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猪惹的祸》 第一章 今年的阳光不知为何如此野,都已经秋天了,秋老虎却还肆虐发威,台北盆地近乎沙漠,炎炎热风尽往人身上刮。季柏毓才刚从停车场走出来不到十分钟,曝晒在太阳底下的他马上汗流泱背的,一身笔挺的西装加名牌衬衫全贴在身上了。 "我不知道啊,就只说在公园里,也没说清楚是哪个角落,你要不要再转两圈找找"他的助理娴娴正在行动电话里跟他报告。 "妈的!"柏毓冲着电话咒骂了声。"这个鬼森林公园都是小草没有树,我快被晒成人干了你晓不晓得?你要我再转两圈,干脆先来收尸快一点。" "好,好,你先别生气,"娴娴慌张地安抚她老板,"我再把资料翻出来仔细看看。" "shit!"柏毓不悦地又骂了句。手插在长裤口袋里,皱眉埋怨:"星期天不窝在家吹冷气,我跑这里来干什么?什么鬼慈善园游会,我这人又不慈也不善。" "我当然知道你既不慈也不善,"娴娴那边窸窸窣窣的,似乎正在找资料。"不用你提醒,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 这当然不是赞美,但柏毓也丝毫不当作是贬谪,他的唇角甚至还微牵了牵。在他的认知里,慈善事业这种赔本的事是浪费时间的行为。 然而就在这时,他耳边忽然传来陌生老妇的声音棗 "先生,先生,可怜可怜我吧。" "什么?" 柏毓拧眉,从电话中转移注意力,只见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手里捧着个破瓷碗在求他施舍。 哪来的乞丐?柏毓的眉头皱得更凶了。这种事他当然不会理,他连第二眼都懒得再施舍给那老妇,直接又转回眼光,跟娴娴下命令:"你找快点行不行?再找不到,我掉头回家了。" "快了,快找到了"娴娴话说得好急。唉!柏毓的助理还真不是人干的。她紧张地,"你再等一等嘛,千万不能掉头就走啊!你知道xx企业的王董是我们的大客户,这次园游会是他的保护动物基金会办的,你一定要去露脸!" "事务所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干么就我要牺牲假期?"柏毓愈来愈没耐性,简直是用吼的了。 "哎,谁不知道你是我们事务所里的红牌律师,而且又最人模人样,由你出面,面子才够嘛!" 何只人模人样!柏毓知道自己长得帅;棱线利落的性格五官,似笑非笑的双眸又深又亮,眉眼一挑,带点玩世不恭,这等长相,他不自傲都不行 "先生,先生,帮帮忙吧,我生病,需要钱看医生" 那老太婆喃喃缠念的声音,无情地打断柏毓的自我陶醉。他根本连眼光都不屑施舍她一个,怎么还可能掏钱给她? 火气一起,他不耐地斥那乞婆:"你少啰嗦行不行?别来烦我!" "什么?"娴娴在电话里不知情况,以为柏毓在骂她。"我又惹到你啦!" "不是,"柏毓没耐烦地又重回娴娴这边,"有个老太婆在跟我要钱。妈的,烦死了!" "呵呵,"娴娴在电话那头会意地笑了两声。"你把电话拿给她,我跟她讲好了。" "讲什么?你太闲了你!"柏毓的脾气正濒临爆发边缘。 "我跟她说,叫她别浪费时间了。你这个既没良心又没同情心的大律师绝对不会施舍她的,叫她省省口水,呵呵。" "呵呵。"柏毓学娴娴的口吻狠狠假笑两声,接下来的语气即变得又绝又冷:"你到底找到正确位置没有?再找不到,明大不必来上班了!" "找到了找到了,我有地图了。"娴娴当下不敢再玩笑,正经问他:"你现在在公园的哪一边?他们的位置应该是在北边。" "我身上又没指南针,哪里知道东南西北哪一边?!"柏毓没好气地吼。"我在停车场出口附近!" "停车场出口?我看看嗯,那你现在是在东边。 听我说,你顺着花圃的方向往前一直走" 心里已经一团厌气没处发的柏毓,正忙着听娴娴的指示,当然不可能有空注意他身边的那位老太婆,也没看见她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霎时之间闪过一点晶光,满是岁月刻痕的脸也凝肃了下来。 "唉原本看你一表人才,以为你会有一颗好心,没想到你的个性这么不可爱。" 老太婆的自言自语,柏毓并没听清楚。要他一个耳朵听娴娴,另一只耳朵听别人,好像是件太困难的事。 "既然这样"老太婆的眼神锐利地转了转,越过一排小树丛,看向一名穿着格子衬衫、牛仔裤的年轻男子,他正捧着一束漂亮的白玫瑰,送给眼前一身粉蓝装束的女孩。 老太婆阴恻恻侧地对柏毓笑了。"我把你变得可爱一点。" 口中叽哩咕噜地,老太婆望着不远处的那位陌生男子,喃喃自语起来。然后,她忽然伸出手指,在柏毓的肩膀上点了点棗 突如其来的碰触,让柏毓吓了一大跳。他转过头正想骂人,却看见那老太婆冲着他诡诡地、阴森森地笑了笑,霎时,像是有股冰泉流过柏毓全身,他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冷颤。 然而,这不愉快的感觉稍纵即逝,那老太婆也自动地离开了。柏毓疑惑着,却也只能耸耸肩,朝娴娴告诉他的方向走去。在小径上,他与一名穿着格子衬衫的男子擦身而过,不知怎地,在那一刻,他却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棗 好像他跟这人有什么联系似的。 但这一切都十分短暂,柏毓虽然觉得似乎哪里不大对,但他并不想把日理万机的伟大脑袋拿来记录这些莫须有,于是,他继续走他的路。 当然,他也完全不会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古怪的事。 其实园游会的会场离柏毓的所在地一点都不远。他才走了没多久,就听见一片热闹的人声,然后,矮肥短身材的王董还亲自从棚下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实在是给足了柏毓面子。 他拍拍柏毓的肩。"怎么这么晚?" "抱歉,公园太大了,"柏毓忙说:"一时找不到。" 王董呵呵笑起来,自以为幽默地,"对对,我也正担心你走错了。公园另一边有别的活动,烹任大赛之类的。我们这边是保护动物,他们那边在烹煮动物,你要是走错边,岂不糗大了。" 王董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但柏毓非笑不可。他陪着干笑了两声,心里怨恨极这园游会依然曝露在太阳底下,没有冷气,而他的背上汗流成河,已经足以毁掉这件上万元的versace衬衫了。 然而王董却像是对他手下的这个保护动物基金会十分满意,也像是非常看得起柏毓的样子,他拉着柏毓说:"老弟,来,我送你一个礼物。" 柏毓只得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王董,您太费心了。" "不会不会。"王董笑嘻嘻地,喊来一名穿着基金会背心的年轻女孩,女孩提来一个小巧而精致的粉红色提宠,王董打开盖子,取出一只棗 "哪,这个,送给你。" 柏毓做了个深呼吸,又做了第二个深呼吸,才伸出手去,接过王董送他的一只身长只有三十公分的粉红色迷你猪。 "它妈妈叫汤圆,所以我们叫它花生,"提笼子来的女孩说:"你也可以替它改名字。" 柏毓很勉强地笑了笑,还得努力不让人看出他的勉强。花生?改名叫麻烦、混蛋可不可以?他既然缺少同情心与良心的神经,自然不会喜欢养什么宠物之类的,更何况是只猪?! 可爱的花生抬起一双眯眯的猪眼看着它的新主人,仿佛明白它的新主人对它没什么兴趣似的,忽然调皮的身子一扭,柏毓一个没抱好,花生一溜烟滚到地上去,小小的猪蹄的的答答的开始运动,就这么跑了! "怎么跑了?"王董一惊,他矮肥短的身材加上他的身份自然不能去追,他转头冲着柏毓,"你还不去追?" "我去?"柏毓怔忡地愣了两秒。 "你是它的新主人啊!"非常爱护小动物的王董几乎是用吼的了。 "花生?花生?你在哪里?"那边抱花生过来的年轻女孩已经慌慌张张地搜索起小猪。"千万不要走丢了,它是我们的宝贝啊" 宝贝?妈的,还你好不好?我才不要这种垃圾!柏毓在肚子里咕哝了两句,但这些话他可没胆子说出口来。 他没再多浪费时间,拔腿就努力去追猪了。 灼灼烈日,一视同仁的照耀在公园另一边的烹任比赛场地。广场上虽然搭起了号称"遮阳"的临时塑胶棚,可在棚子下的参赛者,一个个挥汗如雨,汗珠滴进正在烹调的料理里,正好加料。 娇娇小小的蒋贝凝,穿着粉蓝短洋装,外系趴趴熊围裙,适时抓起趴趴熊的脚抹掉脸颊上一颗巍颤的汗珠。不过她的视线似乎并不专注在她面前的料理上,反而望向公园左方保护动物基金会的园游会。 "喂,"山东大妞儿样的好友兼伙伴胡妮用手肘碰了碰贝凝。"你专心点行不行?" 贝凝却仍收不回心来,认真地边切菜边叹气。"唉,为什么这么刚好,烹任比赛跟保护动物园游会是同一天?害我只能选择一个。" 胡妮瞪圆了眼。"你该不是想告诉我,你除了当孤儿院的义工,还想去当流浪狗的义工吧?" "就是啊。"贝凝心思单纯,完全听不出胡妮言语中的调侃。她点头如捣蒜,"如果有时间,我一定会去的。" "你醒醒吧你!"胡妮毫不留情地拿炒菜铲往贝凝头上一敲。"你以为我逼你来参加烹饪比赛是干什么的?你的拿手绝活就是煮菜,要是没办法混出点名堂来,每天只顾着去当那种没钱赚的义工,你等着当甲级贫户吧 你!" 贝凝没躲过胡妮的菜铲,又不擅顶嘴,只好委屈地唇角一噘:"我现在在你的咖啡厅里工作也不错啊,反正我又不大花钱,每个月只需要一点点钱就够用了。" "你给我长大点、实际点行不行?!"两人全然不同的个性,胡妮务实而尖锐,贝凝则乐天温和,胡妮总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被没有金钱观念的贝凝给气死。"我的咖啡厅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大,每天只要你烤个提拉米苏就够应付了,那你其他的烹饪天分留着干什么?你总得想办法找个地方发挥长才,为自己的未来盘算啊!" "未来"贝凝不由自主地侧了侧头,说出来的话一点也没经过大脑。"未来好遥远哦。我只要现在做的事有意义,能让我快乐就好了。" "快乐?你去快乐好了,我管你死活。你以为我那间小咖啡厅可以养你多久?万一我倒店了怎么办?"贝凝不假思索说出口的话,简直让胡妮气得七窍生烟,她大口大口吐气,以免心中火气郁积太多,真的火山爆发。 贝凝暗地伸伸舌头。胡妮发起狠来是很吓人的,贝凝深深明白这点。不过她很知道怎么样能让胡妮气消棗 她从烤箱里,把她烤了一半的猪脚移出烤箱。 贝凝烹调的美食就像把锁,足以把胡妮的其他官能都锁住,只剩下"吃"的欲望。她不由自主地盯着贝凝细细在猪脚上头再抹上一层白酒调出的酱料,烤箱里外的温度差异,会让再放回烤箱的猪脚皮更脆、更香。 胡妮愣愣的张着嘴,口水几乎要滴到桌上 贝凝烤的猪脚,那微黄的漂亮色泽、久久不散的浓郁香气,还没烤好就让人很想将它一把塞进嘴里;要是烤好了,那外酥内烂的口感,肯定教人从此嫌弃其他所有的料理。 "去叫其他队不要比,趁早回家算了!"胡妮抹了下嘴边的口水,又赞又叹又得意。"呵,今天的首奖舍你其谁?" 然而胡妮笑得似乎有点太早了。 天有不测风云,忽然,从棚外一路传来纷乱的嘈杂声,接着是此起彼落的尖叫声,事情发生得如此之快棗 只见棚内做菜做到一半的众参赛者尖叫的尖叫、跳脚的跳脚,贝凝她们还来不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猛然一个动作又快又机灵的小东西冲过来,吓得贝凝、胡妮又叫又跳,手一挥,弄翻了她们的料理桌,也弄翻了桌上的猪脚棗 两个女生当场尖叫得更大声了。包含了紧张、惊讶、害怕与失望的叫声,大约是太过恐怖,居然使那小东西停下了脚步,转头过来看贝凝。贝凝睁眼一看,才发现居然撞掉她猪脚的是一只小小猪! "抱歉,借过,抱歉" 满头大汗的柏毓,连西装外套都脱掉了抓在手上,飞快地从混乱中排众而出,马上不留情地抓起这只肇事者的猪脚棗 就是从园游会那边一路瞎跑瞎撞而来的花生。 贝凝无暇管那只肇事的小猪,也无心去看柏毓,她心碎地从地上捡起烤猪脚的遗体棗 掉在地上不说,更不晓得被哪个狠心歹命的人踩了一脚,那惨不忍睹的模样,还不如拿去火化算了。 贝凝此时的心情,真不是伤心两字足以形容的。烹调这只猪脚颇费工夫,光是清洗、处理猪脚,再加上烘烤,得要好几个钟头,她根本就来不及再重做了。 她既失望又委屈,心疼地捧着那猪脚的残骸,眼泪将将要掉下来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不忍。 胡妮尤其光火,她这大姐大的脾气是一定要为贝凝出头的。于是,顾不得柏毓的长相堪称难得一见的大帅哥,霎时对他发飙:"猪头啊你!连只猪也管不好!" "抱歉,"柏毓自己也是一肚子火。他才刚接收这只猪不到两分钟,哪晓得它就顾着给他闯祸。他有气没处发,自然开口也不可能诚恳到哪去。"这是件意外。" "一句抱歉就解决啦!"胡妮更气了。还好她手上现在没有握着菜刀,否则难保不一刀砍过去。 "算了。" 胡妮正忙着为贝凝出气,没想到贝凝自己却幽幽地吐出一句。"唉,算了。也许是我不该用猪脚作菜的,你看,猪来报仇了。" 胡妮白眼一翻,差点疯掉。这女人是发傻了不成!这种时候还说这种话! 然而这话听在柏毓耳中可觉得有趣了。他活到这么大,还没碰过一个思想简单到这种地步的女人。 他不由得盯着贝凝多看了一眼。然而奇怪的是,看了一眼之后,他竟然又再看了一眼,仿佛无法自拔似的,他的视线贪心地停留在贝凝身上。 敝了,这女孩只不过五官古典雅致了点,翦水双瞳无邪了点,清新嫣然的风格特别了点,纯净脱俗的气质恰人了点但她不明艳、不耀眼,根本算不上是绝色。美女他也见得够多了,眼前这个有什么特别? 奇怪。柏毓甩了风头,企图从这片迷惘中清醒过来。为了不让自己再沉溺于贝凝的美色,他拿出律师本色,平淡地说:"这样吧,你的损失我赔。" 贝凝还没来得及回话,胡妮已冷笑着抢走发言权。"赔?赔贝凝一个第一名的奖座?" "唉,算啦。"贝凝一直安抚着胡妮,她们俩的角色好像完全对调了。贝凝释然而宽容地:"会发生这种事大概也是我命中注定,你就别再为难这位养猪户了。" 这几句话贝凝说来平平常常,一点也没有刻意调侃的意味,可是听在别人的耳朵里,效果就大大不同了。尤其柏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听力似的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养猪户?" 贝凝疑惑地歪了歪头,有点单纯,又有点可爱,一双清澄的眼眸完全没有其他的意思。"这只猪不是你养的吗?" 是他养的他就是养猪户?他堂堂大律师的名声简直毁于一旦棗 然而糟就糟在贝凝说这话的口吻,既不是取笑,也不是嘲讽,她就这么一径平平常常地说着,像是对自己的想法深信不疑,根本就让人对她发不了脾气,也抓不到任何把柄。 至此,柏毓一个头困惑到快变成两个。他今天是遇见什么天外奇人了? 罢了,早点闪人算了,干么在这里跟这两个不相干的女人浪费时间?柏毓迅速掏出一张名片,对贝凝公事公办地,"今天你的一切金钱损失,我愿意赔,打电话到公司给我。" 说完,像是怕再看贝凝一眼又会一发不可收拾,他手下挟着花生,匆匆转身就走。 对花生,柏毓可是一点也没有疼爱宠物的打算。他紧紧逮着它,毫不同情地忽略花生打从鼻子里发出的抗议,还k了它的猪头一下,威胁它:"再不安分,小心我把你送到猪圈去!" 花生像是听得懂似的,微微地咕噜了一声,便不敢再乱动了。 然而花生听话的行为,依然安抚不了柏毓心中的不平衡。呸!什么不好送,送他一只麻烦的猪! 不过柏毓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棗如果不是花生,他大概不可能会遇见刚才那个奇怪的女孩。 她真的是个不寻常的女孩,思想的方式似乎跟一般人不大一样棗他不由自主地边走边想。 而且,不寻常地让他印象深刻啊棗 "快点快点,我肚子饿啦!" 原本,胡妮坚持要送贝凝回家,说担心她会因为比赛弃权而情绪低落什么的,结果,却是胡妮太后似地窝在贝凝小套房里的沙发垫上,而贝凝像阿信一样在厨房忙东忙西,辛苦得像只小蜜蜂。 从这点可以看出贝凝的心肠实在是一流,因为胡妮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经常心软。 然而把煮好的菜端到小茶几上后,贝凝不由得喟了声:"唉!下午做菜做了一半,没想到晚上回家来继续做。" 谈到下午的意外,贝凝心里还是觉得可惜。烤猪脚是贝凝的拿手绝活,她辛苦了好久,只为了今天的比赛,没想到却被逼得弃了权。 "还说呢!"胡妮塞了一块橘汁里肌到嘴里。"就有你这种人!我那时一直在替你打抱不平,你居然还扯我后腿,帮那家伙讲话。" 贝凝辩解:"你不觉得是你骂得太凶了吗?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你应该跟人家道歉。" "要我去道歉?我有没有听错啊!"胡妮夸张地大喊起来。"我看哪,干脆跟他要求赔偿好了。那个养猪户不是留了张名片给你?" 贝凝习惯性地侧了侧头,呆呆而疑惑地,"你要他赔什么?一只猪脚也才一百多块。" "你白痴啊你!"要不是胡妮现在嘴里塞满了美味的食物,她铁定会骂得更大声。贝凝不敢再回嘴,吐了吐舌头,乖乖去翻名片了。 "xx律师事务所,"贝凝背书似地机械念道:"律师,季柏毓。" "呸!"胡妮差点把嘴里的毛豆给啐了出来。"律师就了不起?一脸机车样,小心我找人扁他!" 胡妮会说这种话不是没道理的。她小时候的邻居都是在道上混的,混到现在也都有大哥、二哥之类的等级,她要想扁个人,那还真是容易之至。而贝凝深知她的背景,当下张惶了起来。"喂,你可别真的去扁人家,人家又没做错什么事。发生这种意外,只能说是老天不帮忙。" "怪了,你干么这么紧张?"胡妮白她一眼,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子,她马上鬼鬼地笑了起来。"哦该不会,你喜欢上他了吧?" 贝凝秀丽眸子一睁,盯着胡妮像在看怪物。"天你想象力太丰富了吧?" "也对。"胡妮促狭神情收敛了些,挟块豆腐扔进嘴里。"不过说真的,他在你心中是一个惊叹号、句号,还是问号?" 真是复杂的符号学贝凝又瘪嘴又侧头地想了半天。"我想是那种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破折号吧。" 这答案让胡妮不太满意。她皱皱眉,决定问点实际的:"喂,你不觉得这个叫季拍毓的长得很好看?" 贝凝想了想,"可是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胡妮又说:"身材也不错,高高壮壮的,嗯,不穿衣服一定很好看。" 贝凝吓到。她一脸骇异的表情:"胡妮你很淫荡耶。没想到下午骂成那样,暗地里还把人家看得那么仔细。" 胡妮眉眼斜斜一挑。"你没注意他吗?少跟我装蒜!" "是是有注意啦,"贝凝微红着脸说实话。"可是没你研究得那么透彻啊。我只是觉得,他是个男人。" 胡妮噗哧一声,差点喷饭。"你傻啦?他不是男人,难道是女人不成。" "不是啦!"贝凝被胡妮耻笑得好窘,马上辩解:"你不觉得男人有很多种?有些男人婆婆妈妈的,或者长得干干瘪瘪的,那根本不像男人。男人就该像他那样,魁梧俊挺,自信豪爽,在我看来,这才算是有男人味吧!" "呵呵,"胡妮贼贼地笑了起来,"说我研究得透彻,你才注意得彻底呢!既然如此,就不要浪费,找个什么机会"胡妮反正也吃饱了,站起身在贝凝的书桌一阵乱翻,翻出一张卡片。"哪,你去当义工的那个孤儿院不是要办什么周年庆之类的?把邀请函寄给他好了。" 贝凝大吃一惊,马上跳起来去抢那张卡片。"不可以!胡妮,不要乱来!" 她深怕胡妮当真,紧张得只差没双手双脚来抢。胡妮看着好笑,只好把卡片还给她。"我只是觉得你该找个男朋友啦,二十三岁了呢!" 贝凝抢回卡片,马上又放回书桌。"二十三岁又不是很老,急什么?" 胡妮眼神一变,认真盯住她。"喂,你可别真的一朝被蛇咬,一辈子怕草绳。" 贝凝沉默不语了。胡妮是知道她的恋爱史的,她长这么大,也只谈过那么一次恋爱,是在大一,正做着恋爱梦的年纪,结果对象是个长得帅却花心的学长,他狠狠地粉碎了贝凝的美梦。 "也不是你讲的这样啦!"贝凝思索着,非常认真地解释:"我只是觉得,不要太容易相信一个人,不要太容易被他的外表所蒙蔽。一个人不只外表重要,内心也一样重要啊,是不是?" 胡妮却不以为然地大摇其头。"唉,左一个不容易,右一个不容易,你这女人还真的很难爱上一个人。你这样子,这辈子肯定销不出去的啦!真怪了,你都不会寂寞的吗?" 平日随和的贝凝,难得这么样的笃定。"销不出去就销不出去。我也不要因为寂寞,就随便找一个。" "嗤!敝女人,真是搞不懂你。"胡妮一点都不赞同贝凝的看法。眼角一瞟,看见书桌上的玻璃花瓶里插着一束新鲜的洁白玫瑰,她的兴致又起。"喂,这束花是今天韩泽宇送你的那束?" 贝凝正收拾着桌上的残羹败肴,闻言点点头。"是呀,今天比赛前他特地拿来送我的。" 胡妮又逮到一个话题了。"啧,他肯定是想追你,否则何必这么费心?" 贝凝脸微微一红。有人追当然是件美事,但泽宇是她姐姐的同学,她只见过几次面,根本一点都不熟。 "不会吧?"她伸伸舌头。 "为什么不会?"胡妮打破砂锅问到底,"你对他感觉怎样?我看他今天穿件格子衬衫配牛仔裤,看起来斯斯文文,也满顺眼的耶。" "你又光看人家外表了。"贝凝郑重的摇摇头。"韩泽宇对我来说只是个朋友,没什么特殊感觉。" "可怜的韩泽宇,平白浪费这束花了。"胡妮作势走到花瓶面前去哀悼那束花。"你呀,这时代还有什么男人会那么有耐心、恒心、毅力地追你?你这样子连去征婚都征不到,征死人算了。" "那就不要嫁了嘛!"贝凝赌气地去洗碗了。她不懂为什么胡妮老骂她怪,她觉得她这么谨慎很好哇。 "算了算了,再讲下去要吵架了,我走啦。"胡妮吃饱喝足,就想走人了,完全忘记刚才来的目的是想安慰烹饪比赛失利的贝凝。 "啊,记得帮我把垃圾带出去"贝凝洗好碗,赶紧擦干手,冲出来叮咛。然而晚了一步,胡妮早走了。 算了。贝凝反正当好人当习惯了,她吐口长气,乖乖认命地系好了垃圾袋,顺便又去整理书桌上的一些废纸。就在这时,贝凝忽然发现:她刚才从胡妮手中抢回的那张邀请卡不是应该就放在书桌上?可是怎么没看见? 她心中有股不详的预感,不由自主地开始翻找起来。然而不管她怎么翻、怎么找,那张邀请卡竟像是蒸发了似的,平空从她眼前消失! 没有东西会平空消失,除非 有人拿走了! 贝凝吓了一跳,反射性的拿起话筒,拨了胡妮的行动电话。一接通,忙不迭地就问她:"我桌上的那张邀请函呢?你有没有看到?" "当然看到啦。"胡妮笑了,还自动自发把状况都报告一遍。"我帮你找了信封,写上姓名、住址,丢进邮筒了。" "你你你" 贝凝惊骇到一口气堵在喉咙,说不出话来。胡妮却自鸣得意的笑道:"好了好了,什么感激、谢谢的话就不用说了,我知道以你被动的个性一定不敢主动,我这是在替你四年多来的单身生活找一个出路啊!" 靶激?感激个头呢!贝凝急得快跳脚。"我根本就不认识人家,就这么平白无故寄出去,人家会怎么看我?还以为我想倒追他呢!" "追他有什么不可以?你这个个性真的得改一改。"胡妮竟然一点罪恶感也没有,还教训起贝凝。 贝凝反正没办法跟胡妮逞口舌之能,干脆只问重点:"你把信丢进了哪一个邮筒?" "哪个邮筒?我想想。我从你家出来,拐了弯唔,好像是两条街外那个便利商店门口的邮筒。干么?你要去抢劫信?小心被警察抓喔。喂,其实他的公司离你家不远耶,早知道我就直接扔进他的信箱" 还好她没有这么做!胡妮恶作剧似的笑声还在话筒里蔓延,贝凝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抓了钥匙冲出门,跨上她的机车往便利商店直奔而去。 天!她对季柏毓不过只是第一印象还不错罢了,怎么能花痴似的就开始展开攻势?这完全不符合贝凝对爱情的认知,她打死都不愿意这么随随便便的给别人制造机会。 不,无论如何都要把信给截回来! 把车停在便利商店旁,贝凝马上冲向邮筒。在那绿色箱子前,她又急又转地绞尽脑汁,用铁丝去勾、手指去挖、手电筒去照,恨不得把邮筒给锯了、炸了,好把信拿回来! 直到便利商店的小弟都跑出来,用很怀疑的那种眼光看她,贝凝才终于放弃了。 怎么办呢!要怎么样这邮筒才肯把信吐出来!贝凝懊恼地瞪着这绿筒子,终于注意到上头贴的时间表棗明天早上六点半邮差来收信的时候,这邮筒的嘴巴就会张开了! 明天早上六点半 柏毓坐在他的真皮办公椅里伸了个大懒腰,转身面对办公桌后的那一大片窗。清晨白蒙蒙的晨曦透进屋内,晨雾像纱,正不动声色的蔓延棗这样的景致,柏毓太过熟悉;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在办公室里加班一整夜。 他的律师事业之所以成功,不是他精辟狠准、辩才无碍的那股气势,他对案子所作的研究、努力才是最大的原因,只不过绝大部分的人都只看得见他显亮的外在而忽略了其他。 用手捏了捏酸涩的颈脖,他打算回家补个眠。不期然,他的办公室门被人敲了敲,一个人头从门外探了进来。 "咦!又彻夜不归啦!"柔亮长发垂肩,柔媚的脸庞相当可人。是他的助理娴娴。 柏毓微微一笑,算是回答。他习以为常地跟娴娴开玩笑:"你这么早来上班干什么?跟我心灵相通,特地来陪我?" 娴娴作了个鄙夷的表情。"谁那么闲来陪你?我是担心你的猪!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好像没替它加水的样子,我怕它渴了没水喝,所以今天一醒,就迫不及待过来看看。" 柏毓的猪,当然就是花生。自从那天园游会带回它之后,柏毓丢掉它也不是,留着它也不是,灵机一动,便把它养在公司。果然事务所里一票女生对花生都疼爱得要命,尤其娴娴,更是爱心丰富。他这一着棋算是下得再对没有。 娴娴大概是已经去看过花生了,她倚在门边,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你熬夜在看谁的案子啊?谢先生的吗?" 柏毓没有正面回答。"什么事?" "老板,"虽然付薪水给娴娴的是这家事务所,但她总习惯叫他老板。"我知道你什么案子都接,没有例外,可是谢先生这个案子很离谱耶!明明他有外遇在先,居然还告他老婆,想躲掉赡养费。他老婆没什么谋生能力,三个孩子又归她养,不是很可怜?" 柏毓耸耸肩。"人家的家务事,到底谁对谁错我们哪里晓得?" 娴娴其实早知道她说了也是白说,但她仍然想说:"我看你只在乎谢先生给的大把律师费吧。" 柏毓风度很好,他只是淡淡一笑。"我不是上帝,没办法管到所有的事;我是律师,只在乎我的当事人跟案子的可行性,就这样而已。" "你呀,"娴娴嘟嘎着。她十分明白,柏毓的人生目标不是名,就是利。"没同情心。" 这种话柏毓已经听到会背了,早已练就左耳进右耳出。他很快换了个话题,笑道:"难得你今天这么早到,陪你老板去吃早饭吧。" "我才不要。"娴娴对他扮了个鬼脸。"每个陪你吃饭的女人最后都会吃到床上去。" 他玩笑似地摆出一个烦恼的表情,"那不是我要求的,都是她们强迫我的,你不相信?" 娴娴噗哧一声笑出来。她的确相信柏毓有这种魅力,只要遭他深黝的眼眸多看一眼,心就会不由自主怦然乱跳,霎时整个人软化在他面前 只可惜娴娴早打了预防针。她摇摇头,"老板,你有没有看过discovery频道里播的那种狮子找到猎物时,张口咬死猎物的镜头?我老觉得那就像你泡马子时的样子。" 柏毓笑起来,调侃她:"怎么,你想尝尝被咬的滋味?" 娴娴呸一声,不留情地啐:"等你的个性变可爱点,也许我还会考虑考虑。" 柏毓哈哈大笑,并不以为杵。娴娴已经当了他助理太多年,彼此都十分了解对方只能是朋友,不能当情人。他自说自话,"也许我该去找菱謦。" "对对,"娴娴十分认同地附和他,"也只有严菱謦最适合当你的情人,快去快去。" 柏毓又笑。菱謦绝美辣艳,的确是许多男人心中的第一目标,不过他相信菱謦跟他都明白,他们充其量只能算是床上的伴,并非情人,他也从来不觉得菱謦适合他。 那么,什么样的女人才适合他呢?一直到柏毓从事务所下楼,去街角那家早餐店买早餐的时候,他仍想着这问题。但就像很多事一样,他也始终没有答案。 娴娴眸他的人生目标就是追名逐利,如果这是事实,现在他名有了,利也有了,接下来要追逐哪项?女人吗? 他外型好,条件好,从没认真追过女人,却总容易获得女人的芳心。偏偏他自视甚高,很少有女人能让他看上眼,如此一来,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真正适合他? 至少不是菱謦,这他可以肯定。他觉得他跟菱謦随时都可以挥手说拜拜的。 就在这时,仿佛回应他的问题似的,他的脑子忽然掠过一个女孩的影像,细致、自然、略带古典味道的脸庞,一双滢澈如水的眸子 是园游会那天被他的小猪花生毁了烹饪比赛的女孩,是那个他不经意看了一眼就移不开视线的女孩。 也许因为移不开视线,所以让他潜意识里对她有些莫名的思念,这情况似乎只能用奇怪两字来形容。也许是某种既定的缘分,他活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根本都还不认识她,她的形象却已经刻在心里,念念不忘。 奇怪,太奇怪了。柏毓甩甩头,直觉想把关于贝凝的记忆给甩掉。拎着刚买的小笼包,他另一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迎着初秋晨风走向他的车。就在经过转角的便利商店时,他赫然发现棗 罢才占据他心绪的那个女孩,此时正站在超商前的绿邮筒旁边,一副等人的模样。 因为胡妮的恶作剧,所以一大早就等在邮筒旁边的贝凝,正拉紧了身上薄薄的外套,翘首等候邮差的到来。 要命,真冷。秋日温差颇大,白天也许有阳光,清晨却寒,早知道就不要随便穿件短裙就出门。贝凝的腿往邮筒后缩了一缩。这样下去她准感冒。 "嗨!" 贝凝正想打喷嚏,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一转头,万万没想到柏毓竟在这时出现在她面前棗他因熬夜工作而头发微乱,西装外套敞开着,没系领带的衬衫甚至拉在长裤外面,然而这率性随意的穿着却只让他显得更潇洒,更有魅力。 她的心忽然怦怦地乱跳起来。这奇怪的反应比和他的不期而遇更令贝凝惊讶,她喉咙紧缩,一时竟发不出声音来,没办法回应。 他饶富兴味地看着她。"这么早,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贝凝期期艾文地回答不出来。她该怎么说?等邮差来好拦截寄给他的信? 好在柏毓也没追究。意外与她遇见让他很开心,他一双深黝黑眸热切地注视着她,"你住这附近?" 他盯着她的眼光让她有种震荡不安的感觉,她润了润喉头:"嗯,就在隔壁街。" 就因为很近,所以贝凝几乎没有打扮,穿了一件纯棉洋装就出了门,长发也只是简单地系了个马尾,脸上更是脂粉未施。然而在这清晨微凉的气息中,贝凝淡雅的气质清新得像一颗露珠,愈是淡,愈显出她的绝俗。 他发觉自己的眼光又要命地离不开她了。"这么巧,我的公司也在这附近。" "哦,我知道。"贝凝实话实说,但是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红霞霎时攀上她的脸庞,她神经过敏地觉得她这话好像暗示了什么。 柏毓没有错过她脸上精彩的转变,她晕红的脸颊让他的心掠过一丝激荡。他有多久没见过会脸红的女孩!他忘了,而贝凝的这份清涩纯美的确令他心动。 "你怎么知道?" "嗯,我看过你的名片。"贝凝的脸更红了,甚至还垂下了眼帘。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脸红,她没做错什么,也不应该害羞啊,可是她就是对眼前这男人一点应付的能力都没有。 "哦,我忘了,我给过你名片的。" 他笑了起来。贝凝不能否认,他笑起来真的很吸引人。为了平复自己深受震荡的神经,她只能不停地对自己下命令:不要被男人的外表所迷惑,不可以被一个人的外表所蒙蔽 "嘿,这么早,你还没吃早餐吧?"柏毓忽然把手中的早餐袋提了提,在贝凝尚未明白他的想法之际,他已经把手中的早餐递给了她。 贝凝傻了,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只是怔怔地站在那,迟迟不接。 "你知道吧?隔壁巷子里的那间小笼包,是全台北最好吃的一家,"他仿佛已经认识贝凝很久似的,像个朋友般跟她亲切攀谈。"你看,我加了一晚上的班,现在困死了要赶回家睡觉,还舍不得地先来买小笼包才回去。" 说着,他遂把塑胶袋的耳朵往贝凝手上一挂,他的手指轻触了她的。然而仅是如此短暂而轻的接触,贝凝却感觉他手指的热力足以燃灼她的肌肤。她深深吸了口气,很想把这袋小笼包推回去,但这又好像显得她不大方,踌躇着,她只好收了下来。"呃,谢谢谢你。" 他没回答,只报以灿烂的一笑,然而却从眼角瞄到居然有警察在他的车前开罚单。他的车是随便停没错,可是天!这么早?! 他得赶去挽救他的车。他速速跟贝凝告别:"糟,我得走了,记得吃小笼包哟!" 话都还没讲完,也来不及看见贝凝乖乖地跟他点头,他已经奔去抢救他的车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贝凝有好几秒的怔然。想不到这男人昨天看来高傲而冷漠,今天却如此柔和而亲切。她的心,莫名地泛起一股异样的暖流,不但不觉得他是个讨人厌的男人,还一念之差,牵动了心里的一丝温柔棗 她整个人因这突如其来的巧遇而昏乱了。这男人既和善,外表又令她着迷,这一切都足以令她心魂迷乱。她茫茫然的忘了她今天出现在这的理由,只是提着那一袋小笼包,跨上机车打算回家。 冷不防,一辆邮局货车在贝凝的小机车前停下,她几乎撞上。这一惊,脑子清醒了,她慌手慌脚地停下了机车。啊!差点忘了要把信拿回来 第二章 "唉唉,不是我说你,你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难得这么好的机会在街上遇见,你就只拿了他一袋小笼包,然后就走啦?!好歹也问问他家的电话之类的吧?!" 这是胡妮在听了贝凝坦白那天清晨与柏毓的巧遇之后,最最难接受的地方。 "他也没问我家的电话啊!他甚至没问我的名字叫什么。"贝凝噘嘴说。她跟胡妮刚下了捷运,正往附近的一家店走去。 那是一家介于餐厅与酒吧之间的店,白天卖餐,晚上卖酒。蓝白色的地中海式装潢颇具异国情调,往来的人也较不复杂,否则以贝凝的个性,她是绝不肯陪胡妮来这类场所的。 "姑娘啊,作为一个现代的女人,要主动一点嘛。"胡妮走到贝凝前面,转身面对她倒退着走。"你以为现在还是十九世纪,等着罗蜜欧来跟你说:我愿意为你摘下天上的星星、月亮" "对耶!"贝凝的眼中有抹开心而单纯的神采。"我就是想要那样,你真了解我。" "了解?"胡妮都快晕了。好在在她晕倒之前,她们来到了那个小酒吧的门口。胡妮夸张地说:"赶紧给我一杯烈酒吧,免得我还没喝就先被你气昏了。" 然而才一进店门,胡妮就宁可回家,不在这里喝酒了。只因她们两人一眼就看见了柏毓坐在角落那边昏黄的灯光下,他不是一个人,在他身边不,该说是他的大腿上,坐着一名年轻艳丽、身材惹火的女郎。 女郎暧昧地跨坐在他身上,短裙下裸露的长腿夹住了他的腰,丰满的胸脯紧靠着他的。阵阵放肆的低笑和喘息声里,只见她狂野地搂住了他的颈,小巧的舌尖大胆地滑过他的喉结。他脸上的微笑愈来愈深,也愈来愈暧昧。他支起她的头吻她,逗弄她的唇,细细啃咬着她的下巴,留下一排热情的红印;不甘寂寞的手,早已经溜进了她紧绷的上衣。 如此诱惑人的镜头,让男人看了血脉偾张,女人见了脸红心热,引发的疯狂遐思让室内的气温莫名其妙高了好几度。他俩却仍旧旁若无人般,不时发出挑逗缠绵的低笑声。 胡妮小心翼翼地转头看贝凝。"我们要不要换一家?" 柏毓那精彩火辣的演出早让贝凝的心凉了一半。 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而他大腿上的那名女子,该是他女友喽? 霎时,那天清晨柏毓给她的好印象统统付诸流水,冲到大海里不见踪迹。 "为什么要换?"贝凝赌气地回答胡妮,也告诉自己:这男人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才不要因为他而影响了自己的计划! 两人挑了另一角落的位置坐下。然而柏毓那边的风光实在是太精彩了,以至于胡妮就算坐下了,还是频频往那边投注目光。看着看着,她忽然叹了口气,回过头来跟同凝说:"其实关于这家伙的传闻,多半也是不太好的。都说他是个没良心的律师,而且很花心。" 贝凝从刚才那一刻起,便下定决心要把对柏毓的一切印象隔离在宇宙之外。她掩饰似地转过目光。"他的传闻好不好又不干我的事。" "你不是满喜欢他的吗?"胡妮开玩笑。 "谁说的?!"贝凝矢口否认,但否认得太快太急,反而像是欲盖弥彰 "呵呵。"胡妮也不点破,只是嘻笑两声,算是饶过她了。讲了太多话,她想喝水。"怪了,我们刚才点的东西怎么没人送过来?" "可能忘了。"贝凝眼角环视,郑重作了结论。 眼看胡妮正想举手喊服务生,贝凝将她拦了下来。她好心肠地说:"算啦,你没看见今天只有一个服务生吗?一定忙死他了。我去吧台点吧。" 于是她移动窈窕的身躯,走向吧台。她客气而谅解地跟bartender说:"我们刚才点了一杯热咖啡、一杯vod-kalime,可是你们忘了送了。哦,请顺便再给我们两杯冰水。" bartender一想,果然是忘了,他道了歉,贝凝便站在吧台前面等。然而她站的这个角度,跟柏毓的距离是那么的近眼梢实在很难不瞥到一下。 说真话,贝凝无法否定柏毓的确是个足令女人迷醉的出色男人。那张脸予人充满力量、智慧的感觉,满眼是慑人的自信,微扬的唇角又带了点讥诮,超过一八0的壮硕身材,美女在怀的形象简直就是最完美的装饰,相得益彰。 贝凝眼眸的余光不由自主又移了过去,然而就只那么一眼,她却发现柏毓的眼神这回仿佛老早在那等待她似的,半空截住她的视线。深黝晶莹的瞳眸带着笑意,似乎极高兴再见到她。 他的女伴已经不坐他大腿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但这干她什么事呢?贝凝莫名其妙地脸红了,她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她非得遵守她的戒律不可!不可以被男人的外表所迷惑不可以不可以 "嗨!" 柏毓的声音竟出现在她身边!贝凝脖颈僵掉了似的不转头,暗暗深吸口气,却压不住心里那不试曝制的狂跳。 他很有耐心,以为贝凝没听见,又说了一次:"嗨,又见面了。" 柏毓其实从贝凝一进店里就看见她了,可是碍于菱謦在身边,他又不能赶菱謦走。一直等到菱謦出去讲行动电话,他才逮到了机会。 贝凝觉得她要是再不回应,就好像太没礼貌了,她只好迅速朝他一笑,那笑容短到只是唇角往两边一拉就没了。"哦,嗨。" "我常来这家店。你也常来?"他的眼光审视着她,似乎很享受欣赏她。她没有过多的装扮,不像菱謦身上穿的是dkny,脚上踩的是prada皮鞋;贝凝那件简单的针织洋装是net或佐丹奴都可以随便买到的那种,然而如此平凡的衣服,她穿来却自有一股风韵。她的清新气质使她在众人中独树一格。 柏毓曾经认为贝凝算不上绝色美人,但奇怪的是,每多见贝凝一次,她在他心中的评价便更往上加一层。与她比起来,菱謦似乎就美得太浮面、太矫饰了。 他甚至觉得只要一见到贝凝,他的胸中就会涌起某些他不熟悉的东西。是情感?他不敢确定,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我跟胡妮常来。"贝凝回应他的话,接着却冲口而出:"但我不知道你跟你女朋友在这里演三级片。" 话棾隹冢茨砩虾蠡诓灰选嫡庑墒裁茨兀亢孟窈茉诤跛频模阉背刹幌喔傻娜瞬痪秃昧耍?br> 贝凝的这句话让柏毓的心重重一沉。完了!他今天放荡的举动,肯定让他在贝凝心中的地位烂到谷底,而这是他最不想见的。然事实早已发生,覆水难收,他律师的本能让他习惯性的回避话题:"她不是我女朋友。" 柏毓并没有说谎。他本来就不认为菱謦是他女友。 贝凝也为刚才自己的口直心坑邙懊恼。为了贯彻她的戒律,她很快地筑起一道高墙,她故作随意地说:"没关系啊,那不干我的事。" 贝凝的冷淡像盆冷水一样从柏毓头上淋下。柏毓有点狼狈,但贝凝的冷漠不足以让他放弃,刚好bartender呈上了刚才贝凝点的饮料,三、四个杯子放在一个托盘上,贝凝得自己端回去,柏毓马上又想做英雄了。 "这么多你怎么拿?我帮你端。" 贝凝的墙继续在往上堆砖头。她客气而刻意疏远地,"哦,谢谢,不过不用了。" 柏毓的好心又只好马上去撞壁。但贝凝毕竟是逞强,勉强自己在柏毓面前装硬,但骨子里她并非这样的人。演戏装假的结果,她浑身都不自在,端起餐盘来甚至手都发抖,几个高高的杯子立在盘上,贝凝才刚端起来就东摇西晃棗 "小心点。"柏毓提醒地喊。 他不喊还没事,一喊贝凝更分心了。托盘一斜,杯子左滑右晃,一只杯子正要滑出盘棗 "小心!"柏毓这回喊真的了。他急着去救杯子,贝凝也是,于是贝凝握住了杯子,他则握住了贝凝握杯子的手。 这是意外,否则贝凝根本不可能给他机会碰她身体的任何一部分;她的手里握着冰冷的杯子,手背上却有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暖暖体温,他的手掌又大又有力,整个包住了她的棗 他的碰触发挥了魔力,她的血液沸腾,急促流过她的血管。她因在他的手下,竟动弹不得棗直到他主动松开了手,并替她把杯子接了过去,放回吧台上。 他幽默地一笑。"看来得换一杯,冰的vodkalime都变成热的了。" 小小的意外,却让柏毓站到她身边来了。贝凝不必转眼都知道他就贴着她站着,那么近,他高大壮硕的身材优势让贝凝马上变成了一个小女人,他身上辐射出的压迫感,令她不安。 "没没关系。"贝凝匆匆地说,端起盘子,转身就要走。继续跟柏毓保持这么近的距离,她自己都不敢保证按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更何况她的心还在以擂鼓的状态狂跳! "啊,小姐等等,我忘了你的热咖啡。你再等一下好不好?"不期然的,bartender喊住贝凝,帮柏毓留下了她。 机会难得,稍纵即逝。柏毓再也不浪费时间,他凝着她,诚恳地说:"记不记得那天早上我在便利超商的门口遇见你?你不晓得我回家之后有多后悔,因为我竟然白痴到忘了问你的名字,忘了问你的电话。如果我现在请你告诉我这些,你会不会原谅我的白痴?" 他突如其来的温柔、诚恳让她讶异,她抬头面对他,却马上被卷进他那双令人销魂的深邃眼眸中。一股奇异的感觉在她体内波动,她的内心开始说着她不想听的实话,但她不容许这个小小的意外破坏她的戒律,她努力地,"不用吧?你不必知道那些。" 贝凝的拒绝虽然无情,但吓不走柏毓。近距离看贝凝,她纤致的五官透着某种深度的美丽,十分耐人寻味。这么美的湿澈瞳眸,隐着多少热情? 不由自主地,柏毓把语调放得更柔了。"你不会这么吝啬吧?至少让我知道你的名字?" "真真的不必。" 天!她在干什么?听见自己的声音居然又低又弱,使贝凝霎时恢复了理智。她怎么能沉醉在这男人的魅力之下? 她忘记热咖啡还没送上,猛一转身,想端了盘子就走,远离他的势力范围,结果被椅子一绊,却差点扭到脚。她身子一拐,他直觉反应的伸手搂住她的腰,扶住了她。 这下可好,她的本意是想离他远一点,结果现在竟然更近。贝凝对男人的经验本来就不多,可也从没有过如此劲爆的感觉。怎么会这样?他的接触竟使她全身为之酥软,脑子昏昏的,体内开始问起了不正常的红灯,警示她心跳的加速。 搂着她,应该只是绅士般地扶着她站好,但他却不想把手从她的身上移开。她转盼留情的眼眸使他沉醉,她纯真嫣然的神韵令他着迷,在贝凝的身上,他可以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吸引力。 一道狂野、诱惑的电流在他们之间旋起了一圈圈的漩涡。贝凝深吸一口气,却吸入了他的气息,令她更为慌乱。他的气息仿佛堵在她的肺里,心猛力地撞击胸膛,心跳声充满了耳朵。 她微仰起头,他俯视着她一仿佛有磁石相吸,两人的唇竟自动地愈来愈靠近棗她察觉眼前的危险,而她却完全无力抗拒。 就这么轻易地被他吻了吗?她忘了她的戒律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可是不论她如何阻止自己,她仍无法将两人的距离拉开棗 "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冷得像冰风暴的女高音杀风景地吹走所有浪漫的气氛,手叉腰、站三七步的菱謦冷冷地望向他们。 贝凝在这冷气团的笼罩之下陡地找回神智。 太糟了!她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她怎么能这么没有定力?一点点诱惑就让她的戒律如同垃圾被抛弃,还差点献上她的吻。而且,柏毓身边那个妖烧的女人眼光毒镖一样的狠狠射向她,她简直就要中镖死。她何苦让自己卷入这种难堪的局面? 但贝凝的懊恼绝比不上柏毓。菱謦还真会挑好时机,刚好来破坏他的好事!他气恼地望向菱謦,菱謦则狠狠问他:"她是谁?" 她是谁?柏毓这个大律师难得也有回答不出来的时候。第一,他不知道贝凝的名字;第二,他不知道贝凝把不把他当朋友,若乱开口,恐怕惹恼了贝凝。就因为对她如此在乎,以至于柏毓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只好苦笑。 柏毓回答不出来,而贝凝也不想他回答。她迎着菱謦的眼光,这下才看清楚了菱謦。她的年纪很轻,大概跟她不相上下,细细的黑人卷长发有如蛇一般盘踞头上,比短裤还短的短裙露出一双浑圆的大腿,皮制的紧身上衣箍着她夸张的曲线。 有了如此冶艳的美女,她这个清粥小菜在柏毓心中又算得上什么呢? 也许是有自知之明,也许是委屈、是伤心,贝凝什么也不说,端起了托盘,转身就要走。 "等等!"柏毓想也不想就急急拦她。 "啊,小姐,你的咖啡好了。" 罢好吧台服务生又端了咖啡来,贝凝只好把托盘又移回去,放上咖啡,但柏毓情急之下,正伸手来拉贝凝,就这么一来一往棗 托盘又一滑,那杯刚煮好的热咖啡,不偏不倚地全倒在柏毓身上,而且精准地刚好泼在他的裤裆上。 要命烫啊! 柏毓无法置信地瞪着贝凝,脸上的表情是龇牙咧嘴、咬牙闭眼。他没力气再留贝凝,也没力气去厕所整理这一身的狼狈,他扶着吧台,整整花了三十秒才站直腰。 全pub免费看见这一幕好戏的观众无不惊呼声四起,唯有菱謦,除了惊讶之外比,别人更多了分要笑不笑的古怪神情。别人不清楚,菱謦却晓得,柏毓有个坏习惯,他穿牛仔裤时不喜欢穿内裤棗 菱謦看着柏毓的裤裆,好像还冒着一点烟。她又心疼柏毓,却又有那么点幸灾乐祸。活该!谁叫他这么花心? 闯祸的贝凝顿时整个人全傻了。她不是故意的,她心肠一点也不狠毒啊!她急得口中一迭声地只会讲:"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抱歉" 她本能地很想帮点什么忙,但转眼看见菱謦正站在他身边,她忽然明白,就算要帮忙,好像也轮不到她吧? 或许是歉疚,或是心里不平衡,贝凝一下子脑子全乱了,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一团混乱的地方。 她忘了托盘上那些肇事的饮料,甚至忘了胡妮还坐在那边等她,一转身,她连想也不想的居然就奔出了pub门口! 贝凝后来只要想到那天晚上在pub发生的事,她就头痛。 对她来说,那个晚上实在不是美丽的回忆。不只因为看见了柏毓跟菱謦的火辣镜头,也因为她差点打破了自己的戒律棗那个"不要被男人的外表迷惑"的信念,在那个晚上竟然显得如此薄弱无力 而最糟的是,她竟然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全倒在柏毓的裤裆上。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她会如此笨拙,但他总有教她心慌失措的能力。夜深人静,将睡未睡的躺在床上时,这问题总会在贝凝脑海里萦绕。似乎有几个词汇可以形容对他的感觉棗吸引、着迷其他则是她目前还分析不出的感情。 不过罢了。她懊恼地想。他的花心、那个妖艳的菱謦,还有她那天的蠢她不相信她跟柏毓还有什么可能了。不过可恶的是,她为什么总是想着她跟柏毓有什么样的可能? 好在生活中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事占据贝凝的时间,除了胡妮咖啡店里的工作,还有她当义工的孤儿院正准备二十周年庆的活动。 贝凝负责的是点心,那天可真是忙死她了;凌晨就起床烤蛋糕、饼干不说,一早在会场,还忙着布置桌面。为此,她跟胡妮请了一天的假。 "我说你啊,这种没钱的工作,你还做得这么开心。"望着贝凝兴致勃勃的忙碌着,胡妮在一旁忍不住叹。咖啡店早上客人并不多,贝凝又请假,她干脆店迟点开,也来帮忙。 "当然开心啦,"贝凝把一盘切片的蜂蜜蛋糕摆上桌,面带微笑地看着她今天的杰作。"想着那些小朋友吃到好吃的蛋糕时,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还有来参加周年庆的贵宾,要是因为蛋糕好吃而多捐点钱,那该多好!" "你做梦吧你。"胡妮无情地毁掉贝凝小小的梦想。但她的神情很快转了,忽然诡诡地笑起来,"不过啊,你今天的运气不错,可能会遇见你喜欢的人哟。" 喜欢的人?贝凝心一提,眼前倏地浮现柏毓的身影,但她马上又把这念头抹掉,否认地,"你别乱讲,我才没有喜欢的人。" "是吗?"胡妮直问到她脸上来,"如果真是这样,那天在pub干么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冲出去了?我在后面喊破了喉咙,你都听不到。如果不是因为季柏毓,难道是因为鬼?" 对,她那天真的是见鬼了。讲到那天,贝凝的脸就莫名其妙又红了,她低头又努力整理起蛋糕。"他今天不会来的啦,他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可是现在知道了。"胡妮嘻嘻笑说。 "为什么?"贝凝傻气地仰起头,眸中大惑不解。 "我告诉他了。"胡妮颇为得意的样子。"那天你不是冲出pun自己走了吗?我追你没追上,结果倒是被季柏毓追上了。他问了我你的名字、电话,我还顺便给了他周年庆的邀请卡!" "你你"贝凝大惊失色,实在不懂胡妮为什么这么鸡婆。她指着胡妮的鼻子,"你不是告诉我他很花心,名声不太好吗?你还把我的资料给他,你不担心我被他骗?" "你有什么好给他骗?要钱没钱,姿色虽然不错,世上美女也不只你一个,"胡妮很不给面子地说:"要骗的也只有感情,那你就聪明点嘛,大不了跟他玩玩就算。喂,你再不交个男朋友,我真的怕你会心理变态。" "你才心理变态。"贝凝气得骂。这些是什么烂理由? 不过一边整理桌面的她,心情却不由得浮躁起来了。她一方面期待他的出现,毕竟他的身影始终留在她心底,但另一方面,她又希望他今天千万不要来,她没把握见到了他,她的心里还能风平浪静。 就从这一刻开始,贝凝的心再也不平静了。 第三章 柏毓一拿到胡妮给他的邀请函,就决定要去参加那个孤儿院的周年庆了。 他始终不了解自己对贝凝的感觉。怎么会这样呢?不过见过几次面而已,压根谈不上什么认识的深度,可奇怪的是,每日一见到她,总觉带了某种熟悉感似的,仿佛两人早已相识。 要解决这种荒谬的迷恋,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面对它。于是这天虽然仍是工作天,他早上也跟客户有约,他甚至还带着助理娴娴他干脆连娴娴一起带去孤儿院。 "老板,你今天吃错葯啦?"娴娴一下车,就以迷惑的眼神询问他。 "偶尔参加这种慈善活动也不错啊,"柏毓随便回答,"我良心发现行不行?" "不行。"娴娴说得一点都不留余地。不过一进入会场,眼尖的她,马上发现柏毓的眼神直直地凝在一个女孩的身上。她这下终于了解原因了。 "你又要当狮子啦?"娴娴皱眉头,"可是老板,做人还是要有点良心,不要找这种小绵羊嘛。" 柏毓瞪她一眼,不再回答,只是往贝凝面前走去。 贝凝正站在桌子后面,低着头将蛋糕一块块分到小盘子里。柏毓直到靠近她身边,才轻声开口:"如果我想一个人把这些蛋糕都吃光怎么办?" 这话当然了无意义,但这声音对贝凝来说却十分震撼。她惊吓地抬起头来,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没撞倒放在旁边的椅子。 柏毓本想伸手扶她,但贝凝已经紧张地自己站好了。柏毓不免笑道:"怪了,为什么你每一次看见我都这么慌张?" 有"每一次"吗?不过这回贝凝早知道柏毓会来,所以已作了心理建设,要自己绝对不可以张惶,更不可以傻兮兮地脸红棗 结果一看见柏毓,仍然破功。 不行,不可以这个样子。贝凝在心中努力地骂自己,她极力去回想刚才所作的心理建设,然后,像背书一样地把刚才准备好的话念出来。她说:"呃,我要跟你说抱歉,就是那天晚上在pub的事。" "pub?哦,你是说那杯咖啡?"柏毓的声音温和,含笑的脸直视她。 才刚叫自己不可以傻兮兮地脸红,贝凝马上又失败了,因为她想起了那天自己笨拙的反应。"对对不起。" "说实话,那天我真的很窘,大概是我这辈子最丢脸的一次了。"他的笑意愈来愈深,透着点不可捉摸。"不过如果你真想道歉,倒不如" 倒不如什么?贝凝本能地警觉,心也跳到喉咙口,然后她听见柏毓说;"倒不如陪我去吃顿饭吧。" 吃饭!那算是约会喽?她的心脏霎时狂乱地怦跳起来。可是她并不想这么轻易就跟他发展什么样的关系啊!她倏地摇摇头,但她的心又叫她要点点头,可是点完头之后又后悔,再否决似地又摇摇头就这样摇头、点头,她的头颈做了很久的体操棗 本来站得老远的胡妮,一看见柏毓进来,就已经好奇地悄悄往他们这边移动了。这下见贝凝傻傻地在那边装笨,她忍不住又要鸡婆。 "想约我们贝凝啊?"她笑眯眯地对着柏毓问,然后恶作剧地指了指桌上的捐款箱,"看在我们贝凝在这边辛苦当义工的分上,先贡献一点吧。" 捐钱?这实在是柏毓的字典里最最不熟悉的两个字了!而义工 他像是忽然失去了国语常识似地跟胡妮确定:"义工就是那种工作不拿钱的人是不是?" 胡妮毫不掩饰地笑出声。"怎么,你怀疑啊?" 他疑惑地看看贝凝。"你都不在乎没有酬劳?" "为什么要在乎?"不必再做头颈体操的贝凝,用一种很理所当然的口吻问他。"能多多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很好哇!如果我的薪水多些,我还要多捐一点呢!" 这种论调向来是柏毓所不齿的,可是看到贝凝那认真而满足的模样,头一回棗真的是生平头一回,他竟对自己固守多年的理论有了那么一点点怀疑棗 帮助别人真的可以让贝凝这么快乐? 不知是为了效法贝凝,或是自惭形秽,或者只是为了博取贝凝的欢心,又或许是他一时神经搭错线棗 他掏出了支票本,签了张三十万的支票,扔进了捐款箱里。 别人觉得不怎么样,一旁的娴娴可真吓呆了。她忘了这里没她的戏分,冲口而出:"老板,你你你" 贝凝当然也很惊讶,只是她并不知道柏毓平日的为人,所以惊讶的角度不同。她惊讶的是那三十万。 三十万耶!贝凝一向赚很少的钱,所以三十万对她来说真是笔大数目了,而柏毓竟然刷刷的签了名,就把支票丢进捐款箱了! 天!他真是有爱心! 始作俑者胡妮这下在旁边推着贝凝,笑道:"人家捐款啦,你该给点面子跟人家去吃饭了。" 贝凝拧眉睬睬胡妮,很不相信她会说出这种话。 她又不是奖品。贝凝在肚子里咕哝着。她好像为了这三十万被卖掉似的,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柏毓也纠正胡妮的说法:"你别这样讲,我捐款跟贝凝要不要跟我吃饭是两码子事,她有权力决定。" 扬起眼眸,贝凝奇矣邙感激地看着他,诧讶于他竟说中了她的心思!她真欣赏他的明理,也感动于他温柔的追求 但她仍没办法那么轻易地把她面前的砖墙迅速卸下。她把心里的话全咽回去,依然撑着不肯答应他。 "这样吧,如果你愿意"柏毓小心翼翼地尝试,"明天晚上七点,我在xx饭店前等你。" 贝凝忽然又脸红了。她垂着眼,眼珠不安地转着,不晓得该答应还是不该,就这么僵着。柏毓不敢催她,然而等待她回应的心七上八下,都快被她搞翻过来了! 过了老半天,贝凝才吐出了一句:"中中午好不好?" 晚上比较恐怖,中午好像比较安全一点。贝凝是这么觉得的。 柏毓终于等到答案,他喜出望外。中午、晚上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分别,横竖他中午也常跑出去跟情人幽会 不不,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像是怕贝凝反悔,他欣喜而满意地敲钉转脚,"中午,十二点?" 贝凝不摇头,也不点头,但大家都当她默认了。正巧这时传来一个声音:"贝凝,可以过来帮帮忙吗?" 贝凝一转头,发现另外那边正需要人手,刚巧也解决了她在这边的困窘。她解脱似地笑了笑,说:"我先过去了。" 她迫不及待的一溜烟跑了。 女主角走了,柏毓自然也没有再待下去的意思。娴娴趁机说:"老板,该回去工作了吧?" 天!他几乎都快忘了现在还是他的上班时间! 才走出会场,娴娴就再也忍耐不住了。"天哪!老板,你刚才真神勇耶!三十万的支票就这么丢进去,眉头也不眨一下。我知道你是想追那个女孩,可是三十万你不觉得贵呀?" "其实倒也不光为了想追她,"柏毓寻思,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念头很诡异,但这却又是事实。"我只是看她心地这么好,这么真心地帮助孤儿院,我也想多帮点忙而已。" 这席话真足以教娴娴骇然、诧异、惊惊!她不得不怀疑她老板是鬼上身了还是什么的。她张大了嘴巴愣在那边,只听见柏毓自顾出口又说:"喂,贝凝这么有爱心,你看我把花生送给她好不好?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讲到花生,娴娴马上恢复说话的能力了。什么?居然要把她的花生送人?!她马上不平地喊:"怎么可以!你把花生送她,那我怎么办?养它的人是我耶!" "它的主人可是我,"柏毓对她眨眨眼,"而且我又不想追你。" "太现实了吧!"娴娴抗议地大嚷。还好这时她的行动电话响起,转移了她想继续骂人的念头。 是公司的电话。她简短讲完,便回头来跟柏毓报告:"是那个谢先生的案子,说要延后开庭。" "喔。"柏毓听进去了,却没作任何表示。 娴娴更惊诧了。以柏毓的个性,这种案子他才不容许延后开庭哩!夜长梦多,为免事情生变,他一定会想尽办法速速打赢这个案子,然后快快拿到钱!但他今天是怎么了? "老板,你好像转性了?是因为那个女孩吗?"娴娴促狭地夸张笑着。"唔,我虽然还不认识她,但是已经开始喜欢她了。" 柏毓根本没听见前面,他只听他想听的。他笑道:"她真的很可爱吧?很纯真的典型。不过说真的,像她这样的女孩,通常该怎么追?" 娴娴歪了歪头,又皱了皱鼻子。这些举动跟她那妍媚的美女气质非常不协调,不过也由此可知她的茫然。 "怎么追?追女生大家不都这么追的吗?" 大家都一样?柏毓想了想。唔得先去看看电影、坐坐餐厅、牵牵小手,然后每天一通电话发展感情,再找个适当时机亲个小嘴想到这里,柏毓就已经累到快睡着了。 娴娴不忍心看她老板愈来愈烦恼,她又加了一句:"不过我觉得啦,像她这种女孩,真的不能用你以前泡马子的那些招术来追,一定会吓跑她的。我看你得多点真心才行。" "真心?"柏毓更烦恼了。"那种所谓的真心话,通常是怎么说的?" 娴娴想也没想就回答:"当然你得先有一颗真心才行。" 柏毓瞪了眼娴娴,她乖乖的闭嘴了。 不过娴娴这话是不错的。他自己也明白,他跟贝凝实在不属于同一个城国;对待她这种女人要像对待玻璃杯,不能打、不能摔,当然每天捧着也不好,万一一不小心掉了,对不起,没杯子了。 他是为什么会被这样的一个女人所吸引呢? 当贝凝约胡妮这天中午一起去吃饭时,胡妮当真吓了一大跳。"怎么还找我去吃饭?你打算爽约啊?" "我昨天又没答应他。"贝凝吞吞吐吐地说:"而且,万一不是我爽约,而是他放我鸽子呢?总不能叫我一个人在那边痴痴的等,那样很悲哀的。" 前面那句话简直没道理到极点,而后面那个假设,却也不无可能。于是胡妮答应了,她陪贝凝在约好的那家饭店隔壁找了间小小的咖啡厅,坐在窗户旁的位置,正好把饭店大门一览无遗。 "说真的,"胡妮边啜咖啡,边八卦地问贝凝:"你希不希望他来呀?" 这不是废话吗!贝凝不想说谎,她支吾了半天,末了些些怯赧地噘起嘴,"怎么会不想嘛。" "唉,"胡妮经验丰富地下了结论:"又期待,又怕受伤害。不过这样也好,总比糊里糊涂一头栽进去好些。" 胡妮话才刚讲完,她们俩马上从咖啡店的玻璃窗里,看见季柏毓从那边饭店大门里走出来。提着lv的公事包,穿着质感极好的西装,衬得他更气宇轩昂,成打的女人经过他身边都不由自主地停住目光。 如此迷人的男人呵贝凝默默地叹,明白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女人,都会毫不犹豫的飞奔向他棗 然而她却牢坐在这,完全没有要飞出去的意思。 直到胡妮都忍不住了,她怀疑贝凝是不是没看见柏毓,便提醒她:"姑娘,季柏毓来了耶,看见没?" 贝凝却很正色地转头,认真地回答胡妮:"我想看看他愿意等我多久。" 好吧。胡妮看看手表,不过也才刚到十二点,而女人有迟到的权利,反正有堵车可以当借口,换句话说,女人有资格拿拿乔。 可是十分钟过去,二十分钟过去,半小时胡妮都饿得点午餐来吃,边吃还边看见柏毓站在那边不停地看表,实在满惨的样子,而贝凝竟还是静静地坐在这,一动不动。 胡妮这下无法忍受了。她不以为然:"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绝不可以测量男人的耐心,小心会连你的爱情都给测掉了。" "测掉就测掉嘛。"贝凝居然一点也不希罕的样子。"他要是没有耐心等我,还不如趁早去找别的女人。" 贝凝原本以为胡妮会赞同她的说法,然而她这次猜错了。只见胡妮把最后一块面包塞进嘴里去,然后她双手叉腰地往贝凝面前一站,再把贝凝像小鸡一样地给拎了起来,吼:"去你妈的鬼理论!你现在就给我出去见人!" 于是,在柏毓苦苦等了四十一分又二十五秒之后,贝凝出现在他面前。 "我以为你不来了。"他的声音中有失而复得的惊喜。 "其实我很早就来了。"贝凝不会说谎,她也没打算要说谎。"我跟胡妮坐在那边。"她用手指指隔壁的那间小咖啡店。 柏毓当了这么久的律师,在尔虞我诈的法庭上,他眉头从来也不皱一下,可是现在,他却像个傻子一样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我怕你不来,所以拖了胡妮陪我等。"贝凝天真的继续说实话:"但是我想知道你愿意等我多久,所以就没过来。" 通常女人说这种话有几种状况;一是高傲的宣示,再不就是娇嗲地撒娇,可是没有人会像贝凝这样子,很认真而且很正色地说出来。搞得柏毓不傻也呆,深深觉得这女人要不是个呆子,就是真的纯真得过了分。 柏毓遇过不少的女人,却没有一个像贝凝这样的,搞得他素来惯熟的爱情步骤简直不知何以为继。他当然明白对待贝凝不能拿他以往的经历来相提并论,但到底他该怎么待她?他想尽一切办法,最后变成完全没有办法。 怎么办呢?他决定抛弃一切爱情游戏的手腕,直话直说。 "贝凝。"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大而有力,紧紧地握住了她的。 "我一向觉得我自己够冷血、够理智、够镇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一遇见你,我就变成笨蛋似的高中小男生,小心翼翼地追求你,只怕把你吓跑了。不要问我为什么喜欢你,我也不晓得为什么,但我知道只要多见你一次,你在我心里的分量就加重一分,我渴望认识你、了解你,甚至拥有你" 柏毓的话还在耳边喃喃不停,贝凝已经快晕了。她望向他,冒着被淹没在他那双深黝眼眸中的危险,希望能看出一丝玩笑或是一丝真实。 "你呃你在开玩笑吧?" "不是。我对谁都敢开玩笑,唯独对你不敢。"他由衷地说:"你知不知道你有一股魔力?也许是你的天真,也许是你的纯,让人忍不住被你吸引、被你迷惑?"他紧盯着她,双目炯炯,透露着些什么 靶情?贝凝下意识摇摇头,想让自己从这教人惊讶而不知所措的状况中恢复过来。她迷惑他?她又不是女巫 "可是,"贝凝喘了口气。"不可能的,你还有女朋友,我顶多是你一时兴起拿来塞牙缝的小点心。" "女朋友?菱謦?我说过她不是我女朋友,怎么你都不信?"他皱紧了眉头,深深为此而懊恼。"什么小点心?看来你一点都不相信我。好吧,"他的眼睛忽然变得好亮,逡巡着她的脸。"你听好了。" 贝凝现在只希望自己的心跳能恢复正常。她有气无力地应:"什么?" 他漂亮的眼睛里有着难得的认真。"从现在开始,我会尽一切努力追求你,不管需要多少耐心,需要多少恒心、毅力,我会让你相信我、接受我,知道我是真心真意地对待你。" 他每说一句,贝凝的心脏就违反规则地快速怦跳一下。她只能强迫自己不要震惊,不要被他迷惑。 她打起精神来抗议:"可是我又没说要让你追。" 他似笑非笑地瞅着她,恢复了他擅长捉人破绽的本能。 "你别骗我了吧,你要是对我没感觉,不会每次看见我都那么紧张;你要是不喜欢我,今天也不会来赴约。" 贝凝顿时满脸通红。这家伙真大胆,就在大街上,他也敢跟她说这些!而且那些表白的话,不是只有在电视或小说上才会出现? 然而这个大胆的家伙,接下来更大胆了。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用双手温柔地扶住了她的肩。他掌中的温热传进了她的体内,她内心的某根弦无预警地颤动了,只觉得自己的心在狂乱地飞舞。她无法在此刻开口,她的目光瞟向他的嘴,一股奇异的感觉在她体内波动。望着那完美的弧度如影子般地飘落在她的唇上,衔住她的唇瓣,柔缓地移转。 一阵阵温暖而令她吃惊的滋味布满在她的胸臆中,造成她一波波的晕眩。她靠在他身上,两膝无力,他的手臂支撑着她的重量,使他们紧密地抱在一起。他的身上有股混和着烟草和阳光的味道,刺激着她的神智;他的唇温润而有力,他的手拽还着热力移动,热度简直就要透过她薄薄的夏衣,唤出她体内的热情。她的意志溃散,忘了要抗拒,胸子里只剩下他壮硕的手臂、温热的唇。 他顽皮的唇离开她的嘴,轻轻刷过她的面颊,诱惑地试探她,再缓缓滑下她的喉咙。他的唇是她前所未有的经验,如梦似幻,既兴奋又迷眩,她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是在店门口,还是在大街上? 他终于松开了她,似乎恍然想起两人还在大街上。他盯着她,她迎上他的眼光激情的喘息仍然未减,贝凝不由得绯笑了脸。他眼中的笑意,仿佛在印证他刚才的话棗关于她喜欢他之类的话。他看穿了她。 在他闪烁的笑意中,贝凝不由得垂下了眼眸。他像是作了防水处理,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空隙;而她是渗漏的,在他面前,她似乎到处都有弱点。她的头昏昏的,忘了她是来干什么的了;她是来跟柏毓约会的,可是她忘了,她以为自己就是来让柏毓这么一吻,吻过了,她该回去找胡妮了。于是她晕眩眩地往那小咖啡店走去棗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马上吓坏了柏毓。 他又做错事了?怎么贝凝突然又不理他了?然而他是这么地在意贝凝,担心自己又惹贝凝不高兴,于是眼睁睁看着贝凝摇摇晃晃地从他面前走开,竟不敢喊住她! 怔怔地,贝凝打开餐厅的门走了进去,几乎是僵硬地回座位坐下,胡妮惊讶地瞪着她。"怎么了?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啥?"贝凝傻傻地抬头,脸上仍是片片红霞。不晓得胡妮看见刚才那一幕没有?要是看见,那她还真丢脸死了,就在大街上哪! "我"贝凝想说话,但忽然觉得口干得厉害,浑身又躁又热。刚才点的咖啡放得太久都凉了,不过她却仍习惯性地加了奶精,然后拿起桌上一个精致的小瓷盆,心神恍惚的倒了些在咖啡里,搅了搅,端起咖啡就喝了下去棗 "噗!" 贝凝居然一口把喝下去的咖啡全喷了出来,喷得一桌都是点点咖啡渍,吓得胡妮四处避难。 贝凝脸上的表情又是痛苦又是恶心,紧蹙着眉,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拜托,那根本不是糖浆,是什么啦?" 胡妮本来还因为贝凝所造成的灾难想开口骂人,这下却一脸狐疑。"糖浆?你昏啦!哪来的糖浆?" 贝凝嘴里那混和了不知名液体的味道实在让她难过得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得指了指桌上的小瓷盆。 "那个?" 胡妮的喉咙咕噜咕噜的,一副想笑却又死憋住的样子,她看着一双细长眼睛都瞪成滚圆的贝凝,拿起自己盘子里的切片面包,作势往瓷盆里的液体沾了沾。 贝凝这下懂了!不只懂了,还丢人现眼得很!亏她还算是个美食家,怎么会连这都没想到?这家餐厅卖的餐点是地中海菜,桌上通常会摆盘纯橄榄油让人沾面包吃棗 而她竟然会糊涂到把橄榄油当成糖浆加进咖啡里! 天意大利浓缩咖啡加奶精加上纯橄榄油 贝凝现在只想进厕所去吐! 第四章 柏毓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在吻过一个女孩之后,感到如此手足无措而后悔的。 昨天,望着贝凝走回咖啡店,他一下子无所适从,竟然不敢追上去。等他逃避似地回到公司,才不解地问自己:他是不是脑袋打结了? 他并没做错什么,贝凝也没拒绝他的吻;就算她不喜欢他吻她,他也该问清楚,没道理吓得转头就跑啊! 天!他竟患得患失到这种地步,唯一的恐惧只是贝凝生他的气。 他对贝凝愈来愈在乎了,他甚至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以往认识的所有女人都无法与她相提并论。若拿她们全部放在秤上,贝凝那端一定会重重地沉下去。也许因为她是唯一抗拒他的女人,他长到现在,从来没被女人拒绝过,他甚至不用去追,只要殷勤一点,就足以赢得芳心。 今天下午事务所里难得没什么事,坐上车,他本来打算回家补个眠,可是方向盘转着转着,这车竟像是有自动导航系统一样,自己就往贝凝工作的地点胡妮的小咖啡店走。胡妮曾经给过他名片,所以他知道贝凝工作的地点。但他并非蓄意去找贝凝,也还没想到要找她说些什么,只是忽然好想好想见她天!他竟然对一个女人迷恋到这种地步!而糟糕的是,这女人还不怎么接受他。 车停在胡妮的小咖啡店门前,他缓缓下了车,走进店里。 店里只有胡妮,没有贝凝的影子。 "咦?是你呀。"胡妮眯起眼睛暧昧地:"你找贝凝啊?" 这还用问?柏毓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可惜"胡妮压下了音调,"她今天请假耶。" "请假?为什么?"柏毓完全不掩饰他的惊讶、失望与关怀。 "为什么?她呀"一想到今天贝凝请假的原因,胡妮还没开口,倒噗哧一声先笑了出来。 昨天贝凝回到咖啡店里发生了什么事柏毓自然不晓得,当然也不懂胡妮神经兮兮地在笑什么。他只是很急的,"她到底怎么了?" "她生病了。"胡妮敛了效笑容,随口说。 "生病!严不严重?"柏毓大惊失色,紧张与关心都写在脸上了。 看见柏毓的神情,胡妮决定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当红娘。她说:"你不会自己去她家看?" 也对。柏毓办公事似地不浪费任何时间,"她家住址?" "离这里不远。"胡妮随手抓了张便条纸,写下贝凝的住址、电话。 "谢了。" 柏毓对胡妮笑笑,算是道谢。那魅力十足的笑容实在是连胡妮也快被迷住但他飞也似地走了。 门铃响起的时候,贝凝才刚从厕所里有气无力地走出来棗 昨天下午到现在,这已经是她第五次去蹲马桶了。一天之内拉了五次肚子,她怎么可能还有力气!所以当她听到门铃声的时候,实在一点也不高兴。拖着轻得像棉花一样的身体,她去开了门。然而等她看见来人是谁,她简直吓到。她惊讶地嚷:"怎么会是你?!" 柏毓面带微笑,还带了一束探病的百合。"胡妮要我来探病。" 贝凝的脑袋顿时陷入一团混乱。她今天什么力气也没有,身上穿的是随随便便一件长到底的家居棉衫,头发也没整理、只是束成马尾,这副模样的她,实在不想棗也不知道要怎么欢迎眼前的这个客人。贝凝沮丧而懊恼地就这样僵站在门口,完全没有邀请他进门的意思。 唉这女人的防御心还真强呢!看来他必须要有无比的耐心才行。她不是冰山美人,但想追她的男人得有攀岩的能力棗攀过她筑起来的高墙,才能化解她的防卫。 "怎么?"他手支在门上,给了她一个令她心跳停止的迷人微笑。"不请我进去?" "我跟你"贝凝结巴地。她不是个多刺的美人,但面对男人时,她总像是穿了层层的防弹衣,滴水不穿。"我跟你还不太熟吧?" "熟,怎么不熟!"他夸张地加重语气,视线往贝凝屋里的小厨房一瞥,"熟得都冒烟了!" 冒烟?顺着他的视线,贝凝这才想到她的炉子上还烧着水。什么都吃不下的她原本准备泡杯热茶,这不可别把水给烧干了!她一惊,赶忙回去救水。 而柏毓就趁这时候,一脚踩进屋里,还好心地替她反手带上了房门。 贝凝熄了火,一回头,惊讶地看见柏毓已经在她屋子里。她本能反应地嚷:"我又没让你进" 话还没讲完,却让柏毓的声音给压了过去:"天哪你家怎么这么乱?" 杂志、书本散在地上,衣服扔在沙发上,门边鞋子杂乱无章的乱放这只是个十坪左右的小套房,一角是坐垫、茶几,另一边是床,靠窗是小厨房流理台,原本就很挤,再加上这些杂物,看起来更脏、更乱。 贝凝忘了原来要说什么了,她只是自我辩解地咕哝着:"生病的人没有力气整理嘛。" 他转头面对她,唇角一掀:"讲话还有条有理的,我看你精神满好的嘛,什么病?"他原本还以为会看见病倒在床上的贝凝,现在见贝凝还算正常,顿时安心多了。 "吃坏了东西。"贝凝整个人软软地半倒在坐垫上,嘀咕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原来是拉肚子。"柏毓替她把病情再讲清楚些,眼底的笑意也加深了。"吃错了什么?" "咖啡加奶精加橄榄油" 贝凝的声音细微,只是在喃喃自语,没想到柏毓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憋着笑,终于明白刚才胡妮一讲到贝凝的病就要大笑的原因。他压下笑意,正经地,"看过医生没有?" "吃了几颗征露丸。"她抿着唇。 "有没有用?"他关心地,顺便动手替她整理起房间来。 "你你你你干什么?"贝凝看傻了眼,"千万不用帮我收啦,等我病好了,自己弄就可以。" "我非得整理不可。"他完全不理会她的意见。"我没办法在这么乱的地方吃晚饭。" "可可可是,我没说要留你在这吃晚饭啊。"贝凝的结巴更厉害了。 "你没留我,可是我得煮饭给你吃。" 他看也不看她,自顾自把地上的杂志、书本堆成一堆,将乱七八糟的鞋子一双双站好,收回鞋柜里去。 "不不对吧,应该是我煮给你吃才对,你煮的一定没我弄的好吃。"贝凝依照常理反应。 "你有力气煮吗?等你有力气时再来挑剔吧。" 他把屋子整理得差不多了,又把衣服聚聚一堆,扔进浴室里的洗衣篮,只不过那洗衣篮早快满出来了。 他漂亮的双眉一皱。"老天你都不洗衣服的吗?" 贝凝脸红了。她竟让他看见她最糟糕的一面。她努力地从抱枕里撑起身子去抢洗衣篮,涨红了脸说实话:"我讨厌洗衣服,只有衣服没得穿了才会去洗,再不然,拿回家当礼物给我妈。" "噫棗"他表情丰富地看她一眼。"我真觉得我们两个的性别应该换一换。通常爱洗衣服的应该是女人,可是跟你一比,我几乎可以算个洗衣工了。" 然后,他便一把将贝凝手里的洗衣篮抢过,拿到流理台旁边的小阳台去,把衣服扔进小洗衣机里。 贝凝既不好意思又惊诧地大嚷:"不用棗喂,真的不用你帮忙,喂棗" 来不及了。柏毓熟稔地把衣服丢进洗衣机里。而更让贝凝讶异的是,他居然还把白衣服、花色衣服跟袜子都分开!这不是只有她老妈才会做的事吗? 接着,他又回屋子里,打开厨房的柜子找米。 贝凝大惊失色,整个人跟在他身后团团转:"你真的要煮饭?喂,真的不用你麻烦,我说真的,喂棗" 贝凝一直跟在他后面,却样样都比他慢一步;眼看着他找出米,找出锅子,最后甚至还皱起眉头,干脆对她下达命令:"你很吵知不知道?你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个病人?去给我到坐垫那边窝着去!" 柏毓律师做久了,讲话自有股威严,贝凝竟听话地呆住了。她怔了会,终于明白柏毓一旦决定好的事,以她微弱的力量,根本是难以左右他。 贝凝只得叹了口气,从命地乖乖坐回坐垫去了。 柏毓淘米煮了一锅粥。在电锅煮粥的这段时间,他下楼去买了几样小菜。贝凝完全没有抗议的余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这里当作他家一样,大摇大摆地下楼去,又大大方方地回来,任他替她盛饭,把买来的菜布满一桌。 "吃吧。"他理所当然地招呼贝凝,好像他是这个家的主人。 贝凝原本是什么也吃不下的,不过饿了一天,人不只虚弱而且馋,再加上柏毓他买的都是下饭的菜,贝凝在他面前虽然一直都不太自在,却居然吃了不少。 "怎样?"看贝凝吃了这么多,柏毓非常满意且得意,"我虽然不会煮菜,但至少还知道怎么买好吃的东西吧?" 贝凝朝他微微一笑,算是回答。肚里塞了些东西,感觉疼痛似乎也好多了。她吃饱了,习惯性的要去清理桌上的残肴跟碗盘,柏毓却拦住她。 "别闹了,你是病人。" 筷子一摆,他开始收起碗来,这还不打紧,他竟然把碗收到水槽里,唏哩哗啦的把碗也给洗了。 贝凝惊诧地深吸了好几口气,非常辛苦才能把她从前对柏毓的印象跟眼前的柏毓给连在一块。 他竟然也会做家事、洗碗!住家男人的形象跟他潇洒不羁的外表实在太不相衬,她有如看见偶像明星在拖地板那样的滑稽、唐突,可是偏偏棗 是的,他把碗都放进烘碗机了,还晾好了衣服,把她原本狗窝似的家整理得干干净净,也把她喂饱了!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会照顾人。她从前都只当他是个冷峻傲气的花花公子,没想到他竟有这么温柔、体贴、细心的一面。 头一回,她除了被他迷人的外表所迷眩,更欣赏他温柔的心。 曾经她说过,她绝不可能接受一个光有外表而内心糟糕透顶的男人。虽然她也知道有关柏毓的传言都不太好,但她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柏毓,正一步一步地符合她的要求他既体贴,又迷人,简直就是无可挑剔的完美男人。 罢做完家事的柏毓,正打开一罐啤酒犒赏自己,他在贝凝大大的书柜前停伫脚步,欣赏着玻璃门内的摆饰。 "xx孤儿院耶诞节晚会"他逐字地念着一张大合照下的字。 "哦,那是前年孤儿院的耶诞晚会上照的。"贝凝踱过来解释着。半因为她刚才的心思,半因为他正看着她私人的东西,贝凝显得有些怯赧。 "前年?"他思索,"你在那个孤儿院当了这么久的义工了?" "哦,不只呢,"一讲到孤儿院里那些天真的小孩,贝凝马上不羞怯了,还笑得颇为灿烂。"我从大一的时候就开始当义工了哟。" 那想必不只两年。若换成以前,柏毓肯定会觉得贝凝是个大笨蛋,可是不知是受了她的影响还是怎地,他现在只觉得贝凝是个难得的善良女孩,很令人佩服。 "你真的很有爱心。"他由衷说。 "你也不差,"贝凝真心道:"一口气就捐了三十万耶!" 在贝凝面前,他似乎说不了谎,而他也不想说谎,他只想以最真实的一面来面对她。 "那是临时起意,"柏毓承认。"我这辈子从来没捐过那么多钱,我向来是一毛不拔的。" 而贝凝总有她自己一套看法,她一点也不鄙夷、不讽刺,反而极真诚地说:"没关系,凡事都有开始嘛,我也不是一生下来就那么有爱心的啊。" 柏毓笑了,心再度为她而折服。他深深、深深凝着她。"你不在乎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也许我以前很令人讨厌。" 贝凝直觉的摇摇头。"我不觉得以前的事有什么需要在乎的,那些都过去了嘛!现在跟以后才是最重要的。" 她宽容的言语,显示他在贝凝心中的评价并不差。柏毓满意地微笑了。他回头去看柜里的其他摆饰,其中有支钢笔,看来年代相当久远。 "这是我小学毕业的时候,老师送我的唷!"贝凝的口吻带了点兴奋。 "那么久了你还留着?"柏毓很讶异。 被他这么一说,贝凝开始不好意思了。"我这人很念旧的,很多小时候的东西我都保留得很好。你记得以前我们会玩一种叫小天使的游戏?我甚至连小天使送我的那些不起眼的小礼物都还留着唷!" 柏毓眼神带笑地望着她。不知是惊诧于她的念旧,还是在想其他,他思索地道:"小天使就是莫名其妙送人家礼物的那个游戏?" 贝凝开心地点头。"少时候只要收到礼物都很高兴呢!" 看她高兴的模样,好像眼前已经出现了小天使送的小礼物了,如此灿烂而单纯的笑容柏毓凝着她,玩笑道:"看来我用这招追你就万无一失了。" 竟又说到这方面来。贝凝口直心快:"我想你身边的那些女人,应该都很喜欢收到礼物吧。" 柏毓回答得很直接。"可惜我从来都懒得送她们。" "为什么?"贝凝傻傻而好奇地,"她们都这么好追啊?" 他大言不惭地微笑补了一句:"甚至不用追。" 天哪,真狂妄呢!可是贝凝相信这很有可能是事实。 "不过我想老天爷已经开始给我报应了。"见贝凝不回答,他笑着又说。 "为什么?"贝凝细眉微蹩,又迷糊了。 "你看我今天在这又洗衣又煮饭的,我这辈子什么时候当过男佣?这不是报应是什么?"他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假意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倒不如当小天使送礼物来得轻松。" 他懒懒的眼光,有意无意地在她的樱唇上徘徊,贝凝的心跳又莫名其妙地加快了起来。"我我叫你不要做的啊。" 他笑着摇了摇头,"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感激我。"他放下喝了一半的啤酒,走向她,盯着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好认真而且柔情似水,他的手指温柔地轻划过她的脸颊。"如果你怀念小天使,那让我来做你的守护天使好了。" 他眼中的柔情夺走了她的心。如果能有像他这样的一个男人守护着、依赖着,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她的思绪飘浮起来,整颗心都变得柔软了。 她异常柔缓的神情,只告诉了他一件事:她被他打动了。她不小心敞开了心胸,愿意接受他了。 他的手指从她的脸颊移下,慢慢触抚着她的唇,心中的情感澎湃着;而她竟着了魔似的动弹不得,只是任由他的气息愈来愈靠近,吹拂在她脸上。 她心中闪过一个想法:再往前一步,她将无法再回头,然而她的潜意识里却完全不想犹豫。她抬起迷蒙的眼眸看他,终于他的唇取代了手指,吻上了她的。 他深色的眸子黯沉沉的,像神秘蚀人的夜;没刮胡子的下巴刺刺的,散发着浑厚的男性气息。她沉醉地闭上了眼睛。 爱情是如此的没有道理、没有预警,忽然之间,她已经身陷其中。 他搂着她,她的脸温存地埋进他的胸膛,双手环住他的腰,紧紧的。他听见她发出一声细细的声音,不像说话,倒像是轻吟。 她微微喘息的声音引起他体内极强烈的反应,燃烧起缠绵的欲念。以他的经验、手腕,他十分明白女人何时会屈服,照这情形下去,说不定他今天晚上就能得到她。 但他不能。他执起她的脸,深情绸缪地轻吻着她的唇、她的眼。不只因为她今天是个虚弱的病人,也因为对她而言,迅速短暂的诱惑手段只是种伤害,而他想要的不只是她的人,还有她的心;他必须重新学习爱情。他吻着她,异常温柔而缱绻,水样的柔情让她如痴如醉,深深沉溺在他的浓情蜜意里。 老天,他多想要她!他们之间的空气充满灼热和电流,仿佛随时都会爆炸,但无论他如何渴望,他只能把她对他造成的生理反应,勉强按捺下去。为了让自己好过一些,他松开了她。 贝凝虽然不是情场老手,但从他脸上狼狈而无奈的神情,她也猜得到一些。她的脸霎时红得像个苹果,羞怯的红颜让她多了几分娇艳逗人的风情。柏毓都已经在忍耐了,她流盼的盈盈眼波又再度让他心旌荡漾,他只得咬牙告诉自己:快走吧,季柏毓,再继续撩拨下去,不管是他或她,大概都把持不住。 "小心点照顾自己,别再乱吃束西,我走了。"他仔细地又叮咛了一句。才走到了门口,但在拉开门的时候,他不舍似地又回过身来。 贝凝本能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他又要吻她了?她又期待又有些羞怯,心跳加遽,膝盖在偷偷发抖。然而他只是微笑地看进她的眼,无比温柔地说:"晚安,好好睡。"便关上了门。 那一笑看得她心醉神驰。她背靠在门上,无法不去想他灿烂的笑容、温柔的声音,她更难忘记他令人沉迷而陶醉的吻棗 就在那一刹那,贝凝知道自己已经跌入了爱情的无底深渊里了。 第五章 在这寒风飒飒的初冬,贝凝开始收到了小天使送来的细心关怀棗 突如其来的门铃声,让贝凝放下手边的事奔去开门,然而门外空无一人,只在她脚下,安安静静躺着一束花。 贝凝把花拾了起来。花里没卡片,也没有只字片语,但贝凝知道是谁。 柏毓那天不是说过,他想做她的守护天使。 一束美丽的礼物粉紫的十一朵玫瑰。十一朵的花语是什么?你是唯一?贝凝心中漫上一股浓浓的柔情,她傻傻地对花微笑起来。 隔天,是盏极特别的台灯。形状似壁炉的灯,扭开开关,昏黄的灯光像壁炉里温暖的火。是知道在这秋寒的时节,她一人独居一定很冷? 她趴在书桌上,对着壁炉灯轻轻浮现一个甜蜜的微笑。她的小天使是个细心而且温柔的人。贝凝开始每天等待礼物了。那份兴奋、甜美的情绪,言语完全无法形容。柏毓的体贴让她好窝心,像他知道贝凝喜欢美食,他就有法子托人从日本带了和果子回来棗漂亮得教人不忍拆封的包装,做得像艺术品一样的精致点心,贝凝光只看着,心情都好了起来;又有回他看见贝凝的花瓶破了,隔天送来的便不只是一束花,花还插在一只浅蓝色的琉璃花瓶里。诸如此类,让贝凝每天心里都甜甜蜜蜜,溢于言表的幸福神情,让她身边的人都嫉妒。就连在胡妮的咖啡店里上班,她也能边洗抹布边笑。 "你别神经兮兮的笑好不好?看起来很恶心耶。"胡妮看不下去了。 "是你叫我去找个男朋友的啊,还很努力地把季柏毓塞给我,这下又怪我笑。"贝凝心情太好了,连抱怨都像在笑。 胡妮大喊冤枉。"我是叫你去找个男朋友玩玩,没叫你一头栽下去啊!" "怎么玩?我又不会。"贝凝无辜地,"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要是愿意接受一个人,一定是很认真的。" 胡妮为难地脸上线条一垮。是的,这种事她早就该想到,以贝凝的个性,根本不是玩爱情游戏的人。 她开始有点后悔把季柏毓塞给贝凝了。在她的印象中,季柏毓是那种大野狼,而贝凝在他眼中只算只小绵羊。她本意只是想让贝凝谈谈恋爱,让生活多采多姿一些罢了。 "贝凝,你忘了他还有个张牙舞爪的女朋友?"胡妮开始从事她的"挽回"大计。 "那不是他女朋友啦。"贝凝显然完全相信了柏毓。 "就算不是他女朋友好了,"胡妮还有绝招,她有耐性地:"你以前不是说过,能追到你的男人,不只要在外表上能迷住你,还要像你一样有爱心?这家伙没良心得很,这条件他怎么可能符合!" "我是不知道他以前什么样子啦,"贝凝把抹布挂好,正对着胡妮,很认真地说:"可是以我现在对他的认识,他跟人家讲的一点都不一样!事实上他心地很好,人又很细心。与其在乎别人的传言,我还不如相信我自己看到的。" 完了,完了,胡妮快没招术了。 "你知不知道像他这种干律师的男人,就像报上的填字游戏微妙复杂,而且你永远都不知道答案!" "胡妮。"贝凝放下手边的工作,一双眸子诚挚地望着她。 "你不也看见了?他有无比的耐心,温柔而细心地慢慢撤走我的防线;他让我感觉我是独一无二、唯一值得他爱的人,他如此优秀,我却并非绝色美人。我难道不应该接受他?" 胡妮哑口无言了。她明白贝凝的个性,她一固执起来,谁都左右不了她的决定;而且她那么不轻易爱上一个人,若真爱上,必是全心全意。 胡妮叹口气,作最后的一丝挣扎。"就算他很优秀,但也不见得没别人比他好啊!"她的脑子忽然闪过一个人名。"那个韩泽宇呢?你把他全忘啦?" 韩泽字? "还真的完全忘了耶。"贝凝打从心里对韩泽宇抱歉。 "可怜哪,"胡妮故意大摇其头,"亏人家当初还送过你一大束玫瑰,你居然把人家给忘了。" 贝凝没脑子理胡妮的调侃,自顾自地跌入思索当中。"咦?就是说啊。那个韩泽宇去哪儿了呢?如果我没记错,我姐好像说他去美国念书了耶。" 去美国了?那没希望了。胡妮只好又唉声叹气:"可是你也不必因为一条鱼放弃一个池塘嘛。你没看见河里都是鱼?" 贝凝收回思绪,咕哝着:"可是你总不能叫我嫁一条鱼。" 完了!要嫁了?这下事情更严重了。胡妮以赎罪的心情,暗暗地祈求老天:拜托,别让季柏毓搞什么飞机,要让他跟见凝一样玩真的才可以啊!否则她这个罪魁祸首一定要下地狱的 贝凝并没听见胡妮的祈祷,她依然十分幸福地继续收小天使送她的礼物。这天,她收到礼物的时间竟然是晚上十一点半,当快递来按门铃的时候,贝凝都讶异怎么这么晚快递还肯送件。而她所收到的礼物,却更令她惊讶、意外。那是在红色小笼子里,颈子上系着亮黄色缎带的粉红色小猪!天!这只猪真迷你。 贝凝把它抱了出来,用手臂量量。它的身长只怕还不到三十公分。漂亮的粉红色皮肤,干干净净的脚,睁着一双像小狈那样无辜、怯怯的眼睛。贝凝虽然曾经被一只一模一样的猪整得惨兮兮,但眼前这只小猪是如此的可爱,她几乎是马上就不再记恨,反而喜欢上它了。 小猪有了新家,东嗅嗅、西看看新环境,咚咚咚地在地板上跑来跑去,脖子上系着的铃铛也发出叮叮当的声音,贝凝遂替它把缎带解开,让它舒服些。随着缎带卸下,亦飘下一张纸片棗"kissme"纸片上只有这句话。 贝凝笑了。要她kiss谁呢?这只猪吗? 贝凝想起一个童话棗丑模丑样的青蛙因为公主的一吻而成了王子。世上任何一个女人要是知道亲了青蛙之后得到一个王子,大概不管是青蛙或癞蛤蟆,都会毫不犹豫地给它亲下去吧!那么,她现在要是亲吻了这只猪,会不会出现她的白马王子呢? 当初被迫吻青蛙的公主不知道,贝凝现在也不知道。不过比公主好运的是,贝凝至少有公主的例子可循。所以她对着小猪笑了起来,带着希望,轻轻亲了亲小猪的小猪嘴棗 柏毓扭转钥匙发动了车子,眼睛一瞥仪表板上的时钟。才十点不到,他原本打算要去找贝凝的,不过他一转方向盘,车子往贝凝家的反方向驶去。 并不是他改变了念头,而是现在还太早。他花了三倍的价钱说动一位快递小弟在今天晚上十一点半把礼物送到贝凝手上。他盘算过等贝凝惊讶完,安顿完小猪,再看见字条,然后犹豫犹豫,终于亲吻小猪,大概也要花上个十几分钟,所以,他应该在十二点左右到达贝凝家门前。午夜十二点,白马王子出现在眼前棗 他知道女孩子都喜欢这些童话似的梦幻,他做这事不是耍手段,也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只不过是情人间的一些美妙的插曲。他希望贝凝对他的记忆,一切都是最美、最难忘的。 车停在一间pub门前,他打算在此消磨时间。他曾在这间pub遇过贝凝他自顾自地微笑起来,想起那回贝凝"送"他的那杯滚热的咖啡。是打从那时他就对贝凝疯狂的迷恋上了吧。说疯狂还真是贴切,因为仿佛找不到任何理由,但他就是爱上了她。 走向吧台,柏毓要了杯威士忌加冰,不期然身边传来一个意外的声音:"咦?" 他转头一看。居然是菱謦。 紫色的眼影、唇膏,身上一件紧身的针织短裙,箍着她姣好的身段,曲线毕露。她往柏毓身边一挨,娇娇嗔道:"啧,自己一个人跑来,也不找我。" 柏毓微微一笑。"我不找你,你不也自己来了吗?" 菱謦吃吃笑起来。她当然不是自己来,角落那边还有她的第n号男友呢!柏毓自然不是她的唯一,只不过她一向满喜欢柏毓的。 "你最近怎么都不来找我?"菱謦一如往常,放肆地往柏毓身上腻,"听说你最近喜欢上了一个好单纯的女孩,是不是上回我在这见到的那个清粥小菜啊?" 以前菱謦的撒娇和野性是诱惑,但奇怪的是,当现在他的心有了归属,菱謦的肉体竟然失去了以往的魅力。 他不着痕迹地往旁移了移。"唔。" "真的是她呀!我随口猜的耶。"菱謦扬起一串刻意而高昂的笑声。"就有人问过我,说季柏毓最近怎么看上那么普通的女孩。我跟他们说,偶尔总要换换口味嘛,没有那些普通的女孩,怎么显得出我们的绝色天香呢?是不是" 菱謦光顾着自鸣得意,却没发现柏毓的脸色正慢慢在变愈变愈难看,愈变愈冷。 等到菱謦终于发现是自己的言语让柏毓如此不悦,她吓了一大跳,伸手不满意地推他。"你干么那么生气?我说错了吗?难不成你爱上她啦?" "你又猜对了。"柏毓闲闲地喝了口酒。 "你"菱謦惊吓过度,刚才用推的,现在干脆用槌、用打的了。"你这个大白痴!我哪一点比不上她?你居然会爱上那种女孩!' "什么比不上比得上?人又不是货物。"柏毓拧眉,捏捏被菱謦槌疼了的手臂,埋怨道:"你干么反应这么激烈?下手这么重。千万别告诉我你舍不得我,免得让我当场笑昏。" 笑昏?菱謦一双大眼死瞪在他脸上。她就是舍不得他呀!可是她得顾及她的自尊,打死都不能承认! "呸!"菱謦哼了一声。"你以为我的男朋友只有你一个呀,我怎么会舍不得你?" "就是说。"柏毓并不打算跟菱謦继续厮缠下去,所以他一定得跟菱謦把账结清。但菱謦会不会轻易地放过他,这他就不敢确定了。但也许利用今天的时机,利用菱謦的好胜心,他们可以好聚好散。"我算哪根葱嘛。" 柏毓当然不只是一根葱,但他自己都已经这样说了,菱謦万万不能贬低了自己的地位。她严菱謦岂能扮演那种苦苦哀求男人不要离开的角色?向来都是她甩人家,没有人家甩她的分! 可是她仍然很惊讶,是什么样的女孩,竟然可以让柏毓性情转变,变得专情了?她迟疑了半天,但仍然按捺不住好奇地嚷:"你发傻了你!真的打算为了那女孩认真?" 柏毓没说什么,只是微笑地点点头。但是那笑容 那种心满意足而又坦然的笑,菱謦十分陌生,而且十分嫉妒!她认识柏毓这么久,竟得不到柏毓半点真心!她严菱謦怎么会比不上那样普通的女孩子? 这想法让菱謦恼羞成怒。哼!就让他去吃那淡而无味的清粥小菜吧!她酷酷地从他身边站起来,讽刺似地丢下一句:"祝你跟她地久天长呵!" 长发一甩,纤腰一扭,示威似地刻意从他面前绕走了。 他惹菱謦生气了柏毓心中微歉。不过只要能让菱謦与他平和地分手,他就算给菱謦揍也行。 柏毓口来继续喝他的酒。没人要揍他,但从他背后射过来的两道目光,紧紧盯着他,有如芒刺在背棗 他只好转过头去,看看是哪个认识的人。这一转,就看见了胡妮一个人坐在不远的桌,冲着他暧昧地冷笑,勾了勾手,要他过去。 看在胡妮是贝凝最好朋友的分上,他不能推辞,更何况贝凝生病那天,胡妮还好心地指点了他一条明路 他带着新送上的另一杯酒,转抬到她的桌子去。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柏毓客气地。 "贝凝谈恋爱去,不陪我来了,而我约的朋友还没到。"胡妮一古脑地回答完柏毓的问话,然后脸色一肃,凶巴巴地审起他来:"你跟那个恐怖的辣妹约在这做什么?" "冤枉!"柏毓马上喊起冤来,"我根本不知道她在这里。而且你没看见她身边还有人?" 这倒是真的。胡妮却依然拧起眉,继续审他:"那你刚才还跟她在那边亲亲热热地干什么?" "什么亲热!"柏毓失笑,"我们在谈分手。" "是吗?"胡妮仍是狐疑地:"分成了没有?" 柏毓想了想,"应该没问题了吧。" 胡妮恐吓他。"小心她回家拿硫酸泼你!" "没那么严重吧?"柏毓不相信地摇了摇头。胡妮胡妮,姓得还真好,胡说八道的胡。"你看她甚至连一巴掌都没给我。" "你最近一共挨了几巴掌?"胡妮忽然很有兴趣的问。 柏毓笑得讪讪的。为了让自己的嘴巴除了回答之外还有别的事做,他喝了口酒。眼睛一瞟,却看见吧台上的大时钟。天!十一点多了,他该走了,别误了正事。 "抱歉,我有事,得先走了。跟你聊天非常愉快,下次再见。"他速速站了起来。他得赶去贝凝家,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去找贝凝?"胡妮一脚横放,拦住他的去路,眼风扫住他。 不愧是胡妮,瞎猜也猜中。挡人家谈恋爱是要遭天谴的,这点胡妮明白,可是她同时也了解错过了今天的机会,她很难再能达到柏毓好好审一审。好在她并非存心破坏他们的恋情,只不过担心贝凝罢了。 她当场下了命令:"你去打电话跟贝凝说你会晚点到。" "啥?"柏毓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胡妮的口气简直就像他的上司长官或他妈! 胡妮抬头看他,"你敢不留下来,小心我在贝凝面前说你坏话!" 柏毓傻眼了。这摆明了就是威胁嘛!偏偏这些威胁对他来说有用得很,因为他知道胡妮对贝凝的影响力,所以他非害怕她不可。 他叹口气,安慰自己:还好,现在才十一点十五分,贝凝家离这里不远,他车开快点还是可以赶到。趁这时间赶紧把这个麻烦女人打发掉才是真的。 但要打发掉胡妮谈何容易?眼看胡妮喊来服务生,要来五、六杯的酒,然后女中豪杰似地先干掉一大杯,那豪迈气势果然令柏毓震慑住。她这才大姐大似地发话了:"你到底跟贝凝发展到什么地步了?说!" 柏毓瞪大了眼睛。这场面简直就是审犯人加逼供!柏毓开始后悔他刚才为什么要移驾过来了。 "什么什么地步?这种事要我怎么说?"他很无奈,也很烦,所以拿起胡妮点的一杯伏特加,一口灌了下去。 "你这样说谁听得懂!"胡妮骂人了。 还挑?柏毓真快颁死。"反正就是,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都没做。" "这是在猜谜语嘛!"胡妮叫道。她灵机一动,换个说法:"你有没有吃过贝凝煮的菜?" "什么?"这下柏毓可就不懂了。 看来是没有。胡妮得意地笑了,"既然如此,你还差一大截嘛。我跟你说,除了老师或比赛评审外,别人很难吃到贝凝煮的美味,只有她喜欢的人,她才甘愿煮东西给他吃。" 也就是说,如果贝凝愿意煮东西给他吃,就表示他已经赢得了她的心?这倒有趣。只不过贝凝的菜他没吃过,他却煮给贝凝吃过。 这怎么办?得想个办法让贝凝做菜给他吃 他正胡想着,没想到胡妮又不耐烦了。"喂喂,你别发呆行不行?你给我说清楚,你对贝凝到底是什么打算?" "什么?"柏毓又没听懂。 "什么'什么'?!"胡妮啪地一拍桌子,吓得柏毓差点没跳起来。这女人是哪个道上混的?"你别跟我装傻,趁早跟我说实话!" 柏毓吓了一跳,随手拿起桌上的酒仰头就喝。 "实话就是,我很在乎她,愿意尽一切努力让她开心,这样行不行?" 胡妮忽然越过桌面逼近他,两眼骨碌碌地放出利箭瞪视他,好像想看出他的话有几分真实。"此话当真?" 这简直就像在演武侠片。柏毓叹了口气,又喝了口酒。"如有半句假话,教我走出去就掉进水沟,然后被冲到下水道去。" 完蛋,这家伙虽然幽默,看来意志却坚决得很,跟贝凝还正好凑成一对。 胡妮不死心又吓他:"我告诉你,贝凝很死脑筋的。你别以为你现在追到她就没事,以后要甩掉她是难上加难!" 柏毓疑惑地看看胡妮。"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甩掉她了?" 包完蛋!看来这家伙玩真的。"贝凝很难讨好的,只要你一让她失望或让她伤心,我保证你要加倍付出才唤得回她的心!" 柏毓不在乎地耸耸肩,"那就别让她伤心不就得了。" 好吧,看来这两人正在迷恋初期,什么可怕的事都吓不走他们。胡妮郁卒地灌了一大杯酒。至少她也努力过了,是这两人不理她的,万一结局有什么不测,可别怪她! 柏毓满得意,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只过了胡妮这一关,还把胡妮给打败了。他仰头一口把杯里的酒喝干,警觉地又看向时钟棗 天,十二点多了! "不行,我非走不可了。你还真是害死人!"柏毓倏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胡妮这回没留他,毕竟他是赶着要去找贝凝。她只是摇晃着手里的玻璃杯,让杯里的那些冰块碰得铿锵响,然后她才从杯缘冷冷抬起一只眼,放狠话:"你要是敢欺负贝凝,小心我找人剁了你!" 顿时,柏毓的脸上浮现被骇到的表情。天哪!这女人到底打哪来的?他下回一定要记得问贝凝。 然而他眼前该担心的不是胡妮,而是时间。 十二点多了。天!这下赶到贝凝家,大概都快一点。此时的柏毓不只后悔坐上胡妮的贼桌跟她聊天,更后悔之前走进这家pub了! 匆匆忙忙付了帐,柏毓奔出店门。户外的晚风一吹,不知怎的,他的头竟有点晕,他这才想到,刚才在不知不觉中喝了不少酒。 加冰的威士忌,他自己点的;胡妮桌上的白兰地、伏特加、龙舌兰 柏毓的酒量其实不差,只是这么多种酒混在一块,又都拿话下酒似的举杯就灌棗他在夜色中甩甩头,觉得自己今天实在喝多了。 坐上车,发动了车子,他开始考虑还要不要去找贝凝,毕竟现在自己一开口就酒气冲天。 可是贝凝说不定已经吻了小粉红猪他要是不出现,那就不好玩了,他所费的苦心也会浪费了。 懊怎么办呢?他只希望贝凝没那么早睡。 第六章 吻完小粉红猪的贝凝,发现眼前没有出现她的白马王子,霎时她觉得自己还真是个笨蛋。她倒在坐垫上哈哈大笑起来,笑到后来却很想哭棗 讨厌!季柏毓居然耍她! 然而就在贝凝洗好了澡,换上一件长到脚的睡衣准备上床睡觉时,门铃却响了。拉开门,门外果然是一脸匆忙的柏毓。 他一看见贝凝,劈头就问:"现在几点了?" 贝凝瞪着他,不晓得他什么意思。虽然对他还有点埋怨,却仍耐着脾气告诉他:"差两分钟一点整啦。" 惨!果然这么晚了。这是柏毓这一路上最关心的问题,一直到停好车、爬上楼梯时,他还耿耿于怀,偏他又不喜欢戴手表。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呼出的浓重气息刚好让站在他眼前的贝凝嗅到。她惊吓地:"你喝酒了?" 柏毓醉到微醺的头点了点。 贝凝既关心又烦恼地望着他,那表情似乎在考虑着要拿他怎么办。终究她的善良还是战胜了其他,她让出了门来。"你先进来好了,我给你泡杯茶。" 柏毓乖乖进门了。贝凝家没有沙发,他只好抓个坐垫,整个人靠倒在墙上,总算感觉头没那么昏了。 "怎么喝得这么醉?然后又这么晚才来找我"一边泡茶的贝凝,忍不住要喃念几句。 "我没有故意这么晚来找你,也没有故意喝酒,我是在pub不小心上了某些人的贼桌,被陷害的。"柏毓非常之无辜。 "谁?"贝凝询问的眼光随着她泡好的茶一块来到柏毓面前。 柏毓明白就算他不说实话,胡妮也会拆他的台,所以他干脆明说:"先是菱謦,后是胡妮。" "菱"贝凝不擅于遮掩她的情绪,一听见菱謦的名字,她一双翦水双瞳马上变得黯淡无光。 相毓微微一笑。贝凝的黯然让他心疼,却也让他明白贝凝对他的在乎。"我今天跟她说清楚了,以后我们只是朋友。" "你说真的!"贝凝那双濛濛的漂亮眼睛此时闪过一丝清亮的光。 柏毓叹了口气,"你不相信我?" 信的!贝凝十分愿意相信他。她盈盈一笑,因为柏毓对她的在乎而非常开心。 "叮铃叮铃铃"粉红小猪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它跑到柏毓身边来了。它当然就是柏毓的那只猪棗花生。柏毓顺手一把将它抱了起来,对贝凝笑道:"记不记得?当初就是花生害你的猪脚掉在地上的。" "就是它啊!"难怪贝凝有点眼熟。但她不记恨,反而疼爱地摸摸小猪的头,"你叫它什么?花生?" "唔,听说它妈妈叫汤圆,所以他们叫它花生。"柏毓抱着它,但调皮的花生一副要逃跑的样子。"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名字,改掉也行。" "不用了,花生这个名字很可爱呢。"贝凝就着柏毓的手,逗着它玩。"花生,乖乖" 柏毓的眼睛忽然变得明亮起来。"你亲了它没有?" 贝凝不会说谎,她的脸红了红,眼眸一垂。"嗯。" "你真的亲了!"柏毓的心情霎时黯淡了下来。真可惜,他怎么不早点出现呢?照他原本的安排,贝凝应该会很开心,今晚应该会很美妙的,不过现在全都搞砸了。 心情不好,酒醉的不适感就更严重。他甩了甩头,还是觉得人昏沉沉的,他指指浴室:"借我洗个脸好不好?" 他走进浴室,贝凝不放心地跟在后头。她倚在门边瞧着他,不免心疼。"你喝成这样还开车,不是很危险?而且现在喝酒开车警察会抓的。" 他滴着水的脸庞狼狈地朝着镜子里的贝凝笑笑。"我也很怀疑我刚才是怎么过来的。" "那你这样等会怎么开车回去?"贝凝不假思索地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柏毓擦干了脸上的水珠。洗了脸之后似乎舒服多了,又加上贝凝的关心,让他更加愉快,他又能开玩笑了。 "我也不知道,你收留我一夜好了。" "这怎么可以"贝凝一下子又红透双颊。两人共处一室,那多 "你怕我?"也许因为喝了些酒,他大胆地跟贝凝开玩笑:"哎,你一点都不相信我。" "不是啦,也不是不相信你"贝凝急急忙忙否认。柏毓这么一说,倒显得她很小器似的。她只得天真地换个角度想:其实同住一室不代表就必须发生什么事啊!有床有地板,两个人大可分开睡嘛。 笨哪!她刚才在脸红心跳什么呢! 于是她改了语气,"没关系,你要住就住好了。" "真的?"他打量着她,性感的五官全带着笑意。 "真的啊。"贝凝全不带心机地说。 她还有另一副枕头棉被呢。贝凝想着,就走到橱柜前把被子拿出来,还多拿了一床,好铺在地上。 "你在干什么?"柏毓非但不帮忙,还蹲在她身边,很奇怪地看她铺被子。 贝凝歪歪头。"帮你铺床啊。" "你铺什么?我又不睡地上。"他站了起来,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贝凝放下棉被,想了想,好心肠地说:"那我睡地板,你睡床好了。"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虐待你要你睡地板?你的床是双人床,够我们两个人睡嘛。"他理所当然地笑了笑,还很自动地走向床,拉开被子就躺了下去。 "不行啊!" 这还得了!贝凝反射性地嚷完,便紧张地冲过去,原意是要阻止柏毓躺下去,没想到被单一扯,硬生生地就把柏毓给推了下去。柏毓差点整个人就这么摔下床,还好他腿够长,一下子撑住了。他坐在地上,两手攀在床边,很无辜地看贝凝。"喂,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对我这么狠?" "对不起,"贝凝歉然地,却不由得将刚扯过来的被子紧紧抱在手上,深怕被他抢走似的。"可是你不能睡床上的!" "又不会发生什么事,只是两个人一起睡在一张床上罢了。你这辈子没跟别人合睡过吗?"他抬起一双懒懒的眸子看她。 这种经验倒也不是没有过,只是 "还是不对啦。"贝凝词穷地坚持。 "一点也没有不对,是你的心态有问题。"他比她更坚持。 贝凝噘着嘴,发现自己似乎很难在言语上赢过他。是因为他是律师?她才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妥协了一步。 "那"她为难地把一个枕头扔到床角。"你睡那头,我睡这头好了。" 他一副受不了快晕倒的表情。"我的老天不必这么麻烦吧?" "不行,一定要这么麻烦。"贝凝不再退步了。她把地上的另一床被子拉上床,一人一床被,各不相干。 他深邃的眼睛泛起嘲弄的笑意,唇角泛起一抹暧昧的弧线。"这有什么意义?虽然头脚相对,可是最重要的部分都还是平行的。" 天哪!真大胆!这男人怎么这么说话的?贝凝脸红得跟个苹果一样,"你会讲话,我讲不过你,可是你别为难我嘛。" 柏毓认识贝凝这么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大胆过。他也担心玩笑开得太过火了,不敢再闹下去,只好很认命地坐在床缘,开始脱裤子。 "你干什么?!"贝凝突地恐怖尖叫起来,拉上被毯遮住自己的视线。 "你总不能叫我穿牛仔裤睡觉,那很难过的,而且我平常睡觉习惯什么都不穿。"他无辜的声音听起来还乱像那么一回事的。 贝凝忽然很后悔留他住下来,后悔极了!她不该那么善良的。 难道要她一整夜都这么提心吊胆的?时间已经很晚了,她又累又困,实在没有力气跟他闹了。 "脱完了没?"她无奈地,"脱完了就快钻进被子里。" 棒了一、两分钟,似乎没什么动静了,贝凝才小心翼翼地拉下了被子的一角偷偷瞥,却看见他轻轻松松地躺在枕头上冲着她微笑,被子拉到喉咙口。 她这才放下了心。拍拍枕头,铺上被子,她还不忘叮咛:"就这样了。记着,不准乱翻乱滚,不准越界,不准挑逗,不准诱惑" 她每讲一条戒律,他眼中嘲弄的笑意使加深一分,贝凝只得强迫自己忽略他眼中的挪揄。关了屋内的大灯,她钻进被子里,却让床头的台灯亮着。 "喂。"没两分钟,脚边便传来他的声音。"灯太亮了,我一向是关灯睡的。" 贝凝是开灯关灯都能睡,可是今天状况特殊,身边躺着一个如此可怕的危险分子,她得让灯亮着,才稍有安全感。 "还是留盏灯比较好吧。"她强烈建议。 "可是这样我睡不着。"他抗议。 "可是"贝凝不想接受。 两人你一来我一往的互相坚持。最后各退一步的协议结果,是把床头的台灯关了,留下玄关处的小壁灯,这才终于解决了争执。 真麻烦呢。开灯关灯后,再度爬上床的贝凝暗吐口气,她一瞟闹钟。都两点多了!她明天早上还得赶到胡妮的咖啡店烤蛋糕呢!她闭上眼睛,决定专心睡觉。 可是身边躺着的是一个又英俊又有男性魅力的男人,而且贝凝还知道他没穿衣服这教她怎么能专心睡觉? 扁只是他的存在就有种纠缠不清的力量令她举止难安,她只要距离这男人十公尺以内,就觉得不安全。 她悄悄翻了个身,尽量不发出声音,不让他察觉她的辗转反侧。她把被子抓得紧紧的,想尽办法不留一些缝隙。她在怕什么? 不准越界、不准挑逗唉!她在心里暗暗叹口气。她也知道,万一他真的有所行动,她是一定抗拒不了诱惑的。 唉她又叹一声。其实她到底是害怕还是偷偷期待,她自己都搞不清楚。 夜深了,四周也变得安静,只有时钟的滴答声回响在屋里。他睡了吗?贝凝好奇地竖起耳朵想听听他的打呼声,然而屋内仍是一片寂静。他睡不着?为什么? 就在这时,贝凝忽然觉得自自己的小腿边似乎有什么温热的物体轻轻刷过 那感觉一霎而逝,却已足够让贝凝全身寒毛倒竖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马上处于警备状态。是什么?他的手?这念头让她的胸口开始颤动。可是不会吧?他应该不敢。 她下意识把腿往上缩了缩。也许是自己心理作用,她想她太紧张了。 玄关处的灯光实在太昏暗了,对贝凝来说,它所提供的安全感有跟没有差不多。她悬着心蜷缩在被子里,只能一直催眠自己:睡觉,睡觉,不要乱想。 可是,又来了!软软的什么滑进她的被毯 "你在干什么?!"贝凝再也忍不住,她倏地坐起来,近乎疯狂地嚷。 "发生什么事了?"柏毓被她吓得也坐了起来,被毯往下滑,他赤裸的胸膛当然无一丝遮蔽。 年轻结实的肌肉、力与美的线条,充满了男性的豪迈与诱惑贝凝看呆了,忘了要遮自己的眼。她的心跳得怪怪的,手心开始出汗。 天!她真丢脸!她暗骂出自己,慌张地转开了眼睛。"不是约定好了各睡各的?你为什么偷摸我的脚?" 他一脸茫然,伸出两只手左看看右看看。"我的手放在我身边好好的,什么时候跑去摸你的脚了?你不会因为太渴望我,所以神经错乱了吧?" "你你你"虽然是在黑暗中,却仍可看见贝凝又红又羞的脸,"你以为我故意栽赃你呀!" 他皱眉看她。"如果真的是我,恐怕不会只摸你脚那么简单,我会一直摸上去" 贝凝脸更红了,红到像火烧。他今天为什么老是喜欢占她便宜?她正打算开口抗议,没想到她的小腿忽然又有了什么东西窜抚过的感觉棗 他的人在她眼前,他的双手摆在被单上,那被子里是 贝凝惊恐无比地抬起眼眸,没命地发出一声尖棗 柏毓的动作极快,贝凝的反射神经也不错,霎时他掀被子,她缩腿整个人扑过去棗 黑暗中,一双无辜而怯怯的眼睛,被惊吓似地对着他们瞧,是小猪花生! "你你"贝凝当真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她指着花生,但它那双可爱的眼睛让她一句话也骂不出来。 "啊,抱歉,都是娴娴教坏了。"真相大白,柏毓忍不住笑。他解释:"娴娴是我助理,而我把花生养在事务所里,它老喜欢找柔软而温暖的地方睡,尤其是娴娴的衣服上。" 他一把这起花生,替贝凝教训起它来。"你怎么可以这样?不可以随便乱钻知不知道?这样会吓死你的新主人,还害你的旧主人替你背黑锅" "好啦,算了。"惹祸的是花生,贝凝也没办法跟它生气。看到花生挨骂,她反而心疼起它来。"算啦,它也不是故意的。" 她俯身向柏毓,伸手想把花生抱过来宠宠,可是调皮的花生,一到贝凝的手中就开始活蹦乱钻,害贝凝差点抓不住。它身子一滑,就从她手中溜走,跳下床去。贝凝怕它摔了,双手急忙乱抓想逮着它棗 没逮着花生,她却一个不稳,整个人栽到了柏毓的胸前。 她的脸霎时更红了,滚烫得像烧红的锅,呼吸也开始困难。她知道她得马上将他推开,离开他的胸膛,可糟糕的是 赤裸结实的胸肌、充满了诱惑力的男性气息,在在散发着令人迷眩的勾引,让她的心跳和脉搏都不由得随之应和。这是活生生的勾引。她轻喘着,神智都飞了。 起来!她命令自己。 可是这命令竟然一点用也没有。隔着衣服的接触是一回事,赤裸的肌肤之亲却又是另一回事,她整个人都软了,没有力气离开,也不想离开。 意乱情迷的魅惑袭向她,使她心旌荡漾。她自己都无法相信,但她竟有种热烈的欲望棗 完了!她忖道。不是他诱惑她,而是她自己守不住界线了。 柏毓咽了咽口水,猛然吸了一口气,不敢置信地望着她眷恋地半躺在他身上,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今天晚上的每件事对他来说都在计划之外。他没计划迟到,却在pub莫名其妙耽搁了时间;他没计划留宿贝凝家,却因喝多了酒而不得不留;他没计划利用今晚的机会趁火打劫,可是现在,似乎他不劫也不行。 没有计划,但一切都似乎理所当然。意乱情迷中,他的唇凑过来,四唇相遇、结合,他感到她体内迸发的火花,爱在她体内奔窜、需求、悸动。 他的唇离开了她的,转向她的颈脖锁骨间的那块凹处流连。她轻吟一声,从来不知道那块小地方竟如此敏感,她体内的热力聚成一团,全集中在被他的唇爱抚的地方。 在微弱的灯光中,他为彼此褪下衣物,用唇和手饥渴地攻占她每一寸甜蜜的肌肤。他的吻很慢、很彻底,激起她体内一波波投降的回应,在暴风雨般的浓情蜜爱中,她敞开了自己,迎接他进入她最隐密的深处。他们在一起合奏出如时间般久远的节奏,完美地契合,她把自己完全交付给他。 "凝我爱你。"热火平息为温存爱意,他深情地俯视着她红润的容颜,柔情似水的誓言已在她唇边发出。 她晕眩地拥着他,温柔地分享着他的爱。 "我也爱你。" 柏毓睁开朦胧的眼睛,却发现贝凝并不在他身边。为什么这么一大早就迫不及待从他身边离开?完了,她一定是后悔了。柏毓神智仍懵懂,却已足够思索到这一点。他闭上眼,心重重沉下去,窜起的却是一股无边的懊丧与后悔。他昨天不该诱惑她的,果然搞砸了。可是这不是他的问题,昨天那种状况,只要是男人,谁能抗拒得了?他又不是太监! 就在这时,一阵阵美味的香味直招呼着他的嗅觉他猛地睁开眼睛,眼神迅速搜索。那背对着他站在流理台前切切洗洗弄早餐的人不是贝凝是谁?她没有生气,没有后悔,还起床帮他弄早餐了!柏毓突然想起胡妮跟他说过的话:贝凝只做菜给她喜欢的人吃。他不仅有幸能上她的床,还能吃到她精心烹调的美食!这念头让柏毓刚刚沉下的心,马上就跳日原位,速度之迅捷,让他这个自认颇富知识的大律师,头一次发现心脏会有这样奇异的运动,头一次发现情绪可以在霎时之间转变棗由惨澹的谷底,窜上飞扬的天空! 他开心地翻身下床,弄出的琐碎声音,已经足够让贝凝发觉他的清醒。她没回头,温柔甜美的嗓音却传过来:"早餐吃火腿蛋跟杂粮蛋糕好不好?我昨天自己烤的。" 他走向她,从身后环抱住她,亲腻地咬着她的耳朵。"不好。" 她神经质地稍稍侧了侧头,逃避他的嘴。他的话语和气息吹进她的耳朵,已经害她浑身酥软,快要什么事都做不了了。 "不好我家就没东西好让你吃了。"贝凝强迫自己正常地说话。 他加重手臂的力量,将她搂得更紧。他在她耳边低语:"没关系,我吃你就饱了。" 贝凝害羞地继续躲避他的进攻。"我不好吃,火腿比我好吃多了。可是你再这样下去,火腿要焦了。" 她拿铲子轻轻敲他的手背,要他看炉子上正前着的火腿和蛋,柏毓不得已,只好松开了手。 他往后退一步,看着贝凝灵活而忙碌的身影在流理台前熟稔地移动。她身上仍然是昨天那件棉质的休闲袍,宽大的袍子让她玲珑的娇躯隐隐透着一丝魅人的曲线棗 柏毓头一次发现这么普通的衣服竟也能如此性感。 然而桌上传来的阵阵香气让他的遐思有了转移的地方。他实在是饿了,一个人如果从昨天晚上除了酒以外什么都没塞进肚里,看到食物肯定会像看到救星。 他坐下,很尽责地填饱他的肚子。虽然一个人在饿昏了的时候什么东西都觉得是美味,但贝凝的手艺无非是美味加三级,可口而色香味俱全。柏毓甚至认为,他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美食。 看他吃得赞不绝口的模样,贝凝脸上有种既满足又宠爱的笑容。她着魔似地笑望着他一口一口地把盘里的东西往嘴里塞,忘了脚边铃铛当当地响棗花生在贝凝的脚上磨蹭着。 肚子饿了?她走过去拿起昨天香花生准备的餐盘,又放了点食物进去。贝凝的菜肴人喜欢,猪当然更喜欢,瞧花生吃得又满足又迅速,小小的尾巴居然像只小狈一样的摇摆着呢。 贝凝不由得宠溺地捏了捏花生的头。它实在是只可爱的动物,昨天要不是因为它,她跟柏毓也不可能会有那么快的进展 再坐回座位的时候,她的眼里多了一丝温柔。她吃得少,早已经吃饱,但她仍眷恋地坐在桌前不想走,因为就只这样望着心爱的男人吃她亲手做的早餐,她心里竟也漫上一片浓浓的幸福。 她轻轻柔柔地对他说:"我待会儿要赶去胡妮的店帮她烤蛋糕了。你慢慢吃,不急,冰箱里还有。要是没睡饱,就再去补个眠,嗯?" 最后那一个轻轻的"嗯"像是包含了无限的甜蜜与似水柔情,有如一阵温暖的轻风,拂过他的心。 柏毓有过无数个女友,可他从来没有过如此甜蜜而窝心的感觉。什么叫作幸福,他忽然像是明白了这两个字的意义。 他把吃完的空盘子往前一推,微微一笑,眼神就凝在她脸上了。那样的眼光,带着满足的赞许、强烈的感情、沉醉的迷恋,看得贝凝面河邡熟,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她隔着桌于推推他,有五分掩饰,五分害羞。 "我在想,"他笑了笑,眼神一转而成狡猾。"你家的晚餐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明天的早餐又吃什么?" 贝凝没听出他话中有话,只是嫣然一笑。"等我的餐厅开张了,你就能随时吃到我做的早餐、晚餐喽。" "什么餐厅?"柏毓挑了挑眉。 "我的餐厅。"贝凝略带梦幻地笑了起来,但笑容却十分认真。"我的愿望啊,就是能开一家小餐厅,卖我做的菜。" 要开家小餐厅还需要许愿贝凝家肯定不富裕吧,而他却有足够的能力帮她。他想也不想就说:"我是你的小天使,你的愿望就交给我吧!" 贝凝讶笑:"这可不是小天使送礼物那么简单了,是一家餐厅耶。" 他含笑凝着她。"你不相信?" 贝凝盈盈摇头。她不是不信,只是要开家餐厅谈何容易?她说:"唉,你不必放在心上啦,这只是我的想法罢了。" 柏毓笑了笑,知道以贝凝认真的个性大约也不愿意他帮忙。他暂且放下这些,把话题扯回来。"不过说真的,在你的餐厅开张之前,我要怎样才能每天吃到你做的早餐、晚餐?" 贝凝还是猜不到他的心思。她天真地歪头想:"要天天吃到我做的早餐、晚餐?那我不就要天天送去给你?还是干脆去你家当佣人?再不然,你得住在我家才可以呀" 贝凝每猜一次,柏毓就摇摇头,一直到贝凝说了最后一句,他才笑了起来,灿亮的笑容里包含了所有的答案。 "你你想搬过来?"贝凝脸一红,结巴了。 柏毓原本只是玩笑,但他愈来愈喜欢跟贝凝开玩笑,他爱看她脸红时羞涩的样子。 "我搬过来很好的,"他假正经地说,"你除了煮菜,并不爱做家事对不对?你看,我又会洗衣服,又会倒垃圾,可以当菲佣。" 柏毓都已经这么说了,贝凝实在不晓得她还能有什么意见。可是,这么快就同居,这实在有点贝凝咽了咽口水,开始紧张了。 柏毓一本正经的继续逗她:"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我搬过来帮你洗衣服、倒垃圾,只不过你得煮饭给我吃,陪我睡觉。" 说到最后一句,他终于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贝凝本来还真的被他唬住了,一直到柏毓笑场,她才终于发现柏毓是在逗她。她脸一红,又噘嘴又蹙眉地站起来收盘子,嗔他:"你就只会占我便宜!要煮饭给你吃、陪你睡觉,这种最基本的需要随便找个女人都可以,不必找我。" "不行。"他笑着,趁贝凝经过他身边时伸手一拉。贝凝不预期地整个人跌进他的怀里,差点连手上的盘子都摔了。她谴责似地嗔他,他则接过她手上的盘子,放回桌上。"会煮饭、陪我睡觉的女人也许很多,但能让我愿意替她倒垃圾、遛猪的女人,却只有一个。" 她吃吃笑了起来,心中甜甜的、暖烘烘的。她多喜欢听他说这样的话!就算只是甜言蜜语,她也认了,只要这些话是他那迷人的声音所说出的。 "你实在是实在是"她想说的是"实在是让人又爱又恨",可是爱情在她身上掀起一波又一波的震荡,她难得大胆地用行动取代了她的言语,嘴唇自然地吻住了他。 他的笑意停止了。她总是那么容易地燃起他身体里的火焰。靠着她的身体霎时紧绷起来,欲望激升,他回吻她,原本柔情的吻,渐渐被狂野的激情所取代。 他的轻喘伴随着他的气息,吹在她的唇边。他因喘息而一起一伏的胸膛对她有如爱抚,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我要赶去上班,"她有气无力地说:"胡妮会宰了我的!" "她宰了你,我就去揍她。" 这是什么话?但她根本没办法驳斥他,他的手溜进她的睡衣里,撩拨爱抚的手指是最难抗拒的勾引,她轻吟了一声,睡衣不知在何时已被褪去,她毫无反抗能力地倒在他的身上,任他騒扰。激情的火苗燃烧着彼此,她赤裸的美丽胴体是最性感的诱惑与邀请,他全身都燃着奇异的火焰,打死他也不可能放她现在去上班了。那热情游移的手诱惑着她,温热的手心触及她最柔软的双峰,欲望如闪电般疾速将她燃烧。 她的犹豫被烧掉了,她忽然明白,她今天早上是不可能去上班的了! 第七章 柏毓觉得自己的生活好像忽然有了其他的颜色棗 以前他的生活色彩是很浓郁的;激烈的法庭辩护pub、club等的娱乐、辣眼红唇的惹火女郎 而现在,该怎么说呢?因为贝凝而多了许多清清淡淡的色彩。 贝凝本身就是清清淡淡的,她的服装、她的外表清新而简单;而也因为陪着她带孤儿院的小孩去郊游、去园游会,他的生命中亦多了许多天真如白纸的笑、绿色草地和蔚蓝的天。 贝凝的确影响了他,他自己也许没察觉,但他身边的人看得最清楚,尤其是娴娴。 这天早上在事务所里,娴娴照例跟他报告他这一天的约会行程。说完,娴娴多事地问:"那个谢先生的案子一直延后开庭,你要不要跟谢先生商量一下,和解算啦?我想如果能和解,谢太太应该不会介意降低赡养费。" 柏毓从层层的文件资料中抬起头来,略略疑惑地:"你不是一向觉得那个谢太太很可怜,被老公抛弃又要独立养小孩?这下你倒赞成她和解,少拿点赡养费。" 娴娴嘟着嘴,"我也希望她能多拿点赡养费啊,可是帮她老公打官司的是你,你一定打赢的嘛,到那时她半毛都拿不到了。" "有道理。"柏毓笑了。可是他近日并不太在乎那些官司什么的,因为他的生活中有了其他更重要的事。他才思索了两秒,便跟娴娴眨了眨眼:"这样吧,你去告诉谢先生,就说一直延后,我的时间轧不上来,这案子转给阿胖好了。" 娴娴的眼睛霎时放亮,很不敢相信似的。阿胖是他们事务所的另一位律师,平日是心软出了名的,要他代表谢先生,谢太太肯定可以讨到一笔满意的赡养费!柏毓这么做,不是间接帮了谢太太一把? 当下娴娴笑逐颜开,抱起了文件,迫不及待地往门外走。"我现在马上去联络!" 娴娴人都已经走出门外,正要关门时,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探了个头进来,对柏毓嫣然一笑。"老板呀,不是我要称赞你,不过你最近真的转性了耶,变得可爱多了。" "是吗?"柏毓不置可否。 娴娴笑着点头,玩笑道:"如果你现在想请我吃饭,我就有空了。" 柏毓这下笑出了声,"抱歉,你来晚了。" 娴娴本是玩笑,她当然知道柏毓身边有个贝凝,她故作大方地:"是那个蒋小姐?没关系,我很喜欢她,我可以把你让给她。" "你这么喜欢她?"柏毓促狭地,"别急,明天晚上你就能见到她了。" 明天晚上是这律师事务所成立十周年的庆祝party。娴娴马上明白了:"你要带她来公诸于世啊?太好了,我现在就去帮你宣传!" 一阵风似的,她兴奋地关上门出去了。 宣传什么?柏毓差点失笑。真是八卦女一个。 不过娴娴的话倒留给柏毓一个思考的题目了。他的个性真的变可爱了吗?往常娴娴只会骂他没良心、冷血,没想到现在她对他的看法居然全改了。 爱情的力量当真如此伟大? 正思索着,他的办公室外却响起一片嘈杂声,似乎起了什么争执。柏毓皱着眉头起身,开门想一探究竟,没想到门一拉开,菱謦当头就往他冲了过来,而娴娴则在她旁边企图拦阻她: "喂喂,我知道你要找季先生,可是你总得让我先进去跟他讲一声嘛,喂" 菱謦根本不甩娴娴。看见柏毓,她气冲冲地直问到他脸上来:"什么时候我来找你也需要通报啦?嗯?是你下的指示?" "没有。"柏毓瞥了娴娴一眼,知道这是娴娴自作主张。她是站在贝凝那一边的,当然不喜欢菱謦。 有了柏毓的否认,菱謦胜利似的瞪了娴娴一眼,趾高气昂地走进了柏毓的办公室。 "什么事找我?"柏毓随她进去,带上了门。 菱謦直视着他,决定省掉那些开场白客套话,直接切入主题。她干脆地说:"我想了几天,我决定不要放弃你。" 这是什么话?柏毓习惯性地蹙眉。"你在说什么?" "我说,"菱謦腰肢款摆的走到他面前,眼风一瞟定住他,大声说;"我要你回来!为什么我们不能跟以前一样?" 柏毓开始有预感事情要变复杂了。"我以为我们已经谈过这问题了。" 是讨论过,可是她后悔了呀!自从pub那天之后,她愈想就愈有气,凭什么她会输给那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女人?而且她竟然还因为那个不起眼的女人而被柏毓给甩了,这种奇耻大辱 不!不行,她一定要把柏毓给抢回来!她靠近他,以她熟悉的方式进攻。她的眼里都是挑逗的笑意,整个人蛇一样地自动缠在他身上,紧绕着他颈子的赤裸手臂是种邀请,勾在他腿上的玉腿是种引诱,她浑身上下无不传达着情欲的气息。 她朝他的耳朵呵气,娇嗲道:"你跟那个清粥小菜难道玩不腻吗?这种出轨该结束了吧?" 柏毓闭了闭眼睛,努力集中心志,从她的肉体诱惑中逃脱。这并不太困难,他只要想着贝凝就成了。不管是伤心的贝凝也好,对他失望的贝凝也好,只要一想到这些,他就有能耐把菱謦推开。 "谁说我是出轨了?" 菱謦视为超级武器的性感挑逗居然勾引不了他?!这让她十分火大。她忍不住双手插腰,骂起人来了。"你白痴啊你!那个平凡无奇的女孩哪一点好?" 柏毓只想把菱謦打发走,他附和着她:"对对对,我就是白痴。" "你别开玩笑,我不要不要不要!你不可以不理我!"撒泼使辣似乎对柏毓没有什么作用,菱謦心中犹自不甘,鼻子一抽,眼泪将将就要落下来。 柏毓除了叹气,还是只能叹气。对一个不接受拒绝的女人,他该怎么办?他从来不觉得菱謦对他有多少真心,他知道她只是不甘心。他皱起眉头,快没了耐性:"你别又哭又闹的好不好?" 诱惑不成,骂人他也不在乎,哭给他看,他更是一点感觉也没有菱謦所有的武器都已经用尽了。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她像忽然被抽掉空气的娃娃一样,沮丧地跌坐椅子上,颓然而不解地口中喃喃自语:"不对啊,不可能的,这跟大师讲的一点都不一样" "什么大师?"柏毓听见了。 "就是大师啊!"菱謦嗔他一眼,怪他没知识似的,"你忘啦!我们家的风水装潢就是他看的,他很灵的!" 柏毓想起来了。那个大师不过是个江湖术上,风水、算命、看相都懂些,菱謦只要一有疑豫,就会去请教他,简直把他奉为天神。 柏毓学的是法律,法律讲求的是证据,他当然不信这些。他嘲笑地:"那位大师这回又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你会回到我身边的啊!"菱謦烦躁地踢了踢桌脚。 他的语气更调侃了,"这下他可不准了,你去找他退 钱吧。" 哪里可能不准?!这是菱謦万万无法相信的事。她睨着柏毓,辩道:"你别诬蔑大师!那是因为大师只见过我,没见过你,断出来的当然没那么神啦,如果他也见过你的话" 这一句话提醒了菱謦自己。 她忽然站了起来,不由分说就去拉柏毓。"走!你跟我去见大师!" "我才没发神经!"柏毓不悦地甩开她的手。 "去一次就好了嘛!"菱謦不死心地又来拉,"就这么一次!如果大师当着你的面跟我说你跟我没希望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缠你。" 柏毓实在万分不相信那个鬼大师,可是菱謦提供的条件又正是他所需要的。 "说定了?如果那个狗屁大师说我们不适合,你就死心了?"柏毓疑豫了两秒,终于敲钉转脚地又确定了一次。 "是啦是啦。"菱謦现在只想速速把柏毓拖去见大师。 无可奈何地,柏毓只好拨了内线电话结娴娴,请她替他挪出几小时的空档,然后被菱謦拖走了。 大师的住家兼工作室装潢得十分夸张,好像古装片里的布景似的,全得中国古老的东西。柏毓才一进门就想笑,菱謦却不给他机会,拉着他像回到自己家一般,直闯大师的工作室。 大师四十来岁年纪,穿着一件长袍,还满你那么一回事的样子。菱謦拉着柏毓才刚进门,还没说明来意,大师的眼睛就严肃地盯住柏毓。 "你会不会觉得最近自己变了?一些喜好或个性什么的?"柏毓才刚坐下,大师就突如其来地问。 菱謦几乎忘了她来是要问什么的了。她一听完大师的话,马上抢话:"对,对,他最近跟以前都不太一样了。" 慢了一步的柏毓只好皱眉头:"你少乱讲,跟你分手我就不一样了!" "怎么会没有?!"菱謦不由分说地,"大家都说你现在变善良了,那天还捐了三十万给个什么慈善机构不是吗?你以前绝对是一毛不拔的,而且你还喜欢上那个清粥小莱,怎么说你没有变?" 大师静静不语,拧眉端详了柏毓好一阵子,看得柏毓毛骨悚然,正感觉他似乎什么时候也有过类似的记忆,也被这种眼神看过大师又开口了。 "你这几个月有没有遇见过什么奇怪的事、奇怪的人?" "没有。"柏毓一口否认,反叛地。他本来就不信这些算命什么的。 "你仔细想想,"大师有耐心地,"这对你很重要。" "你就想嘛!"菱謦也催促地推他。 柏毓无可奈何,只好去翻索记忆了。奇怪的是,他才一回溯,马上就有一双眼睛浮现他的脑海,跟大师刚才盯他的眼神类似,是谁呢? 柏毓想了好久棗 "对了,我有次在公园,遇见一个怪怪的老乞丐婆。" "她跟你说什么?"大师更严肃了。 "说什么?"柏毓只好又想,"没什么,要钱而已吧。但是我没给,所以她好像骂了我几句似的,好像说"柏毓很伤脑筋地去回想,但他那时正在跟娴娴通电话,所以并没听清楚那老太婆说什么。 "好像她希望我的个性变得可爱点之类的。" 大师像个侦探似地又问:"那时候你的附近有没有什么其他人?" 柏毓又想了半天,才想起那个与他擦身而过、穿格子衬衫的男人。"好像有一个年龄跟我差不多的男人。" "你对那人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大师追问。 "有种好像我跟他存在着某种关系的感觉。"柏毓承认。 "这就对啦!"大师得意地拍了下手掌。"我一看见你,就觉得你这人的相很奇怪,似乎跟你的本性很不相符。你知道吗?你是被人下诅咒了!那个老太婆肯定是把你的个性跟另一个人换了!" 这太荒谬了!柏毓想也不想就哈哈大笑。"拜托!这是什么年代,还有那种下蛊诅咒的事?你们也别太夸张了吧" 柏毓自顾自地放声大笑,一直到察觉大师锐利的眼光盯着他,他才稍稍收敛了笑声。 大师也不以为杵,只是问:"你信不信这世界上有鬼呀?" 柏毓耸了耸肩,"这种事很难讲的。" "是吧,你也没办法一口咬定没有。既然如此,你怎么能确定这世上没有人有下咒语的能力?"大师决断地,"你能解释这世界上许多玄妙的事吗?" 柏毓被问倒了,不过他律师的天性让他不轻易松口。"就算真是这样,也不代表我就是中了别人下的咒。" 大师笃定地。"你最近在个性与喜好上有了变化,这你不能否认吧?你找得到原因吗?不能。" "怎么不能!"柏毓反驳,"我认识了一个个性跟我迥异的女孩,我喜欢她,为了追求她而愿意改变我自己,这种情况有什么特殊的?" "可是你以前从来都不会喜欢那型的女孩呀!"这次换菱謦嚷了,"为什么你会喜欢上那种清粥小菜呢?难道你没想过为什么?!" "爱情哪还有问为什么的?!"柏毓孤军奋战地维护自己的意见。 "话是没错,"大师的微笑颇有把握,"可是你在认识那女孩的初始,难道没有任何奇怪的感觉?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讲到这,柏毓不由自主去回想了。想起初次见到贝凝的情形,那种似曾相识的特殊感觉的确很不寻常。 "但这并不代表你说的就是事实!"柏毓嘴硬地。 "如果我猜的不错,"大师满意地笑了笑,"你的个性可能跟你错身而过的那个男人互换了,不信的话,你去问你现在的女朋友,我相信那个男人一定变得很像以前的你,而那个男人,跟你现在的女友肯定也有关系!" 这种假设太大胆,也太令人震惊了!世上真有这么玄的事?柏毓凝眸暗忖,半信半疑。 然而菱謦却是深信不疑,她热切地嚷道:"大师,你说的一点也不错!一定就是这样,否则他不会整个人都变了样。可是大师,要怎么样才能让他回复以前的他呢?" 大师这下更得意了。"这你就找对人了。别人能下诅咒,我当然就能解,只不过,你们得先把那个也同样被施了咒的男人一起找来才行。" "那还不简单,"菱謦直觉反应,"我去找你那个清粥小菜问,我就不相信她跟那男人没有关系!" 菱謦要去找贝凝?柏毓直觉想保护贝凝,不想她卷进这种是非,他猛地朝菱謦大喝一声:"你少自作主张!这是我自己的事,你要敢去烦贝凝,惹火了我,后果你自行负责!" 菱謦张口结舌,被吓到了。她认识柏毓这么久,还没有被他骂过,而且还是这么凶 然而柏毓此时不只脾气不佳,心情也烦躁透了,只因为大师丢给他一个既荒谬又玄诞,却并非全然不可能的问题。 就像信不信世上有鬼一样,他该信还是不信? 这问题本来不干他的事,但现在却把他给烦死了;他今天早上原来是很快乐的,但因为菱謦,他的心情都给搞砸了! 心乱如麻地,他把气全出在菱謦身上。他唐突地站了起来,只朝她冷冷丢下一句:"我干么没事找事陪你来这!" 彼不得什么礼不礼貌,他走了。 第八章 人总是这样,平静无事的时候,什么奇怪的感觉也没有,但只要安静的湖水被掀起了一点涟漪那波荡就会愈来愈大,愈来愈大,终至蔓延整片宁静的湖水。 柏毓的心,就像那片湖。在他去见大师之前,他从来没怀疑过他对贝凝的感情是真是假,但大师往他平静的心湖丢了一颗石子,他的心再也不可能平静了。 世界上有幽灵没有?有会下咒诅的巫师没有?该信?不该信?这么诡异的事有没有可能发生?他毫无道理地在短时间之内爱上贝凝,是缘分,还是受了别人的操纵? 他极不喜欢这种不确定的感觉。这开始困扰起他棗就从他离开大师家的那一刻开始。 今天,柏毓依照约定的时间来接贝凝去参加事务所的party。心事重重的他一直心神不宁,他甚至忽视了贝凝今天精心的打扮。直到坐上车,贝凝略带紧张地问他:"我穿这样还可以吧?" 他才终于幽幽醒转似的,看向身边的贝凝一时间,他几乎忘了这两天来困扰着他的那些什么诅咒的鬼事了,他完全被贝凝所迷住! 为了这晚,贝凝是费了点心思打扮的。她知道自己平日穿得太轻便、太不显眼,所以特地央胡妮陪她去买新装,最后两人看上一件白色长洋装,简单地以两条肩带系着,裸露出冰肌玉肤的香肩,优雅而不暴露。 柏毓从来没看过精心打扮之后的贝凝,这让他明白贝凝的确是一块璞玉,只需稍加雕琢就足以明艳照人。 "天,你真美!"他由衷地赞着。 "真的吗?"贝凝没什么自信地拉了拉裙子,努力踩好那将近十公分的高跟鞋,她从不穿这么高的鞋子。"我只是不想让你丢脸。" "你怎么会让我丢脸?"他一把拉过她来,毫不介意还在开车,他轻轻吻了吻她,虽然吻得有些漫不经心。"你会是今天晚上party里最漂亮的女人。" 贝凝笑着闪躲他的吻。"你会弄掉我的口红啦,我今天化了妆的。" 柏毓没笑,也没回答,只是又回去专心开他的车,刚才的一切变得像是在弥补什么似的 再粗线条的人,都看得出柏毓今天有心事!贝凝小心翼翼问了:"你今天心情不好?" "没有啊。"他否认。 贝凝不是咄咄逼人的那型,她只是关心地,"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不过没事就好。" 贝凝说什么柏毓并没听清楚,老实说,他的脑子一直留在昨天跟大师对话的那个时段,介意大师那一堆又玄妙又怪诞的说词。 他突如其来地问贝凝:"凝,我第一次见到你那回,你记不记得?就是你烹稔比赛的那天,有个身穿格子衬衫的男人,他是不是你朋友?" 男人?贝凝想了半天。那天烹稔比赛出现过的男人,只有韩泽宇,他是来送她花的。 "唔,是有个男的朋友来找过我,"贝凝并不明白柏毓问她的原因,但她仍是点头。"但我不记得他穿什么了。" "他是不是长得跟我差不多高,斯斯文文的?"柏毓也非常讶异。他明明跟那男子只有一面之缘,时间又过了这么久,他居然对他还有印象。 "嗯,韩泽宇是长得斯斯文文的。" "他跟你是什么关系?"柏毓屏息追问。 "他是我姐姐的同学,"贝凝略略不好意思地笑笑,"胡妮跟我姐老说他想追我,不过他也没认真追过。" "为什么?" "不晓得耶,"贝凝伤脑筋地,"后来就没消息了,听说他到美国去念艺术管理的样子。" 柏毓猛然一惊,血液几乎倒流。艺术管理?当年他大学刚毕业时曾许过志愿,如果没考上律师执照,他就不干律师了,到美国重头来过,去念艺术棗 有这么巧合的事?! 会是那个狗屁大师的话真的成了真? 他的心霎时沉入谷底,再也回复不了了。难道他爱上贝凝并非因为对她感觉特别,而是因为那男人的喜好与爱恋留给了他,才导至他现在对贝凝的无法自拔? "你很怪耶,怎么突然问我这些?"他听见贝凝在问。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他勉强地敷衍过去,一点也不像个高段的律师。 所幸贝凝思想单纯,柏毓说什么她就信了。她并不想怀疑他。 于是一路沉默,伴着柏毓纠缠难解的心结,到了事务所。 除了与娴娴有过一面之缘,贝凝并不认识事务所里的任何人。然而仅认识娴娴却也已经足够,因为娴娴是如此地热心而活跃,她热络地招呼着贝凝,于是柏毓得以暂时脱离贝凝,继续烦恼地苦思不解。 愈来愈多的不确定,就像一个结,死死地缠住柏毓不放。短短半个小时,柏毓已经干掉了三杯白酒。 他正准备去拿第四杯,猛回头,居然看见菱謦就在他背后。 "你怎么在这?!"柏毓直觉菱謦会闹事,他丝毫不掩饰他的不悦,"我不记得我邀请了你。" "你没请我,别人可以请我啊!"菱謦得意洋洋地,"你以为这家事务所我只认识你一个人啊?" "好吧,你爱来就来,别胡闹就行了。"柏毓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举起杯子再灌杯酒。 "为什么我会胡闹?哎哟棗口"菱謦拉长了音,脸色也愈来愈难看,因为她看见不远处娴娴跟贝凝正有说有笑地聊天。"你怎么把清粥小菜也带来了?你这个大笨蛋!你忘了诅咒的事?" "没忘。"柏毓咕哝着。他最恨的就是没办法忘掉这些,如果可以忘掉,他现在可就轻松了。 "你没告诉她?你没问她?你这个白痴,受人控制了还不知道!"菱謦声音愈扬愈高,脾气愈来愈不糟,终于爆发出来。她三寸高跟鞋鞋跟狠狠往柏毓脚上一跺。"你去死好了!" "啊棗"柏毓就算不去死,也被菱謦踩得痛死。他疼得大喊一声,这声音引来了贝凝的目光,她紧张地马上扔下娴娴,赶到柏毓身边。 "你怎么了?"贝凝极心疼地扶着他,"没事吧?撞到桌脚了?" "没事。"柏毓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艰难地吐出这句。他腾出一只眼睛去瞪菱謦,却发现菱謦的注意力早转移到了贝凝身上。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菱謦话中有话地讥讽冷笑。"我看你今天玩得很开心啊,嗯?" 贝凝并不懂她的意思,只好脸上保持个勉强的笑。柏毓怕菱謦闹场,忙斥她:"你少啰嗦行不行?去那边找你的朋友吧。" 说罢,柏毓甚至动起手来,想把菱謦拉走。可是菱謦岂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她脚跟一跺,不偏不倚又落在柏毓的脚背上。柏毓抱着脚龇牙咧嘴的,菱謦则趁这时转头面对贝凝,嫉妒与怒气让她语气尖酸刻薄:"你少站在这里自以为是柏毓的女朋友,你以为他是真心爱你呀?呸!对你这种货色,他以前根本不屑一顾,怎么可能会为你着迷?" 贝凝一怔,脸上是明显的失措与无计可施。她尚不知道诅咒的事,只单纯以为菱謦失掉了柏毓,所以才会如此尖刻。但这种情敌对峙的场面她实在没经历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可怜兮兮地站在那。 看到这种景象,任何人都会同情弱小而转向贝凝那边的。柏毓虽然很想了解事实,但他也不忍心贝凝挨骂,他忍着脚痛斥喝菱謦:"你闭嘴行不行?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扔出去!" "你扔啊!"菱謦这下更火了。这样对她,别怪她口不择言。"你还没告诉她?你要是没被那老太婆诅咒,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你那天遇见的那个男人,一定是她前男友吧,是不是?" "什么什么诅咒?"贝凝听得又惊奇又慌乱,却也听不出个头绪。 "菱謦!"如果可能,柏毓真想拿针线把菱謦的嘴缝起来。但此时没针也没线,菱謦啼哩哗啦像倒水一样地全说了: "柏毓第一天见到你的时候,被个死老太婆下了诅咒,把你男朋友跟他的个性换了一换,于是乎,柏毓就爱上你啦!" 天!贝凝闭了闭眼睛。这么荒谬的事!不不,贝凝说服自己。不要相信这种没科学根据的事,这完全没道理! "你不要编童话故事。"贝凝努力地。 "我才没那么好想象力呢!"菱謦冷哼。"这是一位道行高深的大师亲自从柏毓身上算出来的,你这笨蛋,以为我开玩笑?" 贝凝快昏了。她伸手扶了扶身边的桌子,才没软倒下去。但她仍是不信!她跟柏毓的爱情是他们两个的事,她信任他,也信任自己,他们的爱情绝不是因为诅咒而来的! 但问题是柏毓信不信? 一想到这,贝凝脑子里的所有血液都往下沉了。柏毓肯定是信的,否则他刚才何必在车上问她关于韩泽宇的事?原来是这样,贝凝明白了,柏毓是相信那些诅咒的鬼话的,他很介意。 贝凝抬起眼眸,求助似地看着柏毓,然而从他灰濛濛的眼瞳中,她只望见不安与迷惑。 他极懊恼菱謦不挑时候、不挑场合地把什么都说了,他担心,也在乎贝凝的感觉。但他更想知道的是,他现在对生活看法的改变和喜好的改善,到底真是单纯地因为受了贝凝的影响,或是源于那没道理的咒诅? 他爱贝凝到底有几分真实?还是冥冥中有什么在影响他? 如果菱謦不揭开这些,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去怀疑这些了怀疑他对贝凝的爱,可是现在,他不得不去质疑是的,他很介意。 久久等不到柏毓的回应,贝凝失望了。她不知道原来她的爱情如此不禁打击,一个荒谬至极的理由都足以让柏毓疑惑。 这些日子以来,她跟他到底算什么呢?他们的爱情真的这么不稳固,难以承受一个小小的地震? 贝凝伤心透了!她也似乎没有理由再待在这里,待在柏毓身边。 狠下心来,她再看了柏毓一眼,这一眼包含了伤心、迷乱而震荡,却又压抑不住深深的浓情 她咬了咬唇,反身头也不回地冲出去。 "贝凝!" 柏毓像是突然从迷思中醒来,本能要去追贝凝,然而菱謦却硬生生地挡住了他的去路,她气急败坏地:"你有毛病啊!还追什么追?!" 是啊,还追什么追?柏毓心痛而酸涩地想,他的脚步陡地停住了。 他的犹豫、质疑,肯定已经把贝凝伤得体无完肤了,而以他现在的状态,他绝对没有办法对待贝凝如同以往,没办法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既然如此,他拿什么去追贝凝? 两相交战,却找不出一个平衡点,也理不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他既恨自己,更恨这情况,无端地,他把气全出在菱謦身上,猛地转头,他对她大吼:"你这八婆就不能一分钟不讲话?!" 菱謦被他骂得呆怔了半晌。柏毓随手抄起了一瓶威士忌,在众人鸦雀无声,好奇而惊讶的注视下走进他的办公室,"碰"地甩上了房门。 "这白痴季柏毓,看我不宰了他!那个什么烂理由,他居然也相信?!" 当天晚上在贝凝的小窝居里,胡妮忿忿地咒起柏毓来。她爱管闲事的个性,使她忿恨的程度丝毫不比贝凝少。 "算了。"贝凝勉强摇了摇头,那双故作坚强、却掩不住失望与幻灭的泫然眸子,更让人心疼。 "岂能这么容易地就饶了他?!"胡妮不平地嚷。 "就当我看走眼了。"贝凝从椅垫里站起来,去给自己倒杯热水,而神思不宁的结果,是她把大半杯热水全泼在自己手上了。 "哎哟!"贝凝本能反应地缩回手来。 "怎么了?"胡妮立即冲过来,又关心又谴责地:"伤心也不必虐待自己,一定痛死了!" "还好,"贝凝甩甩手。其实那热水并不太热。她抚着手,幽幽说:"不会比我的心痛。" 胡妮难得地闭嘴了。她是知道贝凝的,她这么不容易爱上人,一旦爱上了,就是全心全意,贝凝的伤心不是她可以体会的。 用烫痛了的手握着一只瓷杯,贝凝静静地倚在窗前。呆呆垮坐着的她,觉得自己像株繁枝盛开过的昙花,已经可以凋谢了。 一颗颗泪水往下掉,像融了的冰;窗外夜晚模糊的柔云,是不是天的心?一片一片,也游离碎散了。 他的甜蜜,曾经是她柔情的国度,而现在,却成了刺伤她的利刃。 一滴泪水又悄悄滑落脸颊,她用手擦去了它,下定决心,要让自己脱离这种难熬的情绪。 她坐上书桌前的椅子,开始翻她的电话簿。胡妮看着十分纳闷,忍耐了许久,终于发问了:"你找谁的电话?" "韩泽宇在美国纽约的电话,我记得我姐给过我的。"贝凝头也不抬地继续翻。"柏毓既然说他的个性是跟泽宇对调了的,那我就把泽宇的电话给他,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那么无稽的事你也信啦?还去帮他?"胡妮受不了地喊。 "不是我信,是他信。既然这样,我不如做好人。"贝凝不带感情地说。 "不如叫韩泽宇骂他一顿。"胡妮出馊主意。 贝凝只是摇了摇头,没再多说。她找到了泽宇的资料,也不打电话,只是写在纸上,传真去了柏毓的办公室。 一切公事化一点吧,免得听见了彼此的声音,又更为难。 然后,贝凝正色地面对胡妮。 "胡妮,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放我一阵子的假?" "你你要干么?"胡妮吓呆了,很怕贝凝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教人后悔的事来。 "我想回家。"她慢慢说。 原来是回老家。 "回去也好。"胡妮叹了口气,却也放心多了。贝凝回家有家人照顾,总比在这一个人伤心好。 "铃铃铃铃" 花生咚咚地在地上跑,经过胡妮身边时,一把被她逮了起来。她边逗花生边问贝凝:"你回家,那花生怎么办?带回家吗?" 贝凝微微一怔。她倒是忘了怎么安置花生了。她懊恼地:"糟了,我妈那么爱干净,要是我带只猪回去,不把它宰了吃掉才怪。" "那怎么办?"胡妮开始觉得花生有点可怜。 "能不能你每天来喂它?" "每天啊!"胡妮这下觉得可怜的是自己了。 看胡妮面有难色,贝凝也知道这要求实在是太麻烦人家了。从胡妮手里接过花生,盯着它圆圆而单纯的脸,她叹了口气。 麻烦的小猪。贝凝忽然想起她跟柏毓的一切好像都跟这只猪有关系;第一次见面是它毁了她的猪脚,然后柏毓又把花生送给了她。那天晚上柏毓喝多了酒留宿她这,要不是花生胡闹,她跟柏毓也不会 所有的记忆,甜美的、苦涩的,一下子统统浮现贝凝眼前。她悄悄叹了口气。唉 算起来,都是猪惹的祸。 "如果有人要,把它送人算了。"贝凝下意识说。 胡妮讶异地伸了伸舌头。"你舍得呀?" 贝凝神思恍惚的苦笑了一下。当然舍不得,她不过说说罢了。就像她跟柏毓的爱情,她又怎舍得? 贝凝飘忽的神情,让胡妮看了都难过。她所认识的贝凝不是这样的,她应该是甜美而带点真纯的自然魅力,绝非现在的憔悴又没精打彩。 "那个死季柏毓,脑子里装的是豆腐?真不晓得他在搞什么!"胡妮恶狠狠地忍不住又骂。她发下豪语:"你看着好了,我要是不能让他把他那个死脑筋转回来,我就不姓胡!" "喂,你可别叫人去揍他。"贝凝像是忽然醒了过来似的,认真地嘱咐胡妮。她知道胡妮有这习惯的。 "呃"胡妮讪讪地笑笑。她本来是有这打算的,没想到被贝凝拆穿了。不过她也真笨,该想得到的嘛!把柏毓揍扁了,贝凝不更心疼才怪。 既然如此 胡妮忽然诡诡地笑了笑,"只要不揍到他就行了吧?" 第九章 柏毓愈来愈喜欢他的办公室了。他发了疯似地狂接案子,就算下班,晚上他也待在办公室里。但他明白,他之所以把自己困在这,无非只是想打发时间,借工作来忘掉他的烦恼罢了。可这办法实在是天底下最没用的办法,因为不管他工作再忙,他的脑子总有空闲的时候,而只要一空闲下来,他的眼前便会自动地出现贝凝那令他身心都为之悸动的身影,之前困扰他的问题,也会随之浮现。 这些日子他早思夜想,不过也只是想找出个他能接受的答案,可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发现自己似乎有点像是走入了泥淖,入了尖塔,不管他怎么想,都厘不清他的思绪。 他只想找到事实。 从传真里,他看见了贝凝给他的电话。他也曾打过越洋电话给韩泽宇,但没找到他的人,柏毓选留了话请他回电。对他来说,韩泽宇是一个关键性的人物,如果泽宇也当真觉得自己的个性变了,那十成八九,大师的话就有道理了。 这天中午,他莫名其妙地接到了大师的电话。 "季先生?"大师的声音听来很紧张,好像在害怕什么。"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提过的那个诅咒的事吧?" "记得。"柏毓闷闷地说。哪里可能忘得掉?! 然而大师接下来的话十分出人意料。 他急急忙忙地;"不要记得!忘掉它,千万要忘掉它!就当我没说,或是我胡说,总之,没有这回事,是我乱扯" 大师的话又急又乱,而且十分突兀,听得柏毓莫名其妙。 他突地火起:"你有毛病!之前说得那么笃定,现在又反悔!" "那是因为是因为"大师的声音愈来愈小,愈来愈害怕,像是正被人挟持似的。 柏毓疑惑着,然而他脑袋一转,明白了。 "大师,有人逼你说这些是不是?" "呃呃"大师支吾着,不敢吐实言。 柏毓笑了起来。八成是胡妮!仗着她那些道上的朋友,把大师给扁了一顿,还逼他来对他翻供。 "随便你怎么说吧,我都听见了就是。"真是闹剧一场!柏毓想都不想就挂了电话。 唉唉!胡妮这笨女人,做这事有什么实质效用?指望他因为这样就解决了疑虑?这根本不可能! "铃"电话又接进来了。柏毓拿起话筒,以为又是大师,没想到却是个他不熟悉的声音。 "你好,我是韩泽宇。我收到你的留言,不晓得你找我什么事?" 韩泽宇!柏毓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像深怕泽宇下一秒就会把电话挂断似的,他急急忙忙地说:"韩先生,不好意思打搅你了。我知道你不认识我,可是我们有个共同认识的人蒋贝凝。是这样的" 他深呼吸一口,尽量有条理地把整件事跟泽宇说明。 "季先生,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个?"泽宇听完之后作了回应。听他的口吻,可以想见在纽约的他肯定皱着眉头。"你不觉得这种说法和你的作法都很可笑吗?" "可是,"柏毓这辈子极少这么被人数落。他忍耐地,"可是你原本是个学理工的人,为何忽然想到美国去念艺术?这你要怎么解释?你不觉得自己的转变很突然?" "我并不这么觉得,"泽宇很笃定。"虽然我在台湾学的是理工,但我对艺术也一向很有兴趣。况且人在不同的时候本来就会有不同的决定,这是很平常的,你为什么要觉得意外?" "那你对贝凝呢?"柏毓又找出一点,"你从前这么喜欢她,还追过她,却忽然舍得丢下她,去美国念书,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我到现在还是喜欢贝凝的,"泽宇不讳言,"只不过我想贝凝并不喜欢我,所以我也没追上她。既然如此,放弃她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柏毓默然了。看样子韩泽宇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也从来没怀疑过。这也难怪,因为遇见那怪老太婆的人是柏毓而不是韩泽宇,韩泽宇要是这么就容易相信柏毓的话,那才怪了。 所以,泽宇的这通电话也没帮上他什么忙棗 "季先生,"泽宇在那头开口了。"我实在很想告诉你,贝凝是个好女孩,她既然选择了你,我希望你能珍惜她,不要乱想,不要傻了。好了,电话费很贵,再见。" 电话挂掉了。 柏毓烦躁地摔下话筒。他当然知道他该珍惜贝凝,可是以他现在纷乱无端的心绪他该怎么做? "叩叩棗"娴娴敲了门便走进来,"老板,你有客人耶。" 柏毓的眉头皱得更凶。"我不记得今天我约了谁。" "临时的啦,"娴娴笑道:"是谢太太。你记得吗?就是跟谢先生打离婚赡养费官司的那个,她说她要来谢谢你。" 然后,娴娴往旁边让了让,一个很平凡的中年妇人就走了进来。 "不对吧,"柏毓挥挥手,"打官司的是阿胖不是我,应该去谢谢阿胖才对。" "两位都应该谢,"谢太太诚挚地说,"如果没有你的让步,我不可能打赢官司的。" "我没什么功劳。"柏毓仍说。 "您也许觉得没什么,可是"谢太太想了想,换了个方式说:"季先生,我的大女儿今年十一岁。她学小提琴已经五年了,得过不少比赛,也被她老师视为音乐天才,我很以她为荣。但是你也知道,学音乐是要花费不少钱的,小提琴更不是便宜的东西,所以当她父亲决定断绝我们的一切财源时" 谢太太顿了顿,有点伤感地,"我不得不告诉我女儿,从现在开始,妈妈要去找工作了,但妈妈没什么技能,所以赚的钱只够养你和弟弟、妹妹,并没有余力再让你学音乐了。季先生,你能明白我说这话时心里有多难过吗?" 整个办公室里是一片寂静,娴娴默默不语,柏毓也回答不出来。 谢太太继续说:"我的大女儿很懂事,她听完之后,就把她的小提琴收起来了,收到柜子最上面的那一层去,然后跑来跟我说,她说:妈妈,我不学琴了,我要快快长大赚钱。这时候,我的心里已经不是难过,而是悲哀了。我女儿原本也许会是个小提琴家,但现在,她以后大概只会是个店员,或者是一个普通的公务员。" 谢太太站在那里声音已经很难平稳。 "我并非是一个很依赖别人的女人,我也知道要自食其力,但我的前夫不该规避责任,这也是他的子女,他有义务让他们过好一点的日子。现在我的大女儿很高兴,因为她又可以找回她最喜欢的小提琴了;我更高兴,因为我不至于抹煞了一个未来的音乐家。" 她一口气说到这:"所以,我该感谢你,我也会要我女儿永远记得这些。谢谢。不打搅你了。" 谢太太说完,轻轻鞠了个躬之后就走了。娴娴一看,马上主动地送她出去。 而柏毓只是愣愣地坐在那。他心中的震惊与激动,是言语无法形容的。 他干了这么久的律师,一向只有他的当事人夸他好,然后掏一把律师费给他,之后两不相干;从来没有过对方的当事人夸他好,而且还这么、这么诚恳地来感谢他的! 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可是呼!他吐了口长气。天,她刚才那番话还真教人感动!好像他真的做了件什么大事一般,值得她们母女俩记一辈子。 "怎样?"娴娴送完谢太太,又绕回来。"感觉很好吧?你从来没被人这么感谢过耶。" "很稀奇吧?"他自嘲着。 "你以后多做点善事,就不稀奇了。"娴娴笑道。 可是往日惯于跟她嘻嘻哈哈的柏毓却玩笑不起来。 "你在烦恼蒋小姐跟那个咒语的事?"娴娴大胆地开口了。这件事,自从那天party里菱謦大声宣布之后,全事务所的人都知道了。 柏毓仍不开口,但人了脸上烦闷的神情全是默认。 "不是我说你,老板,"娴娴叹口气,"你也真死脑筋。别说那个诅咒荒诞无稽了,就算是真的好了,那又怎样呢?你现在变得这么可爱、这么受人欢迎,我还宁愿你不要变回以前的你呢!" 柏毓怔愣着,被娴娴的话给震住了。她的解释虽然有点另类,但也不能说她没道理阿! "蒋小姐是个好女孩。你好好想想吧,老板。" 娴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关上了门,把空间又还给了他。 这一切还真是复杂极了。柏毓倒回他的大座椅,他的一双长腿又跨回桌上。闭起眼睛,烦恼的事一幕幕从眼前划过棗大师的断言、韩泽宇的否认、娴娴的劝告,还有当初那老太婆瞪着他时那种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眼神 他的头更痛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叮当当"声音。 什么声音?柏毓合起的眉眼蹙了里。好熟悉!是在哪里听见过?他不由自主地借着那细微的声响,搜寻记忆 想起来了!霎时柏毓的眼睛陡地张开,跷在桌上的脚也警觉地即刻放下。因为那声音太不寻常棗那是花生项圈上的铃铛所发出来的声音!花生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或者是他听错? 他下意识站了起来,往声音的方向寻去,冲出办公室,进入大厅。他的眼神直直而呆呆地瞪着地面一只系着铃铛项圈的小猪,果然是花生! "它怎么会在这里?"柏毓随手逮住办公室里一个新来的男助理,迫不及待地问。 柏毓那又疑惑又急迫的神情吓坏了那个男生,他脱罪似地猛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 这不是谁放出来的,而是 一阵莫名其妙的不祥预感忽然窜上柏毓的神智。他气势汹汹地又问:"是谁带它来的?娴娴呢?娴娴棗" 助理似乎很怕他下一步就要揪住他的衣领,他防御地先往后退了一步。"我不晓得,娴娴刚下楼去了!"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柏毓气急败坏地瞪那男生,又瞪小猪,心里乱成一团。 如果是贝凝送它回来,应该会有人告诉他才对,莫非是小花生自己跑来的?是因为贝凝抛弃了它,所以它自己认路回事务所来了?不可能。柏毓即刻甩掉这个想法。贝凝一向疼它,而且她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不可能随便抛弃小动物。那小猪为什么单独出现在这? 是小猪被人偷了?被抢了?否则贝凝怎么可能任由小猪乱跑?还是贝凝自己发生了什么事?一阵麻痹忽然窜上他的脑门,一想到贝凝也许出了事,他整个人都震动而痉挛起来。他的手心出汗,额头也冒着汗,只想了两秒钟,他马上丢下事务所,丢下小猪,冲下楼去。 地下室的停车场里,他冲向他的车,发颤的手几乎拿不好遥控器开车门。好不容易按开了车门,身边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咦?你要出去啊?我刚好来找你耶。" 他猛一回头,看见刚停好车的菱謦,一脸"好巧"的表情对他甜笑。那张脸柏毓看过很多次,却从来没有像这次这么没有感觉。他毫不留恋地马上又转过头来,发动车子。 "喂,我在跟你说话你没听见?"菱謦不甘心不被理会,她趴在柏毓的车窗上,冲着里头的柏毓嚷:"你这么急要去哪?" "去找贝凝!"柏毓现在的脑里只有贝凝,他期盼贝凝不要如他的预感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棗他得亲自赶去看看才能放心。 "那个女人?"菱謦不置信地破口大叫:"你有毛病?一切不是都弄清楚了,你还要去找她?!" "没错,我还是要去找她,"柏毓心里非常着急,但因为菱謦霸着他的车窗,不能就此发动汽车,他又急又恼,恨不得不要管菱謦的安全,直接踩下油门算了! "你这个大白痴!" 菱謦气得大力跺脚。趁着她的人离开车窗,柏毓马上眼明手快地一踩油门,车子迅速从她眼前绝尘而去。而那部名贵进口车因为近日有点毛病,还从屁屁冒出一阵黑烟,惹得菱謦一头一脸都是! "季柏毓,你不只白痴,还是个王八蛋棗"菱謦愤怒地在停车场里兀自大骂。她这么气愤或许还有一个原因棗 在她跟贝凝的战局里,这回她肯定是彻头彻尾出局了。 加足马力,油门踩到底,柏毓冒着生命危险与罚单的轰炸,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贝凝家。车子随便一停,他马上冲上楼,奔向那扇他熟悉的大门。他本能地推了推门棗上锁了。他又按了门铃,没人。柏毓发觉自己不只手心在冒汗,连背上也是一身冷汗。 镇静,镇静。他告诉自己,强迫脑子恢复清晰。他想起自己有贝凝家的钥匙,终于才比较不像白痴地拿出钥匙开了门。然而才打开门,柏毓的心又马上往谷底一沉棗 屋里不只不见花生的影子,也像是许久都没人住过了。到处都收拾得整整齐齐棗不见待洗的脏衣服,流理台上甚至蒙上一层灰。贝凝如果还住在这,怎么可能容许这种情况发生?他的心一寒,整个人像是陷入了空白,连思想的能力都消失了。贝凝去了哪里?她在哪里?她怎么可能任由她最宠爱的宠物在街上流浪? 也许是自己吓自己,他安慰着自己,也骂自己。 怎么那么笨?打行动电话找她吧。但他忘了带自己的手机。他走向贝凝家的电话机,却发现自己的脚好像僵了,去拿话筒的手也颤着。他提心吊胆地拨下号码,闭上眼睛,又惊慌又期待地等回音棗 "你在这干么?" 有回音了!不,这不是话筒里的声音,电话里的声音是:"您拨的号码现在无法接通" 柏毓倏地回过头来,发现门口站的是胡妮,更令他惊讶的是,胡妮手上的皮链系着一只小猪粉红色的小猪! 他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往后摔倒。他没来得及回答胡妮,急着反问:"你什么时候去把它牵回来的?" "你在说什么呀?"胡妮一脸糊涂。"我刚才才把它从这里带出去嘘嘘啊。"她走进屋,把链子从花生颈上解下。 "都是贝凝啦,"她抗议。"回新竹老家,又不敢带花生一起回去,所以要我每天来喂花生,还要遛它,累死了!" 柏毓傻傻地看着胡妮,傻到真的很像个白痴。 贝凝没事?只是回家去了。他霎时放了心,放心地哈哈大笑起来,疯疯癫癫的,看起来更像白痴了。但如是它是花生,那刚才在事务所里看到的是什么?花生的分身? 他瞪着它,苦思不解,干脆拿起电话,拨回事务所。这下娴娴回来了。 "老板,刚才人家告诉我你看了我新买的小猪之后就像见鬼似地冲了出去,你怎么啦?" "你买了只新的小猪?"这就是原因了。柏毓不免埋怨:"你新买了只猪为什么不告诉我?还给它挂上跟花生一模一样的铃铛棗" "你又不是我老爸或老公,我买只猪为什么要跟你报告?"娴娴理直气壮地说。"而铃铛那时一起买了好几个啊,放着也没用,当然把它挂上去了。" "算了算了。没事了。" 柏毓挂了电话,只能怨这几只迷你猪怎么看起来都一样。而他也真是紧张过度棗看到小猪就想到花生,看到花生就想到贝凝,而且联想力还那么丰富。他不只为了自己的莽撞而啼笑皆非,从他心里更漫上一股非常强烈的安心感还好,不是贝凝出了什么事,要是贝凝真的出了什么事柏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不,这种事他想都不愿去想。 也是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很多事棗这些日子以来困扰着他的问题,泽宇的电话解决不了,胡妮逼大师来反悔也解决不了,却在这一刻,他想通了!他是如此的爱她超乎他所预料、所想象。一想到他可能永远失去她,那简直如同剜他的心一样地痛苦。 如果没有贝凝,他不会明白世上最重要的事不是追逐名利,还有其他更有意义的事;同情别人不是弱者才做的事,善心也不是无聊,多些职业道德更能让他的当事人减少些悲剧。如果没有贝凝,他更不可能听到刚才谢太太对他如此诚恳的感谢。 他这个超级大律师,从前做的竟都是些夺走人家希望或快乐的事。 他真傻!傻到去质疑追究他俩相爱的原因。爱情本来就没有道理,他能去找谁要理由?上帝?月下老人? 他终于明白,不管因为什么理由使他爱上贝凝,他是真的爱她,而且毫无疑惑。既然如此,是那鬼老太婆在冥冥中指使他去做,或者是自己真的迷恋上贝凝,又有什么差别? 只要他真的爱贝凝,那就够了。过去种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他爱她,未来他也绝对不能够忍受没有她的日子。他的脸上,忽然出现了释然的笑容。这段时间以来。他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的轻松、这般的快乐,像是终于抛掉了身上一块非常沉重的包袱。 他的笑一时间变得愈来愈开朗,愈来愈灿烂,连胡妮都吓了一跳。怎么这男人今天神经兮兮的?一下子紧张要命地死瞪着她,这下却又笑得这么开心? "你怎么啦?"胡妮不由自主地举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担心地问:"你还好吧?" "我好得很,"他的笑容如此耀眼,胡妮都快看呆了。"你说贝凝回家去了吗?可不可以告诉我她家在哪里?"眼前他最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去找回贝凝,这他再确定不过。 胡妮本能地点了点头。看着他脸上的阳光,她的眸子也亮了起来:"你要去找她?跟她道歉?" 这还用得着问!他灿亮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是因为那个鬼大师推翻了他自己的话吗?"胡妮洋洋自得地,一下子就露了马脚。果然就是她要人去扁他的。 柏毓不忍心破坏胡妮的得意,他笑了笑。"也是其中之一吧。不过我想我反倒应该感谢那个大师,如果不是他搞了这些事出来,我可能还没办法那么确定我对贝凝的爱。" "哼,这还差不多!"胡妮不屑地哼着,不过也掩饰不了眼中的笑意。她安顿好花生,便抓起皮包要往外走。 "喂,等等,"柏毓焦急地拦住她:"你还没告诉我贝凝家的住址。" "笨哦,"胡妮睬睬他,"跟着我来就对啦!" 胡妮决定亲自带他去。负荆请罪耶,这么精彩的镜头,她哪能错过! 第十章 "不对不对,等一下。"已经都坐上车了,胡妮忽然迟疑了。 "什么事?"柏毓忙问:"你忘了住址?" "不是。"胡妮瞥他一眼。"你真是不了解贝凝耶。贝凝走的时候,就算没有恨死你,也对你快死心了,她这个人,有时固执得要死的,她搞不好不会太轻易原谅你。" "真的?"车里有冷气,可是柏毓却流了一身的汗。"那怎么办?" "怎么办?"胡妮思索着,"我也不晓得该怎么办。" 这不是废话吗!柏毓差点骂人了。 车拐了个弯,已经快上高速公路了,这一上去,可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该怎么办?车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下房边的大楼一楼有个珠宝店面。柏毓灵机一动,临时把车泊在路边,跟胡妮交代:"你等我一下。"便下车了。 再回来的时候,他的手上多了一个精致的小绵纸袋,他扔给胡妮,重新开车上路。 胡妮讶讶地打开纸袋,跳出一个极具质感的真皮小盒,再打开,赫然是一只钻戒! "哇棗"胡妮做梦般地,"送我的?" "给你看看而已。"柏毓无情地敲破胡妮的美梦。 "我也知道不是给我的,开开玩笑也不行。"胡妮没好气地盖上盒子。"你去求婚啊?这也许可以感动贝凝哦。" 也许。 于是在一个小时之后,胡妮跟柏毓来到了贝凝的家门前,按了门铃。 来应门的刚好是贝凝。她非常惊讶胡妮跟柏毓竟然一块出现,但对柏毓的思念让她原本平静无波的心马上动荡不安,她的眼里无形中只有柏毓了。 "请请进来坐。"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希望他们听到的是她的回应,而不是她乱跳的心。 然而柏毓却等不及了。进门之后,要坐下、要喝茶,要是她家还有别人在,恐怕得和伯父、伯母客套应付一番那要到何时他才有机会跟贝凝告白? "等一下,别急着进去,"他迅速拉住贝凝,决定速战速决。"你先听我说一句。" "说什么?"贝凝只好止住脚步。 "抱歉。"诚挚而真心的歉语,毫不犹豫地从他口中吐出。"抱歉,我错了。我不应该害你伤心,我不该听信人家的鬼话连篇但我现在都想通了,你愿意原谅我吗?" 贝凝愣住了。如此突如其来的道歉她呆呆地望着他,好像不太相信他所说的话。 静默不语的贝凝使得柏毓更紧张了,他想也没想,就掏出了那只钻戒,递到贝凝手里。 惊骇到无以复加的贝凝,瞪着手上的那个皮盒,不必去开都猜得到那是什么。好半天,她才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这是什么意思?" "嫁给我吧。"柏毓干脆地说。 贝凝震惊极了,凝视着他,她的心里复杂得难以言喻。是的,她是期望过这种场面棗柏毓会带着反悔的心来向她道歉,求她回心转意;也想象过这样的镜头棗一只钻戒,代表着他永恒的爱意,这简直是她的美梦!可是这两件事,不应该凑在一块呀!不只她的心无法平静地接受,感觉也完全不对!这好像是好像是他拿着钻戒来买她的原谅,或者是以她的原谅来逼他向她求婚似的!而且,她并没办法忘记,他是那样地伤了她的心。她把一切都给了他、相信他,但他却让她失望。她曾经筑起了高高的墙,把自己包在里头,只为了让自己不受伤害。而他敲开了一块砖,又打造了一扇门,闯入她的内心,却又残忍地遗留下敲碎的残骸放手走远 "喂,你就原谅他吧。"这气氛实在太僵,胡妮在一旁打圆场了。 贝凝为难地望着胡妮,无言以对。一部分的她,是愿意接受这只戒指,原谅柏毓的;可是另一部分的她,又无法忘记她受创的心。他曾经伤过她一次,她如何能再相信他? 几番踯躅,贝凝终于摇了摇头,把戒盒又送回给他。 诧讶的人,换成柏毓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直视着她,眼里充满了紧张和失措。贝凝必须忽视他的眼光,才能让自己不心软。" 她润了润喉,却仍是沙哑地:"这些日子,我已经准备放弃你了。现在我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你不能带了这个戒指来就要我" 贝凝口才并不好,纷扰的心情使得她的句子更加不完整,但她相信柏毓听得明白。她拿着戒盒的手停在半空中,柏毓却只是死盯着她,完全没有要接的意思。贝凝知道再这样下去,她跟柏毓两人可能就得杵在这耗上一整晚,一定得有个人先狠心,或者有个人先心软才行。她不准自己心软,于是她只能狠心。她咬咬牙,随手把戒盒往栏杆上一放,转身进屋,连胡妮也不敢理会,就关上了门。 有那么几秒,柏毓的四周简直陷入无声的状态中,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他脑中一个细微的声响在嗡嗡嗡不停地嚷:贝凝不原谅他,不原谅 良久良久,他就这么失魂落魄地站着。胡妮在他身边喊了他好久,他才终于听见。 "什么?"他模模糊糊地应。 "我说,"胡妮只好再说一次。"你不能怪贝凝,她一向是很谨慎的。你看她当初跟你在一起就知道了,你不是花了很多力气才追到她的吗?" 一句话让柏毓开了窍,他也突然懂了。他终于明白,他就这么突如其来地来找贝凝,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一定能获得满意的反应,却没考虑贝凝有没有准备要原谅他。他曾经伤害了贝凝,而她肯定伤得不轻,这是无庸置疑的,为什么她要这么轻易原谅他? 柏毓不笨,他的脑子忽然又变得聪明起来。他当初是怎么追到贝凝的呢?耐心,无比的耐心。所以,他现在需要更多的耐心才行,他必须重新追求贝凝。 "走吧,我们先回去了。"忽然柏毓一切都释然,也有了计划。他招呼胡妮,然后便走向他的车。 胡妮十分惊讶:"喂喂,你就这么走啦?不对吧?喂,还有啊,你的戒指呢?" "算了,就摆在那吧。"柏毓无所谓地说。那戒指是要送给贝凝的,贝凝不要,那戒指还有什么意义?丢了算了。 "你再不上车,我要走了。"柏毓催促着胡妮。他还得赶着去进行他的计划呢! "好啦好啦,来了。" 胡妮看一眼柏毓,又舍不得地看一眼戒指。天哪!这么贵的东西 贝凝只在家里休息了几天,便回到台北了。那天胡妮本想趁着开店前先去遛花生,没想到才刚用钥匙打开门,就看见屋里不只有灯光,还有人声。 "你回来啦?!"胡妮开心地。 "总得回来工作嘛。"贝凝轻轻笑笑。从她略略憔悴的神情,看得出来柏毓的事仍然困扰着她。 "回来原谅柏毓吗?"胡妮试探地猜。 贝凝咬咬唇,"还没决定耶。" "哎,你们这一对还真难搞!"胡妮受不了地叹口气。 "对啊,真麻烦,干脆不要搞算了。"贝凝也跟着叹。 "就这样放弃啦?"胡妮紧张地叫起来,"你真舍得?" 就因为不舍得,所以贝凝才心烦。如果她真的可以那么绝情,一切问题就都没有啦! "唉,我不晓得。" 贝凝咕哝来咕哝去还是只有这一句,搞得胡妮都快抓狂了。贝凝只好痹篇她,坐到书桌前看这阵子累积下来的一叠信。 账单、宣传单、直销的小册子贝凝一封封把信整理好。忽然,贝凝瞥见其中一个蓝色信封好像有点奇怪,她顺手一抽果然奇怪,那蓝色信封上只写了收件人,没住址,也没贴邮票,寄件人的位置上亦什么都没写,只画了个小猪头。 "什么好玩的东西?"胡妮好奇地凑过来看。 "不晓得。"贝凝狐疑地拆开信封,里头掉出一张细细窄窄的纸条,纸条上只有一个地址,和另一个猪头。 "这是啥?"胡妮一脸困惑。 贝凝只有摇头的分,她也像是坠入五里雾中一般,摸不着头绪。 "走!去那个住址看看!" 还是胡妮果断,她想也不想就一手抓起贝凝,而贝凝的手上还捏着那张字条。 计程车很快将她们载到了目的地,是个新社区的一楼店面,显然正在装潢中,从那装潢的格式,看起来是家餐厅。如果说刚才贝凝是困惑,现在则更迷惘了!她确认地再看了一次字条。住址没错啊,但寄字条的人,把这家还没开张的餐厅告诉她有什么意义? "对不起,"胡妮进去问人了,"请问你们这里谁在负责?" 堡人从成堆的木料中抬头,往屋内一喊。没多久,出来一个穿牛仔裤、扎着马尾的女人。 "我是装潢公司的设计师,这家店面是我们负责装潢的,有什么事吗?" 胡妮傻了,没想到冒出来一个不认识又不相干的人。 贝凝定了定心神,礼貌问:"你好。请问这家店的老板是谁?他在不在?" "不在耶,"女郎还算满客气的。"其实我也从来没见过老板。" "没见过老板?那那" 胡妮一下子找不出形容词,不过女郎自己却笑了。 "很奇怪对不对?不过委托我们装潢的人告诉过我,最后会有老板来验收。他还给了我老板的名字,我看看"她从衣服口袋中取出一本小本子,翻了翻。"哦,在这里。她叫作蒋贝凝。" 贝凝此时的表情,就像突然被人推进水池里那样的莫名其妙。她得着,不敢置信地瞪着那女郎。 胡妮脑子动得快,一下子明白了。她问女设计师:"委托你的那个人,他姓季对不对?" "对,原来你们认识。"女郎笑了。"你们是来找他的吗?他偶尔也会来看看进度,哦,怎么这么巧"贝凝她们背对着门口,女郎的视线穿过她们,看向大门。她笑道:"季先生来了呢。" 一切都再清楚不过了。她跟柏毓提过她的愿望是拥有一家餐厅,没想到柏毓竟就弄了这家餐厅来送她。霎时贝凝心中百感交集,又感动又意外。她没想到柏毓不只记得她说过的一切,也肯为她花那么多心思。贝凝一回头,她日夜思念的人就出现在她眼前。她的心怦然而动,掀起一阵激荡。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她却是说不出话来。 "啊,你终于发现了。"柏毓笑望着这家餐厅,眼眸中的笑意直传进她眼底。 "这是这是干什么?"贝凝低哑着声音。 "一个小天使的礼物。"他的笑意加深,但他温柔的声音却流露着无比的真诚情意。"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只要你愿意,永远都会有一个小天使在守候着你,完成你的愿望。" 贝凝悄悄做了个深呼吸,心中的震荡无法言喻。这个小天使曾经感动过她,说服过她接受他,更糟的是,她已经爱上他了,而爱是无法在短时间内被抹灭的,只需他稍一呼唤,她的心便无可救葯地想回应。 "贝凝,原谅我吧,"他抓住她的手,抓得那么紧,好像怕他一放手她就会消失似的。他也不敢再笑了,只不过那双黝黑的眼眸仍然晶晶亮亮。"你知道我很笨,几个小时就该想通的事,我却得花这么久才想得明白。我钻了那么久的牛角尖才终于能了解,是什么影响了我并不重要,我只知道我爱你,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不愿意离开你身边。" 贝凝吸了口气,心里深深感动,眼泪不争气地就掉了下来。这就是了,在乎那么多其他的问题干什么?只要两人相爱就够了。 她哽咽着。无法否认地,她努力再筑起来保护自己的高墙,又正一块一块地被他敲落当中,但她还是勉强地把碎砖捡回来。 "可是可是,我怎么知道你还会不会再让我伤心?" 在贝凝内心交战挣扎的时刻,他轻轻拥住了她,搂着她微颤的双肩。他是如此自责而懊悔:他怎能让他心爱的女孩为他心伤?他无比真诚地在她耳畔说:"我知道,要你马上就这么相信我,对你来说并不容易。但我会证明给你看,只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贝凝的眼泪无法克制地籁籁往下滚落。累积了太多,又压抑了太久,她一下子成了个泪人儿。他做了这么多,要求的只是一个机会,她不该连这都不给他吧。 这一刻,贝凝的心防、围墙全部被冲破,那些碎砖就算捡回来,也无力筑墙了。再一次,他攻占了她的心。没有疑虑,没有挣扎,她愿意原谅他,重新相信他,只要她能够这样一辈子偎在他的怀里。 她微仰起头,柏毓焦灼而热切的眼神正等待着她的答案。"贝凝,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她抽了抽鼻子,顿了顿,才轻声说:"你那么笨,一次机会够吗?" 他张大了眼睛,眼中闪过一抹光彩,接着,他整个人都焕发了起来。他马上俯下头去,温柔地吻上她的唇,并以无比的热情结束这个吻。 "我永远做你的小天使,好不好?"他说,轻轻吹着她的耳朵。"你不快乐,小天使就想办法让你开心,"他的手指轻抚她的脸,"你生气了,小天使让你出气,"他在她鼻尖上轻啄一下。"你有问题,小天使就帮你解决,小天使会永远陪着你" 这种时刻,旁观者实在多余。胡妮本想悄悄离开,顺便把店里其他看热闹的工人全赶回去工作,但她听见了柏毓的那句"小天使会永远陪着你"。这种永恒的誓言,若衬上一只戒指,那才真叫完美吧! 她忍不住插嘴了:"笨蛋季柏毓,上次买的戒指呢?还不拿出来?!" "戒指?"柏毓有几秒的怔愣,"就放在贝凝她家门口,我没拿。" "你没拿走?"贝凝慌了,一下子忘了要遮掩。"我后来有再去看过,可是戒指不在了呀!" 柏毓没管戒指在哪,他只抓住他想听的。他的眼神忽然变得狡猾而得意,促狭地盯住贝凝:"好啊,口口声声说不希罕那只戒指、不原谅我,后来还是跑去偷偷看过了,嗯?" 贝凝的脸霎时红透了,她垂下了头:"我只是觉得那戒指一定很贵。" "好啦好啦,别互翻旧账了,"胡妮笑道,变魔术似地从皮包里拿出了一个皮盒,"两个大傻瓜,戒指我收起来啦!" "怎么会在你那?"失而复得,贝凝眼里闪烁着一片欣喜的光华。 "你们两个都不要,我当然要收起来,那么贵的东西。"胡妮理所当然地说。打开皮盒,把戒指交到了柏毓手中。柏毓伸手一接,马上就将它套上了贝凝的手指。 双眸相接,盛满了柔情蜜意的眼神漾着钻石的光泽,散发出眩目的光华,印证着千古不变的爱情,如此璀璨而圆满。 正当此完美之际,胡妮却忽然杀风景地喊了出来:"哎哟!不对!你就这么突然地帮贝凝开了家餐厅,让她做老板娘,那我怎么办?我的小店目前还得依靠贝凝,找不到其他的帮手啊!" 柏毓怔了一下,本能回答:"也对。" 贝凝侧斜着头看他,有点怀疑:"难不成你当初装潢这家店面的时候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柏毓拧着眉想了很久很久,终于还是只能说:"没有。" 贝凝哭笑不得,真的是气他也不是,笑他也不是。 胡妮忍不住骂人:"你这个猪头!" 贝凝当然不忍心,她又帮柏毓讲话:"好啦,你就别为难他了,他也不是故意的嘛。" 那神情、那语气,忽然让柏毓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的猪搞砸她的比赛时,贝凝也是这么替他求情的 柏毓灿灿笑了起来。虽然挨骂,但他被骂得十分甜蜜。只不过他这个养猪户,这次好像又惹祸了 跋 曾经有人问过我为什么都不写序或后记我想,是没有那个习惯吧。我是个不太会讲话的人,比较擅于躲在我创造的人物或故事后面。但从不写序或后记,又让有些读友反应像是少写了什么,没写完似的 一直是傻傻地、乖乖地窝在家里写小说,也不知道我的书到底有人看没有;也很明白自己一支秃笔下的产物绝对不符合时下之流行,所以有时甚至觉得出版社很可怜,出我的书一定要赔钱了,但就这样糊里糊涂、不知不觉中,竟也意外得到一些正面的反应,让我受宠若惊,那些不相识的朋友们,谢谢了。 还有相识的朋友们棗宜兰的wennie、高雄的曼殊、桃园的静,谢谢你们的支持与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