往后一甩,铿的一声,剑身整个没入地面。 “你!”丁湘玉瞪着他,也瞪着他身后的长剑,终于明白这人武功在她之上,不在她之下,方才那一番追逐,不过是为了让她离开大厅罢了。 “你刻意引我来此做什么?”丁湘玉满脸戒备,退了一步。 “唉,娘子,你退后做什么?”邵翰笙上前一步。“花前月下,最适合谈情说爱了,要不要为夫的吟几首诗给你听听?” “去!说了要你别叫我娘子!”丁湘玉低啐一声,像赶小狈似的挥挥手,又退了一步。“离我远点!” “娘子”邵翰笙刻意拉长音,还摆出一脸委曲。“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明明是你自个儿当着众人的面说要嫁给我的啊,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老天!他不是堂堂男子汉吗?怎么学起女人家才有的语调与表情? 丁湘玉猛地打个冷颤,双手不由自主的拍着手臂,想拍去身上多出来的鸡皮疙瘩。 这样就被吓到了? 邵翰笙暗暗偷笑,心想,原来这一招这么有趣,难怪爹时常对娘使出这一招。 “娘子” “你,”丁湘玉又退了一步,指着他低喝“你给我站远一点!”她方才一定是眼花了,才会觉得这小子值得依靠,见鬼了! “娘子”邵翰笙表情更委屈了。 “我告诉你,”丁湘玉恶狠狠的瞪着他。“我说要嫁给你不过是故意刁难我”她顿一下“丁明宗,如此而已,不可能真的嫁给你,你别自作多情了!” “我知道。”邵翰笙突然换了个表情,正经八百的回答,黑眸定定的看着她,幽幽忽忽的,让她几乎陷溺在那两潭深邃中,心口竟微微一震。 纵使震惊于他变脸速度之快,被他黑眸定住的丁湘玉也只能呆呆的站着,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自己。 “我当然知道你只是想报复,故意刁难他们才这么说,但是,我就是当真了呀,怎么办?” 邵翰笙低沉温柔的嗓音仿佛催眠,甚少亲近男人的她完全无力招架,更无法克制心头因听见他说当真了这几个字时,猛然漏跳了一拍后,随即以疯狂的速度跳动着,让她几乎想抬手捂嘴,以防狂跳的心脏自嘴里跳出来。 “我更知道当年那个受了伤的小女孩还没走。”他缓缓伸出食指,轻轻点在她的胸口。“她还在这里。” 她僵着身子,缓缓低头望着胸前那只手。 先是微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热流在他指尖轻点处转动着,象是想以自身的热融化她心头那块自八年前就已结冻的区域,跟着又猛催促着她体内的血液加速狂奔。 她惊喘一声,倏然推开那只手,踉跄退了几步,视线却仍停留在自己的胸口。 明明他的手已收回,她却仍能感受到那股自他指尖流泻出来的热流,更骇人的是,她竟然真的感受到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解冻了,那日日夜夜压在心头,沉甸甸的硬块,化成了水般的软流,一股松懈的畅快随即在全身快速蔓延开来。 “你”她又退了几步,抬起头见了鬼似的瞪着眼前一脸真诚的男子。 他究竟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你知道当我听见八年前发生的事时,”无视她脸上的表情,邵翰笙自顾自的说着“我的心有多痛吗?” “不”他的话仿佛魔咒,丁湘玉动弹不得,只能猛烈摇头。 她不想听!她不相信! 八年前她的亲人都能弃她于火场而不顾了,这个家伙凭什么在八年后说他为她心痛? 他知道什么?他懂什么? “或许我不知道,或许我也不懂。”邵翰笙静静的接下她无意间出口的问题,凝视着她的眼神既温柔,又深情。“但是我只知道一点,我想疼惜你,不管是当年那个受了伤的小女孩,还是现在这个不相信人性的大女孩,我都想疼惜”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丁湘玉还是摇头,瞪着他的双眸多了几丝惊恐,不待他将话说完,一个转身,捂着耳朵飞奔而去。 只是纵使捂住双耳,却仍无法捂去身后飘来的一句话。 “我一定会娶你的!” 我一定会娶你的! 几天后,这句话依然萦绕在丁湘玉耳边,也困扰了她好几天,让她无法再去想什么报复不报复。 “娶我?娶个一脸伤疤的丑女人?” 怀抱着满心疑问,丁湘玉抬手碰了碰自己脸上的伤痕。 其实伤口早已不痛了,痛的是她的心。 每当面对着镜子,瞧见自己脸上的伤痕,她的心中就充满了怨,充满了恨,仿佛八年前那一幕又在眼前上演。 她忘不了当年父亲弃她而去的无情身影,更忘不了当梁柱对着自己砸下时,心头充斥的愤恨,她发誓若自己能活下来,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所以当师父救下她,打算用高明的医术替她去掉脸上伤痕,还她一张姣好面貌时,她拒绝了。 她要留着这一脸的伤痕,日日提醒自己发生过什么事。 “真要娶了我,日日夜夜对着这样一张脸,”她喃喃低语。“他难道不会怕?不会厌恶吗?” 他明明瞧见了她的真面目,怎会想娶她?放着一大堆美人不娶,偏偏要她这么一个丑女,他心里到底作何打算?当真如他所说的想疼惜她吗? “疼惜”他怎么会想疼惜一个既陌生又丑陋的女子? 瞪着镜子里的人,她的手不自觉抚上了胸口,仅只是这么一个动作,她却仿佛仍可感受到他的手温,以及那时在心头流窜的异样温暖。 “那是什么感觉?明明只是一根手指头,也没见他运功,却仿佛有着无数热气自他指尖流出,暖烘烘的,”她停顿片刻“很舒服” 甚至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八年来努力冰冻的心有了裂痕,仿佛要融化似的。 “但我明明不喜欢他呀,”她皱皱鼻子,困惑不已。“还很讨厌他老是摆出一副不正经的样子,怎么会对他有这么奇怪的感觉?” 这八年来,她与师父、师妹三人生活在偏僻的山里,很少见到其他人,因此她实在不明白此刻心中纷乱的情绪究竟所为何来。 明明她只是想下山了结这八年来的怨恨,还自己一个平静的生活,怎么会招惹上他?还对他产生这么莫名其妙的情绪? “娘子!” 怔忡发呆的丁湘玉一惊,猛回头,只见邵翰笙站在窗外,笑脸盈盈瞅着她。 “你来做什么?”她如临大敌的瞪着他。 “自然是来看娘子你了。”邵翰笙毫不害羞的回答。 等了几天,全然不见丁湘玉露面,他着实有些心慌,深怕她就这么消失,干脆自己找上门来。 “去,谁是你的娘子,别乱叫!” “不叫就不叫。”邵翰笙耸耸肩,也不坚持,很快改口“玉儿” “不要那样叫我!”丁湘玉猛地打断他的话。 邵翰笙沉默的望着她,一脸被吓到的委屈哀怨。 明知道他那模样作假成分多,但她就是心软了。 “不要那样叫我。”她又重复一遍,这次语气和缓许多“我不想听见那个名字。”因为那会让她想起她深恶痛绝的家人。 当年爹娘就是这么喊她的 邵翰笙若有所思的继续盯着她,直到她低下头去,回避他的视线,他才开口。 “那我以后就叫你湘儿吧。” 她冷哼一声,倒没再出言反对。 不反对就是默认了,就知道这一招一定有用。邵翰笙暗暗窃笑。 因为湘儿心地善良得很,虽然脸上老是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嘴里也老念着要报复,但事实上纯粹是小孩闹脾气,根本不是真心要伤人,否则也不会到现在丁家父女一点伤也没有。所以用这一招肯定有效。 这几天他可没有白白浪费,除了尽速安排好家里事业的接掌人外,以便让他有时间追求湘儿,他还花了好些时间向爹爹讨教御妻之道,当然他只挑有用的学习。像这一招假装无辜委曲,上次无意间在她面前用上,效果不错,自然要多多利用了。 “湘儿,”邵翰笙翻过窗子入内。“你这几逃阢哪去了?怎么没来找我?” 找你?哼!丁湘玉冷睇他一眼,话都懒得回。 “你不来找我,我很难决定婚礼要准备什么东西耶。”邵翰笙丝毫不受她冷漠影响,径自兴高彩烈的说:“我可是把日子都挑好了,就订在下个月十五,月圆花好,结婚正好”“谁要嫁你了?”本打定主意不理他的丁湘玉,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我早说过了,我不会嫁给你。” “但是”邵翰笙耸耸肩,皮皮的回答“我一定要娶你耶,怎么办?” 打小开始,只要他认定一件事,就不会改变。 所以他决心娶她,也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你!”丁湘玉怒气腾腾的瞪着他。“你听不懂人话?还是听不懂拒绝?” “都一样。”邵翰笙无所谓的笑笑。 “你!”瞧他那个模样,丁湘玉怒气更甚,忍不住出手打他。 “唉,娘子,你怎么又动起手来了?”邵翰笙嚷嚷着,轻轻松松接下她攻来的右手,凑到嘴边亲了一下。 “你”完全没料到这点,丁湘玉瞪着他的动作,一股燥热窜至头顶,整个人化成了石头。 “脸红了?”邵翰笙更乐了,举起她的手又亲了一下。“娘子你的脸皮还真薄,不过你脸红得真美。” 美? 丁湘玉身子一震,猛然抽回手的同时,顺道赏了他一耳光。 “娘子?”没料到她会有这动作,邵翰笙结结实实被打了一耳光,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我美?”丁湘玉冷哼“别笑死人了!” 见过她丑陋真面目的人竟然称赞她美?多大的讽刺啊! 原来是为了这个。邵翰笙脸色一正,对着她眸底那丝自卑与哀怨缓缓说道:“在我眼里,你很美。” “骗”丁湘玉震慑于他眼中的真诚,一句不屑的冷斥硬生生梗在喉头。 “不管你信不信,”邵翰笙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再次重复。在找眼里,你真的很美。” 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话还是他的吻比较令人震惊,丁湘玉只能右手抚着额头,左手又抚着右手,愣愣的瞪着他离开的背影。 第六章 在我眼里,你真的很美。 丁湘玉瞪着镜子,脑中萦绕着邵翰笙所说的话。 “美?”她喃喃自语。“对着一个满脸伤痕的女人说她很美?这未免太过可笑了” 但为什么她却笑不出来? 听见的当时,心头甚至涌起了一股甜甜的喜悦,仿佛仿佛真的相信他说的话似的 “傻子,他不过是在戏弄你罢了,这些日子他不都一直在戏弄你?相信他的话?别傻了!” 是戏弄吗?为何他的眼神那么坦然真诚? “或许他不是戏弄我” 她蓦然住嘴,这话说得连她自己都不太相信。 她真的不美啊! 不论再怎么想相信他的话,她脸上的疤痕也不可能消失。 “到底该相信,还是不相信?”她懊恼的低语。 明明为丁家而来,但此刻占满心头的却是那个吊儿郎当的家伙,她到底是怎么了? “不行!”她霍然起身,收拾好包袱,转身大步出了门。 她得离开这儿一阵子,将邵翰笙那个家伙完完全全的赶出她的脑海中才行。 但,一向心中只有怨恨的她,如今心里却似乎有了空隙,也多了一抹影子 “该死!她竟然逃了!” 自从上次听见他想娶她的,她转身就跑的情况发生后,他便担心她会一声不响的开溜,所以便派了人在她落脚之处监视,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一声不响的离开了! 明知道可能会有这种情形,但一听见这个消息,邵翰笙依然恼怒,忍不住狠狠赏了桌子一掌。 “大大少爷”属下愕然看着已粉身碎骨的桌子,着实吓了一大跳。 大少爷生气了? 在邵家当下人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大少爷发脾气,况且大少爷一向被称为好好少爷,如今竟为了一个女人而发这么大的脾气? “知道她往哪里去吗?有没有派人跟着她?” 邵翰笙低沉含怒的语气唤回失神的他,他马上说:“有,阿永已经跟上去了,不过看她一路随意行走的模样,似乎没有特定的目的地。” “没有特定目的地?”邵翰笙喃喃重复,一双眉锁得死紧。 想逃开他? 这是不可能的,湘儿,这辈子你注定是我的人,逃不开的! 丁湘玉一路随意行走,原先她只是想暂时离开,好让自己忘了邵翰笙,但走着走着,她却越来越不想回去。 这日,她到了一个小市集,贩子热络的叫卖声和着空气中飘荡的阵阵香气,她倒真觉得饿了。 “吃点东西吧,老是吃干粮也腻了。”她喃喃自语着,向着一旁飘着袅袅白烟的包子摊子走去。 “娘子!” 他来了? 喜悦一瞬间划过心头,她霍地猛转身,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不是他 浓浓失望顿时盈满心头,还来不及细想那失望所为何来,她的目光又叫那名陌生男子给吸引住了。 只见那陌生男子手里握着一支玉簪,兴匆匆的向着她的方向跑来,经过她的身边,到前方一个摊子里,递给一个女子,女子满脸笑容的接过,偎进他怀里,眼中闪着尽是幸福的光彩。 那光景一时叫她看得有些眩惑,恍惚中,映在她眼帘里的不再是那对陌生男女,而是她自己以及邵翰笙 “去!做什么挡在路中间?” 一声斥喝伴随着一记猛力的撞击,将她唤回现实世界,也让她心头猛然一惊。 她怎会有这种念头? 明明心如止水,明明不曾动情,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想起他? 又为什么会幻想自己带着幸福的微笑依偎在他的怀里? 莫非她心中还有奢想? 莫非这几日,他的话在她冰冷的心中起了些许作用? “幸福?”她不由得冷嗤。“真是痴心妄想!” 早在八年前,她就被幸福遗弃了,她就不知道幸福为何物了! 当年她的家庭何尝不幸福?何尝不叫人羡慕?结果呢? 她不需要幸福!她不希罕幸福! 那只是假象罢了! 但她的目光忍不住又飘往方才那对男女身上。 这会儿,男子正殷勤的夹菜到女子碗里,女子也正做着同样的动作,两人不由得同时停下筷子,凝视对方而笑。 那笑意如此温柔,如此甜蜜,却叫她目光一阵刺痛,不由得移开了视线,加快脚步离开。 她不在乎!她不需要! 她努力说服着自己,脚步却越来越慢,越来越迟疑,最后停了下来。 为什么此刻她心中竟有种酸酸的痛楚呢? “好美的姑娘。” 邪恶的笑声突然在头顶响起,跟着几双腿不怀好意的挡住丁湘玉的去路。 “让开!”丁湘玉冷冷斥喝。 “哇,好凶的姑娘,不过本少爷就是喜欢泼辣的姑娘。” “杂碎!”丁湘玉低阵一声,长剑一扬,马上在那人脸上划了一道口子。 “啊”他捂着伤口,痛叫。 “竟敢出手伤了我们少爷?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你是不会知道我们的厉害!” 这姑娘不好惹,小心点! 几个家丁互使眼神,随即两个家丁上前攻击丁湘玉,趁此机会,另外一个家丁则自怀里揣出一包葯粉,打算找机会下手。 丁湘玉眉眼不抬,剑身微扬,轻轻松松的将袭来的两个家丁打伤。 “该死的丫头!”另一家丁眼见情势不利,马上将手中葯粉一扬,全洒在丁湘玉脸上。 懊死!是销魂散! 没料到这一招,丁湘玉闭气的同时已经狠狠吸入一大口毒粉,随即便感到胸口传来一阵炽热,头也发昏。 “如何?”众家丁得意的冲着她笑,就连早先受伤的少爷也哈哈大笑“武功高强?哼!”虽然中了毒,但丁湘玉身上功力还未全失,所以还可以以内力阻挡毒性,但她明白自己撑不了多久。 牙一咬,她撑起手中变重了的剑,打算在昏倒之前将这些恶徒一一解决。 “大家上,这娘儿们中了毒,没什么好怕的。” 家丁之一吆喝着冲上前,打算一掌解决难缠的丁湘玉,却不料丁湘玉虽然中毒,身手远比想像中的利落,不但接下他的一掌,还在他身上划了一刀。 这一来,众家丁有些迟疑,不敢再轻易上前。 “大家一起上!”少爷说话了“谁能让她倒下,少爷我给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 众家丁马上一拥而上,饶是丁湘玉武功再高强,中了毒后的她还是抵不过这么多人的攻击,不久便昏倒在地上。 “太好了!是我打昏的!” “谁说的,是我打昏的!” “统统给我住嘴!”少爷斥喝。“谁打昏的都行,快点把人给我扛回去,本少爷一律赏一百两银子!” “太好了!” 众家丁欢呼一声,马上上前想将丁湘玉扛回去。 “找死!” 瞧见那几个男人涎着笑靠近丁湘玉,还不知死活的将手放到她身上时,邵翰生只觉胸中怒火腾腾,一声暴喝,他飞身上前,刀起掌落,狠狠砍掉了那个胆敢碰她的人的手。 “啊我的手”那名家丁捧着鲜血直喷的手腕,哀哀痛叫。 “你是谁?”其他几名家丁连忙抽刀出鞘,武装面对这个来意不善且看似武功高强的人。 “我是谁?”邵翰笙恶狠狠一笑“去问阎罗王吧!” 一想到倘若他晚了一步,此刻看见的会是什么场面,邵翰笙的怒火便淹没了他的理智,下手毫不留情。 只不过几招,那些家丁便一个个捧着断手断脚,在地上哀号。 “可恶!”少爷狠狠啐一口,转身狼狈而逃。 邵翰笙怒极,虽然追上去,但手中暗器一射,硬是将那狼狈而逃的少爷双腿射出两个洞,血流不止的倒在地上。 “湘儿,”邵翰笙冲到丁湘玉身边,轻轻摇晃着她。“你醒醒,醒醒啊!”丁湘玉毫无反应,紧闭的双眼丝毫没有张开的打算。 “湘儿,”邵翰笙急了,转而拍打她的脸颊“醒醒,你醒醒!” 丁湘玉还是没有反应。 “该死!那些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邵翰笙怒而起身,持起长剑,打算再对那些该死的家伙开刀。 但那些恶徒早在方才便捧着断手断脚逃之夭夭了。 “该死!”邵翰笙扔下剑咒骂着,突然想起老二沐基曾给过他一颗葯丸,还说什么就算是已经半死的人吃下它,也会马上好起来,何不试试。 邵翰笙拿出发丸,赶紧将它放入丁湘玉口中,片刻过后,丁湘玉发出一声嘤咛,缓缓张开眼。 “湘儿,你没事吧?”邵翰笙温柔的抚摩丁湘玉的脸颊。 “你来了”丁湘玉冲着他笑,毫不意外看见他,甚至觉得心安。 “嗯,没事了。”邵翰笙抱起她,对着她的眼睛猛皱眉。 泛红的血丝布满她眼中,几乎瞧不见白色的部分,而曾经活泼灵动的眼神如今只觉呆滞,甚至有点吓人。 “湘儿” “我”丁湘玉缓缓开口“中毒了” “中毒?”邵翰笙焦急的嚷嚷“什么毒?我马上找人来替你解毒!” “销魂散。”丁湘玉声如蚊蚋。 “销魂散?”邵翰笙拧起眉。“这是什么毒?” 虽然学武,但江湖经历不多,且又为人正直的他对于这些什么毒啊、暗器啊,最不精通了。 丁湘玉忽地羞红了脸,嘴唇几度张合,就是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很严重的毒吗?”邵翰笙紧张了。 丁湘玉摇摇头,又点点头,随即低头不语。 这下邵翰笙更是一头雾水了。 “这到底是什么毒?” “淫毒”丁湘玉低低嗫嚅。 “淫毒?”邵翰笙倒抽一口气。 老天!若他来不及赶来,这会儿湘儿只怕已被人侮辱了! 这些该杀千刀的家伙,断他们一手一脚还算便宜他们了! “这毒是死不了人的。”纵使脸都涨红了,丁湘玉还是低声解释“不过呃,麻烦的是,如果没有在两个时辰内找人合欢。那毒性就会侵入五脏六腑,成为慢性毒,到时只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由于师父百变娘子对医毒颇有研究,因此她和师妹也对此有些了解,只是没想到自己竟会中了毒。 “什么?”邵翰笙马上将丁湘玉拦腰抱起。“我马上替你解毒!”“你”丁湘玉因他话中含义羞红了脸,但碍于性命交关,只能咬咬下唇。 “我们走吧。” 找了间客栈,要了间房,邵翰笙马上抱着丁湘玉入房。 才一抱进房,毒性发作的丁湘玉已克制不住的脱去身上衣物,连肚兜都不留,看得邵翰笙傻了,只能瞪大双眼,愣愣看着她光裸着身子在床上磨蹭。 天啊,她好美! “嗯我想” 想什么?她拧起眉,试图想起自己想说什么,但一阵又一阵异样的热潮在她体内荡漾着,让她全然无法集中心神。 “嗯”她咬紧双唇,想按捺住心头异样的热潮,然而却压抑不住。 一声又一声的呻吟,听得邵翰笙心神荡漾,情欲也跟着昂扬。 第七章 她失去清白了。 愣愣瞪着床单下光裸的身子,丁湘玉着实理不清心头纷乱的情绪。 打从八年前遭火毁容的那一刻起,她就叫自己断了爱人嫁人的念头,从此冷心绝情。 说她自卑也好,说她妄自菲薄也好,她只知道在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世界里,外貌就是一切,而惨遭祝融毁容的她是不可能有人要娶的。 没料到,在八年后,竟然出现这么一个看似不在乎她丑陋外貌的男人,挑战她八年来深植心中的绝情念头。 她无声轻叹,目光望向身旁依然熟睡,也同样光裸着身子的邵翰笙。 他当真不在乎她的丑陋? “想什么?” 被她直盯着瞧的主角突然冒出一句,随即一只大手将她一扯,她便倒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你”两手撑住他的胸膛,丁湘玉费力将自己撑离他。 “早安。”微微一笑,他无视她的努力,将她压向自己,缠绵的吻着。 甜美的温暖自唇间缓缓传向心头,她一时忘了挣扎,柔顺的依偎在他怀中,任他恣意亲吻。 尝够了她甜美的红唇,他的唇开始不安分的向下游移。 “放开我!”她猛地回过神,娇喘吁吁奋力推开他,拾起自己的衣裳,慌慌张张的跑到房间另一头换上。 邵翰笙低低笑着,又躺回床上。 她动摇了。 方才其实他早就醒了,只是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见她怔忡低语,不时将心中困惑说出,却丝毫没有埋怨他的意思,他就明白她动摇了。 就连方才她推开他的力道也不像以往那般猛烈,足见在她的心目中,他已经有了一些地位。 她或许还称不上喜欢他,但也绝不是讨厌他了。 “娘子,接下来你要去哪里?”邵翰笙问,摆明了就是要跟着去。 “回丁家去。”丁湘玉睇他一眼,淡淡回答。 没抗议他称呼娘子? 邵翰笙暗自窃笑,随即眉头一拧,那模样竟让丁湘玉心生一丝心虚。 “丁家?你还想找他们报复?” “是又如何?”她嘴硬的回答,不知怎的心中却觉得有一丝心慌。 “你下不了手的。”邵翰笙似笑非笑的凝睇她,眼神中有着看透她心的了然。 “谁说的?”奇怪的是,在他的眼光之下,她竟真有种被看透的感觉,只能偏过头去,不瞧那双令人心慌的眼。 “不是吗?”邵翰笙轻轻反诘。“如果真要他们死,那天夜里你潜入丁家时,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办到了,但是你什么也没做,就连对你妹妹,那个你口口声声恨之入骨的人,你也没伤她一根寒毛。” “我”她一时哑口,片刻才咬牙回答“就这样杀了他们太便宜他们了,我要他们受尽折磨,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是吗?”邵翰笙语气依然轻柔,也依然是用那种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光看着她。 “当然!”她硬着声音回答,却觉得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狼狈的痹篇他的眼光。 为什么? 为什么生她、也养了她几年的父亲没法子看透她心中的想法,直觉认定她会伤害自己的妹妹,而眼前这个才认识几天的男子,却这么轻而易举的看透她的心,笃定的坚信她绝对不会伤害任何人? 而又为什么那样的信任竟能在她心中掀起某种难言的情绪,恍若平静无波的心湖中被扔入了一颗小石子,掀起的阵阵涟漪,扰乱了心绪,久久无法平息。 她知道在自己心中,对他的感觉正一点一滴在改变,也或许早就有了改变,只是她到这时才愿意承认。 “我倒认为你爹选择救你妹妹而不救你,是他的不对,是他偏心,但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丁湘玉一愣,怔怔看着他。 “每个父母都会偏心,不是吗?”邵翰笙耸耸肩。“我的父母也会啊,但我们兄弟三人谁也不会对这件事有异议,更没有人因此产生怨恨。” “那是因为”丁湘玉冷笑道。 “那是因为我们运气不错,没有遇见你的状况。”邵翰笙冷静的接过话“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你是你父亲,同样的状况发生,你能怎么做?” “我”丁湘玉无言以对。 她从未以父亲的角度来想这件事,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受害者,认为他们全都亏欠她。 但若真如他所言,今日面临抉择的人是她呢? 她会怎么做? 她会有不同于爹爹的做法吗? “同样的,如果今天一个母亲遇上饥荒,她只能养活一个小孩,而必须放弃其他小孩,你认为她不会选择她最喜爱的那一个吗?”邵翰笙望进她眼底。 “如果是你呢?” 丁湘玉再次无言。 以往师父与师妹试了许多次,想让她放弃心头的仇恨,但她从未听进去,但现在他的一席话,她却扎扎实实的听进去了。 这一番话虽然冷酷,却很犀利的点出事实,也让她头一次对心中的仇恨产生动摇。 这么多年来,她是不是一直抱持着错误的想法,盲目的恨着家人? “这就是人性。”邵翰笙缓下语气。“并没有什么对错可言,不是吗?” 丁湘玉一转身,离开了。 她需要好好的想一想这一番话。 过了一个时辰,丁湘玉回到客栈,立在房门口,心头依然萦绕着早先两人的对话。 人性吗? 如果同样的事情降临到她头上,她也会作同样的选择吗? 为了救这个孩子,而放弃那个孩子? 不!她不会! 丁湘玉猛烈的摇头,想都不敢去想那样的情况,这才发现当年她一时兴起的念头带给爹爹及自己多大的痛苦。 如果当初她不因嫉妒作祟而心生想测试爹爹的念头,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回来了?”邵翰笙等了一会儿,见她依然无意开门入内,便自己上前开门。 陷入沉思的丁湘玉将目光调向邵翰笙。 如果同样的事发生在他身上呢? 如果他是那个必须下决定的人,那他又会作出什么样的抉择? 同样会放弃一个孩子,好拯救另一个吗 “不,我不会。” 直到邵翰笙开口,丁湘玉才知道自己又一如往常的将问题不经意说出口,但听见的答案却让她诧异的扬高秀眉。 他不会? “我不会。”邵翰笙神情再认真不过了。 “我不会,对我来说,手心手背同样是肉,不管少了哪一个孩子,我都无法承受。” “但”丁湘玉困惑了。 他不是说这是人性吗?为何如今又说他不会? “这是人性没错,但却不是我的个性。” 邵翰笙伸手温柔的将她额际一绺不听话的发丝拂到耳后。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的孩子身陷火场,我会想法子两个都救,如果真的不行,那我会抛下被救出来的孩子,回火场去陪那个不得已被留下来的孩子。” “但那样你就会跟孩子一起死了!”丁湘玉嚷嚷着。 听见他想留在火场,竟让她心头一痛,仿佛那场面正活生生在眼前上演。 “我知道。”邵翰笙微微一笑,神情依然笃定轻松。“我给了那个逃出来的孩子一条生命,自然也得给留在火场里的孩子一条生命。” 傍了逃出来的孩子一条生命,所以也得给留在火场里的孩子一条生命? 顿时,丁湘玉心口重重一震,眼眶迅速的泛起水雾。 这八年来,她对爹爹和妹妹的记忆总是停留在他们离去的那一刻。 那仓惶逃离的背影,映着熊熊火光,无时无刻不在她脑海里焚烧,无时无刻不在她心头啃咬,既痛又恨。 如果如果当年爹爹救丁湘文离开后再回来,那她心里头的怨恨是不是就会少一些? “你做得到吗?”她低低呢喃,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问着他。 “做得到。”邵翰笙凝目对她,神情诚恳得不容人怀疑。 丁湘玉静静回视他,信了他的话。 邵翰笙却在此时神情一转,口吻轻佻的说:“如果是你和我的孩子,我一定做得到!” “你!谁要生你的孩子?”丁湘玉嗔他一眼,别过头去。 孩子吗? 他和她的孩子 会是什么样呢? 还说不想生?邵翰笙暗暗偷笑。 她这自言自语的习惯可真可爱,诚实极了。 “娘子。”邵翰笙屈指揉挲着她的脸颊。 “做什么?”丁湘玉拨开他的手,还是不习惯别人碰她的脸。 邵翰笙眼神一闪,大手再度抚上她的脸。 “你”丁湘玉睨他一眼,再度拨开他的手,却反遭他握住。 “湘儿,每天戴着别人的脸,你不累吗?” “不会。”丁湘玉一震,语气僵硬的回答。 “但是我看得很累耶。”邵翰笙夸张的叹口气。“都快成亲了,可是我还记不清楚你的脸孔,这怎么行呢?” “谁要跟你成亲?”丁湘玉瞪他一眼,小手却不由自主摸上自己的脸。 记不得她的脸?他怎会想记住这么一张满布丑陋伤痕的脸? “娘子,别害羞了。”邵翰笙笑笑,趁她分神之际,大手三度抚上她的脸,摸索着面具的边缘。 “别乱碰!”她也三度拍开他的手。“会碰坏的。” “那你自己拿下来吧,”邵翰笙对她眨眨眼。“好不好?” “你可别后悔!”既然想看就让你看个够吧! 咬咬下唇,丁湘玉下定决心,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缓缓将脸上面具撕起,露出疤痕累累的真面目。 “上次你或许没看清楚,现在就看仔细点吧。”深吸一口气,她等着邵翰笙露出厌恶的神情。 出乎意外的,邵翰笙不但看了,还看得非常仔细,也开口说话了,说的却是完全不相干的一句。 “用完晚膳,是该睡觉的时间了。” “睡觉?” 丁湘玉愕然。 “娘子,我们来生孩子吧。”邵翰笙微微一笑,大手擒住她纤细的手腕,强吻住了她柔嫩的唇瓣。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发现她的态度稍稍有了转变,不似之前的疏远,看着他时也不会再一脸不屑。 但那还不够。 他要的是她的心。 所以为了得到她的心,他决定先让她熟悉自己的身体,就算是迷恋上也没关系。最好是迷恋上了,这样他就有法子将她留在身边。 说他卑鄙吧,为了得到她的心,他不在乎。 “唔一她睁大双眼,一时反应不及。 “不要”她心中一惊,慌乱的挣动身子,不让他更进一步。 早先与他肌肤相亲是因为她中了毒,无法可想,如今她健康安好,绝不能再让他轻易入侵心头。 情欲缓缓被挑起了。 不行!她要抗拒。 对,她要抗拒! 念头方起,邵翰笙却似有所觉,双唇离开她的唇,转而在她脸上落下细细碎碎无数的吻。 他竟然吻了她的脸?她没带面具啊! “你”丁湘玉愕然瞪着他,完全无法反应。 “娘子,你好美。”邵翰笙诚心赞叹着,双唇再次在她脸上落下无数的吻,表示他的诚意。 匡当一声,丁湘玉听见自己心中的冰块发生破裂声,酸热的泪水马上迷蒙了她的视线。 “我不美”她哽咽着,猛摇头。满脸伤疤的她怎么可能美? “不,你很美,”邵翰笙轻轻吻去她的泪珠“在我眼里,你是天下最美的女子。” 她无言以对,只能任泪水爬满脸颊。 若她曾经对他的真心有所怀疑,此刻也已不复存在。 一点一滴的,他的真心消去她的自卑与不安,他真诚的吻更有如仙丹妙葯,而易举的将她脸上、心上满布的伤疤一一清除。 “乖,别哭。”邵翰笙边哄,边褪去她身上的衣物,不消片刻,她娇美的身便一丝不挂的呈现在他眼前。 这次,丁湘玉没有推拒,反倒欢愉的迎上前,任他予取予求,完全的付出自已,毫无保留。 但小脸仍不免羞红了,由于之前毒性发作,所以她不完全明白自己与他做了什么,如今不免害羞。 邵翰笙双眼一刻都离不开丁湘玉。 微张迷蒙的双眼,泛红的双颊,青丝半掩的小脸上满是情欲,更添一丝凄楚冶艳的美感。 “你真的好美”他忍不住赞道,心头对她的爱意更浓。 “嗯”丁湘玉疲累又娇羞的低吟。 “睡吧。” 他在她额头送上一吻,随即与她一同入了梦乡。 第八章 数日后,邵翰笙还是带着丁湘玉回城里,因为丁家的事情若没有个了结,只怕丁湘玉一辈子心头都会梗着一股怨气。 怕吓到邵父邵母,丁湘玉还是戴上了面具。 他们先到邵府,而邵母见到他们,劈头一句话就是“笙儿,你这次带回来的是哪一个丁姑娘?” “爹,娘,这是湘儿。”邵翰笙不理母亲的问话,径自将丁湘玉拉到身边。丁湘玉望着两位老人家,清清楚楚瞧见邵母眼中的不悦,上扬的唇角微微下滑。 “笙儿,”邵母拉高音调“娘在问你话,你是听见了没有?” “娘,”邵翰笙拧起眉头。“您是怎么了?” “怎么了?”邵母再度拔高音。“我倒要问问你是怎么了?丢下家里一切事物,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好几天,也没捎个音讯回来,难道不知道做娘的会担心?” “娘,对不起,”邵翰笙笑了。原来是因为这个。“我出门时太匆忙了,所以没来得及告诉您和爹爹,但是现在我不是回来了吗?” “是啊,”邵母冷嗤“是回来了,还带了个姑娘回来呢。”字面上没有坏意,但是邵母的表情、语气却让人明显感到不屑之意,丁湘玉瞬间刷白了脸,转身就欲走。 “湘儿。”邵翰笙眼明手快的拉住她。 “哟,说了几句就要走,”邵母冷讽“架子还不小嘛!” “娘!”邵翰笙忍不住斥喝。 “怎么?”邵母挑高一眉。“说她几句你就心疼了,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不认了?” 就不知道这个冷冰冰又丑陋的姑娘有什么好,让笙儿如此着迷? 再怎么笨的人也听得出邵母在刻意刁难,而用意也很明显,就是不想要邵翰与她在一起。 咬咬下唇,丁湘玉试图甩开邵翰笙的手,但他就是不肯放手。 “爹!”邵翰笙将目标转向一旁默默无言的父亲。 “我说娘子,你就少说几句吧。”邵父劝着“笙儿都这么大的人了,他知自己在做什么的。” “是吗?”邵母反问“那好,你告诉我,笙儿,你在做什么?” “找回我的妻子。”邵翰笙握住她的手一紧,语气坚定的回答。 他的妻子丁湘玉心口因这回答一震,快速跳动起来。他真的想娶她? “妻子?”邵母霍地站起,失去理智的高嚷“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相较于邵母的激动,邵翰笙显得冷静又沉着。 “知道?”邵母已经几近吼叫“你又知不知道这个女人不是好人?先不说那张脸好了,那天的情形你也看见了,她连她爹、她妹妹都想杀,你还想娶她?” “娘,我不许你说湘儿的坏话。”邵翰笙眉头一皱。“湘儿与她爹、她妹妹间的事情不关我们的事。” “不关?”邵母狠瞪他一眼。“你都打算娶她了,还不关?” “娘”被这一连串的质问惹烦了,邵翰笙垮下脸,正想说几句重话。 “算了。”丁湘玉被他握住的手突然反握住他。 她说的都是事实,没什么好气的,况且她早知道自己的脸有多丑陋,邵母会反对他们在一起,也是理所当然的 “湘儿。”邵翰笙回头,见她眼神黯然却温和,不似被邵母的话伤到,满肚的气这才渐渐消失。 “不管你怎么说,”邵母语气强硬的开口“我不许你娶她!” “娘!”邵翰笙甫消的火气又被挑了起来。“不管你说什么,我一定要娶她!” “你”邵母怒气腾腾的瞪着他和丁湘玉。 “夫人,”邵父忍不住叹气,出面做和事佬。“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又何必呢?” “你给我闭嘴!”邵母迁怒到他身上。“反正我说不许就是不许!她那张脸怎么做邵家少奶奶?要给我娘家那些亲戚见了,我还要不要做人?” “娘” “我回丁家去看看!”不愿让邵翰笙为难,丁湘玉丢下一句话后,使出轻功离开了邵府。 依然是冬夜,丁湘玉再度跨入丁家,避过守卫的巡逻,先是到了大厅。 厅门半掩,阒黑一片,不需推开就知道里头没人。 看来爹娘早已入睡。 咬咬下唇,丁湘玉又迈开脚步,走到妹妹丁湘文的房门外。 毫不意外的,依然是房门半掩,依然是阒黑一片,但这次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湘文”舔舔干涩的唇,她迟疑的唤着这八年来不曾唤过的名字。 寂静。 她可以清楚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夹带了些许不安。 “湘” “你来做什么?”丁湘文不客气的打断她的话,粗鲁的推开她,走进房间。丁湘玉这才注意到妹妹手上提着一桶水。 “为什么”仆人呢? “你到底来做什么?”丁湘文过度用力的将水倒进脸盆里,导致水溅洒出来,湿了一地。 “我”丁湘玉迟疑的咬着下唇。 来做什么?说实话,她自己也不清楚,胸口依然存在着些许恨意,但更多的是迷惘。 她不再明白自己究竟是否真的恨爹爹和妹妹,也不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了,这一趟来,其实是想理清自己心中的感觉。 “怎么?”丁湘文冷嘲“在想要怎么对我下手是不是?” “不”丁湘玉摇着头。 丁湘文却似没有看见,一步步逼近她,瞪着她的双眼闪着与她之前相同的恨意。 “来呀,这会儿屋子里都没有人了,你不是一直想让我的脸和你一样?”丁湘文拍拍自己的脸。“来呀,没有人会阻止你的!” 这是那个看见她时,亲亲热热叫着姐姐的湘文吗? 这是那个瞧见她拿剑,便吓得泪眼婆娑的湘文吗? “湘”丁湘玉退了一步,对妹妹的乍然转变感到讶然。 “来呀!”丁湘文跨近一步,倏然抽起丁湘玉随身的佩剑,硬是将它塞到丁湘玉手中。“来呀!” “湘文”丁湘玉看着手中剑,觉得口干舌燥。 “怎么?没人在看你就下不了手了?”丁湘文不屑的冷嗤。“我就知道你做作!说什么恨丁,说什么想要爹爹弥补,不过都只是你的手段,其实你真正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邵公子!” “我不是!”丁湘玉猛摇头。“我不是!”“不是?”丁湘文冷笑几声,又往她逼近一步。“好啊,既然你说不是,那来呀,你想报仇,我人就在这里,来呀!” “我”丁湘玉望望手中剑,再望望眼前那张愤怒讥诮的脸。 “哼!”丁湘玉缓缓举起手,将剑尖对着她恨了八年的脸孔,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往前刺去 懊死! 她瞪着自己发颤的手,猛烈喘着气,拼命要自己将剑往前送,却怎么也无法做到。 明明人就在前头,明明剑已出了手,但她就是没法子让自己在丁湘文脸上划下去。 难道真如邵翰笙说的,她其实不是恨,只是怨,只是发小孩脾气的希望得到父母宠爱? 喟叹一声,她打算收回剑,剑身却突然被猛力一拉,随即嗤的一声,在丁湘文脸上划出一道不算浅的伤口。 “你”丁湘玉愕然瞪着丁湘文,后者的双手正牢牢握住剑身,不断滴血。“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丁湘文冷笑放开手,得意的神情因痛楚而扭曲。“为什么?你还敢问我为什么?” 丁湘玉愣愣看着妹妹,突然发现以往她眉目之间的善良天真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半疯狂的邪气。 “我要让你在丁家待不下去!”丁湘文狠狠的说。 八年来,她努力和一个鬼魂争夺父母的注意关心,如今这个鬼魂竟然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叫她情何以堪? 既然杀不了她,无法让她成为真正的鬼魂,那就让她在丁家无立足之地! “丁家?”丁湘玉又是一愣。“我从未打算回丁家。” “骗人!”丁湘文怒喝。“如果没有要回来,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夺走我的心上人?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他!” “我”丁湘玉无言。她是知道,而且她也是故意的,虽然她并非真心要夺走邵翰笙,但邵翰笙的执着却也让她渐渐动心。 “不管你出不出现,爹爹每天都想着你,每次看见我看的也不是我,而是你!”丁湘文狠狠的瞪她,完全无视脸上鲜血。“而现在更好了,老说他亏欠你、愧对你,尤其看见我的长相更提醒了他这一点,久而久之,他连我都不想见!” 怎么会这样丁湘玉倒退一步。 “怎么不会这样?”丁湘文上前一步,直逼她的脸。“你知道下人们现在都说我是什么吗?” 丁湘玉愣愣的摇头。 “失宠的小姐!”丁湘文一字一字咬牙切齿。“不止家里失宠,连我唯一的心上人都叫你给夺去了!你一出现,我就什么都没有了!现在你高兴了?” 斑兴?丁湘玉缓缓摇头。听见这些,她是应该高兴的,她原意报复,如今目的算是达成了吧?但她却一点也不高兴。反而觉得很心痛 “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丁湘文忿忿怒斥。“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凭什么用这种哀伤的眼光看我?如果你没出现,我还是丁家大小姐!既然你八年都不出现了,那就不该再出现!” “我” 丁湘文眼光瞟向窗外,神情突然一变,捉起丁湘玉的剑,凄楚的哀求“姐姐,不要!求求你不要毁了我的脸” 什么? 对她瞬间的转变,丁湘玉还反应不过来,脸上马上传来一阵火辣的痛楚,耳边也响起丁明宗沉痛的斥责。 “玉儿,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种事?爹爹都已经低声下气求你不要伤害文儿了,你竟然还对她下毒手?” 玉儿出现在他们面前后,又消失了好几天,这些日子他担心她的安危,每天除了派人到处去寻找外,自己也四处去找,就连这会儿,都是才从外头找人回来,没想到却看见她拿剑伤了自己的妹妹,真是太叫人痛心了! “我”丁湘玉抚着作痛的脸颊,看着爹爹身后一脸得意色的妹妹。她诬陷她? 她的天真,她的善良呢?她澄澈不带一丝恨意的眸子为什么现在却满怀恨意的看着自己? 是什么改变了她? “你有什么要辩解的?”虽然亲眼看见这令人伤心的一幕,但丁明宗心中依然含有一丝期待。 期待听见女儿亲口说出她并非有意伤害妹妹,一切完全不像他认为的那样。说什么?他早就认定她有罪了,不是吗? 丁湘玉望着一脸沉痛的爹爹,再看看脸上兀自滴着血的丁湘文,咬紧牙。 “还有什么好说的?”丁湘文急切的插嘴,指着脸上的伤“爹,您都瞧见了,她拿着剑往我脸上划出这么一道伤口,还有什么好说的?” 丁明宗眼光盯在丁湘文脸上,片刻后又看向依然沉默的丁湘玉,等不到她为自己辩解的任何一句话,期待渐渐退去。 期待什么呢?玉儿早就不把他当爹,也不把文儿当妹妹看了啊。 她原就是为了报仇而来,原就打算划花文儿的脸,如今真的这么做了,还有什么好难以置信的? “再怎么说,她都是你妹妹啊,”丁明宗伤心失望的看着她。“你怎么下得了手?” 丁湘玉不语,目光直直定在丁湘文脸上,明明是火烫的脸颊,她却感觉不到温度,只觉得浑身发冷,心口一寸一寸的冰冻。 “从今天起,”丁明宗深吸一口气,万分沉痛的说“你不再是丁家的人,就去当你的恨丁吧!” 丁湘玉身子猛然—震,缓缓扬眸看向爹爹。 他又一次的放弃了她 丁明宗转过头痹篇她的眼光。 丁湘玉目光飘向他身后的丁湘文。 丁湘文摸摸脸上伤口,洋洋一笑,无声说:“值得。” 丁湘玉放下抚着脸颊的手,紧紧闭上发酸发热的双眼。 是她的错,错在八年前她不该一时兴起测试爹爹对她的爱 错在八年后不该又出现在他们面前,企图找回八年前就已经失去的亲情 她终究只能是恨丁啊深吸一口气,丁湘玉缓缓张开眼睛,眸中一片冰冷,神情木然的拾起地上的剑,转身离开了丁家。 “为什么?”丁明宗转回头,望着她孤寂的背影。“为什么?”他真的有心弥补啊,为什么玉儿就不给他一个机会呢? 身后,丁湘文望着双手两道深深的伤口,无声且得意的笑着。 是她的错 泪水潸潸滑落,随着她往前迈步的动作,远远飞向身后,落在她将不再踏上的土地上,化成了尘土。 跨出丁家大门,她停下脚步,十分徐缓的回过身,透过迷蒙的视线注视着这扇她日日夜夜思念,却始终不得进入的门。 翰笙说得对,她嘴里口口声声说要报复,但事实上不过是她身体里那个小女孩在渴求着亲情。 然而她还是失去了,不,早在八年前她就失去了。 她始终只能孤单一人,却还是傻傻的前来,想寻回八年前就失去的爱,真傻呵只有翰笙,只有翰笙呵护关心她 “翰笙” 一旋身,她毅然决然的选择遗忘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迈开双腿往邵府跑去,欲在邵翰笙温暖的怀抱里寻求安慰。跨进了邵府,她才猛然发现不知道邵翰笙的房间在哪。 “翰笙”她低低呢喃。 “大少爷?”一个路过的丫环听见了,不自觉的道。 “你知道翰笙的房间?”丁湘玉猛然揪住她。 “我我”丫环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快告诉我!” “就就在前面前面,穿过这条走廊左转,左转第第一间就是了。”丫环支支吾吾的说完,马上发现身上一松,一道身影飞过,她不见了。 “翰笙” 好不容易到了邵翰笙房门前,她费力敲着门,喑哑的唤着他的名字。显然房里无人,因为没人回答。 “翰笙”她敲得大力些,不料房门竟被她敲开了,里头个人也没有。 她走了进去,找了个角落蹲下来。 翰笙,你到哪里去了? 翰笙,你快点回来吧,我需要你! 翰笙 第九章 邵翰笙一踏人自己的房间,便惊讶的看见丁湘玉蜷缩着身子蹲在墙角,楚楚可怜的看着自己,眼中隐隐闪着泪光。 “怎么了?”他急忙上前。 丁湘玉望着眼前这张放大的脸,看着那写在脸上清清楚楚的焦急心疼,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怎么了?”邵翰笙急了。不曾见她哭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丁湘玉摇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想找个温暖的怀抱,他的怀抱,来去除这一身的冰冷感觉。 她要怎么做? 脑子里突然浮现他对待她的方式,于是她缓缓向前,试着学习他,将自己柔软的唇轻轻刷过他微带冰凉感觉的唇,滑过他的脸颊,停在他的耳边,轻轻吹着气。 “湘儿”察觉自己声音飘高接近呻吟,他住了嘴,但仍讶异的看着又转了个方位挑逗他的丁湘玉。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湘儿竟会主动挑逗他?觉得这样还不够,丁湘玉的手开始攻击他的衣裳,急切的拉扯着。 “慢点,慢点,”为了不让衣裳被撕裂,邵翰笙不得不抽空提醒。“我是你的,别扯裂了我的衣裳。” 丁湘玉动作一滞,张眼看向他。 目光接触的瞬间,两人忍不住笑开了。 瞧他说的,好像她是个急色鬼,迫不及待的强暴他似的! 丁湘玉嗔他一眼,在心头那股冷意又将袭来时,急急解下自己的外衣,牵起他的大手,穿过亵衣放在自己微微轻颤的肌肤上。 邵翰笙闷哼一声。 丁湘玉微微一笑,知道自己的举动取悦了他,于是头一低,让自己的唇落在他宽阔的胸膛,学着他一般,在突起的两颗小珠珠上打转,时而轻舔,时而轻咬。 邵翰笙的欲火全然被她给挑起,一个转身便将她压在身下,打算采取主动。 “不!”丁湘玉激动的低嚷,涨满情欲的明眸恳求着他。“让我来,拜托,我必须”破碎的声音卡在喉咙,她戛然住口。 她需要他的温暖来赶走心头的冰冷,只有他,只有他能给她温暖。 为什么必须? 邵翰笙想这么问,但她眼中的恳求阻止了他,一个翻身,又变成她上他下的姿势。 丁湘玉再次吻上他的胸,小手则滑过了他的身子。 邵翰笙屏住呼吸,等着她的手会有的动作,但调皮的她竟只是轻轻刷过他,他不禁发出一声不满的低哼。 “急了?”丁湘玉取笑他,突然觉得早先梗在心头的伤痛全消失了,此刻她他眼里、心里都只有这个男子。 这个一直不放弃她的男子,终于还是在她心中烙下了属于他的记号。 “当然急,”邵翰笙实在快忍不住了“湘儿,这样一点都不够,你就别再折磨我了。” “怎么?”丁湘玉小手顽皮的在他小肮轻画,有意无意的挑逗,就是不肯顺他的意。 被了!他决定夺回主权。 “这样!”邵翰笙低吼,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的同时,双手飞快剥着她和自己身上剩余的衣物,直到两人袒程相见。 “你也好美”这次丁湘玉没有质疑他的话,反倒以他的话回敬他。“是吗?”邵翰笙低低笑了。“男人是不说美的,而且别以为灌我迷汤,我就不计较你故意吊我胃口的举动了。” 此刻他脸上的笑容充满不怀好意,但丁湘玉却不觉得害怕,反倒期待着他会有什么举动。 她看着大掌伸向她的胸,正期待时,却见他轻轻弹了一下,马上离开了。 “啊”似叹息,似埋怨的低呼忍不住逸出她口中。 瞧见她怨怼的眼神,他不由得又低笑出声。 “讨厌。”她低声抱怨,小手一使劲,将他拉向自己。 他也不抗拒,顺着她的力道俯下身,满足两人的欲望。 结束后,两人就这么贴合着,没有人想挪动身子。 许久,邵翰笙才移动身体,丁湘玉马上制止他。 “别,别起来,就这么待着。”她双手圈住他的腰身。 “你会不舒服的。”邵翰笙拂去遮住她脸庞的一绺发丝。 “不会。” 邵翰笙还是动了,不过只是让两人翻转身子,侧身躺着,没有离开她。“睡吧!” 两人就这么贴着对方,沉人梦乡。 “你要娶我吗?” 唉张开眼,邵翰笙就听见这么一句,他讶异的望向窗前。 穿着整齐的丁湘玉缓缓转身,定定瞅着他,又问了一次“你要娶我吗?” “当然。”邵翰笙眨眨眼,向她伸出双手“来。” 丁湘玉猛然扑向他,紧紧拥住他,仿佛溺水的人抱住一根浮木似的。 “发生什么事了?”邵翰笙单手顺着她的发丝,低低问着。 主动求欢,主动求婚,这都不是她的个性,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且一定与丁家有关。 “我不该回来的。”丁湘玉神情黯然的低语“八年前我就失去他们了,我根本不该再出现的。” “谁说的?”邵翰笙拥她入怀。“如果你没来,那怎么可能认识我?失去一个像我这么好的相公,亏大喽!” 丁湘玉轻捶他一下。 “哎哟,”邵翰笙夸张的嚷嚷“痛死了,你想谋杀亲夫啊?当心,我可是你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相公啊!”“贫嘴!”丁湘玉破涕为笑,低低斥着。 “这样好看多了。”邵翰笙抚抚她的脸颊,心疼她的泪水。“从今以后,我们自己组织一个家,一个有好多好多爱的家,嗯?” “嗯。”丁湘玉依偎在他怀里,突然又问:“翰笙,你真的不嫌弃我的脸?” “傻湘儿,”邵翰笙轻敲她的脑们。“这还用问吗?到现在还不相信我?” 没有明确说爱,但他的一举一动不早已将爱表现出来? “我不是不相信你。”丁湘玉急急抬头辩道“我只是想你娘” 邵翰笙默然。 花了好长一段时间向爹娘解释湘儿与她爹和妹妹之间的事情,终于让爹娘相信湘儿不是坏女人,但是对于她脸上的疤,娘还是挺介意的 “翰笙,我们回我师父那里去好吗?” “你师父?” “嗯,我好想她,而且”丁湘玉低下头。“我不想再待在这里” 其实她真正想的,是师父或许可以将她脸上的伤疤去掉,但不告诉他是怕万一师父做不到,那就白欢快一场了。 “那我们就回去吧。” 离开一阵子,让娘消消气也好,或许再过一阵子,娘就不会那么反对了。 邵翰笙抬起她的脸,在她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只要你高兴,天涯海角我都陪你去。” 几天后,邵翰笙在房里留下一封书信给爹娘后,便带着丁湘玉往她以前住的恒山寻访师父去。 此刻,两人停下休息,邵翰笙打了只野鸡,捡了些柴火,马上烤了起来,而等待鸡烤好的时间,两人边闲聊着。 “湘儿,你师父是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丁湘玉偏着头,想了会儿。“好人。”她是救命恩人。“好人?”邵翰笙讶然失笑。“就这么两个字?没有别的了?” 丁湘玉耸耸肩,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好?嘘寒问暖?打理三餐?” “师父不会这些。”丁湘玉含笑说道“师父平日冷冷的,不爱开口说话,除了练功时,有时一整天都难得听到她说一句话。至于三餐嘛,她也不会,平日都是师妹在负责煮饭的。” “那她到底哪里好?” “心好。”丁湘玉想了想,给了这么两个字。“师父虽然严厉,但是真的疼爱我和师妹。其实我们原本住在恒山山脚下的村子,为了我,师父才特地搬到山上,与世隔绝。” “为了你?”邵翰笙好奇的扬眉。“怎么说?” “因为我的脸”提及这段陈年往事,丁湘玉心头仍有几分痛楚。 “你的脸?”邵翰笙恍悟,义愤填膺。“有人取笑你?” 懊死!他要给那些人一点教训! 丁湘玉默默点头。 世人都说小孩天真无邪,其实小孩是最残忍的。 当年她一脸伤疤,师父又说皮相是假的,不让她遮掩,村子里的人见了她无不痹篇眼神,而小孩子们则是一群群围在她身边,取笑嘲弄她脸上的伤,说她丑陋、骂她妖怪。 纵使日后师父带着她们离开了村子,她仍会做噩梦,梦见一群小孩子围着她叫妖怪。 “那已经过去了,”邵翰笙轻抚她的脸颊。“相信我,在我眼里,你是最美的女人,如果” “如果什么?”丁湘玉佯装冷淡的问,却掩不住眼底深处那一抹紧张。 “如果”邵翰笙笑了。“如果你能够不要戴着这张假人皮就更美了。” 临出门前,两人为了要不要戴这张脸皮,着实有一番僵持,邵翰笙希望她能坦然面对自己的真面目,好将当年那场火灾的阴影完全自心里头拔除;但丁湘玉却坚持没有戴上脸皮,她哪儿都不去。 最后邵翰笙还是让步了。 不过这一路上,他仍不忘鼓吹丁湘玉除下脸皮,但是都没得逞。 而现在丁湘玉也不打算让他得逞,所以她只是耸耸肩,转头望着眼前一片枯黄的草原,突然问了句“现在几月了?” “现在?嗯,腊月了吧。”邵翰笙心不在焉的回答,将烤鸡翻转,好让两面都能熟透。 “遇见师父的那天,也是腊月。” 丁湘玉回过头来,看着烤鸡的熊熊火光,脑海中又浮现了当年的景象。 “那一天是腊月初十”她顿住,喉头涌起的酸楚令她无法再接下去。 邵翰笙也不催她开口,只静静的翻转着烤鸡。 “夜里家里不知为什么突然起了一场大火,妹妹抱着我,直说她怕,我也怕,但是我很努力的安慰她,相信爹爹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往事历历在目,说来她不免心痛。 “爹爹来了,但我却突发奇想的决定测试他究竟爱妹妹还是我多一点。”凄凉的微笑浮现嘴角。“结果很明白,我被独自一个人留在火场里。” 虽然明知道有这么一段往事,但亲耳听见之时,邵翰笙心头仍为之一揪,双手紧紧握拳才脑扑制自己不去抱住丁湘玉安慰她。 “我以为自己要死在那场火里了,没想到清醒后却看见师父的脸,此后便跟着师父一起生活了。” “她救了你?”邵翰笙喑哑的问着,胸口翻腾满溢的怜惜与不舍,让他忍不住抱住丁湘玉,轻轻晃着给她安慰。 “或许是我命不该绝,师父当时正巧路过,瞧见火势猛烈,便趋前察看,听见我发出的声音,马上进火场救了我。” “提醒我见了面,要好好谢她。”否则此刻湘儿就不会在他怀里了。 “你知道吗?”丁湘玉幽幽一笑。“那天,是我的生日。” “腊月初十?”邵翰笙愕然。老天爷,您开的什么玩笑? “十岁。” “十岁生日?” 邵翰笙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只能收紧双臂,在她脸上落下无数个疼惜的亲吻。 没有庆祝,没有喜悦,而是被留在火场里等死? 他们怎么可以如此对待一个甫满十岁的小女孩? 一想到那个场面,他的心几乎要碎了,为什么老天爷不安排他那时候就认识湘儿呢,那他就算死也一定要把湘儿救出来! “湘儿,你还有我,”一字一个吻,为他的誓言做见证。“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绝对不让你孤单一人。” 不知是他的吻,还是他的眼神,丁湘玉发觉自己心头一点一点暖和起来,哀伤一点点淡去,到最后她的心里满满都是他的影子,他真诚感人的誓言。 “我相信你。” 话声虽轻,却清清楚楚传入两人耳中,情意盎然。 第十章 “翰笙,你要带我去哪里?” 在客栈里休息一夜后,一早起来,邵翰笙就兴匆匆的拉着丁湘玉,直接往外跑。 “一个好地方。”邵翰笙卖个关子。 两人又跑了好一阵子,邵翰笙才停下脚步,面露疑惑。 “咦,应该是在这附近啊,难道我记错了?” “翰笙,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丁湘玉有点恼了,抽回手,立在原地不肯走。 也不说要去什么地方,一早就拉着她东奔西跑的,真是的! “一个好地方。”邵翰笙依然卖着关子。 “不去。”丁湘玉嘟起嘴,不自觉的在他面前显露出自己从未让人看过的女儿娇态。 “生气了?”邵翰笙伸手逗弄她嘟起的红唇。“哇,我还不知道原来娘子的脾气这么大,瞧瞧这嘴,啧啧,可以吊好几斤猪肉了。” “胡说!”丁湘玉脸一红,拍开他的手。 “湘儿,你信任我吗?”邵翰笙突然问,眼中隐约有一丝紧张。 “当然信!”丁湘玉毫不考虑的回答。 除了师父和师妹外,翰笙是她最相信的人了,否则她也不会将自己交给他,更不会想与他共度下半辈子。 闻言,邵翰笙马上眉开眼笑,也顾不得两人正在路上,抱起丁湘玉,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 信任或许不是爱,但目前能从她口中说出这样的答案,他就很满足了。 他有信心,未来的五十年里,一定能让她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 “怎么样?美吧?” 丁湘玉连瞥一眼邵翰笙炫耀的神情都没有,心神完全被眼前的美景给迷住了。 “好美,真的好美。”连她和师父住的恒山都没这么美。 一片翠绿的草原仿佛要达到天边似的在她眼前展开,绿油油的亮光上点缀着无数的彩色花朵,绚烂缤纷的彩蝶漫天飞舞着,让人目不暇给。 一道道炫目刺眼的光芒闪入她眼里,定睛一看,她才发现以为连绵到天边的草原其实有着尽头,而尽头竟是一湖同样翠绿的碧潭,微风吹拂下,涟漪顿起,向着湖心层层前进,也漾起道道光芒。 老天,这简直是世外桃源! “这怎么可能?”丁湘玉喃喃自语。“明明是腊月啊,怎么可能有绿草和粉蝶?”她在做梦吗? “来!”邵翰笙神秘的一笑,牵起她往湖水走去。 痴痴的走近湖水,丁湘玉这才又发现一件事。 “它在冒烟?”这怎么可能?都快下雪了。 “来,摸摸看。”邵翰笙拉着她的手进湖里。 “是温的。”丁湘玉眨眨眼睛。“真的是温的!” “没错,这叫温泉,这些草都是因为泉水的温度才能在这种时节继续生长的。”邵翰笙被她的表情逗笑了。 “你没见过吧?这可是我那些年跟随师父到处行走时发现的,很不错吧?” “好棒。我从来没想到竟然会有这种地方!” 她一直以为冬天到处都是死寂的,没想到竟会有一个地方如此生气蓬勃。 “所以人生其实处处充满惊奇。”邵翰笙突然神情一整,语气也变得严肃许多。“湘儿,你知道今儿个是几号吗?” “几”丁湘玉一僵,喜悦惊奇顿时消逝。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原就是为了这个日子才到丁家的。 “没错,今儿个是腊月初十,你的生日。”邵翰笙无视她僵硬冰冷的表情,径自说着“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自听见她说了那场大火的事后,他心头便一直记挂着,要想尽方法去除掉她心中那悲惨的记忆。 “生日礼物?”丁湘玉缓缓调转目光看向他。 “生日礼物。”邵翰笙将她身体转向湖面,再自身后环住她整个人。“瞧,它多美,多么富有生命力,完全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冰冷死寂。” 丁湘玉静静看着,前方温泉的暖气以及身后邵翰笙的温暖怀抱渐渐起了作用,让她神情中的冰冷一点点的逝去。 “我把它送给你,”邵翰笙吻了她的发顶。“我要你在往后的几十年想起自己生日时,心中出现的就是这一片绿意盎然美丽的湖光,而不是其他不堪的景色!” 是湖水的热气跑进她眼里了吧?否则她怎会看不清眼前的景色了? 丁湘玉抬手想抹去眼中的水气,却越抹越多,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流泪了。 懊感谢老天爷吗? 丁湘玉将头向后靠着邵翰笙的肩头,心里充满了感激。 八年前的今天,她失去了她的幸福;而八年后的今天,她的幸福似乎又回来找她了。 温馨的气氛在他们来到恒山山脚下村子的客栈时完全消失。 “这里就是恒山?”邵翰笙环顾四周,没忽略几双看似不友善的眼神,眉头不由得一皱。 湘儿好不容易答应不戴人皮面具,而这一路上就算有一些异样的眼光,但都纯是好奇,只要不过火,他也尽力让湘儿不去在意。 但这些人是怎么回事?眼光没有好奇,却相当的不友善? 最好别惹恼了湘儿,否则他绝对不善罢甘休! 朝众人递去警告的眼光后,邵翰笙转头望着丁湘玉。 “嗯。”想起当年遭人取笑的经过,丁湘玉咬咬下唇,不由自主的低下头,痹篇那些在她脸上探索的目光。 “饿了吧?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不,”丁湘玉慌忙摇头。“我不饿,我们还是快点上山吧。”在这些人的眼光下,她什么东西也吃不下。 “湘儿,”邵翰笙执起她的手“没什么好在意的,你很美” “美?”一个女声尖锐的接过话“别说笑话了,她这模样叫美?” 打从他们两人一人客栈,沈心莲便注意到了,难得有个如此俊俏的男子来这个偏僻的小村落,但身边却伴了个丑陋无比的女子,更夸张的是这公子竟然说丑女是美人? 开什么玩笑?丑女是美人的话,她沈心莲这个村子里第一美女的脸要往哪儿摆? “要我说啊,公子,你肯定没见过真正的美女。”沈心莲冲着邵翰笙猛抛媚眼,完全漠视于一旁的丁湘玉。 邵翰笙无视她的存在,径自在丁湘玉手上印下一吻。 “公子啊,”见他忽视自己的存在,沈心莲急了。“你不抬头看看吗?我肯定比这个丑女、妖怪” 剩下的话全消失在瞬间掐住她脖子的手中,沈心莲只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眼前也一团黑。 “谁给你权利开口骂人?”邵翰笙怒斥“嫌活得不耐烦了吗?” 妖怪!妖怪!妖怪! 这几个字在丁湘玉脑中回荡,交织着她过往不堪的回忆,她脸色一白,紧咬着下唇,不发一语。 “你放开她!”村中一向仰慕沈心莲美貌的男子开口了。 “她说得没错,这个女人一脸丑陋的疤痕,怎么比得过她的美丽?” “对啊,对啊!”见有人抢先开口,其他村民马上接着声援,一时之间,客栈里人声鼎沸,怒气腾腾。 “你说什么?”邵翰笙冷眼瞪向他,手劲不由得加重几分,沈心莲马上痛得又是一声呻吟。 “我”最先开口的男子脖子一缩,有点想退却,但瞧见沈心莲似乎快撑不住了,还是鼓起勇气“我说她本来就是妖怪!丑人!” “对,对!妖怪,妖怪!” 丁湘玉脸色越见惨白,泪水盈眶,忍不住起身夺门而出。 “湘儿”该死!他好不容易才说动湘儿别戴人皮面具,这些人竟敢当着她的面骂她妖怪? 邵翰笙怒火上升,随意甩开沈心莲,狠狠给了那个胆敢开口咒骂丁湘玉的男子和其他人几个巴掌,打得他们各个口冒鲜血,瘫坐在地。 “哼!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以后再不管好你们的嘴,当心我撕烂它们!” 一甩袖,邵翰笙急急追向丁湘玉离去的方向。 “你就是想娶湘儿的家伙?”自接到湘儿的飞鸽传书后,她就就一直等他们两人出现。 百变娘子冷眼瞧着自后头追上来的邵翰笙,眼光又转回徒弟丁湘玉脸上,不由得一愣。 湘儿没戴人皮面具?自那年在山下村子里遭人嘲笑后,就不曾见她以真面目示人,是这个男子说动她的? 但瞧她一脸泪痕,又自个儿先跑上山来,只怕又是在山下村子遭人奚落了。 百变娘子暗暗摇头,突然心生一计,长剑出鞘,架上邵翰笙的脖子。 邵翰笙低头望着脖子上突然出现的一柄长剑,心头一惊。 湘儿师父的武功竟然如此高强,竟能在瞬间将剑架在他脖子上,他却毫无能力阻止? “师父!”丁湘玉紧张低呼“别伤了他!” “你没戴面具?”百变娘子转向她,恶狠狠的问着。 “我”丁湘玉被师父少见的严厉吓着了。师父怎么了?师父不是一向最不赞成她戴上面具,怎么看见她没戴面具竟如此生气? “是我让她不要戴的。”邵翰笙沉声应道。 “你?” 百变娘子转回视线“你凭什么这么做?让她顶着这样一张丑陋的脸出来见人?你知不知道我看了有多恶心?” “师父”丁湘玉身子一震,眼眶一红。 “住口!”邵翰笙怒声一喝“不准你这么侮辱湘儿!若非看在你是湘儿师父的份上,我早出手狠狠教训你了!”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你!”邵翰笙看着丁湘玉脸上的伤痛,心疼极了,不由得咬牙切齿。“原来湘儿会对自己的脸如此自卑,都是因为你!” “是吗?” “湘儿一点都不丑!”邵翰笙深吸一口气,义正辞严的说。“或许她的脸上伤痕累累,但她的心很美!从头一次见面,湘儿吸引我的就是她的心。” “心?”百变娘子不屑的哼了声。“你又是从哪看出她的心?” “从她的眼睛。”邵翰笙眼光转向丁湘玉,温柔且深情款款的凝睇着她。 “那是一双温柔且善良的眼睛,纵使面对着埋怨了多年的父母妹妹,她仍旧狠不下心报复;那也是一双渴望温暖的眼睛,每每看着她的眼睛,我就想紧紧的、紧紧的将她拥在怀里,抹去她心头曾有过的伤痛,给她她所需要的温暖;那更是一双充满寂寞的眼睛,款款述说着过去无数寂寞的岁月,让我心疼不已,只盼能从此陪伴身边,让她永不寂寞。不,湘儿不丑,就算她的脸上伤痕累累,对我来说,那都只是一个又一个需要我去好好抚平的寂寞伤痛,只会让我更加心疼,更加爱她。在我眼里心里,湘儿都是最美的女人。” 丁湘玉瞬间红了脸,又羞又喜。 “鬼话!”百变娘子冷嗤。“明明就是丑,你还敢说美?花言巧语,这种男人最不可靠了!”她撤回长剑,背于身后。“你回去吧,湘儿不会嫁给你。” “师父” “师父”邵翰笙双膝一跪“我对湘儿是真心的,求你成全我们。” “翰笙”丁湘玉动容的捂住嘴,泪水很快的弥漫眼眶。 “你”百变娘子一愣,眼中闪过动容,却硬是摆出一脸冷漠。“为什么要向我下跪?你不是很不满我对湘儿的态度?” “我是。”邵翰笙坦然承认。“但是在湘儿的心中,你不止是她的师父,更是她的恩人,她仅有的亲人。为了湘儿,我希望能有你的祝福。” “要我成全你们也行,我有一个条件。” “师父请说。” “很简单,”百变娘子手中长剑又出,抵住邵翰笙的脸。“让我划花你的脸。只有你的脸也像湘儿一样丑,我才能放心将湘儿嫁给你。” “师父!”丁湘玉惊呼,扑上前去“师父,不要!你不能划花他的脸,不要!” “师父请动手。”邵翰笙却不闪不躲的待在原地,甚至还刻意将脸往剑身送去。 “你愿意?”百变娘子扬眉。 “只要能娶湘儿为妻,脸花了又算什么。”邵翰笙看着丁湘玉,眼中有的尽是无比的柔情与真诚。“对我来说,长相从来就不是值得在乎的一件事。人会老,容貌也会改变,唯有心是不变的。况且如果这样能让湘儿明白我对她的真心,也是值得。” “翰笙” “你该不会是看湘儿在这里,认定她会出面阻止才这么说的吧?”百变娘子看起来一点也不相信他的话。 “不,翰笙所言句句出自内心。”邵翰笙说完,突然出手点了丁湘玉穴道。“湘儿,对不起,我不希望你插手。”他转向百变娘子,伸出手。“师父?” 百变娘子挑挑眉,递出手中剑。 “翰笙?”见邵翰笙取饼百变娘子手上的剑,丁湘玉急了。“翰笙,你要做什么?翰笙?” 邵翰笙冲着她一笑,随即举起手中剑,毫不迟疑的往自己脸上划去,鲜血马上汩汩流了出来,他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翰笙!”丁湘玉惊叫,泪珠大颗大颗落下。 “是条汉子!”百变娘子点头赞道“深可见骨,你难道不怕日后都得顶着这么一张丑陋的脸出去见人?” “皮相而已,没什么好怕的。”邵翰笙毫不在意的回答。“只要湘儿不嫌我丑就行了。” “是吗?”百变娘子弹指解开丁湘玉身上的穴道。“湘儿,你会吗?” “不,我不会,不会”丁湘玉猛摇头,几乎泣不成声。 看见他剑划下的那瞬间,她的心跳仿佛要停止了,直到这时她才真正明白他对自己的情义有多深重,也直到此时她才明白自己有多爱眼前这个愿意为她自毁容颜的男人,也才真真正正明白在爱人的眼中,美丑一点都不重要。 “我永远永远不会嫌你丑,”丁湘玉扑向邵翰笙怀里。“这辈子不会,下辈子也不会!” 这一刻,她心中对自己容貌的千千结完全解开了,她终于能坦然接受邵翰笙对她的心意。 “太好了,”邵翰笙勉强一笑“我们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他昏倒了。 “翰笙” “好了,哭什么哭?”百变娘子猛敲她的头斥责道“你忘了师父会医术吗?” 她可不止是会,连死人都能医活,若不是仗恃着自身这一身医术了得,她也不会下这一帖猛葯,好借此去除湘儿多年来的自卑情结。 “师父”丁湘玉泪眼汪汪的望着她“求您医好他,求求您。” “还不快把人扶进去?” 一个月后。 “紧张吗?” 邵翰笙扶着脸上缠满布的丁湘玉在床上坐下。 “不,”丁湘玉碰碰脸上的布,笑着摇摇头。“你呢?如果失败了,你会不会很失望?” 师父替她治疗脸上的伤疤,今天是最后一天,很快就可以知道结果如何了,至于翰笙脸上的伤,由于是新伤,所以在师父的妙手处理下,半个月前就连一点疤痕都不留的痊愈了。 “不会。”邵翰笙耸耸肩。“我早说过我一点都不在意你脸上的疤痕了,在我眼里,你是最美的女人。” 丁湘玉羞红着脸,随即思及他的父母,又忧愁的拧起秀眉。 “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为了你爹娘,我还是希望师父的葯有效。” “说什么?”百变娘子跨进门来,瞪她一眼。“你怀疑师父的医术不精?” “没有,师父,徒儿不敢。” “还说不敢,我方才明明听见了!” “师父” “师父,”邵翰笙开口替她说话“湘儿她只是在担心,不是怀疑您的医术。” “担心?”百变娘子嗤一声。“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的医术可是从来没有失败过!” 邵翰笙和丁湘玉互看一眼,苦笑了一下。 “师父,”丁湘玉娇声道“徒儿向您道歉,您就别生气了嘛!” “哼!”百变娘子又瞪她一眼,才动手卸下她脸上的布,不一会儿,一张白皙完美的脸孔呈现在两人面前。 “如何?”丁湘玉紧张的看着师父和邵翰笙,小手在自己脸上来回摸着。 “大美人一个!”邵翰笙笑了,抱起她。“现在我们可以准备成亲了吧?” “翰笙!”丁湘玉羞赧的捶他一下。 “哈哈!别忘了请我吃喜酒!” 尾声 两年后,邵翰笙带着丁湘玉及刚满一岁的儿子一同回到了邵府。 邵父与邵母对于丁湘玉脸上的伤痕能完全去除感到相当惊讶,但也欣然接受,而刚满岁的小孙子更是完完全全掳获了两位老人家的心,无时无刻不跟在刚学会走路的小孙子身后转,深怕他不小心跌倒受伤。 对于这种状况,丁湘玉与邵翰笙倒是乐得轻松,便连袂走了一趟丁家,不料丁家却已人去楼空。 向邻居打探的结果才知道原来在一年半前丁家发生了大火,烧光了丁家小姐住的屋子,而丁家小姐也就这么烧死在屋子里。 听说火还是丁家小姐自个儿放的呢。 之后丁家老爷夫人便搬离了,但搬去哪儿就没人知道了。 听到这样的结果,丁湘玉既难过又伤心,但也只能和邵翰笙离开丁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