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拐郎君》 第一章 月光朦朦,清寒泛冷。丝丝垂柳迎风轻摇微扬,美丽的绿色鲜艳欲滴,在暗沉的夜中看来翠绿的格外触目惊心,充满邪肆的魔性。 茂密的柳树林延伸出数十棵柳树圆成半圆.环着一家小小的竹造客栈.招牌上写着“小道客栈” 月光照着小道客栈,也照着客栈后的柳林,更照进柳林中的一间竹屋。 竹屋不大,位置十分隐密,高大的柳树将竹屋团团围住,乍看下,不知奥妙的外人只会以为这是座平凡无奇的柳树林,绝想不到里头别有洞天。就算有人看出柳林中有所巧妙,想一窥其虚实,没有竹屋主人的带领也绝进不去。 是柳林中有甚么可怕致命的机关?那倒不是,只是柳林中的柳树全依着五行八卦所栽,成一个奇幻的阵法,若是没有竹屋主人的信物,闯进去的人来来去去只在柳林外围进出,进不到里头去一探究竟。 小小的竹屋建得极为别致,用的全是上好的湘妃竹,碧绿的竹身洒着殷红斑印,两相辉映,衬得绿竹鲜翠欲滴而红斑绝艳如血,看来秀雅又隐着诡谲的渺渺邪气。 旁边环着清可见底的潺潺小溪,溪水在其侧聚成一泓小却深的凝碧幽潭。潭畔建着小巧的竹亭,做为主人赏月之用。 竹屋很小,里头的家俱也不多,有着桌、椅、女子梳妆用的镜台、小憩用的矮榻、衣柜、还有一张大床,当然,也全是湘妃竹所做。大床上挂着翠色的绫罗垂幔,铺着苍绿的上好锦缎,枕是竹枕,被是珍奇的冰碧蚕所吐之丝织成的碧色丝被。 竹屋的主人喜欢柳树,也喜欢竹,更喜欢青色。 竹屋主人永远穿着青衫,戴的饰物也全是翡翠和玉一类的宝石,甚至连名字也饱含绿意,她就是柳青娘。 竹屋中有着一男一女。高大的男子站在床前,背对着竹床。赤裸的身子黝黑修长,肌肉结实有力。 慵懒地趴在竹床上的女子也是赤裸的,她生得极美,秀眉弯弯如新月,妩媚的杏眼的光盈盈,流转着诡谲难测的妖魅邪气,优美的鼻形挺直,温软红唇扬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女子是柳青娘,男子是武林中人人既畏且憎、亟欲除之的“魔狼”仇恨天。 魔狼是武林给他的外号,也是给他的评语。 仇恨天像恶魔般残忍无情,却又如狼般孤冷沉默。死在他手下的人无数,死法奇惨无比,所有的人都是手脚被一寸寸的砍断,让人在无尽的痛苦中因失血过多而慢慢死去。 &#x5c3d;&#x7ba1;那些人都是多行不义的贪官污吏、强盗恶匪,也有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但不管好人、坏人、正、邪、黑、白,都同样的视他如死敌。 坏人畏惧于他那斩奸除恶的义行,好人则不耻于他那过于残忍的手段和阴冷不驯的野性。 几乎所有的人都怕他,自然不包括柳青娘,对于柳青娘,向来只有人家怕她的份,哪有她害怕的人。 现在,仇恨天正静静穿起衣物.动作缓慢、优雅,自然的像是在自己的家中。 竹屋当然不是他的家,但他早已来过无数次。竹屋,可说是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的他出人最频繁的地方。 或许,竹屋真的已是他的家。不过,他也绝不会承认。 柳青娘懒洋洋地望着他,淡淡开口问道:“你要走了?”真是无情,二人认识数年,欢爱无数,他却一点软化的迹象都没有,反而愈来愈冷酷无情。真怀念他四年前的青涩模样,那时的他,可比现在可爱的多了。 仇恨天没有回答,甚至连转身看她一眼都没有,他穿好衣物,粗糙有力的大手拿起一把剑。 一把没有剑鞘的剑,一把墨黑如于夜,连一丝剑光都没有的剑,一把看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剑。 但只要见识过那把剑出手时的人,绝不会认为那是把普通的剑,那甚至不能算是剑。那是魔狼的牙,狂野嗜血的残暴野兽用来杀人的工具。 剑是魔剑,名为狼牙,伴着仇恨天数年,夺走无数人命的伙伴。 柳青娘从床上支起身,任由碧青色的丝被从她美丽姣好的身子滑下,雪白柔润的肌肤上染着无数红印,满布全身,那是二人方才激情欢爱的铁证。 “我有事告诉你,你听完再走。”纤纤小手托着白润的下巴,她专注地望着仇恨天强健的背影,知道他不会也不能拒绝她。 仇恨天直挺挺地站在门口,依然一语不发。高大的背影如山般巍然,也像山般沉默。 柳青娘也不在意,她自顾自地说道:“你以后不用再来找我了,至于你要的那个‘答案’,我会派人通知你。”早就知道他不喜多言,认识他愈久,他的话愈少。 仇恨天缓缓转过身来,石刻般的脸英挺清俊,他看来大约只有二十出头。 武林中人在知道他的身份后都会微微一愣,没人想得到如此年轻俊挺的男人会是那可怕至极的魔狼。 仇恨天的外表一点也不可怕,甚至可说是相当的英俊迷人,丝毫没有任何粗旷野蛮的骇人气息。 除了他的眼睛。他有着一双贪婪、饥渴,毫不餍足的嗜血闲眸。现在那双令人胆寒的野兽之眼,正直在望进柳青娘那幽渺难测的杏眸。 二人对望半晌,仇恨天终于开了口,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如同他的人一般冷硬。“我知道了。” 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波动,更无任何情感,暗黑阴沉有如最深浓的夜色。但他握着剑的手,却轻轻颤抖,像是在隐藏着什么一般。 柳青娘咪起眼,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回答。认识他这么久,除非必要,他向来不多话。她翻过身,娇慵地往后靠坐在墙上,动作柔软纤细却内蕴着无限力量。 冰冷的眼燃起一丝温度,有了些许波动。仇恨天望着她,有些恼怒地感觉到又升起火焰,虽然刚刚他们才有过激烈彻底的欢爱,但她总有办法激起他的欲望。 柳青娘斜睨着他,温润的红唇弯成诱惑的笑,如白玉精雕的雪臂伸向他,那是无言的邀请。 仇恨天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如野兽般的低吼,放下剑大步踏上前拉起她,恶狠狠地吻住她柔软的唇,舌随即探人她的口中,激烈而彻底的交缠吮吸。 柳青娘以同样的热情迫切地回应着他,小手忙乱扯去他刚系好的衣带,探入他结实温热的胸膛,着迷地爱抚着那每一寸刚硬有力的肌肉。 男子沙嘎的粗吼伴着女子娇软的呻吟回荡在静寂的夜里,听来分外煽情,床畔的月光清冷如水,二人却炽热如火。 他将她压往方才刚销魂过的大床,火热的唇舌和手同时往下游移,炯亮的眼专注地望着她酡红的艳容,满是细小汗珠的泛红身子在青碧幽绿的丝被上翻滚扭动,有种邪魅的魔性之美。 她真美,美的妖饶婀娜、美的蚀人心魂。她的美,有着最致命也最无法抗拒的毒。他不也中了她的毒,由开始的不甘、妥协至现今的沉迷。也好,她终于愿意放他,他又何必痴怀的妄陷其中。 他十七岁的那一夜,令他又爱又恨,终生难忘的那一夜,注定二人四年多来的纠缠。 过了今夜,二人再无牵扯。 他抬身吻上她的唇,极轻、极柔的一物。 柳青娘讶异地望进仇恨天熠熠如火的眸子。他不曾如此吻过她,他的吻,火热、狂野,是彻底的占有,却绝不是温浓令人心软的柔情。 今夜他这难得的温柔,算是分离前的纪念吗?她想看清他眼中那似有若无的情感,身陷情欲中的她再也看不清他那复杂难测的眼。 她全然敞开,毫不保留地献出自己,他则贪婪饥渴地一再进占。不知是出于对她身子的迷恋或是对她的恨,每一次的交欢,他总是粗暴、癫狂、毫不餍足。 仇恨天嘴角微扬,精亮的眼专注地盯着她,不放过她每一分融化沉醉的表情。他要她记得,他曾经令她多么的快乐。 他是她第一个男人,而她是他第一个女人,他要她永远忘不了他,就算,他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他仍希望她的心中能有他的存在。 “刚刚”在狂乱的情欲风暴中,她下意识地唤出他的本名。仇恨天是他在武林中的假名,他那不为人知的真名是邵刚。 邵刚眯起眼,迷失在她那柔媚的娇喊中。 仿若在情爱的狂潮中碎成片片,消失在深远无边的欲海。 良久,二人急促的呼吸归于平稳。 柳青娘倚偎在他结实的胸前,轻笑道:“你不问?” 等了好一会儿,低沉的嗓音才从她的头上方传来。“问什么?” “为什么我不再要你来。” 他的声音冷硬依然。“不重要。”对他而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除了那件事之外,一切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不重要?”杏眸微眯,有着隐隐的怒气,她恶狠狠地咬了他结实的胸肌一口,后中尝到一丝熟悉的血腥味。 大掌握起她小巧的下巴,幽暗的眼直视着她。“我们之间只是买卖,记得吗?你自己提出的买卖。”她当他是食物吗?每次欢爱总要咬他的心窝一口。虽然那并不疼,但却会让他不悦的想起二人初遇时她所说的。 你是我的,除非我放你,你永远是我的。 然后,二人初次云雨后,她咬了他,就在心口。 他总是疑惑着她蓄意咬伤他的动机,但他却从来没问过,就如同她从不告诉他一样。 妩媚的杏眸转了转,她嘟起嘴抱怨道:“好无情哪,你伤了我的心了。”话半真半假,是真也是假。 邵刚望进她的眼,冷冷道:“你根本没有心。”是的,她根本没有心,她有的,只是玩弄众人于股掌间的邪恶。 柳青娘吃吃地笑了起来,乌黑的长发因她的颤动披散开来而阻隔二人的视线,杏眸闪着幽渺难测的邪肆。“你真了解我。讨厌,我挺舍不得放了你呢。”不过,时间到了,一切,已经照她所安排的开始运转。 邵刚沉声道:“你向来说到做到。”该死,为何听到她这么说,他的心居然有着异样的激动,他说服自己,是重获自由的欣喜和担心再度被她限制住的不悦,绝非期待。 柳青娘躺在他的胸口,感到他的心跳倏地急促起来。她挑眉笑眯着他。“你放心,我一定放你。”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离开她?在二人相处的这些年来,他竟对她毫无分半留恋。是真的毫无感情还是他蓄意忽视? 答案,终会出现,她会让他亲口承认对自己的心意。 暗眸一冷,邵刚推开她,利落地翻身下床着衣,之后他拿起狼牙,头也不回地走出竹屋。 柳青娘没有唤住他,邪魁的杏眸在黑暗中竟散出幽幽的诡异绿光,她格格娇笑道:“刚,我是真心放你,不过,就算是我放了你,你也绝对离不开我。你,一定会再回来找我!” 她的话像是誓言又像是诅咒,轻轻飘荡在阴暗的竹屋中,随着清风传到屋外,也传人邵刚的耳中。 他的面上依然没有表情,眼底却有着一抹恼怒,握着狼牙的手用力收紧,他在心中暗暗发誓。 他,绝不再回来找她! 月已落,白日重新降临世间。 小道客栈中又是人来人往,客栈中的人虽多,却十分安静,别说是交谈之声,连客人们动筷举杯都格外地小心翼翼,惟恐发出太大的声响。 角落的桌子旁,几名酒客满嘴咕咕地交谈着。 身着黄衣的年轻男子皱眉问道:“齐兄,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找消息,怎么把我带到这么一间怪客栈?” “嘘,小点声,千万别给旁人听见了。”他身旁的中年汉子紧张地瞪他一眼。“这小道客栈可不是普通客栈,你没瞧见一旁的客人吗?他们个个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就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小道客栈的可怕。” 年轻男子冷哼道:“可怕?我看这客栈倒也一般,这酒菜、布置都平平无奇,店内的服务更是奇差无比,就说刚刚那带我们进来的小伙计好了,他那是什么态度,倨傲、无礼,哪有客栈这么做生意的!” 中年汉子急急捣住他的嘴,连声劝道:“嘘嘘嘘,贤弟你年纪轻不清楚,这小道客栈做的生意和一般客栈可不同,酒菜是粗糙了些,伙计的态度也差,但小道客栈卖的本就不是这些寻常事物。” 年轻男子推开他的手,不解问道:“不卖酒菜?那卖什么?” “卖答案。” 年轻男子一怔。“答案?什么的答案?” “一切问题的答案。” “这!齐充说要带我找消息,该不会就是上这来找吧?” 中年汉子点头道:“正是,贤&#x7b2c;&#x53ef;千万别小看这小道客栈,这小道客栈的老板号称无所不知,只要价码谈得拢,不管什么问题都有答案。” “齐兄说的可是事实?”他面露不信之色。 中年汉子向四周望了一眼,低声道:“你没见着这客栈虽小,但客人却不少吗?这些人可也不是一般人,他们龙蛇混杂,来自三教九流,正邪黑白皆有。全聚在这里,为的就是向老板买答案。” “答案真能卖吗?” “当然能,小道客栈就在卖,而且很多人抢着买,所以小道客栈开了七年,客栈就客满了七年,每天的人潮来往不绝,排队常排到客栈外头去。今日是我们运气好,我托了有门道的朋友帮忙,要不然我们也得在外头排队呢。” 年轻男子想了想,又问道:“那答案怎么买?” 中年汉子无奈叹道:“这可就随柳老板高兴。她要是心情好,有钱就能买得到。她要是心情不好,就算富甲天下也没用,因为她要的不是钱,而是其他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事、物甚至是人。” “这柳老板又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姓柳,闺名青娘。除了她的名字,柳老板的一切都是谜,理不清、解不开的谜。但客栈的客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不管事情大小、人物贵贱,只要你问得出口,出得起价,柳老板就能告诉你那事那人的来龙去脉、祖宗八代。”中年汉子的目光移向客栈门口。“你瞧,柳老板来了。” 只见柳青娘自门口款款走进,俏面含笑,二颊有着迷人的深深酒涡,虽称不上天香国色,也别有一番妖娆妩媚的万种风情,但客人们却全转过头去,没人敢多瞧她一眼。 年轻男子瞪大了眼,目光痴迷。“这就是柳老板,她生得真美啊!”中年汉子赶紧拉着他背过身,小声叮嘱道:“你别看她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她的厉害之处,说出来只怕吓得你连瞧都不敢多瞧她一眼。” “怎么说?”年轻男子仍舍不得移开视线,不时回头偷觑着柳青娘。 中年汉子回想道:“我记得数年前客栈刚开的时候,有人问柳老板秦始皇的陵墓位于何处。柳老板那时开出的价码是万两黄金。那人出不起,恼羞成怒下以为柳老板根本不知秦皇墓位于何处,故意以天价推托。柳老板没说什么,只是请他十日后再来。” “然后呢?” “十日后,柳老板请来京城最负盛名的安平当铺大朝奉,拿出一把铸着怪曲花纹的青铜剑。大朝奉以身家性命作保,那青铜剑确是秦时古物,花纹是秦时的篆文,写明是秦皇陪葬所用。你想,柳老板能拿得出秦皇墓的陪葬物,当然知道秦皇墓位于何处。那人羞愧难当,道歉后匆匆溜走。” 年轻男子望着柳青娘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钦佩之意。“这柳老板可真是深藏不伤,难怪这小道客栈生意如此兴盛。” “可怕的还在后头,听过狂龙寨吧?” 年轻男子点点头。“我记得那是江南附近的山贼,颇有一些势力,不过听说被人给灭了。” “贤&#x7b2c;&#x53ef;知是何人所为?”中年汉子问他。 他抚着下巴沉吟道:“这倒不清楚了。” “就是小道客栈。” 年轻男子大惊失色道:“咦?!” 中年男子不胜唏嘘逍:“那时小道客栈开不过一年,狂龙寨见小道客栈似乎是个好下手的对象,便派出寨中精英五十人,在夜里偷袭小道客栈,却连客栈的门都还没进,就被一人给打倒。” “是柳老板出的手吗?” 中年汉子摇头道:“不是,就是你嫌他态度不好的那个小伙计阿朗。” “什么!那狂龙寨山贼身手极佳,比一般江湖武师功夫都好,更何况是寨中精英,这五十人真的是由那小伙计一人所灭吗?”年轻男子的面色转为雪白,想起方才差点和小伙计吵了起来,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中年汉子的额上也冒出了汗。“千真万确,那一晚我正巧也在,整个过程我亲眼目睹,唉,狂龙寨整整五十人,没有一个人逃得了,全让阿朗断了手筋脚筋,天一亮就被扭送官府。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客栈中完全没人认得出阿朗的武功招式。” “难道连齐兄你也认不出?” “惭愧,我平日自负见识广博,但阿朗那奇诡的身法,我真瞧不出是出自于何门何派。”中年汉子叹了口气,有此示好意思地抓抓头。 中年汉子续道:“隔天一早,狂龙寨也被人挑了,全寨百余人连同寨主,也同那五十个人一般被断了手筋脚筋,绑成一串螃蟹般送到衙门的门口。寨主的额头贴着一个小小却极明显的标记。” “什么标记?” 中年汉子看向窗外苍翠的柳林,声音有些颤抖。“一片青绿如翡翠的尖尖柳叶” 年轻男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无语地点了点头。二人都明白那柳叶代表一个人,一个美丽如纤柔柳丝,却也妖邪神秘的青衫女子。 柳叶代表着小道客栈的老板,柳青娘。 中年男子吁了口长气。“从此,无人敢怀疑柳老板和她所开的价码,再也无人敢对小道客栈出手。” 年轻男子再也不敢看向柳青娘,他皱眉问道:“这小道客栈既然如此神秘可怕,谁知道待会柳老板会开什么价呢?” 中年汉子笑叹道:“这可就没人知道了,你就请老天保佑今日柳老板心情好,我们见着她问她问题时,她别开些我们付不出的鬼价码。” 二人相视而笑,却是无奈苦笑。 小道客栈,代表一个武林新势力,强大、神秘而无可动摇的绝对势力。 一开始,武林中正邪双方都十分畏惧小道客栈的兴起,怕它影响到他们既有的利益,但他们逐渐发现小道客栈并没有野心,除了做的买卖怪了点,客栈背景神秘了些,其实小道客栈并不曾介人任何武林纠纷。 如同柳青娘开张时所言,小道客栈只回答问题.客人付得出她开的价,她就一定有问必答。 正当武林中人安下心没多久,麻烦又开始出现了。 因为小道客栈的客人中,有不少人问的是他人亟欲隐藏的秘密,柳青娘居然也真答了出来,这使得某些人坐立不安,想除去小道客栈,却又心有余而力不足。 天下有一半悄悄的陷入了混乱,无论是正邪双方、黑白二道,都被卷在这场风暴中。 最后,一切终于达到了无可奈何又不得不的奇异平衡。 怎么说?你问我的秘密,我当然也可以问你的秘密。不愿别人知道你的秘密?可以。只要柳青娘开的价你出得起,你“买断”的秘密她绝不告诉旁人。 就此,小道客栈巧妙地在武林中找到一个无比稳固又无比脆弱的立足点。 柳青娘曾笑着跟她的老顾客兼好友,京城第一美人,圣上亲封的赤梅郡主左红英说道:“我这买卖,其实买卖的全是人性,若是人人没有好奇之心、争夺之欲,我这小道客栈也用不着开了。” 左红英的父亲是龙王朝商业龙头安平侯左四书,左侯府的产业之多之广,说天下有三分之一是左家的一点也不为过。左红英十五岁担起了左家,出身权贵的她有着绝艳的美貌、商人特有的精明头脑和富家千金的傲性子。 神秘邪气、出身不明的武林奇女子柳青娘和出身权贵的左红英,应当是二条永不交集的平行线,但二人却有着莫名难言的过命交情。 左红英听完她的话,炯亮凤眸眯成二弯弦月,红唇扬起一抹了然的笑。“所以小道客栈永远不用发愁没有生意做。” 柳青娘说的是,左红英讲的也有道理,所以小小又神秘的小道客栈今日依然是人满为患。 第二章 “啊啊啊!”一个中年男子浑身是血的在黄土地上扭动哀嚎,他的手脚已断,血流如注。 邵刚冷漠地看着他痛苦的挣扎,他只是静静站着,不开口也不离去,这是他的习惯,他绝不容许有人能在他手下苟活,所以他要亲眼看到敌人死去。 直到男子停止呼吸,邵刚才缓步离开。男子是江南头号淫贼,也是这个月来他杀的第十七人,而这个月甚至才到十五。 那日他离开竹屋后,他的心就非常烦躁,杀人的渴望不停地涌上他心头,逼得他暴戾欲狂。 这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他的心一向冷沉,少有如此浮动。他以为是为了体内男性的躁热,为了排除欲望,他找上了江南最有名的妓院万春接,包了万春搂的红牌艳妓潘春儿。 但他一进万春楼便后悔,不是潘春儿不美,潘春儿冶艳、風騒,绝对能让人血脉贲张,但他不想要她。 他忍下调头就走的冲动,僵直坐着,任由潘春儿对他上下其手。潘春儿轻吻着他,柔软的小手诱惑地在他胸前游移,他浑身一震。 他想起他胸前心口处的伤痕,他想起柳青娘。 你是我的是我的就算是我放了你,你也绝对离不开我。你,一定会再回来找我! 那轻软甜腻的低喃,紧紧缚着他。幽渺邪魅的美丽杏眸,始终望着他,白昼、黑夜,无时、无刻。 她的人,在他心口,就如同她在他身上留下的伤,永志不去。 他终于知道了胸口伤痕的意义,那是一个烙印,证明他属于她的烙印。他忘不了她,也逃不开她。他是她的,即使她已放了他,他仍是她的。 那该死的邪恶女人! 邵刚狼狈地推开了潘春儿,掷下银子,以前所未有的狼狈姿态逃出了万春楼,心中想的只有一个人。 柳青娘! 当邵刚回神后,眼前是那绿的魔邪奇诡的柳林,柳青娘竹屋外的柳林。 他静静站着,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一晚,他也是这般痴痴站在柳林前,为了同一个女人。 那一年,小道客栈开了三年,邵刚十七岁,柳青娘二十岁。那时他只是个少年,但魔狼仇恨天的恶名已传遍整个武林。他杀了很多人,更多人想杀他,历经一场又一场的生死恶斗,他依然活着。 邵刚能在几乎和整个武林敌对的态势下活下来,除了他那一流的剑术和那股浓烈的狠戾之气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 邵刚身上背负着一个沉重的秘密,一个他在解开前绝不能死去的秘密。就为了解开多年来藏在他心中的秘密,他来到了小道客栈。 很奇怪,那一晚,柳青娘不在小道客栈中,客人们也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只能将自己的问题写在客栈提供的纸上,让小伙计阿朗转交给她。 所有的人都写下问题,但邵刚却不愿意这么做。他的秘密太过沉重也太过危险,他只愿当面见到柳青娘亲口问她。 他挡住了收好纸欲离开的阿朗,沉声道:“我要见柳青娘。” 阿朗傲慢地睨了他一眼,俊秀的脸孔冷若冰霜。“魔狼,小道客栈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我要见她。”邵刚没有动怒,只是坚持着。 也许是当时的他太过年轻气盛,也许是那晚的月太过圆也太过明亮,邵刚铁了心硬是要见柳青娘。 阿朗忽然诡异一笑。“你一定要见老板?”这小子真烦!不过,也是惟一一个敢在小道客栈烦他的人。自从上次他露了那一手打败了天龙寨的人之后,已经没有人敢再对他这样说话了。 邵时没有注意到阿朗那诡邪的笑,或许他留意到了,却不得不装作不在意。他斩钉截铁地答道:“对。” “好,客栈后有个柳林,老板就在柳林中。”又是个阴气沉沉的笑。“你若是敢去,便去吧!” 邵刚道了声谢,便向柳林走去。 阿朗笑眯眯地走回客栈的房间,刑严见着了他那般神色,皱眉问道:“小表,你干么笑得那么邪门?” 他轻笑道:“老哥,世上真有人不怕死,刚刚魔狼向我问了老板,我告诉了他老板在柳林,他居然真的去了。” 刑严狠瞪了他一眼。“你!仇恨天也算是条汉子,你就这样让他去送死!”柳林的幻阵是伤不了人,可今晚老板的心情正坏,他们都不敢去柳林打搅她,惟恐小命不保,何况是和她素不相识的魔狼呢? 阿朗不在乎地耸肩道:“他自找的。睡吧!想死的人你我是救不了的。”他跳至床上,满足地闭上眼。 刑严长叹一声,也倒下不再多言。 邵刚仍活着,此刻,他正站在柳林前。出了小道客栈走没多久,他便轻易见着那茂密的柳林。 他心中有些诧异。居然有这么高大的柳林,印象中,柳纤细、柔弱,但此处的柳树却别有一番刚强的傲然骨气。 银白的月光洒在翡翠般的柳叶上,透出了不属于人世,魔魅幽邪仿如鬼域的幻邪绿光。 这里像是鬼域,柳林的主人呢?是否也是鬼域中的鬼? 这原本是奇诡骇人的诡异景色,他却不由自主地被迷住。他就这样站在柳林前,痴望良久,直到一阵森冷的寒风吹上他,他才如大梦初醒地回过神志。 邵刚摇摇头,想挥去心中那种奇异的騒动。今晚的自己不太对劲,是因为奇妙的小道客栈,还是今晚那亮晃晃的圆月,亦或眼前这诡邪的柳林? 也许,只是为了柳青娘,神秘的柳青娘。 他没有见过柳青娘,却听过武林中不少有关于她的传闻,传说中柳青娘无所不知、神秘莫测,生得是极其妖娆邪媚,那双灵诡的杏眸轻轻一瞥,便能令人失魂闪神。 邵刚不再多想,他不愿浪费时间,正当他欲往柳林内踏进时,一片柳叶轻轻朝他落下。 他伸出手想拨开柳叶,柳叶却突地一转,极其诡异、妖邪,让人完全无法预测的一转,恰巧落在他头顶。一股强劲浑厚的力道立时从他的天灵盖流往全身,封住了他周身大穴,他僵立在原处,动弹不得。 “客栈中的人没告诉你,这儿不该来吗?”女子娇软的轻语在他身后响起,甜媚的令人骨酥。 但邵刚只觉得冷,如同浸在冰水中,全身的寒毛直竖。他知道自己的剑法精妙,也曾打败不少武林中成名已久的高手。但他向来认为自己的内功和身法也十分高明。 可今天他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非常离谱。 女子听来年纪不大,剑法可能没有他好,但轻功绝对比他强。他完全没有发现女子的靠近,也许是因为他被柳林迷住,忘了留神四周。 女子能仅以一片柳叶便传出如此强悍的力道制住他,可见内功修为也比他高出许多,虽说是偷袭,但总是他失神在先。 邵刚静下心,沉声问道;“你便是柳青娘?”在这生死交关的一刻,他心中想到的不是死亡,而是那个他一定要解开的秘密。那个足以令他不惜一切付出性命的秘密。 “将死之人不需知道我的名字。”柳青娘悠然轻笑,语气有些惋惜。“本来你不该死,因为我向来不大喜欢杀人,可惜你今晚的运气不好,正巧碰上我心情极坏。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太难过。” 那银铃般的笑声飘在静默的夜中,格外令人心荡神驰。邵刚忍不住又是一瞬失神,但他随即想起那秘密,心也一下子就冷如寒冰、硬如金石。 他面无表情,朗声道:“你可以杀了我,但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等我完成该做的事,使任你处置。” 柳青娘止住了笑。“你和我讨价还价?”好家伙,居然不是求饶,反而和她谈起买卖。这人既知道她是柳青娘,又处于受制于人的困境,居然还能如此理智沉着,倒不愧是条硬性汉子。 要如何处置他呢?先瞧瞧他是何人再说。柳青娘身形一晃,立时到了邵刚的面前。 好俊的小伙子!柳青娘微微挑眉,幽邪的杏眸闪着玩味。她仔细观察着眼前的美少年。 他衣着陈旧却干净,乌黑的发率性地绑成一束。年纪不大,看来只有十七八岁。如画的眉目清俊挺秀、稚气未脱。但他的那双眼,却让见多识广的她也不由得为之一惊。 好冷、好深的一双眼。只有心怀深如海、广如天的仇恨、化身厉鬼矢志复仇的人,才有那么一双冰冷无情的眼。 柳青娘杏眸眯起,流转着深沉的诡魅。有了!她想到对付那些罗嗦死老头口中那“不可违背的门规”的办法了。 红唇扬起了残邪的笑。可怜的孩子,他不该今晚来找她。今晚的她,心情不佳,而他却自寻死路地闯了进来。 心中定下主意,她懒懒问道:“谁告诉你来这的?” 邵刚怔望着她,一袭青衫的她在月色下看来恍如柳树所化的柳妖,妖媚、幻诡,美的不切实际,传闻并没有丝毫夸大,那双盈盈杏眸的确有勾魂蚀魄的魔力,而红唇畔的幽渺邪笑,更令人不由自主地陷下去。 “我在问你话,还不快些回答我。”见他不语,柳青娘又问了他一遍。 邵刚仍是不语,他的神志情明,却不愿开口。虽然知道阿朗告诉他绝非出于好心,但也不想旁人因他而受累。 柳青娘冷哼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一定是阿朗那小表!”刑严性格方正谨慎,会搞这种把戏的只有那轻浮死小表,看她明日怎么整治他。不过,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办好再说,大好机会在前,她可不能白白放过。 “算了。”素手轻扬,有如雷光火石,她瞬间解开了他被制住的穴道,而邵刚却连看都看不清楚她的手法,足见二人实力之差距有多大。 “有事找我是吧,跟我来。”她伸手拉住他,毫无女子的矜持,直直朝柳林深处走去。 邵刚皱起眉,多次徘徊在生死关头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女子不只神秘更十分危险。她和他有着同样的气息,属于黑暗幽冥、不见容于人世的死亡气息。 虽然柳青娘美丽的脸上始终扬着浅浅的笑,但她绝对比他遇过的所有人都来得可怕。 他心中有着一丝疑惑,他该找上柳青娘吗?但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早在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就失去了一切,除了这颗矢志复仇的心,他一无所有。 邵刚跟着柳青娘到了竹屋中,柳青娘自顾自地半卧在竹榻上,笑吟吟地瞅着他。“你可以问了。”他的心中一定有秘密,他会问什么样的问题呢? 她很喜欢猜测旁人的心思,她可以借由客人们所问的问题,猜出他们的身份背景,也可以看出他们的心境。 人,真的很好玩。不管是好的、坏的、勇敢的、懦弱的,各式各样的人是那么有趣,与其说她在做事,倒不如说她是借此取乐。 他,又有着什么样的过去? 邵刚十分紧张,身子也微微发抖。今晚,他能得到那个秘密的答案吗?眼前的女人,对当年的事到底知不知情? 他又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换到答案? 心—横,邵刚开口问道:“我要知道十年前江南邵家灭门血案的主使者是何人。”就是这个念头,支持着他存活至今,不然当年他早该随着家人一同死在熊熊火海中。 柳青娘撩弄着华至胸前的乌丝,淡淡道:“你该知道,问我问题,是要价钱的。”邵家血案是吗?邵家本是江南武林望族,盛极一时,但上任当家者邵岩身体虚弱,不适练武,邵家声名随之下降。 十年前邵家突遭横祸,下手者心狠手或,不仅趁夜杀人邵家,更放火湮灭证据。武林中人推测邵家会被灭门是为了邵家祖传的绝世剑法,但事实如何却无人得知,十年后邵家更早已被人遗忘。 眼前的少年,难道便是传闻中惟一找不到尸体的那家遗孤,邵岩的独子邵刚?就算他真是邵刚又如何,不管他是谁,都影响不了她的决定。 虽然这决定会影响她的一辈子,但这是她自己所做的决定,这样,就够了。 邵刚豪爽应承道:“随便你出。” 他的心跳加快,眸中精光大盛。她真的知道他的仇人,终于,他等了十年,今晚,就是今晚! “我要人。”柳青娘笑得诡谲,杏眸中闪着奇异邪光。 他一口答应。“好。” 柳青娘微微挑眉。“你不先问我要谁?” “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杀得了任何人。”邵刚的手按在腰侧剑柄上,神色冷戾骇人。 柳青娘忍不住噗嗤一笑,望着满脸肃杀之气的他讥嘲道:“我说我要人,可没说我要杀人,小弟弟,听姐姐讲话要仔细些。” 邵刚皱起眉,眼底透出一抹残狠杀意,心中升起怒气。“我不小了。”武林中人谁不惧他如虎,眼前的女于看来也不过二十,却将他视若无物,他非常不喜欢她对他那轻视的态度。 柳青娘凉凉撩拨着他。“十七对二十算小。”嘻,不管魔狼再怎么大名鼎鼎,小孩就是小孩,逗一下就生气了。 他眉头更紧,赌气般地沉声重复道:“我不小!” 柳青娘也不坚持。“随便,我再说一次,我要一个人。” “好,我会替你将他抓来。” “不用麻烦。”她笑得又坏又邪。“我要的人就站在我面前。” “我答应你!”邵刚想了想,皱眉道:“不过我只会杀人,客栈中的事我一点都帮不上忙。” “我没说要你杀人,也没说要你在客栈中帮忙。”柳青娘叹了口气,纤细的手指在唇前轻轻一晃。“小弟弟,答应的话别说的太快,你不先问清楚我为什么要你?要你做什么?而且为时多久?不先讨论好你我的买卖细目,这样贸然答应是会吃亏的。” 邵刚气得浑身发抖。“你!好,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我?又要我做些什么?为时多久?”这女人是以捉弄他为乐对吧!假如不是有求于她,他早就一走了之,何必在此受她奚落刁难。 杏眸挑逗地眨了眨,流转着款款诱人的眼波。“你虽然还小,但总是个男人。一个女人开口要一个男人,用意应该很明显吧!” 邵刚愣住了,好半晌,他只能傻傻望着他说不出半句话。 他的确知道她要他做什么,但他完全无法理解她的想法。虽说他年少识浅,但总知道一般女子皆将自身清白视为重于性命,就算江湖女子生性豪放,但哪有女人会对初见面的男人说这等背德话语。 而且,还是个比她小上三岁的男人。 柳青娘到底在想什么?!凭她的姿色能力,她可以找的男人绝不止他一人,方式也用不着以买卖来换取。 她是看上了他哪一点?还是她对他另有企图? “怎么?怕了?”柳青娘好整以暇地笑睨着他阴晴不定的俊脸。“小孩的话就是不能信。”这小子愈看愈俊,等他大了一定会更加迷人。老天总算是长了眼,知道她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才“好心”的送她这么一份大礼。 柳青娘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好运”时,完全忽略了这也正是邵刚“厄运”的开始。 邵刚考虑了一会儿,虽然柳青娘开出的“价码”远超出他的想象和理解之外,但他的确无法拒绝。为了那个“秘密”他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何况只是“献身” 一咬牙,他硬是逼出了自己的声音。“我答应你。”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是个男人,而她只不过是个女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再 第三章 柳青娘勾唇一笑,从纤长的手指褪下一只戒指递给邵刚。“你将这只青石戒戴上,绝不能让它离身,它可以引你顺利无阻地通过柳林中的幻阵。当它发出绿光时,你就得来我这儿。” “其余时间,你有绝对的自由,爱上哪儿便上哪儿,我不会干涉你任何举动,最重要的,绝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对你所开的价码。” 此事非同小可,要是她和他的关系传了出去,她可能马上就会被那些老东西召回去,毫无选择余地接受他们的提议。 “我知道。”邵刚接过戒指,那戒指通体碧绿,光泽温润如玉,质地澄透又似翡翠,在朦朦月色下映出幽冷绿光。 “对了,你有经验吗?”柳青娘转身又坐回竹榻上,不经意地随口问他。 他一怔,不解问道:“什么经验?” “就是和女人燕好过的经验。”她自己是没有经验,不过他行走江湖也有一段时间,应该有吧。 邵刚俊脸一红,瞪着她讲不出话来。这女人是太过大胆还是只是单纯的没神经,居然就这样毫不掩饰地问他这种私密之事。 柳青娘讶异地挑眉,盈盈媚眼漾着不信。“不会吧!你都十七了却还没碰过女人!”该说是好还是坏呢?他居然仍是童子之身,这就有些麻烦了。 不过,她却心头暗喜,她会是他第一个女人,而他也会是她第一个男人。 可是二人相好时会不会有问题啊?二个都没有经验的人“进行”起来时是不是容易出错呢? 邵刚的面色更红,转过头去不敢正面瞧她。“我的时间都花在练到上,无暇顾及其他事。”这是真的,他的心中只有报仇一事,自从他练成剑法后,不断地与人决斗,就是为了精进剑术。 “哦,我明白了。”柳青娘笑得坏心,杏眸带着一丝调皮。她真喜欢他面河邡赤的样子,可爱的让她想一口吞了他。不过,看他那紧张的样子,还是先缓一缓好了。而且,她的身体可还没调适好,就算此时便吃了他也毫无用处,先等等吧!反正他也跑不了。 她那若有所思的邪恶笑容,让邵刚不由得皱起眉头,感觉背后冷汗涔涔。虽然他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却直觉地明白绝非好事。 柳青娘又逗他。“你在紧张什么?是怕我今晚就要求你和我共赴巫山、翻云覆雨一番吗?” 邵刚面河邡赤、恼羞成怒道:“我没有紧张,而且我一点也不害怕!”为什么她能猜出他的心意,而他却总是看不透她? “那你今晚便宿在这儿可好?”柳青娘笑得分外温柔,杏眸更是炯亮。 邵刚倒抽了一口气,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向门口,面色更是由红转白,完全是一个十七岁少年该有的羞涩稚嫩,再也不如二人初见时的那般冷酷。 怎么办?他真的很害怕,他害怕的不是她,而是心跳加速、无法保持理智冷静的自己。 这对他来说是全然陌生的感情,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自己。 这样对吗?这样好吗?他居然让陌生的她影响到他,除了报仇外,他应该什么都不想! 对!什么都不想!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是仇恨天!他是以仇为姓,以恨天为名,矢志复仇的魔狼仇恨天!没有人能影响他!没有人! 柳青娘放声大笑,再也忍不住地笑倒在竹榻上。“放心,我只是同你开个玩笑,现在已过亥时,是该休息的时候了。你去客栈中把那让你来找我的小伙计给叫醒,告诉他我要见他,然后你就睡在他的铺上便行了。” 邵刚脸色又转为绯红,想发火却又只得隐忍下来。“我睡他的位置?” “你安心睡吧!那小表很爱干净.铺上打理得一尘不染。”小表的洁癖是出了名的,让陌生人睡在他的铺上,想必会令他气得七窍冒烟,不过,这只是略施小惩,重头戏可在后头。 “可我占了他的位置,他要睡哪儿?” 柳青娘笑容满面,眼神却有些阴狠。“他得去替我办些事,今夜想必是不用睡了。”虽说小表算是帮了她的忙,但小表那恶作剧的本意却是值得她好好教训他一顿。 正好,就派他去查邵家命案的来龙去脉。 呵呵,这可够小表忙得人仰马翻了。而且,小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得替她找到一切男欢女爱的相关知识。 “我走了。”邵刚隐隐知道柳青娘要那小伙计去办的事绝对和他有关,但他却已不敢再问下去,深怕她会改变心意。 邵刚头也不回地走出竹屋,柳林仍是那般绿,明月仍是那般圆,但他的心境却有了改变。 在他们是仇恨的心中,已多出了一个人。美丽又神秘的柳青娘,能让他那冷酷的心浮动不安的柳青娘。 找上柳青娘,做下这桩以他自身为交换的买卖,是他自己的选择。但他的心,却不能如他所愿地保持平静,目前,他可以自欺欺人地想着一切没有不同,他并没有变,但是,这能维持多久? 他没有再多想,因为他不敢多想,他不需要多想,他该想的,只有报仇,无论如何,他已和柳青娘达成了买卖,虽然目前并没有得到他仇人的名字,可他知道柳青娘一定会告诉他。 柳青娘虽然性子狡诡难测,但她说过的话却绝对不会反悔,明明认识她不到半天,但他却可以明明白白感觉到这一点。 柳青娘,不会骗他! 走出柳林外没几步,邵刚突地停下脚步,冷厉的黑眸闪过一丝杀气,他抽出剑,低斥道:“出来!” 三个身持长剑的青衫道士缓步从附近的杂草丛中走出,个个面色凝重,目露杀机。 走在前头应当是领头者的中年道士沉声道:“魔狼!我们是清心观的弟子,我是大师兄清岚,带着我的师弟清云、清风。你这恶徒杀了我们的师父清松子,今日我们便要为师父报仇!” 邵刚眯起眼,冷笑道:“要报仇便来吧!”又是这些外表道貌岸然,实际上却一肚子坏水的伪君子。 他可没忘记他杀了清松子之前,那假道士正奸淫着一名无辜少女,行采阴补阳的妖法,所以他一怒之下立时将那淫徒毙于剑下。 清岚正要动手,一道纤细的青色身影却突地出现在两方之间,女子笑意盈盈,杏眸诡亮,正是柳青娘。 清心观主人面色一整,抱拳道:“清心观门下见过柳老板。” “各位不愧是修行人,可真有礼数,深更半夜地在我这里喊打喊杀的,实在是扰人清眠。”柳青娘秀眉一挑,俏面含笑,言语却十分刻薄。 清风、清云面色一沉,正欲反唇相讥,却被清岚以眼神拦下。“在下为师报仇心切,失礼之处尚请柳老板见谅。” 柳青娘还未开口,邵刚抢到她面前道:“这是我和他们的事,不用你管!” “放心吧!我没打算管。”杏眸转了转,显出隐隐不悦。“不过,这里是小道客栈,而我是小道客栈的老板。全武林的人都该知道,在小道客栈中,除了小道客栈的人外,没有人能在这动武。” 她才不是为了他才出面,而是她一向浅眠,最讨厌旁人在休息时吵她,而且这里可是她的地头,若是让这些个没长脑袋的笨蛋们在此打斗,她这主人的颜而仍存?当然要出面制止。 清岚皱眉道:“柳老板,我们清心观无意与您为敌,但是这魔狼杀了我们师父,大仇不共戴天,我们追了他好久,今日一定要杀了他!” “你们要不要报仇或是要不要杀他,都不关我的事,不过,在我这里动手就是不行。”柳青娘不假辞色地一口拒绝。 一旁年纪较轻的清云忍不住气冲冲地开口。“你这妖女别口出狂言,我们清心观乃武林名门正派,今日围攻仇恨天乃为武林清除败类,岂能因你这妖女而功败垂成。” “哈哈哈。”柳青娘放声大笑,眼底却带着阴残。“名门正派?清除武林败类?真亏你们说得出口,我瞧你们是功夫没学好,不要脸、吹牛皮的把戏却学得十足十。” 此言一出,清心观三人睑色大变,但柳青娘却仍不停口。“就先说说你们那个酷爱采阴补阳的下流师父好了,他为了延年益寿,不借奸淫民女,至少残害了数十个无辜的黄花闺女。” “而你们几个呢?虽没有你们师父坏,个个却也好色好赌,偷着观中的香油炉上妓院和赌坊寻欢作乐,若是赌输没钱了,便以武功强抢百姓的血汗钱,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说完她格格桥笑,一旁的邵刚面上虽无半分笑意,目光却也露出了一丝森寒的讥嘲之色。 清云和清风面色铁青,目中露出了恐惧。清岚额上冒出了汗,身子也在发抖,他强作镇定地咬牙斥道:“你少血口喷人!” 柳清娘冷冷笑道:“笑话!我柳青娘岂是信口开河之人!” 清岚朝清云清风使了个眼色,三人随即向柳青娘扑去,王剑分别刺向柳青娘的颈项、心口、丹田,下手又快又狠,竟是打定了杀人灭口的主意。 柳青娘何等身手,身形一动,立时闪过三人快疾如风的连攻。 邵刚厉眸闪动,正欲出手,但柳青娘回眸一笑道:“你别动,我不想让他们的血污了我这清净之地。”他是解决得了三人,不过他的剑现在仍不够快,杀人必定带血,她可不想见到这三人的臭血落在地上,污了她的地方。 邵刚一怔,柳青娘素手轻拂,瞬间便点了三人的周身大穴,三人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已倒下,个个双目圆睁,面上全充满了不信之色。 柳青娘摇头感慨道:“倘若不是你们动了杀意在先,或许我会好心饶上你们一命,但你们一出手便想取我的性命,这实在是要不得。” 她斜睨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三人,朱唇勾起一抹轻笑。“你们不只功夫差、人又笨,活在这世上想必也没什么意思。而且你们不是报仇心切吗?想来必定思念你们师父思念得紧,我这就将你们送去和师父在地狱作伴吧!” 柳青娘俯下身子,伸出那雪白的手,纤指只不过往三人眉间轻轻一点,连肌肤都没触及,三人的眉心却已多了个深深的洞,也从活人变成了死人。 &#x679c;&#x7136;,自始至终,三人的血并没有流到地下。柳青娘说过的话一直都是事实.没有例外。 邵刚面色平常,心中却惊讶至极。这是什么手法?竟能如此干净利落地夺人性命于瞬间,他行走江湖也有几年,却从未见过这种功夫。 柳青娘瞄了他一眼,笑问道:“你可是怕了?后悔了?”他会不会也像旁人一般以惊骇猜疑的目光瞧她? 她从未因旁人的眼光而改变自己行事,但她不希望他怕她,她不想见到他以厌恶的眼神看她! “不。”邵刚的眼神冷硬,语气更是冰寒。“我做过的事绝不后悔!” 柳青娘笑得更甜,虽然他的神情冷漠,但她的心中却流过一阵微微热意。“很好,我就是中意你这股倔气。现在,你叫伙计做的事又多了一件,就是清掉这些碍眼的垃圾。” 邵刚点点头,转身便走。 柳青娘静静目送着他离去,直到他进了小道客栈内,她才突地轻笑道:“我挑男人的眼光不错吧!” 此时月正当中,银晃晃的光照得大地如覆上一层白雪,四下寂静无声,哪有半个人影。 但柳青娘才刚开口,立时有了回应,一个冷冷的女子声音也说不清是从何处传来,幽渺地飘荡在风中。“你挑人的眼光一向很好,装聋作哑的工夫更好,那些老人们个个被你骗得团团转,他们怎么样也想不到你竟然敢这么做。”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柳青娘杏眸滴溜溜地转动,笑意更深。“我可不想成为任人摆弄的傀儡。”是那些食古不化的老东西们不好,居然想以那无聊至极的门规迫她就范,她也是逼不得已才这么做,可不能全怪她。 “只有人家成为你手中傀儡的份,哪有人能操控得了你。我们,全是你手中的傀儡。”女子终于现身,那是个面容艳美无双却神色清冷的白衫女子,女子一双凤眸比黑夜更暗更深沉。 邵刚的人是冷漠,但他的眼中仍有情感,&#x5c3d;&#x7ba1;满是仇恨,那还是情感的一种。女子却是完完全全的无情,在那双幽暗的眼中,什么都没有。 柳青娘挑眉道:“那也是你自己做的选择,更何况,你随时可以切断我手中绑住你们的线,这是当初我就答应你的诺言。” “我没有忘记。只是,有时候做任人控制、没有自我的傀儡,比做个有自我意识的人好得多了。至少,傀儡没有回忆,不用记起不堪回首的过往。”女子眼中终于出现了虚无外的情感,却是无法言喻的哀伤痛苦,语气更是凄凉。 “修罗!”柳青娘的眼中现出一丝怒意。“我说过叫你别再那么想!”为何人世间总有如此多的悲伤?不停折磨修罗的,其实不是那沉重的过往,而是修罗那自责不已的悔恨之心。 修罗轻轻摇头,神色无可奈何。“我忍不住不这么想,我总是这么想。我,没有办法啊!”柳青娘柔声劝她。“你这又是何苦呢?这十五年来,你不停地折磨着自己,这样下去,是什么事都没有办法解决的!”要到什么时候,修罗才会找回往日的勇气,重新面对不可能改变的过往,将一切延续至今的痛苦解决? “没有什么好解决的,我,就是这样。小表差不多该来了,我也该走了。老人们那边我会替你多注意,你自己行事也要小心。”修罗说完便走,瞬间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柳青娘秀眉微蹙,杏眸有着淡淡愁绪。修罗不是她手上的傀儡,而是她最信任的朋友,修罗从前受过很大的创伤,让她由原本热情直爽的性子转为今日的冷漠深沉。 已经十五年了,转机却尚未到来。不过,虽然她的计划进行得很慢,但已在进行之中。 所有受缚于过去、承受着无比痛苦的心,将会获得解放! 一切,将会改变! 由她来改变! 竹屋中,柳青娘半卧在竹榻上,一双妙目似笑非笑,闪着幽幽诡光。“小表,你的胆子可是愈来愈大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站在柳林外头的阿朗却能听得一清二楚。他的神情紧张,背后已冒出了点点冷汗“没的事,小的哪有什么胆子。” 他的声音也不大,但柳青娘也听得到,她轻轻一笑。“是吗?仇恨天难道不是你让他来的?”敢给她装迷糊,这小表是真想死吗? 阿朗赶紧解释道:“小的也没别的意思,只是他真的很烦,小的想他可以让老板解解闷,这才让他来的。”他心底可纳闷得紧,这仇恨天居然能全身而退,别说没死,看来连半点伤都没有。 难不成是老板转了性,突然生出一副慈悲心肠,但林外那三具尸体明明也是老板下的手,为何老板会独饶仇恨天呢? &#x5c3d;&#x7ba1;心里有着疑问,但他可不敢开口,只能暗地里猜测,他可不想再惹老板动怒,让个陌生的臭男人睡上他的床就够惨了,若是老板又想着什么乱七八糟的怪招整他怎么办? 他那宝贝的床啊!他那每天换洗被褥,还特地薰上有安神作用的檀香,经过他精心整理、于干净净的床啊!就这样平白被个臭男人睡去,叫他情何以堪! 可是,这是老板下的命令,他又不敢不遵守,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你应该也清楚,我会叫你办些事是吧!”柳青娘的声音又自柳林内飘来,轻轻柔柔却让阿朗忍不住头痛。 “是,小的明白,老板&#x5c3d;&#x7ba1;吩咐,小的一定尽力。”他心中明明是叫苦连天,但言谈间却不敢流露半分不悦。跟了老板这么久了,虽说不能事事猜透老板的心意.但基本的了解少不了。 老板吩咐的事,最好就乖乖去办,这是最万无一失也最能令老板消气的方式,别罗嗦些有的没的,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惨的境况。 这可是他长年来历经历尽艰辛,亲身体验所得来的宝贵经验。 柳青娘怎会听不出他声音中那微乎其微的小小埋怨,但她也不放在心上。“我要你办的事有二件,头一件,我要你去查十年前的邵家血案。”小表最好是心里气得要命,却还是不得不去照她的话做,那时才算是真正的惩罚。 “邵家血案是吗?小的明白了。”阿朗神色一动,不禁想到之前仇恨天有事要找老板,莫非这邵家血案和仇恨天有关?如此说来仇恨天必定已和老板做了买卖,难怪老板会饶仇恨天一命。 并没有多给他思考的时间,柳青娘续道:“另一件,是我要你替我拿个主意。” 阿朗不禁皱眉。拿主意?拿什么主意?不会是什么害人的陷阱吧?跟了老板这么久,通常是老板说了就算,他和刑严听命办事。今日却一反常态。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战战兢兢地问道:“小的愚昧,不懂老板的意思。” 柳青娘可没给他推辞的机会。“你别和我装傻了,平时你奇奇怪怪的鬼点子最多,今日我遇上件难事,要你一个主意。” 阿朗更是惶恐。“敢问老板是何事?” “你对于男女之事知道多少?”柳青娘的声音轻描淡写,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不由得一楞。“咦?”“我要知道男女之事,可又不知从哪儿去找,所以,这就要靠你了。”她格格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邪恶。 阿朗瞬间变为学舌的鹦鹉,声音更是发起抖来。“男女之事!” “对,就是男女之事。” “要小的去找?”不止背上的衣衫全湿了,阿朗的面上也冒出了冷汗。这该怎么找啊?这该找人还是找书?又该上哪儿去找? 天啊!他就知道其中必定有诡! 柳青娘笑得更开心。“对,记住,这两件事可得你一个人去做,绝对不可以惊动其他人,至于进行的手段,随你高兴去做,不过,客栈内的事,你也别放着不管。” 阿朗的嘴角抽动,却又不敢说些什么,只得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白天工作不能放下,那就是说他只能在晚上行动,这样一来,他的睡觉时间也没了。 望着天上圆圆的月亮,阿朗忍不住长叹一声。呜!要到何年何月,他才能再见到他那香香的床啊! 竹屋中,合起的门窗阻挡了明亮月光,没有灯火的屋内一片幽暗,柳青娘一双娇媚的杏眸熠熠生辉,唇畔扬着诡谲、令人望之生寒的邪笑。 现在的她,心情好的不得了。只要想到此事成后,那些老东西的脸色想必好看的紧,她就忍不住想大笑。 呵呵!真是令人期待。 不过,现在她心中最挂念的,却已不是那些老东西,而是那个仇比海深心比天高的邵刚。 明明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却背负着上百条冤魂,其中的痛苦,一般人怎会了解。 可怜啊!不过,又怎比得上她呢?她身上背负的,又何只成千上万,邵刚背负这些不过十年,她却是从一生下来就逃不开了。 她所背负的一切,就在她身上做个了结吧! 第四章 邵刚躺在床上,阿朗的床,的确是很香、很干净的床,但他却睡不着,他的脑海中,全晃着一双幽渺的杏眸、一抹诡谲的邪笑。 他想着柳青娘。 他无法克制自己不想她,愈是不该想,却愈不能不想,明明以往充斥在他心中的只有仇恨,现在却硬生生地挤进了她。 不!他不能再想她!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假如他的心中全是她,那他的满腹仇恨该到哪里去?他那无辜惨死的亲人在黄泉下岂会瞑目! 邵刚突地起身,他想到客栈外走走,寂静的夜一向最能抚平他騒动的心和沸腾的血。 在无数个仇恨几乎逼疯他的夜晚,在他对着空中幻想的未知仇人狂乱挥剑后,他只能任无边黑暗笼罩着自己,在清凉的风中平息激动不已的心。 几乎在他起身的同时,一旁传来男子低沉浑厚的嗓音。“你的心很乱。” 邵刚没有说话,他一向不多话。 刑严淡淡一笑,一向冷肃的嘴角添了几许柔和之意。“我是邢严。”真像以前的自己啊!同样的冷酷、同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眼中心里只有仇恨,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邵刚仍是不语,慢慢走至窗旁,一双眼却望向仍躺在床上的刑严。这男人并不简单,能在柳青娘那女人手下做事,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 刑严直起身来,自顾自地道:“我知道你必定已和老板做下买卖,不管买卖内容为何,我希望你已想清楚。” 邵刚敏锐地感受到他话中的善意,终于开口回应道:“我想的一直只有一件事,只要那件事能达成,其他的我都不在乎。”这男人给他的感觉好像师父,当年师父临终前,就是用这种语重心长的口吻,谆谆叮咛着他关于报仇的事必须想清楚。 师父是爹的知己好友,当年血案发生,他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时,是师父在火舌吞没他之前及时赶到救下他。之后师父毫不藏私地把一身绝学尽数授予他,甚至将爹生前寄放在师父那里的剑谱交给他,让他修练。 他怎能忘记!那鲜明痛苦的记忆,像是盘在他身体内的毒蛇,不时地咬噬着他的心灵,而仇恨就像是毒液,流遍了他的全身,在他的血管内沸腾。 就算是十年后的今日,他依然无法忘记那一晚,那充满鲜血、哀鸣、火焰的一夜。 那是邵刚七岁的时候,他记得那天正是他的七岁生日,爹送了一把特地为他量身打造的剑,说是要正式教他邵家独传的御天剑法。娘则是亲手替他缝制了一袭白色的衣衫,他高兴的当场穿上。 邵家是江南武林世家,虽然声名大不如前,但前来祝贺的宾客朋友也不少,那一晚好热闹。爹笑得&#x5f88;&#x5f00;心,娘也在笑,两人都说那件新衣衫穿在他身上十分好看,一切都是那么的幸福。 夜半时分,邵刚躺在自己的房间内,身上仍舍不得换下娘替他缝制的白衫,那把剑就放在他的身旁。 那是个宁静的夏夜,就在邵刚迷迷糊糊即将人睡时,房外突然有了动静,明亮的火光照人他的房间,他立时睁大了眼,抓着剑翻身下床。 当邵刚冲出房门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邵刚见到了地狱,血腥、残酷的地狱。 数十个覆面的黑衣人和邵家的护院武师缠斗成一团。人的惨叫声混着金属砍击人骨肉的声音,令人心寒,让他立时愣住了。 当那群人发现他,预备朝他扑来时,几个武师马上抢上前来护住他,将他带往内院最里头的房间,也就是爹娘的房间。刚靠近,他瞧见了爹正和另外几个武师浴血奋战。 邵刚立时扑过去大喊道:“爹!您小心啊!”邵岩的身上已负伤.他头也不回地厉声斥道:“快进屋里去!” 邵刚点点头,一进屋立即被赵雪抱人怀中,他一抬头,正对上赵雪满是泪水的眼。“刚儿,你没受伤吧!” “娘,刚儿没事,娘呢?” “刚儿真乖,娘也没事。”赵雪紧紧抱住他。 “娘,外头那些黑衣人是谁?他们杀了好多人!” 赵雪的眼中也充满疑问。“娘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娘问你爹,你爹什么也没说,这些人来意不善,见人便杀,不知是不是和邵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邵刚的心里头其实很害怕,但他却故作无惧地安慰赵雪。“娘,你别怕,爹一定会将他们打退的!” 赵雪的泪水流得更急、更多。她不是不懂事的无知小儿,她知道这些黑衣人的功夫远胜于相公和那些武师,杀进房间内只是迟早的事。 邵家,怕是给这些人灭定了! 虽然她不清楚这些黑衣人为何而来,但她相信相公一定知情,因为之前相公在冲出房间外时,曾说过一句:“雪儿,是我的错,是我害了邵家!” 她也不知道相公到底做了什么事,会惹来这些无情的凶神恶煞,但她是相公的妻子,假如相公真的做错了事,那她愿意和相公共赴黄泉,但刚儿呢?那些无辜的家人奴仆呢? 相公到底是犯了什么错?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娘,你怎么了?”邵刚望着娘亲悲伤无奈的泪颜,心中满是不安。 赵雪回过神,赶紧以袖拭面,将泪水擦去。“娘没事。” 邵刚皱起眉。他年岁虽小,却也知道事情十分严重。他正想开口问赵雪时,邵岩满身是血,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相公!”、“爹!”赵雪和邵刚同时发出惊呼声,抢上前去扶住他。一旁的武师和家仆则是赶紧将门窗关严,以木柜和桌椅堆积在门窗前,试着阻挡住外头的黑衣人。 邵岩倒在二人身上,二人赶紧将他扶到床上。邵岩喘气吁吁道:“雪儿,刚儿,是我太没用,无法保护邵家,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邵家的列祖列宗,我对不起你们” 赵雪忍不住又流下泪水,邵刚则是不知该如何是好,连话也说不出来,眼中也盈满了泪。 从小到大,邵刚很少哭,就算是练功练得很辛苦时,他也不曾哭过,但今晚在这悲凄无助的气氛下,他也哭了。 邵岩没有流泪,流了太多的血,他的生命已几乎到了尽头。 屋内的烛火终于烧完,屋外则燃起了熊熊火光,想必是外头的黑衣人见他们死守屋中,一急之下,便想放火烧死他们。 邵岩已死,赵雪却不再流泪,她紧紧抱着邵刚,家仆武师们围在他们身旁,每个人的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绝望。 他们并不想死,却没有选择的余地。世间上的事通常都是这样,愈不想做的事,却也愈不得不做。 屋内悄然无声,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死亡带来的就是这种令人窒息的无边寂静。 赵雪紧紧抱着邵刚,她也没有说话,但邵刚觉得他已明白了娘亲的意思。 一家三口同赴黄泉,或许,也不算是寂寞。 在娘亲的怀抱中,邵刚闭上了眼。 火舌瞬间窜进屋内,一切,即将被祝融吞灭。 邵刚醒来时,他仍在人间,他躺在床上,浑身绑满了绷带,一阵阵的刺痛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环顾四周,这里看来十分陌生,他挣扎着想起身一探究竟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停下动作。 “刚儿,你伤势极重,目前先不要动!”一个粗矿的中年汉子急急走进房内,手上拿着瓷碗,神情紧张。 邵刚惊喜地大叫道:“秦叔叔!”秦叔叔是爹最好的朋友,武功高强,常常到家里作客,对他很好,也会教他一些武功心法。 秦海天微笑道:“对,是秦叔叔,你放心,这里是我为了练功所建的草芦,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 邵刚虽是依言躺在床上,但一双大大的眼睛专注在秦海天身上,急切地问道:“秦叔叔,我娘呢?其他人呢?”他记得爹已经死了,但娘呢?还有其他的家人呢?他们在哪里呢? 秦海天坐到他身旁,轻轻扶起他靠壁坐好,再将瓷碗递给他。“刚儿乖,听我的话,先把葯喝下。” “好,我喝。”邵刚满心疑惑,更是不安,但在秦海天坚定的目光下,只能乖乖把葯喝完。 秦海天接过空碗,起身走至窗旁,思考了一会儿后,才缓缓长叹道:“刚儿,我认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不想瞒你,纵使难过,秦叔叔仍要告诉你,邵家上下,除了你之外,不是被杀死就是被火烧死了。” “我娘死了!”邵刚立时激动地想下床,但他全身无力,倘若不是秦海天及时扶住他,他恐怕会摔倒在地上。 秦海天紧紧抓着他,深怕他会因失控伤了自己。“刚儿!冷静一下!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所以我才将事实告诉你。” “不!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邵刚完全听不进他的话,只是疯狂地挣扎着。他知道秦叔叔不会骗他,但是内心却充斥着汹涌澎湃的复杂情感,让他万分痛苦,只能消极地逃避。 为什么只留下他?他并不害怕死亡,他想要和爹娘一起走的啊!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既然邵家全毁,那留下他孤单一人有什么意思? 邵刚大吼道:“为什么你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我不想活下来啊!我想和爹娘在一块儿啊!”他拼命捶打、抓咬着秦海天,就算扯裂伤口,伤口疼痛流血也不停手。 他心里其实明白,这并不是秦叔叔的错,但是他内心的痛苦是那么巨大,远远超过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不成熟的他只能将悲伤化为怒气,尽数发泄在秦叔叔身上。 秦海天一语不发,只是静静站着任他打骂。但见他身上的血愈流愈多,终于出手点了他的穴道。邵刚立时动弹不得。 秦海天让他躺在床上,面色凝重地坐在他身边,一边替他换葯一边说道:“刚儿,叔叔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你不能任悲伤痛苦蒙蔽了你的心志,知不知道你这么激动,伤势只会更重。” 邵刚虽是不能动,但他的情绪却还是十分狂躁。“伤愈重愈好!我不想活下去!我只想跟爹娘一起死!” 秦海天眉头一紧,狠狠地一拳打在床柱上。“你要活下去!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你一人能在那场大火中活下来!因为你娘紧抱着你,而她身旁则围满了邵家的家仆、护院,是他们替你挡去了强烈的火势,给了我救你的时间!” 邵刚一愣,怔怔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对,是他们牺牲了自己。”见他似已平静,秦海天才解了他的穴道。“那天你过生日我本来也要去,但路上一时有事,到的时候已是隔日清晨,那时邵家仍是一片火海,我不顾一切抢进内院一瞧,所见到的却只有满地死尸。” 秦海天的眼中似已有了泪光,他本就是个血性男儿,突见好友一家惨遭横祸,心中自是十分难过。“我好不容易到了你爹娘的房间,见到的却还是尸体。” “正当我以为来得太迟时,你却突地一动,我这才急急抱着你冲出火场。带你到了这儿来,替你上葯包扎,但是你伤势极重,已经昏迷了三天,我真怕你撑不下去。” 最后,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刚儿,你的命不能轻贱!你必须活下去!” 邵刚沉默了一会儿,自暴自弃道:“我活下去又如何?爹和娘不在了,邵家也毁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秦海天望着他,眼底闪过一抹深思。“你当然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你才能替邵家报仇雪恨!” “报仇?”邵刚一怔,面目不解之色。 邵家虽是武林世家,但一向平静度日,过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生活。所以邵刚自小从未看过任何血腥之事,当然也不了解武林中人那种有仇必报的心思。 秦海天却是道道地地的武林中人,性格又豪爽刚直,见到义兄一家惨死火中,只留此一遗孤,当然是满腔愤恨难忍。 秦海天激动地点头,一双虎目灼灼有神。“对!报仇!难道你不想找出杀害你爹娘,毁去你邵家的仇人吗?” 邵刚眼中发出异彩,燃起了仇恨之火,喃喃道:“对!我要找出仇人!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 秦海天赞许地拍拍他。“没错!虽然我至今仍查不出仇人是谁,但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能找出仇人,我会把一身功夫全教给你。还有你爹寄放在我这儿的剑谱也一并交还给你。” 他不解地问道:“剑谱?什么剑谱。” “就是你邵家的传家之宝,御天剑法的剑谱啊!”听到御天剑法,邵刚的心中不禁一痛,眼中几乎要流出泪来。那是爹要教他的啊!爹明明答应过他,等他七岁生日过后,就让他用爹送的那粑剑,由爹亲自教他御天剑法。 剑、衣服、爹、娘、邵家,全都不在了。 秦海天疼惜地摸摸他的头,柔声道:“刚儿,我知道你心中难过,但是我有些问题要先问你,看看是不是能由你这儿找出一些线索。” 邵刚已冷静下来,他本是个聪明的孩子,自然猜得出秦海天的心意。“是要问我有关于爹的事吗?”他也觉得事出必有因,而这一切,恐怕只有爹知情。 “对,我左思右想,邵家会发生如此惨剧,恐怕原因就在这御天剑法上。因为这御天剑法该是你邵家不外传之绝秘武学,但约一个月之前,你爹突然来找我,并且将剑谱交给我,说是要让我保管。” “这很奇怪!”邵刚立时脱口而出,但随即有些难为情地解释道:“我不是信不过秦叔叔,只是这真的很奇怪。” 秦海天微微一笑。“没关系,我也觉得奇怪,所以那时我大力拒绝,但你爹却硬是将剑谱留下,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他也不回答我,只是面色凝重地拜托我,万一他发生了什么事,请我多多照顾邵家。” 邵刚灵光一闪,急急道:“我记得爹在临终前说过,一切,都是他的错,他对不起邵家的列祖列宗,他对不起我和娘。可是我不明白爹的意思。” 秦海天也皱眉思考“我想,多半是和这御天剑法有关,&#x5f88;&#x53ef;能你爹早就知道有人觊觎这绝世剑法,所以才将剑谱寄放在我这里。” 邵刚沉默不语,一双深遂的眼直望着空中,在心底盘思着一切可能的线索。秦叔叔说得没错,邵家有绝世剑法,武林中人人尽皆知,但爹自幼体弱,不善于武,剑法只能学得一招半式,根本无力保住邵家盛名。 但爹为人温文,一向谦和待人,又怎会惹上这心狠手辣的仇人。 秦海天温言劝慰道:“刚儿,你先别想了。眼下要好好休息养好伤才是,还有,你以后便是我的徒弟,得想个假名,日后随我行走江湖便以师徒相称,这样不仅能先躲过仇人的耳目,还能在暗地里打听仇人的消息。” “我明白了。”邵刚想了一下,目光转为深浓残恨。“往后我便以仇为姓,以恨天为名!往后师父就唤我为仇恨天吧!”他要报仇!他一定要报仇!不管仇人是谁,他绝对会找到仇人,手刀仇人以慰爹娘在天之灵! 秦海天为他表情及语气中的恨意所震慑,心中浮起了不安。他一开始要邵刚为邵家报仇,一半是真心,一半却是想让沉浸在悲伤中的邵刚找到生存意义。 但是现下看来,仇恨已深人邵刚心中,这是幸亦或不幸?让这么小的孩子背负百条人命的深仇大恨,他到底是做对还是做错了? 之后,邵刚便跟着秦海天在山上修练武功,在短短三年中,邵刚不只学得了秦海天的武功,也将御天剑法修练完毕。 邵刚靠的不仅是异于常人的天赋,还有满心的仇恨,他的剑愈快,人也变得愈来愈沉默冷酷。 邵刚十三岁时,秦海天生了场大病,他的身体虽然强壮,但他的内心却已虚弱不堪。他一直自责着当年去得太晚,来不及救到更多人。这些年来他四处查访,却完全得不到任何线索,江湖中流言虽多,却鲜少有事实上的根据,心力交瘁下,他病得很重很重。 秦海天将邵刚唤来床前,他的面容苍白削瘦,语气软弱无力。“徒儿,为师怕是撑不过今晚了,为师不害怕死亡,只是担心你,为师这一走留下你,你该怎么办呢?” “徒儿会继续寻找仇人。”邵刚的表情不再冷漠,而是多了几许焦急。“师父,徒儿一定会为爹娘报仇。” 秦海天的面色更白,眼中现出悔恨之色。“徒儿,是为师误了你。为师只交待你一件事,关于报仇的事你必须想清楚,绝不要让仇恨害了你自己。”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会变成这样。 当年的一时愤慨已过,平心静气之后想想,温良的义兄义嫂绝不会希望看到刚儿变成现今那冷漠无情、杀人不眨眼的模样。 “是的,徒儿答应师父。”邵刚虽不明白,但仍应允了他。 “好,千万别忘记你今日答应过为师的话。”秦海天闭上了眼,平静地离开了人世。 邵刚真的成了孤单一人,相伴六年的师父过世,他不是不难过,但他没有哭,他的泪水早已在六年前流光了。 当所能承受的痛苦超过极限时,人,会变得麻木。 之后,邵刚便以仇恨天之名闯荡江湖,他那正邪不定的行事作风,令江湖中人议论纷纷,也为他取了个魔狼的称号。 邵刚已经消失!在这世上的是仇恨天,杀人从不手软,狠心、无情的魔狼仇恨天! 仇恨天的心中全是仇恨,仇恨天的手也沾满了血腥。 为了打听消息,他需要大量的金钱,为了金钱,他开始杀人。&#x5c3d;&#x7ba1;死在他手下的人全是不义之人。但他无法欺骗自己,他杀人并不是为了正义,而是为了金钱,也为了消解内心无处可去的恨。 扁阴消逝,仇人的身份依然是一片空白,任凭邵刚如何寻找,就是找不出任何和当年有关的线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始终受缚于仇恨的生活,转眼便已过了四年, “你的面色很沉重。”刑严的话拉回他远游的神智。“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邵刚转过头,淡淡道:“我想起了一些往事。” “往事?”刑严眼中闪着智慧的光彩,也带着些许忧虑。“既然是往事,那便没什么好想的。” 邵刚神色漠然,眼色却转为沉痛。“一个人若是没有过去,便没有现在,往事绝不能忘!”叫他如何忘记,仇恨,是他的心、是他的血、是他的骨、是他的肉,若是没有仇恨,他早已死了。 没有仇恨,就没有他! 刑严好言劝慰道:“但过去已经过去,你活在现下,若是为了过去而停止不前,那么你的人生只是陷在仇恨之中,永远无法往前进。” 邵刚一震,复杂地看了刑严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他的步伐沉重却坚定,而他的背影在黑暗中看来更是孤寂,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绝望。 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他一直独来独往,只有内心的仇恨支持他、陪伴他,他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他不是不能感受到刑严的善意,但是他不需要那些。 他要的,只有报仇! 第五章 夜色暗沉,圆月已落,黎明之前,天地间一片死寂。 邵刚站在竹屋外的柳林前,他的面色凝重,视线落在远方。他并不是特意想走到这里,原本只是想随性走走,却在不知不觉中走回这儿。 是什么吸引着他往这来? 明明他心情激动时都会狂乱舞剑以求宜泄,为何今日他却只是静静站在这里,心情就慢慢平稳? 邵刚一咬牙,不愿多想也不敢多想,正准备掉头就走时,柳林内却突地传出了柳青娘的声音。 “你既然来了,又为什么要走?进来陪我坐一坐可好?”银铃般的轻笑响起,带着些许调侃。“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邵刚微微皱眉,心中却说不清是何滋味,是喜?是怒?听到她的声音,他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欣喜,但她对他那轻视的态度,却又让他忍不住生气。 他希望她以对待一个男人的态度对他,而不是将他视为一个无知少年,他想和她站在对等的地位上。 “进来吧!”柳青娘又唤他,语气中多了些强硬。 邵刚没有拒绝,他告诉自己,那是因为他不能拒绝,而不是他不想拒绝。 竹屋中,柳青娘仍是懒懒地半躺在竹榻上,一双杏眸似笑非笑地瞅着他沉肃的神色。“睡不惯旁人的床吗?” “不,只是睡不着。” “是在想仇人的事吗?”柳青娘的唇畔仍带着淡淡笑意,眸色却变得十分温柔。他毕竟只是个孩子,小小年纪便独闯江湖,从无知少年到冷血杀手,其中的心路历程,常人又岂会理解。 但是她明白,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因为她的身上也有相似的重担。放不下、抛不开,几乎让人无法呼吸的重担。 邵刚见了她那般和善的神色,冷酷的俊眸也染上些许暖意。“对,这些夜里,我没有一晚睡得安心,合上眼,出现的全是我爹娘的脸。”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过这些事,即使是和他相处六年的师父,他也不曾向师父吐露过这些心事。 每一夜,他总是会从睡梦中惊醒,想起爹娘已死,邵家已毁,可是他流不出任何一滴泪水,泪水,抚平不了他的伤痛。 惟有仇人的血,才能换得他心灵的平静。 有时他会想,假如他能哭出来的话,是不是心里便不会那么痛苦?但是他永远不会知道,因为他永远不会哭,他的泪水,早已流于。 这些事他一直藏在心底,他本来以为这辈子永不会说出口,但今日他却说了,而且是向一个相识不到一日的女子。 柳青娘深深望着他。“今后你可以安心睡了。” “为什么?”邵刚一怔。 “因为你的仇一定能报。”柳青娘的笑转为诡邪,美丽的杏眸闪着异采。“一定!”这是她给他的保证,她一定助他报仇。 邵刚又是一怔,心头瞬间流过一阵暖流。他的脸色也微微变了,虽然没有笑容,原本刚硬的面部线条却也柔和了许多。 在这些年中,他失去的不只是泪水,还有笑容。不会流泪、不会笑,除了仇恨外,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不用你说,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他说了谎,随着年岁增长,他踏遍大江南北,为的就是寻找出仇人。 但这十年来任凭他和师父怎么找,就是找不出一丝有关于仇人的线索,随着时光流逝,他心中的仇恨愈来愈重,焦虑也愈来愈深。 他真的找得出仇人吗? 这个疑问不停地在他脑海中回响,找上小道客栈,就是心中的不安已累积到极点,他终于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求助于柳青娘。 柳青娘轻笑道:“呵,好志气,这给你。”她素手一扬,一张写满黑字的白纸轻飘飘地飞往邵刚面前,他伸手接下。“这些是什么?” “这是你要找的逆天丸所需葯材,我给你半年时间,在这半年内,你可以四处去寻找葯材。也就是说,这半年之内,我不会找你,你答应我的事,可以先延上半年。” “假如我在半年之内就找着了所有葯材呢?” “连半年都等不及,你可真是急性子。”柳青娘的声音柔腻、语气轻拂,笑容更是变得十分邪魅。“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呢?” 他真的&#x5f88;&#x53ef;爱,冷酷的外表下,其实仍是一个脆弱、无助的孩子,这种矛盾的魅力吸引了她,让她总是忍不住逗弄他为乐。看着那张冰寒的俊秀面容染上红晕,实在是一大快事。 不过,她对邵刚也有些许歉意,虽然是他找上她,这桩买卖也是他自己心甘情愿,但她仍是抓住了他亟欲报仇的这一点,而找不出仇人的他,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邵刚面色一红,沉声道:“我急着报仇!”这女人实在很令人生气,可是他又偏偏有求于她。 柳青娘笑盈盈地道:“是是是,我明白,假如半年内你便找着了葯材,那你便再到这来见我,我会带你去见长眉神医齐夏,他会替你炼制逆天丸。”半年内见不着他.挺可惜的,不过,为了达成那个“目的”她这麻烦的体质得先经过一段时日的调养才行。 而且,她可得等着阿朗替她想的法子,那小表会如何做呢? “好。”邵刚说完转身便走,他的背脊挺直,他的步伐坚定,他就这样昂首阔步地走出竹屋,像是毫不留恋。 但是他心底有着一丝他不愿也不敢承认的情绪,当他知道半年内见不着柳青娘时,其实有些失望。 他一向不是个害怕孤单的人,但在对她吐露心事后,不由自主地对她产生一种特别的感情。或许,他是先对她产生特别的情感,才会愿意向她吐露心事。 不管孰先孰后,柳青娘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一个特别的人。 柳青娘静静瞧着他离开,唇畔的笑意敛去,眼中带着一抹深思。她已经为未来的自己做了决定,而这决定牵扯进了他。 假如不是他,她可能不会下这决定,但是又因为是他,使她现在对自己所下的决定有了几分迟疑。 她是利用了他,但他不也利用了她? 明明只是不掺杂感情的相互利用,为什么她的心迟疑不定?他又为什么愿意把最私密的心事向她吐露? 她和他之间,是不是出现了某种奇异的情感?而这奇异的情感,会为两人的人生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这桩买卖,真的只是一桩买卖吗? 不,假如只是买卖,她根本不会在乎他眼中的痛苦,也就不会开口问他心中的感受。 她在乎他,是因为他即将是她第一个男人吗?女人不是都会对头一个男人抱着特殊情感吗?或许别的女人会,但她不会。 因为从她懂事起就知道,她,没有选择所爱的权利。 为了那个从一出生就跟着她的“身份”她丧失了太多太多的东西,爱,只不过是其中的一样。而为了摆脱那个“身份”她却又不得不让自己先屈从于那个“身份” &#x5f88;&#x53ef;笑却也很无奈,但这偏偏是她惟一所能想出的法子。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是双方同归于尽?还是双方皆毫发无伤?不到真正相斗的那一刻,谁都不会知道结果,不过,矛和盾都操之在她的手上,结果如何,当然是由她决定,就是抱持着这种想法,所以她才这么做。 若是老东西们知道她的一时顺从是为了日后的反抗革新,只怕用不着她出手,一个个便自己活活气死了。 而她和邵刚的买卖,就是整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可他本该只是一个纯利用的“工具”现在却已明显变了质。 因为,她喜欢他。 当然,她若是不中意邵刚,也不会挑上他做为对象,但是她太过在乎他,这让她感到忧心。她的计划太重要,容不下一丝非预料之内的变化。 老东西们虽然讨厌,但有句话他们倒真没说错。 靶情会扰乱人的心智。 或许,这半年中她可以好好想一想,她不希望因为邵刚的出现而打乱了她了多年的局。 可是,这是她&#x8111;&#x63a7;制的吗? 她,&#x8111;&#x63a7;制自己的心吗? 并没有半年的时间让柳青娘妥善思考,因为还不到四个月,邵刚便一身风尘地回到了柳林竹屋。 “这是你要我找的葯。”他将数十种葯材摆在桌上,一双眼直直盯着柳青娘,目光十分复杂。他终于又见到了她,这三个多月来,他逼着自己专注在找葯上,却不时地想起她。 她的心中有些诧异,面上却丝毫不现一丝惊讶之色,盈盈笑道:“你的动作真的&#x5f88;&#x5feb;。”这些葯材种类繁多,杂生于各处,珍稀、常见皆有。 她给他半年本是想试试他的能耐,虽早已预料到他不需要那么久的时间,但他的动作之快却不由得她不佩服。 就说她挑人的眼光好,她果真没挑错人,他如今虽是不成熟的青涩少年,但在经过她的琢磨后,他绝对会更加出色! “我急着报仇。”他移开目光,不敢望向那双仿如&#x80fd;&#x770b;透地内心深处的诡魅杏眸。他是急着报仇,但那分原本只该属于报仇的急切之心,如今却掺进了别的因素。 他想见她! 不管是她那幽深难侧的杏眸,轻邪的笑,诡诈多变的性子,还是那难得出现的温柔目光,他全部都想! 日日、夜夜,她的倩影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愈是克制自己不去想她,她在他心中出现的次数就愈多,他一向引以为彻的自制力全不见了。 柳青娘笑睇着他问道:“这些日子里,你有没有想起我?”他为何回避她的视线?明明之前他望着她的目光是那么热切,让她不由得微微心悸。 他,是不是也如她想他一般地想念? “才没有!”邵刚面色泛红,眼中有着窘迫。她总是看穿他的心!为什么?是因为他有求于她?还是因为她比他成熟世故? 柳青娘也不点破他那显而易见的谎言,红唇微扬,眼中有着得意。就算他一口否认,她仍是能从他的眼神和表情看出他真正的心意。 他的确想念她! 邵刚的面色更红,恼怒不堪,却苦于无法发作,只能闷闷问道:“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齐夏?” 柳青娘只是诡笑,也不说话,向他招招手,示意他坐到她身旁。邵刚思考了一下,慢慢走过去坐下。他才刚坐好,柳青娘立时贴了过去,紧紧地挨着他。 “你干什么!”邵刚直觉地想站起来逃开那过于亲密的接触。 柳青娘的动作却更快,瞬地点住他的穴道不让他逃开,整个人更是顺势偎入他的怀中,她娇笑道:“别一副吓坏的可怜模样,我只是想让你习惯。”真舒服,他面上冷冰冰的,胸膛却十分厚实温暖,这样靠着他的感觉实在很不错。 邵刚的心跳加快,语气有些艰涩。“习惯?” “对,你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你迟早都是我的人,若是连碰都不敢碰我,那你怎么和我有更进一步的肌肤之亲?我啊,可是为了你好,所以才想一点一滴地慢慢让你习惯。”柳青娘的声音甜腻,呵气如兰似麝,柔媚似水的万般风情令人忍不住脸红心跳。 邵刚的额上已冒出了汗,心跳是前所未有的急促,浑身的血液似乎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她的身子好柔软,带着一股淡淡的芳香。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发热,只觉浑身气血上涌,好似马上便要爆炸开来,他只能拼命忍耐,因过度的克制而流了满头大汗。 柳青娘发现他的异状,不解问道;“你是不是太紧张了?放松些,我只是靠着你,不会做些太过分的事。”奇怪,她应该没做什么太刺激的事,为什么他看起来就是一副快受不了的样子? 明明阿朗找来的花娘和她说过,这是最粗浅的第一步,而且二人的衣衫完整,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她做错了?还是因为他年纪小没经验所以承受不住? 她偏着头想了一下,实在不忍心见到他那痛苦的样子,便弹指解开他的穴道,人也先坐远了些,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好吗?” 邵刚拧紧了眉头,厉声道:“不好!”她忍住笑,腻声撒娇道:“别生气,难不成你忘了答应过我的话。” “我没有生气,只是你以后事先知会我一声,我会努力配合,不要这样突如其来靠近我,我不喜欢!”遇到她之后,他不只是话变多,连谎言也跟着多了起来。他并不是不喜欢她的接近,只是,他无法忍受失控的自己! 柳青娘邪邪一笑。“真的不喜欢吗?我倒不这么认为呢。”真是倔强,明明对她有反应,却仍是这般嘴硬。 邵刚面色一沉,背过身去不言不语,竟像是个孩子般地耍起脾气。虽然柳青娘说的是事实,但年少面皮薄的他哪受得住。 “好,我事先告诉你成了吧!”柳青娘目光闪动,又挪动身子靠向他。“现在,我要靠着你的背。” 邵刚身子僵直,动也不敢动地任她斜靠着他的背,柳青娘咬着唇不敢笑出声来,深怕他又恼羞成怒。 她靠着他一会儿后,轻声笑道:“现在你转过来,我要你搂着我。” 邵刚一震,缓缓转过身来,眼睛看来看去竟是不敢望向她,因为不敢看她,所以他的动作不太灵活。 他那紧张的神态让柳青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把她当作毒蛇猛兽是吧!虽然她是比那些东西都还可怕,但他这个样子实在令她感到挫败。 难不成她真这么没魅力吗? 她猛地推开他起身走向窗口,香眸隐着淡淡怒气。“今天就先这样,你就到阿朗的床上休息吧!”算了,来日方长,倒也不急于一时。 “那齐夏?”邵刚急忙追问。 柳青娘冷笑道:“等你敢主动抱我时,我就带你去见他。”他就只记得他的报仇?死没良心的,亏她还那么为他着想,好,就别怪她欺负他年少无知,是他自己不知珍惜她的好意。 邵刚愣了一下,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怔怔望着她幽渺的眼。要他主动抱她?这这叫他该如何是好,她是认真的还是又在开地玩笑? 柳青娘的声音中多了几许恶意。“怎么了?你不是急着报仇吗?” 他一咬牙,大步踏至她面前,伸手欲将她搂入怀中,但她身子一侧,竟灵活地闪至他身后,让他硬是扑了个空。 她皱眉抱怨道:“你这哪是抱?说是擒拿手还差不多,那么粗鲁大力,是想弄疼我吗?”他可真没情趣,那凶巴巴的态势哪像是抱人,她是没关系,若是寻常姑娘家给他那么一抱,只怕当场便痛得昏了过去。 邵刚抿紧了唇,眉头紧锁,目光十分复杂。她到底想怎么样? 一开始答应她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想太多,那时他满心只有报仇,其他的事皆不在他心中。但和她相处愈久,他的不安也随之加深。 而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影响他极大,他的心情因她而起伏不定,他的人更因她而改变。 她要的只是他的人,他的命,但自己却似乎给得太多。不!不能再这么下去!他给她的,只有他的人、他的命,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柳青娘敛去了笑,秀眉微蹙,眼中似是染上了淡淡水雾,语气也变得十分委屈。“我知道强迫你是我不对,但明明之前是你找上我,而这买卖也是你自己答应,我又没有逼你。” 邵刚第一次见到她悲伤的神色,心中不禁一悸,急忙解释道:“不是,只是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做。”他伤了她吗?他绝不是故意的,他怎么可能舍得让她难过。看到她那脆弱的表情、带泪的杏眸,令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揪拧起来。 柳青娘背过身去,以袖掩面,颤声叹泣道:“你明明不喜欢我,所以才连抱都不愿意抱我。” 邵刚无语地走近她身旁,面色尴尬地伸出手自她背后按住她。虽然他的动作还有些笨拙,力道却放轻很多,令人可感受到他那无法由言语表达的温柔。 他呐呐问道:“这样可以吗?” 柳青娘柔软的身子在他怀中颤抖不止,他心头一慌,以为是他的粗手粗脚弄痛了她,赶紧转过她的身子,却对上她那双藏笑的诡邪杏眸。 柳青娘的眼中是有泪水,手也捂着脸,但那全然不是因为悲伤,而是诡计得逞时的窃笑。见被他发现了,柳青娘也不再忍笑,反而笑得花枝乱颤,连腰都直不起来。 邵刚气得面色通红,一把推开她急急返后,他紧握双手咆哮道:“你!你又作弄我!”可恶!这女人怎么这么恶劣,老是想法子欺负他,可他偏偏老上当,她八成是他天生的克星。 柳青娘拍掌大笑道:“我这哪是作弄你,我是帮你呢。你想想,若不是我装了这一下,你哪来的勇气伸出手抱我。” 邵刚重重哼了一声,调头便走。柳青娘好整以暇地唤住他。“等等,你不想见齐夏了吗?” “我已经抱了你,你难不成想反悔!”他停下脚步,回身冷冷瞪视着她,目光狠残。 她微微一笑,神色轻懒。“反悔又如何?你是要打我还是杀我?” 邵刚瞬地拔出了剑,迅雷不及掩耳地朝她刺去,她身形一闪,轻松闪过他的剑,纤手一扬,又点了他的穴。 他动弹不得地僵立原地,柳青娘轻轻拿下他手中的剑。“你就是不会记取教训,你明明不是我的对手,这样贸然出手,吃亏的是你自己。” 邵刚怒斥道:“少罗嗦!要是我胜得过你,一定杀了你!” 柳青娘摇头笑道:“你可不能杀我,第一,只有我知道谁是你邵家的仇人,第二,你根本杀不了我。” 邵刚低头不语,心下知道她说的全是实情,方才出手只是逞一时之气,他也明白他绝对伤不了她半分。但他实在气不过她这般欺侮他,总是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他偏偏又对她无可奈何。 他,到底该拿她如何是好? “想清楚了没?我说的没错吧!” “我知道了。”邵刚不甘地点头,面色依然十分难看。 “别气了,方才是我不该装哭骗你,不过那也是你不好,明明答应我一切都听我,现在只是叫你抱抱我你都不敢。”柳青娘笑着道歉,看起来实在没啥诚意,而且说到最后,反倒变成了他的不是。 本来就是他不对!拖拖拉拉,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还得要她又哄又骗才放下心防靠近她,这可很伤她的心。 哼,真是没眼光,想她柳青娘虽非绝色,却也并非不堪入目的唐脂俗粉,怎么他老是不领情,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她看了就生气。 他的脸又红了起来,反驳道:“我没有不敢,而且我不是已经抱过了。” 柳青娘的笑更加邪魅,杏眸滴溜溜地直转,一看便知不怀好意。“你说的是,既然你没有不敢,而且抱也都抱过了,那再来一次也无妨是吧!” 邵刚呼吸一窒,面色赤红如火。柳青娘却不放过他,仍是坏心地逗弄他。“怎么?刚刚不是你自个儿说不怕的吗?我现在就解了你的穴道,你可别吓得逃走。” 他忍不住嘴硬道:“我才不会逃!” “好。”素手轻扬,即刻又解了他的穴,柳青娘笑吟吟地拉着他,手劲不大却抓他抓得很紧。“来吧!我们再复习一次。” 邵刚叹了口气,认命地上前轻轻拥住她,但和她之间仍是稍稍拉开了些距离,不敢过于贴近她。 柳青娘可没他那么羞涩,反倒大大方方地回拥他,整个人更是完全偎进了他怀中。 “放松一点,别那么僵硬。”她闭上眼,唇畔带着满足的微笑。“对,这样就很好。”在他怀中的感觉真的很好,温暖、宽厚,让她有种莫名的安心。 或许,就这么把他留在身边,让他伴她一辈子该不该留下他?而他,愿不愿为她留下? 答案,就由两人的心来决定吧! 第六章 漫漫黑夜已经过去,白昼终于来临,清晨的柳林笼罩着一片白茫茫的渺渺烟雾,比夜晚的神秘邪魅更多了份清新之感。 柳青娘懒懒打了个阿欠,不太开心地斜睨着邵刚。“你起得可真早。”早个头,瞧他那眼睛满布血丝,她敢断言他必定彻夜未眠。 现在不过卯时,他就在柳林外练起剑来,挥剑时产生的飒飒风声吵得她不得安眠,只好忍着气起床,把不识好歹的他唤进竹屋中教训。 自己睡不着还要吵别人,讨厌! 邵刚见着她慵懒中带气的娇媚模样,心中不禁一动,原本冷酷的黑眸染上淡淡的温柔和宠溺。 她到底有多少种模样?每一次见她,她都展现出不同于之前的另一种独特风情,而每一面都彻底吸引住他的心。 柳青娘娇嗔道:“刚,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他发什么呆啊!她最讨厌没睡饱就被人吵醒,所以向来没有人敢随便接近柳林。这下可好,他倒把这当现成的练武场。 邵刚的眼底藏笑,神色缓和,他柔声道:“下次我走远些练剑,这样就不会再吵到你。” “你在笑吗?”柳青娘虽是睡眼惺讼,却没忽略他眼中的隐隐笑意。他在笑吗?这可真难得,从初次见面到现在,他从未笑过。 她明白那是他心中充满仇恨的缘故,使得他的人冷酷,他的心封闭,但他现在却笑了。为什么?难不成,是因为她的关系? 邵刚面色一沉,冷冷道:“我没有笑。”他有笑吗?这么多年来,他从未笑过,他以为自己早已忘了何谓笑。 柳青娘挑眉道:“笑就笑啊,有什么了不得的?”真是想不开,年纪小小就这么死心眼,看来她可得好好开导他一番。 邵刚的面容严酷,语气沉重。“笑,是幸福、快乐的象征,我是个背负血海深仇的不幸之人,我不会笑!”他会笑,在手刃仇人的那一刻! 大仇一日不报,他就没有笑的权利,当然,也没有幸福的可能! “别那么苛刻自己,死者已矣,他们的人生已终结,但是你仍然活着,你的人生不能因他们而停止。”柳青娘面上的笑意褪去,眼神复杂,诚挚劝道:“你,有你自己的人生要过。” “我的人生,就是复仇!”邵刚握紧双拳,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这十年来他朝思暮想的惟一念头, 柳青娘眉头一皱,厉声斥道:“笨蛋!” 邵刚怒道:“你说什么!”她凭什么骂他?他和她非亲非故,她怎会了解他心中的深仇大恨,又怎能论断他自我决定的人生意义。 “我说你是个没长脑子的笨蛋!”柳青娘用力一拍竹榻,猛地站起身叉脸大吼。“你以为报仇很了不起吗?我告诉你,假如我是你爹娘,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心里不仅不高兴,反而会难过得要命!” 他一怔,被她这前所未有的怒气给震慑住。这又是他未见过的她,她一向笑语吟吟,看来对凡事都漫不经心。往昔她警告他他的命属于她时,表情、语气虽是沉冷严肃,却不同于今日的狂暴。 “我告诉你,你假如不是遇上了我,凭你之前那点浅薄宝夫和不知变通的死性子,仇没报成你就先死了!”柳青娘骂得兴起,声音更大。“你最好把你那死性子改一改,别再说那种气死人的蠢话,否则我听一次骂一次!” 邵刚被她骂得面河邡赤,想反驳却在她那迫人的气势下无言以对,只能闷不吭声地任由她破口大骂。她为何那么生气?因为她关心他吗? 她关心他,她在乎他! 这突如其来的认知让他怒意全消,邵刚深深望着她被怒火染红的腓色娇颜,目光转为浓炽,心中的冲动让他忍不住上前伸手将她搂人怀中。 柳青娘一时愣住,她呆了半晌,才不解问道:“你?”她不是正在骂他吗?怎地一下子他倒转了性,突然变得这么积极。 邵刚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推开她,呐呐道:“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做得很好,我们再来一次如何?”柳青娘的怒气来得快也去得快,他难得的主动令她十分开心。 邵刚神情尴尬,赶紧转过话题。“昨晚你说过今日要带我去见齐夏。” “刚,你转移话题的技术有待磨练,但看在你方才主动的份上,今日就先不逗你了。”柳青娘好心地放他一马。“不过,我之前说过的话你可别忘记。” 邵刚面色一沉,目光转为阴郁冷肃,他内心挣扎不休,翻涌着万般情绪。他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但是她不是他,没有人能理解他心中的痛苦有多深。 是仇恨给了他活下去的力量,是仇恨造就今日的他。 没有仇恨,就没有他;他已为了复仇付出太多,他的身、他的心,全是仇恨,双手沾满血腥的他,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望着他那倔强的神态,柳青娘不由得叹了口气。算了,慢慢来吧!他被报仇的念头紧紧束缚已经十年,想一下子就改变他的想法,的确是不可能。 来日方长,她的手段可多着呢。 “走吧,我先到客栈中交待一下,待会儿便带你去见齐夏。”她淡淡一笑,转身走出竹屋。 邵刚点点头,二话不说地跟在她身后,表情又恢复平日的冷酷,但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虽然他无法忘怀仇恨,可她的话却重重系在地冰封已久的心上,让他建立多年的心防出现一丝裂痕。 她,慢慢地影响了他,而他也慢慢地因地而改变。 这种改变好吗?对吗? 明明早在十年前他就下定决心,除了报仇外,他什么都不想,也什么都不要。 不!他不会改变! 他不能改变! 在邵刚随柳青娘到客栈向刑严和阿朗简单交待过后,二人便出了客栈往西慢步而行。 一路上山明水秀、风光明媚,但邵刚却没心思欣赏风景,他不时打量着柳青娘,目光充满狐疑。 她发觉了他的异样。“怎么了?” “我觉得阿朗看我的目光很奇怪。” 柳青娘秀眉一挑,不解问道:“奇怪?” “对,好像有些疑惑、有些猜忌,与其说是厌恶,倒不如说是嫉恨,还有一丝哀怨。”邵刚回想着方才在客栈内,阿朗瞧着他的诡异眼神,那可不是阿朗头一次这么看他,好像从之前他开始睡在阿朗铺上就开始了。 柳青娘噗嗤一笑。“你多心了。”呵呵,小表半年前因他的缘故被她差去做事,接连十多天无法在小表最心爱的宝贝床上好好睡上一觉,而这次他回来又是宿在小表的床,也难怪小表记恨于他。 邵刚睨了她那过于得意的笑一眼,认识她愈久,他就愈看得出她何时不怀好意。她这样别有深意的笑,想必他的猜想无误,阿朗的确对他有所不满。 “他是不是喜欢你?”他的心底酸酸的、闷闷的,缠纠着一种无法形容也说不出口的苦涩,逼迫得他寝食难安,日夜不得安宁。 这是他惟一想得出来的理由,他和阿朗素不相识,更无仇怨,二人若说有何共通之处,就是二人都识得柳青娘。 她的性格虽坏,但他却不能否认她那独特的奇异魅力,连他都忍不住为她心动,何况是和她相处已久的阿朗。 柳青娘杏眸圆睁,哑然失笑道:“喜欢我?呵呵,他可没那个胆子。”他可真是异想天开,小表若是听到他这话,包准当场吓得昏过去。 咦?等等他的神态似乎有些不悦。难不成他在吃醋吗? 她的笑转为邪诡,不怀好意地问道:“刚,你在吃醋吗?” 邵刚脚下一顿,惊怒吼道:“才不是!”他才不是在吃醋!只不过有些小小在意,只不过他不想见到有旁的男人对她怀有爱意,他他才不会为她吃醋! “那你刚刚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可别告诉我你是在意阿朗,你向来不是个会在意他人眼光的人。”她毫不放松地继续追问他。 他低头不语,紧抿薄唇,不管她如何追问,他就是不开口。柳青娘呼了一声,知道他已到了忍耐的极限,也就不再逼他。 走了约二个时辰后,野树乱草,景色更形荒凉。 柳青娘带他进了一座茂密树林,她熟悉地左拐右绕,大抵又过了一个时辰,二人终于在一间小小草芦前停下脚步。 柳青娘高声唤道:“老酒鬼。” “鬼丫头,早同你说就算你不和旁人一般叫我神医,也得叫我一声齐爷爷,老是吃定我怕你,总这么没大没小。”一白首老者疾步自庐内走出,言词之间虽是埋怨,但从满面的笑容便可看出他心中的欣喜之情。 他在见到邵刚时一怔,目光转为锐利。“这是什么人?” 柳青娘微笑道:“他是我带来的人,他有事拜托你,你帮帮他可好?” 齐夏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大笑道:“你都开了口,我怎敢不帮忙,说,又要怎么折腾我这身老骨头?” 柳青娘娇幄道:“哪敢折腾你老人家,只不过是想请你炼颗逆天丸。” “逆天丸?”齐夏眉头一皱,老眼闪着灼灼精光。“鬼丫头,这人和你什么关系?” 柳青娘神色不变,笑吟吟道:“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关系,只不过是个做买卖的客人。”啧,就知道罗嗦老头必定问东问西,但天下间也只有老头炼得出逆天九,这可找不了别人。 邵刚站在一旁,俊脸冷酷依然,眼色却微微一黯。他只是个客人吗?他和她之间只是买卖关系吗? 他不由得想起她之前告诉他,绝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她所开的价码,也就是说,她不想让旁人知道她和他的亲密关系,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对她而言,又算是什么?真的只是客人吗?可是他对她他对她却绝不只是买卖关系!可恶! 他猛地暴躁起来,沉声道:“对,我只是她的客人,和她没有别的关系。” 柳青娘不解地挑眉,对他突如其来的怒气感到讶异,也有些愤怒,但当着齐夏的面不好问他,只能将不满先藏在心底,杏眸却忍不住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齐夏觑着二人间隐隐波动的情潮,老脸绽出一抹了然诡笑。“鬼丫头,你这客人脾气挺大,你日后可辛苦了。” 柳青娘敏锐地感受到他话中的奚落,随即伶牙俐齿地反击回去。“这可就用不着你担心了,逆天丸你炼是不炼?” “炼炼炼,老规矩,葯材呢?”齐夏手一伸,笑得无可奈何。 柳青娘噗嗤一笑,示意邵刚将葯材交给他。“全在这布袋中,你点一点。” 齐夏朝里头瞄了一眼。“嗯,差不多,半年后来拿吧!” 邵刚焦急地追问道:“不能再快些吗?” 齐夏瞪了他一眼。“小伙子年纪轻轻,脾气大又性子急,我看日后难成大器,鬼丫头,回家后记得好好调教一下。” 这下子不仅邵刚俊脸转红,连柳青娘的面上也泛起了淡淡绯色,她皱眉娇嚷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你要是敢到处乱说话,小心我日后再也不替你找酒,闷死你这老酒鬼。” 这老酒鬼眼睛还真利,就知道瞒不过他,幸好他和那些老东西合不来,她的计划应该不会走漏风声。 “这可千万使不得,鬼丫头放心,老酒鬼只要有酒就堵得住嘴。”齐夏一边赔笑,一边从衣襟中掏出,一个小葯瓶。“蓝瓶是你要的葯,红瓶给男方,和你平日服用一般,都是一日二回,卯、午、酉时配热酒服下。” “算你识相。”柳青娘这才消气,她将红瓶递给邵刚。“记住,一日三回,卯、午、酉时配热酒服下。” “这是什么葯?”邵刚打开瓶塞,只觉异香扑鼻,嗅之心驰神伤。 柳青娘却不回答他,只是轻言带过。“你吃便是,放心,吃不死你的。” 齐景嘻嘻一笑,神色诡异暧昧。“小伙子别怕,这可是好东西,多少人捧着大把银子求我要这宝贝,我还不给呢。” 柳青娘粉面又飞上一朵红云,她娇斥道:“少在这废话,还不赶紧进去炼逆天九。”这老酒鬼怎么这么多嘴!她的“目的”可还不能让邵刚知道,照他那不知变通的固执个性,想必事情又会多生波折。 齐夏不敢多言,乖乖转身进房,二人也不多留,又往回走去。 邵刚好奇问道:“这到底是什么葯?你为什么不让他告诉我?” “秘密。”柳青娘杏眸转了转,仍是不愿告诉他。 他的语气多了几分强硬。“我要知道。” 她停下脚步,朝他诡笑道:“可以,你现在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邵刚面色一红,忿忿斥道:“你不要老是这样!” “怎样?”她故作不知。 他呼吸一窒,加快脚步想痹篇她那过于锐利的目光,喃喃道:“用用这种事来威胁我。” 她跟上他,杏眸直盯着他,笑容转为邪恶危险。“威胁?刚,昨晚就和你说过,这是为了让你习惯的练习。” “那也不用在青天白日之下,而且,你不是不希望我和你的买卖被人发现吗?”一想到她之前所说的话,他的神色微沉,语气有此落寞。 “嗯?”她听出了他话中的淡淡埋怨,柳眉一挑。“你方才就是在气我说你只是我的客人吗?”他以为就他生气吗?她也生气啊!她只不过是想瞒住老酒鬼才说的假话,谁知道他竟然欲盖弥彰地多话,反倒引起了老酒鬼的怀疑。 她才想和他算账呢! “我才没有生气!”邵刚立时否认,俊脸却涨得通红,不争气地泄露了他的心事。 “没生气最好,来,我们再练习一下。”她诡笑地靠近他。 他猛地停住脚步,气急败坏地回身对她大吼道:“这里不行!” “好,我们回竹屋再练。”柳青娘眼儿一转,笑得称心如意。她早知以他那羞涩个性绝不敢在这亲她,她只是以退为进退出他的话,让他再无法拒绝。 哼,方才和她耍脾气是吧!看她怎么教训他! 邵刚一楞,只觉哭笑不得。她总是有办法逼得他无言以对,只能按着她的指示去做。 他,终究对她无可奈何。 夕阳西落,辉金带红的霞光满天际。 竹屋中,邵刚坐在桌旁,细细打量着手中的黑色丹九,他问她。“这到底是什么葯?” “之前不就说了吗?你亲我一下,我便告诉你。”柳青娘悉心看着正放在小泥炉上加热的酒,见它滚了,才将炉火用灰掩盖住。 邵刚眼中闪过一丝狼狈,闷闷不语。 柳青娘将热酒倒人杯中递给他。“酉时已到,快把葯吃了。” “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葯。”他推开杯子,将葯倒回红瓶中放在桌上。在没有问清楚这到底是什么葯之前,他可不能乱吃。 她是不致于下毒害他,但谁晓得心思奇诡如她会拿些什么怪葯给他吃,而且她似乎并不想让他知道这到底是什么葯,才会东拉西扯地不把话讲明。 照齐夏那暧昧的神色来看,这葯绝不单纯。 她搬过竹椅紧挨着他坐下,杏眸挑勾地直望着他,小手也不安分地爬上他厚实的胸膛,惹得他身形一僵。“那你先亲我一下。”他的防备心可真重,是怕她给他吃些怪葯吗? 他拉开她的手,往左挪了一下身子,试着拖延时间。“你告诉我,我就亲你。” 柳青娘眯起杏眸,邪邪一笑。“你倒是学聪明不少,居然会和我讨价还价,不过,你似乎忘了你答应过我的话,我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邵刚一凛,沉声道:“我没有忘记。” “很好,现在就是实现的时候。”杏眸绽射出跃跃欲试的兴奋,她美丽的脸庞凑向他,温润的红唇离他愈来愈近,他的心跳也愈来愈快。 在两唇相接的那一刻,邵刚整个人都呆住了。他的脑中一片空白,除了她那柔软温热的樱唇,仿佛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她的吻很轻、很柔,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微微颤抖,他直直望进她的眼,见到一丝淡不可见的紧张。 他突地明白,这不只是他的初吻,也是她的。内心的激动让他伸出手搂住她柔若无骨的纤腰,反客为主地深吻着她,以一种莫名的饥渴吮吸着她的甜美。 柳青娘暗暗心惊于他前所未见的狂肆,而他炽热的目光更震慑住她的心魂,让她感到一阵莫名颤栗。 这是怎么回事?他突然变得如此强硬,在他那狂热的吻和结实的怀抱中,她不由自主地软弱、退缩,有股想逃开的冲动。 邵刚察觉了她的挣扎,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的唇.暗黑的眼中带着野蛮笑意。“是你要我吻你,为何又想逃开?” 自从他认识她的那一刻起,她总是逗得他又气又急却无计可施,而在方才的吻之中,两人的地位是对等的。 他是个男人,而她是个女人。 如同她影响他一般,他,可以影响她! “你得意什么?”柳青娘俏脸晕红,盈盈杏眸浮现不服输的倔强。“这才刚开始呢。” 语毕她竟又吻上他,不同于之前的轻柔,她的吻转为热情狂野,大有与他一较高下的意味。 邵刚黑眸闪着隐隐笑意。他就知道她没这么好打发,不过,他可也没打算就这么认输。 其实,到了最后,胜败倒也不是那么重要。 当二人气喘吁吁地分开时,柳青娘已恢复了平日的悠然自得,她笑睨着他,挑眉道:“你倒挺有潜力的。”他这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积极,倒真吓了她一跳,不过后来她可也狠狠地“还以颜色”算是“互不相让” “你却比我想象的生涩。”邵则立时反唇相讥。一开始和她定下买卖时,他还以为她必定已有过经验,才会那么豪放。可是了解她愈深,他才发现她其实未解男女之事,只是凭着调皮大胆的性子捉弄人为快。 沉在心中多时的疑问重新浮起,她为何要向他提议以男女之欢作为交换条件?只是她一时兴起吗?还是她另有所图? 那双幽深杏眸中流转着无边诡邪,让人总猜不透她的心思,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在这场买卖中,她又能得到什么? 杏眸一沉,流转着隐隐怒气。“你很有经验吗?少在那胡说!”糟,被他发现了吗?他比她想象的精明多了,她可得更加小心才是。 “我是没有经验,但我也没有胡说,方才你明明在发抖。”回忆起她那柔软芳香的身子、甜蜜的唇,他目光转为深浓。 他那灼灼视线让她心头一悸,浑身似有一股热潮流过,却仍嘴硬道:“我哪有发抖,发抖的根本是你自己。”哼,就给他来个死不认账,反正他也对她没奈何。 邵刚面色一红,她说得倒没错,刚开始时他的确也在发抖。 柳青娘瞧他心虚,马上趁胜追击地讥笑道:“对吧!就是你在发抖。” 邵刚本想再开口反驳,但他实在觉得和她争吵这些没什么意思,只好闷闷地将不满藏在心底。 她见好就收地转过话题。“既然你已亲了我,那我就告诉你红瓶中到底是什么葯。” “是什么葯?”他这才想起来一开始的目的。 她轻描淡写地笑道:“也不过就是些强身健体的补葯。”这些的确是补葯,不过强的、健的、补的,全都是他想不到的地方罢了。 “补葯?”邵刚不信地瞄了她一眼。“只是单纯的补葯吗?” 她一挑眉。“怎么?你以为是些乱七八糟的春葯吗?我对自己可还有点信心,而且,照你之前的反应来看,我哪里会需要借助这些旁门左道。” “这补葯是为了逆天丸先打的底,因为逆天丸的葯力甚强,为免你半年后服用逆天九时伤身,所以才需要先服用这些葯固本培元。” 他皱眉道:“真的?” 柳青娘面色一沉,杏眸邪芒闪烁。“你既然和我做了买卖,就该相信我。你若是不相信我,我们的买卖大可就此中断。” 当然是假的。逆天丸的葯力是强,不过在这之前她会先将心法交予他修练,如此一来就算逆天九葯力再强,也伤不了他半分。 而这些补葯就是为了他修练那心法才需要,谁叫心法强是强却有个大缺点,若是没这补葯,她的“目的”将完全无望。 她倒也不是存心骗他,只是她倒没想到他会把这些葯想成是春葯,还会紧紧地追问她这些葯的作用,逼得她不得不避重就轻地一语带过。 邵刚一怔,呐呐道:“我明白了,我相信你。”她可真是厉害,明知他根本不可能放弃得知仇人姓名的机会,却偏偏拿来压得他哑口无言。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酒又凉了,看来得再热一下。”她起身走至小泥炉,重新燃起炉中的大让酒加热。 邵刚望着她闲适的侧脸,心中的疑问不曾褪去。她说的似乎极有道理,他却觉得其中必有古怪。 她一定瞒了他某件极重要的事,这事,也绝对和他有关。 明明他心中只该存有仇恨,除了报仇外,一切地都不曾也不会在乎,可他却无法克制自己不去猜想她究竟隐瞒了他什么事?又为何要隐瞒他? 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第七章 月锐利如刀、清冷如冰,苍白的月光看来分外凄凉,照在竹屋上,反射出幽魅的莹莹碧光。 “刚。”柳青娘斜倚在竹榻上,笑容奇诡。“你今晚便宿在这儿。” 她的话很轻、很柔,却重重敲在邵刚心上,震得他的心七上八下,神色也变得惊惶,他艰涩问道:“你要我今晚睡在这儿?” “对。”简单的一个字却彻底将他的希望抹灭,他的面色乍红乍白,心底也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是喜?是优?是愤怒?还是期待? 内心騒乱不休,他完全无法理清那混杂的万般情绪。或许,不是不能理清,而是不敢理清,他害怕面对自己真正的想法。 他不敢承认他对她的渴望! 柳青娘挑眉笑问道:“怎么一副那么害怕的可怜模样?只不过要你和我在同一间屋子里过夜,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八成想歪了,不过这倒怪不了他,是她蓄意误导他在先。可是谁叫他紧张脸红的样子那么可爱,逗得她心痒难耐,完全无法控制欺负他的坏念头。 他愣了一下。“过夜?” “记得我说过要一步一步来吗?要你睡在这儿,只是让你习惯和我共处一室。”她的身体是调养的好多了,但他才刚开始服葯,大约再过半年,那时才会是开始的好时机。 “只是这样?”他的语气充满不信。 幽深的杏眸转了转,红唇勾出一抹不怀爱息的邪笑。“要是你觉得失望的活,我倒也不介意做些别的事。” 邵刚满脸通红地连声否认道:“我才没有觉得失望!” “那就好,你就睡在竹榻上,枕被都替你备好了。好好休息,明日起,我会教你内功心法。” 他愕然道:“你要教我内功?”他心中既惊又喜,她的身手之高可是他亲眼目睹,若是能修得她的内功心法,对他报仇必是一大助力。 她微笑道:“对,你以前所练的心法太过粗浅,我教你的可是最上乘的绝世心法,只要你悉心修练加上服用逆天丸双管齐下,不出五年你一定会成为一流高手。” 他深思地望着他。“你为何这么帮我?不仅助我得到绝世奇葯逆天丸,更不忌武林独门心法不外传的铁规将心法传授于我。”打从一开始,他就觉得她订下的买卖条件莫名其妙。 虽然早有耳闻她心性邪诡,行事总出人意料之外,却没想到她要的居然会是他。他不是不曾怀疑过她别有居心,但为了报仇,他无法拒绝。但他心中的疑惑不曾减少,只有愈来愈多。 本来他毫不在乎,因为他认为自己想的只有报仇,但时光流逝,她逐渐影响了他.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在意起她的一举一动。 她知道所有关于他的一切,他却对她一无所知。她的出身来历、她的心思想法,全都是解不开的谜。 这令他感到无比的失落和空虚。他想多知道有关于她的事,任何事都行.可她绝口不提,他也不敢开口问她。他不只怕她不回答,也怕她看出他对她的在意而反过来嘲弄他。他只能将騒乱不止的情感封闭在心中,以冷漠来假装自己对她井不在意, “帮你?”她目光闪动,依然是那高深莫测的幽渺眼神。“你可别这么傻,我帮的是我自己。”没错,她对他才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觉得他&#x5f88;&#x53ef;爱,并且他有助于她的计划,所以才对他稍稍优待了些。 她突地烦躁起来,不是因为他的问题,而是因为那连她自己也无法掌握的心。虽然她告诉他,她帮的只是她自己,但她的确想助他复仇。 不,正确来说,应该说是助他从仇恨中找回自己。 她已经看过太多在仇恨中迷失自我的痛苦灵魂,就算她无法解救那些人,至少,她能救他。 对,她只是想救他,只是对他感到同情,绝不是爱 杏眸一黯,她眉宇间染上浓浓愁苦,唇畔扬起一抹苦笑。 爱?她不懂爱,不会爱,她没有爱! 她是能救他,可她自己呢?又有谁来救她?不会有人救她的,她惟一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邵刚望着他,深深为她那极美、极媚、极艳的笑所震撼,心猛地揪痛。虽说是笑,那笑容中却带着无法言喻的凄楚,说不出的悲凉、道不尽的无奈。 她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去? 是什么样的过去令她露出那么悲伤的笑? 他握紧双拳,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大踏步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力道虽大却不失温柔。“你不要难过,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话一出口,他自己便先愣住,柳青娘也跟着傻眼,二人便这么大眼对小眼地呆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她先清醒过来。 “你在说什么蠢话!”她轻轻从他怀里挣脱,眼底闪过一丝狼狈之色。她方才沉浸在自我思绪中,不经意地把内心情感露形于外,没想到竟被他给发觉,这可是她前所未有的大失态。 但她在慌乱之余,却也忍不住心头泛甜,暖意流遍全身,是她搂着他时传来的体温,也是他那真挚无比的心意。 “我我”邵刚俊脸胀得通红,一双眼转来转去,就是不敢正眼瞧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方才是他一时冲动,却绝无半分虚假,全是衷心之言。 他真想伴她一生,替她排忧解愁,永远守着她狡猾的眼、邪诡的笑。 “告诉你,你是我的人,本就该一直陪着我,除非我放你,不然你永远得待在我身旁。”柳青娘神色一转,又是平日那邪气妩媚的笑。 她可以逗他、喜欢他,但她不能爱他,她还不能! 而且,他真值得她爱吗?而他是不是也会爱她就算他现在喜欢她,但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他还会爱她,还敢爱她吗? 他仍想说些什么。“你”“别说了,快睡吧。”她逃开似的转身上床,手一挥放下床账,翠色的罗幔隔绝他的视线,表明她不愿多谈的心意。 邵刚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眼中带着苦恼。对于他刚刚的表白,她难道真无动于衷?还是她根本没将他放在心上。 对她而言,他只不过是个买卖对象,他不该有其他的多余想法。 报仇,才是他人生的惟一意义! 岁月流逝,转眼间半年已过,邵刚在服用逆天丸及勤练柳青娘所传心法之后,不仅多了半甲子的内力,剑法也在她指点下大为精进。 月上柳梢,银光轻泻,天地间一片寂静。 柳青娘坐在竹亭中轻品佳茗,一双盈盈妙目似笑非笑地盯着正在亭前动剑的邵刚。他赤裸着上身,宽厚黝黑的胸膛满布汗珠,结实的肌肉随着他挥剑的动作起伏,散发出强烈的男性魅力,格外地引人遐思。 像是注意到她邪恶的目光,邵刚身形一僵,有些狠狠地收剑回身,面上的红晕也随之加深。 她挑眉轻笑道:“怎么不继续练了?”她可还没看够呢。 “我有问题想问你。” “哦?”她懒懒把玩着手中的竹杯。“问吧。” “你知道鬼门吗?”这个问题其实在他心中盘旋已久,但他没有一开始就问她,却是为了小心起见。除非必要,他并不想惹上鬼门,那只会令一心想报仇的他平白增添麻烦。 表门是武林中最令人恐惧的神秘组织。人们对鬼门的认知仅只于听过鬼门这二个字,甚至,连鬼门到底存在与否,人们都不能确定。 传说中鬼门中全是鬼,有三名护法,最无情冷漠的修罗、最残忍酗血的夜叉,最毒最美的罗刹。 而鬼门中的鬼则由最邪恶最强的鬼王统治。没有人知道鬼门为何成立,也没有人知道鬼门到底做过多少事。人们只知道一些莫名其妙、神秘难测的事都和鬼门有关。可能是失传百年的绝世武功,也可能是惨绝人寰的灭门血案。 表门行事没有道理,更没有目的。 柳青娘眼底闪过一抹瞬不可见的异芒,面上浅笑依然。“听过。”看来,他似乎也将鬼门想得挺不堪。 唉,鬼门就这么惹人厌吗? “鬼门真的存在的吗?”他的口吻沉着中带着一丝紧张。 她反问道:“我以为你只对报仇有兴趣,怎么会问起鬼门?” 邵刚的神色凝重。“先师在世时曾提及武林中有一神秘鬼门,行事奇诡莫测,很多江湖上无解的谜案都和鬼门有关。” 杏眸微眯,红唇的笑敛去。“难不成你以为鬼门和你邵家血案有关?”笑话,鬼门怎会和邵家血案有关,若是邵家血案真是由鬼门主使,他这个遗孤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表门一出手绝无活口。当然,偶尔还是有例外,不过她至今也只见过一个幸存者,何况那小&#x59d1;&#x5a18;本就不在该杀的名单上,算不算幸存者倒也难说。 “你说你知道我的仇人。”他不放弃地追问。“我现在就是想问你,我的仇人是不是鬼门?”并不是有直接的线索指明鬼门就是血案指使者,只是江湖上传言众多,像邵家血案这种不解之谜,也有传闻指称是鬼门所为。 但他和师父全力追查下并未得到任何证据,只是心存怀疑罢了。 “不是。”她的视线落向远方,冷冷一笑。“江湖上的传言不尽可信,这点你在追查仇人时应该早有体悟。”哼,他毕竟和江湖中那些是非不分的蠢人们一般愚昧。什么乱七八糟、找不出元凶的臭事、坏事全一股脑推到鬼门身上。 表门会有今日的坏名声,多半是给这些呆子们信口污蔑出来的。 他一怔,有些失望地叹道:“是吗?” “你憎恨鬼门吗?” 他摇摇头。“不,我对鬼门几乎是一无所知。” 她的眼中带着一抹深思“那你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失落,语气中似乎很希望鬼门就是你的仇人。” 邵刚思考了一会儿,面色沉肃。“我报仇的决心从未改变过,可经过这么多年,我忍不住急躁了起来,但不论我再怎么焦急,我依然找不出我的仇人,大仇得报之日似乎遥遥无期。” 不,其实这只是借口。他真正害怕的不是难以确定的报仇之日,而是他逐渐淡去的报仇之心。 这半年来的生活平静而悠闲,和过去在江湖中孤独、血腥的日子实在天地之别。在她的陪伴下,他居然会感到一种朦胧的幸福。 他不能原谅自己竟会如此想,在大仇未报的现下,他怎么能这么自私地忘记血海深仇,让自己耽溺于她的一颦一笑之中。 他目不转睛地正视着她,眼神阴郁,沉声道:“我要知道我的仇人!” 柳青娘挑眉淡笑道:“你不用那么心急,时机未到,凭现在的你,还报不了仇。”他是怎么了? 眼前的他看来仿佛被逼人绝境的野兽,浑身散发着骇人的狠戾杀意。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那双眼充满对血的渴望,夹杂着欲将一切毁灭的疯狂。 “那我到底还要等多久!”他瞪视着她,目光狂乱。“十年了!已经过了十年了!我再也等不下去了!” 她面色一沉。“你必须等。”这问题不老早就和他谈过了吗?明明就跟他说过他的武艺有待加强,报仇之事必须从长计议,他不也接受了她的建议,为什么地现在却忘了那时答应她的誓言? “我要你现在就告诉我!”他猛地拔剑向她刺去,出手凶狠,似是将她当作仇人般毫不留情。 杏眸幽黯,柳青娘冷哼道:“不过学了些皮毛,就以为了不得吗?也好,今日就来瞧瞧你这些日子到底进步了多少。”他真的不大对劲,那双眼已不再清明冷静,反倒变得浑浊迷乱,仿若丧失了理志。 邵刚不语,只是持续地攻击着她,却被她轻易闪过,两人一来一往使在竹屋前缠斗起来。他的剑迅如急雷狂风,她的步伐却轻盈幽渺,游刃有余地闪过他的每一着凌厉的剑招。 久攻不下,他的神情益发狰狞,有如地狱窜出的恶鬼。“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柳青娘蹙起眉来,杏眸带着疑惑。“你要杀谁?”他有这么恨她吗?虽说她平日总爱逗逗他,但他总是半差半恼地接受,怎会今日才爆发不满? “仇人!你是我的仇人!”他的狂吼震得她耳中轰轰作响。“我要杀了你以祭我爹娘在天之灵!” 这下柳青娘可明白了。他可能是一时神智不清,将她误认为假想的仇人,所以才会出手攻击她。 他疯他的,她可没那么好脾气陪他疯下去。 “无聊,我懒得和你胡闹。”柳青娘冷笑,眼中精光乍现,长袖一扬,瞬间点了他的睡穴。 他立时昏睡过去,柳青娘扶住他进到竹屋中,让他躺在竹榻上。她坐在榻旁,一双杏眸复杂地望着他,素手轻抚着他英俊的容颜,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你啊,真是比我想象中的还麻烦。” 她的语气虽是无可奈何,却夹着淡淡关怀。“不过,你已经是我的人,再麻烦,也休想我会就这么放开你。” 方才他用那种仇视的神色对着她时,她的心疼痛不止,无法言喻的难受酸楚蔓延至身,她终于明白了一直被她蓄意忽视的深浓情思。 她不要他那么对她,她不要他恨她。 她,要他爱她! 邵刚悠悠醒转时.只觉头痛欲裂,他不由得皱眉呻吟。 “醒了?”柳青娘轻柔地扶起他,顺手递了碗浓黑的葯汁给他。“认得我是难吗?” 他接过碗,不解地皱眉问道:“你青娘我怎么了?” “你不记得方才的事了?” 邵刚神色一黯。“我又发作了吗?” “发作?” “我有时会像今日这般突如其来的疯狂起来,把所有人都当仇人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但我完全无法克制自己的行为。以前师父在的时候,曾请大夫替我看过,大夫说这是心病,无葯可医。” “刚刚我找了老酒鬼替你把脉,他也说你心脉极乱,想来是儿时受的刺激太大,使得心脉受损。这就是他开给你的一些静心养神的葯,你先喝了它,好好睡上一觉。”她微微一笑,神情温和。 他面色泛红,羞恼各半,沉吟了半晌,他迟疑地问道:“我有没有伤着你?”他记得过往犯起病时,疯狂到亲疏不分,连最敬重师父都曾被他误伤过,他会不会也伤了她? 她先是一怔,忍不住又在他颊畔落下柔若春风的一吻,妩媚浅笑道:“你哪伤得了我啊,少胡思乱想,快把葯喝了好好休息。” 心底流过一丝暖意,他终究是在乎她的。 邵刚这才放下心来,乖乖喝了葯再度合眼歇息。柳青娘坐在他身旁,静静瞧着他的睡脸,当那双冷酷的眼闭起时,他看来是那么的青涩稚气,眉宇间隐隐的忧愁总让人忍不住心疼。 柳青娘拿起一旁的圆扇,轻轻地扇着凉风,替他驱走恼人的热高,目光比天际那轮四月更温柔,其中的浓情容意,在美丽的月色下越发缠绵。 在确定他熟睡后,她放下四扇,轻悄起身走至屋外。 齐夏坐在竹亭中,正兴致高昂地提着酒坛猛灌,见她出来,嘻嘻诡笑道:“鬼丫头,就和你说那小伙子麻烦,可你偏要留下他,真是拿你没办法。” 她面色微红地娇嗔道:“少罗嗦,他这<?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error><code>nosuchkey</code><message>the specified key does not exist.</message><requestid>626bc53b5c00693532dd5a96</requestid><hostid>safe.govfz.com</hostid><key>warn/land//</key></error> 第八章 旭日东升,明亮的阳光映得柳林染上一片璀璨金黄。 邵刚若有所思地望着蓝天白云,目光不似天色般晴朗,反倒揪结了几分阴郁。 自从那日发病后,他和柳青娘两人间似乎多了什么,也少了什么。她变得温柔许多,虽然偶尔仍是会捉弄他,却是适可而止,不再似往昔总要逗得他怒不可遏才罢休。 她依然笑脸迎人,那双盈盈杏眸幽渺如山中岚雾,迷蒙难测,他却能敏锐地感到她的态度比初次见面时更加疏离,就好像带上了面具般和他相处。 她在二人之间主动拉开了距离,他本该觉得宽心许多,但内心的失落感却与日俱增。之前那淡淡的幸福逐渐转为酸涩的苦楚,沉沉压在他心上,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向她问个清楚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就算他开得了口又如何?他不认为她会回答他。与其从她口中听到闪烁模糊的搪塞之词,他宁可不问。 她不曾认真看待过他对她而言,他算是何种身份?客人?朋友? 或者,更进一步的情人 拥抱、亲吻,这些应该是情人间的私密之举,二人都做过,而且不只一次,这样算是情人吗? 心头甜苦掺杂,化为无可奈何的烦忧缠绕着他的神魂,逼得他躁郁不堪。 “在想些什么?”甜媚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唤回他远游的神志。 他转过头,正对上那双盈盈杏眸,其中的邪魅令他心慌。“没什么。” “是吗?”柳青娘挑眉诡笑,纤长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热烫泛红的脸庞。“刚,你撒谎的技巧真是有待加强。” 他怯然痹篇她锐利的眼,视线正巧落在她手中的行囊,他愕然问道:“你要出去!” 杏眸溜过一丝淡不可见的无奈,她面上的笑仍是轻懒自在。“对。我得出去个两三天,你乖乖待在这儿等我,别忘了按时服葯和练功,回来时我会给你带个礼物。” “你”他欲言又止,闷声拒绝。“我不用任何礼物。”她有时会这般出去个两三日,竹屋中只留下他一人。 见不着她的倩影、听不着她的笑语,让他觉得寂寞! “放心,这礼物你一定会喜欢。”她突地凑近他,在他面上印下轻如微风般的一吻,趁他还来不及反应时飘然远高。“我得走了,可别太思念我。” 轻笑犹在耳畔,佳人已消失在柳林中。 邵刚抚着她方才吻过的地方,神色怅然。他完全不知她的去向,她不曾向他提起,他也不愿开口问她他没有资格。 心揪痛,浓浓愁绪布满了他的面容,黑眸沉郁。对她而言,他只不过是个稍稍特别些的客人。 特别至少,他还能安慰自己,他是特别的。 柳林外,柳青娘迎风俏立,一袭青衫随风轻扬,她专注地望着林中,杏眸满是深思。他应该注意到她态度的不同,但他不曾开口问她。他可能觉得这样比较好吧 毕竟,他一心只想报仇,她也知道他不是不在意她,但在意的程度呢?对他而言,她有多重要? 再多再温柔的拥抱、亲吻,都满足不了她日渐急躁的心,她渴求着他的一切,不只是外在的肢体接触,而是更深一层的心灵交流。 她无时无刻不在问自己.她该不该放了他? 现在还来得及,趁一切还不是无可挽回时放开他,重新回到过往能回去吗?要回去吗? 不!她不想回去!就算再烦恼、再痛苦,她都不想放开他,她要留下他,无所不用其极! “老板,马车已经备好,您要上路了吗?”阿朗缓步走近她身旁,小心翼翼地偷觑着她沉郁的神色。 她点点头,微笑道:“走吧!” 阿朗跟在她身后,忍不住开口问道:“老板,那邵刚” 柳青娘杏眸一转,淡淡道:“他怎么样?”小表是知道邵刚的真实身份,她也没隐瞒和邵刚定下买卖的事,不过真正的详细情形也只有她和邵刚知道。 阿朗吞吞吐吐地不敢正眼瞧她。“您和他” “小表!”一旁的刑严面色大变。 但阿朗只是复杂地望了他一眼,仍旧勇敢地问出心中的疑惑。“他是不是住在柳林中?” “你若是这么想知道,大可进去里头瞧一瞧。”柳青娘冷笑,目光锐利。小表果然聪明,也难怪他会发觉她和邵刚的事。不过,没有人能阻挡她的计划,就算是跟她多年的小表也一样! 她就是这么冷血、无情,因为从小她就这么被教养长大,她,绝不会因感情误事。 她,没有感情! 以前是这样,现在呢?还是这样吗?她已经不敢肯定了。因为,她遇上了邵刚,他改变了她。 刑严赶忙出声打圆场。“老板,小表只是担心您,您千万别动怒。” 阿朗背后已冒出了冷汗,声音也在发抖。“老板,小的是没资格过问您的私事,但请您切记您的身份,千万别任意行事。”假如可以的活,他也不想自寻死路啊!可他又不能不把心中的疑虑说出来。 毕竟,他们所有人的生死都掌握在老板手上,她的一举一动,操控着他们的未来,老板,绝不能感情而误事。 “你们说的我都知道。”柳青娘面上笑意更深,杏眸中的邪光奇诡骇人。“不过,你们也必须知道一件事。”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和邵刚的事,绝不准泄露出去。” 阿朗还想说些什么,刑严却阻止了他。“老板既然心意已定,小的们也不再说什么。” “很好,永远别再让我听到你们提起这件事。”她的神色又恢复平日的悠然轻懒,漫不经心的笑容藏着冰冷杀意。“我走了,客栈就交给你们。你们,不会让我失望吧?” 二人一凛,异口同声应允道:“绝不会.小的们必定照老板的话做事。” 暗红色的火光摇摆不定,除了这一盏似乎随时都会熄灭的微弱灯火外,阴暗的石室内照不进外头一丝明亮阳光。 室内分坐着六人,五男一女、五老一少,气氛沉肃凝重。 金袍老者神色阴沉,沉声道:“你到底还要推拖多久?按门规这事早该在你二十岁那年进行,你却借故拖延至今,你是不是想违抗门规!” “是又如何呢?难不成你一掌打死我?”回话的女子一袭青衫,月眉弯弯、杏眸诡亮,正是柳青娘。 金炮老者大怒道:“你说这是什么浑话!” 她格格娇笑道:“金长老别动气,青娘只不过和您老人家开开玩笑,你又何必和青娘这不懂事的小辈计较呢。”气死他活该,不过,凭她丰富的经验看来倒也不是那么容易。 他身旁的银袍老者神色样和,眼中却也有着无奈“金,你也别气了,先听听丫头怎么说。” 金长老拂袖怒斥道:“银!她这无法无天的鬼性子都是给你惯出来的!” 灰袍老者面容严酷,冷冷道:“你们俩都别吵了,先解决这事儿才重要。” 褐地老者摇摇头,笑眯眯地问她道:“鬼丫头,你到底想怎么样?可别事儿还没商讨好,你倒先把金长老给气昏了,他年纪大了,可禁不住你那精灵古怪的坏心思。” “金、银、铜、铁四位长老,青娘的想法很简单。目前青娘的身心都还没准备好,就算现在你们硬逼着青娘同意,事情也绝不会有半分成效。” 她微微一笑,杏眸飘向坐在角落的齐夏,目光邪诡。“神医,你说青娘说得有没有道理?” 齐夏眼底隐着忧虑,面上却放作严肃地沉吟道:“丫头说得对,她的身体尚未调养好,此刻冒然行事绝无助益,反而只是浪费时间。” 金长老皱眉道:“老酒鬼,你说的是真是假?” 柳青娘柳眉一挑,嘲弄遭:“倘若你不信任他,又何必问他?” “你这丫头!”金长老浓眉一紧,额上爆出了青筋。 银长老又叹了口气。“金,你别那么爱生气,都一把年纪了,性子还同年轻时一般火爆。” 金长老嘴角抽动,握紧了拳头,却在铁长老的眼神示意下不得不忍着气。 铁长老望向她,冷漠的眼带着深思。“丫头,若是照你所言,难不成这事又得再延后?” “长老们若是想让‘他’和青娘多相处个几年,青娘其实倒也不是那么介意。”柳青娘冷冷一笑,语气中多了几分胁迫。“只不过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唉!青娘真怕坏了门规呢。” “你!”金长老气得面河邡赤。“你这是在威胁我们!” “金,丫头不是那个意思。”银长老连忙劝解。 “你是说我听错了!”金长老立时将怒气转向他。 银长老也提高了声量。“我只是要你别那么冲动” 铜长老和铁长老交头接耳地商议,懒得理会开始吵起来的二人。 柳青娘可不管他们吵成一片,凉凉又补上一句。“青娘说的可是真心话,信或不信,这就任凭长老们裁决了。 石室中热热闹闹吵杂不休,柳青娘安坐一旁,杏眸隐着一丝残酷笑意。齐夏躲在一旁噤若寒蝉,就怕战火延烧到他身上。 终于,四人似已做出了决定。 铁长老清了清喉咙。“我们决定再给你一年时间。” 她悠然笑道:“不,青娘至少还需要三年时间。”这时间应该够达成她的“目的”毕竟,那“目的”能否达成,也不是她所&#x8111;&#x63a7;制的。 金长老虎目一瞪,正想开口却被银长老拦了下来。“先等等,我们问看看老酒鬼的意思。” 铜长老怀疑地斜睨着齐夏。“真需要那么久吗?” 齐夏暗暗叹了口气,神情却认真诚恳。“对,丫头的身子太过阴寒,需要长时间好好调养。”他这条老命迟早会断送在这鬼丫头手上。算了,反正这命也是丫头救的,就当还给她好了。 “好。”银长老和颜悦色地点点头。“那就这么决定吧!” 柳青娘笑得如盛开的春花,灿烂无比。“各位长老真是深明事理,青娘感激不尽。” 金长老哼了一声,面色阴沉。“你少得意,告诉你,只有三年,到时候不管你高不高兴,我都会逼着你同意。” “青娘明白,青娘先告退了,改日再来拜访各位长老。”她倾身行礼,低敛杏眸闪着计谋得逞的诡光,红唇的笑又媚又邪。 成功了,三年要完成她的计划绝对是绰绰有余。 接下来,一切将变得更加有趣。 月明星稀,银灿灿的月光照得屋中明亮仿如白日,邵刚躺在竹榻上辗转难眠,就算他逼自己合上眼,脑海中却晃着无数个柳青娘的身影。 他思念着她,不论是她诡橘的杏眸、漫不经心的邪笑,偶尔流露出的悲伤眼神,他全部都想。 她不是说出去两三天吗?今日已第五天了,她为何尚未归来? 她是否平安无事?明明知道以她的才智身手,这世上绝无人能伤她,但他却无法克制内心的忧虑。她何时才会回来呢? 甜腻的嗓音从屋外飘进。“刚你睡了吗?” 邵刚立时起身下榻,急急奔向屋外,欣然道:“你终于回来了。”是她!她回来了! 柳青娘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剑向他掷去。“这是给你的礼物。” 他利落地接下剑,立时为这把墨黑如子夜,连一丝剑光都没有的剑震慑住。 这剑乍看起来十分普通,但单是握住它,便会感到一阵透骨寒意。而凝视它那黑黝黝的剑身时,更会觉得一阵晕眩,仿佛被它吸尽心魂。 “喜欢这把剑吗?它叫做狼牙,正巧适合你的魔狼之名。” 他点点头,目光仍是舍不得离开剑上。“这是把好剑,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她懒懒打了个阿欠,神色疲怠。“我倦了,你也好好休息,明日我有重要的事告诉你。”面对着那四大长老,她片刻都不能掉以轻心,深怕被长老们瞧出异样,加上最近那些零零散散的麻烦事,她可真是累极了。 他一怔,心头不禁有些失落。“好,我明白” 杏眸淡淡瞄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怎么了?” “没什么。” 她深深凝视着他,柔声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想必睡不好是吗?你看来有些憔悴呢。” 他面色转红,一口否认。“没的事!我只是练剑练得勤些,所以有些疲累。” 她不置可否地挑眉笑道:“只是这样吗?” “当然是!我要睡了!”他避难似的进入屋内,不敢再望向那双总&#x80fd;&#x770b;透他心意的幽渺香眸。 柳青娘独立月下,衣裙随着夜风翻飞,眼底唇畔的笑温柔醉人。突地,柳林外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响吸引了她的注意。 杏眸微眯,她身形一动,瞬间窜到柳林外。“找我何事?” “只是来向你道声恭喜。”修罗悄步自暗影中走出,唇畔带着一抹淡笑。 她没好气的撇嘴道:“事情未成前没啥好恭喜的。”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淡漠的凤眸飘向柳林中。“而且,你找着了一个非常适当的人选。” “对了。”杏眸蒙上一层深思。“‘他’最近如何?”假如可以,她实在不想问起他。但是她偏偏又不能不问。 修罗沉声道:“你也知道‘他’那温吞的性子,虽然‘他’同你一般不愿接受长老们的安排,但‘他’也不能说什么,这下子你将事情延到三年后,最高兴的大概就是你和‘他’了。” 她冷冷道:“我才懒得管‘他’怎么想,反正,我绝不会按长老们的心意和那迂腐的门规行事。” “我还是那句老话,你自己小心点。”修罗的神情诚挚、语气关怀。“长老们可不是省油的灯,若是事迹败露,鬼门恐怕会毁于一旦。” 柳青娘突地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凄凉悲苦。“若是真能就这样全毁了,我倒也用不着这么辛苦。” 若是一切就这么毁灭,她心中的痛苦是不是也能随之消失,或许,该消失的不是这一切,而是她自己。 修罗一凛,柔声道:“青娘” “放心,我只是开开玩笑。”她笑睇着修罗,眼中却无一丝笑意,只有幽冷难测的沉沉黑暗。“你走吧今晚,我想一个人静静赏月。” 修罗轻叹,却又像是想到什么地轻笑道:“看来陪你赏月的人来了。” 她一怔,这才注意到林中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呵,她竟心乱若此,连修罗都注意到的声音她却一无所觉。 “我走了,自个儿多保重。”修罗的身影没入黑夜瞬间消失无踪。 邵刚缓步自林中走出,怀疑地向四处张望。“你在和谁说话吗?”久不见她进屋,他忍不住出林寻她。 她谈淡道:“一个朋友。”她并不打算让他知道有关于她的一切,她的一切太过沉重黑暗,在不能确定他对她的心意之前,她不想冒险,也不能冒险。 邵刚欲言又止,但他终究没有开口,只是深深地望着她,心中涌上一股又气又恼、又怜又爱的复杂情感。 他看得出她的蓄意隐瞒,她身后到底藏了多少秘密?这些秘密,他有没有能得到答案的一日? 她眼底那抹似忧似怨、如泣如诉的悲痛深深刺进他的心。该怎么做,她才能将她的一切全告诉他?又该怎么做,他才能让她不再流露出那种神情? 也许,不是该怎么做,而是她愿不愿意让他这么做。她会愿意告诉他,她的过往吗?她会将心托付给他吗? 就算她愿意他又能接受吗?不!他不行!至少现在不行,因为他大仇未报,除了报仇外,他什么都不能想! “你不是累了吗?进屋歇息吧。” 抛下这句粗鲁中却不失温柔的话语,邵刚尴尬地转身欲走,但手一紧,竟是柳青娘拉住了他,她低声恳求道:“今晚,陪我赏月好吗?” 他讶异地回首,却对上她那双褪去轻邪的美丽杏眸,其中的脆弱无助令他不自主地点头答应。“好。” 夜,深、浓。 柳青娘依偎在邵刚温暖的怀抱里,二人同望着天际那轮亮晃晃的银月,听着柳林中如情人温柔低语般的沙沙风声,一夜无言,相拥直至天明。 翌日,邵刚悠悠醒转时已是日正当中,柳青娘静静坐在他身旁,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目光复杂。 他不解地问她。“有事吗?” “今日,我们相识整整一年。”柳青娘勾唇一笑,娇媚、邪谲。“今晚,也是你实现对我承诺之时,你将完全成为我的人。” 邵刚一愣,俊容倏地转为苍白,他惊呼道:“你你今晚便要” “对,便是今晚。”她微微一顿,低敛的眉目完全瞧不清她的心思。“我待会儿要到客栈中招呼客人假如,你对我们的买卖反悔了那么你便得趁酉时,也就是我回来之前离开这里。” 他握紧了双拳,心中百感交集。“你要我走?”这是怎么回事?昨晚陪她赏月时,二人虽无交谈,他却能确切感受到那种无声胜有声的朦胧幸福。 难道那只是他的幻觉?昨晚对她而言真是毫无意义? 她斜睨着他,声音沉稳,笑容如平日般邪气轻渺。“不,我只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走、要留,由你自己选择。你若是现在走了,凭你现在的武功和那把我送予你的剑,寻找仇人应该会比以往容易。” “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走了。”她又深深望了他一眼,便毅然转身离开。 邵刚怔怔望着她的背影,浓眉深锁,面色阴郁。当初是她自己提出的条件,为什么她如今要这么做?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真舍得放开他他的心,又为何如此混乱?她说得没错,如今的他和一年前已大不相同,继续待在她身边,只会消磨他的志气决心,他若是聪明,就该趁此大好机会离开她。 可是,他却迟迟不愿离开,他不想离开!不是为了从她口中得到仇人的姓名,而是为了她 他怎会愚蠢至此,她都已经开口放他自由,他竟仍是恋恋不舍。那扇近在咫尺的门看来却是那么遥远。 懊走?该留?他究竟该如何选择。 时间慢慢流逝,残余的理智叫他走,复杂难明的情感却紧缚着他,让他无法动弹,终于,酉时已到。 门轻轻打开,柳青娘缓步走了进来,她背对着夕阳余辉,面容笼罩在暗影之中,他完全瞧不清她的神情。 “你没有走。”她淡淡一笑,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叹了口气。他没有走没有走他依然留在她身旁。 这整个下午在客栈中,她完全没有心思招呼客人,她把自己关在客栈的雅房中,将一切扔给阿朗和刑严,心中想的全是他 邵刚凝视着她幽深难测的眼,沉声道:“我怎么可能走得了,我我不可能放弃报仇。” “说得也是你的确不可能放弃报仇”心隐隐作痛,唇畔不禁浮现一抹自嘲的笑。她在期待些什么?明明早就如道他的心中只有仇恨,为什么仍忍不住开口问他? 她多么想从他口中听到他是为了她留下,只为了她而不是为了他的仇恨。 呵,毕竟只是奢望。 也罢,至少,他没有走,他仍留在她的身旁这段日子里,他会陪着她,她将不会孤单人是不会孤单,心呢?明明他的人就在面前,伸手可及,她的心却觉得怅然无依。 她,终究放不开他 月色朦胧,大地仿佛披上一层银纱,景色美得如梦似幻。 邵刚坐在床畔,柳青娘笑盈盈地半靠在他身上,轻吻着他晕红的面颊。“你还是会脸红呢。” 他有些狼狈地瞪了她一眼,恶声道:“少罗嗦!你要做就做!” 她一挑眉,坏心地论笑道:“这么勇敢啊,待会儿可别吓得夺门而出。” 他沉声道:“我才不会逃!” 纤指划过他结实的胸膛,引得他浑身一阵酥麻,红唇在他耳畔轻吐娇媚言语,几乎迷走了他的神魂。“好志气,我就是中意你这倔强不服输的硬性子。” 她的手慢慢下滑,探至腰间拉开了他的衣带。他的衣裳瞬地敞开,微微露出黝黑的胸膛肌肤。 他一震,只觉全身如有火焰四处流窜延烧,额头开始冒汗。“等等一下” 柳青娘靠在他温热的胸口,白皙小手轻抚着他硬实的肌肉,柔声道:“你不能拒绝我,你答应过我的,你是我的。” 他喘息道:“我知道可是可是我” “嘘,什么都别说吻我触摸我”她主动吻上他的唇,将他的迟疑尽数吻去。 邵刚的羞涩在她轻柔的吻中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再也无法克制的火焚欲望。他的手紧紧搂着她,试探性的吻变得深刻激狂,随之而起的情欲宛如狂风暴雨般袭卷了两人的理智。 天色微明,朝霞将天际染成淡淡瑰红。 柳青娘慵懒地趴在邵刚胸口,眉目间皆是妩媚春情,荡人心魂。“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凶呢。” 邵刚突地推开她,起身背对着她坐在床畔。“现在.你该告诉我仇人的名字了。” 他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因为,他明明告诉自己留下来是为了报仇。可是在方才的欢爱中,那激烈的愉悦彻底迷去了他的神魂,他完全沉醉其中。 他忘了报仇就因为她只因为她 她柳眉一拧,杏眸半眯,冷冷笑道:“你可真是有情趣,居然现在就问我这个问题。” 邵刚一僵,虽是背对着她瞧不见她的面色,可他却能感到一阵恶寒袭身。她,在生气吗?她又为何生气? 他沉声道:“这是你我买卖的一部分,我现在问有什么不对。” “是没不对,不过,我也同你说过。”她从背后搂住他,柔软的身子紧紧贴着他,惹得他心跳加速,欲照似乎又开始在全身燃烧。 柳青娘在他耳畔低语,略为沙哑的语音带着邪恶的魔力。“刚,你是我的。除非我放你,你永远是我的。只要我一日不放你,我就绝不准你浪费你那属于我的性命。” 他猛然回首,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邪邪一笑,稍稍用力便将他按倒在床上,柔软的娇躯重新趴回他身上,一双幽深杏眸直视着他,沉声道:“意思就是凭你现在的武功根本报不了仇,你,必须再等。” 邵刚大怒道:“你说谎!”等他还得等多久?他不愿再等! 她冷哼道:“我才没有,我这么说的理由有二,第一,你尚未完全领悟御天剑法的精妙之处。第二,你该清楚你自个儿的病,当你发病时是不会对身体造成直接的伤害,但是陷入疯狂状态的你,根本失去了御天剑法最重要的修练条件,心静,也将无法发挥剑法的全部威力。” 邵刚一愣,嗫嚅道:“我不一定会在报仇时发病。” 她明白道出他的心虚。“可是有极大的可能你会因面对仇人的愤怒而发病,那时你别说报仇,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我”他的声音虚软无力,再也不敢看向她的眼。 她得意一笑,戳了戳他的俊脸。“现在既然齐夏说能治你的病,你就该先把你的病治好,同时趁这些日子中将剑法修练完善,至于你的仇人,等到时机成熟时我自然会告诉你。” 邵刚沉默不语,神色无奈。他终于体认到一个重要的事实。那就是绝不要和柳青娘争辩,和她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他没有一次能在言语间胜过她,愈是试着反抗,下场就愈是凄惨。 他暗自下了决定.不论她说些什么,他都不再回应。 见他似是认同了她的话,她笑吟吟道:“懂了吗?” 他面有不甘地点点头,之后有些尴尬地问道:“那我们以后还要继续做这些事吗?” “当然要。”她挑眉诡笑,神色轻佻,突地低下头在他胸口狠狠咬了一口,在唇齿间尝到一抹血腥。她的“目的”可不是只做一次使能达成的,当然要继续努力下去才行。 邵刚没有反抗,他已经明白反抗她没有意义,她总是能主导他的一言一行。虽然他十分好奇她咬他的用意,但既使他问了,她也不见得会回答他。 她若是想告诉他,不用他开口问她,她也会主动说出口,但若是她不愿回答,他再怎么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与其得到她闪烁模糊的言词,他宁愿不问。 “你是我的,永远都不要忘记,你是我的”幽渺的邪诡杏眸深深望着他,化为无形情丝紧紧缚着他的心。 邵刚闭上眼不再言语,他知道那是消极的逃避, 他可以躲开她的眼,却躲不开自己的心。他真正要对抗的并不是她而是那颗他无法控制的心。 第九章 邵刚静静站在柳林前,银白月光穿透林叶间形成片片暗影落在他脸上,他的神色阴晴不定。 好快,他和她已相识近五年了。 月亮仍如当年那么圆,柳林仍如当年那般翠绿,他的人却已改变。当年的他只有十七岁,现在的他已二十一。 为什么他仍忘不了柳青娘?十七岁的他不明白,二十一岁的他却十分清楚,只是他仍不敢承认,也不愿承认。 他抚向胸口,那里就是答案所在.如同伤痕留在他心窝,柳青娘也留在他心中,伤痕或许可以治愈,他却无法将她遗忘。 因为,他早已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她 柳青娘那甜腻的轻笑又在他脑海中响起,她的话像是誓言又如诅咒。“刚,我是真心放你,不过,就算是我放了你,你也绝对离不开我。你,一定会再回来找我!” 邵刚自嘲地一笑。她说得对极了,他果然又回来找她。他的一举一动都如同她所预料,他,永远逃不开她。 他看向手上的青石戒,那是她给他的信物,却更像是枷锁,锁的不只是他的人,也是他的心。 当日她说放开他时,并没有向他要口青石戒,想来是她早算准了他一定会再回来找她。 他心中燃起了小小的火焰,是欣喜也是气愤,无奈中却也带着甜蜜。无论如何,他又回到了这里,有着她在的这里。 她的身旁,是他惟一的归属。 柳青娘安然斜倚在竹根上,见到他进屋时毫无半分惊讶之色。“你来做什么?”她早就知道他一定会回来,回到她的身旁。 不过,她要的不只是他的人,还包括他那颗封闭的心。 “我来见你。”他目光如炬地盯着她.眼中充满渴望,和少年时的青涩不同,他已是个成熟的男人,暌远多日再见到她,他苦苦压抑的欲望已到极限。 柳青娘可没他的好兴致,杏眸一转,溜过几许怒意,她冷冷笑道:“几日不见,你的嘴可变得甜多了,想来是在别的女人那儿学得的是吗?方才你在万春楼可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啊!”“你派人监视我?”邵刚面色冷酷如常,眼底却隐着淡淡笑意,他并不以自己的行踪受到监视而恼怒,反而认为这是她在意他的表现。 她在为他吃醋!这是不是代表她仍放不开他?就如他离不开她一般,她,是不是也忘不了他? 柳青娘冷哼道:“别太抬举你自己,只是万春楼中有我的人在,任何人在那儿的一举一动,我全部都会知道。”她的话倒是真的,万春楼何止有她的人在,那地方本就是她的另一个秘密据点。 他表白道:“我并没有碰潘春儿。” “对,可是你让她碰你!”她目露凶光,神情有些狰狞。一想到那騒狐狸的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她就气得快发狂! 真是气死人了!他才离开她没几天,居然就这样迫不及待地上妓院找姑娘,他到底有没有良心啊?怎么说两人也相处了四年,他就不能忍一忍吗?可恶!他怎么能让别的女人碰他! 她愈想愈气,面色也更加阴沉。 邵刚哑口无言,心中却窃喜不已。她真的在乎他,他对她的依恋不舍,似乎并不是自作多情。 “怎么?没话说了是吧!”柳青娘狠狠瞪了他一眼,神色不善。“没事就请你离开,我有事得忙。” “我”他正苦思如何让她消气,将内心纷杂的情感说出口时,角余光却突地扫视到竹榻上摆着件鲜红衣衫,在一片青色的房内看来格外刺眼。 邵刚一怔,不解问道:“这是你的衣衫?” “对。”她点点头,神色闪烁,杏眸流转着邪诡异彩。 “我记得你只穿青衫,怎么突然多了这么件红衣裙?” 柳青娘轻笑,语气中却充满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奈。“这件衣衫,每个女子生命中应该都会穿上,即使是我这酷爱青衫的人,到了那时也只得乖乖换上这件大红衣衫。” “这难道是”邵刚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着剑的手也在发抖。不!那绝对不是他所想的那一件衣衫! 柳青娘伸手拿起红衫一抖,绣工精美的大红嫁衫飘在空中,整个竹屋立时显得喜气洋洋,可艳红衣衫搭着纯青色的房内摆饰,看起来又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她娇笑道:“这是我的嫁衫,很美吧?这可是由江南最负盛名的四季织绣坊的十位顶尖绣娘,花费了半年光阴,以最上等的丝料织绣而成。” “你要嫁人!”邵刚完全没有心思听她形容那件嫁衫如何珍贵,那炫丽的红色刺痛了他的眼,更刺痛了他的心。 “对,我要嫁人,半个月后便是婚礼。”柳青娘的笑很淡,却又带着说不出的深沉,那样复杂的笑,充满让人屏息的无形压力。 乌云掩盖了皎洁的明月,不燃灯火的竹屋中陡地暗了下来,沉沉阴影覆上了两人,柳青娘的眼中闪着幽渺绿光,邵刚的眼中却燃起了火焰。 他厉声嘶吼道:“你不能嫁!”她怎能嫁给别人!难怪她叫他别再来,原来全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他的心仿佛全揪结在一块儿,止不住地紧缩,疼痛难当,而那烧尽他心魂的狂炽妒火更逼得他几近疯狂。 “我为何不能嫁?”柳青娘自愿自地收起了嫁衫,动作轻柔、仔细。 由她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可看出她对嫁衫的重视,这让他的怒气更盛。她真那么爱那个即将成为她夫娟的男人吗? 那他呢?他算什么!两人相处的这四年又算是什么!他还以为她对他有一丝特别情感,如今看来只不过是他的痴心妄想。 愤怒蒙蔽了他的理智,言语也变得十分尖酸苛刻。“你并非完璧,难道你的未来夫婿不介意?还是他是另一个被你蒙在鼓里的傻瓜?” 柳青娘微微挑眉,也不动怒,只是格格轻笑。“你放心,我的未来夫婿也知道我并非完壁之身,不过我想他不会在乎,而你,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他可真是气得口不择言,眼前她先不和他计较。 日后,哼!可有得他好受 他握紧了双拳,面色铁青。“你!”她怎能如此做!她怎能如此对他! “怎么样?”她挑眉笑睇着他,神色慵懒。 邵刚咬牙嘶声道:“你真要嫁人?”这难不成又是她的另一个诡计?说不定她只是想捉弄他,可是她的神情语态,却又是那么认真。 柳青娘悠然笑叹道:“我今年已二十四,早成了老姑娘,我家中的长辈看不过去硬逼着我出嫁,我可不能违背长辈的意思。”当时所定的三年时限已到,四位长老绝容不下她再推拖下去。 而她自己可没打算孤老终生,所以,她想要嫁,也会嫁。 他直视着她,目光灼灼,语气十分苦涩。“你不是那种会按照别人命令做事的人。” “不管是与不是,我嫁人嫁定了。”杏眸隐着淡不可见的期待,她轻问。“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假如你想娶我为妻,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邵刚呼吸一窒,狼狈地转过头,不敢让她见到他那为难的表情,却正巧忽略掉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怒意和失望。 他能说什么?他什么都不能说! 对她而言,他只不过是个总是被她玩弄于股掌间的客人。对他自己而言,大仇未报的当下,他哪能只顾自己的幸福,将血海深仇抛诸脑后。 他,无法娶她! 柳青娘面色一沉,沸腾的怒火几乎燃尽了她的理智,她冷冷道:“既然你不打算娶我,那你何必管我嫁给谁。”不长脑袋的笨蛋,她都要嫁人了,他居然还是看重报仇胜于她。 “我”他的目光闪烁,言词吞吐。他不甘心啊!就这样让她嫁给旁人?不!他无法忍受她在别的男人怀中! 可是可是 她不让他再说下去,素手微扬,一张大红帖子平平直飞到他面前,杏眸闪着难测的异彩。“这是给你的喜帖,不论如何,我和你总算是朋友一场,这婚礼我是请定了你,来或不来,就随你自己高兴。” 他木然接下帖子,手微微发抖。心中炽烫如火烧、寒冷似冰封,痛苦、绝望,麻痹了他的心。 他连看不敢看帖子一眼,急急将帖子收入怀中,消极地来个眼不见为净。 柳青娘瞧着他那慌乱的神情,唇畔才勾起一丝释然笑意。“正巧你今日来了,我也不必派人送讯给你,直接将你仇人的名字告诉你好了。”哼,总算他不是无动于衷,不过,这对她而言还不够。 她,要得更多更多! 邵刚怔然片刻,回神后急问道:“你要告诉我了吗?”奇怪,隔了十多年,他终于能得知朝思暮想的仇人之名,为何他却全然不似想象中的开心畅快? 他的心,仍念念不忘于一件事她,他惟一爱过的女人,即将要另嫁他人 “对,你知道原初虎吗?” 邵刚皱起眉,沉吟道:“万金剑客原初虎?他便是我的仇人吗?”原初虎算是他的同行,会被称为万金剑客是因为原初虎极爱钱,每次替人出手杀人都要万金。不过,此人剑法甚佳,加上他修练三十余年的深厚功力,可谓武林中第一剑客。 她轻轻摇头。“不,但你若是想报仇,就必定先打倒他。” “为什么?”他不解挑眉。 “因为原初虎很爱钱,而你的仇人正好很有钱有势,平日想必也做了不少亏心事,所以他这几年来重金礼聘原初虎,专门做为他的贴身护卫。” “那就是说,为了杀我的仇人,我得先打败原初虎。”以他今日的武学造诣,原初虎并不太难以对付。 “非常正确,不过,你若是想杀了你的仇人,除了打败原初虎外,恐怕还有不少难关。” 他一凛,沉声道:“怎么说?” “因为你的仇人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欧阳青云。”杏眸低敛,掩去眼底那抹难解幽光。假如可以,她并不想让他知道一切的真相。 因为事实往往是丑恶的,固执如他能承受得了吗? 邵刚怔然,惊呼道:“这怎么可能!我爹乃是江湖人士,怎会和欧阳青云结下仇恨!”不是他惧于欧阳青云的势力,而是这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完全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邵家乃是武林世家,向来不和官场来往,为何爹会和欧阳青云结下这必需灭门的深仇大恨?这其中到底有何曲折? 柳青娘的神情严肃,眼中隐着一丝怒意。“你以为我会骗你吗?邵家血案的主使者的的确确是欧阳青云,主于为什么欧阳青云会和邵家结下仇怨,那并不在我和你订下的买卖之中,所以我无法告诉你原因。” 他居然怀疑她!她也不是不明白此事对他的打击过大,但相处四年,他竟还会质疑她!真是死没良心的笨蛋! 邵刚焦急地追问她。“你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对不对!” 她不为所动地坚持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管我知不知道,我都不会告诉你,因为你我订下的买卖就是我告诉你邵家灭门血案的主使者,而你成为我的人。” 他敏锐地发现她话中的疑点。主使者?“那么就是说除了欧阳青云外,也有旁人牵扯在这血案中吗?” “这真是你的坏习惯啊!”她目光闪动,悠然轻叹。“你一向不仔细听人说话,就像我刚刚说过的,除了主使者的名字外,我绝不会告诉你其他的事。” 他恼怒地抓住她的手,质问道:“为什么?!难道凭你我的关系,你还不能告诉我事情的始末吗?”他气的并不是她的隐瞒.而是她那疏离的语气,她就真把他当作是客人,二人之间只是买卖? 柳青娘斜睨着他,目光锐利似刀,红唇带着一抹讥嘲笑意。“你说呢?除了买卖之外,你我还有其他的关系在吗?”哼,之前倒是和她撇清得一千二净,这会儿为了报仇,他却又和她有什么了不得的关系在了。 邵刚一怔,迟疑地嗫嚅道:“我们算是朋友” 杏眸转暗,柳青娘猛地甩开他的手,冷声道:“&#x5f88;&#x53ef;惜,朋友归朋友,买卖归买卖,这是小道客栈的铁规,也是我这客栈老板的原则。”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你想知道的,我们的买卖就此了结。”她眼色冷冽,面无表情。“请你离开,还有,把你手上的青石戒褪下来,你将不再需要它。” 邵刚无言地直视着她,眉头深锁,目光十分复杂,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能缓缓将手指上的青石戒褪下,放在一旁的桌上。 假如,他对她的感情,能如戒指脱离他的手一般地留在这儿该有多好,可是,他舍不下啊! 那颗只爱她、只为她起伏波动的心。 之后,邵刚二话不说地调头就走。他的步伐沉稳,心中却乱成一片。她明明知道他会再来找她,就该懂得他对她的情感,却仍是准备嫁予他人!她真的对他无情吗?二人之间就这么结束吗? 不!他离不开她!那么,他要怎么做呢? 她将喜帖交给他似乎别有深意,她希望他去她的婚礼吗?为什么她希望他去?她又希望他去做些什么? 她似乎并不是自愿出嫁难道,她想要他阻止她的婚礼吗?也罢!不管她心底到底想些什么,他很清楚自己的想法。 他爱她!他绝不会让她嫁予他人! 可是,倘若他选择阻止她的婚礼,那么他报仇之事想必得再延后,因为欧阳青云人在京城,假如他直接上京城去报仇,往来至少需要二十天的路程,他便无法前往她的婚礼。 报仇和她之间他只能选择一样 他,到底该如何选择?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 邵刚没有去京城,他留在江南。 他不停地告诉自己,他并不是为了她放弃报仇,只是报仇可以等,她的婚礼不能等 按着喜帖上的地点,他来到江南最繁华的苏州城。 处于城西的偌大宅院建得十分精巧别致,雕搂画栋、美轮美免,一望便知是风雅的富贵之家,但朱红大门紧闭,静悄悄地完全不见办喜事的热闹活络。 邵刚皱起眉来,心中隐隐不安。明明日期、时间、地点都没错,怎么这里看来压根不像是有办喜事的样子,婚礼该有的炮竹、大红灯笼、宾客,全部杳无踪影。 柳青娘骗了他?不,假如她不愿他参加婚礼,根本不会将帖子给他。她既将帖子给了他,就表示婚礼绝对在这举行。 仔细想想,虽然他对她一无所知,却可推断她必定有着非常特殊的身世和过往,这婚礼也绝不寻常,的确,哪有一般人家的婚礼如此神秘,还选在子夜时举办。 这到底是个什么的婚礼?参加这婚礼的又是些什么样的人? 他纵身翻过围墙,宅院内却不似外头看来那般平静,四处人声沸腾吵杂。 “新郎!新郎不见了!”惊叫声此起彼落,每个人神情慌张地四处寻找不知所踪的新郎,几乎将宅院整个翻了过来。 明亮如白昼的大厅中,坐于主位的金长老气得而河邡赤,额是青筋。“都给我去找!他绝不可能逃出这里!” 银长老焦急地问道:“丫头,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不,青娘不知。”身着风冠霞披的柳青娘安坐一旁,丝毫不现被未婚夫婿抛弃的惊慌愤怒。隐在盖头下的红唇反倒扬起一丝吊诡邪笑。 聪明的家伙,居然选在婚礼的前一刻逃跑,让老头们完全措手不及。有头脑,不愧是她的夫婿人选,只要过了今晚,这愚蠢的婚礼将化为乌有。 呵呵,她就知道他一定会跑,不然她哪会乖乖同意这无聊的婚事,顺从地任众人筹办所有的一切,甚至披上了嫁衣。 当然,这也是计划中的一步,她的手中握有王牌。 她这袭嫁衣可不是为了那逃跑的家伙,而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为了他,这嫁衣她穿得心甘情愿。 不过,那笨蛋怎么还没出现? 像是应验他的想法,厅外突地响起另一阵呼喝和连绵不绝的兵刀交击之声。 “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本宅!” “快!快挡住他!别让他妨碍了婚礼!” “我无意伤人,我是来见新娘的,请你们让开!”熟悉的低沉男声在厅外响起,沉着中带着一丝不悦。 杏眸一亮,唇畔笑意更深。是他,他终于来了。 她立时拉下盖头,高声命令道:“让他进来,他是我特别请来的贵客。” 金长老瞪大了眼,喝斥道:“这怎么可以,这婚礼非本门中人绝不能参加!” 柳青娘冷冷笑道:“我说可以就可以,他若是进不来,这婚礼绝举行不了。”她的话中有话,蓄意地留下伏笔。 铜长老叹了口气起身走出厅外,将邵刚带了进来,他的面容冷肃,望着柳青娘的目光复杂。 她格格轻笑道:“你来得好慢。”其实时机恰好,他来得并不算慢,但对心急如焚的她来说,时光慢得有如龟爬。 邵刚沉声道:“跟我走。”这就是他今日来的目的,他要毁了这场荒唐的婚礼,带她离开。 “你再说一次。”柳青娘杏眸闪动,邪异难测。 他直视着她,目光中多了几分温柔。“我不会让你嫁给别人,我要带你走。” 二人深深对望,视线瞪着难分,竟将大厅中的他人视若无物,那诡谲的奇特气氛让四位长老面面相觑,心中皆是忐忑不安。 金长老率先发难,他怒斥道:“你好大的胆子,是不要命了吗?丫头,他是什么人!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银长老再度扮起和事佬的角色,安抚道:“金,先让丫头解释,说不定她别有深意。” 铁长老则是目光锐利地打量着邵刚,冷冷道:“你这小伙子倒也有胆量,鬼王的婚礼也敢来捣乱。” 邵刚一怔。“鬼王的婚礼?这里难道是鬼门!”他早知这婚礼非同小可,娶她的绝非常人,但却没料到她嫁的竟是鬼门鬼王! 铜长老挑眉诡笑道:“咦!你这么爱这丫头,难道丫头都没和你说过她和鬼门的关系吗?” 对方嘲笑的语气正巧刺中了邵刚纠葛已久的心结,他咄咄逼人地质问她:“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从没和我说过你和鬼门有关系,更没告诉过我你的未婚夫婿便是鬼王。” 他对她一无所知,可他爱她,他想知道她的一切,耐心早已到了极限,他无法再忍受她继续事事瞒着他。 他,要知道所有真相! 四位长老一怔,铜长老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柳青娘以凌厉的眼神阻止。“青娘要和他单独谈谈,四位长老请稍待片刻。” 金长老厉声道:“不行,今晚是你的大喜之日,除了新郎外怎能和旁的男子独处一室。” “青娘敢问金老新郎在那儿?”她的神情无辜、语气恭谨,杏眸却闪过一丝恶意。“新郎都不在了,又何来大喜之日?”哼,跑走的那家伙可是金长老一手训练出来的得意弟子,那家伙跑了,金长老哪还能在此大放厥词。 邵刚一怔,冷肃的黑眸软化几分。她的新郎逃了?那是不是代表她的婚事就此告吹? 金长老哑口无言,闷闷不语,其余三人低声商议后,银长老叹道:“好吧,不过只给你们一个时辰,之后你可得给我们一个交待。” 柳青娘微笑道:“青娘谢过四位长老,青娘这就带他到东院去。”终于,到了对他开诚布公的时候,可是,他,能接受她的一切吗? 一进房内,邵则立时质问她。“你是鬼王的新娘?” 柳青娘摇摇头。“不是。”她的确不是。 “可那明明是鬼王的婚礼,你又身着凤冠霞披”望进她含笑的眼,邵刚恍然大悟地惊呼。“你就是鬼王!” 柳青娘居然就是鬼王! 假如她就是鬼门的鬼王,那就能解释为何以她一介女子,却能号令一流高手委身仆役,谈笑间轻取天下万人万事。 有谁能想的到,人来人往的小道客栈就是神秘的鬼门,而老板柳青娘就是武林中人畏之如神魔的鬼门鬼王。好厉害、好危险的伪装,也只有妖邪狡谲如她才能想得出来。 心绪一转,墨色冰眸更利、更冷。她居然不告诉他,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对她而言,他又算是什么!他为了她不惜一切地闯入这里,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她对他是怎么想的?她对他可有一丝真心? 柳青娘没有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瞅着他那发青的神色。邵刚英挺的俊脸冷沉严酷,低哑的语气有着风雨欲来的狂暴。“回答我!” 柳青娘脸上的笑又媚又柔,她像是教孩子般轻声道:“别问我这个问题,没有人能问鬼王是谁,因为代价会是他的命。” 这不是恐吓,而是事实,铁一般、任何人都无法更改的事实。 他缓缓举起了狼牙,直指向她纤细的颈子,冷声恫吓道:“你再不说,就别怪我动手。”今晚对他来说太过复杂,他已无法再忍耐她的推托之词,他要她诚实的回答! “你不需要拿剑对我,因为我永远都不会是你的敌人。”透骨寒意自到尖传来,那不舒服的感觉让她蹙眉,柔媚杏眼却毫无惧意,她坚持着。“只有鬼门的鬼才能知道鬼王是谁。” 邵刚的目光阴狠。“你要我入鬼门?” 柳青娘摇摇头,毫不在意地笑道:“我没有。要不要入鬼门是你自个儿的选择,我只建议不勉强。”她可从没强迫过他,她只提供建议,照不照做就是他自己的决定。 邵刚挫败地瞪视着她,愤然收回狼牙,心中怒气狂炽翻涌。该死的,背负灭门深仇的这十三年来,他以无比深浓的仇恨死死封住了自己的心,从此冷情寡欲,但这一切都在遇上了这邪恶的坏女人后化为乌有。 她激起了他的怒气,又勾起了他的情欲。现在,体内无比激狂的騒动,他只愿归于怒气而非情欲。 “这代表你答应了?”她问他,目光闪动。 他闷闷问道:“我能不答应吗?你的未婚夫婿呢?”他恨那个男人。即使早知道她要嫁人,但亲眼见到她身着艳红嫁衣,精心装扮的美丽模样,让他对那个差点拥有她的男人又恨又妒。 他想杀了那男人! “如你所见,他逃走了。”她说的云淡风清,毫不在意。 他的心立时放松,面色也缓和许多。“他怕你?” 她不置可否地挑眉轻笑道:“很有可能。” “因为你是鬼王?” 她微微挑眉,红唇勾起一抹诡谲邪笑。“因为我是柳青娘。”是的,她是柳青娘,不是鬼王她不要成为无血无泪的鬼王!她一直都不想,遇到他之后更不想! 她想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块儿,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可是,她是鬼王,只要她还是鬼王,她就没有所谓的幸福可言。 邵刚还想再问,她却伸手捂住他的唇,另一手拉着他的手放到她的腹部。“你摸摸看我的肚子。” 靶受到手下的微微隆起,他神色大变,脑中混乱一片,震惊道:“你!你有身孕了!”她竟然怀了他的孩子,他他要当爹了! “对,我有三个月左右的身孕了假如你认为不是你的孩子,那我也无话可说。”柳青娘面上仍带着笑,杏眸中却隐着一丝细不可见的紧张,声音也有些颤抖。 邵刚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是我的!绝对是我的!除了我之外,我不相信你会让别的男人碰你。”就算之前她隐瞒了他很多很多事,但他相信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真的相信我?”她小心翼翼地问他,语气期盼。 他认真地望着她,将内心缠纠多时的爱意倾吐而出。“我当然相信你,因为我爱你!”因为爱她,所以,他相信她。 柳青娘一怔,随即紧紧回搂着他,心中满是暖暖的感动,眼眶酸楚,晶莹的泪水便如断线珍珠般落下。 他终于说出口了。 她激动得又哭又笑,柔声道:“我也爱你。” 邵刚也笑了,隔了十多年,笑容终于又回到他的脸上,幸福,应该也不会太远,或许,他的幸福,早就在他身边。 柳青娘依偎在邵刚怀中,她的笑妩媚而甜蜜,眉目间尽是款款柔情。邵刚搂住她,冷酷的神色尽数褪去,一双黑眸深情地凝视着她。“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了吗?” 她点点头,缓声道:“我的确是鬼王,我的父亲是,好几代的祖先都是。鬼王由我们柳家的人继承,已是鬼门中牢不可破的铁规。” 他沉吟道:“也就是说你们柳氏一族,是鬼门中最有势力的一族了?” 她的面色微黯,自嘲地冷冷一笑。“对,我们是最有势力,却也受到最多限制,与其说我们是鬼门的王,倒不如说我们是鬼门的奴隶。” “这怎么说?”他不解皱眉。鬼门可说是武林中最庞大的黑暗势力,虽然他们神秘而不为人知,但只要是武林中人,就得对鬼门忌惮三分。 柳氏一族既然代代是鬼门最高权力者,她又为何会以那么不屑的神色说柳氏一族是鬼门的奴隶? 柳青娘续道:“鬼门是个十分庞大复杂的组织,门中全是不为人世间所接受的鬼,他们在世间被逼到走投无路,只能加入鬼门。为了保护这些在人世间受过创伤的鬼,鬼门非常封闭,也不对外接触,所以鬼门才会那么神秘。” “鬼门以我为首,有鬼相冰绝和鬼将炎煞为辅佐,武林中人所称的三护法夜叉、修罗、罗刹算是我的直属部下,你方才见到的那四位金、银、铜、铁长老们,他们在鬼门中的势力极大,负责维持鬼门的门规。” “鬼王统领鬼门,而四长老负责监视鬼王,让鬼王的心神只专注在鬼门的事务上,在鬼门中,四长老是惟一能和鬼王抗衡者。” 柳青娘的目光转冷,语气冰寒。“为保持鬼王的血统,每一代的鬼王伴侣将由四长老选定,伴侣只有一个功用,传宗接代,只要生下继承者,鬼王和其伴侣将不能再私下见面,当然也不再有任何接触。” “继承者不论是男是女,会由长老们带至他处教养长大,直到长老们认定孩子有继承鬼王的资格后,长老们才会让孩子和他的爹娘见面,但见面时总是在长老们的监视下。我在十岁那年便通过了长老们的认定,终于见到了我的爹娘,但我只见过他们几面,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我一直记得,当我向长老们哭喊着要见爹娘时.他们眼中那冷酷的神采,吓得当时只是个孩子的我立时止住泪,连哭都不敢再哭。” 邵刚愕然道;“怎么会有这么不合情理的门规?” “因为鬼不是人,所以鬼不需要人性,统领鬼门的鬼王当然更不需要。鬼王,不能爱、不会爱、不需要爱。”柳青娘的面上已敛去了笑,幽冷的杏眸深沉骇人,仿佛凝聚了世间一切痛苦。“鬼王,没有爱!” 这是四长老总在她耳畔谆谆告诫的话,从小到大,就像是诅咒般缠着她不放,逼得她几欲发狂,连睡梦中都不得平静。若不是修练了专司静心养神的独门心法,恐怕她早已陷入疯狂。 本来,她以为自己只能孤老一生,但她遇见了他,爱上了他,她不想放开他,她想他永远陪着她。 “之后你没再见过你爹娘吗?”邵刚一凛,紧紧搂着她微微发抖的身子,心中既是怜惜又是愤怒。她居然是在这么严苛孤单的环境下长大,难怪她会有着那么悲伤的神情和难测的多变性格。 他以为背负着深仇大恨的自己十分不幸,但她却比他痛苦数倍不止。想起她要求他陪她赏月时的脆弱神情,他更是心疼不止。 “他们在我十二岁时便死了,是自杀而死的。”柳青娘面无表情,漠然的像是在谈论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们的婚事虽是由长老指派,他们却太爱彼此,因此无法忍耐不能相见的门规,而他们也明白,他们绝不可能逃出鬼门和四长老的监视,所以,他们选择了死亡。” 她的声音转低,几不可闻。“然后我成了鬼王,武林中人最恐惧的鬼王。” 邵刚轻抚着她黑亮的发,柔声道:“你并不想成为鬼王。” 她苦涩一笑,目光中满是无奈。“那并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是我能不能,假如长老们认为我不够资格成为鬼王,那么他们会囚禁我,逼我生下新的继承者后杀了我。” “成为鬼王的只有一人对吗?”他提出心中疑问。“那其他的孩子们呢?就算只能受孕一次,但也有双胞胎或是多胞胎的可能。” “记得我以前教你的心法和要你吃的补葯吗?” 他点点头。“嗯。”柳青娘淡淡道:“那心法便是柳氏一族独传,按门规只能由鬼王修练,它威力强大无比却有个缺点,只要是修练心法的人,生育子女的几率就会降得十分低,因此柳家大都是一脉相传。” “若是某任鬼王生了二个以上的孩子,那么只有最优秀的那一人可以成为鬼王,其他的,绝不能活下来。”她的目光沉痛,神情冷肃。为了维持鬼门这残酷无情的门规,牺牲了多少无辜的性命? “我在二十岁那年,本该嫁予长老们选定的人选,也就是本门第一杀手,夜叉。可我并不爱他,更不想成为长老们操控的傀儡,于是我以身体不宜受孕作为借口,要求长老们给我时间调养身体。” “然后,就在我说服他们之后,我遇见了你,一开始,我只是想利用你,若是我能怀孕,那么我将不必按照门规嫁给夜叉,所以我蓄意拖长你报仇的时间,也就是想增加我怀孕的机会,可是因为你我都修练过那心法,体质会产生改变,所以我才请齐夏练制那些补葯让你服用,就是为了将你的体质调好。” “在这之中,我慢慢爱上了你,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可我又害怕你知道我的身份后会厌恶我。”柳青娘深深望着他,眼神比春天的朝阳更加温柔。“我们初次欢好前,我不是让你自己选择定或留吗?那时我就是在犹豫该不该把你扯进这无边黑暗之中。结果,你留了下来。” 她笑得无比灿烂,面上散出幸福的光采。“那时我真的好高兴,就算你是为了报仇也没关系,至少,你留在我的身边。” “不!我现在才敢告诉你,我留下来并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你。为了你,什么我都不怕,不过”邵刚的面色凝重,眼中带着忧虑。“我们和我们的孩子,也得依照这冷酷的门规吗?” 他在心中下定主意,他绝不让这无情的门规束缚住她和两人的孩子,就算要他以命和整个鬼门对抗,他也要救出她来。 她缓缓摇头,目光沉着。“不,我根本就不想成为鬼王,更不愿落到像我爹娘那般下场!这些年来,我不顾长老们的阻止,硬是在江南开了小道客栈,就是想脱离长老们无时无刻的监视。” “应该还有别的理由对吧?你不是个只会承受而不反抗的弱者。”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那胸有成竹的表情。 柳青娘勾唇邪笑,杏眸异芒闪动,诡谲莫测。“对,从爹娘死后,我对鬼门的恨意与日俱增,接任鬼王后的这十来年,我更是一步一步地掏空长老们的势力,今天,就是验收成果之时。” 她起身离开他温暖的怀抱,轻轻将手伸向他,低问道:“你愿不愿和我一同堕入黑暗之中?等会儿若是不能成功地废去四长老的职务,那么,你很有可能和我一起死,就算我的计划能成功,重整鬼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是不曾想过和他远走高飞,不再和鬼门有所牵扯。 可鬼门中还有无数痛苦的人,她无法抛下那些和她有相似命运,同样为门规所苦者。她毕竟是鬼王鬼门单鬼的心愿,她不能不顾,重整鬼门,是惟一能拯救所有人的办法。 邵刚温柔一笑,目光坚定,拉住她的手再次将她扯向怀中。“我愿意,不过,我绝不会让你死!我们甘苦与共、不离不弃,为了孩子,我们要一起活下去。” 她笑得心满意足。“好,那待会儿你什么都别说,一切让我来处理,因为,那是我必须面对的责任。非到万不得已,你千万别出手。” “我答应你。”他的保证温暖她的身心,给予她无比勇气,即使不言不语,只要他在她身边,她就能毫无所惧地面对一切。 不管未来如何险恶难测,他陪伴着她。 第十章 柳青娘和邵刚携手同行,缓步踱入大厅,两人男俊女俏,正是一对如画的神仙伴侣。 性子最急的金长老早已按捺不住,立时起身质问道:“丫头,他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请他来参加婚礼!” 铁长老冷冷道:“他虽是你请来的宾客,但依他之前说要破坏婚礼的放肆言行就该治他死罪,你若是下不了手,就由我来动手。” 铜长老踱步至邵刚身旁,兴致盎然地连声问道:“你今年多大岁数?姓啥名谁?和丫头怎么认识的?你对我们家丫头有何想法?” 银长老则是委曲地抱怨道:“丫头,你真的不知道夜叉去了哪儿吗?还有,你在外头结识了这么个交情匪浅的朋友怎么也不向我提起。” 邵刚怔立一旁。之前他是听柳青娘说过这专司维持门规的四大长老,本以为这些老人个个严酷无情,如今看来却是罗嗦的吓人。 柳青娘冷冷扫了四人一眼,森然道:“通通给我住口。”吵死了,这么些年,老人们的体力不曾随时光消逝,反倒更加精力充沛。 只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瞥,吵杂的室内却陡然安静下来,连邵刚都能感觉到那股从她身上发出慑人的冷肃寒气。 表门鬼王,果然名不虚传。 “首先,今晚的婚礼会继续进行。”柳青娘淡淡一笑,神色悠然。 银长老诧然道:“可是至今仍找不到夜叉,这婚礼哪能继续进行?” “青娘的夫婿不是夜叉,而是他。”她含笑望向邵刚,眉目间尽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蜜意。“他是魔狼仇恨天,也是我自己选定的夫婿。”当下还不能让长老们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免得多生事端,毕竟,他尚未得知所有的真相。 铁长老瞪大了眼,铜长老却噗嗤一笑,银长老则是整个人呆住了,金长老厉声怒吼道:“我绝对不准!这不合鬼门门规!” “恐怕由不得金长老不准。”柳青娘得意一笑,杏眸灿亮,流转着无法形容的邪恶得意。“青娘的腹中已有了他的骨肉,也就是下任的鬼王,假如真按照门规,他已经是青娘的丈夫。” 此言一出,四长老面面相觑,全被她给吓得愣住了。 铜长老先回过神来,拍掌大笑道:“鬼丫头,真有你的。”他朝邵刚眨眨眼。“小伙子,你也真行啊!”砰的一声,金长老气得昏了过去。银长老连忙抢过去查看他的情况,铁长老已恢复冷静,神情严酷似冰,沉声道:“丫头,这一切是不是你早已算计好的?” 她诡笑不止,得意洋洋。“铁长老言重了,青娘只不过和他情投意合,一时情不自禁才会珠胎暗结,长老们又何必如此讶异呢。倒不如往好处想,现在鬼王下任的继承者已有了着落,长老们应该&#x5f88;&#x5f00;心才是。” 金长老悠悠回转,怒气可半分不减。“好!就算我们承认他是你的夫婿,你们赶紧把婚事办一办,办完就把这小伙子送走。” “不行,他要留在青娘身边。”柳青娘一口拒绝。 金长老按着胸口,吹胡子瞪眼地大吼道:“这不合门规!” “我才赖得管什么门规,那种烂门规,早就该废了。”她的神态轻懒,语气也不再恭敬有礼。 这下子四长老面色可都大变,金长老怒不可遏,厉声斥道:“你这死丫头在想什么!这话是你说得的吗?” 铁长老冷声道:“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银长老则是焦急地劝解道:“丫头,你可别乱说话,想想你的身份啊!”一向嬉皮笑脸的铜长老也沉下脸,严肃告诫道:“丫头,你平日闹归闹,我们都当你要耍小性子,向来也不太跟你计较。不过你今日的话说得太荒唐,这可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混得过的。” 柳青娘神态自若,浅笑依然。“这话只有我能说,说之前我当然也想到我的身份,而且这话一点都不荒唐,反倒认真的很。至于我在想些什么,长老们倒不如问我想做些什么?” 铁长老神色一凛,沉声道:“你做了什么?” “不愧是铁长老,反应比其他长老们都快上一步。”柳青娘勾唇诡笑,杏眸闪动着冷冷的威胁。“我要做的事很简单,只不过想请长老们辞去这长老之职,免得太过劳累各位,让各位能安养天年,好好享享清福。” 金长老狂吼道:“放屁!你这丫头是疯了吗?鬼门成立百余年来,从没一任鬼王敢对长老们这这么说话!” 她不为所动,目光坚定而执着。“我就敢。不是因为我是鬼王,而是因为我是柳青娘。” 历任鬼王做不到的事,由她来做。一切,将在她手中改变! 银长老沉痛地望着她,眼中似已有了泪光。“丫头,你就这么恨我们吗?我知道你爹娘之死对你打击很大,但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们四个一手带大的啊!”柳青娘眉目低敛,沉声道:“不,我恨的不是你们,你们也不过是照着鬼门门规尽你们的职责。” 杏眸猛地迸出精光,那是深恶痛绝的憎恨。“我恨的,是那早该废除的迂腐门规!” 邵刚站在她身旁,面色沉重。他始终握着柳青娘的手,此时感到她的手颤抖不止,可以想见她情绪之激动难平。四长老为她眼中的深浓恨意所震慑,个个只能怔怔看着她而说不出只字片语。 沉肃几近令人窒息的气氛中,久久都无人言语。 “丫头。”铁长老率先开口,语气中充满无奈。“我们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除去你因情感而混乱的心是我们的职责,我并不打算放弃,因为,一直以来,这是我们存在的惟一意义,我们,必须维持门规。”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即使,我们必须和你为敌,也在所不惜。金,银,铜,你们怎么说?” 金长老皱紧了眉头,恨恨瞪着邵刚。“我同意,我认为只要把这小伙子杀了,丫头就会恢复正常,不会再有此奇奇怪怪的想法。” 柳青娘面色一沉,目露杀气,冷声威胁道:“金长老,留心你的话,我并不想杀你。” 银长老再也忍不住地嚎啕大哭,呜咽道:“事情怎会变成这种进退不得的情况,丫头,你真的要杀我们吗?” 铜长老则是饶富兴致地拍掌笑道:“我先说好,我中立,哪边胜出,我都不介意。” 柳青娘杏眸半咪,神情阴狠。“看来长老们似乎并不想服从我的命令,那么,就别怪我得罪了。” 金长老大怒道:“你这丫头居然真要造反,来人啊!把他们给我拿下。” 厅门突地敞开,冲进数十彪形大汉,个个神情冷肃,脚步沉稳,行动之间竟是默然无声。 金长老命令道:“快,把他们捉起来。” 邵刚眉头一紧,正欲出手,但柳青娘却抓着他不许他拔剑,只见她胸有成竹地轻轻一扬手,这数十人竟团团将四长老围在中间。 金长老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这是做什么!” 铁长老面容阴沉,咬牙道:“你果然早已布局多时,连这些我们一手训练出来的亲信都被你收买了,我想,之前一连串多人叛逃鬼门不知去向的事,必定也是你的主意是吗?” “不。”她摇摇头,面上不但没有占到优势的得意笑容,反倒无比凝重。“我并没有收买他们,只是他们的想法同我一般,也不想再守着这陈旧愚蠢的门规,所以他们都投向我这一方。” “我想告诉各位长老,废除门规、解除长老之职,并不只是我个人的自私想法,而是鬼门众鬼的心声!我们,全都不想再隐藏在黑暗之中。过着泯灭人性的日子,我们,并不想再当没有人性的鬼,我们想成为人。” 铁长老神色复杂,沉吟道:“解除我们长老职位后,你打算选谁继任长老?” 她的目光坚定,沉声道:“不,我并不打算选任何人接替这个职务,我想趁此机会废除门规和这长老之职。请长老们放心,我并不打算杀你们,我想要的,只是毁去这该死至极的门规。” 金长老嘶吼道:“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柳青娘突地激动了起来,愤然怒嚷道:“为什么不可以?这门规逼死我的爹娘,更害惨了我柳氏一族,多少对爱侣因门规而生离死别,我绝不让这门规束缚我以及我的孩子,还有这些和我们一同试凄的鬼门人。” 一旁的数十壮汉有志一同地点点头,眼中全都充满深切的渴望。四长老互望一眼,皆面有愧色地低下头长叹不语。 邵刚轻柔地将柳青娘拥入怀中,诚挚地向长老们坦白道:“我相信你们将青娘从小带到大,对她一定也有如亲人般的情感在,她真的很痛苦我希望她能从这冷酷的门规中脱离不再试凄。” 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可以稍稍感觉到这些老人们心中的矛盾,他们应该对青娘也有份特殊的感情在,才会有那些哭泣伤心的言行出现。 “小伙子你可是真心爱丫头?”银长老抬眼深深望着他。 邵刚面色微红,眼中满是浓情,坚定道:“对。” 铁长老点头道:“好,那她以后就交给你照顾了。” “我会好好照顾她一辈子。”他认真应允。 金长老哼了一声,危言恐吓道:“要是你敢欺负她,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铜长老一旁嘻嘻笑道:“小心丫头舍不得呢。” 柳青娘粉面一红,恼羞成怒地娇斥道:“罗嗦!你们到底答不答应!”情势怎会演变至如此?未来沉重的气氛竞一扫而空,而四长老的反应也和她预期中的不大相同。 四长老相视而笑,面容再也不似之前的冷肃,反倒变得无比轻松。铜长老率先开口道:“答应,能不答应吗?辛苦了这么久,我们也该休息休息了。” 银长老也含笑道:“正好,我们就四处游山玩水去,总算能圆了多年的梦。” “你们要离开?”柳青娘一怔,神色愕然。“我只是要求你们解去长老之职,并不是让你们离开鬼门啊!”“虽然我们很想看着你重整鬼门,但守了这么多年的门规,说放就放还真有些难受,所以我们打算出个远门散散心,算是眼不见为净吧。”银长老语重心长地嘱咐柳青娘。“丫头,鬼门重整之事,就由你多费心了。” “青娘明白,金、银、铜、铁四位爷爷,请你们自己多加保重。”柳青娘目光复杂地望着他们,语气依恋不舍。 “放心,我们老是老,武功可没荒废,等你生了,我们再回来瞧瞧你的小娃娃。”四人瞬地步出大厅,消失无踪,而在大厅中的数十人也无语退去,大厅中空荡荡只余二人独处。 她怔然凝视着四长老离去的方向,神色惆怅,邵刚搂紧了她,低问道:“怎么了?” 她眼中带着一抹深思,蹙眉叹道:“我对他们的情感很复杂,我一直认为自己很怨恨他们,但这么些年来,除了某些不得不遵守的门规外,他们对我其实也不坏,仔细想一想,他们也算是身不由己。门规,束缚的不只是我,也是他们,或许他们内心的痛苦,并不下于我。” 邵刚点点头,柔声道:“我懂你的意思,我认为他们很疼爱你,心中对你也必定存有歉意。要不然以他们的身手,就算我方有多人相助,他们也大可和我们决一死战,而不是就此离去。” “嗯,我明白。”她笑睇着他,盈盈杏眸柔情似水。“谢谢你一直陪着我,你刚刚对他们说要照顾我一辈子。我听了好开心。” 他俊脸一红,嗫嚅道:“我我是真心的。” “我知道,走吧。”她拉着他便兴冲冲地往厅外走去。 他不解问道:“去哪儿?” 她回眸一笑,妩媚诱人。“今晚可是我们的大喜之日,当然是去洞房喽。” 邵刚失笑不语,眉目间满是柔情,认命地随她走向喜房。 长夜漫漫,春意正浓。 三个月后,小道客栈后的竹屋中传出男女争执之。 “我不准你去京城!”柳青娘秀眉倒竖,怒容满面。 邵刚目光阴郁,沉声道:“不,我必须去,欧阳青云已被打入天牢,随时都会被问斩,我一定得亲手杀了他!”他早该上京城报仇,却为了她拖延至今。 几日前他得到消息,欧阳青云因为通敌虎国而被处叛国死罪,身陷天牢之中,若是他不赶去京城,恐怕会错失杀他的最后机会。 她恼怒地瞪他一眼。“我不要!我想你留在我身边陪我直到我生下孩子,我不要孩子出生时见不到他爹。”他怎么仍是放不下仇恨! 这些日子来他对她呵护备至,绝口不提报仇,她还以为他早已忘了,却没想到前些日子她收到门下传来的消息,说是虎国皇帝完颜烈退位追随修罗而去,并将和欧阳青云私下往来的书信交于现任龙皇龙旭。 龙旭立时除去欧阳青云的相国职位,将他捉拿下狱,近日内便会处死。她正在犹豫该不该向他提起时却被他发现异状,只得将实情告诉他。 他一听之下立时嚷着要前往京城报仇,完全不顾她的百般劝阻,她想和他一起去,他却不愿意,说她有孕在身,不能远行,他要一人独自前往,这叫她如何能接受,二人为此事已争吵多时。 邵刚放柔声调,试着说服她。“青娘,你听我说,我不是不想陪你,可是我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真的不是不想陪在她身旁,只是他无法忍受不能亲手报仇雪恨,他不该因为自己的幸福,而忘记邵家百条人命的深仇大恨。 她又是伤心又是忧虑。“你就只想着报仇!你知不知道天牢守卫森严,你就这么一人闯进去刺杀钦犯,危险不说,就算成功也是大罪一条。” 他的神情焦躁,无奈叹道:“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一定要亲手杀了欧阳青云!” “刚!就算你不顾我也得顾着孩子,要是你有个万一,你说孩子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她软言哀求他。 邵刚烦乱地走来走去。“我我不知道可是我不能不报仇!” 她心中一痛,只觉耐心已到了极限,冷声问道:“我只问你一次,你愿不愿留在我身边?”他就真这么固执,把报仇看得比她和孩子还重?他难道还不明白,过去已经过去,他真正该顾及的是眼前。 他一怔,沉思良久后艰涩开口道:“邵家的仇我不能不报。” “是吗?”柳青娘笑了,淡淡的笑却有着沉沉的疲倦。“你走吧!” 邵刚沉默良久,低声道:“青娘我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到你和孩子的身边。”他不是不知道此行凶险,但他不能不去,他会杀了欧阳青云,也会活下去,然后,他会回到她和孩子的身边,一心一意地守护他们。 “不用了!”她背过身不再看他,纤细的身子微微颤抖,声音呜咽。“你走了,就不用再回来了!”她知道自己不该逼他,可她忍不住使起性子,因为他居然真的把报仇看得比什么还重,这让她十分难受。 “我”邵刚握紧双拳,眼中也露出了痛苦犹豫之色。 似是过了好久好久,柳青娘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对不起我杀了欧阳青云后,一定马上赶回来。” 之后,便是他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屋外。他远去的步伐,仿佛踏在她的心上,震碎了她的心,无法形容的委曲、悲伤,尽数化为一滴滴流不止的泪水。 月正当中,明明是微凉的夜风,吹在身上却令她忍不住轻轻颤抖,冷的不是她的身子,而是她的心。 她一直拖延他报仇,并不是单纯的使性子,而是她实在不愿让他知道真相,她怕他受不了打击。她也知道这般拖下去不是办法,可是在没有拿到那最重要的证据之前,她真不知该如何向他开口。 就在她迟疑之间,冷酷的现实并没有多给她时间,他就这般决然离开她,不顾一切地投身报仇。 傻的是她还是他?她究竟该如何是好? 空气中的异样气氛拉回了她的神志,她的眼落向窗外。“出来吧!罗刹。” 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门口,从黑色面纱下传出的低沉男声十分动听,却赢不住森然寒意。“本来是想来向你道喜找到如意郎君,但此时看来似乎不太恰当。” 她淡淡睨了他一眼。“这么久不见你,怎么还戴着那顶碍眼的面纱,真是可惜了你那绝世无双的闭月羞花。” 隐在面纱下的清澄黑眸一冷,罗刹寒声道:“你心情不好,可别拿我出气。” “对不起,我一时气得忘了你最恨旁人提到你的相貌。”她叹了口气,柔声道歉。 罗刹沉默片刻,轻道:“要我替你将他带回来吗?” “不用,随他去吧。” “那么要派人助他一臂之力吗?” 柳青娘摇摇头。“不,虽然我是鬼王,而他是我的丈夫,但现在大家都有了自个儿的生活,也在努力适应之中,我不想麻烦大家。” 他沉吟道:“要不然让我去,我只要轻轻吹上一口气,天牢中的守卫至少会昏死三天,他行动起来也会方便许多。” “谢谢。”她浅浅的笑里带着感激。“但是他不喜欢旁人插手,而且,他是我的夫君,要帮也是由我来帮。” 罗利一怔。“你要去京城?可是你的身体” 柳青娘的目光坚定,闪着势在必得的决心。“放心,我可没那么娇弱,而且我才不会就这么等着他回来,我向来不喜欢等待,等待改变不了任何事情,所以每当我想做什么,我就马上去做。” 她微微一笑,神情充满自信。“我要陪在他的身边,助他自仇恨中解放。” 就像他陪着她面对过往一般,这次,换她陪在他身旁。 京城 夜黑风高,阴暗的天牢中满是肃杀之气。 邵刚黑衣蒙面,悄悄潜入天牢之中,小心翼翼地痹篇往来巡逻的守卫,好不容易到了最里头的牢房,他迅雷不及掩耳地击昏了守房的卫士,搜出了牢房的钥匙,打开了牢门。 “你是来救我的吗?快!快救我出去。”蓬头垢面的欧阳青云兴奋地嚷嚷着,但在见到他冷酷的目光后害怕地缩到角落。“你、你是谁!要来做什么!” 邵刚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神情十分复杂,眼中闪着炯亮异彩。“我是来杀你的人。你欠了江南邵家的百条人命,今日便要你以命相抵!”终于,在等了十多年后,此刻便是他大仇得报之时。 欧阳青云一怔。“邵家?你你是邵岩的儿子!” “对,我是邵刚,到黄泉去追悔你的罪吧!”他提剑正欲刺下。 欧阳青云惨叫道:“不!别杀我啊!我是派人灭了你邵家没错,但明明是你爹贪利在先,背信在后,我也是逼不得已啊!”邵刚一凛,硬生生停下剑,心中浮起了万般不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傍我说清楚!”他在说什么?他那么说是为什么?爹贪利背信?不!难道不是他贪图邵家剑法意欲行抢,才趁夜派人杀人邵家吗? “我说我说,求求你千万别杀我。” 他厉声道:“快说!” 欧阳青云颤声道:“我和上任虎皇完颜烈暗中来往了十多年,助他将势力潜入龙国,而你爹邵岩是我们在江南的暗桩之一。” 邵刚震惊得身形一晃,面色铁青地狂吼道:“你说谎!我爹怎么会做这种叛国之事!”不!这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爹温文谦和,怎么可能会做此等卑鄙无耻之事!不!他不相信!他不相信! “不不!我没有说谎!我和他交换的条件就是助他重振邵家衰落已久的名声,让邵家重回江南武林霸主之位,但他和我们合作不久,不知为何又心生变卦,竟然想将事情抖露出来,我才会派部下杀尽邵家上下以灭口。” “不!我不相信你!我爹绝不是这般无耻小人!”邵刚嘴上虽说不信,但心中思绪翻转,想到邵岩临死前悔恨的神情言语和柳青娘明知事情经过却绝口不提的种种疑点,也不禁动摇了起来。 正当他想再问个清楚之前,却听到门外陡然响起呼喊之声。“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闯入了牢房!” 邵刚浓眉一紧,心神大乱下也顾不得欧阳青云,立时抢出门外意图离开。 一路上卫士众多,身手皆是不凡,而他思路混乱下又不欲伤人性命,打来自是分外辛苦。 正当他陷人苦战之时,一道青色身影加人战局,瞬间打退了不少守卫。他讶异地望进来人那双熟悉的幽深杏眸。“你怎么也来了?” “先跟我走,出去后我再告诉你详情。”柳青娘拉住他急奔而出,卫士们紧跟在后,手中明晃晃的火把将天际染成火红。 二人脚步虽快,无奈追捕的人过多,任二人东绕西拐,就是甩不开那些守卫。二人绕进一条阴暗巷弄之中,暂时躲开了守卫,但四周人声喧腾,想来脱身十分不易。 “你先走,我来挡住他们。”邵刚附在柳青娘耳畔轻声叮咛,语毕正想冲出巷子却被她一把拉住。 啪的一声,柳青娘也不管是否会让人发觉,竟狠狠给了他一个大耳括子,神色愤然。“你给我住口,我既然来了,就不打算一个人离开,要走一起走,要拼就一起拼。” 邵刚怔然地望着她带泪的坚决杏眸,心中一暖,眼中似也感到酸涩,他一把搂住她,低语道:“好。我们一起走。”之前的慌乱无神已经褪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保护她和孩子,绝不让她和孩子受到一丝损伤。 “这里好像有声响。”外头的追兵像是发觉了异状,数十人同时靠近二人的藏身之处。 二人正欲冲出时,一道女声却喝止了卫士们的靠近。“这里本郡主看过了,没有半个人在,你们到别处查去!” 柳青娘杏眸圆睁,红唇勾起一抹了然笑意。是她! “可是” 女子更加不悦,怒斥道:“可是什么!本郡主说没有就没有,难不成你们连本郡主说的话都不信!” 沉稳的男声也加入对话。“还不快走,若是惹恼了郡主,小心你们的命!” “是!我们到别处搜去!”吵杂的人声逐渐远去,柳青娘拉着邵刚缓步走出巷弄。 “太好了,终于找着你们了。”绝艳的红衫女子快步走向一人,凤眸妩媚精明,笑容爽朗。 “是你。”邵刚认得她。她是青娘的好友,赤霞郡主左红英。 “红妹子,真是谢谢你的帮忙。”柳青娘微微一笑,杏眸瞟了一旁面色阴沉的俊伟男子一眼,目光诡邪。“风爷,也真是难为你了,竟然劳你大驾来救小女子,小女子真是不胜惶恐。” 风冥面色一沉,冷声道:“是河邬要我来的,我是不得已而为!”他才不想来!三更半夜的,正想和河邬温存温存,却没想到突然被人出声打搅,紧接着又得匆匆赶出门来。 一想到是为了这害他不浅和他诸多结怨的妖女,他就一肚子不甘愿。 “别吵了。”左红英噗嗤一笑,略为不满地向她抱怨。“青姐,你真是太见外了,怎么有事也不来找我帮忙?幸好姑姑先通知了我,我才带着风冥赶了过来,要不然你们可真难以脱身。”这二人一见面总是嘲讽来戏谑去的,老是吵得没完没了。 柳青娘愕然道:“修罗也在左家?” 左红英摇摇头,面色黯然。“不,姑姑只是回来见我爹一面,之后便又不顾我们挽留而离开。” 风冥打量着低头不语、神情沉郁的邵刚,眼底带着一抹深思。“河邬,这里不宜谈话,先回府中再说吧!” “就这么办。”左红英赞同地点点头。“你们先随我到左府休息,有什么事我们到那儿再说。” 柳青姐轻笑道:“也好,又得麻烦你了。” 左红英爽快道:“一点都不麻烦,霁儿一直想见见你这干娘,而且当年要不是你帮了我和风冥的忙,我们今日也不会在这里,走吧。” “好。”柳青娘感激一笑,四人同往左府行去。 终篇娘生的是男是女 四人进了左府后,左红英立时吩咐下人将待客用的静心居准备好,好让柳青娘和邵刚独处谈心。 对于左红英的这番心意,柳青娘自是十分感激,只是她担心于邵刚那异样的沉默,也顾不得和左红英多谈什么,只能低声道谢后便拉着邵刚进房。 邵刚进了房中,便颓然坐倒在太师椅上,神情阴郁沉重。 柳青娘在他身旁坐下,靠着他柔声道:“你全知道了?”瞧他脸色这般难看,想必是从欧阳青云口中听到了事实。 邵刚仍不言不语,只是缓缓点头算是回答了她。 她眉目低柔,尽是浓浓关心,轻问道:“那你杀了欧阳青云吗?”之前对他抛下她孤身独行的不满早已消褪,心中充满了对他的怜惜。 她蓄意拖延不让他报仇,为的就是想稍减他心中的仇恨,让他在知道真相时不会因打击过大而承受不了。 “没有,在知道真相后,我下不了手”他终于开口,神色复杂,嗓音沙哑。“你早知道真相对吗?” 柳青娘沉默了片刻。“对不起,可是在未得到确切证据前,我也不知该如何告诉你。”她的确知情,但是在尚未得到决定性的证据前,她真的无法开口告诉他,他最敬爱的爹是卖国的无耻之徒,而他今日的痛苦正是他爹一手造成。 “证据?”邵刚一怔。 她从怀中掏出一封泛黄的书信。“这是我前些日子派人从相国府中找出来的信,公公大概早已想到会被灭口,所以才会留下这封信,可他却没有料到欧阳青云竟会心狠手辣到将邵家灭门。” “当年黑衣人围攻邵家,无意间找着了这封信,把它送到了欧阳青云手中,他将它视为保命符般留了下来,为的就是怕你这遗孤来向他寻仇。”柳青娘将信递给他。 邵刚接过遗书,认出上头的字迹的确是爹所书写,他细读着信上所提之事,神色阴暗不定,目光闪烁。果然,爹当年的确铸下大错,信上写明了一切经过。 “我想。”柳青娘软言安慰他。“公公写这封遗书给你,就是想让你了解事情的真相,不要陷于无谓的仇恨之中。” 邵刚怔望着手中的书信,目光闪动多变,静默不语。这封信的笔迹潦草,可想见爹书写时的心情激动,爹应当也很悔恨吧!可是,大错已经铸成,爹害的不只是自己,还有百来条无辜的生命! 她担心地轻唤他。“刚事情已经过去了。” “我很傻是吗?”他苦涩一笑,自嘲、沉痛。“老是惦记着报仇原来,害死邵家百余口的真正祸首是我爹,我却浑然不知地始终认为邵家是受害者,不停地嘱咐善自己要找出仇人,却怎么也想不到我最敬重的爹,竟是我一心一意想要杀的仇人!” 邵刚抱着头嘶声狂吼道:“我我这十多年来,一心一意想的就是报仇,现在才知道原来一切根本就是一个可笑的错误!我这十多年来的坚持,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柳青娘紧紧抱着他,连声安慰道:“不!不是错误,这一切全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不知道事实罢了!你丧失亲人的悲痛并不是虚假,而是真实存在的,而你为了报仇所做的努力也不是全然无用,因为,那代表了你对亲人的爱!” 邵刚怔然道:“我的人生不是全无意义的吗?” 她柔声道:“当然不是,你还有我和孩子啊!你忘了吗?你自己说过的,你会回到我和孩子身边。” 他慢慢从激动的情绪中平复,想起了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对,他是说过他要回到她和孩子身边,可是他他身为叛国通敌者之子,早已蒙上了不忠的罪名。报不了父仇,就是不孝。 他还配得到幸福吗?他有何颜面面对她和孩子? “对不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要好好想想”他轻轻推开她,在心志混乱中仍是不忘顾及她的身子,深怕伤了她和孩子。 柳青娘还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叹气道:“好,我先出去,你好好想一想我会一直等你。” 她依依不舍地转身走出门外,不时回头偷觑着他,希望他能叫她留下,他却依然沉默不语。 她心灰意冷地走出房外,却瞧见院子外头站着若有所思的左红英和风冥,她快步走向二人。“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左红英微笑道:“风冥说他想和邵刚谈谈。” 柳青娘讶异地望着风冥那有些泛红的面色,不解问道:“你”风冥清了清喉咙,不太好意思地澄清道:“我可不是为了你,而是河邬一直很担心你和邵刚,所以我才想由我和他谈谈。我和他的境遇有些相似,谈起来应该比较适合。” 柳青娘心中一动,再也忍不住地落泪呜咽道:“谢谢谢谢你们”不知是不是因为怀了孩子的关系,她觉得自己变得愈来愈容易难过哭泣,再也不似以往将痛苦和泪水往心底藏的坚强。 左红英赶紧安慰她。“青姐,你别哭啊。” “你你别哭了,我这就去劝他。”风冥神情尴尬,急忙用房中走去。 “风冥。”左红英高声嘱咐,语气中带着浓浓胁迫。“我和青姐在麒麟厅等你,你要劝服不了他,你就别出房门。” 柳青娘一张泪颜虽如梨花带雨,却也忍不住噗嗤一笑。“原来妹子是用这方法逼得风爷不得不从,为了姐姐的事,真是麻烦你了。” “才不会麻烦呢,青姐,我们到麒麟厅去等好消息吧!”左红英朝她眨眨眼,便拉着她步出院外往麒麟厅行去。 柳青娘随着左红英走向院外,一双幽渺杏眸始终深望着屋内,流转着浓浓关心和忧虑。他风冥劝得了他吗?他自己又走得出来吗? 风冥伸手敲敲紧闭的房门,沉声道:“刚爷,我是河邬的夫君风冥,有些事想和你谈谈,我可以进去吗?” 沉默片刻,他终于的到了邵刚的回应。“请进。” “打搅了。”风冥踏进房中,顺手带上了房门。 “风爷你有什么事吗?”邵刚不知他的用意,却也不便开口赶他。 “我就是完颜烈的儿子”他直接言明身世,同时细细打量着邵刚的神色。 邵刚一凛,愕然道:“你是完颜烈的儿子!那你和左红英?”龙虎二国目前虽无战事,但完颜烈在退位前对龙国始终是虎视眈眈地怀有野心,完颜烈的儿子怎会隐姓埋名和左红英结成夫妻? 他坦然告知一切。“我幼时被他除去记忆送至左家,因为他想利用我夺得左家的家产,可我真心爱上了河邬所以,你应该能想象到当我知道我是完颜烈的儿子时有多么震惊痛苦” “我开始消极的逃避河邬,因为我不敢面对事实可是,我的怯弱不仅害苦了我自己,也害惨了河邬我原本是不想伤她的,却反而伤她更深,我真是个没用的男人。”他苦涩一笑,眼中带着深深自责。 “可是,河邬却从不放弃爱我,在她的支持下,我终于敢面对内心的阴影进而克服它。我现在过得&#x5f88;&#x5feb;乐、很幸福,可是我有时难免会埋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早些想通,害河邬为我吃了邵么多的苦,一想起她悲伤的泪颜,我的心就痛得受不了。” 邵刚心中一动,有些明了了他这些活的用意。“你”风冥续劝道:“柳老板她哭了,我认识她这几年来,一直认为她是个十分坚强能干的女人,我从来不曾想过她会哭泣。可是她方才却在我和河邬的面前哭了。我想,你应该也舍不得让她为你难过是吗?” 邵刚皱紧了眉头,低声道:“青娘她哭了吗?是我不好!本来我以为报了仇之后,我就可以毫无牵挂地和她一起生活。但是我无法报仇,我自以为是的仇人其实早已死了,一直想达成的目标突然消失,满腔的仇恨无处可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你而言,眼前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压根就不存在的仇恨?还是一直陪在你身旁关心你的柳老板?”风冥的话重重击在他心上,挥去了纠绕在他心中多时的迷惑,让他在悔恨的迷雾中瞧见一丝光明。 “耽溺于过去根本无济于事,反而会让你最重视的人和你一同试凄。现在你已不需要再报仇,以后,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过活,就像我和河邬一样,我相信你和柳老板也会过得很好。” 邵刚低头深思良久,再抬起头时目光澄明,再无一丝阴霾。“对,你说得没错,逝者已矣,现在对我最重要的,是青娘和孩子。” “你想通了?”风冥松了口气,露出真挚的笑。幸好他想开了,要不然他也得和他耗上一整夜。 邵刚也笑了,释然、欢悦。“对,真的很谢谢你。” “没什么好客气的,你可是我孩子的干爹,我们也算是一家人。”风冥的笑变得有些无可奈何,语气也有些咬牙切齿。 邵刚没有留意到他的情绪转变,只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家人” “有家人的感觉真的很好,你我都曾无家可归,所以我们得更加懂得珍惜。”凤冥想起了挚爱的娇妻和稚儿,眉目间满是柔情。 邵刚深有同感地点头,微笑道:“我明白了。” 凤冥赞许地拍拍他的肩。“走吧!我们快去麒麟厅见柳老板,她真的非常担心你。” 二人随即走出静心居,直往麒麟厅而去。 二人一踏入麒麟厅,柳青娘立时起身扑进邵刚怀中,啜泣道:“你终于来了,我好怕你想不开” 邵刚紧拥着她,愧然道:“对不起,让你这么担心,我已经想开了。” 他伸手拭去她面上的泪水,柔声道:“别哭了,我向你保证,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只有你和孩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不会再去想了。” “真的吗?”她的泪水流得更急,却是因开心而流。 邵刚紧紧拥着她,大掌爱怜地轻抚着她的腹部。“真的,我曾经失去了一个家,所以我应当更加珍惜眼前的幸福,而我的幸福,就是你和孩子。” “我爱你。”他低头吻上她柔软的唇,将一切无法以言语表达的深浓情意放人这温柔的吻中。 曾经,他以为自己除了仇恨外一无所有,是她将他拉出黑暗,带来了现今的幸福,他会好好守着她,直至永远。 二人就这般深情相拥,直至一旁的风冥看不过去地调侃道:“柳老板,京城的夜间是冷了些,但你也用着不这般取暖吧!” 二人这才从浓情蜜意中回过神来,柳青娘面色羞红,恼怒地瞪他一眼却无话可回。 左红英怀里抱着一岁多的儿子左霁风,略为不悦地娇斥道:“风冥!霁儿也在这,你别当着他的面又和青姐吵起来。” 风冥望着还不会说话却已会嘟嘴瞪着他的儿子,只得叹气闭口不言。他就知道当初不该一时心虚,答应河邬让柳青娘当霁儿的干娘,如今果真是后患无穷,连自个儿亲生的儿子也不帮他,只会同河邬一般护着那妖女。 想了想,他问左红英。“霁儿怎么醒了?现在他早该睡了。”他想赶紧把儿子送回房里,减少儿子被妖女带坏的可能。 左红英轻笑道:“他自己醒的,我便把他带出房来让青姐瞧瞧。” “那现在霁儿可以去睡了,我想柳老板也‘没时间’瞧霁儿了,我们还是早些休息,省得碍着人家小两口亲热。”风冥高声嘲弄,摆明不想让儿子和柳青娘多有接触。 柳青娘勾唇冷笑道:“风爷可真是替小女子设想周到,如此‘情深义重’,小女子真是愧不敢当。”他的嘴可是愈来愈利了,明明以前是个不苟言笑的大木头,想来他身为完颜风麒时的恶劣性格仍存在部分,才会让他有现今的改变。 “这是当然的,柳老板以前对我有诸多‘照顾’,我就算粉身碎骨也得尽心‘回报’。”风冥立时反唇相讥。哼,现在的他可非吴下阿蒙,经过一番磨练的他和她可是势均力敌。 邵刚狐疑地挑眉,轻声问她道:“你以前和他有过节吗?” 柳青娘微微一笑,杏眸诡亮妖邪,腻声道:“怎么会,我可是促成他们二人姻缘的大功臣呢。”她当然是大功臣,若不是她教了红妹子那几手,红妹子哪逼得出这笨木头的心意。 这下风冥可讲不出话了,一张俊脸涨得通红。该死!这可是他致命的罩门,却被柳青娘摸得一清二楚。 柳青娘还不放过他,趁胜追击地又给了他一份大惊喜。“对了,风爷,我方才和红妹子聊了一下,红妹子提议说若是我腹内是个女孩儿,便许给霁儿做媳妇儿,不知风爷意下如何?” 风冥一怔,面色转为铁青。“不行!” 左红英坚持道:“为什么不行?我已经和青姐说好了,她若是生个男孩便和霁儿结为兄弟,若是个女孩,那我们就能成为亲家了。” 她笑容满面地问怀中的儿子。“霁儿,你要不要娶干娘肚子里的小妹妹当你的新娘呢?” 左霁风大大的眼儿眨啊眨,像是听懂了她的话,笑得灿烂极了,看到他那天真无邪的可爱笑颜,众人都笑了。 当然不包括风冥,他的脸色已由青转白,气得几乎快昏了过去。霁儿要娶妖女的女儿?妖女的女儿要嫁给霁儿? 不!他不要啊!这样他悉心保护至今的儿子不就完全沦陷了! 寂静的黑夜中,风冥的哀嗓响彻云霄。“我绝对不答应!” 到底,柳青娘生的是男是女?风冥答应了这门亲事没有? 请待下回分晓。 编注:欲知红英与风冥之情事,请参见情落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