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女戏爱》 第一章 当旭日曙光乍现之后,女侠叶灵芝双目含泪,气若游丝的嘱咐她的丈夫简当雄“二哥,我去了小霜就拜托你了” 刹那间,只见她凝聚了体内最后一口气,费力的说了句“对不起你”剩下的言语化作两滴泪悬在眼角。 “灵儿”曾叱咤黑白两道数年的简当雄,如今英雄肝肠寸断,只为他今生最心爱的女子。 叶灵芝最后的两滴泪缓缓滑落,落在她怀中已夭折的婴儿脸上。这是他们的儿子,也是她临终前的遗憾,但是仍比不上从今尔后再不能与她并辔山水之间更令他抱恨。 “灵儿”简当雄声音喑哑地呼唤她,只是再也唤不醒流逝的生命。 “爹,娘,天亮啦,快起床喽。” 五岁的简小霜头上绾着两团歪七扭八的发髻,一蹦一跳的跑进双亲的房间。自从母亲因怀胎不时显出疲态后,她便开始自己打理仪容。 “咦?娘还在睡呀?” 她陡然察觉房内怪异的静默,以为母亲仍处在睡眠中,于是蹑手蹑脚的靠近床边。 简当雄本该拦住她不让她靠近,但是一来小霜虽只有五岁,可自她出生以来,便随着他夫妇俩及镖队翻山越岭,甚至可说打从她还在娘胎时就跑遍大江南北,先天胎教再加上后天的身教与言教,使她小小年纪便身手不凡,狡猾得像只小狐狸;二来他因太过悲伤而精神恍惚,所以等他察觉时,小霜已经趴在床上了。 “爹,”小霜皱起眉头,指着叶灵芝怀中的婴儿问:“娘手上抱着的黑脸小娃娃是谁啊?”“是”简当雄语带哽咽的回答“是你的小弟弟。” “喔,是小弟弟呀,他生得可真难看!黑不隆咚的,以后干脆就叫他丑儿好了。”她抬起头,发现父亲一脸悒郁的神情,便吐着舌头撒娇道:“爹,您不高兴我这么叫他是不是?好嘛!我不叫他丑儿,我还是叫他小弟弟。娘” 小霜挨在母亲身侧推摇着“娘,我刚刚在外面看到两只小鸡在抢一条蛆蛆儿,有趣极了,您要不要也去瞧瞧?” 小霜还想爬过母亲到床的里边,她一向就这么闹,简当雄以往也都任她蛮缠,但是想到一切已不会再像从前般,他不禁悲恸的抱起小霜,略嫌粗鲁的把她放在地上。 小霜被父亲的举动吓得愣住了。 此时伙头驼子老六急忙地走进来,歉然道:“这小娃儿一眨眼就不见人影,我” 看了一眼简当雄,再瞄一眼床上,驼子老六马上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一脸戚然的说:“嫂子她” “先把小霜带开。”简当雄声音喑哑的说。 “是!”驼子老六伸手去抱小霜,但她却拼命的挣扎着,并大叫“不要!娘娘” 驼子老六赶紧抱住她往门外去,不清楚她究竟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她那一声声凄厉的喊叫,平添众人的哀愁。 对小霜来说,这个春天未免太冷了些,大人们并不比平常忙,但却没时间陪她,而且个个都愁眉不展。然后,娘忽然间消失踪影,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 “爹,娘呢?娘去哪儿了?” 简当雄置若罔闻。 “娘去哪儿了?” 驼子老六赶忙将她抱开“来,小霜,我们去看小鸡抢蛆蛆儿。” 但是小鸡都长大了,而泥中的蛆蛆儿早就被吃光,见大伙回避的态度,小霜开始怀疑母亲失踪的原因“六叔,是不是那个黑脸的小弟弟把娘给带走了?他把娘带到什么地方了?” 想起叶灵芝,驼子老六的眼中忽然闪现泪光。当年若不是她见义勇为,从锦衣卫手下救出奄奄一息的他,恐怕他折断的不止是背上那一块骨头。这样一位女中豪杰最后却因难产而死,让人不禁为老天爷的安排欷吁不已。 “六叔,您怎么哭了?” 驼子老六悲伤得难以成言,也为小霜小小年纪便失恃而感伤。 “老六。”简当雄终于走出悲伤的围墙,记起亡妻的遗言,于是从驼子老六的怀中接过小霜。“谢谢你,也该是我振作的时候了。” 驼子老六欣慰的微笑“二哥,你确实该振作了,有好些个老主顾等我们护镖已等了好一阵子,再不起程,遇到夏季洪水期就不好过江。” 简当雄戚然一笑“唉!没想到灵儿就这么走了。她最爱吃江南的黄梅,如今再也吃不到了。” “我也爱吃黄梅。”小霜笑着说。 简当雄专注的看着女儿,试着想在她的脸上找出亡妻的娇颜,然而她却毫无她的影子。 “爹,娘什么时候回来?” 简当雄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娘不会再回来了,从此以后,天涯海角就咱俩去走。” 小霜尚不懂生离死别的意义,但见到父亲和颜悦色的神情,笑道:“好呀,还有六叔、光头师父和大脚哥哥那娘什么时候回来?” 简当雄闻言简直欲哭无泪,只好转头去看灞桥垂柳新芽渐绿,细雨润了叶灵芝永眠的那一坏黄土。 总有一天,小霜会懂得的。 小霜很快就懂了,就在她五岁那年的夏天,陪着镖队去了趟两湖和应天,再回到西安后就懂了。从此她加倍认真的练功夫,好代替母亲的存在。 “总镖头,您可得想想办法呀!” 王嬷嬷气急败坏的冲进简当雄的书房,她是叶灵芝亡故后请来照顾小霜的人,只不过小霜很少待在家里。 “怎么回事?” 简当雄正和几位副手研究下一趟镖的路线。 “还不是小姐,赵媒婆想帮咱们做媒,于是先找我探个口风,结果小姐她非但泼了人家一头水,还害她跌了个大跟头。” 简当雄皱起眉头“赵媒婆来做媒?这未免也太早了吧,小霜才十岁,我怎么舍得让她嫁人?” “哎呀!不是替她做媒,而是替总镖头您。” “我?” “是啊,万里镖局事业这么大,总要有个儿子继承,可惜夫人生前没替您生个儿子就撒手了。” 续弦这档子事,简当雄连想都没想过。 氨镖头蒋威观了简当雄一眼,兄弟们不是没有考虑过此事,但是大伙儿也都明白二哥和嫂子鹳鳔情深,患难与共,他们之间超越一般夫妻的情感,恐怕是王嬷嬷难以体会的。 “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总镖头您整日奔波忙碌,家里又没人帮您打点,我在您这里做事这些年,体会了您的好,就干脆替您找人注意去了。” 这总是王嬷嬷的一番心意,简当雄笑了笑“谢谢你,王嬷嬷,不过我并不打算再娶。” 王嬷嬷愣了愣。 “总镖头,您您这话” 小霜笑容满面走进来“王嬷嬷,我不是说过了,爹根本没意思娶新媳妇,你就省点儿力气,别瞎忙了。” “我可是替简家着想,总镖头没后怎么行。” “我爹就是不想娶,怎么样!”小霜双手按腰,仰着头,一脸不驯。 “小霜,王嬷嬷总是长辈,不得无礼。” 简当雄轻声喝斥,但是眼中却漾着怜爱的慈光,满心欣慰小霜就像她母亲一样,英气勃发,只不过就是不够温柔。 小霜扮了个鬼脸后转身挤到父亲身边。 “爹,咱们下一趟的目的地是哪儿?” “贵州。” “我以前去过吗?” 每次回想往事,简当雄总不免联想起和爱妻共游四海的许多回忆。 蒋威见他半天没吭声,笑着替他回答“勉强来说,你也算是去过,只不过那时你还在娘胎里。” 小霜眼睛一转,巴着父亲笑说:“这么说娘去过了,那贵州有没有娘特别喜爱的东西,我们可以买回来祭拜娘。” “小姐呀,”王嬷嬷不禁大叫“贵州可是虫虺瘴疠的蛮荒之地,你怎么可以跟去呢?要是得了什么怪病怎么办?总镖头,您不会真的让小姐跟去吧?” “我才不怕呢。”小霜意志坚决的对父亲说:“娘曾去过的地方,我都要去。” “这怎么可以,总镖头,小姐好歹也算个姑娘家了,这么抛头露面的,将来会找不到好婆家。” “王嬷嬷,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娘还不是抛头露面,可是她照样找到一个人中豪杰。” 王嬷嬷被堵得哑口无言。 “好了,小霜,不是跟你说了,不可对长辈无礼。” “我没有无礼,我只是在讲道理。” “你这样顶嘴就是无礼。” 小霜小嘴一嘟,生气的瞪着王嬷嬷。她径自在心中计划着,等会趁四下无人时定要和王嬷嬷“好好沟通”肯定要吓得她不敢再啰唆。 简当雄哪里会不明白女儿肚子里打的鬼主意,警告的说:“小霜,你若乖乖的听王嬷嬷的话,出镖的时候爹肯定就会带着你。” 小霜听了反而开心不起来,跟着王嬷嬷,她一天到晚就要她做针线活儿,她没被烦死,也会被针给戳死。 “小霜,你听到了没?”简当雄不容反驳的盯着她。 “听到了,但是我每天早上都得练功,您可得跟王嬷嬷说好,叫她别去武场苞我啰唆。”小霜一脸桀骜不驯的仰着脸要求父亲。 简当雄闻言,不禁摇摇头。有这么一个嗜武的女儿,他不知是该叹息,还是感到欣慰。 蒋威开心的拍着他的肩“二哥,别摇头了,你该高兴后继有人。” 简当雄眉一挑“可是小霜终究是个姑娘家”以往他从没考虑这个的问题,可能是早年颠沛流离,过着过一天算一天的日子,除了活在当下,哪还管得了传承的事。 “爹,姑娘家又怎么了,您不是常说娘是个女中豪杰,我将来也要成为一个女中豪杰。” 蒋威笑说:“二哥,瞧她年纪小,志气可大了。” “爹,我将来一定可以成为您最得力的助手。” 简当雄猜想,要是灵儿尚在人世,不知会怎么做?他深深明了她并不是真的喜欢若浮萍般的江湖生涯,只是迫于现实的无奈,才隐姓埋名躲避朝廷的追杀。 唉!他爱怜的看着小霜,反正她才十岁,人家说女大十八变,等她稍长就会有别的想法了吧。 那一趟到贵州的镖共花了两个半月的时间,太白诗曰: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说得可真有理。但小霜一路上没喊过一声苦,这让简当雄相当引以为傲,但也让他为她变得又黑又瘦感到心疼。 “二哥,我看我们先在贵阳县城休息个几天再往回走,你看如何?” 驼子老六的用意是为了让小霜养精蓄锐,而会如此说的原因是怕她以为大家觉得她很脆弱,到时牛性子一发,硬要撑回西安可就不好了。他使个眼色给众兄弟,要大家同声相应。 “是呀,总镖头,先歇歇脚,顺道办点货,买些当地名产回去。” “就是嘛,说不定还可以买几块玉,还是银饰什么的回去给咱家的娘儿们。” “小霜,你想不想留在城里逛一逛?”驼子老六故意询问一下她的意见。 “看大伙的意思嘛,大伙想待一待,我当然无所谓喽。”小霜说起话来已有些气息虚弱,但仍在言语上逞强。她转身朝身为劣谟的父亲代大家求情“爹,他们都想留在贵阳玩几天,您就让大家留下来吧。” 简当雄颇感欣慰镖师们这么照顾自己的女儿,连她的脾气都摸得一清二楚,于是笑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先找家客栈打尖吧。” 一住进客栈,小霜就躺平沉沉的睡着。 “二哥!”蒋威和驼子老六形色匆匆的跑进来。 “嘘!小霜刚睡呢。”简当雄把他们赶出房外才问:“发生什么事?” “刚才在客栈外发现这县城里有锦衣卫走动。” “哦?”简当雄笑讽“锦衣卫居然大老远跑到南疆,实在劳苦功高。” “不知道这回又是谁倒霉?” 蒋威也是锦衣卫诛杀的漏网之鱼,事实上整个万里镖局的成员间接或直接都是,因此游走江湖之际,若遇到同病相怜的受害者,难免会起同仇敌忾之情,杀退走狗,救出那些无辜的人。 “二哥”蒋威的义气正蠢蠢欲动。 简当雄深思之后说:“先告诉兄弟们按兵不动,这里是个大县,县府一定有不少兵马,我们如果在城里动手,恐怕反会遭到官兵重重包围。” “那么我们该如何做呢?”蒋威再次开口。 “先跟踪他们,再伺机而动。说不定是要押人回京师,到时候我们再设下埋伏救人。” 蒋威点头衔命离去。 驼子老六探头望向房内,关切的问:“小霜还好吧?” “这孩子倔强又爱逞强,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别担心,等她一觉醒来,又会烦得你们疯掉。” “其实有她在,兄弟们看她那么拼命,反而没有人好意思偷懒。”驼子老六不禁笑了起来。“她将来肯定能像嫂子一样,成为一位令众人敬仰的女侠。” 简当雄闻言,有些骄傲也有些失落。 驼子老六只好赶紧换个话题“我看,我去市集买些菜回来煮点东西给她补一补。”说完随即离去。 简当雄叹了口气进到房间,明白自己未免太过于儿女情长,实在有负众望,相信灵儿若地下有知,一定也不希望自己这么忧郁。 “爹,您又想着娘了。”小霜忽然醒来,看见窗边父亲孤独的影子,于是跳下床跑过去。“爹,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学习,像娘一样成为一位女侠,让大家以我为傲。” 他笑着抚摩她的头“小霜,现在大家都已经以你为傲了。既然你已经醒来,要不要出去走走?你六叔去买菜,打算跟掌柜的借厨房,准备弄一桌好吃的让大家解解馋。” “太好了,六叔做的菜肯定比客栈的好吃几百倍。对了,爹,您想我该不该买点什么名产送王嬷嬷?虽然她常常把我给烦死了,不过我想,她也是真心对我好的。” 简当雄朗声一笑“小霜,你会这么想,表示你确实长大了。以后可别老跟她顶嘴,气得她快疯了。” “耶?她可迂腐得很,总不能事事都听她的,不然,我还当啥女侠?” 他闻言,又是一阵朗笑,说笑间,父女两人已走出客栈。 一出客栈,只见有许多苗人在街道上行走,他们身上叮叮当当的披褂和衣服上五颜六色的彩绣,让小霜看得目不转睛,顾不得脚底下的泥泞会不会弄脏了靴子,只管一直向前走。 “爹,您说他们腰上系着的竹篓里,是不是都装着天下至毒的虫子?”小霜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爹,咱们拦住一位大叔,请他给咱们看一眼,好不好?” 不待简当雄回答,小身子一拐一钻,在人群中蛇行,不过半路就被简当雄拦腰抱起来。 “小霜,你又要顽皮了。”他轻斥。 小霜吐吐舌“人家不过是想瞧瞧,开一开眼界嘛。” “万一里头装的尽是毒蝎子、毒蛇之类的,难道你不怕被咬上一口?” 她犹豫了好半晌,但是又忍不住满心的好奇。 突然,一阵骤雨似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全然不顾满街的百姓呼啸而过。 事情发生得很快,幸亏简当雄身手好,把女儿抱着往旁一纵躲了开,可是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躲不及的不是连滚带爬,就是在地上缩成一团;有些还被马蹄狠狠的踹上一脚,直在一边喊疼,但是因为那是锦衣卫,众人只敢怒不敢言。 简当雄引颈张望着嚣张到家的锦衣卫,不禁咬牙切齿起来。想到不知又是哪家被诬陷的忠良遭殃,令他想即刻上前搭救。 “小霜,你先回客栈,爹去看一看。” 简当雄显然忘了他的女儿并非那种听话的小孩,于是他前脚一走,她后脚随即跟上,遇到挡路的货车人马便翻腾跳跃,施展轻功。 一直到南明河畔,原本那里有不少百姓围聚,有的做些小买卖,有的是去拜观音菩萨,这会儿全逃命似的倥偬起来,整个河岸顿时陷入一场大混乱中。 小霜老早就失去父亲的踪迹,但她可不笨,她爬到一棵大树上,登高望远,果然见到甲秀楼里头兵刀交晃,不过并没有父亲惯使的双枪。 忽然,有一个人被甩出甲秀楼,掉到河里,但因为是锦衣卫的事,没有一个人敢去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在水中载沉载浮。 倏地一枝箭破空而出,正好掉在溺水的人旁边,箭的尾巴还绑着一根绳子,溺水的人便沿着绳子泅回岸边。小霜本来以为是镖局的镖师们或是父亲出手的,正四处张望时,却发现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孩,他的手中擎着弓,而且那把弓几乎比他还高,上头还缠着金丝,完全和他身上东补一块、西补一块的破衣裤不搭。 最后他把弓一扔,转身就跑进人群里。 小霜不禁对他感到十分好奇,便跳下树跟过去。 就在观音寺的偏门,她见到他忽然被一只手给抓进去,接着便听见一个老人的声音“誉儿,刚才那一箭是不是你射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冲动,万一又被认出来” “我很小心,没让别人注意到。” 小霜在心里暗笑,这可不就让我给瞧见了。 “唉!我们快走吧。” 声音渐渐远去,小霜又跟过去,这一眼跟到了前门,那里也是一团混乱,许多人宁可不做买卖了,东西收拾收拾就准备回家避风头。当她以为自己跟丢了时,发现人群中有一对背着草席和百宝袋的老少乞丐,那小乞丐看起来就像是那位射箭救人的少年,于是她又跟上去。 他们往甲秀楼的反方向走,没想到又迎面来了三个锦衣卫,他们如雷霆般的策马,完全不把人们的性命当一回事。 少年以愤恨的眼神瞪着他们。 当那队人马经过,队长突然勒马回头,盯住瑟缩在墙角的老少乞丐,严厉的说:“等一下。那边两个乞丐,把头抬起来让我看一看。” 老乞丐在小乞丐的耳边轻语“誉儿,等一下逮到机会,你一定要逃开。” 小乞丐却更坚决的勾住老乞丐的手臂。 不一会儿,锦衣卫便围住他们,老乞丐拼命把小乞丐往人群最多的地方推,然后自己扑向锦衣卫。 队长眼一眯,立即认为他们也是遭追缉的余孽,遂冷冷一笑“来人,统统拿下,尤其是那个少年。” 其实小乞丐雷誉并没有独活的打算,他怎么能抛下老人呢。 老乞丐忽然跌倒,眼看着马蹄就要往他身上狠狠一踩,雷誉情急之下只得往老乞丐身上扑,妄想挡住马蹄的践踏。 小霜虽知自己也救不了人,但总不能见死不救,抄了根扁担正要打过去,眼角余光正巧瞄见一位苗人腰上的竹篓,伸手夺了下来,解了篓上的扣子往锦衣卫的头上一扔,并大叫“毒蛇、毒蝎子来喽!” 同时,两位覆面的壮士突然飞出来,小霜认出是镖局的镖师,正要拍手叫好,未料那篓子中装的真是天下至毒的蛇,于是把那三个锦衣卫吓得跌落马。 瞬间马儿跑了两匹,其中一匹在跑了几十步后因被蛇咬毒发倒地。至于锦衣卫也有一个来不及躲开而被一条蛇咬住大腿,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他愈来愈黑的脸色。 “你这小丫头,胆子还真不小!”队长怒不可遏的以剑劈断在他面前不断蠕动的蛇,转身欲抓住小霜。 幸好蒋威以更快的身手把她给抱开,自己则面对锦衣卫展开一场对击。 “你们是谁?”队长怒斥。 蒋威和光头杨琨并无回应,只管打得他们节节败退。 蒋威说:“不能让他们全身而退,否则叫来救兵就糟了。” 小霜得意的看着那两个锦衣卫被制伏,笑容满面的迎向蒋威和杨琨,没想到那个躺在地上被蛇咬死的锦衣卫身上,忽然跑出一条色彩斑斓的小蛇,蒋威和杨琨叫喊着,眼看就来不及救她,结果雷誉飞身一扑,将她扑倒在地,而那条小蛇就这么咬住他的小腿。 “誉儿!”老乞丐脸色一白,那锦衣卫的死状还历历在目,心一横道:“说什么我也不能让恩公的后嗣就这么没了啊!”他赶紧抓住小蛇猛地往地下一损,然后嘴巴贴着雷誉脚上的伤口,一口一口的吸出毒血。 蒋威和杨琨赶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吸了两口,他们看老乞丐的嘴唇都已变黑,而雷誉伤口的血也恢复成正常的红色,不禁为老乞丐的勇于牺牲而感动。 雷誉本来不明白老乞丐这么做会导致何种后果,等发现老乞丐因毒发而满脸发黑后,不禁抱住他已经失去知觉的身体痛哭出声。 由于身后又传来马蹄声,恐怕又是锦衣卫,于是蒋威和杨琨迅速地带着小霜和雷誉逃离现场。 回到客栈后,在简当雄一声令下,分批走避。 是夜,锦衣卫在城内大肆搜捕,闹得天怒人怨。 第二章 万里镖局的人马于两天后在大娄山会合,简当雄一看见蒋威身边的雷誉,马上亲热的挨过去,将他抱下马背。 “小兄弟,你的伤口好多了没?” 雷誉点了点头。 简当雄以询问的眼神向蒋威求证。 蒋威回答“多亏了那位老人舍身救他,所以他身上没半点余毒,上点金创葯后,已经没事了。” “小兄弟,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我女儿的小命就没了。”他转身把小霜拉到面前“小霜,你还不快谢谢人家。” 小霜却说:“可是我也救了他们,这可不就两不相欠了。” 简当雄一听,不高兴的皱起眉头“小霜,怎么这个时候你还这么爱计较,人家可真的救了你一条小命。” “我哪有计较,我只是说实话。不信您问他,要不是我临机应变丢出那竹篓,那三个走狗早就把他们的命给拿下了。”小霜推了一下雷誉“你说话呀!” 雷誉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低下头。 蒋威于是说:“小霜,他是个哑巴,别欺负人家了。” 简当雄一脸可惜的叹了口气“真是可怜的孩子。那个老人是你家的亲戚吗?” 雷誉点头。 “他说谎,他骗人。”小霜气愤的指着他。 被小霜如此指控,雷誉心头一震,但是逃亡生涯让他学会如何处变不惊。 “小霜,你在说什么?”简当雄不懂她怎么这么不友善,这么没有同情心。 蒋威宠溺的笑着对小霜说:“小霜,他真的是哑巴,这两天来他一声也没吭过。” “我不晓得为什么,可是他一定是故意让大家这么以为。”小霜仍然坚持己见。 蒋威看了雷誉一眼,雷誉只是静静的,一脸漠然无知的样子。蒋威不解的问小霜“你为什么会这么以为呢?” “我听过他和那个老人对话。”小霜攀住案亲的手道!“爹,我说的是实话。那时候我追您追到河边看不见您,于是爬到树上,结果让我看见他用箭射出一根绳子解救被锦衣卫打到水里的人,我很好奇,就跟在他后头,跟到观音寺那儿的时候,我听见那个老人在骂他冲动,他回说他没让别人发现,我心头还在偷笑,这可不就被我看见了。” 雷誉一听,知道再也隐瞒不了,于是低下头。 蒋威被他骗了两天,有些不甘心的开口“小兄弟,你这样未免太见外了,假如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说就是了,何苦装哑巴呢?” 小霜傲然的抬着下巴“就是嘛,干么骗人呢?亏我们为了救你奋不顾身。” 雷誉只是无言的昂然挺立。 简当雄见他小小年纪就如此勇敢无畏,这副气度令他钦佩。 “四弟,这位小兄弟必定家遭横祸,逃亡多时,所以才这么小心翼翼。你想想看,我们以前不都是这样?我看就别怪他了。” 简当雄说得合情合理,蒋威这才宽怀。 “而你,小霜,无论如何你这条命确实是他拚了命救下的,为此还牺牲了他的亲戚,你当然要感谢他。” “可是我也救了他” 简当雄生气的打断她“总之他为了你成了孤儿,难道你不该表示点什么?” 小霜气得嘟起嘴,总觉得自己被骂得很没道理。 “不需要勉强她,”雷誉忽然开口说话“我们的确谁也没欠谁。其实我之所以会冲去替她挨蛇咬,只不过是因为她救了我们,我只是有恩必报而已。” “爹,您瞧,他自己都这么说。” 简当雄看雷誉和小霜差不多年纪,可是他态度凛然、言语浩然,难怪他要装哑巴,他说话的样子半点儿也不像是乞丐。小霜和他比起来简直还像个孩子,而且是那种爱胡闹的孩子。他暗想,不知是不是自己太宠她了? “小兄弟,今后你有什么打算?是不是要去哪儿依亲,我们可以送你过去。”简当雄猜他必是被诬陷的忠良之后,而那老人大概就是忠义护主的家奴,这会儿保护他可成了他义不容辞的责任了。 这半年多来,雷誉只晓得逃命,根本没想过要逃到哪儿去。虽然简当雄的提议颇令他心动,但是看见小霜那骄纵的脸色,不禁感到厌恶,宁可自己四处流亡。 他摇摇头说:“我可以自己走。谢谢诸位英雄救命之恩,将来有机会必当报答。” “呵!人家不领情呢。”小霜冷笑道。 “小霜!”简当雄忍不住喝斥,然后和颜悦色的对雷誉说:“小兄弟,如果你是在担心我们的企图,大可不必,我们兄弟都是和锦衣卫有过节的。我们自命侠义,假若不能为忠良之士保护遗孤,何以立足天地呢?” 蒋威也挺喜欢他的,于是跟着劝说:“就是嘛,你年纪尚小,这路险人心也险!不如就让我们送你去吧。” 杨琨在场亲眼目睹他如何奋不顾身的为小霜挡住蛇吻,也相当欣赏他的勇气,爱惜的说:“说真格儿的,小兄弟,冲着你为小霜挨了那么一记,说什么也得替你做点事,更何况你还为此失去亲人。你说,你要去哪里,上山下海我一定送你到目的地。” 雷誉看万里镖局的人如此热诚,但自己其实孑然一身,苦海孤雏,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简当雄发现他眼中的茫然,猜想他和那位护主的忠仆或许只是没有目的地的亡命天涯,为了顾及他的尊严,于是说:“不如这样,你先跟我们走一程,至少得走出这座山,然后你想往哪儿便往哪儿。小兄弟,你看如何?” 雷誉犹豫着,但小小年纪的他能有多少主张,因此点点头抱拳道:“感谢诸位英雄收容。”简当雄和蒋威相视而笑,眼中尽是欣赏的光彩。 “你会骑马吗?假如不会的话就和我继续共乘。”蒋威说。 雷誉心想,哑巴都当不成了,况且连射箭的事都被瞧见,何必再装作不懂,于是他点点头。其实简当雄早就认定他曾受过各种官家子弟都会受的技艺教育,但还是想试一试他的能耐,于是特别吩咐杨琨帮他找一匹雄健的马。 果然,当他骑在高壮的马背上时,并没有一般小孩的畏怯。 蒋威朝简当雄低语“这小兄弟的气度颇不寻常,将来长大了,必能成为将相之材。” 简当雄却叹了一口气“算了吧,这种时代当上了朝臣,只能跟当权派同流合污,要想有所作为,难保不会惹祸上身。不过,这孩子挺有自己的主张,我们尽量帮助他就是了。” 小霜被冷落了半天,眼睁睁看着父亲和诸位叔叔对雷誉关爱无比的态度,而他却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襥样儿,连瞧都不瞧她,令她不禁气得七窍都快生烟了。 她何时受过这种待遇?镖局上上下下哪个人莫不时时对她嘘寒问暖,可是这会儿,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早知道就不救他了。小霜在心里咕哝着。 “小霜,”简当雄骑到她旁边,指着雷誉交代“他的身世很可怜,你可得好好的关照人家,别再像刚才那样处处招惹,知道了吗?” 小霜不情愿的点头“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关照他的。” 雷誉这一跟,跟到了万里镖局。对他来说,镖局的人都是他再造的恩人,所以他秉着报恩的心卖力的做着一切杂活,举凡劈材、挑水,从清晨忙到夜晚。最后简当雄只好命令他把心用在念书和习武上,他才肯乖乖的和小霜以及其他镖师的子女一起学习。 小霜却是气死他了,因为不止是父亲和叔叔,就连驼子老六都把他当什么宝贝一样,天天挂在嘴边,又是赞又是夸的。 她本想害他在课堂上出糗,结果雷誉念得比任何人都仔细,字也写得比谁都工整,这下子连书院的夫子都对他另眼相看。 于是有心讨好她的小子便献上一计“小姐,他不是坚持每天都一定要挑满水缸的水,才来上课,我们就在水桶下戳个洞,让他得多挑几桶才能去上课。” 小霜转嗔为喜“嗯,这法子有趣。他爱做事,就让他做个痛快。” “不过,那个洞可不能太大,容易被发现的。” “说得有理。一桶少个三分之一,他就得多跑好几趟了。” 隔天,雷誉虽发觉到,但并不当一回事,反而将之当成练身。 后来驼子老六也注意到,便替他偷偷的修补起来。 不久,小霜又开始心烦他,想弄得他也不痛快,于是就有小子出主意在他挑水的路上设障碍。 雷誉一开始走得跌跌撞撞,不但常常弄得浑身泥水,还青一块紫一块,但他总因寄人篱下全忍住了。 终于这件事传到简当雄那儿,他便将小霜叫进书房。 “小霜,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他真是小人!不过开点小玩笑就向您告状。” 简当雄气得捶了一下桌子,把茶杯都给震翻。 小霜从没被父亲这么凶过,吓得睁大眼睛。 “你还说!我非跟你说个明白不可,誉儿这孩子虽被你和你那群喽整成那样,但他可哼也没哼过一声。要不是你六叔心细眼尖,他被你整死了都不会被我知晓。你说,他到底怎么得罪你的,让你这么讨厌他?” “我”小霜哪说得清楚自己心中的感受,只好气嘟嘟的瞪着地面。 “你说啊,你这么气他,气到非弄得他浑身是伤不可,必定有个原因吧。假如他真的有错,该罚则罚。反过来说,假如只是你调皮,你就该还人家一个公道。” 小霜愈听愈气“爹,您偏心,您根本早就认定是我去招惹他的。那您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要我道什么原因,直接拎了我去跟他赔罪,不就结了。” 简当雄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都是我太宠你了,宠得你不分是非。” “您才没宠我呢,您宠的是雷誉。”小霜忽地委屈的叫嚷“从收容他的那一天起,您哪天不是夸他这个、赞他那个,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会以为他才是您的孩子呢。” “小霜,你在胡说什么!” “我才没胡说,镖局里里外外、左邻右舍的人都在说,可惜娘难产死了,还带走简家唯一的儿子,而偏偏爹您情深义重不肯娶继室,都在担心简家没了后,您便成了罪人。这下可好,去了趟贵阳,捡了个现成的儿子,还是个文武双全、仁智兼具的小英雄。” 简当雄闻言冷静下来,这才发现女儿的心事,原来她觉得被冷落了。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笑道:“你这孩子,想得未免太多了。” 他走过去抱住她,疼爱的说:“别理别人胡说八道,爹不是老早就跟你说过了,其实这‘简’也不是咱们真的姓氏。唉!当年为了躲避追杀,不止是你娘,就连众弟兄也全改名换姓。说难听点,简家有没有后,关咱们什么事。” 小霜一听,噗咦一笑。 简当雄也跟着笑了起来“当然,我这么疼誉儿也不是没有私心。不过,还不都是为了你。” 小霜不解的问:“为我?” “对呀,誉儿这孩子小小年纪,做起事来稳重谨慎,又吃苦耐劳,心思也细,懂得为人着想,我看了确实欣赏极了” 小霜听到父亲一连说了一大串夸赞雷誉的话,不禁又不悦的扁扁嘴。 “所以我想,要是将来把我最宝贝的独生女交给他,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不会让我担心或失望的。” 听到这里,了解父亲的意思后,小霜居然有些不知所措,小脸难得的羞红起来。 简当雄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瞧你脸红的,我都不记得你何时懂得害羞过。你是不是早就对他有点意思啊?哈哈!真是女大不中留。” “爹!”小霜赶忙挣脱父亲的怀抱,跑开去。 他看着她渐渐窈窕的身影,想她也快十二岁了,不禁想起叶灵芝的遗言。 “唉!灵儿,如此的小霜尚不负你的期望吧。” 打从父亲跟她那样说以后,小霜就不再捉弄雷誉了,而且偶尔还会露出小女儿的扭捏娇态跟在雷誉后面。 但如此好景并不长久,过没几个月,小霜又是满脸寒霜,见着了雷誉总像见着什么讨厌鬼一样。 而不管小霜是笑、是怒,雷誉就是不理她,只管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四书五经他是爱念的,但是他更爱学武。从前在家时,虽有请武师指导,但跟镖师们所教的一比,简直如儿戏一般。他常想,幸好有了这番际遇,以后便有足够的身手报仇。 蒋威看见雷誉纯熟和扎实的身手,很是欣慰。 “他快要把我的本事都学光了。”蒋威对着来武场探视的简当雄笑说:“假如我那两个不肖子有他一半的认真,我就是死在当下也会含笑九泉。只可惜我不像你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否则我定要抢他这个女婿。” 看来,万里镖局的人都已经认定雷誉和小霜的婚事了。 简当雄捻须怡然而笑“说起来,这可是小霜自己找来的姻缘。” “说得是。不过,二哥,你是不是该劝小霜改改性情,瞧她个性烈得像匹野马似的,到现在还不给誉儿好脸色看,可别把誉儿吓得宁愿回头当乞丐。”蒋威开玩笑的说。 简当雄皱眉问:“小霜到现在还会捉弄他吗?” 蒋威摇摇头“捉弄倒是没有,只是前一阵子她看誉儿还会面带微笑,现在不知怎么了,不但对他不闻不问,有时候看到他还会怒气冲冲。” 简当雄想了想,无可奈何的说:“小女儿的心思难懂,咱们就不管他们了。等将来长大,让他们拜堂完婚,咱们的责任就算是完成。” 此时雷誉正好练完墙上所有武器的招式,简当雄便问蒋威“到目前为止,他可否选定喜欢的兵器?” “他自己尚未决定,不过依小弟的观察,他的臂力够,而且十分灵活,无论是三尺长剑或九环刀都可以,就看他自己的意思。” 简当雄笑了笑,说:“跟我的看法一样。” 蒋威观察他的笑意,于是做了个假设“二哥,你是打算” 简当雄朗笑道:“四弟,你大概猜出来了,没错,我想把我的双刀传给他。” 一提起双刃,蒋威不由得想起二十年前,他们以塞北五杰行走江湖的日子,那时候因见到许多被朝廷连诛的无辜者,他们兄弟五人以及后来加入的叶灵芝和驼子老六,便处处与锦衣卫作对,从刀口下救出不少百姓。 可是后来由于被围剿,他们兄弟死伤不少,老三惨遭万箭穿心,老五在逃避追缉的路上掉落深谷,生死不明;而老大为替兄弟们闯出一条生路被锦衣卫抓走,只怕早已被施以酷刑。 最后只剩简当雄、叶灵芝、蒋威、驼子老六,然而溃不成军之下,大家只好隐姓埋名到山西开设镖局,借着运送货物之便,也可以打听老五和老大的下落,就算是一坏黄土,也盼能为他们上三炷香。 澳了姓名之后,自然连自己拿手的武器也隐而不用,就怕被仇人认出来。 “二哥,也该是让它们重见天日的时候了。”蒋威叹道。他自己当年的成名武功,早就已经传给他的儿子。 简当雄感慨万千的说:“唉!一切都是天意,让我有机会得到如此良材。” 他回房取出一个木箧,然后带到武场交给雷誉。 雷誉战战兢兢的打开盖子,看见里头双刀刀锋还闪着犀利的银白光芒,近刀柄的地方刻了许多古文,更加显出这样武器的气度非凡。 “誉儿,拿在手上,感觉它们。”简当雄笑着道。 雷誉迟疑了一下,才满怀敬意一手一把的拿起来,刀面映着日光,闪出一道闪电似的光彩。“会觉得太重吗?” 雷誉摇头,事实上称手得很,因为天天挑水劈材的关系,他早已习惯重量了。 “总镖头,这”蒋威在一旁笑了起来“誉儿,你是不是该改口了?莫说我二哥早认定你是他的女婿,现在他更有意将他的绝学传给你,就算称丈人还嫌太早,叫一声师父也是合情合理。” 必于小霜指婚于他这回事,在镖局里可说是公开的秘密,大家心里头都这么认定,雷誉也颇有悉听尊便的心态,反正这条命是他们给的。但是现在简当雄要将绝学传给他,对于一心想学得绝世武功,以便将来有机会杀尽锦衣卫的他,比谁都还兴奋。 雷誉马上高兴的跪拜起来“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之后,简当雄开始教他背诵刀诀,以及刀法的起手式,并令他勤练基础。雷誉亦认真的一遍练过一遍。看他那么用心,简当雄欣喜得直拂须。 小霜一听说此事,便抛下手中的针线活儿,跑到武场,果然看见父亲正亲自指导雷誉,顿时一股气闷直往心头冒,又想到雷誉总是对她视若无睹,根本不把她当未婚妻看待,新仇加上旧恨,令她浑身似火般烧了起来。 她冲动的跳进武场中,差点就被雷誉的刀锋给扫过脖子。 幸好商当雄眼明手快抄了枝长枪隔开,否则雷誉将来就不用烦恼到底要不要娶她了。 “小霜,你又是哪里不对劲了?”简当雄被吓得火气直冒。 雷誉则皱着眉,看着小霜阴阳怪气的瞪着自己,也搞不清楚他是哪儿得罪她了。反正她一直就爱找碴,他也懒得去想。 “小霜,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如此胡闹,差点把自己的小命都送了,你知不知道?”简当雄气得把小霜拉到一旁训话。 “让他一刀把我砍了算了,反正你们有谁在乎。”小霜叫嚷着。 简当雄听得出来她语气中颇有闹意气的味道,便问雷誉“你们吵架了?” 雷誉觉得莫名其妙,他一向任她挑衅,从来没还过手,对她,除了点头称是,他还未曾说过一句完整的话,这样算吵架吗? “人家才不希罕跟我吵架呢!”小霜气呼呼的说。 简当雄愈来愈觉得自己不懂小霜,不禁摇头叹息。 “爹,您偏心,我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可是您却不把绝学传给我,反而传给一个毫无关系的人。” “怎么会是没关系的人?”简当雄意有所指的笑说。 “就是没关系,什么关系也没有。” 小霜愈想愈觉得委屈,因为雷誉对她视若无睹、漠不关心,而父亲明显的偏心。她的胸口愈揪愈紧,泪水忍不住就快要往下掉,她不想被人看见,便转身往武场后边的林子跑去。 简当雄只好也跟过去。 小霜并没跑太远,只到母亲的坟前而已。 简当雄知道,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来这儿拔草,倾诉心事。看来她年纪愈大,心事愈多,以至于最近坟头的杂草总是长不高。 叹了口气,他轻声的说:“小霜,不是爹不把双刀传给你,而是那套刀法并不适合你。” “您没教,我没学,又怎么知道不适合我?” “唉!那太霸气了,本来就不是女子应学的功夫。” 小霜才擦干眼泪又湿了眼眶。“您果然还是想要一个儿子。娘”她在墓前哭诉起来“为何您不把我生成男儿身呢,害我不能继承爹的刀法。” 简当雄不禁感到啼笑皆非“小霜,虽然我无法将刀法传给你,但你可以学你娘的剑法呀。” “咦?”小霜抹掉眼泪,望着父亲。 “瞧,这不是更顺理成章吗?你未来的夫婿学我的刀法,而你则学你母亲的剑法,等你们长大,不就跟我和你娘一样成为一对鸳鸯侠。” 小霜听着又气起来“谁要跟他成为鸳鸯侠!” “怎么?”简当雄纳闷的问:“誉儿又惹你讨厌了?” 小霜总说不出口是雷誉对她不理不睬,只能气闷的嘟着嘴。 “你不说话,我怎么替你作主?你放心,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亲骨肉,我怎么可能会不袒护你。要不是已当他是女婿,我也不会把刀法传给他。” “可是”小霜的声音忽然变小“他根本对我视若无睹,我” “喔?”他捻须思索。 “虽然娘在世时我还小,可是我还记得您对娘那般嘘寒问暖,他哪有啊。” “原来如此,哈哈!”简当雄了然的大笑“小霜,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性情,誉儿本身就是个耿直又老实的孩子,你怎么可以拿他跟别人比?再说,我和你娘曾有过生死患难与共的经验,感情自然不比一般的夫妻。” “可是” “其实,他不是凡事都让着你吗?这也是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呀。” “是吗?” “就像你,你又有哪一点像你娘?我记得你娘无论再怎么生气,她都不会对我大呼小叫的,哪像你每次恼着誉儿的时候,就闹得好像仇深似海。” “我” 眼看着小霜又要恼羞成怒,简当雄笑着搂住她的肩膀“你呀,就是爱动气,以后可得改着点,否则誉儿受不了要变心,我和叔叔们可没那个脸向他问罪。” 小霜心思不停流转,既气他又想他,反复纠缠 第三章 刀,以雷霆万钧之势破空如天河倾泻。 剑,以银光飞驰之姿闪过似青蛇凌空。 雷誉沉稳的身手自有一种压倒性的气势,轻而易举就让敌人弃械而逃;而小霜灵巧的身形也同样锐不可当,假若敌手有轻忽她是一介女子的心态,可就要倒大楣了。 漫天黄沙蔽天,兵刃相交铿锵有声,被瓦剌王脱欢击溃的鞑靼王阿鲁台的旧众成了荒漠的强盗,不时袭击河西走廊过往的商旅。而大明的边防将兵为了抵制瓦剌的野心,哪还有余力扫荡这群游击部队,于是个人就只好自求多福。 然而,遇上万里镖局的人马,这些鞑子可成了不折不扣的乌合之众。 简当雄看他们两个年轻人的武功如此精进,很是欣慰。 小霜傲慢的收剑并咕哝着“这群鞑子怎么就是学不乖,都被打回去了,还不在自家家园好好待着,偏要来自找麻烦。” 从被袭到反制成功不过花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鞑子便四散逃逸。 “雷誉呢?”小霜左顾右盼的问。 驼子老六忍不住好笑的说:“一路上就看你老爱斗意气,可一不见那小子,你就开始担心了。” 小霜啧道:“谁担心他呀。”一扭身便跃上马,将在打斗中跑开的骆驼重新聚集。 简当雄莫可奈何的笑看蒋威一眼。 “唉!他们真的是应了那句俗语:不是冤家不聚头。” 雷誉从一座沙丘上下来,小霜并骑走在他一侧,带着痴迷的眼神看着他。 雷誉也在意到她的眼光。这么多年来,他对他们之间的牵扯,总算也有点认知了。 忽然沙丘的棱峰上银光一闪,说时迟那时快,小霜一看见便飞身而出。 就在那支箭正对着雷誉的背心而至时,他也听到了风声,早就做好准备,要转身以刀挡开。而她身在半空时便已拔剑。 雷誉一转身,双刀已出,跟着往上一跳。 小霜只注意到那支鞑子的羽箭,刀风响起时,她已经来不及躲避。 他看见她以自己的剑隔走鞑子的羽箭,但她自己却在他的刀锋下。霎时,他骇然至极的瞪着她还是那么一副骄蛮的神情,就跟平常捉弄他时一样,然而,刀锋已是如此的接近她,他几乎可以听到布帛割裂的声音。 简当雄以及众镖师鞭长莫及,只能信任雷誉的功夫。 雷誉把内力集中在持刀的手臂,用劲把肘一拐,硬生生将刀锋拗到反方向,但他的手肘就无可避免的撞上小霜的胸口。 小霜的脚都还没着地,这一撞又把她给撞得飞开,掉到地上,激起黄沙如烟尘弥漫。 “小霜!”雷誉赶紧扑到她身边,看她一动也不动的躺着,马上忧心如焚的检查她的伤势。“小霜!” 众人纷纷赶至,而小霜也正好从那一下的撞击中恢复意识,痛苦的咳了一下。 雷誉轻轻的将她的上半身扶起来,让她的背靠着他的胸膛。 驼子老六赶紧拉过她的手腕把脉,须臾,放心的叹了口气“幸好,只是岔了气,先吃一颗紫金丹,调一调内息应该就没问题了。” 他从随身锦囊中掏出一只青花瓷瓶,倒出一颗墨亮的葯丸给小霜服下。 雷誉顿时松了口气,但心里的内疚让他的眉头纠得死紧。 “誉儿,你不用过于自责,这只是意外。”简当雄安慰着雷誉,对于小霜的鲁莽只能摇头“小霜” 驼子老六挡着不让简当雄训话“她啊,嘴巴老说不理誉儿,结果他一遇险,她连自己都不顾了。” 他这么说令雷誉心头负担更重,看小霜正垂眼偷瞄他,覆着一层尘土的脸颊微微酡红,娇美的小嘴倔强的嘀着,与她朝夕相处了八年,他对她的骄蛮耿烈,实在是无言以对。 “谁咳!咳!”小霜最恼被人说她痴心于雷誉时,他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本想在嘴巴上逞威风,却因胸口的气息还不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气得她想起身走开。 然而她的背才一离开他的胸膛,她就开始想念那种温暖,偏偏她的傲气又不肯让她重新靠回去。可她才撑起身子,不禁又气虚的瘫软身子,被雷誉抱个正着。 “你别动!”他横抱起她,朝镖局的人说:“我看,让她坐马车吧,才能好好调息。” “不要!” “你不要也得要。”雷誉不容她反驳。 驼子老六眯着眼笑说:“小霜,你现在一定打不赢他,我劝你还是听他的话。” 小霜又嘟起嘴唇,看似不愿意被雷誉抱着走,其实她心里巴不得就让他这么抱着一直走下去。 她偷瞄了他石雕似的表情一眼,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从小,他就没对自己温柔过,虽早已习惯了,但总也希望他能够略显柔情蜜意。 雷誉低头皱着眉问:“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心窝儿不舒服。” 他不禁担忧起来,正想叫住走在前头的驼子老六,小霜赶忙说:“你别烦六叔了,我没那么严重。” 雷誉不确定的看着她。 小霜心想,至少他对自己也是关心的,于是脸上浮起一抹笑意“看你为我这么担忧,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是我打伤你的,我当然担心。” “哦?照你这么说的话,假如打伤我的是别人,你就不担心了?” 他了解她又存心闹别扭,不耐烦的叹着气,没回答。 “所以,基本上你不是为我的生死担忧,只是不想当那个罪魁祸首?” 雷誉从来不想在口头上和她争,都是随她去说。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小霜自说自话,径直生起闷气。 她的结论过于偏颇,他无法容忍她扭曲他的人格,忍不住开口“无论谁打伤你,我都会担心。” “喔。”小霜一听他这么说,不禁又高兴起来“那万一我被杀死了,你会为我杀了那个人报仇吗?” 雷誉真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皱起眉头道:“你别好端端的就说死,真不吉祥。” “你快说嘛,万一我被杀死,你会不会替我报仇?就像刚刚,我很有可能会被一箭穿心,或者被你一刀砍死,假如是这样的话,你会怎样?以死谢罪?” 他想到刚才确实差那么一点就杀死她了,心不禁纠起,幸好没事,否则他怎么对得起简氏父女当年的救命及这八年来的养育之恩。然而以死谢罪或许会吧,但是也得等他诛灭害他一家人的仇人再说。 “怎么?我的命不值得你抵吗?”小霜追问。其实她宁可自己有个万一,也不愿他发生什么差池,会这么逼问他只不过想明白,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够不够重。 “我会。”雷誉视死如归的回答“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我” “放我下来。” 小霜忽然用力一挣,而他手一松,真让她挣脱了。 她气呼呼的撇过头,就算胸口真的还有些疼,也硬是忍住,脚步蹒跚的走向已腾出空位给她坐的马车。 雷誉想了半天,仍想不通自己到底哪儿又惹她不高兴。 过了乌鞘岭,他们赶着要在天黑前在黄河岸头的兰州扎营,顺便补给干粮。但因小霜胸口的气息本来就不顺,偏又生闷气导致郁积更重,只好住宿客栈休息,再熬几帖葯为她疗治。 驼子老六端了碗热腾腾的黑浓葯汁到她的房里。一进房见她下了床正在穿鞋,生气的斥骂“你这丫头,叫你好好的躺两天,你却像只马蚤一样,动个不停。” 小霜就是闲不住,想到外头去逛逛,却还是被驼子老六逮个正着,于是调皮的吐着舌头笑说:“躺久了背会痛嘛。” “你不把膻中穴郁积之气给排除,到时候心脉受损,看你除了躺还能做什么。” “六叔,您在吓我是不是?” “我干么吓你?吓你你又不会怕。呐,坐下来把葯给喝了。” 小霜瞧着那黑漆漆的汤汁,迟疑的不敢动手。 “怎么,怕苦?” “笑话!谁怕来着。”她取饼葯碗,咕噜咕噜一口就喝了。 驼子老六暗自偷笑,他比她的亲爹还更清楚她的脾气,她就是好强,激不得。“别喝得那么急,小心呛到了。” 喝得精光后,小霜大气都不敢吐,直等那股恶心的感觉渐渐消失后才敢咽口水。 天呀!这葯可真苦,她暗暗吐舌。 “咦,雷誉呢?怎么不是他来伺候,打伤我的人可是他耶。” “你怎么就是这么爱欺负他?” “谁欺负谁,被打伤的人可是我耶。” 驼子老六忍不住摇头“你还好意思说,你根本是自找的,还拖累他为你烦忧。” “爹已经够偏心了,连您也都向着他,每次都说是我的错!” “你自己说,从小到大,你不是害他受伤,就是害他为了救你挂彩,不论什么状况,都是你替他招来的总没错吧。” “他大可躲过啊,他又不笨,身手也是有目共睹的了得,挨了疼算他自找的。” “你还说呢,每次都刚好设计出不是你受伤,就是他受伤的绝境给他考验,而那种情况下,难不成他会不顾虑到你的安危吗?” 驼子老六说得好像雷誉凡事都以她为重,小霜不禁暗自欢快着,但她想不通他到底爱不爱自己。 说他不爱,他当真拚了命也不让她受到伤害;可是若说他爱嘛,他又从没对她说过半句窝心话,对待她跟对光头师父的女儿没分别。 想起光头师父的女儿杨青青她心头就有气,不过才十三、四岁,就老爱在雷誉面前卖弄风情,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说真的,我实在替那小子担心。” “您在瞎操什么心?” “我在担心将来你们拜了堂,不知道你又要给他惹出多少祸事来。” “他要是担心的话,那就别拜嘛。” 驼子老六挪揄的说:“这可是你说的,好吧,我这就去告诉你爹,让他不用忙了。” 小霜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好像长辈们已经开始在作安排了,不禁在心中窃喜着,但是刚才赌气的话说得那么快,这会儿不知道该怎么改口。 “你们也十八岁了,本想替你们办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可是镖局这么忙,一直都找不到好时机,不过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一路上你爹和叔叔们就讨论著该怎么办才好,既然你说不拜了,倒省了大伙儿一桩心事。” 闻言,小霜那颗待嫁女儿心顿时七上八下的,明知驼子老六可能是在逗闹自己,可是又怕长辈们当真把她的气话当一回事。 驼子老六看她坐立不安的模样,心里窃笑不已,但不一会儿他就不忍心了。 “好啦,现在我可说真格的,小霜,这回回西安确实要帮你们办亲事,到时候你就不再是小姐了,而是个妇人,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任性,听到了没?” 此时,小霜展露难得的矜持,害羞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禁感慨万千,要是嫂子还在人世,看着女儿出嫁,不知会有何种心情?应该会跟她说一些体己的话吧。 忽然,一名镖师在小霜房前停住。 “六爷,外面有位姑娘,说是要找咱们总镖头。” “喔?”小霜疑惑的问:“是怎样的姑娘?” “出去看看再说。”驼子老六说完,转身准备前去。 “六爷,那位姑娘说必须在房里谈。” 小霜不以为然的说:“什么样的姑娘居然跑到客栈里找男人?” 两人虽同样感到不解,但仍是请人将那位姑娘带进简当雄的房里。 驼子老六本来是抱着好奇的心态来接见,却没想到在边陲的小镇上,居然会有这么一位身着素衣、容貌绝丽,且态度雍容的年轻姑娘来找简当雄。 素衣姑娘一看见驼子老六,不禁迟疑的问:“您是万里镖局的总镖头?” 小霜从小就对那些以异样眼光看驼子老六的人很反感,因此没好气的说:“怎么样?你觉得不妥?” 素衣姑娘歉然道:“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都已经说对不起了,那就表示你心里就是那个意思。” “唉,小霜,来者是客,怎么可以如此无礼。”斥了小霜一阵,驼子老六转身对素衣姑娘问:“事实上我只是个伙头夫,我们总镖头和镖师们都不在,不知姑娘找我们总镖头是” “我是来托镖。” “托镖?” 驼子老六和小霜都觉得奇怪,因为一般人都是去镖局托镖,这样才能确定镖局的品质,总不能给了运费,货物却被吃了。 “姑娘,你怎么会找上我们呢?为何没找本地的镖局?” 素衣姑娘迟疑的回答“我其实我也是昨天才进城的,我本是洛阳人氏,曾听说过万里镖局的名号,我”她支支吾吾的不肯明说,最后叹了口气。“算了,我还是等总镖头回来再说明来意。” 素衣姑娘轻扯嘴角,向驼子老六欠个身后便要出去。 驼子老六看她身子纤弱,而外头黄沙满天飞扬,于是追出去说:“姑娘何妨坐着等会儿,我想他们也快回来了。” 她转身看着驼子老六,其实也正担心在街头走来走去,会被有心人注意到,不禁感谢他的建议。 于是两人再度回到简当雄的房里。 “姑娘,你说你是洛阳人?”驼子老六好奇的开口。 素衣姑娘点头“嗯。”“看你气质出众,并不像一般贩夫走卒家的姑娘,怎么会在这龙蛇混杂的边关小城呢?”驼子老六试探性的问。 素衣姑娘低下头,并由眼角偷觎着四周。 他阅人无数,看得出来她的顾忌很多。 “什么事得这么神秘兮兮的?”小霜嘀咕着。 素衣姑娘听了歉然的说:“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无礼,实在是”说着,她忧愁不堪的垂首,偷偷拭着眼角的泪水。 “好了,好了,我不问就是了,你别再哭了。”小霜并不是个爱掉眼泪的女孩,所以看到别的女孩掉泪总会觉得心烦。 他们等了许久,好不容易把简当雄和其他镖师给等回来,大概是有人已经先向简当雄报告过,所以当他进门时已有了心理准备。 “姑娘,我就是简当雄,请问贵姓?” 素衣姑娘欠身行礼道:“我姓卓,名字叫雪雁。” “卓姑娘。”简当雄看她言行举止高雅大方,明明就是个大家闺秀,不明白她怎么会一个人在此,于是问:“你怎么会一个人在此,没有家人陪伴?” 卓雪雁摇了摇头“双亲于十年前早殁。” “那你一个人住在这边关地方?” 镖局的人不但非常讶异,更不敢置信。看她的样子年纪也有十八、九岁,这样一个弱女子怎么在这里生活?每个人不禁怀疑起她的意图。 “简总镖头,我知道你们心中都有疑虑,但是事关重大,能不能让我与您私下说清楚?” “什么事非得这样神秘兮兮的不让人听?”小霜冲口而出。 卓雪雁看了她一眼,转身向简当雄说:“简总镖头,我不得不小心,请你们见谅。” 简当雄想了想,他看得出来卓雪雁并不会功夫,倒也不用担心她会有什么危险,再说,她坚毅的神情中似乎隐藏着巨大的哀愁,就像当年初识时的叶灵芝。 “你们先出去吧。”简当雄命令道。 “爹!”小霜觉得卓雪雁行事怪异得叫人疑窦。 驼子老六其实一直在观察卓雪雁,虽然他也觉得她的意图诡异,但她整个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邪恶之气,顶多是过于谨慎和忧郁而已,搞不好又是一个同病相怜的人。 “小霜,你吃葯的时间又到了,我要誉儿去买一味特别的葯,不知道熬了没,我们去看看。”说完,驼子老六就拖着她出去。 “可是,爹” “哎呀,难道你还不晓得你爹的本事,就算她是罗刹转世,你爹也不怕她。” 直到人都退出去后,简当雄才道:“卓姑娘,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卓雪雁充满灵气的眼睛望着他“简总镖头,有人告诉我,您非常具有侠义风范,尤其”她顿了一顿,然后以无比决绝的态度说:“尤其是被锦衣卫追杀的人,您总会出手相救。” 简当雄不动声色的瞧着她。因为从锦衣卫手中救人等于与朝廷作对,也是叛国的行为,被抓到的话是灭九族的罪,有谁会随便对人承认? “卓姑娘,这话岂是可以随口说的,被人听到了,报到官府里去,我们都脱不了罪。” 卓雪雁只是轻轻一笑“既然我都敢说出口,早就已经存了万一之心。” 他还是不敢信任她“可是,你不怕,我却很怕。” 她一听,不解的摇摇头“我听说的万里镖局不是这样的。” “我们万里镖局自从开办以来就是这样,我们送货快速,而且一向还没出过差池。” 卓雪雁终于发现自己刚才大冒失了,一下子?*党瞿切埃坏阋裁豢悸堑胶蠊:貌蝗菀滋拥秸饫铮床甭彝兑剑蛞蛔约核土嗣簿退懔耍抢鄣酶绺绨装孜强稍趺窗觳藕茫?br> 她开始手足无措“我我刚才胡言乱语,其实我” 简当雄虽然不明白她从何得知万里镖局的事,也觉得她应该如她的外表一样无害,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牵涉到锦衣卫的事,冒险不得。前几年,就是因为有些话被传出去,以至于他们被锦衣卫盯得很紧。 “叹,我们别谈那种会惹来杀头的事,你不是想托镖吗?先说说你要托的是什么?” 可是,卓雪雁此时已经开始打算要打退堂鼓。 “卓姑娘,你放心,虽然我们不敢惹锦衣卫,但是无论如何,也会保护所托之物,这可是商誉。做人要有人格,做生意也得讲求信用。”简当雄不无暗示的说。 她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些端倪,只是不是涸葡定。可是指点她的那位老人,又是那么言之凿凿,而自己一介弱女子,想要翻山越岭已经够难了,要是再碰上恶人或是被追缉的锦衣卫追上所以无论如何,还是得找人护送她进京。 终于,卓雪雁一副视死如归的说:“我要托的镖,就是我自己。” 第四章 小霜的伤让雷誉喂了两次葯后就全好了,或许是因为想到这一趟回家后就要准备成亲,更让她满心开怀的不葯而愈。 她开心的帮忙刷马、系鞍带和整理马车,简当雄看女儿笑得仿佛春风似的,眉眼中的神采极酷似爱妻。想到叶灵芝总令他忍不住暗叹口气,可是他也发现最近几年已不再那么心痛了。 “小霜,今天怎么那么开心?” 蒋威不像驼子老六把小霜的心事摸得那么透彻,只是觉得她前一天还病慷慨的,现在却满面红霞。 “要回家了,当然开心呀。” “回家有好事,当然开心。”驼子老六忍不住挪揄她。 小霜娇嗔的瞪了他一眼。 蒋威顺着驼子老六的眼光看到雷誉,这才恍然大悟的大笑起来“哈哈!我明白了。” “四叔,您又明白什么了?”小霜又喷又喜的娇嗔。 “我?”蒋威和驼子老六互相对望一眼,就怕说出来后她羞赧得又要闹别扭,只好说:“没错,我也开心要回家了。” 简当雄忽然打断他们的嬉闹“老四,老六,我有一件事要找你们商讨。” 虽然他的表情没什么不对,但是蒋威和驼子老六已经感觉到必定有什么事。 他们三人随即来到简当雄的房里。 驼子老六紧张的问:“二哥,有什么不对吗?” “是不是关于昨天那位卓姑娘的事?”蒋威也跟着开口。 简当雄点点头“昨天她一开口便提到有关我们暗中和锦衣卫作对的事,好像我们很出名似的。” 驼子老六皱眉,疑惑的说:“就算同在西安城,也没人知道,怎么落难至兰州的洛阳姑娘会那么清楚?” “嗯,老六说得有理,此事必定有人指使。” 简当雄再次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可是”他露出犹豫的神色“你们不觉得卓姑娘有种脱俗的气质,实在不像是那种别有心机的人?” “她有没有跟你说她想托什么镖?”驼子老六再次提出问题。 “就她自己。” 闻言蒋威和驼子老六面面相观。 “除了她是洛阳人外,她还说了自己是什么来历吗?”驼子老六追问。 简当雄摇摇头“她很小心,没说溜嘴。” “目的地呢?” “京城。” 驼子老六不由得谨慎的说:“二哥,会不会是请君入瓮的诡计?” “依我看,二哥,我们还是别接得好。”蒋威表情凝重的建议。 简当雄在心中挣扎着,尤其想到卓雪雁那般无助的表情,又觉不忍。 “万一,她真的有冤屈,而我们却弃她于不顾,那不是四弟、六弟,我找你们过来就是希望你们能替我拿个主意,既能顾全我们的道义之心,又能保全我们自己。” 驼子老六细细思索“不如这样,我们明着拨成两批人马,一路回西安,另一路护送卓姑娘进京,然后我们再一路跟踪打听她的来历。至于护送的人,则要派一个谨言慎行的人。如果她是被利用来引我们入罪的诱饵,就让她抓不到把柄。一到京城,任务完成就了事。假如真有锦衣卫抓人,跟在后面的人马也可以接应。” “老六这个办法不错,老四,你觉得如何?” “似乎也只能用这个法子了,不过要派谁呢?” 想来想去,最后他们异口同声的说:“誉儿。” “可是,”驼子老六有些犹豫的开口“孤男寡女的,似乎也不甚妥当,况且他们年龄相近。” 蒋威也笑说:“人言不可畏,小霜的脾气才吓人,光是青青偷偷瞄了誉儿两眼,小霜就可以气得砸花瓶,要是让人传出他和哪位姑娘有暧昧,那不是要她动手杀过去了吗?” 驼子老六听了大笑不止,而简当雄却只有苦笑了。 “那可怎么办呢?” “只好连小霜也一起派,正好让她学学什么叫姑娘家。”驼子老六建议道。 “唉!说的也是,她就是因为娘死得早,又一天到晚跟我们这群大男人东奔西走,才会长成这副样子,有时候我还真觉得有点儿愧对灵儿。”简当雄慨然的说。 “二哥,别不知足了,小霜不过是性子稍微刚烈了些,比起我们其他兄弟的女儿更像个样儿,不怕苦、不怕累,才像是我辈中人,相信嫂子若还在世上,也会很欣慰的。” “好了,二哥,你就别再为小霜烦心,很快的她就不是你的烦恼了。”驼子老六又说:“不过这么一来,小霜和誉儿的婚事又得耽搁一阵子。” 简当雄把工作重新分配的举动,让小霜愣住了,她不太痛快的瞄了雷誉一眼。 雷誉因为前一天一直在忙着采购粮草和替小霜抓葯、熬葯,所以还没见过卓雪雁本人,只是从大伙口中听说有这么一回事。他也是和大伙一样,对这件事充满疑虑。 “师父,其中会不会有诈?” “我和你六叔以及四叔都讨论过了,我们也怕她是锦衣卫派来卧底的奸细。” “那就别理她嘛。”小霜光想到为了她,又得把婚事给延后就不高兴。 “小霜,平常我是怎么教你的?”简当雄有时候也受不了女儿的孩子气。 “小霜,你设身处地的替她想一想,假如你不会武功,一个人陷在边关又没有人可以依靠,你会怎么办?”驼子老六问。 “我” “小霜,你从小就有满腹的侠义心肠,总不会见人有难,还吝于出手吧?” “我当然不是那种人。看她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别说被人追杀,就是这千山万水的,也够她走得艰险。” “唉!小霜,你能这么想最好了。” 于是雷誉和小霜伴着卓雪雁先一步出发。 一开始他们一个人骑一匹马日夜兼程赶路,这对雷誉及小霜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两天下来,卓雪雁已不堪疲累的数次差点跌下马背。 雷誉看她脸上血色全无,不禁为自己全没想到她的体力是否能负荷而感到愧疚。 “卓姑娘,你人不舒服怎么不早说呢?”小霜咕哝着“你看,这会儿病倒了吧。” 卓雪雁气息虚弱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霜,这是我们的疏忽,别再责备她了。你先把把她的脉,看看要不要紧。” 小霜因为常跟着驼子老六,所以学了不少他的功夫,尤其是医理这一样,只可惜她就是不够用功,驼子老六一直感到遗憾她无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小霜把完脉后说:“她的体力透支,如果能有葯材补气最好,但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只好先歇歇脚,明天再赶路。不过我很怀疑她还能赶路吗?若再赶下去的话”她话没说完,只是摇摇头。 雷誉皱着眉问:“那怎么办?” 卓雪雁一听可急了“就算会筋疲力竭而死我也” 雷誉忙安抚她“卓姑娘,你别急,先歇一下再说。” “不行,再慢点,就又有人会遭波及。” 小霜忍不住问:“你到底碰到什么麻烦?干脆说给我们听,让我们披星赶月赶去解决,一定会比陪你这么慢慢磨蹭还快。” 卓雪雁一听,迟疑的闭起嘴。 “不说就算了。”小霜哼着气的说。 雷誉把小霜拉到旁边问:“卓姑娘的情况到底如何?严不严重?” “你那么担心她?”小霜醋意颇重的问。 “我当然担心,师父们把她交给我们,假如她出了问题,我怎么向师父们交代。” “只是因为这样?” 雷誉点点头,不明白她为何这么问。 小霜见他没别的意思又恢复平常心“唉!早知如此,我们就该驾马车。” 雷誉觉得自己可能跟小霜相处久了,才忘记姑娘家都是这般柔弱。听到她提起马车便想到一个方法“小霜,你照顾卓姑娘,我去买一辆马车。” “你要去哪儿买?” “我们离下个城镇应该没多远,我去那儿买辆马车,明天就用马车赶路。” 小霜点点头,这倒是个好方法“好吧,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嗯,你得小心谨慎。” “你才是。” 雷誉策马疾驰离开后,小霜便用毛毡子为垫,让卓雪雁舒服的躺下休息。 “小姐,谢谢你。” “叫我小霜就可以了,我们江湖中人才不时兴那些哩巴唆的称谓。” 卓雪雁点点头“我真是羡慕你们。”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小霜把包袱中的干粮和水袋拿出来,分给卓雪雁。 “至少你可以爱到哪儿就去哪儿,又可以应付任何危险,哪像我骑两天的马就已经不行了。” 小霜一向就以自己善骑能战为傲,爽朗的笑了笑。 “有人告诉我,万里镖局的镖师们,个个都是见义勇为的侠义之士,虽然并不完全像我听说的那样,但是,你们真的都是一群好人。” 小霜不悦的问:“人家是怎么说我们的?而你又是怎么看我们的?” “我大概又说错话了,小霜,你别生气。” “你说说看,谁跟你提到我们?他又说了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和姓,他救了我,然后告诉我可以找你们帮忙。” “奇怪,人家说送佛送到西天,他怎么不干脆再救你一次,把你送到京城?” “他他” 小霜觉得她像在刻意隐瞒什么,便怀疑的看着她。 “我就跟你说实话好了,其实我并没有真的见过他,他总是隐身在暗处。” “哦?”小霜愈听愈觉得她说得实在不像话,可是又搞不清楚她到底想干么。“你到底遇上什么麻烦?” 卓雪雁蹙紧眉,一脸犹豫不决,最后她说:“杀身之祸。” “谁要杀你?” 卓雪雁静默不语,还是不敢贸然吐实。 “是锦衣卫?”小霜试探的问。 她摇摇头。 “是不是?还是不能说?你想要找人帮忙,不说清楚叫人怎么帮你?” 卓雪雁直勾勾的看着她“假如是的话,你们能帮忙吗?” “当”小霜忽然闭嘴,想起大家的疑虑,结果自己却差点说溜嘴。由于差点被卓雪雁套出话来,她不高兴的挪到一边去“卓姑娘,你身体不好,还是多休息吧,等雷誉回来就要开始赶路。” 卓雪雁幽幽的叹了口气,不明白为什么万里镖局的人总像在防她一样。 才过酉时,雷誉就驾了辆马车回来,而且还是有遮篷和布帘的。 “雷誉,你还真有本事,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居然能找到这种东西。”小霜不禁夸他。 雷誉浅浅一笑“听说这是以前有位边疆守将的眷属用的,只可惜走到半路便走不下去,于是马车就留在原地被村人捡了去,我只花了些小钱就买来了。” 他们将卓雪雁扶上马车上坐好,另两匹马则绑在车旁。 雷誉看看天色,然后说:“我们赶一赶,说不定还能找到客栈住。”说完,随即和小霜跃上马车,驱车赶路。 在找寻客栈打尖的途中,雷誉问:“卓姑娘还好吧?” “我真的觉得她很奇怪。” 虽然马车隔着一道帘子,且车行辚辚,但小霜还是把声音压得很低。 “哦?你怎么发现的?” “你去买马车的时候,我们聊了几句,她说有个神秘人救了她,好笑的是,她居然连人家长得是圆是扁都不晓得,而且,差点还让我承认了我们暗中跟锦衣卫” “嘘!”雷誉打断她,小心隔墙有耳。“他又问:”你还问出了什么事?“ 小霜回想了一下才说:“她说她遇上的是杀身之祸,而之前救她的那个神秘人指了名,要她来找我们帮忙。你说奇不奇怪?” “的确是很奇怪,难怪师父会那么小心,但是,她的柔弱又不像是装出来的怎么会是来卧底的?难道她不怕被我们看出来会有危险?” “唉!她八成看准我们不可能会对一个没有功夫的人出手。” “说的也对。” 小霜看雷誉把卓雪雁放在心上,有点不是滋味的娇嗔“你就那么担心她的安危,说不定她真的是来抓咱们的小辫子。” “在还没找到确实的证据之前,她的安危就是我们的责任。” “要是被我发现她的罪状呢?” “那也得让师父去处置。而且像她那样一位弱女子,竟会甘冒如此危险,说不定有什么苦衷。” “反正,你就是认定她不可能是自己要当坏人。”小霜没好气的说。 雷誉一向是就事论事的人,虽然跟小霜相处这么久了,但他还是弄不懂她脾气爆发的界线,继续当她是同侪般研判情势。 “这是相当有可能的,记不记得那年在霍山县有个赵姑娘,她为了救父亲,不得不把我们骗进那间米仓,事后我们不都认为这是情有可原的事。” 不说那位赵姑娘还好,一提起她,小霜又记起一开始赵姑娘是如何的对雷誉眉目传情,事发后就只有雷誉被迷昏在房里,而其他人则被诱进米仓,差点活活被烧死。 想想,那位赵姑娘和卓姑娘似有些相仿之处,都一样娇柔可人,且温文有礼。她忽然惊觉,或许雷誉比较喜欢那一类型的女子。 小霜皱着眉,绷着脸问:“雷誉,我问你,你是不是比较喜欢像赵姑娘,还有卓姑娘这一类的女孩子?” 雷誉一脸不解“她们是什么类?” “怯雨羞云情意,举措多娇媚”她却唱起词来。 “你在唱什么?”他感到莫名其妙。 小霜便又唱了下面两句“争奈心性,未会先怜佳婿没听过吗?柳三变的斗百花。” 雷誉有些不屑的说:“你就是喜爱这种香艳的曲子。” “唱的人可多了,有什么不好的。” “是没什么不好,只不过” “不过什么?难登大雅之堂?” 他心知再说下去,他们又要斗嘴了,干脆不说。 小霜见他又偃旗息鼓,不禁抱怨“每次都这样,说着说着就不理人了。” 雷誉莫可奈何的看了她一眼,更是不敢再说什么。 她继续逼问:“你还没说呢,你是不是比较喜欢那种女孩子?” 事实上,雷誉从来没想过这种问题,反正和小霜的婚事是早就定好的,他何必费神去想那些无聊的事。 “雷誉!”小霜大声的叫着。 “嘘!小声点,别把卓姑娘吵醒了,她需要多睡一会儿。” 她见他处处为卓雪雁着想,一股无名火直往心头冒,气闷得说不出话来。 “小霜,夜寒露重的,我们可能还得再走个把时辰,你要不要也进马车里休息一下?”一会,雷誉突然说。 他这么一说,小霜心头不禁又感到甜蜜,刚才的火气顿时消失无形。 “不用了,我没那么弱不禁风,”个人在夜路上挺寂寞的,我陪着你解解闷。“ 他了解她的体力和能力,也知道她一旦行定什么主意,就没人能说动,于是便由她去。 在他们的前面有个柳林县城,说是县城却是个没城河围护的小地方,只有几家给过路人补给和歇宿的店。 雷誉在一家门口张挂了块“柳林客栈”的小店停下车,那家客栈居然在深更半夜还敞着门,可是店内却漆黑一片。 他和小霜对望了一眼,不禁疑惑重重。 “这家客栈怎么这么古怪?半夜还开着店门,却又没掌半盏灯?”她在他耳边低语。 雷誉也有同感,点了一下头说:“我进去看一下,若有任何动静,你立即驾车离去。” “那你呢?” “我可以照顾我自己,你要保护好卓姑娘。”说完,他便潜进客栈。 “发生什么事了?”卓雪雁忽然从布帘后探头出来。 “还不清楚,雷誉进去查了。” 卓雪雁看着客栈内的情形,不禁担心的说:“会不会有埋伏?” 小霜听了担心不已,巴不得也跟进去,好跟雷誉有个照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雷誉迟迟还没出来,卓雪雁建议“小霜,你要不要进去帮他?” 小霜回头看她“那你怎么办?难道你不怕一个人在这里?” 卓雪雁强装勇敢的说:“人比鬼还可怕,这外面一个人也没有,有什么好怕的,倒是里头不知藏了什么。” 小霜愈想愈有道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于是跳下马车准备进去,但仍有些不安心的回头对卓雪雁说:“你赶紧再躲进马车里,除非我们回来,否则别发出任何声响。”吩咐完后,她也侧身贴着墙进去了。 这客栈和一般的客栈一样,桌子四周都摆放着长条凳,小霜小心翼翼的穿梭其间,但愈往里头走,她愈觉得这里有些奇怪了,因为没有院子,头上屋瓦遮得不见月光,像走进了什么地道似的。 为了防范出其不意的攻击,她慢慢的抽剑出鞘。 忽然一道利光朝她的脖子疾闪而至,小霜举剑一挡,手的手肘顺势向敌人一撞,却被他躲开,她手腕又转了个圈,剑尖直追向那人。 “小霜?” 小霜马上听出是雷誉的声音,便将剑收起,欣喜的说:“雷誉,是你!你没事吧?” 雷誉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不高兴的问:“你怎么跑进来了!” “等半天你都没出来,我担心你出岔子。” “不是要你保护卓姑娘吗?如今你也进来,万一是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呢?” 他边说边往外冲,可是原来的路竟然不见了,一堵墙挡在他们前面。 “没路了,这里一定有机关。后面有路吗?” “这客栈盖得像迷宫一样,所以我才从这里回头。”雷誉在墙上东摸摸、西摸摸,找了半天还是找不到控制的机关,他不禁懊恼的叹道:“叫你不要进来,守在外面,你偏不听。” “可是,我也担心你呀。”小霜闷着头,也拼命在四周的墙上找出路。 外面突然传来马儿嘶呜,以及车轮辗压石头的声音,雷誉暗叫不好,情急之下,便运劲想一掌打穿墙壁,只是那硬实的原木恐怕有一尺那么厚,凭内掌根本打不穿。 小霜想到卓雪雁心里也感到不安,恨不得飞出去救她。她抬头,隐约看见离地差不多有一丈高的屋顶,但似乎是普通瓦片,也许距离是高了些,但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那么困难。 “雷誉,从屋顶吧。” 雷誉抬头看了看,朝她点了下头,率先往上一纵,以他厚实的肩背顶破屋顶瓦片。 头上月光乍现,小霜也随着一跃而起,跳上屋顶时,他已经追下去,她看准方向也跟了过去。 雷誉见她跟上,立即吩咐“前面有片柳林,我先进去,你绕到林子后面堵住去路。” 小霜点头,绕到林子后面。 那儿有一条小溪穿流而过,偶尔有林鸟騒动或小动物奔窜的声音,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声息。 柳枝随着夜风轻拂水面,掀起阵阵涟漪,月辉照在水面上,波光邻邻。 然而小霜无心欣赏美景,只感到无限悔恨,早知道就守着卓雪雁,不知道她落到什么样的恶人手中,她心急如焚,忍不住想进林子里一探究竟。 忽然听到小溪上游有水花的声音,她马上赶过去,看见他们的马车就停在溪边,往内一探,里头却没有人。 她急得不得了,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发现对岸有人影晃动,也不等雷誉来会,就自个儿追过去。 第五章 雷誉在柳林里细细的搜查后,也来到马车被弃置的溪边,左右查看了一下,见不到小霜,他便猜她可能已经追到对岸,不敢稍有延误,也飞身一纵过溪。 小霜发现那群抓了卓雪雁的歹徒的踪迹时,他们正要把她押上另一辆马车。情急之下,也没想对方有五、六人,功夫是高、是低,一个跃身,持剑接近。 那些歹徒一看来人是个姑娘家,都轻视的狞笑了一阵,然后把她团团围住,其中一个以无耻的音调说:“瞧!这儿还有个姑娘,不比刚才抓到的那个差。” 另一个人也跟着附和“卖了这两个姑娘,说不定就足够我们一年吃喝了。” 小霜听他们自大的语气,根本不把她手上亮晃晃的利剑放在眼中,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到头来她要他们自己大吃一惊。 “你们想把我们给卖了,打算卖给谁呀?” “你问我们要把你卖给谁?难道你还要挑不成?” “当然要挑,太矮太高太胖太瘦的不要,尖嘴猴腮的不要,脸上长麻子的不要;身体臭兮兮的不要,还有不懂四维八德、没半点节操的不要。” 小霜挑衅的语气和人身攻击的批评,令歹徒们气得鼻子猛喷气。 “你这小妮子的嘴巴这么利、等我们兄弟把你逮住,看你还襥不襥。”他一说完,提起手上的刀便往她身上砍。 小霜轻松的一躲痹篇一击,顺便回身脚一踢,踢中他的手腕,逼他弃刀,接着剑尖直指他的喉咙。 “说,另一位姑娘呢?” 他指指马车。 “把她给放了。” 碍于领头的人受制,闻言有两个人进马车里把卓雪雁抬出来,只见她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她怎么了?!”小霜眼睛注意着他们,难掩关心的问。 “我们用迷葯把她送昏了,一个时辰后她自然就会醒。” 旁边的歹徒们见她大气没换一个,两招之内不但把同伴的武器给缴了,剑尖只要再轻轻一送,同伴便要断喉,这才发现他们遇上的是个女煞星,于是一个个跪地求饶。 “女侠饶命。” “哼!饶你们做什么?居然开黑店抢夺过路旅人的财物,不把你们处理掉,难道留着遗害别人吗?” “女侠饶命,我们以后不敢了,定会洗心革面老实做生意” 说话的那人眼神一瞟,等小霜察觉到不对劲时,一阵白雾状的粉末由另一个歹徒手中扬上来。她虽已有警觉,但也不慎吸进了一小口,立即感到手脚有些使不上力。 “小人看姑奶奶”小霜勉强提了力,一剑欲刺向眼前领头的歹徒,但却失去准头让他闪开,只伤到他的肩。 葯效渐渐发生作用,眼前的人影开始歪七扭八的晃动,她觉得双脚愈来愈使不上力,但是神智还算清楚,她背贴着车篷,面向歹徒,剑横于胸前,知道自己非得全神贯注每一个袭击。 雷誉听到几声铁剑交呜的声音,明白一定是小霜和坏人对峙着。 远远的,他看出围住她的不过是几个身手平凡的毛贼,也就比较放松心情,但后来他发现她的脚步蹒跚,赶紧施展轻功挡在她前面。 “小霜,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普通的迷葯,我撑得住。卓姑娘也被迷昏了。” 那群歹徒一见到雷誉的架式,深觉他必定难以解决,就连一个吸了迷葯的姑娘他们都打不过,更何况是清清醒醒的汉子。于是趁雷誉正蹲下查看卓雪雁的情形时,纷纷做鸟兽散,逃进柳林里。 小霜还打算追过去,雷誉喊住她“小霜,不过是一群毛贼,别追了。” 小霜气得头更昏了,靠在一棵树干上让脑子清醒一下。 “你还好吧?”雷誉一把抱起昏迷不醒的卓雪雁“有没有办法自己走到马车那边?还是我们在这里等一下,等卓姑娘醒过来再过去?” 小霜看着他把卓雪雁抱在怀中,虽有些不快,但她知晓情非得已,只说:“我很好,我可以自己走过去。” 饼溪的时候,小霜感到自己已清醒不少,气愤的道:“我要去把那家客栈给烧了,免得他们再利用它来害人。” “小霜,等一下一起过去” 小霜一溜烟的马上不见人影,雷誉不禁摇摇头,将卓雪雁放进马车里,驾着马车来到客栈前,只见小霜正燃起数枝火把,住屋角去放火,顿时那栋建筑便成一片火海。 雷誉很不以为然的看着她。 小霜跳上马车说:“你没看那里头机关重重,不放火烧了,难道还留着让他们继续害别人。” 雷誉叹了口气后,随即驾着马车离开“我没说你不对,只是你为什么不等我一起,一个人就冲进林子里,万一里头还有人埋伏呢?” 原来他是在关心自己,小霜高兴的说:“哎呀!只是一群小毛贼罢了,我才不怕呢。” “万一他们又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你一个人怎么防得过?” “反正有你嘛。” “我赶过去救你,然后再让卓姑娘被劫,我们整个晚上就这么瞎忙一通?”他摇摇头,一脸无奈“能不能请你以后别再那么冲动。” 小霜终于听出他说了半天,居然是在责怪自己,不高兴的撇过头去。 雷誉在心里头叹着气,以前大家一起护镖,就算她再怎么莽撞行事,总有一大堆人可以看着,现在他总算体会到和她搭档会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任务,下次无论如何都得请师父再三考虑。 雷誉看着月儿的银辉洒在前方的黄土上,反映出如梦似幻的静谧。记忆中也有这样的夜色,可对他来说却暗示着孤独、不安。他微微转过头,瞥了小霜一眼,假如不是她,或许他仍旧过着逃亡生涯。对简家父女以及镖局的长辈们,他真有说不出的感激。 “今晚的夜色好美哦!你的印象中有没有看过这样的夜色?”小霜看着眼前的美景,身边又有他相伴,不禁把刚才所有的不快抛到脑后。 雷誉觉得自己总是跟不上她喜怒哀乐变化的速度。 “你老是这样不吭声的,闷不闷呀!” 他只得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说:“夜色是很美。” 小霜望着他,希冀他能说浪漫的情话。自从爹爹亲口把自己许给他后,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他。 虽然他们早就被当成一对,但是像这样单独一起护镖还是头一遭,以前在众亲友面前他们必须相持以礼,但是在这片醉人的月光底下,她多么希望他能说些甜蜜的话。 “还有呢?” “唔?” “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小霜气恼的又撇过头去。 雷誉等了好半晌都没再听到小霜有任何动静,于是转过头去看她,发现她头靠着马车的木条假寐起来。她的脸被月光照得肤如凝脂,更突显粉雕玉琢般的轮廓,她是他仅见最英武的美人。在江湖上走动时,少年英杰因为她而随队奔走的大有人在,甚至还有慕她之名的王公贵族到镖局下帖求婚,但无论对方人品如何、家世如何,简家父女皆意志坚定的拒绝,对他们父女俩的厚爱,他常觉得无以为报。 雷誉看看天色,估计离日出还有两、三个时辰,而他们离柳林客栈也有一段距离,他猜想,就算那群匪徒想追,应该也不会追这么远,前方有条河,不如停下来休息一下,也好让马儿吃点水草。于是他拉紧缰绳,把马停住。 小霜因马车停下立即醒来“怎么了?” “没事,只是觉得还是停下来休息一下,等天亮了再赶路。” “你是不是累了?怎么不说一声,换我来驾车。” “我倒不累,但是可别把马儿给累坏了。小霜,你就进马车里睡一觉吧。” “你呢?” “我牵马儿去河边喝水,然后在那草地上躺一躺。” “我陪你。” “你还是在马车里好好的睡一觉,明天就你可以和我轮着驾车。” 小霜想想他说得也对,于是点点头,听他的话进去休息。 雷誉牵着马儿来到河边,心想,这回回家,镖局的人就要帮他和小霜举行婚礼,他明白这是早晚的事,但是他尚未报杀亲之仇,心里总有个重担压着。 他不自觉的吟着“阳月南飞雁,传闻至此回。我行殊末已,何日复归来”忽然听见细微的脚步声,他随即一跃而起,见是卓雪雁才把刀放下。 卓雪雁听他所吟的诗句里有着浓浓的乡愁,也引得自己悲从中来,于是便将下半段的诗接下去“江静潮初落,林昏瘴不开。明朝望乡处,应见陇头梅。” 除了小霜外,雷誉鲜少与年轻姑娘相处,于是不觉有些腼腆。 “是何因由,使得雷镖师半夜里望着月儿满心惆怅?” 雷誉幽幽的笑了笑“为赋新辞强说愁罢了。对了,卓姑娘,你现在觉得怎样?” 卓雪雁不太明白的摇着头说:“只觉得头有些昏沉沉的,想来是坐车坐晕了。怎么?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之前她只闻到一阵香味,接着就沉沉的睡去。 他闻言愣住了,原来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能歹徒下迷葯时,她就已经睡得很沉了,以至于没感觉。 “喔,没什么,只是这一路上,夜色很美。” 卓雪雁抬起头,看着天上已偏西的月儿吟诵“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 这两句是韩愈因直谏却触怒唐德宗反遭贬官为一个小县令,之后唐顺宗继位大赦天下,他又遭人阻抑未能调任,寄身客栈举头望月之余,作诗自叹命运。 她所引的诗句与他的心情相吻合,令他不禁又叹了口气,颇有感触的接着吟诵“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有弟皆分散,无家间死生。” 这是杜甫因想起生死不明的众兄弟,而将曲折的心情尽情表现的诗句,却让卓雪雁想起被奸人陷害的哥哥卓雪鹏,不禁泪流满腮。 “卓姑娘?” 卓雪雁赶忙擦泪“我没事,只是子美为手足担忧的心情,让我有些感触而已。想来,雷镖师也有遍插茱萸少一人的遭遇了?!” 雷誉是家中的老么,上面还有两位兄长,那年老奴趁夜抱着他钻过狗洞逃命后,便再也没听过其余亲人的消息。 长大后,他凭着那一点点残破的记忆,曾去寻找当年的老家,然而却已人事全非,不复当年。 “不知道你家兄弟有多少人?” “三个兄弟、两个姐妹。” “全都” 雷誉摇摇头“时难年荒世业空,弟兄羁旅各西东;田园寥落干戈后,骨肉流离道路中。”卓雪雁也跟着叹息“吊影分为千里雁,辞根散作九秋蓬;共看明月应垂泪,一夜乡心五处同。” 雷誉惊奇的看着她,倒不是为她的文采,而是她的感受都像和自己有着相同遭遇似的。 “卓姑娘也和手足分散?” 卓雪雁低头不语,半晌才说:“我们只有兄妹两人。” “那你哥哥” “凶多吉少。” “发生了什么事?” 卓雪雁犹豫的望着他,差点就把她的身世遭遇全盘托出,不过最后她还是三缄其口,以朗诗代替回答。 “少孤为客早,多难识君迟。掩在空相向,风尘何所期。” 她的意思是,在这纷乱的时代,谁能预见将来会如何呢?当然她最主要是在表明,在这世上她有可能是孤单一人了。 雷誉由他们刚才以诗喻情来猜测,她的哥哥可能是被佞臣诬告的忠臣烈士,以至于被捕或早已被处决。 他能明白她保密的态度,事实上就连他自己到现在,都还没让万里镖局的人知道自己的身世,一开始是小心,后来渐渐的也就没有必要说明了。 “你好像也有相同的心事?” 雷誉只是暗暗叹息没有回答。 卓雪雁幽幽的笑了“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 雷誉因她并不追问他的遭遇的那种默契,而露出惺惺相惜的笑容“这是世乱同南去,时清独北还。” 卓雪雁回以一笑,忽然又忧愁的说:“真的有时清独北还的一日吗?!” 他叹了口气,他又不是天上的神,也不是皇帝,他连自己的生命都不晓得是什么定数了哪能给她答案。 “哎呀!这么好的夜色竟被我们如此糟蹋,尽说些伤感的话题。” 天色已渐渐明朗,也该起程出发。 雷誉的心头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忍不住真情流露的说:“是啊,卓姑娘好风采,哪一天再同你聊风赏月。” 小霜是个练武的人,知觉比一般人还机灵,早在卓雪雁悄悄起身后,她就醒来了。本以为卓雪雁打算故技重施,换个对象要套雷誉的话,于是她便凝神细听。 没想到他们却在夜色下侃侃而谈;而雷誉居然和她惺惺相惜,还约了改天要再聊风赏月! 明明在这之前她跟他谈夜色时,他理也不理人,为何待遇差别如此之大? “我去把小霜叫醒,该赶路了。”雷誉起身走向马车。 “不用,我早醒了,只是不好意思打搅你们聊风赏月而已。”小霜酸溜溜的说着,没好气的爬出马车,然后动手牵马,分别将它们套在马车上。 卓雪雁听她的语气,好像有什么误会,担心的问雷誉“令师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雷誉觉得习以为常,安慰卓雪雁“别担心,她的脾气本来就是这样。” 卓雪雁冰雪聪明,再加上和他们相处也有不少时日,她可以从小霜的眼神中看出端倪“想来,你和令师妹的感情不错。” 雷誉不置可否,但因天性耿直,被人家问起儿女私情时,仍有些腼腆,于是快步走去帮小霜。 小霜却别扭的说:“你跟她聊得挺愉快的嘛,干脆今天我就躲开,让她陪你一路上聊个痛快。” “小霜,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谁闹来着,我只不过是给你制造机会。” “你真是莫名其妙。”雷誉把马车调好方向,然后将卓雪雁扶上车。 小霜冷眼看着他细心的照顾卓雪雁,暗忖着,他从没对自己如此殷慧,却忘了是自己太过独立,从不肯向人求助,就算有人对她献殷慧,也会被她不屑的打发掉。 所以,雷誉只是依照习惯而已。 雷誉安置好卓雪雁后,转身看见小霜仍寒着脸,直挺挺的站在原地,试探的问:“你真的不上车?” “不上。”小霜赌气的说:“我骑马走在一旁。” 说完,当真骑上自己的马,亦步亦趋的跟在马车旁。 卓雪雁眼看着因自己而造成他们之间龃龉,不禁感到很内疚,于是一路上都安静的躲在车里,一句话都不说,并且打算找个机会,和小霜说清楚自己并无意夺人所爱。 他们在太阳下山前抵达一个不算小的县城,投宿在客栈里。 “小二,帮我安排两间上房,我们要在房里用餐。”雷誉吩咐着。 “对了,我姐姐的身子虚,禁不起吵,麻烦找间靠后面且安静点的房间。”小霜补充说。这是他们早就套好的说辞,毕竟两女一男,又都是年轻人,结伴旅行实在太奇怪,容易引起别人侧目。 小二先到后头看了一下房间,随即回来通报说:“客倌,我们后头的雅房只剩梅园还有一间,不知你们是要挤一挤,还是” 小霜瞧见一旁的掌柜那暧昧的眼神,好像暗示雷誉坐享齐人之福,她生了一天的闷气,正好被引发出来“你再乱瞄,看我不挖出你的眼珠子。”她把佩剑唰的一声抽出来,那寒芒在掌柜的眼前一闪,把他给吓得愣了一下。 雷誉赶忙拦住她“小霜,别闹事。”然后转过身朝掌柜抱拳说:“对不起,我们旅途劳顿,舍妹不太脑控制脾气。梅园那间房我们订了,另外请再帮我找一间离她们近一点的房间,我也好照应她们两个。” 结果雷誉被安排在一间位在二楼,勉强可以俯瞰梅园的房间。 掌柜等他们都安顿好后,把小二叫来“你觉得那两女一男真的如他们所说是兄妹吗?” 小二摇摇头。 掌柜不屑的说:“呸!他们要是兄妹,我就是皇帝。” 小二看了他一眼,脸上虽无任何表情,但眼神却问了一下。 掌柜又说:“我告诉你,我在这条街上开店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看过的人、遇过的稀奇事可多了。看他们的样子,八成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爱上江湖人,得不到家人允许,只好带了丫环跟他跑了 “唉,可是也不对。”掌柜又自问自答“那个凶婆娘虽然不够秀气,但是衣着、说话的气度什么的,倒也不像个丫环啊!我知道了,也许那个凶婆娘是那个男人的妹妹,她帮着兄嫂逃逸,可是这也有些不太对劲,假如是这样的话,明说是陪兄嫂省亲不是更简单。” 小二静静的听掌柜胡乱猜疑。其实他是朝廷派出来,潜在民间的密探,毕竟有什么身份比客栈里的店小二更能接触到各式各样奇怪的人呢?而这家客栈的掌柜也格外喜爱东家长、西家短,跟着他,常常能发现许多可疑的人、事、物,然后他再飞鸽传书给主子。他在这家客栈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已经抓了不少可疑分子以及朝廷要犯。 而正如掌柜所说,那两女一男确实透着古怪。 小二利用工作空档,到镇外的一座小林子,把密函系在鸽子的脚,让它飞去送信。而在主子有任何命令下来前,他会趁晚上观察他们,以便得到更多的情报。 第六章 小霜从没觉得这般心痛过,原来雷誉只把自己当成一个报恩的对象,恐怕他早已经喜欢上卓雪雁。 她奔出了县城后,便在树林里毫无目标的乱走,连天上的星月都仿佛故意和她作对似的,呈现幽幽暗暗的光景。 “雷誉,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小霜拔出佩剑,在矮树丛中乱砍,砍得枝叶满地零落。 “我对你那么好,你居然那么容易就见异思迁,你你这个大混蛋!” 小霜又骂又踢的,把一棵大树当成是雷誉般泄恨,然而,这只是徒劳无功,浪费体力而已,她心头的痛竟丝毫未减,终于,她再也忍不住坐在草地上痛哭失声。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抬头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看着忽明忽暗的月色。 大约已近亥时,她原本还期待雷誉会追过来,可是到现在都未见人影。如果过了子夜他还不来,她就要自个儿回西安,让他自己送卓雪雁去京城。 可是,真的要这样顺遂他们的心愿吗?最重要的是,她真的放得下雷誉,心里不再有他吗?这么多年来,她的心里一直只有他,一旦让他跟别的女人双宿双飞,那她的心该如何自处?空了的心叫她以什么填补? 除非小霜忽然想起父亲和镖师们原先怀疑卓雪雁的事,如果她是个被派来打探他们的奸细,那雷誉最后只会恨得巴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小霜的精神又来了,她会再回去,然后找出卓雪雁的狐狸尾巴,这样一来,她就再也不能勾引雷誉,甚至任何一个好人。 于是她起身打算回去,走了几步,无意间惊动草丛中的一只鸽子,它吓得震翅欲飞。小霜起先也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不过是只鸽子。 被惊扰的鸽子倏地飞起,直往林子深处而去,小霜奇怪的追上前去,趁它停在矮树枝上的片刻,将它抓住。 她注意到这不是一般野鸽子,因为它的脚上还绑着信管,且深更半夜出现在这荒郊野外,更令人起疑。她从缚在它脚上的管子里取出纸条,但碍于月光不够亮,她实在很难看清楚上头的蝇头小字到底写的是什么。 小霜犹豫了一下,决定将它偷走,至于鸽子,则松手放了它。 她转身欲走,想想又觉得不对,因为这受过训练的鸽子会飞到这边,就表示今夜将会有人来取信,嗯,她倒要看看是谁在这个地方玩这种神秘的把戏。 她赶紧追在鸽子的后面,没多久,果然发现在一棵大树上有一个鸟笼,更加表示它确实是有人养的。 小霜隐身在另一棵树上,躲在浓密的树叶间,很有耐性的等着鸽子的主人到来。 终于,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接近,他光注意着自己的后面,却不晓得树上正有人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小霜本来还看不清楚来人的长相,可是他猥琐的模样,却让她眼熟的一下子便想起来。 他不就是今天被她远到在窗口鬼鬼祟祟的小二吗?小霜自忖“我就说他有问题嘛,哼!要是被我抓到了证据,我就要雷誉好好的跟我赔罪。” 小二爬上树,从笼子里抓出鸽子“咦?奇怪,怎么会没带讯息回来?” 他一手抓紧鸽子,另一手则摸遍鸽子全身,连翅膀底下都没放过。 “难道是掉在半路?还是被人劫走了?” 因为害怕秘密泄漏,到时候延误上级的命令,连自己都要遭殃,于是小二决定连夜奔回总部请示。 小霜见他的举动,不禁感到疑惑,不回客栈,反而往反方向疾速离去,于是好奇的跟在后面。 苞没多远,她看见一个草棚,听到里头居然有马的嘶呜声,看来这小二的背景来历一定相当不简单,不但飞鸽传书还外加偷藏快马,依这些阵仗看来,想必是锦衣卫的爪牙。 眼看他即将策马而去,她已来不及回客栈骑自己的马追人,而这夜深人静的也拦不到过路的商贾借马,不如趁现在把他给擒住。 身随意动,她提了口真气,脚一顿,便似箭一般飞射而去。 小二没想到居然有人跟踪他,冷不防便让小霜给踢下马,还来不及翻身起来就遭她以剑抵住背心。 “我早就觉得你鬼鬼祟祟的,现在被我抓个正着,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小二虽然看不见后面的人是谁,但他可没笨得听不出是白天逮住他的那位小霜,他立即联想到那纸条很有可能是被她偷走。其实他并不相信她的功夫会有多高,只是不知是否她还有其他同党在附近;也不确定她到底跟踪他多久,说不定只是恰巧被她撞见,于是他试着编借口“姑娘,你又冤枉我了,我只是半夜起来私会情人,她就住在城外三里坡,求求你别声张,否则你会害她被她爹打死。” 小霜冷笑“哦,你那情人是不是长着翅膀,一张嘴咕咕叫的。” 闻言他的心头一惊,理解到她已发现他的鸽笼。 小霜哼了一声“还敢瞎办,说,是谁派你来的?” 听她这么说,他知道她八成还来不及看纸条,只要机密还未泄漏,把她给抓住,任务就不算失败。 “我这是偷偷私会,哪有谁派呢”他边说边等着机会,打算趁她没防备时,将她反制。可惜他真的小觑小霜的能力,不但没得手,反而多挨了几下重击,要不是他没带武器,小霜为了公平起见,将剑收起,仅以手脚功夫出手,他恐怕早就血溅五步。 最后他终于因抵挡不住,倒在地上困难的喘息着。 小霜冷冷一笑“你以为你不说,我就看不出来你是锦衣卫的密探吗?” 他力持镇定的说:“哼!既然你知道我是朝廷的密探,还胆敢破坏我的任务。” 她不肩的斥道:“哈!我生来就是专门与你们这群专擅又伤害良民的狗贼作对的。” “你!”小二狠瞪着她。 她懒得再跟他继续闲扯,但又不能放了他,而押他回客栈要是被官衙的人发现,反而更糟,于是便剥下他的腰带,将他绑在树干上,再撕下他衣下的一块布塞进他的嘴巴,以防他叫来帮手,然后打算回客栈叫雷誉自己来看。 小霜跑掉,雷誉不放心卓雪雁一个人单独在房间,可是他也不方便半夜了还跟她同处一室,只好守在院子里。 他坐在回廊暗处的栏杆上,今晚的月亮不像前些日子那么明亮,密的乌云疾走,也许过了子夜便要开始下雨,然而小霜却还在外面逗留。 他知道自己绝非像卓雪雁所说的,对小霜没有半点挂念,只是说到情与爱,他从未曾仔细去体会,对他来说,男儿只有责任和成就,所以当每个人都认定小霜和他是一对后,他便将她视为自己的责任了,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小霜懒得从正门进来,翻过围墙后,即往梅园走。 雷誉在她现身前便已发觉动静,于是严阵以待,一看见是她,终于放心。 “我就知道你会守在这里。”她不禁醋意横生。“我想,你并不是自愿等我的。” 他不晓得要说什么,或许他已懂得如何分析内心的想法,但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你猜,我今天晚上逮到谁了?”小霜得意的将那张纸条拿出来给他“白天被我逮到的那个小二真的是个密探。” “喔。”雷誉审慎的消化她的发现。 “他在城外的林子里养了信鸽,并盖了个马棚,里面还有一匹快马,他如果不是锦衣卫派来卧底的奸细,我的头就剁下来给你。你先看看这张纸条吧。” 雷誉摊开纸条,将上头的字逐一念出“疑为宁夏军区叛将余孽,速擒到案。” 他抬起头,表情凝重的看着她“真是那个小二?” “没错,我老觉得他行迹鬼祟,于是便好奇的跟踪他,没想到他利用小二的身分,暗中观察来往的旅客,若发现可疑人物,再以飞鸽传书呈报上级。” “现在他人呢?” “被我五花大绑在林子里的树干上。” “难怪锦衣卫的行动总是如此迅速,原来到处都有眼线。”雷誉忿忿不平的自言自语。“他没有同伙吗?” “我只看到一个人。” “告诉我在哪里,我要去把他解决掉。” “我也要去。” “不行,你得留在这里保护卓姑娘。既然已经知道她确实是锦衣卫要捉拿的人,我们更应该要好好的保护她,锦衣卫向来宁可错杀一百,也不会错放一人,这会儿应该已有人开始行动。”为了顾及晚上城门都关着,若强行通过,必更引人注意,而离开城门还要两个时辰,他吩咐小霜“天一亮,你先将马车准备妥当,等我一回来,我们就马上离开。” 虽然小霜爱吃醋,但她倒也不是不明是非的人,由于从小的熏陶,只要是牵涉到锦衣卫的,她都会义不容辞的帮忙。 “好吧。” 小霜告诉他林子的方向,和那个奸细受缚的大约位置后,两个人便分头办事。 她先去替马儿喂点粮草,然后准备好出发的马车。 在她回房的途中,四周安静得甚至听得见一些震天价响的打呼声和说梦话的声音,可是已有地早起的公鸡开始啼叫,看来是叫醒卓雪雁的时候。 回到房间后,她赶忙将卓雪雁叫醒“卓姑娘,起床了,我们必须早点赶路。” “小霜姑娘,你回来了。”卓雪雁真的很高兴看见她安然无恙。“昨天” 小霜匆匆的打断她“先别多说,等雷誉回来,我们马上起程。” 卓雪雁不解的问:“等雷镖师回来?他去哪里?” “去你问那么多干么。”小霜不耐烦的说:“先把你自己打理好吧。” 卓雪雁夜里是和衣而睡,逃亡的这些日子,她的一头乌丝亦学小霜只编了辫子,再用布条束紧,行李更是简单,只有几件随身必备用品而已。 唯一重要的只有藏在肚兜夹层中哥哥的血书,那上面写着他被诬陷的经过,以及真正通敌的叛国贼名册。这是多么重大的责任,却背负在她瘦弱的身上,就连护送她的人都一直被自己拖累行程。 她看向小霜,如果自己也有像她一样的身手,一定很快就能将任务达成,而不必走走停停。看样子,现在就算她能将血书送到京城于大人那边,恐怕也来不及救哥哥了。 “唉!我真希望我也能像你一样,有一身的好武艺。”卓雪雁感叹的说。 小霜挑起眉看她,假装若无其事的问“你哥哥还在宁夏吗?” 卓雪雁吓了一跳“你你已经知道了?” 小霜耸耸肩“你要不要先把你的目的地告诉我们?这样可能会比较好安排。” 卓雪雁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好吧,如果你不说,我也不勉强,反正我们还是会把你送到京城。” 小霜转过身,慢慢的踱到门口。 卓雪雁惊疑不定,忍不住靠过去问:“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如果我说了之后,你就把一切的来龙去脉也说了?”小霜试探的问。 卓雪雁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嗯。”小霜本来只是等雷誉等得无聊,才和卓雪雁东拉西扯的解闷,没想到还真套得她愿意和盘托出,于是她露出笑脸说:“昨夜让我远到一个锦衣卫派在这里卧底的奸细,你猜是谁?就是那个小二。哼!我昨儿个逮到他在偷听的时候,就觉得他怪怪的,果然不出我所料,雷誉居然还说我闹事。”说到这里,她不禁不悦的嘟起嘴。 卓雪雁听了惊惶不已“这里居然有暗中监视的锦衣卫探子!那雷镖师是” “我只把那奸细给捆绑起来,再由他进行拷问。唉!换你说了。” “我” “别吞吞吐吐了,你说过要把事情的始未说给我听。” 卓雪雁又犹豫了一下,暗中希望自己没有看错人,于是便将宁军区的都指挥使怎么收受鞑子的贿赂,准备假装打败仗,然后借此要挟朝廷付出大笔赎金,此举被卓雪雁担任都督的哥哥卓雪鹏知晓后,他便要她到京城将此事告诉于谦于大人,没想到却被都指挥使诬告通敌。 “我差一点就逃不掉,幸亏有个神秘人出手相助,可是我哥哥却没有如此幸运,他被重兵包围,听说是要押解进京审问,可是那位神秘客要我最好先作最坏的打算,因为他们怎么可能会留活口让哥哥到朝廷百官面前申诉呢?”卓雪雁说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小霜听了也不禁替她感到难过。 “哈哈!”突然一个陌生人撞开房门闯进来“你说得很清楚,正好让我听得明白,倒让我省下不少问你口供的时间。” 小霜拔起剑抵住那人的脖子,可是却被他左右的两名侍卫以刀荚篇,由于房间太小,她没把握能在敌众我寡的情形下,还保护得了卓雪雁。 “你是谁?”小霜迅速挡在卓雪雁的身前,尽量拖延时间等雷誉回来。 “我是这里县衙的师爷,我们县太爷一听到风声,就要我赶在城门开以前,先过来抓人,免得你们跑了。” “你们这些贪官污吏!”小霜斥骂。 师爷狞笑道:“哼!我若是贪官污吏,那你们是什么?来人啊!把这两个反贼余孽给我抓起来。” 小霜一听,这前前后后呼应的少说也有十来个,如果只是县衙的捕快她倒不怕,只是该怎么带着卓雪雁脱困? 雷誉到底在干什么,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师爷退出房后,那些侍卫便蜂拥而上,小霜除了得对付迎面的敌人,还得顾及卓雪雁的安危,顾此失彼,一个不慎,卓雪雁被制住了,一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这时,师爷走进房里,喝斥着“把剑放下,不然我就下令杀了她!” 小霜曾有自己闯出去的念头,只要卓雪雁不被就地正法,总还是有办法救她。可是抛弃朋友的行为,实非君子所应为。 “小霜姑娘你别管我,先闯出去再说。” 卓雪雁说得慷慨激昂,更加激起小霜同仇敌忾的情绪,她想,反正雷誉也会想办法来救她们的。 于是她缴械了。 雷誉照着小霜告诉他的方向找了许久,却一直找不到她所说的被她绑在树干上的小二,他还在想是不是因为天太黑了,他没弄清楚方向,于是又仔细找一遍,结果连一只鸽子也没看见。眼看天色快亮了,他突然有一股很不好的预感,随即拔腿往客栈的方向跑。 可是他晚了一步,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 他又到马房那里,他们的马和马车也都不见。 他惊惶不已的跑去找掌柜“掌柜的,我妹妹呢?” 掌柜由于惧怕衙门里头的人,信口说:“走啦!天没亮就走啦!” 雷誉当然不相信,可是小霜确实可能会做出这种冲动的事来。 掌柜又接着说:“你快点追过去,说不定还追得上呢。” 雷誉听他的话似乎话中有话,再看他的眼神也有些闪烁不定。不知是不是他不敢明讲,所以便用暗示的,无论如何,追出去总有些蛛丝马迹吧。 卓雪雁和小霜被关在衙门的牢房里重兵防守,小霜心想,看样子好像他们还没打算好如何处置她,可惜来不及做暗号,现在她只希望雷誉能早点发现她们。 “小霜,对不起,都是我拖累你,假如没有我的话,你一定可以逃走。”卓雪雁眼眶含泪,一脸歉疚。 “笑话,我怎能弃你于不顾。”小霜很有义气的说。 卓雪雁忽然抓住她的手哀求“小霜,答应我,假如有机会的话,别管我了,你一定要逃走。” 小霜气愤的挣脱她的手“你以为我是贪生怕死的人吗?你放心,雷誉会想办法的。” 卓雪雁摇摇头“我不是在担心我自己,而是我哥哥的性命,和边区百姓的身家安全,现在除了我,就只有你知道更相,如果雷镖师不能及时救我们出去,我求求你,你替我进京找于大人。” 小霜面色凝重的看着她。 卓雪雁擦了擦眼泪,继续说:“我还有一样束西也得让你带去,这是最重要的,我个人生死尚不足惜,但是这件东西却关系着许多人的生命。” “什么东西?” 卓雪雁看着牢门上方那一个连头都伸不出去的小窗子,悄声道:“你先站在窗口那里遮一下。” 小霜站定后,卓雪雁便走到墙角脱下上衣,接着又把她的肚兜给褪下来交给小霜。 小霜实在看不出来那件水红色的肚兜有什么特别之处。 卓雪雁小声的解释“坦肚兜内缝了一个夹层,藏着我哥哥写的一封血书,将都指挥使的叛国计划列得非常详细。” 她抬起头,用很诚恳的语气对小霜说!“如果你有任何机会能逃走,请你务必以大局为重,将这封血书送到京城于大人手中,再请你转告于大人,如果救得了我哥哥,就请他费心,如果那就请他帮忙将我哥哥送回我们的家乡安葬,我们是洛阳西城人,问一问住在附近的人就会知道了。” 小霜愣愣的看着她含泪带笑的脸,不禁为她的义无反顾感到钦佩。 “快点把它收起来,等你出去后,最好把它穿在身上,就算被搜身,也比较不容易被发现。”卓雪雁催促着她。 小霜反手抓住她的手,义愤填膺的说:“好!我对你发誓,人在血书在,就算只剩最后一口气,我也势必达成任务。” 卓雪雁笑着与她紧握双手。 第七章 雷誉追出城外至少也有五里远,可是根本看不见任何影子,就连路上的车痕、马蹄痕也都没有,他开始怀疑会不会抓走她们的人并非走这条路。 可是这条是进京必经之路,抓走她们的人如果不带她们进京,会带她们去哪儿呢? 他想起在柳林客栈发生的事,既然小二是锦衣卫的卧底,谁知道那掌柜会不会也有问题? 他回想当时掌柜紧张的神色,愈想愈觉得有问题,于是拔足往回狂奔,只希望经过他这番延误,不会害她们的境况更危险。 回头的路上,渐渐的多了些赶路的人,车如流水马如龙,他为了避人耳目,所以转往偏僻的小路。 他才一进城便被人叫住,在人群中找了一下,没想到是杨琨。 “誉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像只无头苍蝇团团乱转!小霜和那位卓姑娘呢!” 雷誉一脸惭愧又焦虑的说:“说来话长,大伙儿也都到了吗?” “我们一到就先去客栈打听,看能不能赶上你们,然后听说你们一早就离开,正想买些干粮准备上路。”杨琨看他脸色真的很不对,才觉得事情有异“怎么,出事了?” 雷誉深深的叹了口气,点头并认罪“都是徒儿的错,她们都失踪了。” 杨琨一听,觉得事态严重,拖着他便往客栈跑“走!先去见你师父再说。” 万里镖局的镖师们听完雷誉的叙述后,个个都面色凝重的一言不发陷入沉思。 “砰!”的一声,雷誉双膝重重的跪在地上“都是徒儿的疏忽,才会导致这种严重的错误。” 驼子老六心疼的要把他搀扶起来,可他却不肯。 简当雄叹了口气才说:“你先起来,这不能都怪你,我应该想到愈近京城眼线愈多,埋伏也会更多才对。”他顿了顿,问:“你确定小霜和卓姑娘在一起?” “我也不确定。对了!我觉得客栈的掌柜一定知道些什么。” 杨琨闻言,转身往外冲“我去把那个掌柜给抓来,大家审他一审。” 驼子老六试着分析“要想抓走小霜绝非一般人能办到,除非是锦衣卫的高手,可是我们在这附近尚未发现那群鹰爪的踪迹,那么只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必定有一群人包围她们,小霜在无法一并带着卓姑娘脱逃的情形下,不是一起束手就擒,就是尾随其后伺机而动。” “以小霜的脾气,她决计不会抛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卓姑娘,自己一个人逃走。”雷誉肯定的说。 驼子老六又继续说:“照你这么说来,假如人是在客栈中被掳走,掌柜怎么可能没察觉?誉儿,你说掌柜怎么跟你说的?” “他一口咬定是她们自个儿先走,还要我赶紧追,说不定还可以追上,我以为他是在暗示我,所以就往京城的路上追去。” 驼子老六追问:“结果呢?有没有发现可疑的行迹?” 雷誉摇摇头“我追了五里后,发现不太对劲,就赶紧回头了。” 驼子老六想了一下,接着问:“那你回头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队伍?” 他再次摇摇头“我急着回来追问掌柜,结果抄了小路走,没留意大马路上的情形。” 驼子老六埋头苦思,此时杨琨正好把吓得全身发抖的掌柜抓来。 掌柜一看见镖师们满脸横眉竖目的模样,以为碰到绿林好汉,赶紧瘫跪在地上直喊“大爷们饶命啊!”雷誉抓住他的后领,沉声问:“我问你,那两个姑娘到底怎么了?” 掌柜抬头一看,马上认出他来“是你呀,年轻人,你还没找到你妹妹呀?” “说!”雷誉加重手上的力道,差点让他喘不过气。 “你要我说什么呀!”掌柜气虚的说。 杨琨也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人是在你这里不见的,你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我就让你人头落地!” “饶命啊!辟家抓人,不关我的事呀!”掌柜情急之下便说溜了嘴。 “你说什么!”雷誉追问。 掌柜作捣嘴状“哎呀!不能说,说了我会掉脑袋。” 杨琨威胁道:“不说你现在就掉脑袋。” 掌柜哭丧着脸咕哝“可怜我们这些老百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简当雄一听,立即命令“琨弟,把刀放下!誉儿,先请掌柜上坐。” 大家看了他一眼,不过还是照他的话去做。 简当雄等掌柜坐稳后,才拱手作揖说:“因为事关许多人的性命,一时情急之下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掌柜搞不懂他们怎么又变得多礼起来,于是颤巍巍的回礼“呵呵!好说、好说!” 简当雄看得出来像掌柜这样应对圆滑,恐怕也是因为长时间在狗官的欺压之下,不得不学会明哲保身之道。 “这样吧,我们也不逼你说。”简当雄打算采用另一种方式。 “二哥!”杨琨和蒋威纷纷喊道,至于驼子老六和雷誉,一个是和他一样足智多谋,一个则是相信他必有自己的想法,因此并未出声。 简当雄抬手制止杨琨和蒋威“稍安勿躁。”然后转过头又和掌柜说:“我说什么,你听什么,如果有要补充的,但说无妨,如果你不想说,那就什么都别说。” 掌柜搞不懂他要干什么,只好直盯着他。 简当雄没多解释,自顾自的道:“我想,通常姑娘家是不会在没人保护的情形下,就自个儿东跑西跑的,你说对吗?” 掌柜舔了舔嘴唇,终于明白他的作法了,于是就随着他的问题回答:“你说的有道理。” “那么,既然姑娘们不会自己驾着马车东奔西跑,肯定就是有人带她们喽?” “若没人带的话,那多危险啊。” “可是城门都还没开,而城外的歹徒要想溜进城把人掳走,势必会惊动守卫的衙役。” “当然,我们这城门守得可严密。” “喔,这么说来,你们的县太爷可算得上是尽忠职守。” “是啊,上承君意,下体民心呐。” 终于,众人听出了端倪,本来还以为是锦衣卫的人马,结果却是此处地方官的手下。 “掌柜,有这样的父母官!算得上是你的运气。” 掌柜嘿嘿的讪笑了两声,说:“大家都这么说。就是这样啦,我还得到前面招呼客人去,唉!那个小二不知怎么就不见了,害得我一早就已经快要忙昏头。” 他不提还没事,一提起来便又让雷誉想到该问的事。 “等等,掌柜,这小二” “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在这儿半年,做事一直都很勤快,现在忽然不见了,我也不知该上哪找他,他的房里除了几件破衣服及裤子,就没别的了。” 简当雄点点头“掌柜,打搅你了,请帮我们结帐,等一下我们就走。” 掌柜看了他一眼,不禁好奇的问:“你们出城去?” “是啊,我们那两个姑娘总不会插翅飞了吧。” 掌柜点点头“说的也是。那么,我先告退。” 等他走后,蒋威和杨琨便急着说:“二哥,我们现在就去衙门劫狱。” “你们先别急。”简当雄捻须思考对策。 “没错!”驼子老六也劝众人要冷静“可别惹来大批的追兵,那就麻烦大了。” “老六,你看现在该如何是好?”简当雄征询他的意见。 “恐怕还是得等天黑后,我们再去衙门里头找人。假如那个小二果真是奸细,很可能他已被救走,那么就算锦衣卫的人还没到,我看也快了,所以,我们一定得在锦衣卫赶到之前把她们救出。” 简当雄点点头“嗯!好,就这么办,今天晚上我们夜访衙门,救了人后各自直奔下一个县城,免得人多,追踪的目标也大。” 是夜,更夫已开始巡夜打更。众人来到衙门外,雷誉和简当雄一组,蒋威和杨琨一组,他们都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双双翻墙而入,连一只狗都没惊动。 蒋威和杨琨负责在牢房外把风,而简当雄和雷誉则负责救人。 他们顺利的进入牢房,先将守门的给制伏后,雷誉便一间一间的查看,结果却没有小霜和卓雪雁的踪影。 “师父?”雷誉心急如焚的摇摇头。 简当雄以擒拿手抓住衙役的脖子,厉声的问:“说!今天抓来的那两个姑娘呢?” “这里只关男犯,不关女犯。” “我只问你今天抓来的那两个姑娘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 简当雄加重力道“现在不说,你就永远不能再说话了。” “大侠饶命!我真的是不知道,不过,今天早上有一班人被临时征调去,听说是送两口箱子到前面的县城,而且是我们师爷亲自押队,神秘得很,我们自个儿也很好奇箱子里装的是什么,然而衙里没有一个人知道。” 看个当雄眉头紧蹙,雷誉不禁懊悔的说:“说不定在我回客栈途中,因为我抄小路而错过了。” 简当雄点了衙役昏穴,然后安慰雷誉说:“别自责了,至少我们已知道去向,而且小霜不会乖乖就缚,她虽然冲动,但有时候也挺有点小聪明的。我们先走吧。” 守在外面的蒋威和杨琨看见他们没救到人,都很惊讶。 简当雄简单的说明情况。 蒋威点点头“怪不得守备如此松懈,原来是人手被调走一大半。” “先和老六会合再说。”简当雄也开始担心了。 一行人马上行动。 驼子老六先行往前赶路,当后面响起杂杳的马蹄声时,还以为遇上追兵,正要躲入草丛中时,一看是雷誉,便笑着迎接他,可是他却发现雷誉的表情比稍早时更难看,就知道事情没有想象中顺利。 雷誉向他解释过后没多久,简当雄他们也随即赶到。 “看来,恐怕是锦衣卫驻扎在前面的县城,假如我们不能在他们到达以前追上,要救人就比较困难了。”驼子老六分析了一下状况。 简当雄点了点头“我们也想到了,所以先打听了一下到下个县城有多远。据说,驿马需费时一天半,我想,他们用马车赶路也赶不了太快,我们现在就快马加鞭,明日中午或许就能赶上他们。” 他接着盘算了一下才分派任务“我们分成两批人马,老四、琨弟、还有誉儿,你们三个人追上去,我带其他人抄近路先到前面县城的路上拦着,或许还可以顺便打探锦衣卫的部置。” 于是他们各自跃上马绝尘而去。 当晚,师爷故意错过旅店,露宿在荒野,就怕留下太多线索让人追来,又因为上头有指示,恐有人会劫囚,所以除非逼不得已,否则不让那两位姑娘出来,一路上都让她们躺在箱子里。 “放她们出来吧,可别把她们闷死了,那就交不了差了。”师爷猛摇扇子。 喽们正要开锁时,发现其中一只箱子已然被破坏,打开一看,空空如也! 师爷赶忙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禀师爷,跑了一个。” “你们这群饭桶!什么时候跑了一个居然都不知道?”师爷转而盘问卓雪雁“你的同党呢?” 卓雪雁喜出望外,没想到小霜真的能逃得神不知鬼不觉。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我们又不在同一个箱子,我怎么可能知道她什么时候被你们弄丢的。”卓雪雁装模作样的说。 师爷被她的话堵得颜面尽失,愤而命人再把她给关进箱子里,还不给她晚膳吃。 “师爷,要回头找吗?”一位喽罗问。 “找你个头啦!她都已经逃走了,难道还等着让你抓吗?”他用扇柄狠狠敲了那人一记。 其实,小霜真的就在附近,她想他们总会把卓雪雁给放出来吃饭睡觉,然后她再趁他们不注意时,把卓雪雁给救出来,但她没想到他们又把她关进箱子里。 于是她决定再等一等,她被锁在箱子里都有办法脱困,更何况她人已在外面,还怕拆不了那只烂箱子! 可她等了好久,都找不到适合的时机,因为他们有四个人看守着,她身上又没有武器,而且就算有刀有剑,她也没把握能一口气解决那么多人。 她抬起头看看天色,差不多快天亮了,又想起卓雪雁的要求,才不得不抛下她,往京城奔去。 她一路上拼命的赶路,终于饿得开始脚软,算了算,她至少有十二个时辰以上没吃什么东西。 为了痹篇可能会有的追兵,她稍微绕了点路,远到空档坐下来休息的时候便想,如果不找匹马代步,恐怕等她到京城,所有不该发生的事都发生了。 她正想着要去哪儿偷马时,便听到一阵马的嘶呜声,她静心一听,是从后头赶过来的,她暗自希望是些脑满肠肥的奸商,既好下手抢,又不至于心生愧疚,于是便躲到草丛里。 没想到呼啸而过的竟然是雷誉和另外两位镖师,她马上跳出来,喜不占自胜的大声叫喊“喂!停一停!是我,是我呀!” 雷誉的反应最快,马上勒住缰绳,然后一脸虽以置信的回过头。 小霜向他们跑过去,边跑边说:“还好你们赶到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呢!”“卓姑娘呢?”雷誉难掩焦虑之情的问。 闻言,小霜不禁垮下脸,不停的在心里骂他对她太无情,可是尽管如此,她知道仍须以大局为重。 “他们人手众多,我实在顾不了她。” “所以你就一个人逃了?” 小霜看着雷誉的脸上出现从来没有过的鄙夷,气得她也不想多解释,便顺着他的话说:“是啊!难不成还两个人一起被困?” 雷誉只是恨恨的瞪着她,不发一语。 “小霜,你怎么唉!”蒋威相信她的说辞,以为她真的如此自私,故意让卓雪雁难堪。 “小霜啊,你简直把你父母的一世英名踩在地上糟蹋。”杨琨也忍不住骂她。 小霜愣住了,这真是百口莫辩啊。 当然,只要她亮出身上的血书,就能让大家马上理解她的苦心。 “你真的那么无情无义,让卓姑娘一个人陷入绝境,你不是已经知道她确实的身份,你要是真的对她不满,也应该等大事告一段落啊!”雷誉拼命的摇头,眼中充满痛恨的火焰。 她一反常态的没有发火,脸上异常平静,她自己也搞不懂,只是觉得心里头忽然变得空空的,可能就像雷誉说的,她无情无义,所以现在变得无知无觉。 “原来”她喃喃自语般的低声说:“这就是你们认识的我,好,就是这样吧。” 她感到有些虚弱,但仍把背挺得直直的往前走,走了两步后又回过头道:“喔,对了,你们如果想追上抓走卓姑娘的人马,恐怕要换一条路了。”她指了指树林“那边还有一条路,他们就在没多远处。” 说完,她又向前走。 蒋威毕竟从小看她长大,忍不住必心的问:“小霜,你要去哪儿?” 小霜听若未闻,脚步未停。 蒋威愈想愈奇怪“不对,小霜是怎么了?” 杨琨也发现了“对呀,怎么我们骂她,她却一句都没回嘴?” 雷誉在自己骂她无情时,被她眼中的茫然吓得心忽然揪了一下,到现在他还分辨不清那痛楚,是因她居然不分轻重,还是他骂得太重而把她的心给刺伤了。 她眼中的茫然从未出现过,但是他却曾看过别人眼中出现过的绝望,很类似她的神情。 想到她会绝望,他不禁更觉心痛。 他立即往马腹一踢,缰绳一扯,追着她而去。 “小霜,小霜!”雷誉顾不得飞沙掩了满嘴,只是声声呼唤。 小霜的耳朵仿佛聋了,听不见他的呼唤。 他在她的面前勒马,让马身横挡在她前面。 “小霜,上来。”他向她伸出手。 她像没看见,径自绕开往前走。 雷誉只得跳下马背,拉住她不让她继续向前“小霜,你到底是怎么了?你以前心里有什么话都会痛痛快快的说,今天是怎么了?” 她无话可说,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他担忧、关怀的神情,像一颗小石头,丢进她空洞无底的心里,激不起半点涟漪。 她的心莫不是也死了? 忽然想起卓雪雁交付给她的血书,在她怀中像火般烫着她的心,让她的心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瞟了雷誉一眼,淡淡的说:“快去救她吧,在我跑掉后,那些烂人说不定会修理她。” 瞧雷誉还在发愣,她不知哪儿生来的力气,挣脱他的手后随着跃上他的马,驰骋离去。 蒋威和杨琨看他们互相凝视,还以为谈和了,没想到小霜抢了马,一扬鞭就跑掉了,而雷誉却仍留在原地径自发愣。 “誉儿,小霜去哪儿?”蒋威紧张的问。 雷誉只是摇摇头,他完全被忽然变得陌生的小霜给弄呆了。 “誉儿,可别连你也中邪了。”杨琨担心的说。 雷誉用力的摇了几下头,让自己清醒一点“我们先去救卓姑娘,小霜说我们离他们不远。” 说完,他跟蒋威共乘一骑,切过树林,岔进另一条路。 “小霜到底要去哪里?”蒋威又问了一次。 “她没说。” “唉!这丫头是怎么搞的,愈来愈别扭。” 雷誉隐隐有种感觉,等救了卓雪雁后,他就会知道自己到底错得有多离谱了。 第八章 雷誉、蒋威和杨琨等三人尚未赶到,那些押着卓雪雁的人已和以简当雄为首的镖师们打杀成一片,不一会儿,欺善怕恶的师爷还没等衙役们全部弃械投降前,就已经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制伏众人后,简当雄用力把箱子的锁给砍掉!打开一看,里头只有被闷得奄奄一息的卓雪雁,并没有看见小霜,他虽有些不明白,但还是先把她给救出来。 这时,驼子老六也靠过来,同样的把头一探,看见空空如也的箱子,不禁奇怪又担心。 和简当雄彼此对望了一眼,然后他持刀押着师爷问:“说!你们不是抓走两个姑娘吗?另外一个呢?你们把她怎么了?” 师爷哭着说:“我们能把她怎样!她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给跑掉了。” 驼子老六一知道小霜至少没有生命危险,顿时放心不少。 简当雄也是如此,可是他不明白的是,她怎么可能会让卓雪雁一个人陷入绝境?她从小就是个热心肠的孩子呀! 不一会儿,雷誉一行三人赶至。 “二哥!原来你们也赶上了,真是天意啊,让你们及时救出卓姑娘。她怎么了?”蒋威关心的问。 驼子老六正在替她把脉,然后说:“只是身子虚了点,幸好我们来得快,再慢个一天半天的,大概就虚脱而死了。” 他瞪了一眼直发抖的师爷“恐怕是因为他们把她闷在箱子里,没法透气又没吃东西所致,这些人实在太没人性。” 雷誉听到驼子老六说卓雪雁的虚弱的原因,忽然想起小霜,不知她现在如何? “你们怎么会跑到这条路上来?”简当雄疑惑的问。 “二哥,我们刚刚遇到小霜,是她告诉我们的。”蒋威回道。 简当雄马上严厉的问:“她人呢?” 杨琨有些无奈的回答“因为她只顾自己一个人逃出来,丢下卓姑娘不管,我们就一人说了她一句,气得她又闹别扭的跑了。” 方才简当雄和驼子老六还在奇怪着小霜怎会抛下卓姑娘一人先逃走,心想她或许是跟在后面准备伺机救人,没想到却是 “她跑去哪里了?”驼子老六问。 “她抢了誉儿的马,随即跑得不见人影。” “对呀!唉,她一向就爱要脾气,我们急着救人,也顾不得她。” 蒋威和杨琨轮流解释经过,众人听了也颇认同,毕竟大家所认识的小霜,确实是这种个性没错。 但雷誉觉得不对劲,只是他还想不通。 简当雄黯然的叹了口气“都怪我太宠她了,宠到她轻重不分。” 杨琨突然又说:“还好,至少她懂得要叫我们赶来这里。” 简当雄有些痛心“这有什么好庆幸的!算了,不管她了,救人要紧。” 驼子老六对小霜这样的作法也感到不悦,不过当下确实救人要紧,因为卓雪雁身上还有重要证物。 “二哥,不如我们先在这附近扎营,顺便去采一些葯草,让卓姑娘恢复点元气比较好赶路。”驼子老六建议道。 简当雄点点头,吩咐下去找地方扎营,并弄了些舒服的干草给卓雪雁躺平,至于县衙的师爷和活着的衙役,则以其人之道还置其人之身,把他们都关在箱子里,不过他们至少还有饭吃。 驼子老六带着雷誉一起到林子里采葯,他看雷誉一直静默不语,脸色忧邑,不禁问:“誉儿,怎么了?你也对小霜的行为感到无法谅解?” 雷誉缓缓的摇头,然后才承认“我很担心她。” “担心?为什么?” 驼子老六虽然自诩比简当雄都还要了解小霜,可是因为他并没有看见她当时的表情,所以也和其他人一样,以为她只是任性跑去散心,等她气消了,自然就会回家。 雷誉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叹了口气说:“她的神情不对。” “怎么样?” 雷誉再次用力摇摇头,想借此理清思维“她没有生气。”这是他最后的结语。 驼子老六听了只觉得一头雾水。 “好了,别瞎操心了,说不定她就躲在一旁,看我们把人救出来后,赶到前面等我们了,你知道的,她总是这样。” 雷誉也知道她总是那样,可是这回真的很不一样。 回到营地后,驼子老六熬了葯,又煮了锅肉汤,让卓雪雁喝下去。 一直等到月升中天,她才再幽幽醒来。 简当雄一看见她醒来,终于安心了,不禁关心的问:“卓姑娘,你终于醒了,觉得怎么样?” 卓雪雁意识仍混沌不清,顿时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简当雄赶紧叫醒驼子老六来看看她的情形。 “应该没事了,可能因为筋疲力竭,所以眼神有些涣散。” “是你们。”卓雪雁不一会就认出他们。 简当雄笑着说:“没事了,从此我们这群人会誓死保护你的。” 卓雪雁开始想起事情的始末,然后想起小霜和她身上的证物。 “小霜姑娘呢?” 简当雄以为她只担心弃她不顾的小霜,他并不晓得小霜身负机密,现在正独自面对极大的危险。 “唉!卓姑娘,你不用替她担心,她总是会回来的。” 驼子老六也说:“是呀,她一向就是这样,你不用替她烦恼,现在最要紧的是你得赶紧养好身子,我们好赶着进京城,人命关天,延误不得。” 卓雪雁听他们一人一句,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简当雄看见她不明所以的表情,以为她还不晓得他们已经查明她的背景,于是解释道:“当时我们曾留在番境边区打听过,你哥哥是都督卓雪鹏,是不是?” 卓雪雁愣愣的点头。 “所以,我们全部赶过来,只是没想到还是出了点差错,幸好你没事,否则我们就成了罪人了。” 卓雪雁笑了笑说:“你们的任侠精神很令我感佩,尤其是小霜姑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简当雄不明所以,只是羞愧的说:“唉!养女不教,我真是惭愧。” 卓雪雁讶异的看他“总镖头,你怎么会这么说,小霜是我见过最勇敢、最有侠义风范的女孩。” 驼子老六看她说得如此真挚,一点也不像故意说这话来挖苦人。 卓雪雁看他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惊愕的猜想另一种可能性。 “她怎么了?她是不是” 简当雄答不出来,而驼子老六也答不出来。在一旁的雷誉,终于问出心中一直想问的疑点。“卓姑娘,小霜为什么会弃你而逃?” 卓雪雁大惊失色“她不是弃我而逃啊!你们是这么以为的吗?”她一激动,虚弱的身子受不了的开始咳嗽。 众人这才发现他们之前的看法错得有多离谱。 雷誉就知道其中必有隐情,急急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者她是要去哪儿?你快说!”卓雪雁咳得更凶,像快要把五脏六腑给咳出来一般。简当雄只好按住雷誉说:“誉儿,别急,让卓姑娘慢慢说,才好说清楚。” 驼子老六赶紧坐下,运功好为她理顺内息。 “她不是弃我而逃,”卓雪雁急着解释“她是替我送一个重要的证物给于大人,那是我哥哥以血代书,写下来要呈给皇上的。” 她一看雷誉还杵在那儿,便着急的说:“你快去保护她呀,你们怎么能让她一个人独闯虎穴!” 卓雪雁又继续解释“我们被抓的时候,我很怕你们会来不及把我们救出来,更怕那份血书被搜走,我死不足惜,可是我哥哥就白白牺牲了,还有边境的可怜百姓。所以我拜托小霜,无论如何也要将血书送到于大人那里。小霜说,血书在人在,血书若被抢走,她会以命相抵。” 她才说完,雷誉马上飞骑奔离。 简当雄不禁为他那个倔强的女儿长叹口气“她怎么老是这么冲动呢。” 驼子老六却有不同的看法“其实这样也好,只要血书在她身上的事没泄漏,她这样反而不会引人注意。而且雷誉也赶过去了,他会照顾她的。我们还是一样分批而走,刚好可以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如此一来,小霜和雷誉也可以更快将证物送到。” 简当雄想想也对。 “卓姑娘,现在可以安心了吧?”他微笑问道。 卓雪雁点了点头,然后又睡去。 小霜策马狂奔,她的影子本来在她身后,不知不觉已追过她,接着随着黑夜渐渐笼罩,她也觉得自己的未来似乎逐渐失去光明。 此去天涯涕泪一身遥啊! 不过现在至少还有一个目标,让她全力以赴。 她拚了命的赶路,没想到,马儿忽地因力竭而倒地死去。 小霜恍恍惚惚的摔下马来,昏了过去。等她醒来,星月依然,然而,她却只剩孤单一人。 起身为马儿叠了一个石冢,不让它曝尸荒野,成了野兽的腹中物,算是慰了它的苦劳,而她又想,这一遭前去,万一客死异地,有谁来安葬自己呢? 想到自己孤零零的,许久没掉过的泪突然如珍珠般一颗颗滑落。 这种痛是不可名状的,但却锥心刺骨。 想着想着,她哭得累了,便缓缓睡去。 天明之前的片刻,小霜被冻醒,她马上想起卓雪雁的托付。 她应该已经获救了吧? 假如多了四叔和光头师叔,雷誉还应付不了那群走狗,那她非笑他不可。 可是,他们可有再见的时候? 好吧,就算她死了,她还是可以变成鬼,跟在他旁边,像风的吹拂一样,在他耳旁取笑。 不,她现在还不能死,必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她继续一步一步的向前走,下定决心就算用爬的,也会完成任务。 雷誉如梭般飞驰,为了能赶上小霜,还用家传的玉佩,再加上被他折腾得几乎半死的千里良驹,换来一匹气力充足的马。 这样披星赶月,跑到天都亮了,日光照得他眼睛受不了,差点没瞧见路旁一个倒着的人。 地上那个人发辫上的丝巾,和身上衣衫的花色,还有靴子的样子,让他认出那就是小霜。在此之前,他从没发现,他对她的熟悉,早就已经成为生命中的点点滴滴。 他等不及马儿停下,自个儿往后空翻落地,马上扶起她,看她憔悴苍白的容颜,他心痛而且自责不已。 “小霜!小霜!” 小霜以为自己梦见雷誉,欣喜的想咧嘴微笑,可是嘴唇干得像是石头雕刻成的,动不了半分。 雷誉把她抱起来,放到马背上,打算先找个可以让她休息的地方。 他找到一个大概是猎人们用来过夜的草棚,虽然简陋,但是至少有张床,还有个小火炉,以及一个破瓦壶,勉强可以烧点东西吃。 他先将她安置在床上,撕了片袖子沾水擦净她脸上的尘土。 “小霜,你醒一醒,告诉我你是哪儿受了伤?,” 小霜听见他呼唤的声音,又张开眼。 “雷誉?” 雷誉看见她被日光晒得龟裂的嘴唇渗出血来,才抬起手要擦拭,发现手上的污泥,只是稍一犹豫,便低下头舔去她伤口上的血痕。 “雷誉,是你吗?真的是你,我是不是在做梦?” “你别说话了,不然嘴唇又会继续裂伤。” “不!我要说,我有好多话要说,否则等我死了,就再也没法说了。” 雷誉紧张了起来“你哪儿受伤了?哪边痛?”他此刻真恨自己不懂医术,若是她因而死在自己怀中,他 小霜只是摇头,然后说:“你知道吗?我不喜欢生你的气,更不喜欢你老是说我们对你有恩;我最讨厌你都瞧也不瞧我一眼,还有你和别的姑娘说话,可是,我喜欢你,喜欢得一想到你会去喜欢别的姑娘,我的心就疼得快死去。” 雷誉听了,毫不犹豫的把她抱进怀中,用脸颊轻轻的摩拳着她的脸颊。 小霜感觉到他的拥抱,高兴的道:“你抱着我!现在在你怀中,就是马上死去我也甘心。”说着说着,她的眼神愈来愈涣散,接着闭上双眼。 “小霜!”雷誉以为她真的要死去,悲恸得任眼泪夺眶而出。 泪滴在小霜的眼睑上,她忽又睁开眼睛“你怎么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哪。”她疲惫的眨了眨眼“有一件事你得替我完成,否则我还是会死不瞑目。” 雷誉痛苦的咬紧牙根,无法接受就在他才明白她在自己心中的重要性时,便要失去她。 “不会的,你不会死,我现在就带你回去找六师父。” 小霜凄然的一笑“不行,就像卓姑娘说的,个人死生事小,阻止灾祸的发生才最重要。”然后她试着要解开衣襟。 “你在干什么?”雷誉不解的问。 “血书在肚兜的夹层里你把它拿出来送去给于大人事不宜迟” 在她坚持的眼神下,他以沉重的心情替她褪下上衣和肚兜。 把血书拽进衣服里头后,他收起双臂将她抱紧,柔情的道:“你已是我们雷家的媳妇。” 仰起头,他严肃的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雷家的列祖列宗,不肖子孙雷誉今日娶简氏女为妻,石烂海枯,此情不渝。” 他这番誓言,让小霜整个人放松下来,眼一闭,沉入温暖的梦乡。 雷誉决定,只要她的身体还暖着一刻,他就抱着她一刻,不一会他也沉沉睡去。 就好像死过一次又活回来,小霜醒来一睁开眼,就看见雷誉的眼睛也睁着。 见两人眼对着眼,小霜忽然笑了“是我活过来了,还是你也死了?” 雷誉也笑了“醒来后,发现你呼吸平稳,而身体还很温暖、柔软,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感谢上苍。” 她忽然又想哭了“能听到你这些话,就是要我死一百次,我也愿意。” 雷誉替她擦去眼泪“以后别再说这种话,过去是我没用心,老是辜负你的情意。” 小霜十分高兴,但是想起从前,还是觉得委屈“你以后可不能再那样对我,否则我一定活不下去。” 他由衷的说:“看你这样,我也仿佛被凌迟一样痛苦。昨天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走掉的,也不该没问清楚就先责怪你,你不知道,当我听到卓姑娘解释完以后,我我恨不得背上长出一对翅膀,脑旗一些找到你。而当我发现你躺在路边昏迷不醒时,我的心就好像被挖出来一般。”“真的吗?”小霜犹若置身于梦中,喃喃地道:“唉!早知道就早点死给你看了。” 雷誉听了苦笑道:“不过,小霜,能不能拜托你,以后也别再这么冲动好不好?如果那个时候你能平心静气的解释清楚,我又怎么会误会呢?” 小霜嘟起嘴“又怪我了!难道你们都不了解我的为人吗?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不顾道义的事?” 他想想也是有理,其实他本来就不相信她会弃卓姑娘而不顾,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就是没用心去想,可能是因为之前由于他的疏忽,导致她们双双被擒,所以烦躁未曾多想。 “卓姑娘没事吧?”小霜想起那个已化敌为友的好姐妹。 “她只是身子虚弱了一点,有你爹和六师父照顾,绝对没问题。倒是你,你到底有没有受伤?”雷誉皱眉关切的问。 小霜一下子皱眉,一下子眯眼睛,然后叹了口气,把雷誉弄得紧张个半死。 最后她终于开口“我好像饿了。” 雷誉愣了愣,然后问:“就这样?” 她点点头“我已经两、三天没吃东西了。这一路上我没遇上坏人,只是一直赶路,停也没停,还累死一匹好马。唉!真是对不起它,实在没必要赶成那样的。” 雷誉安慰的拍拍她“别再难过了,马儿有灵,知道它身负许多百姓的生命,牺牲也算值得。” “啊!对呀,我们怎么还躺着,该赶路了。” 小霜性子急,赶紧爬坐起身,可是她忘了自己身子还虚,马上跌在雷誉的胸膛上。 “你不是正饿,先让我弄点东西给你吃,我们再赶路。” 听他这么说,她觉得自己果真手脚发软,脑袋发昏,只得又躺下。 雷誉起床,一件红色肚兜从他胸襟飘飘然落下。四只眼睛不觉愕然相视,然后又羞怯的同时瞥开眼。他们都想起昨夜的事,虽然只是肌肤相亲,但是也够亲密了。 他弯腰把它捡起来,递给她“把它穿上去吧。”说完,他转身离去。 小霜接过去,此生还未曾感到脸上如此躁热过,她闭起眼睛,脸上却有掩不住的甜蜜笑容。大白天的,既没兔子,也看不见鹿,雷誉只好抓了几只飞鸟,炖成一锅汤。 吃完了这差强人意的一餐,他扶她上马,一块上路。 对小霜来说,这种幸福的感觉,好像美梦一般。“好梦由来最易醒,你说,会不会我一醒来,发现这一切真的是我在做梦?” 雷誉不知道她会是这么没自信的人“就算这是一场梦,也是我们两个人一起作的梦。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总之,打从十岁那年,你把我从锦衣卫的手中救出来,我们就注定要牵扯在一起。” 小霜听了很不高兴“我最讨厌你提那件事了。” “可是那是实情。” “我不要你用报恩的心情来对我。” 雷誉现在总算开窍了,一下子就懂她是怎么想的,也明白该怎么安抚她“那是两回事,我是说,我对你同时有恩情与爱情。” 小霜又问:“哪一种比较多?” 他摇摇头,这实在很难回答,偏偏他又不会说谎,只好说:“一样多。” 她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不过他眼中深深的情意,也够她陶醉了。 走着走着,天色渐暗,他们来到一个城镇外,讨论过后决定进城买衣裳换上,饱餐一顿,然后买两匹快马。他们不知这里会不会有锦衣卫的爪牙埋伏,但也只能冒险试上一试了。 不料才走近,发现城门已有官差盘查。他们浑身绷紧,小心上前。 “喂!打哪儿来的?要往哪儿去?” 辟差嘴里问着,眼睛却一直瞟向小霜,似乎怀疑她的身份。 “西安来的,要去京城。”雷誉答道。 “做什么?” “探亲。” 有位官差走向小霜,然后问:“姑娘姓啥名哈呀?” 小霜瞪大眼睛,还没开口,雷誉就先说话了。 “她是内人,不是姑娘。我姓雷。” 可是小霜的头发没盘上去,因此有几位官差仍一副怀疑的模样。雷誉猜,可能是官府已发卓雪雁的通缉令了。 “就算真的嫁人了,可也曾是某家的女儿吧?” 小霜晓得他们是想听她的口音,于是故意用浓重的乡音说:“我娘家姓简,闺名叫小霜。”由于她骄蛮的姿态和通缉令上描述的纤弱女子大相径庭,所以官差便让他们通过。 不过,有个嘴巴特别刻薄的官差低声道:“这八成是对逃家私奔的野鸳鸯。” 小霜哪容人这么贬抑,伸脚一踢,踢得那个官差翻了个筋斗。 “什么野鸳鸯!我们可是青梅竹马,长辈们订下的亲。”小霜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不容人污蔑她的爱情。“你必须向我道歉!” 那官差还真的有点吓着,举着刀,上也不敢上,退又退不得。 不过却因为她的泼辣,让那些官差更加确定她绝对不是卓雪雁。 雷誉本来还担心她的冲动言行会过于惹人注意,却没想到那些官差只是摸摸鼻子,不再理会她。 这算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既然已扮成夫妻,于是他们找了间客栈,只要一间房,准备休息。 就算昨夜已同床共枕过了,一进房间,他们还是感到有些局促。 “小霜,你现在觉得身子如何?需不需要我去抓副葯给你补补气?” “不用啦!我才没那么羸弱呢!” 他想到方才的情况,摇摇头道:“没想到你这么凶,他们倒还怕你。” 小霜不悦的嗯起嘴质问:“你是在暗示我是个凶婆娘吗?” 以前雷誉会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现在他知道了,笑一笑也可以,不伤感情的顶回去两句也行,或者,亲亲她的嘴,让她没办法继续再说什么更好。 他当下决定就这么做。 昨日她的唇带着血,是那么令他的心如被捣碎般疼痛。 而今天,她的唇只有甜蜜,他从攫取了她的温柔中,得到终于释放自己深情的畅快感受。 第九章 雷誉和小霜小俩口并肩在市集选了两匹好马,然后一起去选鞍鞯、买辔头,等买齐后正要上路,忽然发现一队八骑的锦衣卫如风驰电掣般飞奔而去。 他们对望了一眼,小霜有些不安“那些人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见锦衣卫出城去了,她低声对他说:“我们也跟过去看好不好?万一” 但他觉得不妥,摇头道:“他们要抓的人可多着,不一定是我们所想的。就算是,难道你不相信师父们的功夫,就凭那八个,能把他们怎么样,而且,这或许是师父们故意要引开他们的注意,现在最重要的证物在我们这身上,那些人还不知道,所以猛追师父他们。”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我们轻轻松松前进,当作出来游山玩水一样。” 因此他们一路上嘻嘻哈哈,就像对年轻夫妇一样,并未让人特别注意,也一点都不像是身负重任的人。 终于,他们到达京城,发现这儿反而不像在来之前那些天小县城盘查严厉,大概是因为这里本来就是锦衣卫的大本营,人手众多,搞不好与他们擦身而过的,就是乔装后的密探。 雷誉和小霜进了城后,先去客栈落脚休息,然后出门看情况办事。 “雷誉,快过来!”小霜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差点高兴的要跑过去。 雷誉抓住她“小霜,你要干什么?” “你没看见吗?是六叔耶!” “就算真的是,也不要那么冲动的跑过去,说不定有密探在旁边监视着呢。” 小霜想想有理“那怎么办,就当作不认识他们吗?!” “嗯,我们走我们的,他们走他们的,毕竟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成为目标,必须趁那些人不注意的时候,把东西送到于大人那里。” “糟了!”小霜忽然喊。 “怎么了?” “卓姐姐可没说怎么去于大人家,京城那么大,怎么找?去问人去” 小霜转过身拦住一个推了一车子南北杂货的小贩“请问”才开口,她便让一个包子打到头,她气愤的张望一下,大声叫嚷“是哪个混帐王八蛋!” 雷誉把包子从地上捡起来,小霜则还在气呼呼的东张西望。 被她拦下来的那名小贩不耐烦的问:“姑娘,你要问我什么?” 小霜差点忘了这回事,但是雷誉不让她有机会开口!赶紧道:“这位大叔,她想问你,这附近除了包子,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好吃。” 小贩还是一脸不耐烦的说:“有钱的话,找家馆子,随便点些什么都很好吃。”他打量了一下他们风尘仆仆又荆钗布衣的模样,轻蔑的说:“没钱的话,包子就够受用的啦!” 小霜忍不住骂道:“狗眼看人低!” 雷誉拉住她“好了啦,饿不饿?我们先去吃饭吧。” “好!而且还要点一大堆鸡鸭鱼肉!” 她忽然发现他手中还拿着那个打中她脑袋瓜子的包子“你把那个捡起来做什么?” 雷誉看了她一眼,拍一拍包子上的尘土,然后一口就咬了下去“我饿得快昏了,先吃点东西再说。” 小霜皱起眉头“这么脏你也吃?” “不然等你打定主意吃什么,我大概就饿死了。” 她瞪了他一眼,雷誉则好整以暇的吃着包子,一脸无所谓。 进了饭馆后,小霜继续对那个包子表示意见,而雷誉还真的吃完整个包子,脸上一副很满足的样子。饭馆人潮多,饭菜迟迟没送来,小霜瞪着雷誉又说:“有那么好吃吗?也不留一口给人家。” 雷誉笑了笑,小心的瞄了一下四周,然后才从嘴里吐出一颗石头。 “包子里居然有石头!”小霜忍不住叫嚷。 他一边端详一边说:“猜猜看,刚刚拿肉包子打你的是谁?” “你看到了?” 雷誉摇摇头,看着石头上刻着一个“英”字,努力思索其中的含意。 小霜从他手中拿走石头“咦,是丑儿的名字。” “丑儿?谁是丑儿?” “我那个不幸夭折的弟弟呀,丑儿这名字是我起的,不过后来爹又帮他取了个正式的名字,单一个字叫英。”小霜忽然领悟“啊,那用包子打我的不就是爹了吗?我知道了,这个字八成是要告诉我们什么讯息。” 可是两个人想了半天,想不通“英”这个字能代表什么。 “对了,丑是哪个丑?是子丑的丑,还是丑八怪的丑?”雷誉只好换个方向思考。 小霜不好意思的说:“是丑八怪的丑,因为我不知道刚生出来的婴儿都那个皱巴巴的样子,只觉得他好丑,就叫他丑儿。” “也许师父们是要让我们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不过” “唔,丑与丑同音,也许他们要我们等到丑时跟他们会合。” 雷誉也是这么认为“那我们天一黑就待在房里等他们。” 小霜又想起另一个可能性“不,丑字旁边是个酉,说不定应该是酉时才对。如果等他们到丑时,当大家讨论好要怎么办事时,天都要亮了。” 雷誉点点头“这么说也是有道理。” 她脑筋动来动去,又说:“可是,丑这个字拆开来是酉跟鬼,‘酉鬼’不就是‘有鬼’,听人家说鬼都是子时以后才会出来,寅时回去,所以会不会是子时?” 怎么说怎么对,于是他们决定回客栈,反正晚上不要出门,等他们找来就是了。 可是一整夜他们左等右等,却等不到半个人。 小霜踱步道:“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天都快亮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或许我们错了,‘英’代表的是别的意思。” “啊!”小霜忽然大叫一声“英就是雪花的意思,东大街那边有一间专卖糕饼的店叫雪花斋,会不会就是叫我们去那儿?” 雷誉点头说:“也有可能。” “走吧!”小霜马上急着往外跑。 雷誉拉住她“先别急,这个时候出去乱晃,不是太引人侧目了吗?我们等天亮后再过去,像一般的老百姓一样。这样就算我们又会错意,人家也只把我们当成去买饼的人而已。” “唉!”小霜无可奈何,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最讨厌等了。” 天亮后,他们去了雪花斋,发现爱吃雪花斋糕饼点心的人可多了,仔细听居然有许多是南腔北调的出外人,都来买了回去要给家中老小吃。 小霜和雷誉静待一旁观察,可是什么线索也没有,而在人家店里待久了,不买点东西也说不过去,不过倒也称了小霜的心,买了好几样松糖软糕。 雷誉从来弄不明白,她怎么总是那么快就能转换好几种心情。像现在,他正因重责大任没法完成而如坐针毡,她却吃点心吃得不亦乐乎。不过,从真正把她摆到心头上后,他已能用欣赏的目光看她。 突然外面一队锦衣卫“砰砰”的捶敲对面一户人家的大门,而过往的行人或卖杂货的纷纷走避,仿佛怕被殃及。 雷誉看了眉头直皱,小霜也把俏脸绷紧。 “别看!别看!”雪花斋的伙计们忙将门给关上“再看,就要把祸害给看进门。” 叫人别看,结果那个伙计却把眼睛凑在门缝里偷瞧。 老板也忍不住好奇的问:“有抓人吗?” “才进去呢。”伙计回答。 雷誉随口问:“对面住的是谁?” 老板答道:“哦,那是兵部侍郎于谦于大人的府邸。” “出来了!”伙计嚷嚷着“不过没抓人。”然后等锦衣卫的人马如潮退一般走得精光后,他才把门打开。 “看来只是过门拜访而已,没事、没事。” 老板笑着安抚众人,不过雷誉和小霜除了暗出口惊喜外,可没半点惊慌的样子。 他们互换眼神,让老板把点心包好、付了帐,便走了出去。他们在雪花斋门口向对面张望一眼,不过雷誉马上发现附近有眼线暗中窥伺,于是拉了小霜就走,不敢多留。 但是他们并不就此放弃,转个胡同从别的小巷子走回去,然而他们发现,不止前门,于府四周都有人监视,简直跟皇宫一样,滴水不漏。 “看这情势,他们可能已经发现我们的人来了。”雷誉猜测。 “又或者,他们只是预期我们快要来。”小霜说。 他们只好回客栈,想想看有什么能够不惊动那些人,就可以见到于大人的方法。 雷誉望着窗外呆呆的出神,小霜则一口接一口的吃点心。这点心实在好吃,让她不由得想起同是女儿家的卓雪雁“不知道有没有人为卓姐姐买雪花斋的点心?” 然后她塞了块松子枣泥糕到他嘴里,问:“好不好吃?” 雷誉不是很喜欢这种甜腻腻又软糊糊还会黏牙的东西,忙倒了杯茶喝。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女孩子怎么会喜欢吃这种东西。” 小霜又塞了块洒了白色糖霜的松糕到他嘴里“你该多吃一点,好让你的嘴甜一些。” “你那么爱吃,嘴还不是辣成这样。”雷誉也不客气的批评她。 “你居然说我的嘴辣,你的才是酸的呢!” 雷誉怪声怪气的笑着说:“是酸的吗?你确定?” 才说完,他便往她的脸上凑过去,用舌头舔着她的嘴唇,接着又把舌头探进她的嘴里,缓缓的尝遍她口里芳香甜蜜的滋味。 此刻,蒋威和蒋俊案子乔装成穿金戴银的生意人,住进同一间客栈,两人大摇大摆的经过雷誉和小霜的窗外。 一见拥吻的他们,不用表演,脸上的骇然表情已够逼真。 蒋俊很快的回过神,满心兴味,想起小的时候还为了讨好小霜,处处和雷誉过不去,而没多久之前,小霜还老是对雷誉吹胡子瞪眼睛呢! 他拼命忍住笑意的嘀咕“不过才几天没见,他们的感情怎么就好成这样?!” 蒋威好不容易收回被吓掉的魂,看他们小俩口你侬我侬,一副天塌了也不管的亲热样,不知道是要生气还是替他们欢快,只能装模作样的骂着“咳咳!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 雷誉和小霜闻声倏地分开,她恼羞成怒的正要开口骂人,却在认出抿嘴直笑的蒋俊后,又把到口边的恶言吞进去。然后她认出下巴只剩稀稀疏疏的几经灰胡子的蒋威,诧异的惊呼了一声。“你们小俩口的感情还真好啊。”蒋威挖苦的说。 雷誉和小霜害羞的彼此撇开脸。 但是因为怕隔墙有耳,蒋威也不敢太明口自张胆的表示亲近,于是板着脸慢慢往前走,并大声的对蒋俊说:“阿俊,明天是什么时候?” “爹,明天是初一了。” “哦,初一啊,听说皇太后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到白马寺去上香拜佛,我看明儿个白马寺附近恐怕会挤得让人寸步难行,我们就别往那儿去。” “那就改天再去跟张老板取货吧。对了,爹,出门前娘有吩咐,叫咱们一定得去买点雪花斋的糕饼带回去。您看,是不是赶明儿个去雪花斋挑几样?” “你去,我可不去。听说那附近这些日子常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东张西望。而且明天太后出宫,必定会安排大批侍卫护驾。万一我被坏人盯上了,去哪儿找官兵保护。” “好吧,我自己去,爹您就待在客栈好好的休息。或者” 接着小霜和雷誉听见隔壁传来蒋威和蒋俊笔意笑得很暧昧的大笑声。 “嘿嘿!大好时光怎能错过?不过回去可别告诉你娘,我去了百花楼。” 蒋威叹着气说:“你当真以为我不说,娘就不知道你又去找那些莺莺燕燕了吗?” “你知我知是一回事,把话说破了又是一回事,将来等你娶了媳妇就明白了。” 雷誉和小霜也都听得很明白,反正明天就再去一趟东大街,原来大伙儿都躲在百花楼里,只是怎么也把端庄贤淑的卓姑娘也带进去了呢? 小霜眼珠子转了转,故意发泼,一把抓住雷誉的前襟,大声叫着“你说,你是不是也去过百花楼?” 雷誉并不知道这是演戏,于是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没有。每次来京城你不都跟得紧紧的,我有没有去你会不知道?” 小霜当然知道,她还知道他每日进京,都会回以前的老家凭吊忆往。她虽然都偷偷跟在他后面,但是从不跟他胡闹。 她笑着偎进他怀中,撒娇的说:“以后也不准你去,可别像隔壁那个老不修。” 雷誉听她故意说得那么大声,才知道她在开玩笑,轻轻的以手指叩她的额头。 他在她耳旁低语“你怎么真的骂四师父老不修。” “不这样,怎么会显得自然?” 这时隔壁又传来说话声。 “阿俊,放心,爹会帮你挑一个好媳妇,绝对不会让你娶到一个像隔壁那种泼妇。” 小霜听了以后,马上张口结舌,气得火冒三丈,让雷誉实在分不出是真还是假装。 “可恶!真是把我给活活气死!” 小霜怒气冲冲的推开房门,雷誉没防备她会有此举,眼睁睁看着她跑到隔壁门口叫嚣,才惊慌的追过去。 “你这老头说的是什么鬼话,” 蒋家父子也没想到她就这么冲过来,吓得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告诉你们,就凭你们这种脑满肠肥,既没学问,又没良心的商人,就算搬金山银山来下聘,我都不屑嫁过去呢!” 蒋俊是和小霜一起长大的,一看就明白她在演戏,于是也跟着大声起来。 “喂!你这泼妇,这位仁兄,快把你家这个恶婆娘带回去,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蒋俊后面那句话自然是对雷誉说的,可是雷誉一愣一愣的,搞不清楚状况。 蒋威也明白小霜和蒋俊的用心,于是也应和着“小兄弟,你怎么娶到这样的婆娘,我真是替你可怜哪!” 雷誉总算也了解了,但是他只能摆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小霜一手技腰,一手指着他们“你替他可怜?他才要替你们可怜呢!”说着,她抄起桌上蒋俊的扇子,高高举起,作势要打人。 蒋威马上大喊大叫“女强盗杀人呀!” 这时掌柜听到吵嚷声,跑了来“什么事啊?” “你看、你看!她要打人哩,快把她给赶走。” “是我们先住进来的,你凭什么要赶我们走?” 他们各有各的道理,掌柜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拉拉雷誉,要他劝劝自己的老婆。 “隔壁住着这么一个母夜叉,我们怎么敢安睡?” “什么?我才怕你们两个色狼呢!” “算了、算了!阿俊,我们去找别的地方住。”蒋威假装要拉儿子出去。 掌柜忙道:“客倌别发火,我帮你们安排别的上房。” 蒋威瞪了小霜一眼,没好气的告诉掌柜“最好离她远远的,就连影子也别给我瞧见。” 掌柜连忙唤来小二帮忙带路,并劝小霜回自己房间,急得他满头大汗。 回到房间后,小霜立即趴在床上,用棉被盖住头大笑。 雷誉也觉得很好笑,坐在她旁边,看着她颤个不停的肩头。 不久,她掀开棉被,然后又滚进他的怀中,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真顽皮,不过,四师父居然也跟你一起玩,倒是莫名其妙得很。” 小霜解释“这么做可是有用处的。” “什么用处?” “万一有人在附近监视,我们这么一闹,表明了彼此没有关系。而且,明天到了那儿,万一监视还是很严密的话,我们今天已有嫌隙,到时可以有借口再大闹起来,待那些窥伺的人手忙脚乱,我们就能乘机潜入于府啦!” 雷誉不得不佩服她能借故设计。 “真亏你长那么多的心眼,已经想到明天去了。” “不过”小霜忽又露出满脸红晕“我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不想让四叔和蒋俊整夜在隔壁,万一被他们听到了什么,不是让我羞死了嘛。” 雷誉不禁大笑出声“还好你先想到了。” 隔天是蒋家父子先到雪花斋,雷誉和小霜在附近逛了一圈,发现四周守卫人数竟然不变,可见锦衣卫的忌惮有多深。 不过幸好小霜早一天已设计好了,但最好笑的是引燃战火的并不是他们,而是昨天也住同一家客栈的客人。起因是他们曾想占小霜便宜,却反被修理,因此经由他们怂恿,使得蒋家父子又和小霜当街起勃溪,而且愈闹愈凶,围观的人也愈多。没多久,也不知是新仇旧恨还是怎么的,相干或不相干的人全都打起混战。 大蒜萝卜满天乱飞,摔跤的人怕被踩死、压死在地上乱爬,雷誉则是最袖手旁观的,一发现有处角落没人看守,拉了小霜便往外钻,借由围墙边的树荫掩饰,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于宅内。就连蒋家父子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更别说其他人了。 他们进去后,先沿着围墙绕一圈,然后从后院进入。 亏得雷誉还记得幼年时住在雷府的印象,也亏得官家住屋的格局差异不多,他们很快就找到书房,里头于谦正奇怪的询问家丁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家丁解释只是街头的纷争而已,官差已经在排解了。 等家丁出去后,雷誉和小霜才悄然现身。 于谦虽然吓了一跳,但还算冷静而不动如山的看着他们。 他们拱手恭敬的同声说:“在下雷誉、简小霜,未能叩门投帖而冒然造访,失礼之处尚请原谅。” 于谦无言的提防着。 小霜于是又俏皮的加上一句“没办法,外面乱成那样,为了怕那些人打了进来,弄乱贵府的花园,所以我们只好翻墙了。” 于谦终于露出一点点笑容。“两位光临,不知有何贵事?” 小霜解释“是这样的,有一位姑娘托我送点私人的物件来给您。” 于谦皱起眉头问:“什么东西?” 那份血书和密团早被他们取出装在锦囊里,雷誉将它呈上去。 于谦才看一眼马上就明了,紧张的问:“那位姑娘呢?她可安然无恙?” 小霜笑答:“请于大人放心,她很好,现在正有许多人在保护她。” 于谦放松的吁了口气。“真是谢天谢地!” 雷誉和小霜也总算完成任务。“既然已把东西送达,我们的任务也了” “请慢,”于谦站起来,并向他们拱手“是你们一路护送卓姑娘进京的吗?” 他们点头称是“我们是从兰州就同行而来。” 于谦于是道:“既然如此,我先帮你们引见一个人。” 雷誉和小霜狐疑的对望一眼,不知他要引见的是什么人,也害怕他会不会早就倒戈,忧心忡忡的犹疑着互视对方。 于谦大概是看出他们的疑虑,开口先表明态度“哈哈!两位别担心,我要帮你们引见的是卓雪鹏。” 两人闻言难以实信的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卓姑娘的哥哥没事,现在人就在府里?” 于谦点头“先别声张,往这里走。” 他把他们带到一道墙后面,那里原该是个书库,但在搬开一排柜子后,一条秘道黑幽幽的赫然入目,于谦解释“因为锦衣卫监视严密,所以先让卓将军躲在这里。” 雷誉恍然大悟“难怪我们昨天看见大批人马到你家,原来是想抓他。” “奇怪?”小霜不禁好奇“他不是被监禁吗?怎么比我们还快逃到这里来?” “让他自己跟你们解释吧,不过,”于谦点燃蜡烛,引着他们走进秘道。“假如没有这份密函,他依然是个通敌的死囚。现在可好了,明天早朝,我就禀明圣上。” “哎呀!卓姐姐若是知道她哥哥没死不知道会有多高兴,真恨不得现在就去告诉她。”小霜替卓雪雁雀跃不已。 而密道底处,一盏灯因他们的进入所带来的微风吹得火蕊跳动,一个男人已经站立着迎接他们。 “于兄,我刚刚听这位姑娘说” 雷誉向前一步,拱手道:“卓都督,令妹现在也在京城,既然知道你平安无事,我们会尽快安排让你们兄妹团圆。” “真是太好了!”卓雪鹏感激的热泪盈眶。 终声今生唯一的 “没想到,事情的结局竟然会如此完美,”小霜不禁叹息。 “是呀,”雷誉也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与幸福,好像童年时的悲惨遭遇已经不再像恶梦般纠缠他。“不过,现在要安排他们兄妹相见恐怕得大费周章,尤其他们两人都是异心人物非除之而后快的人。” 雷誉想着想着忽然笑起来“不然这样好了,反正你在京城已出了名,干脆再去大闹一次百花楼,然后趁乱让他们兄妹见个面。” 小霜知道他是故意损自己,但是非但不觉得生气,还有些洋洋得意的说:“好呀,我还没闹过妓院呢!” 他无奈但又带点宠溺的对她笑了笑“还真给你闹出兴致来了。” 她当真的计划着“你想,要不要找四叔再来凑一脚?人多才热闹,像今天这样,简直叫自助人助,比我预期的还要顺利。” 雷誉开口随便问:“去闹百花楼你要怎么闹?” “当然是你先去,然后我再去。” 想到自己要当众丢脸,他畏缩的说:“我不要!我做不来主角的。” 她嘟嘴娇嗔的看着他“我都牺牲那么多次了,你牺牲一次会怎样!” 到最后,雷誉还是只能唯妻命是从。 或许,京城里的人五年、十年后都不会忘记,有一个西安城来的悍妇,把原本因厂卫的存在而气氛肃杀的皇城,弄得像杂耍团般热闹滚滚。 那一夜,雷誉假装被蒋家父子唆使同去百花楼,正在跟一票子莺莺燕燕耳须厮磨的时候,小霜就杀了进来,把一桌子酒菜弄得满地,狼借不堪。 “小霜,别把人家的店弄得太糟了。”雷誉不免要稍微提醒她。 可是她闹得正起劲呢! “你答应过我你不会来这种地方的,你把你的承诺配酒吞下去了吗?” 小霜又是哭又是叫的,最后大半的寻芳客在半醉中败兴而去,其余留下来的都是不胜酒力,醉得不省人事的落拓文人墨客。其中之一就是卓雪鹏假扮的。 而由万里镖局的镖师们假扮的仆役,则把大部分的酒客安置到房间去,卓雪鹏也不例外的被送到最后一间,在那儿失散许久的手足终于重逢。 “谢天谢地,”兄妹两人相拥而泣。 大概是情境所致,小霜看着父亲以及长辈,又因为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和他们离别这么久,于是也偎着父亲哭了。 “对不起,爹,让您为我担心了。” “平安就好。”简当雄转过身,把雷誉也揽过“誉儿,多亏了你,否则小霜不知道会把自己带到怎样的险境里。” 雷誉充满柔情的瞄了小霜一眼“师父,这是徒儿的责任。” 简当雄也听蒋威说了,无论如何,水到渠成,反正早就要帮他们办亲事,这会更是拖不得。“二哥”驼子老六从院子进来提醒大家注意时间。 简当雄点头,对卓家兄妹道:“卓都督,此地不宜久留,趁外面没有监视的探子,请尽速回于大人那边。” 卓雪鹏感激涕零的说:“谢谢诸位大侠的帮忙” 简当雄打断他的话“千万别如此说,这是我辈侠义中人所应为的。再说,比起卓姑娘,像她这么柔弱的女子,不畏艰难、不畏死,我们做的还算不了什么。” 接着简当雄又问:“不知卓都督和于大人有什么计划?需不需要我们的协助?” 卓雪鹏摇头“一切都由于大人去处理了。事实上,我等于已经不存在这世界上。” “为什么?”大家都很奇怪的看着他。 卓雪鹏叹了口气“卓雪鹏早已在宁夏军区就地正法。” 小霜哇哇叫着问:“你明明是人,不是吗?” 卓雪鹏语气哀戚的道:“有位弟兄为了掩人耳目让我安然逃离,代我受死了。唉!我本来还以为能来得及救他,但是军区都指挥使怎么可能让我有活命的机会?只是他没想到是别人代替我上刑台。” 简当雄于是问:“那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带我妹妹回洛阳故里吧。” 卓雪雁偷偷瞄了简当雄一眼,那一眼所代表的意思,除了简当雄本人,大概只有驼子老六才看得出来。 “不如这样,”驼子老六建议“和我们回西安吧,我想你们若是回洛阳,目标还是太明显,万一锦衣卫反咬你一口,说你曾畏罪潜逃,总是会有许多莫须有的罪证的。跟我们回西安,换个姓氏,打着万里镖局的旗号,也是可以做不少事呢!” 卓雪鹏颇觉心动,微询的看向妹妹。 “雪雁,你觉得如何?” 卓雪雁忽然羞怯起来“都好。” 小霜没瞧见卓雪雁偷瞄自己的父亲,误会她是因雷誉而羞怯,所以伸手紧紧的攫住雷誉的手臂。 “雷誉,你在看什么?”她发现雷誉竟然真的也没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气呼呼的拉扯他“雷誉!” 那是一个娉娉弱弱,还带点忧愁的身影,她脸上有一些东西,让雷誉心中一阵凄然。 简当雄也发现她了,他很犹豫是要继续保密真相,还是让有梦的人都能实现。 “花老板,你不进来?” 那女子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跨步走进众人集结的轩阁。 “这位便是百花楼的老板,花若仙。多亏了花老板冒险收留,结果还把你的楼宇弄得一团糟。” 花若仙幽幽一笑摇摇头“这没什么,能为诸位英雄豪杰出点力,也是我的荣幸。” 小霜看她真的是美貌过人,谈吐中更有一种雍容的气度。 而雷誉还在看她,眼睛眨都没眨。对她他好像有一种特别的悸动。 最后,花若仙拂了拂,作势要退去。雷誉却不自觉向她走去,小霜想拉他回来,但是被父亲伸手拉住。 简当雄想,血亲之间的至情至性,就连战火,甚至是岁月都无法抹灭。 “花老板”唤人的雷誉并不知道自己想从她那里知道什么。 花若仙急急的想走,不敢久留,终于逼得雷誉必须伸出手去拉住她。 “花老板,我”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觉。 小霜虽然曾得到他爱的承诺,也明白他这样失态其中必有他的理由,可是她还是觉得嫉妒万分。 简当雄考虑再三,决定说出秘密。 “花老板,你?*党隼窗桑芄煌旁沧苁且患檬隆!?br> 花若仙抬起盈泪欲滴的眸子“我” “爹,她到底是谁?雷誉和她” 卓雪雁比小霜冷静多了,她看着花若仙的纤细和雷誉的硕壮,发现其中竟有些许相像。 “共看明月应垂泪,一夜乡心五处同。” 雷誉得到卓雪雁的提示后,立即就明白了。他难以置信的说:“姐姐!” 他这一声姐姐,叫得本名雷翠华的花若仙再难自持的呜咽着。 小霜愣了愣,没想到雷誉每回进京,总不死心的追查失散的兄姐的下落,不料姐姐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咦?爹,您怎么好像很早就知道了?” 简当雄点点头“你想,爹怎么可能看雷誉那么希望和亲人团圆,却不试着帮他找呢?唉!其实是若仙姑娘先找到誉儿的。”简当雄解释“那年誉儿第一次进京,曾回去找他以前的老家,想问出家人的下落,因为他是在剧变之前,让家里的老仆先行掩护逃走,也是因为这样,若仙姑娘知晓了他。” “姐姐,跟我回西安,让我照顾你。” 雷翠华凄凄的摇摇头。 小霜现在可是爱屋及乌了“姐姐,待在这里有什么好,还是跟我们走。” 雷翠华过来牵起她的手“小霜,我知道是你救了他的,往后就请你继续照顾他。而我” “姐姐,”小霜直言无讳“既然你们姐弟团圆,你又不是无亲无故,干么还待在这里,为什么不跟我们回西安?” 雷翠华还是摇头,有些事是很难启齿的。 “哎呀!你不跟雷誉走,他会每天都伤心的想念你的。” 终于,每个人都来说她两句,就连卓雪鹏也开口说:“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雷姑娘”现在所有人全自动改口不再叫她花老板“干脆大家都一起到西安寻找新生活。” 小霜笑说:“是呀,姐姐你看,那么多人多热闹啊。” 其实,雷翠华只是过于自卑,但幸好有小霜的热情豪爽,以及卓雪雁的善解人意,她终于开始期望新的未来。 雷誉的胸口涌动着强烈的思潮,虽然他总是想着报仇,可是把兄弟姐妹齐聚一堂对他来说,才更有意义。 当然,每个人都了解发生在他姐姐身上的是什么悲惨的境遇,她一个侍郎之女,竟被贬谪为奴为妓,这绝不是她的错,是吃人的王法。而以坦然的心胸帮他说服姐姐的小霜,他不知道自己除了爱她生生世世,还能怎么回报。 他深情的望着她,用今生全部的爱情。 可是小霜却又不高兴的瞪他,以为他看的是自己身后的卓雪雁。 “你再看她,我就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雷誉愣住了,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你在说什么?” “我说,除了我,你不准看其他的女人。” 雷誉莫名其妙的看她“我除了你,还看过谁?” 其实,他说的是真的。在他的眼里,小霜才是他今生唯一的爱。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