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爱Ⅱ》 序 初升的朝阳,渐散的晨霭,令人舒爽的清夏凉风,啊又是新的一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他的心,却依然是八年前的那颗,灰色的,不知喜悲,冰冷的,毫无感觉。 他也会笑,微笑,浅笑,大笑,长笑,却笑得那般茫然;他也会去应酬交际,更是一刻也不歇地投入到永无止境的繁忙工作中,却总在不经意间,又如一抹无依无靠的游魂,心绪飘啊飘啊飘到未知的空间,只留下一副活动的躯壳,毫无感觉地重复着在人间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拖着缓慢的步伐,颀长瘦劲的身躯在淡金的朝阳里缓缓前行。俊秀的男性脸庞上的线条如同雕刻一般的,永远是淡漠抿紧的薄唇,高挺的鼻梁,浓墨的剑眉。总体形容,他是一位颇具成熟男子气质的人,浑然天成的高贵气势,鲜少有人能与之匹敌。只是,在那形若鹰隼之目的黑眸中,乌黝的眸恍若一潭深水,无波无动,无情无意,毫无一丝生气。无形之中,与他人隔开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如往日般,唐沂泱慢慢走在通往公司的便道上。从八年前的那个夏日开始,他便再也无法自己驾车行驶,偶因公务不得不外出,他会乘地铁,乘火车,或乘坐他的私人直升飞机,或步行。行驶在公路上的汽车轿车跑车,他再也不坐。 若是八年前,他不去考驾照,不开着父亲新送的跑车,不带他的梅清去吹海风,该多好! 抹一抹剧痛的额头,灰暗的心依然沉于八年之前的夏日,陷在那个噩梦里。 那如同今日般的灿烂朝霞,那如同今日般的淡金初阳,清新的海风,洁白的沙滩,啊,还有梅梅那轻脆甜美的笑声,就如刚刚飞出小巢的娇鹂在兴奋地啼叫,如同细细的清泉,叮叮咚咚地敲击着冰凉的玉阶 那是他这二十六年生命里,所听到的世界上最美最悦耳的笑声。 可就在这最美丽的清清脆笑里,车翻了。 天暗了,风止了,他的青梅竹马,他的贴心爱人,他的新娘,他的梅清,在笑声中离他而去。 那一刹那,那血溅海滩,那车翻人飞的一刹那,永永远远地定格在了他心中,永永远远盘踞在了他的梦中,无时无刻,每分每秒,永不停止地、一寸一寸地蚕食着他的生命。 如果不是他的一时忘形,不是他的一时失手,车不会失控,不会撞到礁岩,不会梅清,他的梅清,他心爱的梅梅,也不会死。 自责,悔恨,悲恸,已紧紧缠了他八年,陪伴他走出大学校门,陪伴他走进成人的社会,陪伴他跨进唐氏集团,陪伴他成为跨国集团的新一代领导者。好似毒蛇毒蔓,紧紧缠绕在他身上心中,令他无一刻能摆脱,也无力摆脱 梅清,我心爱的梅梅,是我,负了你一生。 淡淡的朝阳,静静笼着他寂落的身影,暖暖的阳光,披了他一身,却照不进他封闭的心,撒不进他冰冷的思绪。 颀长劲瘦的身躯,依然缓缓拖步在无人的朝阳里 楔子 往日空旷、寂寥的大厅,今日却如乡村的集市一般,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物。美酒佳肴,俊男靓女,舞影婆娑,珠光美饰 无聊的宴会! 无趣的话题! 斜倚在人较少的大理石基柱旁,他不耐地轻晃着杯中酒液,皱着剑眉,漠然地注视着身前喧笑轻语的各色人流。 “嗨,老大,别这样子嘛,你看一下周围,有多少美女在向你放电。来,笑一个,麻烦你笑一下,就算替咱们红阳做做广告啦!”好笑地用手肘撞撞这个大石雕,娃娃脸的刘扬低劝着。 “何时我的红阳成牛郎公司了?”冷睨自己的下属兼贴心好友一眼,唐沂泱闷声。本不该来参加这见鬼的什么夏日盛宴的! “哈,老大,别这么贬咱们嘛!”一边朝远处的各方美女点头致意,刘扬一边笑“好歹红阳也是数一数二的跨国大集团,用不着咱们施美男计,这客源财源也如滔滔长江水,滚滚涌进啊,何若说咱们卖笑呢?”只是多礼貌地笑上一笑,也有好处,谁让现代社会商场上的女强人愈来愈多呢? “那你现在是正在做什么?”瞅着好友不断地乱扔桃花,唐沂泱冷笑“我现在真有点怀疑,业务部的业绩真的是阁下凭实力争来的?” “老大”帅气的娃娃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你这是在污辱你忠心耿耿的爱将耶!”士可杀,不可辱! “哦?是吗?”抿一口清酒,唐沂泱挑挑眉“我说你什么了吗?没有呀!” “老大”无力地举起白旗宣告失败“看在宴会有几百双‘耳朵’的分上,麻烦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放过在下小生,饶小的一命。”他可不想荣登明日的八卦排行榜红阳高级主管、本年度亚洲区十大黄金管理人之刘扬,被指有“卖春”嫌疑! 炳,他不用活了。 “哦?我说要要你一命吗?”一口干尽杯中酒,将水晶杯塞给眼前的讨厌鬼,大爷他起驾去厅外的院中透气去了。 “老”长叹一声,刘扬深感无力。硬扯沂泱来赴宴,难道又以失败告终?八年了!自从那位美丽的唐府新娘出车祸身亡之后,沂泱心中眼里便再也没了别人的存在,少了笑容,少了活力,整日如抹游魂般行走于人世间。自责,赎罪,八年了,沂泱还没有走出心中的阴影吗? “刘先生?”扑鼻的香气袭过来。 “啊,林小姐,好久不见。”沉于过往的娃娃脸迅速扬起笑容,迎上宴会的女主人。 “好久不见。”高挑的魔鬼身材,盈盈媚目,妆点完美的脸庞上透着女强人的傲气。 “林小姐越来越漂亮了。”主子不在,他只得担负起外交的伟大使命。 “谢谢。刘先生最近工作的也不错呀!抱喜你荣登本年度亚洲区‘十大黄金管理人大榜’。”林媚灵一笑,媚目四顾。 “呵呵,哪里敢当。还不是我们老板对此不感兴趣,我才成了替死鬼。”脸上挂着笑,一派从容地应对着这既美丽、又强悍的商界女强人。 “啊,说到这里,顺便打搅一句,唐总裁呢?刚刚我似乎瞧到他的身影了,他没同你一起呀?”话讲得轻松又不经意,却是来与刘扬降尊纡贵寒暄的重点。 “哦,唐总裁有点不舒服,大概是去休息室静一下,没有同林小姐打招呼,勿怪。”微微歉身一笑,不想告之老大的去向。 唉,他刘扬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呀,要钱有钱,要才有才,怎么就得不到女人们的垂青呢?天下不止唐沂泱一个男人嘛! “啊?不舒服?那我这个主人可就失职了,我还是去看一下好了。”林媚灵顾不得再寒暄,匆匆点一下头急忙往休息室方向去了。 耸耸肩,早知倾心老大的美人们会有何等反应。算了,随她去好了!瞄一眼腕表,也到了退场的时间了。一转身,准备去庭院寻老大,一同打道回府。 “呀” “啊”两声怪叫同时响起,幸亏厅内舞曲飞扬,又地处一角,没引来多少注目。 “对不起!对不起!”一身侍者服饰的女孩子一手抱着托盘,一手猛摆“先生,太对不起了!要不要紧?”圆睁的杏眸里满含歉意,真该打!为什么只顾欣赏厅中摆饰,却不留点神看看路?这下好了,一盘鲜红的奶油蛋糕全抹到别人身上去了。 “没事、没事。”咬咬牙,头开始隐隐作痛,他的亚曼尼!这套米白西服今日是第一次拿出穿耶。瞪着胸前一摊触目的艳红,刘扬气得要死。 “太抱歉了,我帮您擦擦吧。”抱着托盘左掏右摸,女侍者遍找不出可以擦拭的纸巾。 “不用了。”皱眉扫一眼四周,已有人开始注意了。刘扬忙快步移出大厅,眼尖地瞄到老大在树阴下的身影,立即奔了过去。身后,那位小蚌儿女侍者紧跟在后,他也顾不得她了。 “阿扬?”唐沂泱微讶地看着他一身狼狈“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撞到灾星啦!”咕哝一声“老大,借手帕用一下。”以后出门,他决定了,还是穿雨衣比较安全。 “我也没带。”皱眉。 “啊,这个给你用。”紧随其后的小蚌子女侍歉意地将头上的方巾解下递上去。 唐沂泱不由一怔,颤颤唇没有说出话来。是、是 “沂泱?”没去接手旁的巾子,刘扬皱起眉,担忧地瞧向有些失常的唐沂泱。 “这位先生”小蚌子女侍鼓一鼓唇,小声轻唤:“喂,这位先生。虽然我不小心撞了你,是我的不对,可你也要有点君子之风嘛。手帕你到底用不用?”挥一挥捏在指中的小方巾。 刘扬再次仔细地瞧一眼浮动愈来愈大的唐沂泱,叹一口气,慢慢转过身“小姐,你这叫歉意吗?”心中也开始震惊,太像了!世上怎会有这般相似的声音?! “当然啦!不然我丢下工作偷溜出来做什么?”小蚌子女侍皱皱小圆鼻头,盯着刘扬胸前的那摊红渍,很想再次诚肯地讲些歉意之辞。毕竟,是自己失手弄出来的嘛!可,越看越觉好笑,哈,真像米白的布上爬着一只红色的老鼠。“呀呵呵,呵呵”忍不住笑起来“对、呀哈对不起!我不是、是要笑你的,呵呵”似清灵灵的水晶风铃,被风轻轻一吹,便漾出悦耳的美音来,又如同初春的黄鹂,在兴奋地啼叫 如遭雷击,一前一后的两名男子,顿时立如石雕。 “呀呵呵”猛地止住脆笑,小蚌子女侍也觉察到了两人静穆的神情,不由脸上一红。本就是自己的错,理亏的也是自己,还这么笑。“呃,对不起。”偷偷吐吐舌,耸耸肩,有些不好意思。 “没、没关系!”清清嗓,刘扬硬起头皮“没关系,洗一洗就好。”回头看一眼那个呼吸愈发急促的人,心一跳,忙道:“小姐,你快回宴会厅吧!我看厅里好像很忙呢。” “啊,那我先走了!”也确实出来有一刻钟了,再待下去,领班该发火了!彼不得再道歉了,转身便往回跑,跑几步又转回头“这位先生,我叫谷长安,在安蓝礼仪公司上班。你的衣服我会赔的!”说完就如风一般,急急刮回宴会厅去了。 静默一刻,直到那位小蚌子不见影了,刘扬才艰难地转回身,语带警告“沂泱,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孩而已。”噩梦,恐将再次重复上演。 “我要她。”凝着谷长安离去的方向,唐沂泱眸中的空洞一如往常,但却又有一股狂热在快速凝集。 “她同梅清没有一丁点的相似之处!”只除了 “有!她有梅梅的声音!”他魂牵梦索,他夜夜梦中的天籁。 “那不是梅清的声音!”忍不住地握紧唐沂泱的双肩狠狠用力“那只是你的幻听而已。沂泱,清醒过来吧!梅清已死了,死了!你想想,你好好想一想,这八年,你做的还不够吗?你还要再疯狂到什么时候?!” 八年来,唐沂泱如疯似狂,疯狂地寻找着梅清的影子:眼睛相似的,他要;头发相似的,他要;红唇相似的,他要;甚至,仅为了与梅清身上相同位置的一颗小痣的,他也要! 他的热情如火,将他的猎物轻易地收纳于掌中,任他于取于求;他的冷漠无情,三两天便腻了的撒手一丢,又伤透了多少深陷的女儿心。 “沂泱,梅清死了,她若在世,也绝不会希望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梅梅没死!”唐沂泱双手用力一挥,将握住双肩的手一把震开“她没有死!她永远活着,她永远活在我这里!”大手紧握成拳,用力地捶往胸口,俊秀的脸庞上青筋欲爆,眸中燃起熊熊烈火“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梅梅!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自己,决不原谅!”他用力喘息,炽烈的乌眸紧紧盯向贴心好友“阿扬,我要那个女人。帮我,请你帮我!” 他自责,他要赎罪,他要将没能给梅梅的一切幸福,全部献给那些与梅梅相似的女人。 “沂泱”无力地坐在地上,刘扬再无劝的气力“清醒一下吧!那是意外,谁都不怨。”要怨,也只能怨上苍,是他一个恶意的玩笑,让刚成婚的少年爱侣阴阳两隔。 “好,我再帮你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刘扬闭目长叹“我会摸清这个女孩的一切。”他的心也已变冷,为了好友,他将又一次充当刽子手,将又一个的无辜女孩推入人为的梦幻浪漫,再亲手将她的心中梦幻狠心打碎。 这恶意的玩笑,上天几时才肯收手? 属于唐沂泱的幸福,又在哪里? 第一章 “一切交与你了。” 换好便服挽着新娘子步出宴客的主厅,唐沂泱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春宵一刻值千金,他要好好把握,才不肯将时间浪费在无聊地与人寒暄之上。忆起八年前与梅清未及洞房便相隔阴阳,心中一黯。 “那是自然啦!”刘扬摆摆手,嬉笑着朝新娘子眨眨眼“长安,要多承受一点了,噢?”意有所指,羞红了谷长安的圆脸。 “阿扬!”唐沂泱笑着瞪好友一眼,低头柔声相劝“长安,别理这个疯子,咱们走吧。” “刘大哥再见。”冲刘扬挥挥手,长安顺从地跟在唐沂泱身旁,从旁门溜出饭店,走了两步,忽回头俏皮一笑“刘大哥,今晚的美女不少,你的桃花不要乱砸一气哟!噢”学他的语气,声音拉得长长的。 “谷长安!”刘扬咬牙一笑,却也无可奈何。谁叫他今晚好死不死的是婚礼上的惟一男傧,身负安慰失意女人们的重大责任。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不要再斗嘴了!”拍拍正大做鬼脸的新娘子,唐沂泱故意重重叹一口气“老婆,今夜我才是你应该注目的焦点吧?”她不该忘记了今日是两人的新婚大喜之日吧? “我、我知道啊!”一下子由俏皮小女人又变成了羞答答的小娘子,长安低头微笑“唐大哥,对不起啦!” “为什么要讲对不起?”大掌轻握住那热烫的素手,唐沂泱与长安顺着松林道漫步“长安,你嫁了我,我要了你,咱们便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需要客气的,记住了吗?” “嗯。”相握的两手随着脚步一摇一摇的,心也在风中飘啊飘,好似在梦中飞。她,嫁给了唐、沂、泱! 一个小小的平凡人,竟嫁给了世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孰梦?非梦?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甜?”侧首望着身旁并行的小女人,三个月前他和她甚至是素不相识,而今却已是他的妻子,他也笑了“今晚的洞房花烛夜?”微俯身,将炙唇贴上长安的耳际。 “呀!”一下子跳开一步,对他时不时的亲密还是不太适应“唐、唐大哥,有人会看到啦!”这是人来人往的大街耶。 “怕什么?”手劲一吐,将小女人扯进怀里,大掌缠上她的腰“你看,哪一对情侣不是亲亲热热的?再者,咱们是夫妻了,对不对?” “可、可我还是不太习惯啦。”几乎将脸埋进那宽厚的胸膛,长安低声咕哝。 “什么?大声一些好吗?”好笑地搂着小女人继续前行,唐沂泱柔声地安抚害羞的妻子“累不累?今日站了一整天。”身为唐氏红阳集团的惟一继承者,婚礼自然是隆重有之,热闹有之,奢华有之,宾客多之数不胜数。 难为了长安,不喜热闹的她,却要陪他在镁光灯下让数之不尽的陌生人评头论足。 “还好啦。”素手悄悄覆上腰间的大手,她轻笑“唐大哥,你累不累?”从早到晚作为新娘子的她,至少在更换礼服时能坐下休息一刻,而他,却没有她的好命。一整天,站在他身旁,看唐大哥含笑与许多的来客交谈,无一点的不耐,她就好佩服。 “我早习惯了!长安,你喊我什么?”挑眉。 “唐大哥呀!”她也挑眉,她一直这么称呼他的啊,从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起。 “还唐大哥?”含笑望着她,伸指捏捏她的圆润鼻头,似笑非笑“咱们如今是夫妻啦。” “那又怎样?”皱皱鼻,紧张的情绪渐渐放松下来。嘻,唐大哥。 “怎样?”复挑眉一笑“长安,你很不敬业哦。” “可我喊习惯了啊。”她嘟唇。 “不行,换一个称呼。”长指划过那红润的唇,他暗叹,他的妻 “嗯”歪头细思,眸子一转,眼一亮“大哥!” “大哥?”唐沂泱险些大笑“长安,我可不想让别人错认了我们的关系。”长指顶高她圆圆的下颌,炙烈的眸一眨也不眨“唤我沂泱或泱。” “不。”想也不想就否决,差点在那炙烈的视线下融成一摊春水。 “不?为什么?”露出整齐的白齿,刚硬的唇角上勾成弧。 “我最爱唤你‘唐大哥’啦,不改!” “哦?”不由止下步子,唐沂泱低首,贴上那小巧的元宝耳“今晚我俩共度洞房花烛时,喊唐大哥,你不觉得别扭吗?”意乱情迷地想听她的羞涩笑语。啊,他最爱的笑声,他最爱的。 “不要讲啦!”轰脸上顿时燃起万丈大火,耳上那炙热的气息让她不由得心慌神颤“唐、唐大哥,我饿啦!”再同他扯下去,她怕会真的烧起来。 “饿了?”叹息着拥紧脸红了的小女人,他继续前行,住所已在不远处“等一下到家再吃饭,好不好?”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怕小妻子真的羞昏过去。 “啊”眼珠子一溜,长安止住前行的步子。 “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从这个路口向东转,就是一条夜市小吃街耶!咱们去那里吃好不好?”乞求的乌眸可怜地瞅向身旁高大的男子。 “不好。”他想也不想地拒绝,那所谓的夜市岂是他这般的天之骄子去的地方?他不会自降身价的。从小所受的贵族教育,阶级之分早已深植内心。 “为什么?”她赖着不走。 “你说呢?”哼一哼“长安,请你敬业一点好不好呀?你不会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而你和我又是什么身份吧?” “啊”一把捂住大张的唇,她歉意地笑笑,讨好地说“唐大哥,不好意思耶!”她大概是全天下最脱线的新娘子吧? “哟,终于知道不好意思了?”笑睨她一眼,用指敲敲她的小脑瓜,唐沂泱拥她步入大厦,掏出磁卡刷开电梯,将她推进去,按下三十层键,忍不住地笑开“等一下用行动向我表示歉意就行了。”娶一位少根筋的小妻子,对他,或对她,也许都不是坏事。 “唐大哥!”鼓起脸颊瞪他。 “好、好,我投降,我投降,成了吧?”飞快地啄一下那张红唇,诱她继续讲话“真饿了?” “是啊,从昨天晚上我就紧张得吃不下一丁点的东西耶!”因为从没经历过那种大场面嘛! “啊,好可怜。”抚过那水润的圆脸,唐沂泱叹笑着揽腰抱起她“好,我煮饭给你吃,成不成?”将小女人抱出电梯,步到这一层惟一的门前。 ****** 雕花的木制大门,静静合在一起,等着他和她一起开启,一起步入生命中一处新的世界。 “放我下来啦,唐大哥。”意思意思地说说,乐得不用再走路,一整日穿着高鞋子,并不是很好受的。 “抱新娘子入洞房是身为老公的义务哟。”按下密码,打开锁,唐沂泱抱着长安跨进大门,打开灯控开关,顿时一屋子的柔和灯光笼住了他和她。 “欢迎来到咱们的家。”他轻笑,乌炙的眸光,如同满室的柔光,尽悉笼在她身上。 上百平米的住宅,布置风格简明轻快,黑白间置的家具,如同欢快的音律,静静流淌着。 “满意吗?要不要先参观一下呀?”住所离他的红阳集团总部很近,步行只需四五分钟便到。自他入主红阳,便居于此,唐氏大宅,除非有事,否则他很少回去。唐氏父母,对他的心结很清楚,倒是常来看他。 “不用啦!”张大眼好奇地瞅四周一眼,吐吐粉舌“哇噻!这么大的空间,要怎样才能打扫完呀?”她家仅是小康之家,在乡下,住房虽宽裕,但终究不能与此相比。 “要不然我从大宅调一名佣人过来?平日我有请钟点工,每三天替我打扫一次的。”抱着她走进卧室“以后有劳唐太太费心了。” “没问题,我很能干的!”眨眨乌眸,她夸下海口。嘻,唐太太! “那我可以高枕无忧喽?”笑睨灿笑的小女人一眼,他轻轻将她放在大床上,瘦劲的躯体也跟着压覆上去,鼻端,是她的清香,室内,回荡着她清灵灵的浅笑。他的眸,变得炙烈而又迷离“长安,我可不可以” “我饿”可怜兮兮地扁扁红唇,粉霞的面庞上更添红艳。谷长安故作轻松地拨拨他额上下垂的黑发“唐大哥,你说要煮饭给我吃的。”抗议他的言而无信。 “天哪”用力吻那半启的红唇一下,他才叹息复叹息地道:“老天一定是派你来折磨我的。”可对那爱如生命的轻嗔笑语偏无可奈何,更无力抵抗,只能由她任取任求。 “唐大哥”她好饿啦。 “好,我去给咱们新上任的唐太太、唐家少奶奶煮饭。”咬牙从那充满诱惑力的身躯退开,他笑,笑得万分邪恶“等着瞧!等您唐少奶奶吃饱喝足,看我怎样吃你。看我连本带利向你讨个够本。” “唐大哥!”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翻身站起,顺手也拉气鼓鼓的小女人坐起来“乖,先去泡个澡,好好休息一下。” “嗯,谢谢唐大哥。”红苹果般的圆脸上洋溢着属于青春的灿笑。对于情事,她并非一无所知,知他正在努力缓解自己的紧张及对新婚之夜的不安。 “要谢就等一下吧!”拍拍那红润的脸蛋,唐沂泱轻笑“睡衣在左侧衣柜里,自己拿。” 点点头,从床上跳下来,小跑步地顺着他的指引躲进浴室,将门关好。这才轻吁一口气,拍拍胸,缓和一下怦怦乱跳的厉害的心。 其实,她并非一定要吃些东西喂饱肚子,而是太太太紧张了。 三个月,短短的九十天,一个平凡的人竟成了童话中的灰姑娘,做梦一般地寻得了今生的爱恋,有了那么出色的伟岸男子可以依靠,她不敢相信啊。 打开水龙头,向宽大的浴白放着热水,褪去一身的束缚,她悄悄滑入温暖的水里,闭上双眼,用力地吸气,唇角,漾开美丽的花。从今天起,她成了唐沂泱的新娘。 二十六岁的唐先生与二十三岁的唐太太 嘻美梦,竟有成真的一刻。 童话,由此开始 ****** 微微拉开门,从敞开的门隙小心望出去,唐大哥,就坐在客厅一侧的吧台前,端着满满一杯酒,并不啜饮,只盯着酒杯,静静发呆。 怎么了? 心中微讶,却不想惊扰他,光着脚悄悄走出卧室,轻轻从他身后绕过,径自走进厨房。 灶上是沸腾的一锅瘦肉粥,流理台上,是几碟清淡的小菜。 用力深吸一口气,啊,好香! 慢慢转一个圈,大略扫过厨房内的设施,嗯,锅碗瓢盆,电炉烤箱,一应俱全,由厨房内的物品的新旧程度来看,尽管诸物擦拭得闪闪发光,光洁如一,但瞧得出并非新添之物。嘻,怪不得唐大哥煮一手好饭,原来是个厨中君子呀。 不由记起三个月以来两人数次的约会,看来那些引她食指大动的野餐料理真的出自唐大哥之手。呵呵,她有口福喽! 边笑边摇头晃脑,心中暗自窃喜不已。探头看看锅中的肉粥,成色依然有些生,便让它依然煮着,迈出厨房,瞥一眼小吧台,却不见了那人影。 “唐大哥?”轻唤了声,侧耳细听,哗哗的流水声从卧室那一侧传出,他去沐浴了? 不放心地又返回卧室,一眼便瞅到半掩的浴室门后有一道身影在晃动 急忙跳转过身,圆圆的脸上彩云开始不试曝制地飘呀飘。 “长安?”浴室内哗哗的水声止了,一声轻唤飘进她耳中。 “啊,有事吗?”反射性地,她高声应答,努力强迫自己镇定再镇定。 “我忘了带睡衣,帮我取一下好吗?” “马上就来。”目光匆匆一扫,眼尖地瞧到床上的深蓝睡袍,几步上前捧起来,又几步跨到浴室门口,低垂着头,侧着身递进去,目光一动不敢动。 “唐大哥,给你。”感觉手上一空,忙跳到一侧“我去盛饭!”急急奔出卧房,生怕 怕什么呀?拍一拍脑袋,忍不住低低嬉笑。呵呵,唐大哥而今是她老公耶!有什么好害羞的? “想到了什么有色镜头,笑得这么神秘兮兮?”如天外飞音,惊得她站不稳地向前跌去。 “小心!”快手抱住她,唐沂泱摇头苦笑“长安,你今天很紧张哟。”以往总是与他笑闹不停,今日却似换了一个人般,见着他便惊慌失措,害羞不安。 “没、没有呀!”背后新出浴的清新气息密密地笼住她,让她顿觉无力“唐大哥,粥熬好了,我去盛。”再这样被拥下去,她非瘫坐地上晕过去不可。 “啊,你坐下,我去盛。”如她所愿,身后炙热的气息一下子从她身体四周移走,她有了可以呼吸的空气,却又顿觉恍然若失。好奇怪!为何初与唐大哥谈恋爱时,这种感觉并不若现在这般强烈。粗线条地忘记了两人相处的模式,笑谈,打趣,数得着的几次轻吻也仅是浅到为止,如这一日般的相处几乎从没有过。 “怎么还站在这里?坐下,喝粥。”走近她,轻轻推她入座,唐沂泱好笑地站在她身后,双手撑到餐桌上,将长安困在桌椅之间“长安,紧张,是不是?”以往俏皮的小女人今日却百般的拘束,是为今夜的洞房花烛吗?乌眸闪了一闪。 “没有、没有。”再次摇头否认,回头冲他启唇一笑,一脸的故作轻松“你也坐下吃嘛,这小菜味道很好哦。”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出自谁的手?”昂首挺胸坐入一旁的木椅,唐沂泱笑得得意之极“尝尝,看和以前看和以前你吃过的有什么不同?”在好奇的眸子的注视下,艰难地改口。 以前? 她眨一眨双眸,忆不起她和他以前吃过这种小菜。 “和别人做的比一下,怎样?”他笑,眸半垂,掩住那深藏的复杂情感。 “哈,当然是唐大哥做的好吃。”不在意地一笑,张大嘴巴努力塞进大堆小菜,笑眯着眼,用力捧场。 “那就多吃一点。”将小菜夹到她嘴旁,喂她吃下去。他笑,心中却苦涩万分,梅清,他的梅梅,再也不会笑着夸他做的菜好吃,再不会笑闹着喂他吃。 “唐大哥,你也吃。”来而不往非礼也,长安学他的样子,也将一箸小菜递到他唇边“张嘴啦!” “好。”如遭雷击,他无意识地张口,咽下那箸小菜,闭上双眼,轻轻吐吸。耳旁,清灵灵的笑语,似是他的梅梅就在他的眼前。 一下子,他紧拥住身旁的娇躯,颤抖的唇吻上那如丝的长发,他的梅梅。 “唐大哥?”长安迟疑地轻喊,迷惑于他突然的紧拥和情绪的急迸“唐大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抱抱你。”炙唇悄悄滑到那软润的耳旁,他暗哑低语“吃饱了没?”体内火燎的情潮在汹涌咆啸,梅清,他的梅梅!八年的行尸走肉,八年的空虚渴切,今日终将一解。 “嗯。”紧贴在他胸口的红唇轻轻传出颤吟,丰润的娇躯不由自主地轻颤。 “那我可以了吗?”他低声询问,炙烈的眸光深处又夹杂着寂落的空洞。 “”“梅没事,不用紧张,我又不会真的一口吞掉你。”轻轻拍抚着怀中的小女人,唐沂泱涩然一笑,她不是梅清,不是他爱逾生命的梅梅;她是长安,只是一个拥有和梅梅嗓音相似的女人。 “我才不紧张。”双臂试探性地围上他的脖子,长安柔柔一笑“我还怕唐大哥紧张呢!” “哦?我为什么要紧张?”用力甩头,甩掉脑中嘈杂的思绪,唐沂泱臂力一扬,轻松地横抱起浑身羞红的小女人,大踏步跨向卧房。 “因为唐大哥不知道要过门的妻子是否合意呀。若是我身材不好,唐大哥不就没福利可享了。”俏笑着皱皱小鼻子,长安温驯地任他将自己压伏在大床上,寸隙不留。 “啊,我怎么没想到?!你提醒得真是时候。”扬眉浅笑,唐沂泱痴痴地凝住那不断开合的红唇,痴痴地侧耳细听,那如同娇鹂初出深谷的清脆娇啼,那水晶般清灵灵的巧笑声,似甘泉,如清水,缓缓润过他干涸了八年的荒漠心田。 他的梅梅 “唐大哥?”为什么他总是心神游移不定?为什么他总是突如其来地发呆怔忡?他温热的躯体,紧紧与她的契合交缠,他的灵魂,却在何方? “唐大哥?”探询的眸,轻轻迎向他。 “呃?呵呵现在开始担心我满不满意了?”伸手捂住那双探询的清眸,阻隔她的进一步洞察,他收回飘走的心神,扬起笑,将热唇迎上那喋喋不休的红唇,他低语沙哑“梅没什么好担心的,长安,我现在可要开始审察我的福利啦!” 野火燎原般,绵绵的亲吻吮向身下女人的柔唇,吮向身下女人的眼睑,吮身下女人的颈项将身下的女人扯入那永无止境的陌生情潮里。 急促的喘息,炙烈的拥吻,游悸的心跳,火烫的躯体,坚实与柔软的相依相合 夜,正浓。 梅清,我捉到了你的声音,我捕捉到了你那如同天籁的清笑,你可曾原谅了我? 炙狂的情焰里,八年的疯狂搜寻,八年的孤寂落寞,八年的浑浑噩噩,八年的急切索求,八年的空白八年来,他第一次的身心投入,他第一次的急迫渴切,在那纵情的一刻,他用力地嘶吼,俯贴在那汗湿的娇躯上,眸光中,映的是那一个缥缈的身姿,脑海里,显的是那一张巧笑倩兮的容颜,嘴里,呢喃着含混的哑然。 他的梅梅 温热的泪,悄悄融入低陷的棉枕,轻轻漾起的浅笑,无声地散入炙热的空间。 她的新婚之夜啊,她的丈夫,她一辈子的新郎,狂烈地拥着她,吻着她,爱着她。 他,漂泊了心神,遗失了灵魂,在那不知名的世界,在那捕捉不得的人儿身上。 他的心中,可真的有她的存在? 第二章 结了婚,人生会有什么不同吗? 除了不用再朝三晚五地去上班,生命中突然多了用不完的空暇时间;除了身边有了一位热情似火的枕边人,生命中多了一丝浓得化不开的柔情,其他也没什么改变吧? “长安?”唐沂泱从书房探出头,轻唤那个伏卧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小女人。 “有事吗,唐大哥?”如猫咪般慵懒地伸伸腰,长安朝他挥挥素手。 啊,结了婚,还是有一些不同的,至少,她因为整日无所事事,变得越来越懒散。除了上午做做打扫事儿,便是爬在沙发上看电视,瘫在书房的躺椅中瞅他办公。是很清闲没错,可时日长了,终究会有一点点闷。 “看什么片子?”移出书房,跨到沙发前,将小女人拥进胸前,唐沂泱轻笑“又是卡通片?”伸指捏捏小女人的脸蛋,摇头叹息“长不大的孩子!” “你管我呀!”皱皱小圆鼻头,长安巧笑倩兮。 两人婚后至今已两个多星期,因为红阳的事务繁忙,也因为唐沂泱不愿外出,两个人的蜜月,便是困在这一处小天地里,他在书房通过电脑遥控公司营运,而她,则是看书看电视看他办公,安静而悠闲地共度甜蜜时光。 “身为人家的老公,不管人家我管谁呀?”扬起笑低头亲亲属于他的“人家”唐沂泱心中溢满从未有过的充实。 “唐大哥,麻烦你移开一点啦!”嘟着红唇用手将不停逗弄她的大头推开一些距离,长安翻翻眼“你挡住了人家的视线。” “怎么,才结婚十几天,便见义思迁地不迷我啦?”偏要闹她,不肯她将注意力放到电视上“啧,卡通片中的小男生会陪你说话呀?难道我仪表堂堂的唐氏红阳集团总裁的魅力就比不上那些只会打打篮球的卡通小子?” “哇!”捧场地啦啦啦“唐大哥,难得讲这么一大段却不喘一口气!” “佩服吧?”挑挑眉,着迷地倾听怀中人儿的清灵笑声。 “佩服!小女子佩服得五体投地。”启唇漾出清笑“唐大哥龙心大悦了吧?”有谁晓得这位外界传言不苟言笑的总裁私底下是这种面貌,爱闹她,爱逗她,爱依赖她,爱听她好话连篇地拍他马屁。相处得愈久,她就愈发觉她的唐大哥有着幼稚的一面。 “嗯哼!”满意地咳一咳。 “那么可以麻烦唐大哥移开一点,让我继续看卡通了吗?”说到底,嘻,现在她的注意力还是在卡通小子上。 “找扁呀!”满意马上又转成大为不满,唐沂泱咬咬牙,奸笑“看来我太宠你小丫头了。”大掌不怀好意地抚上怀中的丰润娇躯。 “哇”平生最怕痒了,忙一下子跳坐起来,双手用力抵抗入侵衣衫内的敌手“唐大哥,饶命!饶我一回啦!”抑不住的笑意从唇中轻快溢出。 火热的大掌不由停下了动作,痴痴的眸,凝在了那发出畅笑的红唇上。清灵灵的笑,清脆脆的娇语,笼住了他的心神。 “唐大哥?”数次瞧见过他这种心神不在身上的神态,心中即使不安,却不会明白表示出来,只用柔柔的轻语,将他飞到未知世界的神志悄悄拉回现实。“唐大哥?” “啊?”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用热烈的亲吻将他的失态掩饰过去“抱歉,太累了。” “公司很忙吗?”怜惜地轻抚唐沂泱的眉头,她柔顺地倚在他怀中,将刚才的事抛诸脑后“唐大哥,其实你不必总在家陪我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可以照顾好自己的。”那么大的集团,日理万机的领航者总逍遥在外也不是很好的,刘扬大哥已打电话催促他好多次了。“明天,你销假回公司上班吧!” “傻长安!”用额抵住那张漾笑的圆脸,唐沂泱喃喃低语:“咱们才新婚耶,你不牢牢霸住你亲爱的老公,傻呀?”又有哪一个女人,会放手所爱离开身边?但被那轻风般的体贴话语感动,幸福的感受,溢满了全心全身。 “我嫁给了你,便是霸住了你呀!难道非要我哭哭闹闹、施施美人计什么的诱你走不出温柔乡,才叫霸住了你呀?”清灵灵的笑声回旋在四周,长安一想到那种情景便笑得前俯后仰,哈哈,打死她,她也做不来那种样子的。 “我挺喜欢你那样子的,更希望你这么做。”亮晶晶的黑眸不怀好意地睨着怀中已笑瘫的小女人,用心地细细听闻那八年来总回荡在梦中的天籁之音。 “不会吧?”眨眨乌瞳,长安笑得更开,唐大哥这个其实很严肃的男子,怎么越来越似她? “不试试怎知我不喜欢?”长指轻轻抚上怀中人儿漾起的笑花,他沙哑低语。 “那,唐大哥,我开始啦!”眸子溜溜一转,玩心大起。 “我擦亮双眼等着。”痴痴地凝住她的笑容。 从他怀里移出来,长安跪坐在他身旁,咳几声清清嗓子,将上勾成弧的笑唇努力向下一拉,一副好可怜好可怜的凄惨样子便浮了出来“唐大哥”撒娇的娇柔语气让她几乎想笑出来“唐大哥,我不要你去公司啦!好不好嘛!在家陪我啦,我要你陪人家嘛!”轻轻晃动他的身躯。 调皮而俏皮的乞求声,甜甜地荡在厅里,悄悄荡进他的心中,他不由地合上双眼,脑中,浮出他的梅梅娇笑着溺着他,可怜兮兮地轻晃着他的臂膀“沂泱,亲爱的泱,陪我出去玩啦!好不好嘛,陪我出去玩啦!” 他猛地锁紧手臂,将身旁娇声乞求的小人儿一下子紧紧拥进怀中,力大得惊人“我陪你!不管你去哪里,我都陪你!”狂炙的眸洞空得可怕。若不是车祸,梅清不会离开他,他的梅梅不会离开他。那么一个活生生的俏人儿,那么珍贵的一枝娇嫩白兰,正欲含苞待放,却因为他一时的疏忽大意,因为他一时的忘乎所以,而离开了人世,离开了他!他的梅梅啊!“我陪你,我陪在你身边,一辈子!”他不停地低喃“我陪着你,无论何时何地,我都陪着你,一辈子不放开,不放开” “唐、唐大哥”皱眉忍住那猛然紧拥没有控制力道而带来的疼痛,长安担心地望向他的脸庞,那诉之不尽的悲伤,那突然闪现的无尽柔情,那痴望远方却又毫无焦距的双眸,为的是谁? “唐大哥,我是长安,你怎么了?”心中那隐隐的不安控制不住地涨大再涨大“唐大哥!” “啊?长、长安!”陷入回忆中的唐沂泱一下子从迷雾中清醒过来,他咬牙放松紧绷的肌肉,将头狼狈地扭到一旁,不想也不愿让长安看到他自己此时的神情。 “太累了吗?”解围似的将头埋进他怀里,长安如他所愿,不去看他“对不起,我不该胡闹的。”心底的涩然,在一波波地泛滥。 “不,是我不好。”赎罪似的将轻吻一遍又一遍地印上怀中小女人的发际“今日忙了一整天,脑筋有点乱,吓着你了吗?”心中,也微微有了歉意,她是长安,不是梅清。 “怎么会呢?”轻轻摇摇头,她从他怀中挣出身站起来“我去洗个澡,今天天气挺闷的。”本已到秋高气爽的十月天,为什么还是闷得让人难受? “长安”伸手扯住她将离去的身子,他跟着站起来“生气了吗?”那水眸中无法掩住的低落,让他竟没来由地感到抱歉。 “生什么气啊?”勉强提起笑容“我三生有幸才嫁到你这么一位人间龙凤,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又体贴人,又会煮饭给我吃,我打灯笼也再找不到第二个你这般的贤夫了耶。”除却他偶尔的发呆,不时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行径,他其实是一个完美的丈夫。 “又在找扁了是不是?”用力一举,将调皮的小女人横抱起来“是我娶了你,什么贤夫?你呀,才是一个真真正正的闲妻呢。闲在家中混吃混喝。”大步跨向卧房,心里感激着她的善解人意。 “我混吃混喝?”睁大眼怪叫一声“那是谁的主意呀?我本想继续工作的,是谁霸道地替我辞了职,不肯让我外出的?”说什么要全力培养她当米虫,被他乖乖喂一辈子就好。 “我宠你怜你疼你,你还敢抱怨?我唐沂泱的太太是让人来侍奉的,而不是去侍奉别人的!”大脚踹开浴室的门,无奈地一笑“惜福吧唐太太,到哪里也找不到我这样的好老公的。”轻轻将她放到木椅上,眨眨性格的晶眸,坏坏地建议:“一起洗?” “才、不、要!”一把打开缠上来的怪手,圆脸开始不争气地泛起桃色的红晕。虽说结婚半个月了,也早不知已缠绵了多少回,可属于女儿家的羞涩,还是有的。 “我可以帮你洗背。”大手又缠上去,微倾着身,俊朗的脸庞上漾着不怀好意的贼笑。 “敬谢不敏!”又一把拍开恼人的大手,将他用力推出浴室的门“我饿了,去煮饭啦!”将门用力地关紧。 “真的不要我帮忙呀?”敲敲门。 “谢啦!”皱皱鼻子,开始放水洗澡。 其实,他真的是一位好丈夫。 她的唐大哥,他的唐太太。 嘻****** “唐大哥,我问你。”停下翻动杂志的动作,长安斜躺在床上,望向一旁埋头电脑的唐沂泱。 “好,我让你问。”随便点下头,唐沂泱依然埋头,手指噼里啪啦地击键不停。 “我能不能找点事做?”再这样无所事事地闲下去,她会疯的。 “闲在家不好吗?”他依然目不斜视,继续他的工作“怎么,结婚还不满三十天,咱们的蜜月甚至还没度完,你已经有点烦了?” “也不是烦。”她拧眉“只是总在家这么晃过来晃过去,有点不好受啦。”遇到他以前,她每天上班加班忙得不可开交,虽然累,可过得却匆忙而快乐,一下子闲下来,真的不太好受。 “你呀!”听不得小女人一点点的不快乐,他叹一口气,停下工作,转过身拍拍那张有点烦闷的圆脸“有福不享,偏自找罪受。你看我母亲,她在嫁入唐家之后,不也是闲在家中,平日里同其他太太们打打麻将,喝喝下午茶,不照样过得开开心心吗?你再看我两位姐姐,嫁人做少奶奶后也是整日坐在家中无所事事,可从没抱怨过什么太闲了,没事做。” “我又不是她们。”她低语。自小在家里帮妈妈做家务,哄弟弟妹妹玩耍,长大后离家在外孤身求学,上班。她没那些千金小姐贵妇人的好命,将闲赋在家看成是理所应当。 “可你嫁了我,便该是她们的一员呀。”他摇摇头“与我两看两相厌了?改日我带你多去拜访一下姐姐们,请她们多陪陪你,好不好?”也知自己总忙于工作,确实有些冷落了长安。想一想,既使现在两人结婚尚未满一月,他在家美其名曰陪她,可一逃邺十四小时,他有十个钟头埋在书房处理公事,能真正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少得可怜。 “不用了。”她摇摇头,忆起唐家两位千金,心里有些别扭。她只在婚宴当日见过她们一面,可那高傲目中无人的态度,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不然我们搬回大宅住?”住在这里,离公司近,方便他上下班,但有限的空间,确是有一些闷。 “也不用啦!”嘟嘟红唇,她闷声“那样你上下班太不方便,再说我喜欢两人世界嘛。”唐家大宅她也只去过一次,那种富丽堂皇的住宅,虽说尊荣华贵尽在其中,但不适合她,而宅里显而易见的上流社会居住者,也容纳不了小小平凡的她吧? 唐氏父母的高傲,尤其是唐母看她的眼神,她不想回想。因为那不是一段什么美丽的回忆。“无谓什么方便不方便。”大不了每日坐直升飞机而已“我只想让我的太太快快乐乐的。”伸长臂揽过他的小女人,两人相依相偎“长安,你如果真的不想闲着,在家里找点事做好不好?你有什么兴趣,尽可以去尽兴。” “哦。”将双手拢上他的肩颈,长安吸吸气“唐大哥,对不起,我明明知道你那样忙,还拿这芝麻粒般的小事烦你,你不会生气吧?” “傻瓜!你不烦我,我才生气呢。”顺顺小女人的黑发,唐沂泱轻笑“只要你每天过得开开心心,只要你每天笑不离口,我就心满意足了。”如同吸食罂粟一般,他对长安,似乎依赖成性,再也离不开她的声音。 总觉在那恍若甘泉的清灵笑语里,他干涸了八年的心田在渐渐复苏,他空洞了八年的苍白灵魂在悄悄醒来,在渐渐充实。 那清灵笑语,早已深深植于他的生命深处,他不想失去,也决不会失去。 将炙吻印上那柔润的红唇,他无限怜惜“梅、没什么可以分开我们的,长安,我只要你快快乐乐的。” “嫁给你,我便快乐到最高点了。”她柔柔地注视着他,眸中溢满真情及眷恋“我爱唐大哥。” “傻长安,我也爱你啊。”最爱那天籁笑语啊。 一个爱字,让长安甘愿就此沉沦下去,沉沦于她的唐大哥所加注于她身上的所有魔法。 渴望外面的世界、渴望自由的羽翼,从此紧收于翅下,再也无意飞翔。 ****** “喜不喜欢?” 璀灿的钻戒,熠熠生辉,闪光的珠玉,耀人视线。 “送你。”价值百万的珠宝,如同不值钱的小玩意,随意地堆在她的身前。 她愣住。 “看傻了?”轻笑传入她耳中。 “这,唐大哥?”她迷惑地望向身后拥住她的男子。 “送你的,长安。”唐沂泱不在意地扬眉而笑“女人家不都喜欢这些吗?”只要能哄他的小女人开心一笑,他便知足了! “可是”太贵重了!而且,她并不需要啊。 “不喜欢吗?”他挑挑眉“那看看你想要什么质地样式的,选下来我再去订购。”将厚厚的一本珠宝展示手册摊在她眼前。 “不用了,谢谢唐大哥。” “都看不入眼吗?” “不是,是我用不着,买了浪费。” “嗨,长安,什么叫做‘用不着’?”他好笑地从一堆珠宝中随手拈起一件“是女人,总该好好打扮一下自己的,看,多漂亮!”将闪光的钻石耳环举在她耳垂上,他兴致勃勃。 “我又没耳洞,怎样戴?”她也笑开。 “啊,我忘了。”他拍拍额头,随即又拣了一串珍珠围在她颈上“这个也很不错嘛!” “唐大哥。”她叹口气,转过身,仰首与他四目相对“你希望我珠光宝气吗?” “我只希望你开开心心,笑语嫣然。”他轻轻拥住她。 “我现在就很开心。”她踮起脚尖轻吻他一下“你不需要为我花费心思送这送那,你也不要太宠我,不然如果哪一天你不在我身边了,我该怎么办呢?”陷得越深,便越心甘情愿。 “胡说什么呢,我怎会不在你身边?”故意板起脸,用力咬她柔唇一记,惩罚她的胡思乱想。 “我怕如果我真的会有让你烦的一天嘛!”她低声呼痛“比如我要买很多很多的这些重贵东西,比如我乱花你的血汗钱。” “唉,这可要看情形了,我娶了一位勤俭持家的好妻子,送她珠宝,她屑都不屑。”他可怜地扁扁嘴“我应该怎样才能讨她开心呢?”好伤脑筋。 “每天煮饭给我吃就好啦!”她笑眯眯的。 “就这样?”他瞪圆双眼。 “就这样。”她点头开心地笑着“你呢,只要每天喂饱我的胃,我便开心极了!”唐大哥煮菜的手艺真的没得说。 “天哪,我好可怜!”他禁不住仰天长叹“我每日在外面辛苦打拼,流血流汗;回到家还要做牛做马做煮夫。呜,天道不公哪!”他掩面嘤嘤而泣。 “呀呵呵”实在忍俊不住,她笑起来“唐大哥,你应该去演戏的。天哪,你实在太会耍宝了!哇呀,我受不了了!肚子好疼!”笑得简直喘不过气来。 “活该!”痴痴地凝着她开怀的笑颜,痴痴地陪她一起笑“谁让你要求太过火的?” “要求过火?”她忍不住地怪叫“你好讨厌!是你说任我予取予求的哎。怎么我才提这么一个小小要求,你就不乐意了?”简直不遵诺言。 “这还是小要求?”他跟着她也怪叫起来“你让一个堂堂跨国集团的总裁下厨房,洗手做羹汤,这要求还小吗?” “喂,我又没逼你。是你说要讨我开心的呀?干吗转身就忘?”她鼓起双颊。 “谁说我忘了?”他也鼓起双颊,鼓得圆圆的“可我好可怜,我又没说不煮饭给你吃,我只是稍稍地抱怨几句,发发小牢騒也不行呀?” “你发呀,尽管发。”她吐舌,扮个鬼脸。 “你吃定了我是不是?”他有些手痒。 “哈哈,岂敢岂敢!”她意思意思地抱拳谦虚两句,摆明是吃定了他。 “还给我打官腔?!”罪加一等。 “呵呵,哪里哪里。”她依然老神在在。 孰可忍,孰不可忍! 他忽地一笑,大手轻握了两下“唐太太,我可真的要发发小牢騒了。” “请,请。”她恭敬地欠身相请。 “那我不客气了。”不着痕迹地移动身形,阻住猎物的所有退路。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她胸怀大度地扬扬素手,请君自便。 既然人家都这样热情兼礼貌了,他还客气什么呀? 大手一圈,双臂一用力,将用来发发小牢騒的猎物一下子扛上肩,大步迈向卧房。 “啊?干什么?喂!我哪里惹到你了?哇我不是你发牢騒的对象吧?!”惊叫,尖叫,荡了满满一室。 “呵呵,你说我要干什么?嗯哼,你说你哪里惹到我了?哈哈,你就是我用来发发‘小牢騒’的对象哟!”奸笑,歹笑,漾满了所有空间。 一时间,惊呼,尖叫,羞愤的娇喘,粗哑的叹息,带着奸计得逞的朗笑,如同高低起伏,错落有致的音符,连绵地弹奏出一曲热情的旋律 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不管你想怎样,我会无条件地遵从。 只要能留住你的娇语,只要能霸占住你的笑声。 为了我梦中的天籁之音啊,所有,我给。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第三章 “长安?”早已习惯每工作一段时间,便会从书房探出头来,瞧一瞧他的小女人在做什么。没有了她悦耳的笑语在耳边回荡,总不能静下心来投入工作。 客厅中并没有长安的身影。唐沂泱瞄一眼墙壁上的大挂钟,晚上九点一刻。奇怪,以往这个时候长安都会窝在沙发上看那些电视剧呀。 “长安”加大音量,心里有些烦躁。“长安”干脆走出书房,开始在各处寻找伊人的芳踪“长安!” “啊,在这里”应付差事的一句回声,让他松开了眉头,大跨步顺着声音走过去。 推开杂物间的门,他寻了许久的小女人站在一堆旧衣旧衫间冲他一笑。 “这么晚了,不要再整理杂物了。”他迎过去,不赞同她晚上还在做家事“都是一些过时的衣服,不用管它们,明日丢掉算了。”他满不在乎,只想让他的小女人不用太过操劳。 “丢不得!”长安连忙反对“我还有用呢。” “干吗?”奇怪地瞅她一眼,不明白长安为何这般焦急。 “你忘了吗?我正在学做小布偶,正需要很多很多布料来用。”白他一眼,不太高兴他又忘记了她这些天来的用功。 从小爱看卡通画的结果是,她很迷很迷那些卡通中的人物,早就有一个愿望,亲手将她喜欢的卡通人物制作出来那该多有成就。只是一直忙于上学,忙于工作,根本没时间来完成心愿。这下好了,结了婚,专心在家做米虫,用之不尽的时间终于给了她以偿夙愿的机会! “啊,抱歉!”确实给忘了。 “没关系啦!”她宽宏大量地一笑。 “明日再做好不好?”他将大手缠上她的腰,不太认真地抱怨“原来我的魅力抵不过那些卡通小子,我认了;可现在,连这些旧衣物也比我好,更能吸引你的视线呀?”简直有辱他的男子尊严。哼了一哼,不由分说,他便搂着她往外走。 “谁说的?”瞪大眼珠,奋力反击“唐大哥,我还要问你呢。人家在你书桌前干站了三十分钟,也没见你望我一眼呀!”哦,只准他忽略别人呀? “谁叫你不开口说话的。”捏捏那圆圆的小鼻子,唐沂泱拉长安在厅内沙发上落座,歉意地一笑“饿了吗?想吃什么,我煮给你。”下午下班回来后,他水也没喝一口便钻进书房继续工作,而一工作起来便会心神投入,全神贯注地从不留意身外世事,能让他分心的,只有那如同天籁的美丽笑声。 “我不饿。”指指桌上的零食,长安问他:“你要不要吃?你饿了吗?”她这个做妻子的太不敬业了,竟然忘记做晚餐了。 “以后不准再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记住了!”轻吻她一口“不然”忽忆起一事“零食昨晚不就吃光了吗?”最后一袋虾片是他抢到手的,长安还抱怨了好久。 “没了可以再买嘛!”长安嘻嘻一笑“下午我没事做,去超市逛了一趟。”权当散散心。 “你怎么没告诉我?”眉峰渐渐收敛。 “你去公司上班了,我不想打搅你嘛!”扯扯他平直的唇角,将之往上提“笑一个嘛!年纪轻轻,干吗总是绷着脸呀?”他偶尔冷峻的表情,她总觉陌生。 “我笑得出来吗?”伸手用力扯下在自己脸上造反的毛手握紧,他眉皱得更紧“早就告诉过你,出门下楼要告诉我一声,我会陪你一起去的,怎么总记不住?”她背着他偷偷出门,这已是第几次了? “不用嘛,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已经很忙了,我才不想给你添麻烦呢。”是不是很体贴。 “这不叫添麻烦!”想也不想地大吼一声,平地一声雷,惊得长安瞪大眼,有些手足无措地靠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他懊恼地抓抓黑发,随即放松眉峰柔声道歉“我不是故意要吼你,别生气。” “不会啦!”努力扯起笑容,长安还是有些心神不定“唐大哥,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太累了?” “没什么,是有些累,这一段时间公司要扩充经营领域,工作杂了一点。”他含混其词,心中有一股酸涩在悄悄酿发,她是长安,是能够独立的坚强女子,不是他的梅梅,不是那一朵娇贵的温室白兰,经不得一点点风霜。 “要工作,更要休息啊。”怜惜地替皱紧眉头的唐沂泱按压着额头,长安将刚才的事抛诸脑后“唐大哥,我明白你是好意,你只是太担心我的安危而已,可我已经这么大了,能够照顾好自己,我出门又不用坐车,从家到超市就这么几步路,不会出事,别担心我,好吗?”记得刘扬大哥曾偷偷告诉过她,沂泱从不开车更不想坐车,是因为很久以前出过车祸的缘故。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个她懂。所以,她更明白为什么她的唐大哥会对她独自外出大发脾气。 换成是她,她也会的。 自己曾遇到过的危险,绝对不要自己所爱的人也遭遇上一丁点。 一点点,也不允许。 他无言,只是静静地拥住她,拥得紧紧的。 他不要长安有一点点危险,他想拥有她一辈子,想拥有那脆若娇鹂的声音一辈子。 “想不想吃我做的清粥?”将脸埋进长安的肩窝,他沙哑低语。 “当然想!”长安马上兴奋回应,唐大哥做的清粥称得上是人间美味。“一提清粥,我便觉得肚子好饿!” “小馋鬼!”笑着咬她一口,却又皱起眉“天哪!你从哪里钻出来的,怎么沾了这么多灰尘?”细看,才发觉这小女人浑身上下全裹在了脏污里。 “啊,呵呵,我忘了。”不好意思地吐吐舌。 “你呀!”叹口气,抱起她直闯浴室“还说自己是大人,怎么没有一点大人样。” “多多包涵,多多包涵嘛!”忙讨好地奉上香吻。 “只会耍嘴皮子。”无奈地一笑,放她在浴室站定,却又从镜中发现自己也托福沾上了不少灰土,便挑挑眉,眨眨眼“一起洗?” “不要啦!”依然是不争气地羞红了圆脸,长安马上往外用力推人“我饿啦!”没记性的人,才说要熬清粥给她吃的。 “我也饿,很饿很饿。”赖皮地扬起笑容。高大的身躯牢牢粘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只到自己肩头的小女人用力地推呀推,使出所有力气。 “讨厌鬼!出去啦!快出去,不然我可要生气了,小心我发威哦。出去嘛,求求你了。”身矮力微,威胁丝毫不具说服力。 他还是站着一动不动,闭目赞叹似的细细品味着那娇脆的笑嗔,仔细体会心中翻滚而来的情潮汹涌。 ****** 自梅清过世后,他曾发疯地寻找梅清的代替品,试图从各种貌如梅清的女子身上,寻找到他所熟悉的梅清,寻找到他的梅梅的一丁点影子。可是,无论是形似梅清的水汪晶瞳,还是如同梅清一般模样的菱角红唇,甚至是容貌几乎形如梅清的美丽容颜,在他费心地得到后,在他狂喜地凝望过后,等待他的,却依然是袭上心头无法驱除的空虚,是自从梅清失事后,便紧紧缠在他身上的自责。 一次又一次地疯狂找寻,一次又—次地擒到他以为他想要的,到了最终,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地以伤心、绝望来收尾。多少次从噩梦中惊醒,多少次整夜整夜地失眠。他明白,梅清,他的新娘,他的梅梅,依然没有原谅他,他依然在赎罪中,依然陷在那抹杀不去的回忆里。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的一生即将这样过完的时候,就在他绝望到极点的时候,那清灵的天赖,那美丽的笑声,属于他的梅梅的笑声,毫无预料地闯入了他的生命。似甘泉,似清流,一点一滴地开始滋润已干涸了八个春秋的荒漠心田。 他爱逾生命的笑声啊,是这浅笑,将他引出了噩梦的沼泽;是这娇语,将他送往平静而温和的梦乡;也是这天赖美音,使他的生命重新注入了活力,他又有了生活的动力,又有了生命的意义。 这天籁美音哪! 猛地睁开双眼,才惊觉那爱如生命的天籁之声早已不在,那甜甜的娇嗔已离他远去,他迅速地环顾四周,他的身边,没有了那个俏皮的小女人。 “长安!”他大吼,带着深深的惊恐,长安呢?她去了哪里?!没有了那个声音在身旁抚慰,他的无力空虚似乎马上会袭奔回来。“长安!”猛转身跑出浴室。 卧房内,没有! 杂物间,没有! 书房,没有! 客厅,没有! 小浴室,没有! 如风一般,长安失去了踪影! “长安”他奋力嘶吼,心慌得无以复加,没有了长安,还有谁能用笑声来安抚他?! “长安!”她去了哪里?一颗心急速蹦跳,一如他的灵魂。 “长安” “长安!” “这里啦!”轻轻的回答从厨房内飘出来,轻轻传入他的耳,急速渗入他的心。 他深吁一口气,努力平息狂乱的心律。 长安还在他身旁。 再闭目吸几口气,他脸上漾起大大的笑容,大步跨向厨房,移向扰乱他心的小女人。 宽敞的厨房里,那个令他心慌意乱、惊恐失色的小女人,正懒洋洋地倚着流理台,垂着头,无聊地数着手指头。 一旁是快熬好的米粥。 “为什么不声不响地溜出来?为什么不回答我呢?”他迈步上前,努力抑住激动,伸手轻轻将长安拥进怀。契合的身躯,沉静清新的气息,让他几乎就此睡去,空洞惊恐的心,再次被来知的东西悄悄填满,抚平。 “长安?”他俯首,将炙唇一次又一次地印上怀中人儿的发梢“怎么啦,为什么不说话?” 怀中的人儿却只轻轻播了摇头,伸手推开他,转过身子,洗起了青青的蔬菜。 “生我气啦?”大掌如蛇一般,不依不饶地缠上柔腰,他俯低身躯,将烫唇贴在她耳上,低声求饶:“好啦,你去洗澡,这次我乖乖在这里煮饭给你吃,绝不再去闹你,好不好?来,菜换我来洗。”伸手去接长安手中的蔬菜。 怀中的长安却依然闷着声不语,低头洗着菜,见他来取,便一举将他伸来的大手拍开。 “长安”听不到那清灵灵的浅笑,听不到那黄鹂鸟似的娇嗔,他的心再次惊恐起来“长安,说话啊,和我说话呀,长安!” 怀中的人儿依然不语,继续洗菜的动作。 “长安,和我说话呀!” “说什么?”叹一口气,长安侧首扫他一眼,圆脸上神采飞扬的笑容不在“说我已洗好澡了?”轻轻的话语,却含了一丝丝的忧伤。 “啊?”闻言,才惊觉怀中小女人的身上有一股浴后的清新气息,头发甚至还是湿湿的。“对不起,我没注意到。”歉疚地将吻吮上那柔软的耳垂,拢紧环抱的双臂“我”却知自己并设有可以说出的理由。 他究竟发呆了多长时间? “当然你不会注意到,你能注意到的除了公事,还能有什么?”不想再这样两相无言下去,长安努力撑起笑容,替他找台阶下。心里,则在渐渐变冰变冷,难道,她能被他接受的,能获得他关怀的,只有她的声音?! “哈,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好不好?”他讨饶地轻轻摇晃怀中的娇躯,唐沂泱微微松了一口气“我保证,我发誓,以后我唐沂泱唐某人的视线只停在长安的身上,我只看长安一个人。好不好,不要生气嘛!” “哼,多谢!”叹息地放松身体,长安任自己靠人背后的温暖怀抱。其实,她是一个很简单的人,最容易忘掉不快了。 “还大言不惭说什么煮饭给我吃。”她睨他。 “好,是我食言了,是我不对,是我不好,行不行?”坏坏地贴在她耳旁,朝她喷出炙热的气息。 结婚这么长时间以来,唐沂泱早已将长安的脾气摸了个透,知道该如何让她消气,明白如何使她奈何不了他,那就是让长安意乱情迷。 双臂一用力,将长安横抱起来,冲她咧唇一笑。 “不要啦!”不敢望向他饱含情火的炙眸,只轻轻推拒“饭快做好啦。” “等一下再吃。”才不理会小女人的推拒,唐沂泱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进卧室“现在我要吃我的唐太太了。”轻轻将长安放躺在大床上,他俯低身,与她双额相贴,四眸对视“可以吗,长安?”充满柔情的低哑叹息,渐渐蛊惑了她的心。 长安没有回答,只将素手圈向他的颈子,无语地迎上他的烫唇。 他要她的身子,她给;他要她的声音,她给;他要她的抚慰,她也给。 只要,他的心里真有她的存在。 “唐大哥。”她爱他啊,所以她给他想要的一切,一切全给她。 “长安。”此刻,他的眼眸中,他的内心里,浮出的是这位小女人;此时,他被深深吸引住的,不再只是她的声音 开始荡漾的热情喘息、给这问寂静的屋子笼上了一层迷样的旖旎。 夜,正长。夜,更浓。 ****** 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跨国型大集团,红阳的业务量大得惊人,相对的工作量也重了许多。 结婚一个月后,唐沂泱在刘扬的死缠烂打下,只得无奈地踏出家门,几乎要逼长安与他来个十八相送,差点挥洒下他的男儿泪。 与长安相识之前的那个他相比,他现在不再发呆,不再空虚,少了绝望,多了笑声,舒展了眉头,绝对如换了一个人似的,换了一颗心,不再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而是开始像个人,一个真真正正的活着的人。 作为好友,刘扬对此是十分欢快的,只要沂泱能从八年漫长的赎罪自责中挣脱出来,他多辛苦也值得了。于是,他宽宏大量地睁只眼,闭只眼,任唐大总裁将大量额外工作砸到了他身上,每日累得形同一条老狗。 为了朋友,赴汤蹈火两肋插刀尚不惧之辞之,况且只是一些工作? 不过,他的承受力也是有限的! 今日下午四时十分整,他便哭丧着娃娃脸,死死堵住那尾随时准备逃班龙的外逃之路,决定不再为朋友两肋插刀,而是要重新开始捍卫自己可怜的权利。 “老大,你也太狠了!”将一大叠的待签文件丢到那张总裁办公桌上,刘扬忍不住挥一把热泪“这些全是你的职权范围,属于你该签的文件耶!我一个小小的业务部主管没有这么天大的权限来越级代理啦。”他老大已经结婚一年了,不是刚满一个月。就连蜜月也早不知重度多少次了,难道还在如胶似漆的粘度上打滚啊?该降降温了吧。 “那还不容易?”终于心满意足地结束与长安的热线情话,唐沂泱龙心大悦地挑眉一笑,似有数之不尽的轻松“从现在开始,我正式任命你为红阳集团副总裁,红阳所有事务山你全权代理。”名正言顺,这还不容易? “你疯了还是我听错了?”瞪大眼,不敢置信“当初咱们讲好的耶,我最多只升级到业务部经理的职位,绝对绝对不要冉加官晋爵的。你这什么意思?!”做一名小小的主管多逍遥自在,可以有充裕的自由时光来泡泡美眉。对于晋职,哈,他小生怕怕。 “没什么意思。”闲闲一笑,唐沂泱单于支颌,扬扬剑眉“只是眼红你的逍遥自在而已。”哪像自己,整日忙得要死,公事在上班时间完不成回家还要加班至三更半夜,占去了他与长安数不胜数的甜蜜时光他早就不满了。 “我逍遥自在?”刘扬咬牙狠笑,简直是六月飞霜。“请您唐大总裁扪心自问一下,这一年来咱们哪一个才逍遥自在呀?是谁将小山一般的公务推给别人自己却正大光明地逃班的?是谁在开董事会的时候将主持的大任随手丢给别人,自己却窝到一角去讲热线电话的?是谁准时下班或半途开溜的?又是哪一个苦命鬼在做牛做马无时无刻不被操的?!”讲起来真是血泪多多哪。可那一个厚脸皮的人,竟还眼红人家“逍遥自在”逍遥自在?讲得这么理直气壮不怕被雷公劈死呀? “哦,咱们红阳有苦命鬼吗?”唐沂泱赖皮地一笑,心知肚明这个“谁”是谁,那位“别人”又是哪一个无辜的替死鬼。“好,我决定了!”用力一拍桌子,气力万钧,声震山河。 “决定什么了?”娃娃脸上满含渴望,双眼灿晶晶地直视痛下决心的老板大人“决定您老人家重返正途,以公司为己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现在还真的是十分、百分地怀念以前那个工作狂人,好渴望他再次现身。 “什么跟什么啊?”摇摇头,甩甩手,唐沂泱面带微笑,轻轻松松将刘扬的痴心妄想扫入垃圾筒“我决定为本公司那位苦命鬼建一座贞节牌坊,以表彰他为公司、为我唐沂泱甘愿牺牲的伟大精神!” 那位可怜的苦命鬼听后惟一的反应是:五体投地地瘫在伟大老板的脚旁边,垂死的表情,奄奄一息的凄惨模样绝对比得上被冤斩的窦家姑娘。 “喂,阿扬,不必这么感动嘛,我只是替公司感谢你的贡献而已。”望望腕表,龙心大悦的大爷决定闪人了。 “唐、唐沂泱,唐大少,唐大爷!”顾不得平日好不容易养成的潇洒气质,刘扬死死拽住唐大总裁的一条金腿“我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看在咱们从小一起穿开裆裤的分上,看在咱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分上,看在咱们同心协力这么多年的分上,看在我帮你把到长安的分上您就可怜可怜兄弟,您就大发慈悲浇兄弟一命,放兄弟一条生路吧。”再这样下去,甭说潇洒帅气,白发三千丈会早早找上他刘扬的。 “我也求求你,看在咱们同吃一瓶奶的分上,看在咱们从小扮俩好的分上,看在咱们这些年的交情的分上,看在长安是你嫂子的分上今日无论如何你也要放兄弟一马,放兄弟一条生路吧?”蹲下身,拍拍那颗可怜的大头,唐沂泱脸上满是无奈“今天我真的有急事。” “急事?”哼一声,刘扬才不理他“屁!什么急事?是急着回去跟我们长安哈啦中华上下五千年吧?”烦不烦啊,就算爱极了长安的声音,也不必要长安读这么儿童的书给他听吧。 “错。”笑眯眯地摇摇头“今日是回大宅,陪我父母一起吃饭。”行程是半个月前便订下的,今日此时他便是要回住所接长安来公司,然后一起乘直升机回唐家大宅。 “几点钟的饭?”哼哼,绝对有水分。 “晚上八点。”已快四点半,他要走人喽。 “急什么啊,早得很呢。” “今天是周末,怕路上塞车嘛。” “路上塞车!”差点被口水呛死,他唐老大乘的是直升飞机。塞车?又不是上太空。塞车?哈,他要晕了。 “是急着赶回去同长安亲热一番吧?”要不是这个理由,他刘扬就从这三十二层跳下去。 “是有怎样?有什么不妥吗?”唐沂泱大大方方地承认。 “不妥?谁敢说唐大总裁也有不妥之处?又不是想打包走人。”他唐大爷一切有理嘛,谁叫人家是公司之主。“不过呢”眯眯眼抬头仰望唐大老板才发觉难度太大,干脆爬站起来,扯住这尊大爷坐入一旁沙发,套套交情“偶尔少纵欲一回,有益身心健康哦。”又不是一只发情的公狼,全年无休。 “错!多一次纵情,生命才会更美好。”少年夫妻嘛,情有可原。 “不理你!”抓出手机,随便拨几个号码,几秒钟后电话那一端传来柔柔的回应“喂” “长安,我是刘扬大哥啦。”拍开欲夺手机的大掌,他快速下达圣旨“公司还有一些急事,沂泱等一下才能回去,你多等一刻啦。好,拜!”利落地关机,搞定! “刘扬!”低吼一声,挫败地抓抓发,瘫靠在沙发上,知八点钟以前的甜蜜时光已无望。 “干什么,杀我呀?”杀了他最好,一刀毙命多痛快,省得他每时每刻的被操劳。 “有屁快放!”他大爷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世界上又有哪一个男人被打搅亲热小气得要命的? “屁没有,一些臭话倒想问上一问。”而这些话他已憋了整整一年了。 “想问就问,快一点。”起身从酒柜揪出一瓶红酒两只杯子,唐沂泱再步回沙发。算了,两兄弟也很久没聊过了。 “你到底将长安当做谁了?”直入主题。 第四章 到底将长安当成了谁? “泱,亲爱的唐沂泱,你看哪,好美哦!”灿烂的朝霞,淡金的朝阳,清新的海风,洁白的沙滩:轻脆的笑声,仿若刚刚离巢的娇鹂在兴奋地啼叫,如同细细的清泉,叮叮咚咚地敲击着冰凉的玉阶,这便是世上最美的笑声了吧? 这便是他的梅梅留给他的最美,也是最后的笑声。 这世上,还有哪一个女人,可以漾出这样美、美到极致的笑声! “唐大哥,你看你看,好好笑哦!”“呀呵呵,呵呵”好似水晶风铃,被春风轻轻一吹,便漾出悦耳的欢快乐音来,好似初春的黄鹂,在兴致高昂地啼叫,似甘泉,似清流,一点一滴地滋润着他十涸的心田,如天籁,一遍—遍地拂去了他的疲惫,他的绝望。 这天籁一般的笑声,属于谁? 属于谁! 属于他的梅梅。 是他的梅梅,陪着他走过了人生最初的十八年;是他的梅梅,带给了他一生中最美好最纯真的少年欢乐;也是他的梅梅,教懂了他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是他的梅梅,给了他永不能抹去的美丽回忆。 是他的梅梅啊! 少了他的梅梅,少了那天籁一般的笑声,他的生命里,除了空洞,还是空洞,只剩下无尽的黑夜,只剩下一副躯壳,没有了灵魂,没有了感觉。 他的梅梅。 他的梅梅,却是被他 是他啊,再也抓不住那一抹美丽的甜笑。 是他啊,负了梅梅的一生。 自那九年前的一个夏日开始,他便活在了赎罪中。 到底将长安当成了谁? 他也不知啊! 一年前那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夏夜,一位普普通通的女孩,漾着清灵灵的浅笑,闯进了他灰暗的生命里,带给了他一个崭新的世界。 记忆中他爱逾生命的笑声啊。是这浅笑,将他引出了噩梦的沼泽;是这娇语,将他送往了恬静的梦乡:是这天籁美音,使他的生命有了一个新的开始。 这清灵灵的笑,属于谁? 屑于谁! 属于他的梅梅,还是他现在的妻子长安? 甜美的娇笑,清灵灵的浅笑,是谁的? 是谁的? 是谁的! 他,真的真的分辨不出了! 记忆中这娇笑,这浅笑,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合而为一。 他,再也分辨不出 “沂泱?” 他垂下双眸,脑中,娇笑、浅笑在交替闪现,在不停地从他心底漾起。 “沂泱!” 他静静地张开双眸,恍若深渊之水的黑眸中探不出一丝内心的情绪。 到底将长安当成了谁? “谷长安啊。”他轻抿一口红酒,扬扬舒展的眉峰“自然是长安本人,不然还有谁?” “不是将她当做了梅清的替身?”他才不信。 “梅梅的替身?”或许有一点,但他不想让好友分享他的内心,只笑着调侃“啧,阿扬,你近视了吗?长安与梅清有哪一处相似?”他低哼,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可她的声音呢?”为了永远霸住那如同梅清的笑声,他甚至一意孤行地娶了平民出身的长安。 当时沂泱的这一决定,甭说别人,单是最知情的他,也被吓了一跳。以往纵然沂泱再疯狂地搜寻与梅清相似的女子,用尽百般手段得到,用尽千样方式宠爱,但最终也只是一时的迷恋,根本用不了几天便会不留情地随手甩开替代梅清的女人。 但,对于长安,他竟真的认了真。 不论其他,单是唐氏家族,最为重视的便是血统,便是门第之见。 要一位出身平民的女子,一位容貌普通的女子,沂泱,却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认了真、 为的只是因为仿如梅清的声音。 “那又如何?”撇一撇薄唇,唐沂泱一口饮尽杯中酒,优雅地转动酒杯“我娶了她,给了她一切,你放眼望一望,这世界上又有哪一个女人生活得比她更幸福?没有吧?我宠她,怜她,除了她,我再也没有其他的女人。而对于她的声音,只是多了一点点关注而已,这有什么不妥?”从来就没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好,更不觉得是否亏欠了长安。 “沂泱”刘扬挫败地皱紧眉头,不知该如何扭转他的这种偏执。 “我对长安的好你又不是没看见,不用再给我讲什么大道理了。”唐沂泱拒绝再谈论这种惹他心烦的烂话题。 一切,这样过下去便罢了。 “好,那咱们换一个话题。”刘扬无奈地打住话头,稍一沉吟“那你总不能将长安总关在家里吧?”不准她外出工作、不准她独自出门。甚至,在暗中不知不觉地隔绝长安与外人的接触。就算囚徒,也没有如此限制的禁令吧? “谁说我关她了?哪一天我没有抽时间陪她外出散步过?她要去哪里我拒绝过没有?从来没有吧。我总是二话不说地放下一切陪她去了。这还不够吗?再者,家中电话电脑随她用,她上上网,同朋友煲煲电话粥,日子过得既安逸又舒适,不是很好吗?” 拒绝听进好友的话里语意。他实际上已将长安看成了一只金丝雀,将她关在一方狭小的天地里,剪去了她的双翼,悄悄地剥夺了她生存的能力,长安只脑瓶他而活。 “很好!”刘扬一口吞下酒水,将杯子狠狠往地板上一砸,杯子没破,只叮叮弹跳了几下,一如他的恼火,灼痛了他的神经,却无处可以发泄。 “沂泱,好好看一看吧!长安是个独立的女人,她可以很好地照顾属于她的一切,她不是梅清。你先不要发火!听我讲好吗?”抬手制止唐沂泱的反驳,刘扬直视好友的双眸,语重心长“所以,她不会如同梅清,要靠你精心地培育,要靠你细细地呵护才能开花、绽放。你明白吗?她不是一朵娇贵的温室白兰,不是经不得风雨的另一位梅清。而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偶发车祸会让长安遇上。” “所以,”他诚恳地望着怔忡发愣的好友“所以,不要再将长安看成梅清,用梅清所习惯的生活来对待她,禁锢她。” 沂泱难道看不出来吗?俏皮活泼的长安,那原有的旺盛生命力,在一点一点地悄悄消逝啊!一年多来,长安的笑声越来越少,虽不明显,但那属于女人的哀愁,在丝丝入侵快乐的长安哪。 再这样下去,长安,将再也不会是快乐的长安他们一年前所认识的那个长安。 “我没有啊。”复垂下眸,遮掩住眸中复杂的光亮,唐沂泱低低一吟。 “你没有!”刘扬用力握一握拳,恨好友挣不出赎罪的沼泽“沂泱,假设将长安变成梅清,你会感到开心快乐吗?” “会!我会快乐得要命!”撇开好友的怒视,唐沂泱将双眸移到未知的焦点上。如果长安成了梅清,与他的梅梅重叠合二为一,那他该是如何的幸运。至少,他将再也不用去努力区分哪一个是长安,哪一个是梅梅;至少,他将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现在到底爱谁!至少,那清灵灵的笑,他再也不用去烦到底属于谁。 “唐沂泱,你是个”火没喷完,敲门声却轻轻响起,适时打散了室内紧绷的气氛。 ****** 刘扬再狠瞪一眼那个面无表情的冷血男,暂时压住火气,起身前去开门。 “谁呀?不知道长安?”他迅速将娃娃脸上的怒火掩去,换上欣喜的笑容“你怎么来的?” “长安!”唐沂泱一愣,继而飞速跃起奔到门前,一把将那名碍事者推开“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会回去接你的,怎么又不听话。” “你一边去!”刘扬又挤冲到最前线,一脚踢开讨厌的老板,亲热地将长安拥进屋来“来,坐。要不要喝点冷饮?天气很热的噢?” “刘扬!长安是我老婆才对吧?”那个被踢到角落的正牌老公大声暴吼,不满意眼前的形势。长安是他的,死阿扬献什么殷勤。 “谁屑你?”瞪一眼那个惹他吐血的白眼狼,刘扬对着长安展现少有的高度热情“咱们聊,不要理他。长安,咱们有几天没见面了吧?想不想我呀?对了,你上次送我的那个小布偶实在太可爱了,能不能再缝一个同样的送我?我那个被人抢去了。” “刘大哥也不去我们家坐一坐,想你也见不到啊!”在两个均高她一头半的大男人互相的争抢下,长安终于取得开口讲话的机会。 “还不是你那个恶霸老公,整日压榨你刘大哥,我连吃饭睡觉的功夫都快没有了,哪里还有时间去看望你啊。长安,帮刘大哥一把,在你老公身旁吹吹枕边风,让我歇上几天大假,好不好?”一副可怜兮兮的哈巴狗模样。 “唐大哥才不会听我的。”长安微微一笑,伸手要拍拍刘扬的肩以示慰问,手却被人从半途抓住。 “长安,我才是那个你应该注意的人吧?”不满地哼一哼,挤到长安身边,将她占有性地紧拥入怀中,唐沂泱狠瞪一眼另侧笑得满面春风的人“别理他!他竟敢将你送的小布偶丢给旁人,简直太过分了。” 长安只柔柔地笑了笑,不由忆起几月前,自己将终于缝成功的第一个小布偶送给唐沂泱,却被他满不在乎地丢到书橱顶上,任小布偶沾满灰尘的事。唉,只讲别人,他自己,又是怎样对待她的心意的? “长安”唐沂泱不悦妻子心思不在他的身上“看看我!告诉我,为什么不在家等我?”她不该将他的话视为笑谈,更不该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刘大哥说你忙,我就想从住宅大厦到这里就几分钟的路程,自己来好了。”低头抿抿唇,对丈夫的斥责默默承受,她不想让别人瞧到她脸上的落寞。 她只是不想给他添麻烦、拖累他而已。 另外,她早已经渴望能自己一个人出门逛一逛,哪怕只有七八分钟的时间,哪怕是短短的几步路。一个人的自由,她是那般地渴望。 当一个人被另一个人全心宠爱时,当一个人被禁锢在只属于另一个人的世界时,被宠得太多,世界里只有一个人,其中的心事,井非幸福可言。 “算了,沂泱,长安这么体贴你,你别不知好歹成不成?”刘扬照样狠瞪那个不知好歹的人一眼,转而对长安笑眯眯地“来,长安咱们到楼下咖啡厅坐坐,刘大哥请你吃下午茶。”伸手要拉长安。 “一边去!”狠劲拍开那只狼爪,唐沂泱拥紧妻子不放“有时间在这里哈拉个设完,不如多签点公文。”皱眉扫一眼长安的衣着,更加不悦。 “长安,不是告诉过你了,我们要回大宅用晚餐,要换正式一点的衣着,你穿这休闲衫,怎能在大宅露面?”她又不是不知道,他父母对于衣着品位很是重视,容不得一丝瑕疵。 “啊,我带了一套衣服过来。”指指门旁的一个小袋子“只是路上过来穿着有点不方便。”高雅的晚礼服,又有多少人能视为平常?她并不是穿名牌礼服的料,更没有能力去登那些所谓上流社会人士的大雅之堂哪。 虽说唐氏父母对于她高攀入嫁唐家的事没发表一点意见,任凭自己儿子决定,算是默认了婚事,接纳了她。 可每次同唐大哥一起回大宅,她总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受。那些上流社会的礼仪,那些文雅的言谈举止,她真的格格不入,只能静坐一旁听他们阔论高谈,听他们讲着自己迈不进的世界,微笑着任他们将自己遗在角落,抛之脑后。 如果,如果有可能,她并不想去。 可她却无法推拒逃脱。 “长安!”耳旁一声吼,震回了她飘忽的神志: “啊?对不起!”她马上道歉,抬眼,才惊觉宽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他两个,刘扬大哥不知何时已走了。 “我刚才的话你到底听见了没有?”伸手抬起她低垂的头,唐沂泱皱眉“你怎么了?为什么最近总是心神不定?”常常窝在沙发上发呆,仿如一抹游魂,不再有两人初识之时的热切。 “没事,大概有点累。”她勉强扯起笑。 “累?午饭后没睡一会儿吗?”怜惜地轻吻那有些苍白的小脸,唐沂秧低语:“我知昨晚把你累坏了,可你今天上午中午都可以补补眠,再睡一下的。”却忘了自己从一离开长安到公司来时起,每隔一小时便打电话回家,一小时一次,一小时一次,根本扰得人无法小睡片刻。 “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着嘛。”提起精神,不想让他担心。 “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我哄你睡啊?”偏又忘了每日被哄着人睡的是哪一个,忘了是谁在耳旁不断轻声抚慰下才能安然入睡。 “你哄我睡过吗?”哼一哼“只会用尽手段打搅我!” “啊?记仇了?”揪一揪那柔润的耳垂,唐沂泱轻笑“好,今日时间还早,再睡一下,换我哄你。” 大手覆上那有些落寞的晶瞳,他在红唇上落下羽毛般的轻吻“乖,睡吧!” 低叹一声,长安顺从地倚在他怀中,闭慕休息。 心已沉沦,怪不得谁。 ****** 从直升机上下来,恭候多时的唐宅管家马上迎上前来。 “少爷,少奶奶,回来啦?”躬身接过礼物。 “嗯,老陈,身体还好吧?”笑着同老家人打招呼,唐沂泱牵着长安的手,一起步向主屋。 “待会儿见了爸妈要问安,多讲些好听的,知不知道?”回头又问老陈“姐姐她们来了吗?” “来了,大小姐上午便到了。两位姑爷今日也来了,正在球室陪老爷打球呢。”管家老陈尽责地报告“少爷,今日咱们府中还来了一位稀客。” “哪一位?”自家的私人聚会,外人干什么凑热闹? “您—定认得,林氏建筑的林媚灵小姐。”商场上有名的女强人。 “林媚灵?”她来做什么? “是啊,现在和夫人她们闲话家常呢。”抢上两步,替唐氏惟一的继承人推开大厅的雕花木门。宽敞豪华的大客厅内,以欧式布置为主,处处可见彰显尊荣华贵的西洋景致。靠北的壁炉旁,围着一组真皮沙发,四位妆扮正式的女士正细语笑谈。 她被唐沂泱牵了过去。 “沂泱,怎么回来这么晚?”五十多岁的唐夫人见到了儿子,优雅地一笑,保养极好的皮肤细腻光滑,没有留下丝毫岁月的痕迹“你姐姐们早早便过来等你了。” “啊,真抱歉,公司有些事脱不开身,所以回来晚了。”唐沂泱弯腰亲亲母亲,含着笑“妈咪,您还是这么漂亮。”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贫嘴。”显然宝贝儿子的奉承很受用,唐夫人嗔他一眼“不和大姐二姐问声好吗?” “怎敢不问好呢?”唐沂泱马上从善如流“大姐好,二姐好。啊,林小姐,好久不见!” “应付差事呀?”唐二小姐唐沂雅笑瞪小弟一眼“越大越皮!” “大姐,你看二姐,才见面她就骂我。”马上转头向大姐唐沂文告上一记。 “行啦,你们两个不要总吵来吵去好不好?”年近三十有五的唐沂文笑着拉过小弟“这一年多,怎不去大姐家坐一坐了?” “人家都有老婆的人了,小两口亲亲爱爱的,哪有空理你呀?”唐沂雅撇唇冷笑,睨了静伫一旁的长安一眼。 “呀,长安,还不向妈咪姐姐问好?”唐沂泱马上拉过妻子,示意她问安。 “妈妈好,大姐好,二姐好,林小姐好。”微微躬身,长安扬起笑恭敬地问安。 “长安,沂泱工作忙,没时间回来,你呢,既然在家做全职太太,闲暇想来不少,多回来坐坐,知不知道?”唐夫人轻轻一笑,看似热络的家常中却隐着不易察觉的冷漠。 “妈妈说得对,长安,怎么说你也进了咱们唐家的大门,是唐家的少奶奶,更是儿媳的身份,多回来侍奉公婆才是本分。”唐沂文也笑,笑中含着不满意。 “妈咪,大姐,你们这么说可不对。”唐沂雅挑眉冷冷一笑,将不屑一顾的冷漠毫无保留地写在脸上“人家两人小世界多好,亲热的时间只嫌少不嫌多,你还强求人家常回家来孝敬你和爸爸,尽什么儿媳本分呢?是吧,长安?” 唐家一家谁都不赞成唐家惟一的儿子去娶一个出身平民的女子为妻。若长安貌若天仙还勉强过得去,至少对外可以说是唐沂泱寻得美娇妻,但偏这长安相貌苦通,学历仅是大专,没有一点可以与唐沂泱相配的筹码,这叫她们唐氏姐妹怎样面对朋友们的笑侃?说美丽的唐氏双姐有了一个丑小鸭弟妹?想来便觉面上无光。 仅凭唐家的高贵血统,长安的平民身份便一万个配不上。 但自梅清因车祸去逝后,小弟行尸走肉般的样子让唐家无可奈何,不论他要做什么,他们都不敢反对,只能暗恼罢了。 有了一位让自己脸上无光的弟妹,唐沂雅的心一直不爽。而不爽,便要明明白白显在长安面前。长安垂下头,将内心的酸涩强行压住,只柔柔地一笑“二姐说得是。是长安不好,不懂事,以后我定会遵从妈妈姐姐们的意愿,多回来侍奉爸妈。” 貌似亲热友爱的一家人的背后,对她则是冷讽热嘲,对她的苛待也是她不想来唐宅的主因。可唐家毕竟是唐大哥的家,作为唐家的独子的妻子,一切要以他为先。 “二姐,做什么呀?我们刚到家水都未喝一口,便这么凶我们呀?”唐沂泱笑着坐在母亲身旁,嬉笑着围住母亲的双肩“长安怎敢不愿意回来?她常催我回家来住,是我不想的。” “哦,你不想搬回来?是不是娶了妻子便忘了娘呀?”唐夫人拍拍儿子的头。 “我哪里敢?”唐沂泱一笑“妈咪,林小姐在这里呢,不要让人家看笑话啦。要打要骂,要杀要剐,私下再找我和长安也不迟呀?” 唐夫人被儿子哄得心花怒放,嗔笑着将话题带到其他方面,不再围攻小两口。 而后,围坐一起的儿人纷纷陷入笑谈之中。 长安不着痕迹地侧移几步,悄悄地坐到一个偏僻的角落中,安静而落寞地倾听那些上流社会的言谈,如同以往,被遗忘在人群之外。 爱一个人,便要忍受一切吧。 唐沂泱爱着梅清,只为了能日夜听到她的笑语,眼也不眨地娶了她这个毫无姿色、毫无用处的平凡女人。 她爱唐沂泱,所以为了守他一生一世,而不顾一切地嫁人了一个豪门,嫁给了与她有天地之别的他,嫁入了一个永不会接纳她这个平民阶层小人物的高贵世界。 有时候,她会禁不住问自己,她,是不是做错了? 第五章 “林媚灵?” 回唐宅的当晚,唐沂泱与长安并未在晚餐后离开,而是被唐夫人以有事为由,留宿了一夜。 “是呀,她要貌有貌,要才有才,事业心又很强,再说了,身为国内建筑界龙头老大林氏企业的独生女儿,她哪一点配不上咱们唐家?”书房内,唐夫人一边同儿子共品香茗,一边细数林氏建筑企业千金的优点。 “那又如何?”唐沂泱抿一口茶,未置可否。 “如何?”唐夫人嗔怪地一笑“你想一想,这林氏以后还不是她的?有了她,咱们唐家在房地产界不是如虎添翼了?”红阳以实业起家,拥有亚洲数一数二的纺织制衣公司,但近年来除继续走实业路线外,也开始向高科技及房地产领域进军,若能得到林氏建筑的鼎立相助,无疑能迅速拓展在房地产界的事业。 “妈,我认为红阳并不需借助什么外力。”唐沂泱淡淡一哼。 “但世上没有人嫌钱赚得更多,事业做得更轻松的呀。”唐夫人一笑“就算咱们不在乎林氏建筑在房地产界的龙头地位,林媚灵也算是名门闺秀,娶了她,咱们唐家也不丢面子。”说来讲去,是想为唐家换一位出得厅堂的少夫人。 “妈,这是林家的意思?” “也不全是。”她和唐父也早有此意。 自梅清意外身故后,儿子性情大变,整个人阴沉沉的,不说不笑,更无意自身婚事。她们就算再心急,也不敢在他面前提一个字,更别提他再娶妻了。但如今儿子看起来会笑会闹,显然已恢复了梅清出事前的样子,那么他们也该试着为儿子再寻一门好亲事了。至于那个长安,他们从未放进眼里过。 “长安呢?让我甩了她?”他冷冷地一笑。 “你若仍愿养她,我们也不会反对的。”自然明白儿子真正娶一个平凡女子的原因,若仍想拥有那酷似梅清的声音,养那女子在唐家之外,他们也不会管,大不了眼不见为净。 唐夫人眨眨凤眸,甚为满意地继续“林小姐在这件事上,很贤惠呢。她说了,她不会介意你在外面养那么一个女人,只要不带回家,不在外界露脸便好。”这种识大体的妻子,可是现代男人们最梦寐以求的。 “嚯,她这么看得开?”将已凉的茶水放下,伸个懒腰从躺椅中站起身,唐沂泱耸耸肩“妈,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转身要走。 “沂泱!”忙拦住儿子,唐夫人有点焦急“你的意思如何?” “我意思如何?”他扬眉反问“妈,问题是你和父亲想让我怎样?” “很简单嘛!”唐夫人优雅地弹一弹手指“找个时间,咱们去上门求亲,不就成了?”林氏更是早有此意。 “求亲?”他也弹一下响指,有些喷笑“妈,我早已是有妻室的男子,您没忘吧?”又不是在玩家家。 “我说过了,离嘛!傍她一大笔钱不就成了?” “妈”唐沂泱轻笑“红阳以后也是我的,您说唐氏红阳集团和一笔钱,哪一方面更有吸引力?”答案再明显不过“若是您,你会为了区区一笔死钱,放弃一只会生金蛋的鸡,或一间活银行吗?” “这事你不用操心,只要你签下离婚协议,其他的交给我和你父亲便好。” “那么,如果我不答应呢。” “沂泱!” “妈,你儿子一年半以前是什么样子?那时候怎不见你谈起婚事?做人不能忘本,我能有今日这般样,全是人家长安一点一点换来的。”他不想再说其他“我既然娶了长安,便不想再离。我懂您的好意,但并不想接受。”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您和父亲还是不愿接受有一个平凡普通的儿媳,如果您在外人面前还嫌脸上无光,那我以后会尽量少带她回来,尽量让她隐在我背后,不在外面显身。”他转身步出书房“妈,以后希望您少操心我的婚事,多关心一下父亲的身体。” 头也不回地,唐沂泱大步迈向他和长安的卧室。 要什么样子的妻子,拥有什么样子的女人,是他自己的事,别人无权过问,也不能过问。 ****** 春风,夏雨,秋霜,冬雪。 四季轮回,一天又一天,一年复一年。 就如同在做一场长长的梦,转眼,长安嫁给唐沂泱已六个春秋。 六个春秋,好似弹指一挥间,尚未来得及去留住些什么,尚未去抓住一丝记忆,便急匆匆地翻了过去,没有一刻的稍滞。 六年哪,似乎除了年龄的渐长,其他的还是原来的样子。 他依然爱极了她的笑语,爱极了她清灵灵的笑,他依然宠着她怜着她霸着她,不准她一人独自外出,不准她多吃零食,霸道地主宰着她的所有。 她还是那个爱他的长安。 会笑,会闹,会斗气,会懒散地躺在家中,无所事事,会心安理得地吃他煮的饭,享受他的宠怜,偎在他臂弯念书给他听,会一个活泼俏皮的小女人会有的一切的行为。 他眼里的长安,还是那个谷长安。 她眼中的谷长安,却多了一些陌生,多了一些她自己也不了解的东西。 她会在一个人的时候怔怔发呆,会在他的背后悄悄叹息,会在无缘无故中打碎了杯盏,会在睡梦中一下子惊醒,再也睡不着。 她也很忙啊,忙着打扫屋子,整理衣物,忙着和他热线聊天,乱七八糟乱侃一气,忙着画图纸,裁布匹,制做她喜欢的玩偶,忙着应对他无时无刻不有的霸道行径,忙着不让自己得闲。 却总在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恐慌、空虚占据了心的所有空间。 她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安静,越来越她也不知她怎么了。 “姐,多出来走一走嘛,不要总闷在屋子里。”小弟小安每打电话给她,总笑着说她:“你该学一学治安,她小时候可比你安静温柔一百倍,可现在呢,每分每秒都在不停地蹦来窜去,连有了小宝宝还是闹得让二姐夫头疼。你呢,倒是越来越温柔安静。” 是呀,以前的那个谷长安从没有一刻静下来的时候,只要得闲,总在不停地窜,从东到西,由南向北,只要她想去的地方,总会想方设法去游上一游。 而今,她却成了窝在巢中的小鸡,不想到外界移动一公分。 “姐,你嫁了一位好老公,大姐夫那么宠你,你多要求一下,让他陪你多一些时间,夫妻两个,要时时刻刻绑在一起才有情趣可言。”大弟久安一为人大,便开始大发有妻有趣的感情。 “长安,你回娘家来住,看大姐夫是不是还照样爱你?”妹妹治安常常通过话筒向她传授驯夫之道,教她一些气得丈夫跳脚的招术:“夫妻两个,总是浓情蜜意也不好,该吵的时候要吵,该闹的时候要闹,距离产生美,若总是一刻一秒也不分开,总是爱来恋去,你迟早会倦会烦会厌,会窒息。” 是啊,她和他,六个春秋,还如新婚燕尔般。甜甜蜜蜜不知羡煞多少大妻。快乐的背后,她却越来越觉得无法呼吸。 笆甜尝多了,反而知了水的清淡滋味才是最令人怀念的。 幸福无时无刻不在,却开始有了不真实的感受。 梦,非梦? 她,真的已身为人妇六年了吗? 她,真的拥有幸福的生活吗? 她,回答不来。 “姐,不要总一个人闷嘛!大姐夫事多,没时间陪你,你要自己找事做。”小安最懂她的脾性“生活没有了追求,没有了生活的激情,你迟早会变成一个你自己也不认识的人。” “我,我有很多事啊!”她握着话筒,努力为自己辩解她并非无所事事“我要打理家中事务,还要为你大姐夫分忧,一有闲暇便会去缝制我喜欢的卡通玩偶忙着呢!” 是很忙吧? “大姐”小安的长声充满挫败“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不厌倦呀?举一个例子,你做了多少玩偶了?” “八百三十一个。”张口而出, “记得这么清楚?” “我、我做着记录呀。”她讪讪而笑,不敢承认是因为无聊才去数过一遍又一遍的。 “好能耐!”读大学三年级的小安哼她一声,不敢苟同“那么多玩偶堆了几间屋了?” “一间多一点。”上次小安来她这里玩了几天,笑她满地的小玩偶足可以开一家玩具店了。 “还在增加中?” “是啊。”她的能力有限,设计不出太多的造型,连同从卡通上照搬下来的,总共才一百多个样子,她总是做完一个,再做同样一个,努力想做出最满意的作品来,不知不觉她已做了八百多个。 “你还有很大的成就感吗?” “没了。”她摇头笑“刚开始很高兴的,可现在却开始有一点厌了。”她似乎在因为做而做。 “这就叫做激情不再!”小安下结论“所以,如果你想不厌倦地继续幸福下去,就要有不息不断的激情来支持你。” “例如?”她笑,有点期待。 “例如你将你做的卡通玩偶推出门去卖,换一种新鲜的活法。” “卖?我不缺钱啊。” “有钱就不能再去赚呀?这钱是姐夫给的。自己用劳动挣来的钱,拿着是什么感受?” 她不语,有点心动。 “再讲了,这世界上需要帮助的人有太多了,用自己的劳动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那才是人世间最大的激情,是生命中最大的原动力。”谷长安的爱心是谷家四个孩子中最突出的。 “可,我做的玩偶会有人买吗?”只觉小小的火苗在胸肺间聚集,她有一点冲动。 “怎会没有?”小安向天发誓“姐,上次我拿走的那三个玩偶一到学校便被同学抢了去,让我捡到了三顿大餐呢。” “真的?”她眼一亮。 “当然是真的。”小安与荣有焉“如果我在你所在的城市读大学呀,我天天去你那里抱玩偶来卖。” “可去哪里卖呢?”六年的时间,她几乎全耗在了一个人的世界,与现实中的那个世界,早已有些脱节。 “天哪”小安仰天长叹“至少你还记得夜市是用来做什么用的吧?我记得八年前你带我在咱们这里的夜市中读过书报呢!” “夜市?”血在一点一点地加热。 “对啊,现在正值夏季,夜市中人最多,你呢,每天晚上来到的时候,背上几只布玩偶,拖着姐夫去夜市一逛,我敢说,用不了几天,你的所有库存玩偶便会没有的。到那时,激情有了,生活中其他的乐趣也多了何乐而不为?” “哦。”唐大哥那一关,恐不易过。 “什么意思?”小安耳朵很尖的,听出了大姐话中的为难。 “我再想一想吧。”长安笑着移开话题“又要放暑假了,想好去哪儿了没?”快乐的学生生涯,是她生命中美丽的回忆。 “回家啦!”小安有些扼腕。 “妈妈也警告过你了?”长安这一下是真的开心地笑起来“从去年夏天开始,妈就开始计划今年的暑假了。” 原因无他,谷家四个孩子自小在外求学,聚少离多,想要聚在一起几天,只有趁每年的假期。 “是啊,二姐也警告过我了,说今年的暑假打死我我也得回家过!大姐,你评评理,去年不是我不想回家吧?明明是她说要趁假期去外地n度蜜月的,我才顺便没回去的,怎么倒成了她不在家的借口了?”谷家的孩子,其实是最恋家的。 “行了,她身为教师,你是讲不过她的。”她笑着充当和事佬。四姐妹兄弟从小打打闹闹,吵架斗嘴是家常小菜,感情是不打不深。 “那大姐你呢,回家吗?” “再说。你姐夫那阵子大概要出国公干,我怕回不去了。” “你要跟吗?” “不跟。”还是那句。他总说他是出外公干,她跟去干吗,留在家乖乖等他就好。 “没意思。”小安吹吹口哨“大姐,不要总是闲妻好不好?” “闲?你皮痒了?”她拿出老大的威风。 “不是‘闲’,是‘贤’!成了吧?”身为人家小弟,还是识相一点比较不吃亏。 “又在耍我是不是?”她笑两声“好了,小安,不同你聊了,你姐夫该给我打电话了。” “六年了,还在每小时热线缠绵呀?” “找揍!”她笑嗔一句,放下话筒。 是啊,六年了,只要他在家门之外,只要她不在他的身旁,电话便是两人的红线,每隔一两个小时,他总会通过话筒来倾听她的声音,来倾听她的笑语。 这竟成了她的禁锢 ****** 去夜市卖自己缝制的卡通玩偶? 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心动。 但也只能心动而已。行动,是想也不敢想的。 因为,唐沂泱会不假思索地给否决掉。 “我的太太是让别人来侍奉的,而不是去侍奉别人的!” 这是他最常挂在嘴边的。 在他的观念中,虽从不以权势压人,但身处万人之上,生于豪门贵胄之家,作为呼风唤雨的天之骄子,阶级之分,还是存于血液中抹不掉的。 同意他的妻子去三六九等俗世凡人所集的区域散步闲逛,尚会皱眉复皱眉,不想自贬了身价;况且是去夜市卖东西? 唐沂泱,绝不会同意的! 丙不其然 “卖布偶?” “是呀。”她故作不在意地忙东忙西,忙中偷闲似的随口说说“义卖助人嘛!”双耳,尖尖竖起,仔细听他的反应。 “想助人还不容易?”唐沂泱并不认真,依然埋首公务中“红阳每年捐助给慈善团体的资金为数不小,我想咱们已经对得住自己的善心了。” “那又不是我捐的。”她咕哝。 “什么?” “我是说,”长安站到他身后,拨拨他的黑发,漫不经心地抱怨“那是红阳在做善事,又不是我。” “你是红阳的老板娘,怎会没有你一份善心?”唐沂泱摇头一笑。 “意义不同。”她从背后夺去他的原子笔“我想用自己的力量来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嘛。” “好了好了,我明天便要人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用您谷大小姐的名字来命名,总成了吧?”他抽回自己的笔,叹一口气,有些无可奈何“你呀,纯粹是吃饱了撑的。”只能怪自己太宠溺她了。 “谁呀?”长安嘟嘟唇,更加不悦“唐大哥!麻烦你听一听我的意见成不成?”她又不是为了名利! “你说,我听着呢。”唐沂泱反手一搂,将妻子拥进怀里,安抚似的拍拍她的头“我一定洗耳恭听夫人的金玉良言。”双眼依然紧盯着桌上的公文。 “你看,这几年我做了这么多布玩偶,堆在家中也没有用处,只占了地方,还得花时间清理它们,不如拿出去卖掉,得来的钱也可以帮助人,对吧?”她手挥一挥,阻住他望向公文的视线。 “很对。”唐沂泱捉住阻隔他视线的手,回答得依然漫不经心“要不然这样,这些大大小小的小布玩偶我买下来,价格任你定,再将钱捐给慈善机构,成了吧?” 长安给他的回答是甩开拥着她身躯的手臂,头也不回地跨出书房,将门用力地一关。 “砰”大大的关门声,只示了小女人的火气不小。 唉,生气了。 再叹口气,唐沂泱认命地合上公文,推椅站起身,去寻回火爆佳人,请她消一消气。 就说吧,女人千万不能宠的! 瞧他宠女人的后果,原先温柔俏皮可人的小妻子,渐渐敢摔他的门了。 摇摇头,依次打开各房间的门,去找他的小女人。 “长安”眼尖地瞄到布玩偶贮藏室中大大小小玩偶堆后的人影,忙笑着迎过去。 “好了,不要生我气,这一次我一定认认真真听你说,好不好,好不好?”讨好地陪生气的佳人蹲坐在玩偶的地盘上,唐沂泱顶高小女人低垂的头。 “少来了!”一手打掉贴上脸的毛手,长安依然气哼哼的“小女子无才无德,哪里敢劳大老爷费心呀?” “哟,真的生气了?”不怕挫折再接再厉的毛手重新占领阵地“别这么小心眼嘛,有什么话,尽管朝我吼,我绝对做你忠诚的听众。” “我才不稀罕!” “好,好,我稀罕,成不成?” 长安斜首睨他“我说什么你听什么?” “好。”他痛快答应,只求小女人快快消气。 “不准再敷衍我。” “绝对不敢了。” “不会中途打断我?” “一万个不会!” “听完后,不准发火?” “我发什么火?” “真的?”摆明了不信他。 “真的。”他指天发誓。 长安仔仔细细瞄他一眼,见他确实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才轻轻开口:“我想试着推销这些布偶。” “嗯,你做的布偶越来越好,一定会有人欣赏的。”他随手捞起一个小毛猴,以证实己言不假“瞧,我一眼就能看出它是只小小毛猴。” “讨厌啦!”夺过小毛猴,长安瞪他“说好了不会中途打断我的!” “好、好。”他举手捂住唇,努力“封口” “一来看一看自己这些年来的努力值不值得,能不能得到别人的认同;二来,总这样没完没了地缝啊缝,我厌烦了。” 嗯,嗯。 他不断点头,大手将嘴捂得死紧。 “所以,我想换一种方式。” 嗯,嗯。 他头点得更快。只要长安肯从无休无止的缝制布玩偶中走出来,多投到他身上一点注意力,他自然赞同。 “于是,我考虑了好久,决定暂停制作,开始另一种游戏。”只能称之为游戏。 嗯,嗯。 乌眸里星光闪耀,十分期待这“另一种游戏”的主角有他一份。 “你同意?”她欣喜不已,十分满意他的表情。 嗯,嗯。 只要这主角是他,他自然同意。 “这次你怎么这么爽快就答应啦?”太让人讶异了。毕竟,他可是霸道男耶。 嗯,嗯? 他挑眉,突然发现他尚不知这“另一种游戏”到底是什么游戏。 “不准反悔哦!”哈,趁他不察,先拍板再说。 “等一等” 他终于放下手,略带怀疑“能不能先请你说一说这游戏到底是什么游戏?” “卖布偶嘛!” “喔。”他长吁一口气,这容易得很“既然你不同意我买下它们,那这样好了,”他略一思索“从明日起,我派人分批取走这些布偶,放到红阳旗下所属的商场中,去同那些名家玩具竞争一下,如何?”不准他明买,他暗箱操作自粕以吧? “不要。”她翻一个白眼给他。 “我的唐太太,那你想怎样?”女人心,海底针,难猜哪! “我想自己去卖。”她盯他。 “自己去?”他反瞪她“不准!我早说过了” “我的太太是让人来伺候的,不是去伺候别人的!”她接过话茬: “知道了还谈什么?”她是要来让他宠的,不是去让人指使的! “可我”她闭唇,不想再谈。 “长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闷,没兴趣“可你嫁给了我,便要多少为我考虑一下吧?”他也想一逃邺十四小时陪在她身旁,可现实能允许吗? “我”考虑的还少吗?不外出,不在外界露面,不参加商界宴会,不接触他的生活圈,只困坐家中,默默隐在他的影子中。所有,只想为他,只愿外界不会嘲弄唐氏红阳竟有一位平凡到极点的总裁夫人。 她从不自认自己高贵,更不自认自己卑劣,无法在外人面前抬起头! 她只是一名平凡的小人物,却也有自己的傲骨啊。 她为他,考虑得还少吗? “长安,你该明白,我并不怕外界如何批评我的为人处事,可唐氏红阳呢?你难道愿意听外界笑咱们唐家抬不上台面,堂堂总裁夫人却去亲自卖东西?!”红阳丢不起这个脸呀。 “谁也不认识我,谁又会知道。” “世上总有透风的墙吧?”这些年虽说除了六年前那一场婚礼,外界再也不曾见过长安的踪影,但凡事还是仔细一点好。 “长安,我知这几年我太过繁忙,很少有时间陪你,但我也没法子啊!”作为一跨国集团的首领,哪里能自在逍遥?“不然,这次你陪我去美国出差,顺便散散心,怎样?”想来,他从不曾带着长安游过山水。心里也很内疚。 长安不语。 “长安。”他叹。 “算啦,说说而已嘛!”长安忽地一笑,垂敛的水眸中精光微闪。 嘻,大好机会来了! 她怎忘记了?每逢唐大哥出国,便与她少了许多聊天时间,匆匆忙忙地埋头于公务,又怎能挤出时间来时刻打电话给她?只能在他忙到睡觉的前一刻,才能抽时间找她哈啦两句。而这次他去的是美国,与这边时差恰恰是一天,意思是等唐大哥睡了,她应该是午饭时间,而她要睡了,则是唐大哥正忙得不可开交之际。 呵呵,时机来喽! “不与我争吵了?”唐沂泱问得小心。 “谁与你争吵了!”瞪他一眼,长安随意地问:“唐大哥,这次出门要多长时间?” “最快也得一个半月。”他皱眉“红阳要在美国投资兴建一间科技公司,事情千头万绪的。” “这么长呀!”她心中笑眯眯,脸上却是万分的同情“你要多保重身体哟,千万记得给我打电话。” “舍不得我吧?”唐沂泱得意地一笑“算啦,这次同我一起去吧!”少了她的笑语,他也不好受。 “才不去哩。”她摇摇头“我怕给你添麻烦。” “今日这么贤惠?”他故意逗她。 “喂!我哪一日不贤惠啦?”随手拿玩偶丢他“天下有比我更贤惠的女人吗?” “嗯,天下还真没了比你更‘闲’的妻子了!” “唐沂泱” “啊,不喊我‘唐大哥’啦?” “喊你个头!”气势汹汹地扑向他。 笑闹声立即充滞了一室。 嘻,她要开始寻找生活中另一种的激情喽! 第六章 真的很有意思! 不知多少年了,她再也不曾处在过这般的嘈杂人群中,再也没感受过这种自由的感觉。 抱膝坐在地上,守候着身前小小的地摊,望着自己亲手缝制的布玩偶,长安笑弯了红唇。 原来,她并非是米虫嘛!原来,她做的玩偶真的还算顶呱呱。瞧,即使她每晚只能出来三两个小时,即使她的地摊摆在个显眼的街角,买卖还是很红火的。 “小姐,多少钱呀?”在夜市闲逛的路人甲停驻在地摊前,拎起一只长耳朵兔。 “算你三十好啦!”她忙笑眯眯。 “三十?太贵了,便宜一点。”路人甲还价。 “很便宜了,你看,这么漂亮一只兔子,三十还贵呀?”她拍一拍兔子,一股的珍惜。 “好了好了,三十就三十。”路人甲很爽快地掏钱付账,拎起兔子便走。 “喂”长安叹一口气,依依不舍地望着长耳朵兔渐渐隐没在了拥挤的人群中。 唉,兔子是她亲手设计,亲自缝制的,总有感情在里面,被买走了,自然可惜。 算了,她决定,以后每天只卖一件布偶好了! 按又抱膝坐好,微眯的杏眸,直直盯住身前的布偶们,心神却飞到了千山万水之外。 算一算,唐大哥飞去美国已两个月零五天了。 有他在身旁的时候,除了被宠的甜蜜,是有着那么一点点被关的窒息,可身边少了他,却又多了许许多多的空虚。 人哪,便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知珍贵。 这六年多来,勿庸置疑,除去那偶尔闪现的不安,除去那有时的悲忧,她和唐大哥,其实生活得很幸福。他宠她,怜她,爱她,对她,几乎可以说是予取予求,想方设法地逗她开心,千方百计地讨她开怀而笑。 除了那有些伤心的新婚之夜,他再也不曾在激情中喊出另一个名字,再也不曾将她当做替身。 虽然,他依然为她的笑声而痴迷;虽然,他最为迷恋的,仍是她的娇语。 可她,渐渐地不在意了吧? 不由地一笑,忆起那些不时闪上心头的不安、恐慌以及空虚。 她还是在意的呀! 哪一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恋人爱的是完全的自己;哪一位女子,不渴望自己才是恋人一生的眷恋,而不是一个替身! 呵呵,她的心好复杂。 有时候她觉得好累,好想躺在唐大哥的臂弯里睡过去,长长地睡过去,再也不醒来。 可更多的时候,她却尝到了最甜最美的滋味,忍不住想这样一辈子依赖在唐大哥怀里,哪里也不去,什么也不想。 爱一个人,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吧? 爱着唐大哥,所以甘愿为了他被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哪里也不去;爱着唐大哥,所以甘愿成为他一个人的禁脔,无时无刻不被他掌控在手,没有一刻的喘息空间;爱着唐大哥,所以甘愿为他敞开了所有,任他予取予求。 爱着唐大哥,所以甘愿为了他,奉上她的声音,献出她的爱,心甘情愿成为另一个女子的代替品。 所有的心甘情愿,只因为爱他。 所有的心甘情愿,只因为知晓,渐渐地知晓,唐大哥也爱上她了吧? 唐大哥,爱上她了吗? 不敢十分的肯定,是因为唐大哥眼里偶尔的迷茫,偶尔的挣扎。 他,爱的依然是那朵娇贵的白兰吗? 他,爱的只有她的笑声娇语吗? 他,爱上她了吧? 因为,他不再想尽方法、用尽手段地逼她笑,迫她不停地说话给他听;因为,他开始渐渐习惯沉默的她陪在他身旁,安静地与他无语相伴。 因为,他的眼里,有了一个完整的谷长安的存在。 游移不定的心,开始有了依靠的海岸。 唉,女人呀! 忍不住将头埋进膝间偷偷地笑。 或许再也不用偷偷地问自己,嫁给唐沂泱,是不是她做错了? 这,已够了。 真的够了。 两个相爱的人,总有一个爱对方爱得重一些的,是不? 只要唐大哥真心对她,只要唐大哥有一点爱她,她愿意付出多一些。若一份完整的爱有一百分,她心甘情愿付出九十五分,只要,唐大哥付出五分就好。 她只要拥有了五分的爱恋,便够了。 嘻“嗨,小姐,这怎样卖?” 她真的一点也不贪心哟! “喂,小姐,这只猪多少钱呀?” 她呃? “小姐!” “啊,对不起,对不起!”忙抬起头,扬起笑脸“两位要哪一个?”多青春的少年男女呀! “这只小胖猪啦!嘻,长得好像你。”美丽的少女冲男友摇摇可爱的小猪玩偶。 “哪里像呀?”帅气的少年耸耸肩“它有我长得帅吗?它有我这么仪表堂堂吗?” “喂呀”美丽的少女一下子笑起来“不要吹破了牛皮哟!” “牛皮?前天最后一张牛皮不是已经被我吹破了吗?你哪里又找来了一张?”帅气少年左找找右找找,望向女友的眸中,满是宠爱。 多好的一幅画呀。 她赞叹地扬起笑“这只小猪送你们。” “真的吗?”帅气的少年扬起笑脸“那太谢谢你了!我正愁该拿什么来同你交换呢,因为我所有的钱全被她洗劫一空了。”点一点身旁的女友,有些可怜兮兮地道。 “喂明明是你没带钱出来吧。”美丽的少女朝男友瞪瞪眼。 “好啦好啦!我们要吵回家再吵,不要让这位好心的小姐看笑话嘛!” “喂谁同你吵啦?”美丽的少女不依地打男友一下,有点害羞地朝长安笑一笑“真的送我们?” “送你们。” “谢谢哟!” 欢快的少年男女扬着笑与她道别,慢慢消失在拥挤的人流中。 如此美丽、如此青春溢彩的恋情,是她一辈子也摸不到的吧? 耸一耸肩,她不舍地收回视线,开始慢慢收拾属于她的小小地摊,已快午夜了,再不回家,恐被打电话的唐大哥发觉。 两个月来,远在千山万水之外的唐大哥,确实忙得不可开交,每日只能挤出几分钟的时间匆匆与她笑谈几句,没等她回应,便又匆匆挂断了电话,去赶他的会议时间,或累得睡过去。 唉,每每听到那强振精神的笑语,她总是好心酸,好心疼,可却没有能力去帮他一把,只能任由他独自一个扛起所有,辛苦打拼。 有时候,她想,如果有了一个孩子该多好!至少二十年后,可以分担唐大哥的重担,可以使唐大哥多休息一下;至少,她也不会一个人寂寞地呆在空旷的家里。 想拥有一个孩子,拥有一个她和唐大哥的孩子,是她心底深深的渴望。 只是,唐大哥却总是对她的小小渴望笑而不答,总说再过几年再说。 唉,还要再过几年呢?算一算,她也进三十岁的门槛了。 时间过得真快,尚在她沉睡在唐大哥臂弯之时,她便已从二十三岁飞跃到了三十岁,将近七年哪,却没有留下多少回忆。 ****** 再叹一口气,毫无意识地停驻在熟悉的雕花木门前,按下密码锁,门缓缓开启,门里,是属于她的家,她和唐大哥独享的家哪。 才转身关好门,便有一阵急促的电话钤声猛地响起,吓了她一跳! 急忙瞄一眼墙上的挂钟,午夜十二点整! 天哪,应该是唐大哥抽空打来的。 忙奔过去,深吸一口气,缓一缓急促的心跳,轻轻拿起了听筒“喂” “你去哪里了?我从八点钟开始打,一直打,打了四个钟头电话了。你知不知道?!我出门的时候怎样告诉你的,你忘了吗?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听筒的那一边,从她拿起听筒时,一大堆的咆啸马上如晦潮般狂涌过来,几乎将她淹没。 “你是不是又偷偷外出了?你为什么总不听话?到底要我讲多少次,你才肯听我一句?长安,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她抿紧唇,静静地听着干山万水之外的人怒斥。 “长安,你长安?”终于,那个暴躁的声音静了下来“长安?” “我、我在听。”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她瞄一眼扔在门旁的布偶袋,轻轻开口:“我今天晚上头疼,所以吃了两片葯,睡了一下。对不起,没听到电话铃响。” “你在哪里睡的?”浓浓的质疑马上传来。 “卧、卧室啊!”“床柜上便有电话分机。” “我、我拔掉了线路。” “真的?” “真的。” “下次不许任意拔掉线路了,知不知道?” “嗯唐大哥,你有事吗?”通常打电话来,时间应是美国时间晚上十点钟左右,像今日上午打电话过来,是从没有过的。最多,在他午餐之时,会抽一两分钟与她说上两句。 “没、没事。”听筒的另一侧有片刻的沉默。 “哦,没事就好。” “长安” “唐大哥,你怎么了?”总觉今日的唐大哥有几许烦躁,有些许心事。 “没怎么啊!”几声浅笑,沙哑的嗓音里含有几分紧绷。 “啊,你要多注意身体,不要工作太晚,多休息一下,知不知道?”长安心中即使有些疑惑,也不想去追问些什么:相处这些年来,她早已明了唐沂泱的脾性,想告诉你的会告之你;不想让你知晓的,他会只字不提;而且,他绝对不允许别人对他进行探询。 霸道的人哪! “长安” “嗯?唐大哥,你有事要忙是不是?那我就不打搅你了。”含着笑,她想挂电话。 “长安!” 她一愣,复又将听筒贴到耳旁。 “谁准你挂我电话的?!” “我”她不想让他为难,更不想引他不悦啊!他最为痛恨的便是别人探询他的心事呀。 “你什么你,我讲再见了吗?” “啊,唐大哥,我是怕你忙。” “不,今天我休息。”听筒那一端有片刻的犹豫“长安,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什么为什么?休息一天吗?”长安摇头浅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是休息的事!”烦躁马上烧过来。 “啊。”她只无声地叹一口气,静静听他说。 “长安,我昨晚没打电话给你,是因为我喝醉了。” “没关系的。”这才忆起,其实,他已有好几日不曾打电话给她了。“我知道唐大哥很忙。” “不!长、长安,我” “唐大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为什么吞吞吐吐? “没,没事,只是最近有点忙。” “要多保重身体。唐大哥,工作可以延后,但身体一定要照顾好。”心里有些明白,唐大哥一定有事瞒她,但他不说,她便不问。 “我会的。” “那我就放心了。” 听筒的两端,隔着千山万水,却同时沉默了下来。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不知该如何说些什么。 同样的无言,异样的心思。 “唐大哥”除了轻轻喊他,她找不着话题。 “长安”他轻轻应声,却不知该回应些什么。 六年来的第一次,他和她,有了沉默以对的时候。 “长安”终于他又艰难开口。 “嗯?” “我,我马上要回去了。” “真的吗?什么时候?事情办完了吗?”她马上轻快回应,想打破长时间的无言。 “大概两三天吧。要我带什么礼物回来吗?”他的话语也轻快了许多。 “把唐大哥带回来就好。” “喂你真不贪心哪。” “喂我贪心吗?那你什么也不要带好了。” “什么都不带?不要唐大哥啦?” “不要了不要了!我现在一个人多逍遥自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没有人管东管西,没有什么不准这不准那,我高兴着呢。”她哼一哼。 “哦?猴子逃出了五指山,对不对?” “对呀”她笑声拉得长长。 “你呀!看我回去怎样收拾你。”无可奈何地一笑,暖暖的热流从心间淌过。 “等唐大哥回来再说啦,反正你现在摸不着我。” “找打是不是?长安有没有想我?” “想啊,怎敢不想您大先生?”长安笑嘻嘻“你呢唐大哥?” “我?我也想长安,很想很想。”沙哑的低语,似乎人就在她的身旁。 她的心一颤“唐大哥,你想我什么?” “想想长安的赖皮,想长安的撒娇,想长安的任性,想长安的陪伴,想长安的身体。” “唐大哥。”耳根一下子红起来。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浓浓的笑意,更惹她脸红心跳。 “不理你了!唐大哥,我想睡了。”她可怜地打了一个呵欠。 “不准睡!你皮痒是不是?好不容易我歇一天假,陪陪我也不行呀?” “我敢说不行吗?”长安翻翻白眼“唐大哥,你要不要跟我聊天,聊一宿?” “求之不得。” “那好,咱们聊什么?”六年了,从没有真正地聊过天哪。 “聊你们谷家的长治久安?” “我还国泰民安呢。”长安皱皱圆鼻头。 “对啊,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岳父大人会用‘长治久安’来为你们四个孩子起名,偏忘了国泰民安呢?”长安,治安,久安,小安,呵呵,真是不费脑筋。 “要你管!”长安哼一哼,因为容易记嘛。 “不要我管?那我该管些什么?”他哈哈大笑。 “管好你自己啦。”长安突地眼前一亮“唐大哥” “嗯?”他继续笑。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咱们有了孩子你会起什么名字?”想拥有一个她和唐大哥的孩子,一直是她的梦想。 听筒的那一端,却少了笑声。 她不由咬一咬下唇,有些揪心。 “长安,这件事以后再谈好吗?” “我只是开个玩笑。”她勉强提起笑容,任握着话筒的手轻轻颤抖“唐大哥,要不要我念书给你听?” “好呀!”听筒的那一端,话语如常。 她从桌下随手摸了一本书出来,看一眼书名“这是一本爱情,想不想听?” “念来听听吧。”他不在意地一笑,丝毫不心疼昂贵的国际通话费。 “哦,这个爱情故事是这样开始的” 远隔干山万水,远隔万里之遥,他和她,由着一根细细的话线,紧紧连在了一起, 连接她和他的,依然是她柔柔的娇语,清灵灵的浅笑 第七章 三个月后,唐沂泱方才离美返家。迟归原因,自然不外乎公事,公事。 长安未疑有他,一切生活又回到了原先的轨道:他上班,她收拾屋子,缝她的玩偶;他回了家依然加班至深夜,她默默地陪在他身旁,不时地替他端杯热茶,送上消夜。日子平平淡淡,却过得开开心心。 但归来后的他,却开始有了变化。 时常发怔,时常烦躁,时常失眠。 她一切看在眼中,问他原因,他只摇头,照旧推到公事上。可偶尔望向她的视线,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偶尔两人的细语交谈,也多了一分欲言又止。 渐渐地,两人的相处模式甚至也有了一点一点的变化。他不再在上班时间同她热线聊天,他不再将公事带回家,而改在了在公司加班至深夜,他不再无时无刻缠她烦她闹她,而开始习惯静静拥着她,默默无语地搂着她。甚至,他最为迷恋的那娇语浅笑,也引不起他丝毫的注意力,无法将他从沉思中拉拖出来。 惟一未变的,是他的热情。 他依然会同她热情缠绵,依然会突如其来地将她扯入无边无际的激情中,依然会时不时地故意惹她意乱情迷,一样的狂野激情,只多了一点点无法言表的绝望。 为什么绝望? 她只将所有的疑问压在心底,依然做着往日的谷长安,做她的谷长安。 唐大哥不想让她知道的,她便不去知道,哪怕在心底已有了几分的明了。 一切,随他吧! 平静无波的表象,似河水,悄悄流到了冬季的到来。 依着往年旧例,每至冬至时节,唐家大宅总要聚会一番,庆祝今年的业绩,顺便对来年做一番小小的规划。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且聚会的日子提前了许多,才至十一月份,唐夫人便打了电话来,要儿子周末回大宅。 自然,她也必须回家。 ****** 寂静的夜晚,再也无白天时的笑语喧哗,浓浓的夜幕笼住了所有。宽阔的楼间长廊里,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赤脚踩上去,是刺骨的冰冷,却微微抚了她有些焦躁的心。 今日并没有他人来唐宅参加晚宴,唐氏姐妹也没有来,晚宴上只有唐氏父母及她和唐沂泱,甚至宴席上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大家只是安静地享用着各色菜肴,品着美酒,安静得令人诡异。 怎么了? 她不知道,而另外三人脸面上的无波无动,让她也不愿开口相询,只草草吃了一点,便随唐大哥离开了令人窒闷的餐厅。 可唐大哥又去了哪里?在大宅用过压抑的晚餐,他便陪自己回卧房休息,什么也没说,只静静地拥着她,轻轻顺着她的长发。 然后,在她稍微迷糊了一会儿之后,睁开眼,便找不到了他的身影。 他在哪里? 没有了他在身旁,在这陌生的大宅里,她总无法安心地休息。 他在哪里? 默无声息地寻找在无人的长廊中,她有些焦躁、不安地左右细寻,仔细听闻两侧的房内是否有声音传出,仔细探寻着他的身影。 他在哪里? 忽地眼一亮,杏眸微眯,迟疑地走向前廊拐角处那扇虚掩的房门。走得愈近,心愈渐安静下来;走得愈近,门内的声音愈渐清晰,是唐大哥! 她忍不住翘起唇角,轻快地移近那扇门。 轻轻站在门板前,含着笑,她刚要伸手去推门板,却听到门内传出了女音。 是唐夫人。 她一愣,忙又缩回手来,唐家母子正在谈话,侧头想一下,便要离开。却在转身之际,听唐夫人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与她有关? 抿一抿红唇,她复又悄悄站住身形,由微敞的门隙之间,悄悄望了进去。 由她的角度,恰巧瞧到唐氏母子背对她的坐姿。 只听唐夫人不急不缓地笑道:“你拿长安怎么办!” 她怎么了? 包加屏气静息,仔细地瞧过去。 “还能怎么办?”唐沂泱烦躁地抓抓头发,眉皱得更紧,不耐烦地再一次重复“我说过了,既然我娶了长安,那自然要同她过一辈子。” “那梅洁呢?”唐夫人声调猛地一高“梅洁你又如何处置?”又叹一口气,放柔了语气。 “沂泱,咱们唐家在上流社会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有多少人在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六年前你非要娶那个长安,好,我和你父亲依了你,没说一句反对的话,让你随意,同意这么一个毫无姿色又无高贵血统的平民女子进了唐家的大门你别争!” 摆手制止儿子的反驳,唐夫人继续道:“可你如今已三十多岁了!唐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这传宗接代的事是不是你应做的?给唐氏生下一个下一代是不是你的当务之急?” 唐沂泱捏一捏额头,仰靠在沙发靠上,不语。 “你任性了这些年,也该回心转意,也该为唐家想一想了。这六年多你还没玩够吗?那个谷长安你又调教好了多少?她依然无法登上大雅之堂,她依然是一个低贱女子。你知道外界是怎样评论咱们唐家的吗?捧着麻雀当凤凰。唐家,难道要一直受这种奚落?唐家岂能总是丢脸面!” “妈,可您也看到了,我从未带长安参加过宴会,从未让她在交际应酬中露过面。我将她完完全全地隐在背后,还不够吗?!”唐沂泱恼火地低吼“我不准她随便外出,我不许她出门工作,我不准她这,不准她那,你们还要怎样?还要怎样!” “可你已三十多岁了。” “三十多岁又怎样?” “你成熟了,就该负起该负的责任。” “我已将红阳完完全全地扛了起来,这难道还不够吗?” “可你还未给咱们唐家生出一儿半女。我和你父亲都老了,还能再替你遮几年?这十几年来,在上流社会的应酬交际中,露面的还是我们,你呢?你能躲一辈子吗?你能将你的妻子藏一辈子吗?” “妈,给我时间!” “你还要多少时间?你拖了多少年了?难道你想让唐氏血脉至你而止?” “妈你到底要我怎样?” “正式迎娶梅洁。” “可我已娶了长安!” “娶了难道不能离?!梅洁是梅清的亲生妹妹,这难道还不够吗?等她为唐家生下一男半女,这外界还有谁敢在背后说咱们闲语,看唐家笑话!” “妈,长安怎么办?你要我甩掉她?” “你若仍抛不下她,尽可养在外边,谁又会拦你?”即使已跨入了二十一世纪,三妻四妾的人仍是多不胜数,没什么了不起。 “沂泱,其实”唐夫人试探地开口“其实我听长安讲话也并不似梅清的声音啊。” “不!一模一样!我离不开她。”唐沂泱垂下直挺的双肩,无力地低语。 “那就永远占有她好了。”细细观赏着完美的指甲,唐夫人轻轻一笑“沂泱,其实你若想再拥有梅清,梅洁不是最好的选择?你看她相貌一如当年的梅清,声音呢?那才是如同一人。有了她,你岂不是拥有了另一个梅清?而她的出身、才学有哪一点丢咱们唐家的脸?这一举数得,又岂是那个长安比得上的。” “妈!你不要再说了。”唐沂泱低吼。“我不说也可以,可你至少该负起你的责任。” “我说过了,我不会同长安离婚的!” “那你该怎样去面对梅家,你要如何去见你的梅伯父,梅家这些年来待你如何?你梅伯父看着你一点点地长大,待你如同亲儿,你和梅清相恋相爱,他可曾说过一句反对话?他亲手为你们操办婚礼,亲自为你和他的女儿忙东忙西,甚至梅清因车祸意外身故,别忘了那起车祸是你的不小心!” “妈!” “沂泱!当时的情景你难道忘记了?”不理会儿子的悲恸自责,唐母笑得极冷“梅家就梅清梅洁两个女儿,而当时梅洁才不过五岁。梅清死了,你梅伯父恨过你没有?没有!他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你,他甚至怕你内疚而举家外迁,他离开这生活了一辈子的故土,为的是谁,是谁?还不是为了你,还不是为了怕你触景伤情。你问一问自己,你对得起死去的梅清,对得起从小抱大你的梅伯父吗?” “妈!” “你想一想吧。”唐母轻叹一口气“而今十几年过去了,你梅伯父老了,他放心不下他惟一的小女儿,所以才厚着脸皮来找你,希望你娶了梅洁,这是他惟一求你为他所做的一件事,你能拒绝吗?你忍心拒绝吗?” “妈。” “沂泱,做人不能忘本。” “妈,我会照顾梅洁一辈子的。” “怎样照顾?去为她寻一位良婿?可你你别忘了她已怀了你的骨肉。” “妈!我求你不要再说了。” “我能眼不见为净吗?”唐夫人扬眉“沂泱,你是一个男人,男人便要有责任心,便要勇于担当,你既然做了,即便做错了也要咬牙担起责任来。” “可我”他的心中挂牵的是长安哪。 “不要再犹疑不定了。梅洁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你难道要让她背负未婚先孕的罪名?你难道忍心你的亲身骨肉成为私生子?”唐夫人拍拍儿子“沂泱,退一万步想,你重新拥有一个容貌、声音甚至是性情如出一辙的梅清,不比只拥有她的声音好上千万倍?” “妈!” “怎么?我说错了吗?难道你没有让梅洁受孕?难道你没有将她当做梅清?沂泱,我和你父亲这些年来其实一直知道,这辈子你最爱的还是梅清,为了她,你疯狂了这十几年,我们心疼你啊,孩子,不要再找借口了,承认吧。” “承认什么?” “承认你爱上了梅洁。” “我不爱她。” “不爱她又怎会与她上床,不爱她又怎会让她怀有了你的骨肉?” “我那时是酒后认错了人,我以为,以为” “以为梅清又回来了? “是,那天我去探望梅伯父,陪他多喝了几杯,心情很糟,才一时误认了梅洁。”那一刹那,遇到梅洁的一刹那,他几乎要激动而亡。天底下,怎能有容貌举止形同一人的两个人存在。酒劲上涌,他一时不受大脑控制,便拥住了那名女孩。 可酒醒后,他便后悔了呀。 如果,如果那一天他少饮几杯,绝对不会做出傻事的。 因为,他现在惟一想拥有的,只有那个平凡的小女人,只是他的长安啊! “不管怎样,梅洁你一定要娶回唐家来。” “让我再考虑一下。”唐沂泱抓乱了一头黑发,瘫躺在沙发上,尤语。 ******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长安呆呆地靠在墙壁上,脑中,一片沉沉的空白。怎么会她在做梦吗?她浸在了一场噩梦之中吗? 无意识地将手背塞进口中,不留情地用力一咬,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啊,她果真在梦中! 扬眉轻轻地一笑,双脚轻飘飘地往外移动,她侧着头,一根根地数过身旁的石柱,路旁的树木,等她回神,她已站在了唐宅的侧门前。 盯着这扇铁门,她轻轻地溢出浅笑,而后又笑得乐不可支,梦,她正在一场长长的梦中哪。 伸手推开那紧闭的铁门,她毫不犹豫地跨了出去,梦,该醒了吧? 回家吧!回她和唐大哥共有的家吧,或许等她回到了那温暖的家中,她的梦,便真的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 “混蛋!” 听筒那一端涌过来的一波波咒骂狂吼,让听筒这一端的唐沂泱只能回以苦笑。 “阿扬,你冷静些。” “冷静?见鬼的冷静!我听了那般混账的话,我能冷静下来?我能吗?唐沂泱混蛋!”刺耳的玻璃碎裂声马上传过来。 “阿扬,你可不可以先听我说?” “听你说什么?说你喜新厌旧,说你见了美女便忘了老婆,说你还没走出阴影,所以只想赎罪?说你你个混蛋!shit!” “刘扬” “少叫我!唐沂泱,我刘扬真瞎了眼,我上辈子做错了什么,这辈子怎会认识你,咱俩的交情到此为止。”通话被猛地摔断了。 唐沂泱靠入椅中,静静地再拨过去。 “我说了,我不会再交你这个朋友了,麻烦你不要再烦我了。” “阿扬!”唐沂泱低吼一声“我求你先闭上嘴,听我把话说完成不成?”听筒一旁的沉默让他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我错了,所以我不想再错下去。这么些年了,你都看在眼里了,我对长安,怎会没有一点情分?还记得那年你问我的话吗?我将长安当成了谁?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这些年来我眼中看到的,脑中闪现的女人,只有一个长安! “虽然当初我不肯承认,因为我心里面总有梅清的影子,我愧对她,我怎能忘记她。娶长安做我的妻子,是因为她的声音可也是因为我我想重新再来过啊,我想再爱一次,若梅梅在天有灵,她也不会希望我一辈子活在自责中的。当时我的心里很乱,乱得一塌糊涂,我弄不清我在想些什么,可我一直在挣扎,挣扎在两个女人之间,我分不清楚我最想拥有谁,可我却知道,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女人,都是我想拥有的,都是我生命中不想失去的。 “六年多过去了,我渐渐走出了迷茫,我心里早已明白,我现在、以后要拥的女人,是长安。因为陪我度过漫漫长夜的是长安,默默依在我身后给我温暖的是长安,让我重新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人的人,也是长安。我有什么理由丢下她?我我爱长安啊!”“沂泱”刘扬一叹。 “可我依然忘不了梅梅,毕竟是她陪我走过了人生最初的十八年,是她让我拥有了人世间最美的初恋我永远也不会丢下!我爱长安,我爱梅梅,两个女人我都爱啊。梅梅离开了,我只有一个长安,我的爱,不能分成两份,因为那对哪一个女人都不公平!所以我将梅梅和长安看成了一个人,看着长安,却又倾听着梅梅的笑声,我无法区分她们两个,也不想去区分。 “阿扬,你明白了吗?我的心里,只有一份完整的爱,它给了长安,同时也给了梅梅。梅梅是我的过去,长安是我的现在,可一个人的过去和现在甚至将来是无法分隔成几块的,它是一个整体,少了哪—块,我都不会完整。” “可你错在又招惹了另一个女孩。” “是,这是我的错。”他黯然“可我错了,便要勇于承认。我不会逃避的。” “你要怎样做?” “娶梅洁,” “你疯了!长安呢,长安怎么办?” “可我愧对梅伯父,是我让他老人家失去了心爱的女儿,他的要求,我能拒绝吗?况且梅洁有了我的骨肉,我能怎样。” “唐沂泱,你”“若这是命,我能摆脱掉吗?”他凄然而笑“其实你也看到了,无论我怎样努力,我爸妈还是不会接受长安的,与其总这样下去,不如给他们一个满意的儿媳,给他们一个渴盼已久的孙儿!长安,我不会放手的,这一辈子,我只承认她是我的妻。” “可你以为这样便皆大欢快了?梅洁也是无辜的。” “可她还年轻,她并不懂得什么是爱,只是梅伯父的长年教导,才让她以为她爱我,她会找到她真正的爱情的,但绝不会是我。” “唐沂泱,你真的很自私。” “是,我自私!我承认、阿扬,我只求你一件事,请你一定要帮我,” “劝说长安同意离婚?” “不!我不想伤害长安,我只要你远远地带她离开这里,等我处理完所有的事。” “你要瞒着她?!” “我只能瞒着她。”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知道!我只想多拖一段时间,我爸妈让我尽早与梅洁结婚,时间太急,我根本没时间同长安解释清楚,只能让她不知情地远离这一切。” “若长安不小心知晓了呢,她能承受得住吗?” “长安其实很坚强的,她绝不会被击垮,或许在她知晓这一切之前,我便处理完了所有。” “唉” “阿扬,我只是不想伤害长安,我怎能忍心去伤害她?请你帮我!” “唐沂泱,你真的很自私。” 倘若自私能让他保留一份完整的爱,那么,让他自私吧! 第八章 “去英国?”她垂着头拿起布偶,轻轻重复。 “是啊,咱们结婚六年多了,可我却四为车的缘故,从未带你出外游玩过,我是不是很不尽职?”唐沂泱故作轻松地一笑,仔细观察长安的反应。 “还好啊,反正我也不喜欢外出。” “这次正好阿扬去英国开拓新公司,也算趁机度度长假,请他带你去,怎样?权当散散心。” “你呢?” “我暂时脱不开身,等过一阵我会去找你的。” “去找我?多久?” “我会努力尽快去找你的。这几年,你越来越安静,快不是我认识的长安了,去散一散心,好吗?” “好啊!”她依然垂着头,慢慢整理着她的卡通布偶“唐大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啊。”那消沉的安静,让他心痛。 “如果。如果我现在怀了孕,你会要这个孩子吗?”手微微地抓紧了玩偶。 “你想要一个孩子?”沉思地望着她低垂的头,唐沂泱轻声问。这些年来避孕措施一直由他来完成,他自信没疏漏过一次,长安不可能怀孕。 “我,是。” “为什么?” “因为我们年纪不小了,也该有个孩子了。” “我们两个过日子不好吗?”他问得小心翼翼。 “可我想拥有一个孩子了,这空旷的屋子也可以热闹一点。”胜过她一个人的孤寂。 “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好吗?”望不到长安的表情,唐沂泱有些烦躁,这一段时间正是多事之秋,并不适合冉有一个孩子来添乱。“我很爱静的,是不是?” “如果,我已怀孕了呢?”心在慢慢变冷。 “打掉。”不经思索,脱口而出。他不要长安在这种情况下孕育他的骨肉。否则,对谁,都非好事。 “哦。”她的心,沉入冰河,再也感觉不到这屋中的融融暖意。 “长安。”他的心,也在淌血“别伤心,好吗?” 长安摇摇头,唇畔竟浮起笑来。 如果,这便是两人相爱六年的结果,那么她不要了。 睁开含泪的眸,她缓缓扫过这已居了六年的屋子,熟悉的摆设依然,却有了一股无法言明的陌生她,该是一个陌生人啊。 “长安!长安” 耳边的呼唤,惊不回她的神志,被紧紧拥住的躯体,感受不到一点点的温暖。 静静淌落的泪珠,模糊了她的视线,含糊不清的未知前方,浸落了她的心。 ****** “嗨,小姐,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二十三岁的她,被两个大男人一左一右地拥进了饭店“你弄脏了阿扬的衣服,说好要赔偿的哟!” 热切的话语,火热的视线,搅乱了她的心;温柔的举止,细细的呵护,来自于那个一直站在刘扬身后的年轻男子。 那一刻,她的心,真的乱了。 “长安,同我交往吧!” 她愣住,不明白天之骄子的他,怎么会看上平凡如斯的她。 “我会给你幸福,我会给你想拥有的一切!” 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因为你的笑!” 笑? “这笑是我所听过的最美最美的声音了,它让我走出了黑暗,它让我心里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它让我爱上了你。” 真的吗? 她有些不知所措,却在那双渴切的炙眸中,寻到了自己羞红的脸。 那一刻,她的心,真的陷了。 “梅梅,梅梅!我捉到了你的笑声,你知道吗?我终于寻到了属于你的声音!” 被那急切的悲吼惊醒的她,望着依然深陷在过往记忆中的枕边人,第一次懂得了什么是伤心。她不过是替代品吗? “长安,来,笑一个嘛!快笑,我最喜欢听你的笑声了。长安,笑呀。” 她的笑,属于她自己,还是“她”? 他给了她所有,给了她一切,包括他的心。可他的灵魂,却只为了那永不能抹去的记忆而活。 “长安,不是告诉过你吗?不要一个人外出!如果出了事怎么办?如果被伤了怎么办?” 他的关心,是真的为她,还是为了她的笑声? “沂泱,假设将长安变成梅清,你会感到开心快乐吗?” “会!我会快乐得要命。” “唐大哥,如果有一天我们有了孩子,你会起什么名字?” “长安,这事以后再谈,好吗?” “沂泱,这六年多你还没玩够吗她无法登上大雅之堂,她依然是一个低贱女子捧着麻雀当凤凰!唐家,难道要一直受这种奚落?唐家岂能总是丢脸面!” “我将她完完全全隐在背后” “一模一样,我离不开她!” “她已经有了你的骨肉!” “重新拥有一个容貌、声音甚至是性情如出一辙的梅清,不比只拥有她的声音好上千万倍?” “这辈子你最爱的还是梅清!为了她,你疯狂了这十几年。” “不爱她又怎会与她上床,不爱她又怎会让她怀有了你的骨肉?” “以为梅清又回来了?” “唐大哥,如果我已怀孕了呢?” “打掉!” 打掉 遥远而模糊的影像,嘈杂而混乱的话语,在她的眼前纷乱闪现,在她的心中急速重复。 这笑声,这声音,让我爱上了你! 我最喜欢你的笑声了,笑啊! 我终于捉到了属于你的声音。 无法登上大雅之堂的低贱女子。 我将她完全隐在了背后: 梅洁已怀有了你的骨肉。 打掉! 是什么,让她与他相遇? 为了什么,两个陌生的人,走进了礼堂? 又是什么,囚禁了她的生命? 记忆中,原本无忧无愁,整日开开心心的单纯女孩,去了哪里? 记忆里,那个越来越安静,那个越来越不像谷长安的女子,是谁? 记忆中,那巧笑情兮的平凡小女人,何时成了一尊不知喜悲的瓷娃娃? 她的爱情啊,是怎样开始的。 她的爱情,又是为了什么而存在。 呀呵呵,呵呵隐忍不住的笑声,宛如水晶风铃,风轻轻一吹,便漾出悦耳的美音来。 这笑声,这声音,让我爱上了你! 让我,爱上了你! 爱上了你! 不 她不要了。 倘若没有了笑声,倘若没有了声音,倘若,她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她还会不会遇上这一切?她还会不会伤心流泪? 倘若,她是一个哑女,没有笑,没有声音,她还会不会是原来那个快乐的谷长安? 倘若,她是一个哑女,那该多好。 不会遇到另一个世界的他,不会陷人这场噩梦,更不会变得不是自己了。 一个哑女,该是很开心,很幸福的吧? 她,宁愿是一个哑巴。 抬起雨泪潸落的面庞,她迎上那一双熟悉的黑眸,最后一次开口,最后一次朝他扬起灿烂的笑容,最后一次允许自己唤他。 “唐大哥,我们离婚吧!” ****** 半年后 华灯初上,霓虹闪烁,人来人往的拥挤街道,起伏不断的叫卖声,阵阵随风飘散的小吃香气他,紧锁了双眉。 若在—年前,他是绝对没兴趣来瞥上一眼的,世俗平凡小人物的夜市,看了总觉会污了他的眼。他是世人眼中的天之骄子,是高不可攀的豪门总裁,是弹弹手指便能震动一方经济的商界老大。这充斥了汗臭味的消遣场所,他是绝不会踏人的。 而今天,他却站在了这拥挤的人群中。尽管身处轿车之中,尽管与充斥了各色人物的外界隔着厚厚的防弹车窗,他还是皱紧了眉头,胸中渐渐燃起积压了许久的怒火。怒火,对这让他厌恶不已的轿车,怒火,对这他不屑一顾的夜市,怒火,更对这让他思念得快死掉的小女人。 就在那视线所及的不远处,那个熟悉的小女人,那个揪紧他心脏的小女人,就乖乖坐在小小的地摊后,凝望着她的卡通布偶,唇边,漾着浅浅的笑。 长安! 她知不知道这半年来他是怎样咬牙撑过来的?她知不知道为了寻她,他疯狂到了什么地步? 长安。 他咬牙,用力咽下惊悸的粗喘。 “这半年来,她一直在此?”枉他几乎寻遍了所有的地点,这小女人竟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悠悠哉哉地过着日子。他哑然失笑,痴痴凝视着不远处那熟悉的笑颜,舍不得移开一点目光。 “是。”刘扬叹口气,轻轻拍一拍他的肩“沂泱,你最好先有个心理准备。” “我明白。”唐沂泱苦苦一笑,眸中是诉之不尽的相思“长安不会轻易原谅我的。” 若不是他伤透了长安的心,半年前长安不会走得那么绝决,没留下只字片语,没带走任何物品,只留给他一句“唐大哥,我们离婚吧!” 之后,在他的不经意间,如一阵风,消失得无踪无影,不留一丝痕迹。 从此,他的心被生生剖成了两瓣,一瓣思念得发狂,一瓣随着长安的离去而渐渐死去。 也是从那一刻起,他才蓦然明白,这六年来他对长安做了些什么,他才如梦初醒,梅清早已成了他遥远的过去,和现在的他再无一丝瓜葛。 “我总以为拥有了长安,也同时拥有着梅梅。”他低低地哑叹“可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一份爱,并不能同时分给两个人,一个人的过去和现在,也是可以分割开来的。以前我努力由长安的笑声里去寻回梅梅,可我终于明白,梅梅走了,再也不会回来,我对她,只能怀念。面对长安,却是从今以后一辈子的爱,再将梅梅和长安看成一个人,那对谁都不公平。我错了。” “我明白你的心情。”刘扬点点头。 “这半年多来,我一边疯狂地寻着我的长安,也在不停地自问,我爱长安,是不是因为她的声音?以前我是,可现在我懂了,我爱长安,爱的是她一个完整的整体,无关她的容貌,无关她的笑语我爱的,只是我的长安。” “所以” “所以,我什么都不在乎了。长安或许不再爱我也不愿爱我了,但我依然会爱着她。我会告诉长安,我爱她,不是只因为她的笑语,更是因为她是我的长安。我会明明白白告诉她,梅清真的是我的过去了,我对她只有怀念。我会清清楚楚地告诉她,她绝不是梅清的替代者,我爱的是一个独立的长安。即使她再也不肯开口说话。” “你,都知道了。” “嗯。”唐沂泱勉强地一笑,心却在不停地淌着血。 是他害长安再也不能说话。 “你还想怎样!你害得我姐姐成什么样子了,你还想怎样呢?你爱的不是我姐的笑声、我姐的声音吗?可她现在成了哑巴,她再也不会开门说话,你还来做什么,你还想怎样?” 为了寻回长安,他疯狂地跑遍了所有地方,谷家是他最常跑的地方,可每次面对他的,只有紧闭的大门,无论他如何哀求,门内没有一个人肯对他说一个字。最后那一次,是年前最冷的三九寒天,任他在门外站了整整一天一夜,任他不吃不喝地在大雪中哀求了一天一夜,谷家的小弟才狠狠地开门,恨恨地开口,那恨意,是他从不曾在平日爱笑爱闹的小安身上看到过的。 “你走吧!她成哑巴了,再也不会讲话,她没有你需要你爱的声音了,你还找她做什么。” 那一刻,他的心,真的死了。 他都做了些什么呀 “沂泱!沂泱!” 他抬起头,迎上刘扬的焦急双眸,缓缓地摇头一笑“我没事,”泪,却不试曝制地流了一脸。 梅梅走的时候,他若行尸走肉,却没滴下过一滴眼泪。 而今他哭了,只为他的长安。 爱,可以重来吗? ****** 伸伸懒腰,打一个大大的呵欠。 啊,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笑着环视这个狭小住所内大大小小的布偶,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嘻,就说嘛,她能自己养活自己的。 叮铃铃的电话铃声响起,她拾起话筒,随手弹了一下电话旁的电子琴。 “大姐,刚起床是不是?”小安的笑已传了过来。 叮咚 她将自己的心情借由琴声送出去。 “吃饭了没?不吃饭不准去夜市哦。”妈妈的询问随即响起。 咚 知道啦! “什么时候回家来呀?小安大学毕业,等你回来庆祝呢。” 叮叮叮。 很快很快。 不会说话了又怎样?亲情依然能传送。 “好啦,一定要记得按时吃饭哟!” 咚咚。她皱一皱小圆鼻头,吐吐舌,放下话筒。 虽然不觉得饿,但母亲大人的命令不敢违背,只得跳到小冰箱前,打开一看,哈,空了! 这才想起,原本今天上午要去超市大采购的,却因为懒,赖床,窝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直到下午五点钟才下得床来。 算啦,去夜市吃好了。 ****** 耸耸肩,随便拢拢短短的头发,拉起门旁的大挎包,准备出门喽! 深吸一口气,打开铁门,走出去,反身锁好门,将钥匙藏好,挺胸,抬头,目不斜视地下楼而去。对于身后不远处的那道身影,无动于衷。 路不是她谷长安专有的,自然任何人都可以走。 “嗨,谷小姐,今日出来得比较早。”同住一楼又是同行的刘小姐笑着同她打招呼。她笑眯眯地挥一挥手。 “要不要一块去吃米粥啊?” ok! 她伸指一比,两个女人顿时脚步一转,拎着大包小包移往路旁的粥店。 “哎呀,今天还没吃过一点东西呢,早就饿坏了!”刘小姐呼一口长气,随意地瘫趴在椅上。 是啊。她点点头,心有戚戚焉。 “唉,干咱们这一行的好辛苦,起早贪黑,等哪一天我钓到一个凯子,马上同夜市拜拜!”刘小姐偷偷瞄一眼紧挨她们桌子的高大男子,一脸向往。 还好啊。 她耸一耸肩,低着头,无聊地数菜单。 “喂,谷小姐,你说那个人是做什么的?”偷偷碰一碰同伴,刘小姐好奇心大起“这一个月来,我几乎每天都会见到他耶。”虽说衣着昔通,举止一如常人,但浑身的气势却与这普通的世界格格不入。 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谷小姐?”再碰一碰同伴,刘小姐小声地问:“你怎么啦?”干吗不理她? 她还是不回应,只端起店主刚送来的热粥,小心地吹一吹。 “唉,真可惜,他从不扫我一眼。”刘小姐也垮下双肩,开始闷头吃粥。 只须瞄一眼便知那男子不是普通人,可是她长得太不起眼,不能去显一显,否则,她刘小华使出老命也要去钓一钓啦。 捧着热粥,两个女人开始吃得不亦乐乎,再也没有心思去偷瞄那个不简单的男人。 不简单的男人也端起粥来,慢条斯理地喝起来。 这世界太过眼花缭乱、光怪陆离,人人自顾尚且不暇,又能分多少精力去关注陌生人? ****** 说来便来的暴雨,在这个沿海的大城市里,丝毫不稀奇。几乎每过几天,便会从天而降,浇得那些没准备的人抱头鼠窜,狼狈不堪。 老天爷高兴就好嘛! 咬紧牙关,长安努力抵制身上的刺骨寒意,颤抖的手抓紧大挎包的提带,艰难地在雨水里迈动脚步。 天杀的!出门不利。 今日不过是想去城市另一端的夜市开开眼,顺便买些小玩意儿,却不料正撞上了这场讨厌的雨。 已晚上十一点钟了,过往的班车早已停发,而突降的暴雨让各类出租车生意一下子火爆起来,她已站了十几分钟,挥了上百次手,却仍截不下一辆车来。 懊死的! 用力睁大眼珠,一边努力在雨中艰难跋涉,一边努力地再接再厉,用力挥动手臂。 放眼前后左右,除了车来车往的大道,路旁竟没有一点避雨的地方。 喘一口气,有点头昏目眩的感觉了。 再这么任雨浇下去,她不病一场才怪呢。 正暗自懊恼,眼尖地瞧到一辆车缓缓在她身边停下,眼一亮马上上前拉开车门,迅速地拎着大挎包坐了进去,管他呢,动作快最好,免得又被其他人抢了先。 长长呼一口气,车内暖融融的气流稍微抚去了她身上的寒意,将湿湿的手随便在衣上擦一擦,从口袋掏出已湿透的纸片来,费力写下地址,递向前排的司机。 却在抬眼之时一愣,前伸的手不由僵在了半空。 “长安,好久不见了。” 似乎很熟悉的一张帅气娃娃脸,正朝她友好地微笑。 想也不想地,她马上伸手去开车门。 “别费力了,车是中控锁:”刘扬垮下双肩,敛回刻意的笑容“长安,看在咱们以前相处得还不错的分上,给刘大哥一个机会送你一程,行吗?” 她不语,好不容易截到车的欣喜若狂早已被淡然的表情取代。 刘扬叹一口气,缓缓发动了车子。 长安变成现在这样子,他也有推脱不得的责任,毕竟当初若不是他的牵引,长安也不会与唐沂泱相识相恋。 两个原本可以幸福的有情人,却偏偏造化弄人地成了陌路人, 怨只能怨造化弄人。 垂下头,抿紧双唇,长安有许久的踌躇,犹豫了半晌,才匆匆写几个字,递向刘扬。 你怎会碰到我? “就知瞒不过你。”刘扬瞥一眼纸片,耸耸肩,说得云淡风清“如果你肯回头看一眼后面,就会知道是谁给我发的消息。” 长安不用回头,也知后面紧跟的那辆车中有哪一个人。 “自从他找到了你的这一个多月来,他是不是全逃邺十四小时紧随你身后?你去夜市摆摊,他跟在你身后,去各处闲逛,他也跟在你身后,既便你足不出产地窝在你房中,你门口是不是也蹲着一个忠心耿耿的他呀?”刘扬叹叹一笑“长安,你”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的好友讨个情面。 她依然垂着头,无动于衷。 “今晚天降暴雨,他心疼你心疼得要命,可就算身边有车,也不敢请你乘搭。”因为人家根本不屑他“所以十万火急电召我来。”解说完毕。 她干脆仰靠到椅背上,闭目假寐。 “长安!”刘扬轻唤她“你该明白,沂泱一直爱着你,不是因为你的声音你的笑,更不是将你当做梅清的替身。他爱的只是一个单纯的谷长安,你知道吗?他爱的是长安这个女人。”偷瞄后照镜一眼,却见到一位快睡过去的小女人。 “长安,”他再唤“就算他一时色迷心窍做下了错事,可他已经努力弥补外带受过惩罚了呀,他为了你,去梅伯父那里跪了七天,死也不肯答应要梅洁进门,甚至”被勃然大怒的唐父唐母登报脱离了父子关系,被一脚踢出了唐家大门。 “长安,他现在除了你,真的一无所有了。”虽然还拥有红阳,但早已不在他的眼中。 长安却似没听见一般,一动不动。 “长安,沂泱伤透了你的心,他的心何尝没有伤透?他又怎会不想拥有一个你和他的孩子?可你也该替他想一想,有眼比天高的势利双亲,你要他怎么办?不管怎样,他是父母眼中惟一的儿子,作为一个儿子,你要他置父母于不顾,可能吗?”夹在爱人与父母之间,任谁也无法两全其美。 “可如今,他为了你,终于与父母闹翻了,他的心又岂能好受?长安,静下心来想一想,你是不是应该重新给他一次机会,让他能够向你证明,他真的真的很爱长安。”叹一口气,将车缓缓停在街口“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两侧楼层低矮,轿车根本驶不进去。“甚至,为了你,轿车他也又开了。” 长安抿抿唇,终于肯正视辛苦了一路的刘扬一 眼,草草点头,抓起大挎包,推车门下车。 “长安,有时间我请你喝茶,顺便见一见我的女朋友。”刘扬探出头,笑着与她再见。 长安微愣了一刻,等刘扬开车离去了,才踏着深水一步步挪向街另一头的自己的小窝。 暴雨依然急烈,呼啸而过的风吹得她脚步不稳,她的心乱成了一团。 刘扬告诉她一些废话做什么?即便知道了他的一切,她又不可能去评论! 嗤,一个陌生人罢了! 耸肩一笑,一个不留神,踩到地上的洼窝,身形便猛向前跌去 只在那一刹之间,她没有摔倒在雨水之中而被身后紧拥的力道稳稳扶住了身形。 熟悉的心跳,熟悉的拥抱,熟悉的气息 她一滞,又用力一挣,挣脱了那结实的双臂,手中的大挎包随手一抛,减轻了拖累,头也不回地跑回自己的小租间。 他,他装什么好心?她宁愿跌死,也不屑他的帮助。 狼狈如丧家之犬,她逃离了。 第九章 心中乱成一团,她机械地草草洗个澡,冲掉满身的雨水及寒气,套上干爽保暖的衣物,将自己埋进床单里,紧紧闭上眼睛,却没有一点点的睡意。 都是让刘扬给害的。 恨恨地咬咬牙,努力数着羊,却依然找不来一只磕睡虫。 烦,烦死了! 用力将床单一抛,盘腿坐在床上,呆呆瞅着渐小的雨势,听着依然呼啸狂吼而过的大风,她理不出一点的头绪。 她失去了语言机能。医生说这是心理上的原因,心结打不开,她永不能说出话来。 没什么的,不能开口讲话也很好啊,至少她又能蹦又能跳了,至少她又寻回了很久以前的自己,至少她能开开心心地享受生活。 不开口的感觉,她喜欢。 真的很喜欢。 可平静了不过半年的心,又被人给生生打乱了。 当她再也不想开口说话时,她便已下了决心,要与她与他六年的过去划下一个句号。六年,她太累了,她再也不想持续那种被囚住生命的生活。 她也怕了,她再也不愿相信这人世间还有什么爱情的存在。 一个人的无声世界,让她幸福。 呆呆望着窗外渐小的雨势,天已隐隐透出灰白的亮色来,她呆坐了多久了? 皱一皱小圆鼻头,她跳下床,伸一伸腰。算了,烦心那些有的没的,不如找点事做。妈妈又催她回家了,扬言再拖下去就亲自来押她。 她哪敢反抗,只能乖乖收拾行装,回老家窝一阵子喽。昨晚她去另一个夜市,便为买一些小礼物,若不是那场雨,她铁定满载而归。斜一斜四周,才发现找不到了昨晚的那只大挎包。 去哪里糟! 吐一吐舌,忆起自己好像随手扔了它。忙不迭地套上外套,换上鞋,打开铁门,准备趁街上没有人时赶紧把它找回来。 才一出门,又一下子怔住了。 就在她的门前,高大的身形,站得笔直,被雨水浸透的衣衫紧贴在那瘦劲的躯体上,滴滴雨水,流过身体,在他脚下形成了一片水洼。 她无语。他也无言。 炙烈的双眸,隐在半长的湿发间,削瘦的脸颊,挂满了青髭。 他的怀中,如同抱着珍宝一般,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的,正是她随手丢开的大挎包。 他,站了多久? 你足不出户地窝在你房中,门口是不是也蹲着一个忠心耿耿的他呀? 耳中似乎有谁在轻轻笑她。 咬一咬下唇,她不知该怎样,是视若无睹地将门摔上,还是 他的双手,轻轻伸过来,将搂在怀中许久的挎包小心地捧到了她的面前。 她咬咬下唇,终于伸手接过,转回身,便要关门,门外一阵突来的冷风却让她不由涩缩了一下。天这么冷 背对他,她站了许久,终于没将身后的铁门关合。 就算,就算一个陌生人,也该伸一下援助之手吧?她努力说服自己,再站了一刻,才微侧过身,试着伸出手,示意他进门来。 ****** “谢谢。” 他轻轻地道谢,双手接过她递来的热姜汤,高大的身子有些滑稽地缩坐在毛巾被下,一动也不敢动,只敢用炙烈的眸偷偷凝望着背对他整理挎包的小女人。 啊,他的长安。 用力逼回幸福的喟叹,他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姜汤,不敢出声打搅她。 长安肯让他进入屋子。 一想起来,他便想高喊几声,以谢逃邝。 至少,他的付出有了奇迹般的回报。 长安,终究还是肯关心他呀,她对他,至少还有一丝的在意。 这就够了。 他不敢奢求长安会对他和颜悦色,只要肯表示一点点的在意,只要不再对他视若无睹,他真的真的已经很知足了。 “长安谢谢。”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发自肺腑地再次道谢。 背对他的身影一僵,不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对、对不起,我不是要打搅你的。”他一下子慌起来,忙结结巴巴地开口:“对不起!对不起!” 心里恨不得砍自己一刀,他为什么要冒冒失失地打搅长安。笨!混蛋! 懊恼地一口饮尽手中的姜汤,轻轻站起身来,拉紧身上惟一的遮蔽“我,不扰你了,先、先走了。”舍不得离开,却又不得不离开,为的是不想让所爱的人为难。 伸手拉开通往外界的铁门,刚要跨出,却又被一只素手拦住。 别人会误会的。 “啊,我没、没想到。”小心接过素手上那小小的纸片,他捧若珍宝。是啊,自己这样只披一件毛毯被出去,是会引人误会的。他不由尴尬地笑一笑“对不起,我这就去换衣服。” 转脚进了一旁的浴室,却又见到自己脏透了的衣物正浸在水池中,泛着黑渍。 他为难地瞅一眼一旁的长安,不知该当如何。 不介意的话,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吧: “好、好啊!”他讷讷而言,高大的身子缓缓跟在长安之后,又返回了那间客厅兼卧室。 望着另一角背他而卧的长安,他躺在窄小的沙发上,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充实与幸福。 如果,如果一辈子能与长安这样过下去的话,他觉得此生已经很知足了,再也没有什么遗憾。 从这一天起,他被允许进了那一道铁门。 ****** 轻手轻脚地从沙发上爬起,小心地瞄一瞄卧在床上睡得很沉的小女人,他轻轻吁口气,无声地一笑,开始动手整理窄小的房间。 房间真的很小,仅有十五平米多一点,除了东侧一张单人床,西侧一张双座沙发如今是他的床,余下的空间几乎全被大大小小的布偶占满,简单的厨房用具可怜地挤在阳台的一角。 这屋子,只能说是简陋得可以,甚至没有一件家具,衣物只能放在行李箱中靠在墙角。 与在大厦三十层的几百平米的豪华住所相比,真的无法可比。 可,他在这里的日子,却是他有生以来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刻。 和他的长安静静守在这小小的空间,没有交谈,没有过多的肢体语言,只默默地守在一起,远离了尘世的喧嚣,痹篇了世间的烦恼,他真的很开心,很轻松。 如果,就这么过下去,也该是最浪漫的事吧? 唇咧得更开,乌黝的黑眸里,塞满浓浓的笑意。 很快地,整理完小室,他转身走进窄窄的浴室兼卫生间,挽起衣袖,开始洗那满满一盆的衣物。白的长裙,黑的衬衫,红的上衣,灰的长裤,他的,长安的,浸在同一盆中,如同一道缠绵的歌。 这种普通平凡的生活,他甘之如饴。 摇摇头,扭扭腰,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很是笨拙的大掌用力搓洗着衣物,爽得要命。 身后的脚步声轻轻响起,他马上回头奉上一个大大的笑脸,顺便晃一晃手中的劳动成果,万分渴望换来一个赞许的笑容。 却不料那张原本睡眼惺忪的容颜在瞥到他手中的衣物时,马上脸色大变地冲上前来,一把推开他,手忙脚乱地将衣物一一捞上来分放一旁,再拧开水笼头全力冲洗。 怎么了? 微张着大嘴,他好奇地看这一场洗衣大战。 “长安,我、我洗得不对吗?”他咽一咽口水,不敢望向那张皱成一团的小脸,只能小声地请罪“我、我本来想、想帮你的。”看来却似乎帮了倒忙。 有些胆怯地再次伸出大手想帮忙,却又被一把拍开。 “长安?”他问得更加小心翼翼,双眸一眨不眨地愉瞄着那张越来越黑的小脸。 回答他的,是甩过来的一团衣物,带着成串的水珠,一把贴在了他的胸前。 这是什么衣服? 他皱起眉,努力分辨衣服上的颜色,似乎是白色,又有着黑块、红斑,更连着灰灰的色块他不记得盆中有这件奇怪颜色的衣服啊! 正冥思苦想间,一件衣物又盖在了他的头上。 大手一扯,顾不得满头满脸的水渍,先仔细观看,这一件颜色更绝,红不红、黑不黑,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嘴咧得更大,头垂得更低。 笨蛋!白痴! 一张小纸片用足了力气,狠狠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他到底哪里错了嘛! 一头水雾,乖乖站在浴室的小角落,再也不敢弄出一点声音。 阳刚的唇却弯起大大的笑弧。 长安肯对他发脾气了耶。 ****** 他,到底哪里做错了呢? 斑大的身子,乖乖蹲坐在灯下的阴影里,黑黑的眼眸,一眨不眨的凝在身前抱膝而坐的小女人身上,在商场上战无不胜的头脑如今依然陷在早上的那盆衣物上,努力苦思再苦想。 自早上的洗衣事件后,长安再也没看他一眼,好似当他是隐形人般,自顾自地忙东忙西,将可怜的他晾在了一边。 他到底哪里错了呢? “嗨,这位老弟,一块喝几杯?”友好的问语,来自两步开外另一个路灯阴影处。 可以吗? 他首先望向身前的小女人。 “没关系啦!”友好人士热心肠得很“只是几杯啤酒,你太太不会说的啦!” 嘿嘿,单凭“太太”这两字,唐沂泱马上挂上大大的笑容,偷偷地移过去。 “老弟,很怕老婆喔?”马上塞上啤酒一大杯。 “爱她,自然有那么一点点怕啦。”完全是全新的体验。 “嘿,说得对哟!”友好人士大力地拍一拍难兄难弟的肩,心有戚戚焉“我也是啦,我那一口子只要一瞪眼,我马上会发抖哦。没关系啦,习惯了就好。” “发抖是因为被她电到嘛。”他也嘿嘿笑起来。 “对哦对哦!”友好人士豪爽地落下一大口啤酒,竖起大拇指“老弟,看不出来你很有墨水哟。” “哪里哪里!”大力地一碰杯,他笑眯了双眸:“老兄,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尽管说!” “是这样的”他将早上的洗衣记完整地重复一遍,还没讲完,便遭到了友好人士的大声嘲弄。 “哈哈”友好人士抖着手指着他的鼻梁,笑得前伏后仰“老、老弟!你真的很白痴,颜色不同的衣服不能放一块洗啦,哈哈咱们的衣物全是地摊货,水一洗便会掉色。好、好好笑!” 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瞠大双眸,忍不住也笑起来。 “老弟,你太能干了,佩服、佩服。”友好人土再竖大拇指“你老婆修养也不错,才贴了你四个字。要换成我老婆呀,不同我吵翻天、骂死我才怪。” “是吗?”他笑,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浮出了一幅画面:长安用力揪着他的耳朵,责怪的娇嗔由红唇中轻快吐出 那该是多么美丽的一幅画,那该含着怎样的幸福。 “喝啦!” “干杯!” 两个爱妻子的难兄难弟,顿时结成同一联盟,躲在灯影里,嚷得开开心心。 ****** 依然是人来人往的拥挤街道,依然是起伏不断的叫卖声,依然是气味混杂的空气,依然是充满汗臭味的消遣场所。 他便坐在这一切的交汇点上,没有隔着车窗,没有任何的阻障,心中却充满了欢快。 爱一个人,便会爱她的所有吧? 什么叫做ài屋及乌,他第一次有了真切的体会。 这些天来,他依然陪在长安的左右,陪她一起挤在那闷热狭小的鸽子间里,陪她一起缝制那可爱的卡通布偶,陪她—起收拾房间,陪她一起洗涤衣物,陪她一起挤在喧闹的夜市,陪她一起卯足了全力同人砍价杀价,陪她一起共谈路边的大排档 一种全新的生活,一种全新的体验,一种全新的心情,一种全新的幸福。 他再也记不起自己是什么天之骄子,他再也忆不起自己是怎样的豪门总裁。忘记了他的所有威赫,只知道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昔昔通通的平凡人,只是一个爱老婆的大豆腐。 只要幸福重来,只要长安的爱可以重来,不管怎样的生活,他都开心。 ****** “舒不舒服?” 含着笑,背着他的长安,他轻快地走在空旷的大道上“累了也不明白表示出来,爱面子的小小笨蛋。” 小纸片飞快地晃在他的眼前。 “我非要你背的?” 他忍不住笑起来“是,是我自作多情,谁让我手脚闲不下来,自找苦吃呢?” 长安,又开始爱他了吧? 至少,在他这些时日的纠缠下来,不再将他视若陌路,不再将他隔在门外,不再对他冷淡以对,不再对他充满怀疑,不再对他排斥,不再拒绝他的温柔呵护,不再 许许多多的“不再”加起来,应该算是可喜可贺吧? 低低沉沉的浅叹,抑制不止地转为放声大笑。 你怎么了? “高兴,开心,欢快,幸福。”他回头睨小女人一眼,更加开心地发现小女人红、了、脸。 托负娇躯的双臂不着痕迹地用力,让他的小女人更加贴俯在他的宽背上。 啊,他的长安。 静静地背着他的小女人,唇畔溢满了笑,他慢慢走在星空下的大道上。 或许,该是向长安正式道歉的时候了。 虽极度不想打破这无言的幸福时刻,但该说的还要说出来,因为,这是他欠长安的。 “长安陪我散散步好吗?” 没有回应,只有一双素手悄悄缠上了他的颈肩。 他一叹,顺着来时路,背着他的小女人,又慢慢踱回去。 “我,对不起。” 依然没有回应,素手却颤了一颤。 “长安,能听我说完吗?”他叹息地低首,用宽颌摩一摩颈上的素手“什么也不要问,先听我说。” “这几十天来,同你在一起的这几十天来,我想了很多很多。想起了我们过去的那六年,那时我虽说爱你,宠你,怜你,可却忘了你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也有属于你自己的思想,也有属于你自己的空间却自私地要求你完全属于我,依从于我,霸道地主宰着你的一切,将你完完全全地禁困在我一个人的世界我真的很抱歉,真的很对不起。” 她依然无语,却将手圈得更紧。 “可这同你在一起的几十天来,我看着你的开心,看着你一个人的快乐。我常问我自己:什么是幸福,怎样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我常这样问我自己。还记得那天我第一次洗衣服吗?那时我乖乖站在角落,手足无措地被你骂“笨蛋、白痴”可心里那种甜蜜的味道那便是幸福吧。”他低笑。 “这几十天来,这全新的生活,这全新的体验,这全新的另一种心情,都告诉我,这便是幸福,是那种脱离了世俗尘嚣、脱离了身份枷锁的,那种全新的幸福! “长安,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幸福,你知道吗?你了解我现在的心情吗?” “长安,我再也不会强求你迎合我的一切,再也不会霸道地试图主宰你的所有,再也不会用那些可笑又可悲的阶级之见束缚你,再也不会去在意世俗的势力眼光,你就是你,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小女人,一个我爱如生命的小女人。 “长安,不管今后怎样,你依然可以如这些天一般,做你喜欢做的,一切依着你的心中所想,无拘无束去自由自在地生活。“长安,我只要你开心就好。” “长安,如果我能做到这一切,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他背上的小女人,将头轻轻枕在了他的肩窝。 啊,他的长安。 “我只卑微地请求你,长安,你可以再将我放到你心里,再重新来爱我一回吗?” 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停住了脚步,他的心跳得狂乱而无章法。 长安回答我吧。 求你了,长安。 没有任何的回答,只有一只微凉的亲手,轻轻地,悄悄地,缓缓地,抚上了他紧抖的唇。 “长安!” 他狂喜。 “长安,长安!” 双手用力一拉,他将他的小女人一下子抱到了胸前,紧紧地,紧紧地,狂炙的眸紧紧地盯住那羞红脸的小女人,不知该怎样表达内心的悸动。 “哦!天哪,长安,我是不是在做梦?” 他开心地搂着他的小女人转圈圈,一圈,又一圈,飘漾四周的笑声,一如他飞扬的心。 “天哪,长安,长安!” “长安,哦,长安!我爱谷长安” 他抱着他的小女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吼过一遍又一遍。 长安,只柔柔倚在他怀中,任他拥紧。 “长安,来,笑一个,笑一个嘛,长安,我最爱长安的笑了。”他低下头,一遍又一遍地轻吻他的小女人。 长安的脸,却一下子白了起来。 “长安,求你了,笑一个嘛,我最爱长安的笑了,笑呀。”得意忘形的他,忘乎所以。 一个猛地用力,她推开他的紧拥,呆呆地后移几步,而后头也不抬地冲向前方。 “长安!”他一愣“长安!”却唤不回他的小女人。 他马上追上去,却见到一道刺目的白光笼住了属于他的女人。 “长安” 撕心裂肺的狂吼,响彻云霄。 第十章 “怎样?医生,她怎样了!” “先生,你别激动,你的伤口必须马上进行缝合,你的血也要马上止一止。” “见鬼的止一止。医生,我只想知道我的妻子现在怎么样了,马上告诉我,不然我炸了你们这间烂医院!”若没有了长安,他的血流光了也不用他们操心。“马上告诉我,我妻子怎样了?” “她没事,没事!只是轻微的脑震荡,休息几天就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处置你的伤了吗?” “真的吗,真的没事?!” “这位先生,我可以用医生的荣誉来发誓:你妻子她没有一点危险!” “啊,那、那我就放、放心了。”再也承受不住狂躁的心跳,他终于肯放心地昏过去。 “快,快组织抢救!” 罢略显松懈下来的急救室,马上又开始忙得人仰马翻 幽幽转醒,马上有一种无力感传遍了全身,她忍不住哼了两声,便觉自己的手似乎被什么紧紧握住了。她勉强地睁开似有千斤重的双眼,映入视线的是头上雪白的屋顶这是哪里?她又怎么了?唇张了张,却挤不出一点声音来。 “长安,好一点了没有?还有哪里不舒服?这里是医院,你忘记了,昨天晚上咱们被车撞了?” 是吗? 凝眉想一想,却忆不起当时的情景,只记得她似乎十分悲哀悲哀,为什么呢? “长安,渴不渴,饿不饿,我帮你削个苹果好不好?” 你烦不烦呀? 嘟一嘟红唇,她努力扭过头,望向噪音的发声源。一望,不由瞪大了双眸,这是谁呀?满头的白色绷带,颊上还挂着擦伤的血痕,左臂打上了石膏正可怜兮兮地吊在胸前帮她削个苹果,用脚指头来削吗?好想笑哟。 却在瞥见那人脸上隐藏不住的大大笑容时,心顿时沉落谷地。 笑! 长安,笑一个嘛,笑一个,我最爱长安的笑了。 上勾的红唇轻轻又折了回来,平静无波是她脸庞上惟一的表情,瞠圆的双眸悄悄收敛,遮掩住了一身的悲哀、酸涩。 好险哪,那个爱的陷阱,她几乎又不察觉地一头栽进去。 “长安?长安,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告诉我啊。” 焦急的话语,担忧的哀求,只让她心中冷冷地一笑。告诉?她用什么来“告诉”?她是一个哑巴,哑巴,没有任何的话语。 慢慢地转头,她合上眼,不听不闻,不察不看。 守好她的心,一切都伤不了她。 ****** “长安?” 她抬起头,望向开了一条缝隙的门口,红唇抑止不住地弯起,连忙招一招手,请她的新朋友进门。 “做什么呢?我在花园等了你半天,也不见你去找我!”快步走进来的女子,素静的容颜上挂着深深的不满。 缝个布娃娃送你。 长安举举手中正缝制的小花裙,柔柔地一笑。 命运真是不可预料。她车祸住院,倒因祸得福地寻到了一位贴心朋友,楚雁潮。 相仿的年纪,相仿的性子,相仿的喜好,让两个难友很快便由陌生转而熟悉,进而结为知交好友。 “呀,好漂亮!”蹲坐在长安的身旁,一把抢过即将完工的小裙子,楚雁潮惊喜地大叫:“真的是送我的吗?我手术那一天能不能见到呀?” 明天就送你。 “哇呀,太好了!布娃娃呢,布娃娃呢?先让我看一眼行吗?”高兴地笑眯了杏眸,兴奋地左找右找,开心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即将上手术台的人。 不行。 “为什么?”有点泄气。 还没做好,不让你看。 “我又不会笑你”三十岁的女人了,竟开始撒娇“让我看一看啦,看一眼就好!求你了,长安” “阿潮!” 大跨步冲进来的年轻男子一脸的气恼“再两天就要手术了,你不乖乖休息,又跑来闹谷小姐,皮痒了是不是?” “啊”楚雁潮耸一耸肩“被逮住了。” “走啦!”一把抱起自己的妻子,男子一脸的无奈及歉意“抱歉,打搅谷小姐了。” 没关系的。能等一分钟吗? “好呀好呀!”楚雁潮马上笑眯了眼。 男子瞪她一眼,没说什么,只静静站在一侧。 长安从床柜中翻出一对小布娃娃,将小花裙往其中一个身上一套,又飞快地缝了几针,然后放到楚雁潮的怀中。 一个穿牛仔装的男娃娃,一个穿小花裙的女娃娃,手牵着手,很可爱地眨着大眼睛: 永结同心,永不分离! “谢谢。”年轻男子不由缓缓笑开,拥紧了怀中看呆了的妻子,轻轻退了出去。 长安也笑着挥一挥手,心中一阵阵的伤心。 阿潮的手术成功率不过百分之二十,却笑得那般开心、那般从容,这也是爱情的原因吗? 生死与共,生死相随这是阿潮的爱情。 可她的爱情哪! 摇一摇头,缓缓漾起苦涩的笑来,发怔的双眸痴痴凝住阻隔外界的木门,她的爱情,便站立在门的那一侧吗? 她不知道。 住院的这些天来,早已心灰意冷的她,偏还是抛不下心头的那一道影子。她记得那天晚上他所讲的每一句话,记得清清楚楚,—辈子怕也忘不掉。 你就是你,一个我爱如生命的小女人!你做你喜欢做的,一切依你所想,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 如果我能做到这一切,你可以再将我放到你心中,再重新爱我一回吗? 她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啊! 当初她的逃离,也是四为那令人窒息的生活,也是为了寻回快乐的那个谷长安啊。 如果,如果爱情能重新来过,她当然心甘情愿再爱一回。 可笑一个嘛,长安,我最爱长安的笑了。 她,到底是作为哪一个来得到他的爱? 一个单纯的谷长安,还是一个替代品?! 不要等到后悔的那一天,错失了那份感情,你难道不会难过? 阿潮曾谆谆劝解过她。 错失一份感情? 会吗? 她想要明白,她想要弄清楚这一切: 再也不想什么,她抓起纸笔,冲到了门外。 他在哪里?! “咦,谷小姐,在找唐先生吗?他好像去花园那一边了。”护士好心地指她一条明路。 她马上又冲向花园,她今天要完完全全地弄明白这一切。 啊,在那里! 眼一亮地瞧到了矮树丛那边的高大身形,她飞奔过去,却在转过树丛之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女音。 唐夫人! 雷同的电影镜头,又要再次上演吗? 她凄然一笑,悄悄蹲下身来,压住心中的酸涩,再一次充当窃听者。 ****** “沂泱,回家吧!唐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难道忍心看我和你父亲老来无依?”求子心切的面庞上,再也寻不到那曾有的高傲。 “以前,我们错了,真的。我和你父亲这多半年来一直在回忆以前的一切,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维、判断,能独立地处理你的情感,我们根本不该插手的,我们错了,你不能原谅我们吗?” “妈。” “沂泱,我们是不该有什么门第之见的,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上下尊卑早已不存在,可我和你父亲还这么可笑你能原谅我们吗?” “妈” “这些天来我和你父亲想了很多很多,原本我们一直以为你爱的是梅清,这一辈子你爱的永远是梅清可这次你为了长安几要送掉你的命,我们这才真的看清楚,你真的很爱很爱长安,不是因为她形如梅清的声音。傻孩子,其实你早就明白长安的声音与梅清的并不相像,只是不想去用心思考,不想将要长安的原由推翻。” “妈,不要再说了。” “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前两天你梅伯父打电话来,说,说让你有空的时候,带上长安去他那里住两天,还让我替他向你、向长安道歉。” “我知道了。” “沂泱,你真的爱长安吗?”忍不住,唐夫人小心地再次求证。 “爱,爱得要命。”他自嘲地一笑“其实,我也有许多不对的地方,我不该因为因为总觉得愧对了梅梅,便不敢承认又爱上了另一个女人,一直用痴恋长安的笑声来掩饰这一切。我也不知从何时起真正爱上了长安,只是这几年同她一起的生活,让我渐渐有了幸福的感受。梅梅给了我人生最初十八年的美好记忆,可我二十六岁以后的生活,开心也罢,幸福也罢,却都是长安给的。我从现在直到生命终了,所有的喜怒哀乐,也全由长安来掌握。妈,你会不会笑你的儿子没出息?” “不会,绝对不会!” “我不反驳,我确实特别喜欢听长安的笑,所以才给了你们一个印象,我离不开长安,是因为她形如梅梅的笑。”他痴痴地望向天空,湛蓝的苍穹之上竟没有一丝的杂色,一如他现在的爱恋。“因为,是她的笑声,将我从梅梅的回忆中拉了出来,带我远离了自责,将我引出了噩梦的沼泽;也是她的浅笑,让我的生命有了一个新的开始。每次倾听着她的笑声,我的心中总是温暖的,每次听着她的笑声,我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感动;是她的笑,让我清醒,让我明白,我的生命是彩色的,是崭新的。除了梅梅,我还有那么多的人要去爱,我有爸爸,有妈妈,更有陪我一生的妻子,这都需要我来爱啊,我不能因为生命曾经消沉过,便再也不肯张开眼,再也不去爱这世界。” “沂泱” “妈,从此你和父亲都不必再替我担心了,我不会再沉迷于回忆,因为我有你们,有长安,你们都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啊。” “沂泱回家来看看我和你父亲,带着长安,你替我和你父亲向长安道个歉,就说我们老糊涂了。以前我们都对不起她。你告诉长安,这一回,她真正的是我们唐家的儿媳了,永远是!”“妈,你们不嫌长安带不出门了?” “沂泱!你是想让我脸红死吗?我明白啦,不定要是名门千金,大家闺秀。长安朴实,素净,稳重而大方,是咱们唐家高攀了才是,有这样一位儿媳妇,我在外人面前才骄傲自豪呢。” “真心话?” “真心话!” ****** 她抱膝坐在地上,拿笔无意识地在小纸片上画呀画的,可模糊的视线,总瞧不清自己画了些什么: 她没有错失这一份感情啊! “啊,找到你了。” 她抬眼,含着泪,含着笑,迎上了那一双盈满笑意的炙眸,乌瞳中闪现的是她含泪的笑颜。 “又画什么卡通画呢?”他蹲在她身旁,同她一起望向草地上的小纸片。 一只丑丑的,刚刚开始学习飞翔的小小麻雀。 “能缝来送我吗?” 为什么? 自那夜之后,这是她第一次肯面对他。 “因为我喜欢这小小的麻雀,虽然没有凤凰的高贵,却是我最想拥有的。” 炙眸,痴痴凝住那展翅欲飞的小小麻雀,心跳得愈来愈急。 长安,终于愿意面对他了吗?多少天了,她始终不肯看他,不肯与他有任何的接触,排斥的样子一如面对陌生人来面对那些天关在铁门之外的他。 为什么? “因为我爱长安,所以也爱她的一切,包括她缝制的布偶,包括她画的小画。” 为什么? 她直直望进他的双眸。 为什么不同我解释了? “因为我爱你。” 他终于明白她的“为什么”只轻轻地一笑“再怎样解释也不能弥补你曾受过的伤,说的,远远不能让你真正地看清楚我的爱,所以,我什么也不说了,我只会用我的行动,我的心,来真真实实地告诉你我爱长安,爱的是长安。” 那一刹那,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的心爱的,是长安。不是她的笑,她的音,而是长安,他的长安。 “梅梅是我十八岁时的爱情,长安是我三十岁以后的爱情,是我的生命。” 梅洁? “我不爱。” 孩子? “你走的那一天,便打掉了,因为那不是我的爰,也不是她的爱。” 她愣住。 “或许很残忍,对那尚未成形的孩子太不公平,可即便生下来,没有爱,也是孩子的不幸。”他根本就是一个冷血的人。 “长安,愿意为我生一个我们的孩子吗?” 她怔呆。 “以前,是因为我不知该怎样面对梅梅,面对你,所以”他的眸中,是悔恨“我不该对你说那样残忍的话。” 她摇了摇头,却知那伤痛需要时间来慢慢抚平。 “长安,那酒醉的一夜,当我从梦中惊醒,当我看到身旁那张梅梅的容颜时,你知道吗?那时我除了悔恨,还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他轻轻握住那微凉的素手,轻轻叹息“从那一刻,我知道、真的知道,梅梅成了我的过去。” 他的生命中,只有一个长安了。 “我犯了错,你肯原谅我吗?” 为什么骗我去英国? “因为我不知该怎样面对你,不知该如何向你祈求原谅,那时心太乱了,我只想将你藏到地球的另一端,谁也不让找到你。等我处理完了一切,我马上会接你回来。” 梅伯父的请求,他犯的错,那时他真的脑中一团乱,不知该怎样去面对冲他而来的所有一切。 他最怕的是伤害了无辜的长安。 以后,如果我依然不能开口说话,怎么办? “那就这样用你的笔,用你的心来与我交谈,我不在乎你是否会说话,是否会对我笑,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爱情,有无数种。无声的爱情,无言的爱情,哪一种都是最美最好的。 “以后换我说给你,念书给你听,好吗?” 他会耐心地等待,等待长安真正地打开心结,肯重对他说爱的那一天。 不管时间再久,再长,他都会耐心地等下去。 等着有一天,他的长安,重新拾回对他的爱。等着有一天,长安,他的长安,重新爱上他。 背我好吗? 她含着笑,朝他伸出双手。 他也含着笑,弯腰,轻轻地背起她,如同那一夜般,静静地、慢慢地、缓缓地,走在美丽的花园。 两颗历经悲喜的心,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哟喝”开心的畅喊,来自远远的那边向他们挥手的女子。 “阿潮!”愠恼的低吼,也来自远远的那边,为爱人担心的男子。 “他们也会幸福一辈子的。”他回头,暖暖地一笑,安抚为好友挂心的小女人“爱情,会战胜所有的病魔。” 只要有爱,这世界上便没什么可怕的。 依然无声,只将一双素手悄悄圈紧了他。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