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赏金猎人心》 起初 才过完端午,我就急着想过中秋节了。夏季虽是我的出生季节,但是我却讨厌夏天;没啥大不了的理由,只因太热。 连日的午后大雨把闷热提到最高,走在街道上只觉得烦躁,恨不得马上躲进凉凉的冷气房里。 讨厌夏天的理由之二是我怕晒黑。去年夏天酷爱穿无袖上衣短裤上街招摇,很悲惨的得到过敏,原以为是吃了不新鲜的食物,问诊之下才知道是可怕的紫外线造成的皮肤伤害,红红的小疹子让我整整一星期穿长袖上衣不敢露出手臂见人;从此之后,一看见日光我就非撑伞不可。各位朋友,可别忽略了防晒的重要性,美丽的本钱就从小地方培养起。 话说数年前的某个夏天,学生甲与学生乙在回家的小道上散步,学生甲天真地说出写小说的梦想,学生乙则是愉快的附和。 沉封多年的记忆,学生甲重拾当年的承诺,提笔写下约定的故事嘻!有些故弄玄虚,不过这可都是真的哟!当年的学生甲就是我,而学生乙则是相当要好的朋友,一直到现在,我们俩的友情仍坚贞不已。 我这样一个带点冷淡个性的人,熟悉的朋友才知我的真诚,过年过节的小卡片或是不常拨动的电话都是我最深的友情。小时候的朋友了解,现在的朋友了解,未来的朋友应该也会明白。 正值毕业潮,初出校园的我踩着高跟鞋走在柏油路上,偶尔还会被路上的坑洞绊了下脚,很有趣,也很好笑,眼见可怜脚背上擦伤的红色痕迹,我只能埋怨高跟鞋的发明残害了我习惯球鞋的脚。 今年夏天,充满不可知。第一次写故事,第一次当社会新鲜人,或许还会有更多新的体验在前方等着我,许多难以用词句形容的兴奋心情跳跃在心中,一切一切,我只能说:不一样的生活由今夏展开。 第一章 放云山空气中漫着诡谲的气氛,高挂天边的上弦月孤独地散发光芒,而神毒堡内内外外静得出奇,就连树木也静止不动,仿佛是要出事的预兆。 七日前,神毒门门主文浩天遇刺身亡,凶手行凶的地点不是在外头,而是潜进神毒堡内。 整整过了一夜,文浩天冰冷僵硬的身体才让欲服侍丈夫洗脸穿衣的魏红云发现; 亲眼目睹丈夫身首异处是一名妻子最深的哀恸,尤其两人是那样的相爱。 为了找出元凶,魏红云不得不强压下满腔的苦楚。她不能崩溃,也不能懦弱,除了找到凶手替亡夫报仇外,她还有个女儿要保护。 安葬了丈夫,魏红云便极力追查线索。她深信丈夫的武功在当今世上少有人能够匹敌,更别说擅使毒的高超手法会制不住暗杀的凶手。丈夫遇刺当晚,负责守夜巡逻的手下却未发觉有外人潜入神毒堡,重重的疑点实在让人起疑心。 已是二更天,红云阁里头依然透着昏黄烛光。坐落于神毒堡最里侧的红云阁向来是一处禁地,文浩天生前为妻子盖了它便是要避免手下来来去去扰了妻子及未出世孩儿的生活。 “娘,夜深了,您早些休息吧,爹的事有叔叔在,您就别太操烦了。” 同住红云阁的十七岁少女文犀月正是魏红云与文浩天唯一的骨血。正值娇艳青春的文犀月继承了娘亲绝色容姿的好样貌,仅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神似文浩天,每每当文犀月敛目不语时,那神态像极了威风八面指挥手下调度的文浩天。 魏红云听见爱女的声音,微微侧过身看着女儿白嫩无瑕的脸孔。想当年初初遇见文浩天时,她不也正值十七芳龄娇美无比? “月儿,娘不累,娘想再思考一些疑团,也许解开这些疑问便能抓出杀害你爹爹的凶手了。”魏红云细细观看桌面上张张写满文字的纸片,这其中必定有线索可寻。 文犀月上前,坐在娘亲身旁。有个疑问不知该不该说。 “娘” “怎么了?有事想找娘商量?”全心贯注在纸片上的魏红云分神答了女儿。 文犀月迟疑了会,便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说道:“娘,咱们开棺替爹爹验尸。” 女儿的话显是震惊了魏红云,她猛抬头望入女儿坚定的眼。 “月儿?” “娘,爹爹的死太可疑了。以爹爹一身好武艺,怎么可能让人一刀砍下头颅呢? 若真是外人潜入堡里暗杀,凭爹的武功又怎会察觉不出呢?房间里的物品全都安好,现场也丝毫没有打斗的迹象,这一切只代表了一件事。” “月儿,娘和你有相同的疑虑,你爹下葬之前你叔叔亲自验过尸体,娘也在场看得清清楚楚,银针没有变色,神毒门里不会有叛徒。”魏红云不愿让安眠的丈夫受打搅,若是开棺,只怕自己会承受不住,椎心之痛一次就够了。 爹爹的死她一样难过,然而凭她与生俱来的感应能力,爹爹出事当晚她的确感受到一股极可怕的念头,而这个念头离她好近好近,她几乎可以确定拥有那种可怕念头的人就在神毒门里。 “有种毒葯在短时间内是验不出来的。”文犀月提醒娘亲。 “月儿,你是指“十日朝霞”?”魏红云颤着手指。 “十日朝霞”是文浩天近期研制的新独门毒葯,无色无味,看上去就像普通的清水,一旦服下少许,十日后便会昏沉沉的死去,外表看来就像睡着般;一般的银针根本验不出中毒的迹象,唯一可辨别的方法便是在十日后死者的皮肤会变成红色,而那种红色就像朝霞般鲜丽。 魏红云看着女儿。 “月儿“十日朝霞”除了你爹爹拥有之外,全堡上上下下便只有我和你叔叔有这味毒葯。” “女儿只是猜测,多一分怀疑便多一分真相。女儿从小便无法对叔叔产生好感。”爹与娘都知晓她有强烈的感应能力,她的能力除爹娘外没有第三者知道,就连文浩天的弟弟文立天也不知道。 魏红云不明白女儿那来的笃定,然而现在的神毒门却因丈夫突地去世而潜在着不安定的局势,已有风声传出欲拥文立天为门主。 对于小叔,魏红云一直把他当作亲人般关心,如今由小叔担任神毒门新门主并缉拿凶嫌确是最好的安排,然而若小叔真是凶手,她便万万不能让神毒门落入他手里。 “月儿,开棺一事,娘原是万万不肯的,但一想到你爹的惨死,再怎么不愿,娘也只好答应了。”她考虑了会,接着说道:“这事咱们私下处理,若验出你爹的死与“十日朝霞”无关,从此咱们母女俩便全心辅助你叔叔,务必缉拿凶手。” “是的,女儿明白。” angelibrary 次日深夜。 魏红云身着轻便衣装,携着女儿及随身女侍秋娘夜探神毒堡后出一片大树林,文浩天的坟就在这片树林的尽头,很隐密,很安静。 苞在魏红云身边十余年的秋娘略懂武艺,到了墓旁,魏红云一声令下,秋娘便俐落地掘开坟上新土。 “夫君,红云为缉真凶只得打搅你的安眠,你一定要保祐咱们母女俩尽快查明真相。”魏红云忍着泪朝墓碑深深看了一眼,拾起地上的铁铲悲恸地铲开软泥。 约莫过了一刻钟。 “娘,看见棺木了。”文犀月抛开工具,改以双手除去棺木上的泥土。 “小心点,别”再次目睹丈夫的棺木,再坚强的心也忍不住疼痛起来。 二人小心谨慎地抬出棺木。秋娘缓缓的拔除棺木上的钉子,不一会,钉子已全部拔出,只消使力抬起棺盖便可一探棺中全貌。 “夫人,让秋娘开棺盖吧。”秋娘轻轻拉开魏红云,怕入目的尸首再次令她承受痛苦。 “娘。” “娘没事,开吧。” 秋娘用力使劲推开厚重的棺盖,阵阵恶臭溢出,可想而知里头的人已经开始腐败了。 魏红云不掩鼻、不惧怕,走近棺木旁往里头一探“红色!丙真是“十日朝霞”小叔竟然” 文犀月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娘亲,示意秋娘合上棺盖。 “娘!”没预料到自己的猜测竟成真,棺木内的红霞色调却是怎么也抹不掉的事实,连一向不轻易显露真性情的她也被爹爹身上的瑰丽红色惊出讶异的神情。 魏红云几乎是摊软在墓地旁。她不敢相信自己和夫君最信任的小叔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他们是血缘亲兄弟呀! “夫人,咱们先回去吧。” “是啊,娘,先回红云阁再从长计议。” “我这么信任他、这么信任他”两行清泪滑落魏红云脸颊,她好恨、好气! “娘,您不能倒下,爹的仇还等着报呢,明天就是叔叔接管神毒门的日子,我们若是认输了便报不了仇了。”文犀月拭去脸上的泪,真相对她而言是太沉重的负荷。 “是的,夫人。咱们得回去阻止才行,老爷地下有知必定舍不得夫人太过伤心。”重新葬回棺木,秋娘来到墓前伸手扶过夫人的身体。 “月儿、秋娘”魏红云一手拉过一个,再也忍受不住地抱着她俩痛哭。 真相太伤人了,可她没有伤心太久的权利,明天还有场硬仗得打,她得撑下去! 魏红云重新调适过心情,领着爱女、忠婢缓缓对着墓碑叩头。 夜风徐徐,枝影摇晃,二人回到神毒堡,才刚踏进红云阁,一阵男性的声音忽地响起“大嫂,这么晚了您还到外头去,我实在担心极了。”文立天大摇大摆坐在红云阁里,丝毫不尊重魏红云。当初红云阁不准其他人进入,就连他也必须得到魏红云的邀请才得以进门,如今他大剌剌坐在里头,显然眼中已无她这个大嫂了。 “你?谁让你进红云阁了?难道你忘了进红云阁的规矩了?”魏红云三人站在屋外,没打算现在就跟他翻脸。 文立天嘿笑数声,缓步踱出屋外,两只眸子不时往魏红云美丽的脸孔瞧,露出放肆的神色。 “大嫂,立天纯粹是关心您,您这样娇弱美丽的女子深夜外出未归,做小叔的难免担心,这才一时情不自禁闯入红云阁,还请大嫂见谅。”文立天站得极近,几乎贴上魏红云手臂,秋娘见状,马上机伶地挡在两人中间。 “现在我回来了,你可以走了。” “等等,大嫂方才去哪了?” 魏红云让女儿扶进红云阁,转头看向文立天。 “我去陪浩天,若没别的事,我想休息了。” 文立天笑了笑,微弯身子。 “大嫂累了就先休息,立天不打搅了。”语毕,随即离去。 必上门,三人走进内室。 “夫人,文立天太放肆了,一脸不怀好意。” “我知道,方才的举动让他露出狐狸尾巴,他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想必神毒门上上下下全让他掌控住了。”冷静下来的魏红云终于回复一贯清晰的思考。 “既是如此,明天就算我们出面举发也未必有用了。” “没错,我们没有退路了。”魏红云眼里闪过一抹杀意!她不是娇弱的女子,当年驰骋武林的蝴蝶神鞭是该展现威力的时候了。 “娘,您要怎么做?” “秋娘,把我的蝴蝶神鞭以及藏在墙里的漆金木盒拿来。”她拉过女儿坐在身旁。 “夫人,东西拿来了。” 魏红云接过蝴蝶花纹长鞭放在一旁,全副注意力放在一只不起眼的柴木盒上。 她轻旋木锁,喀地一声打开盒盖,里头躺着一册不起眼的黑皮薄册子,约莫二十来页。 “月儿,这本“葯王解本”是本门的镇门之宝,书里满满记载着各式解毒方法,只要有了它,神毒门特制的独门毒葯便如同泥巴般一文不值。娘现在把它交给你,你要小心保管。” “娘,您这是在做什么?女儿不需要“葯王解本”这么贵重的书册女儿没把握能保护好啊!”这分明是在交代身后事了,她不要这样!内心的不安渐渐扩大。 “夫人。”秋娘也察觉出异样。 “你们也看见了,如今我只求月儿能逃出去,逃得越远越好。” 文犀月闻言,内心一痛,向前抱住娘亲。她越来越不安,感觉娘亲离自己好远好远,随时都会消失似的。 “一起走,我们三个一起走。” 魏红云爱怜地轻抚女儿的发。疼若逾命的女儿啊!如果可以,她也不愿与女儿分离,多希望能目睹女儿成亲、生子,幸福快乐过日子,然而逢上遽变,小小的心愿如今倒成了奢望。 “傻孩子。” 这夜,红云阁度过了无眠的夜晚,时间的流逝就只代表了分离的逼近。 angelibrary “夫人,挡不住了!” 秋娘急促地奔进红云阁,支持文立天的部属节节逼近挡在红云阁前少得可怜的忠实奴仆。 继任大典上,魏红云一身雪色衣裙立在文立天面前一一道出丈夫的死因,可笑的是竟无一人相信她的话!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魏红云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直往红云阁,她知道他会来的,因为他尚未得到“葯王解本”历任门主皆得由上任门主手里接过“葯王解本”才算真正接位,虽仅是个仪式,却有着重大的象征意义。 魏红云拿起蝴蝶神鞭,一把拉过女儿交付到秋娘手上。 “快走!趁那贼人尚未闯进来前从密道出去。”魏红云拉开大门,带着两人往弃置已久的古厝前去。 “娘,一起走!要不就死在一块,女儿不愿独活!”泪水不住夺眶而出,几乎让她流尽一生的眼泪。 “走!娘不许你胡乱糟蹋生命,爹和娘就只有你一个孩子,你不走是存心让爹和娘难过吗?”魏红云脚步不停,多待一分便多一份危险,再不舍也得让女儿离开。 兵刃相接的声音不断传来,红云阁显然让那贼人攻入了,魏红云不敢多停留。 “秋娘,带月儿进入古厝,密道的开启方法还记不记得?月儿就拜托你照顾了。”她不住回头探看,阵阵飘入天空的灰烟及火光明白透露红云阁已成一片火海,她与丈夫的回忆决计不让贼人污了,就烧掉一切吧。 “娘!月儿不走、不走”文犀月喊哑了嗓子。 “哈!不走就全给我留下吧!”文立天不知何时已来到红云阁后方的小空地。 魏红云看了眼来人,立即将女儿及秋娘推入古厝,反手合上年久失修的木门。 “大嫂,别让我为难,咱们一家人别伤了和气,您之前在大厅上说的话我可以当作没这一回事,只要把“葯王解本”交出来,您和月儿仍可以待在神毒堡里享受荣华富贵,就连红云阁我也会为您重新再盖。”在他眼里,魏红云已是掌中物。 “呸!你以为我会原谅杀夫仇人吗?我看得清清楚楚,浩天是中了“十日朝霞” 而死的,除了你,还有谁有这种毒葯!?浩天是你亲大哥呀!而你竟狠得下心。”魏红云右手持鞭,丽容一派威严,一句句泣血的控诉道尽苦楚与怨恨。 “哈哈!魏红云,没凭没据你又能奈我何?大哥占位占太久了,偶尔换人做做嘛!从小他就站在我前头,武功、练毒样样比我行,就连娶的妻子也是武林第一美人;而我什么都没有,这一切都该怪他,是他抢了我的一切,哈全是他的错!” 红烈的火焰映在文立天脸上,照出他狰狞丑恶的狂笑,嫉妒已占去他的心神,全化成邪恶的害人心思,沉沦权势的快乐深渊不可自拔。 老旧的木门掩不去文立天狂大至极的言语,文犀月听见他亲口承认的恶行,担心娘亲亦会遭遇不测,于是死命挣扎着欲冲出去维护娘亲。 “小姐,你一出去反而会让夫人分心,别冲动,先逃出去再说,夫人只在乎小姐的安危呀!”秋娘死命拉住小姐,夫人的吩咐她决计要做到的,即使心急如焚也不能违背。 “娘” 门外。 “门主,让小的擒住魏红云吧!擒了她便不怕问不出“葯王解本”的下落。” 文立天心腹上前提议,意欲在主人面前立功好求得职衔。 “好,不过可别杀了她。” 双手拿刀的大汉立即冲上前,就在离魏红云五尺远的距离,忽有一道白光闪过大汉胸前,咻的一声,大汉应声倒地,除了文立天之外,在场十余名部属皆吓得一动也不动,他们的眼睛全看向魏红云手上那条沾了血迹的长鞭。 “好,不愧是蝴蝶侠女,十余年来功夫也更上一层了。”文立天自在的站着,不畏魏红云手中的蝴蝶神鞭。 “哼!少说废话,识相的话就快点自尽谢罪以慰浩天在天之灵,否则别怪我下手狠心!” “魏红云,好大的口气,我倒要会会你的鞭子。” 语毕,文立天随即向前扑去,双手成爪欲抢下魏红云手里的长鞭,连攻十数招,魏红云明显地屈居下风,然而她豁出性命似的猛下杀手,一时之间文立天要取她性命实非易事。 眼见魏红云招招欲置他于死地,文立天当下歹念一闪,顺手洒出一把毒末,魏红云一时不察,吸入少许飘在空中的香粉,身形一晃,竟跌坐在地上再也使不出力来。 ““散功粉”!你”魏红云气急攻心,咳出一口鲜血。 “没错!你倒识货。好了,快交出“葯王解本”乖乖合作,我可以不杀你,让你做我的小妾,你这么一个大美人,我还舍不得让你死呢!”文立天淫笑着欲伸手碰触魏红云精巧细致的下巴。 “呸!下流货色,难怪你永远比不上浩天。”她吐了他一口口水,有着庄严圣洁的神情。 “臭姨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文立天一把扯住她衣领,运功将她丢入古厝,失修的木门应声而破。 此刻,秋娘正旋开古厝中一张桌子上的一只铁腕,地下的暗门缓缓开启到足够容纳一人进出大小的空间。 巨大的声响差点吓坏了两人,纷飞的木屑差点打中犀月额头,待屋内平静下来,文犀月顺势抬眼一看,却见娘亲浑身是血的倒在木屑堆中,当下心神俱制! “娘!” “别过来,真要当我是你娘,就乖乖进入密道。”听见女儿的叫唤,魏红云强忍一口气,硬站直身子。 秋娘见状,连忙拉过小姐硬将她推入地道。 “秋娘,好好照顾月儿。” “没用的,今天你们休想逃出去!” 文立天领着手下进入古厝,秋娘见状连忙跳下地道。 “想跑?没那么容易!” 文立天上前欲潜入地道捉人,不料身旁的魏红云竟不要命的死抓着他,仿佛用尽全身气力地紧抱住他,任凭他如何挣扎、施重手也不肯放,鲜血不断自她口中喷出,地上点点腥红全是魏红云的血泪泣诉。 “放手!”文立天狠下杀手,使劲扭断魏红云的颈子。 魏红云残败的身躯缓缓跌落地面,满身血红掩过一身白衣,兀自由地道探头出来的文犀月见到娘亲凄惨的死状,大叫一声跌回地道里。 “来人!还不去捉那两个贱人!” 众人一齐靠近两尺宽的地道口,正欲跳入,只见地道迅速密合再无一丝空隙。 文立天冷哼了声,走近石桌,扭转那只固定的铁腕,不料地道口动也不动。 “大哥还藏了一手。来人!传令下去,全面缉拿那两个贱人,不论死活,天涯海角势必追回!” angelibrary 白河镇距放云山有数十里之遥,算来已不是放云山的范围,不过由于附近皆没啥特别的景物用来描述白河镇,是以当地的居民在对外地人介绍白河镇时皆以放云山作为指标,久而久之,人人便都这么认为了。 前些日子,安静祥和的白河镇忽地出现了一名采花贼,数名闺女饱受残害,官府已下令缉凶,然而却徒劳无获,悬赏的金额不断增加,目前已达五百两银子。 辟府告示板前站了一名身着粗布蓝衣的男子,年纪不大,约莫二十三、四岁,长相是讨喜的那一种,微扬的唇角像是时时刻刻在笑,任谁见了都会认为他是个极易相处又和善的人。 康谚再三确定自己已记下采花贼的样貌后才离开。他是个云游四海专门缉凶拿赏金的赏金猎人,名号不是太响亮的那种,因为他不挑大案子去捉人,而是选择容易又好办的小贼捉,特别是危害一般百姓的盗贼恶匪他特爱捉。总之,他不求名亦不求利,仅求三餐温饱、逍遥快乐便足愿矣。 “三天就够了吧。”康谚搔搔头,自顾自地往客栈走去。先睡一觉好了,采花贼该是夜晚犯案吧。 三更天,康谚打着呵欠略施轻功跟在一抹黑色身影后。根据他这两天来的暗访,身前这名矮胖的男人便是白河镇上的采花贼了。 啧!这么胖还想沾清白的姑娘! 月光照耀下,康谚清楚地瞧见矮胖男子正停在一户人家的窗口,看来是找到目标物了。 矮胖男子小心翼翼地撬开窗子,显然人家上了锁,不是那么好开。康谚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悄声问道:“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了,这种事哪还要人帮。”采花贼兀自拿着铁线试图开锁。 “你行不行啊?再耗下去&#x5929;&#x90fd;亮了。” “我当然行,你才不行咧咦?”采花贼慢慢转头,看见身旁不知何时冒出的年轻小扮。 “没看过这么笨的贼,害我连打人的劲都没了。”康谚不疾不徐地拿出粗麻绳,一圈一圈缠上采花贼圆胖的身体。 “喝!看我的厉害!”采花贼双掌齐出,看准年轻小扮的胸口。 “啧!别动,动来动去我绑不好。”康谚伸手一抚便点了他的穴道,当下让他动弹不得。 “这才对嘛!叫你别动就不要动。” 叮叮!康谚几乎听见白花花的银子撞击出的美妙声音。实在太棒了! angelibrary 退了房、吃饱饭,怀中还放着热呼呼、刚领的五百两银票,康谚笑开嘴的愉快样在见着街尾一名小&#x59d1;&#x5a18;后便敛了脸色。 其实看似不拘、自在的康谚有个缺点不是脚底生疮、头顶流脓的恶心病,而是他最爱管闲事,尤其爱插手看不顺眼的闲事。这回街尾的小&#x59d1;&#x5a18;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逃出神毒门已经月余,期间她和秋娘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每次觉得安全了,下一刻追拿她们的人又出现在眼前,像恶魔般紧紧缠着她俩,甩都甩不掉。夜里常常被恶梦惊醒,便再也睡不着,一夜无眠至天明。 有好几次差点被捉到,幸而秋娘随身带着的毒葯数了她俩。而连日奔波加上有一顿没一顿的挨饿受冻,护主心切的秋娘将食物衣料全给文犀月吃用,自个儿能忍就忍,于是秋娘的身子再也受不住,病了五日后便香消玉殒。 那一夜,文犀月亲手埋了秋娘。 失去秋娘的照料,文犀月才明白自己多么无能。神毒堡给她一切最好的东西,然而离开自幼习惯的环境,她却连自己都照料不好,接踵而至的困难让她失去了自信与尊严。她没有死的权利,她的命是娘亲及秋娘舍命换来的,活下去是唯一的目标,不论贵贱文犀月抬起空洞无神的眼望了一眼“暖春阁”殷红刺目的门牌,不多想便举步上前。 “小&#x59d1;&#x5a18;,这儿可不是你能去的地方。”康谚大手一伸,硬是阻挡文犀月的去路,半开玩笑的轻松语调有着一丝不认同。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前的大手好一会,然后换个方向,还是朝“暖春阁”走去。 康谚的优点之一便是极具耐性与毅力,既然下定决心管闲事就一定管到底,绝不半途而废。 “小&#x59d1;&#x5a18;,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这儿是妓院,可不是买点心蜜饯的小店,你走错地方了。”这回康谚强拉上文犀月的手腕,硬是把她带到路边一角。 “放手,你想做什么!?”文犀月怒极,死命甩手。这人太放肆了,忽地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 这人该不是“小&#x59d1;&#x5a18;,我没有恶意,别怕!”康谚笑着脸好声好气的,颀长的身躯阻在她身前,这才松了手。 文犀月戒慎至极,眯起眼眸小心翼翼打量面前看似忠厚老实的蓝衣人。在非常时期里,任何人都是可疑的,就算她感觉不出他有恶意,但防人之心却不可无。 康谚瞧出文犀月全身上下皆防备着他,无奈的摸摸自个儿童叟无欺、人见人爱的脸皮。闯荡江湖至今,没见过哪个人对他露出害怕、防备的神情,康谚不禁怀疑自己的脸是否出了差错,是嘴笑歪了或眼尾笑纹多得吓人?没道理啊! “让开。” 好威严。 康谚竟被文犀月板脸斥喝的表情给慑住了,看她一身破旧却质料上等的衣裙,大概是好人家的女儿。不过究竟是何原因让她沦落街头呢?康谚的好奇心大起,事情既然管了,就一定要管到底,否则就不符他的性子了。 “有话好好说嘛!你一个俏生生的姑娘直往“暖春阁”去,要知道那个地方是间妓女院,你进去了可会出不来的,不如快点回家。要是缺盘缠就说,大哥哥身上还有点银子。”康谚真诚的说道。 文犀月几不可见地轻扯嘴角。她那有家可回?爹娘以及秋娘全都离她而去,现在的她不过是个无处可去的孤女。家!她还有家吗? “不必你多管闲事,若真要帮我,就不要阻止我进“暖春阁””她推开他的手,举步向前。 “慢着!&#x59d1;&#x5a18;不要轻言糟蹋自己,今天被我遇上了,说什么也不让你去。”他旋身便又拉住她细瘦无肉的纤腕,脸上的笑意褪了大半,墨黑的瞳仁闪着坚决的亮光。 她好累、好倦,叔叔的追兵让她躲不胜躲,眼前固执如牛的陌生男子又挡了她的去路,她不过想卑微的活下去,等待复仇“放开我。”她的眼神空洞茫然,随时有昏倒的可能。 康谚皱了皱眉,说什么也不放手。 “放开!” 她大吼,一阵晕眩将她带进黑暗,接连而至的打击耗光了她所有体力。 康谚适时接住她下坠的身子,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好一会,抱起人便往客栈去。 看来他暂时不能离开白河镇了。 踊跃购买他们的书籍,用实际行动来支持你欣赏的作者。 *****************炽天使书城ocr小组fiona扫描,tigerabbit校正**。angelibrary/index。html***************** 转载时请务必保留此信息!谢谢! 第一章 放云山空气中漫着诡谲的气氛,高挂天边的上弦月孤独地散发光芒,而神毒堡内内外外静得出奇,就连树木也静止不动,仿佛是要出事的预兆。 七日前,神毒门门主文浩天遇刺身亡,凶手行凶的地点不是在外头,而是潜进神毒堡内。 整整过了一夜,文浩天冰冷僵硬的身体才让欲服侍丈夫洗脸穿衣的魏红云发现; 亲眼目睹丈夫身首异处是一名妻子最深的哀恸,尤其两人是那样的相爱。 为了找出元凶,魏红云不得不强压下满腔的苦楚。她不能崩溃,也不能懦弱,除了找到凶手替亡夫报仇外,她还有个女儿要保护。 安葬了丈夫,魏红云便极力追查线索。她深信丈夫的武功在当今世上少有人能够匹敌,更别说擅使毒的高超手法会制不住暗杀的凶手。丈夫遇刺当晚,负责守夜巡逻的手下却未发觉有外人潜入神毒堡,重重的疑点实在让人起疑心。 已是二更天,红云阁里头依然透着昏黄烛光。坐落于神毒堡最里侧的红云阁向来是一处禁地,文浩天生前为妻子盖了它便是要避免手下来来去去扰了妻子及未出世孩儿的生活。 “娘,夜深了,您早些休息吧,爹的事有叔叔在,您就别太操烦了。” 同住红云阁的十七岁少女文犀月正是魏红云与文浩天唯一的骨血。正值娇艳青春的文犀月继承了娘亲绝色容姿的好样貌,仅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神似文浩天,每每当文犀月敛目不语时,那神态像极了威风八面指挥手下调度的文浩天。 魏红云听见爱女的声音,微微侧过身看着女儿白嫩无瑕的脸孔。想当年初初遇见文浩天时,她不也正值十七芳龄娇美无比? “月儿,娘不累,娘想再思考一些疑团,也许解开这些疑问便能抓出杀害你爹爹的凶手了。”魏红云细细观看桌面上张张写满文字的纸片,这其中必定有线索可寻。 文犀月上前,坐在娘亲身旁。有个疑问不知该不该说。 “娘” “怎么了?有事想找娘商量?”全心贯注在纸片上的魏红云分神答了女儿。 文犀月迟疑了会,便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说道:“娘,咱们开棺替爹爹验尸。” 女儿的话显是震惊了魏红云,她猛抬头望入女儿坚定的眼。 “月儿?” “娘,爹爹的死太可疑了。以爹爹一身好武艺,怎么可能让人一刀砍下头颅呢? 若真是外人潜入堡里暗杀,凭爹的武功又怎会察觉不出呢?房间里的物品全都安好,现场也丝毫没有打斗的迹象,这一切只代表了一件事。” “月儿,娘和你有相同的疑虑,你爹下葬之前你叔叔亲自验过尸体,娘也在场看得清清楚楚,银针没有变色,神毒门里不会有叛徒。”魏红云不愿让安眠的丈夫受打搅,若是开棺,只怕自己会承受不住,椎心之痛一次就够了。 爹爹的死她一样难过,然而凭她与生俱来的感应能力,爹爹出事当晚她的确感受到一股极可怕的念头,而这个念头离她好近好近,她几乎可以确定拥有那种可怕念头的人就在神毒门里。 “有种毒葯在短时间内是验不出来的。”文犀月提醒娘亲。 “月儿,你是指“十日朝霞”?”魏红云颤着手指。 “十日朝霞”是文浩天近期研制的新独门毒葯,无色无味,看上去就像普通的清水,一旦服下少许,十日后便会昏沉沉的死去,外表看来就像睡着般;一般的银针根本验不出中毒的迹象,唯一可辨别的方法便是在十日后死者的皮肤会变成红色,而那种红色就像朝霞般鲜丽。 魏红云看着女儿。 “月儿“十日朝霞”除了你爹爹拥有之外,全堡上上下下便只有我和你叔叔有这味毒葯。” “女儿只是猜测,多一分怀疑便多一分真相。女儿从小便无法对叔叔产生好感。”爹与娘都知晓她有强烈的感应能力,她的能力除爹娘外没有第三者知道,就连文浩天的弟弟文立天也不知道。 魏红云不明白女儿那来的笃定,然而现在的神毒门却因丈夫突地去世而潜在着不安定的局势,已有风声传出欲拥文立天为门主。 对于小叔,魏红云一直把他当作亲人般关心,如今由小叔担任神毒门新门主并缉拿凶嫌确是最好的安排,然而若小叔真是凶手,她便万万不能让神毒门落入他手里。 “月儿,开棺一事,娘原是万万不肯的,但一想到你爹的惨死,再怎么不愿,娘也只好答应了。”她考虑了会,接着说道:“这事咱们私下处理,若验出你爹的死与“十日朝霞”无关,从此咱们母女俩便全心辅助你叔叔,务必缉拿凶手。” “是的,女儿明白。” angelibrary 次日深夜。 魏红云身着轻便衣装,携着女儿及随身女侍秋娘夜探神毒堡后出一片大树林,文浩天的坟就在这片树林的尽头,很隐密,很安静。 苞在魏红云身边十余年的秋娘略懂武艺,到了墓旁,魏红云一声令下,秋娘便俐落地掘开坟上新土。 “夫君,红云为缉真凶只得打搅你的安眠,你一定要保祐咱们母女俩尽快查明真相。”魏红云忍着泪朝墓碑深深看了一眼,拾起地上的铁铲悲恸地铲开软泥。 约莫过了一刻钟。 “娘,看见棺木了。”文犀月抛开工具,改以双手除去棺木上的泥土。 “小心点,别”再次目睹丈夫的棺木,再坚强的心也忍不住疼痛起来。 二人小心谨慎地抬出棺木。秋娘缓缓的拔除棺木上的钉子,不一会,钉子已全部拔出,只消使力抬起棺盖便可一探棺中全貌。 “夫人,让秋娘开棺盖吧。”秋娘轻轻拉开魏红云,怕入目的尸首再次令她承受痛苦。 “娘。” “娘没事,开吧。” 秋娘用力使劲推开厚重的棺盖,阵阵恶臭溢出,可想而知里头的人已经开始腐败了。 魏红云不掩鼻、不惧怕,走近棺木旁往里头一探“红色!丙真是“十日朝霞”小叔竟然” 文犀月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娘亲,示意秋娘合上棺盖。 “娘!”没预料到自己的猜测竟成真,棺木内的红霞色调却是怎么也抹不掉的事实,连一向不轻易显露真性情的她也被爹爹身上的瑰丽红色惊出讶异的神情。 魏红云几乎是摊软在墓地旁。她不敢相信自己和夫君最信任的小叔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他们是血缘亲兄弟呀! “夫人,咱们先回去吧。” “是啊,娘,先回红云阁再从长计议。” “我这么信任他、这么信任他”两行清泪滑落魏红云脸颊,她好恨、好气! “娘,您不能倒下,爹的仇还等着报呢,明天就是叔叔接管神毒门的日子,我们若是认输了便报不了仇了。”文犀月拭去脸上的泪,真相对她而言是太沉重的负荷。 “是的,夫人。咱们得回去阻止才行,老爷地下有知必定舍不得夫人太过伤心。”重新葬回棺木,秋娘来到墓前伸手扶过夫人的身体。 “月儿、秋娘”魏红云一手拉过一个,再也忍受不住地抱着她俩痛哭。 真相太伤人了,可她没有伤心太久的权利,明天还有场硬仗得打,她得撑下去! 魏红云重新调适过心情,领着爱女、忠婢缓缓对着墓碑叩头。 夜风徐徐,枝影摇晃,二人回到神毒堡,才刚踏进红云阁,一阵男性的声音忽地响起“大嫂,这么晚了您还到外头去,我实在担心极了。”文立天大摇大摆坐在红云阁里,丝毫不尊重魏红云。当初红云阁不准其他人进入,就连他也必须得到魏红云的邀请才得以进门,如今他大剌剌坐在里头,显然眼中已无她这个大嫂了。 “你?谁让你进红云阁了?难道你忘了进红云阁的规矩了?”魏红云三人站在屋外,没打算现在就跟他翻脸。 文立天嘿笑数声,缓步踱出屋外,两只眸子不时往魏红云美丽的脸孔瞧,露出放肆的神色。 “大嫂,立天纯粹是关心您,您这样娇弱美丽的女子深夜外出未归,做小叔的难免担心,这才一时情不自禁闯入红云阁,还请大嫂见谅。”文立天站得极近,几乎贴上魏红云手臂,秋娘见状,马上机伶地挡在两人中间。 “现在我回来了,你可以走了。” “等等,大嫂方才去哪了?” 魏红云让女儿扶进红云阁,转头看向文立天。 “我去陪浩天,若没别的事,我想休息了。” 文立天笑了笑,微弯身子。 “大嫂累了就先休息,立天不打搅了。”语毕,随即离去。 必上门,三人走进内室。 “夫人,文立天太放肆了,一脸不怀好意。” “我知道,方才的举动让他露出狐狸尾巴,他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想必神毒门上上下下全让他掌控住了。”冷静下来的魏红云终于回复一贯清晰的思考。 “既是如此,明天就算我们出面举发也未必有用了。” “没错,我们没有退路了。”魏红云眼里闪过一抹杀意!她不是娇弱的女子,当年驰骋武林的蝴蝶神鞭是该展现威力的时候了。 “娘,您要怎么做?” “秋娘,把我的蝴蝶神鞭以及藏在墙里的漆金木盒拿来。”她拉过女儿坐在身旁。 “夫人,东西拿来了。” 魏红云接过蝴蝶花纹长鞭放在一旁,全副注意力放在一只不起眼的柴木盒上。 她轻旋木锁,喀地一声打开盒盖,里头躺着一册不起眼的黑皮薄册子,约莫二十来页。 “月儿,这本“葯王解本”是本门的镇门之宝,书里满满记载着各式解毒方法,只要有了它,神毒门特制的独门毒葯便如同泥巴般一文不值。娘现在把它交给你,你要小心保管。” “娘,您这是在做什么?女儿不需要“葯王解本”这么贵重的书册女儿没把握能保护好啊!”这分明是在交代身后事了,她不要这样!内心的不安渐渐扩大。 “夫人。”秋娘也察觉出异样。 “你们也看见了,如今我只求月儿能逃出去,逃得越远越好。” 文犀月闻言,内心一痛,向前抱住娘亲。她越来越不安,感觉娘亲离自己好远好远,随时都会消失似的。 “一起走,我们三个一起走。” 魏红云爱怜地轻抚女儿的发。疼若逾命的女儿啊!如果可以,她也不愿与女儿分离,多希望能目睹女儿成亲、生子,幸福快乐过日子,然而逢上遽变,小小的心愿如今倒成了奢望。 “傻孩子。” 这夜,红云阁度过了无眠的夜晚,时间的流逝就只代表了分离的逼近。 angelibrary “夫人,挡不住了!” 秋娘急促地奔进红云阁,支持文立天的部属节节逼近挡在红云阁前少得可怜的忠实奴仆。 继任大典上,魏红云一身雪色衣裙立在文立天面前一一道出丈夫的死因,可笑的是竟无一人相信她的话!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魏红云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直往红云阁,她知道他会来的,因为他尚未得到“葯王解本”历任门主皆得由上任门主手里接过“葯王解本”才算真正接位,虽仅是个仪式,却有着重大的象征意义。 魏红云拿起蝴蝶神鞭,一把拉过女儿交付到秋娘手上。 “快走!趁那贼人尚未闯进来前从密道出去。”魏红云拉开大门,带着两人往弃置已久的古厝前去。 “娘,一起走!要不就死在一块,女儿不愿独活!”泪水不住夺眶而出,几乎让她流尽一生的眼泪。 “走!娘不许你胡乱糟蹋生命,爹和娘就只有你一个孩子,你不走是存心让爹和娘难过吗?”魏红云脚步不停,多待一分便多一份危险,再不舍也得让女儿离开。 兵刃相接的声音不断传来,红云阁显然让那贼人攻入了,魏红云不敢多停留。 “秋娘,带月儿进入古厝,密道的开启方法还记不记得?月儿就拜托你照顾了。”她不住回头探看,阵阵飘入天空的灰烟及火光明白透露红云阁已成一片火海,她与丈夫的回忆决计不让贼人污了,就烧掉一切吧。 “娘!月儿不走、不走”文犀月喊哑了嗓子。 “哈!不走就全给我留下吧!”文立天不知何时已来到红云阁后方的小空地。 魏红云看了眼来人,立即将女儿及秋娘推入古厝,反手合上年久失修的木门。 “大嫂,别让我为难,咱们一家人别伤了和气,您之前在大厅上说的话我可以当作没这一回事,只要把“葯王解本”交出来,您和月儿仍可以待在神毒堡里享受荣华富贵,就连红云阁我也会为您重新再盖。”在他眼里,魏红云已是掌中物。 “呸!你以为我会原谅杀夫仇人吗?我看得清清楚楚,浩天是中了“十日朝霞” 而死的,除了你,还有谁有这种毒葯!?浩天是你亲大哥呀!而你竟狠得下心。”魏红云右手持鞭,丽容一派威严,一句句泣血的控诉道尽苦楚与怨恨。 “哈哈!魏红云,没凭没据你又能奈我何?大哥占位占太久了,偶尔换人做做嘛!从小他就站在我前头,武功、练毒样样比我行,就连娶的妻子也是武林第一美人;而我什么都没有,这一切都该怪他,是他抢了我的一切,哈全是他的错!” 红烈的火焰映在文立天脸上,照出他狰狞丑恶的狂笑,嫉妒已占去他的心神,全化成邪恶的害人心思,沉沦权势的快乐深渊不可自拔。 老旧的木门掩不去文立天狂大至极的言语,文犀月听见他亲口承认的恶行,担心娘亲亦会遭遇不测,于是死命挣扎着欲冲出去维护娘亲。 “小姐,你一出去反而会让夫人分心,别冲动,先逃出去再说,夫人只在乎小姐的安危呀!”秋娘死命拉住小姐,夫人的吩咐她决计要做到的,即使心急如焚也不能违背。 “娘” 门外。 “门主,让小的擒住魏红云吧!擒了她便不怕问不出“葯王解本”的下落。” 文立天心腹上前提议,意欲在主人面前立功好求得职衔。 “好,不过可别杀了她。” 双手拿刀的大汉立即冲上前,就在离魏红云五尺远的距离,忽有一道白光闪过大汉胸前,咻的一声,大汉应声倒地,除了文立天之外,在场十余名部属皆吓得一动也不动,他们的眼睛全看向魏红云手上那条沾了血迹的长鞭。 “好,不愧是蝴蝶侠女,十余年来功夫也更上一层了。”文立天自在的站着,不畏魏红云手中的蝴蝶神鞭。 “哼!少说废话,识相的话就快点自尽谢罪以慰浩天在天之灵,否则别怪我下手狠心!” “魏红云,好大的口气,我倒要会会你的鞭子。” 语毕,文立天随即向前扑去,双手成爪欲抢下魏红云手里的长鞭,连攻十数招,魏红云明显地屈居下风,然而她豁出性命似的猛下杀手,一时之间文立天要取她性命实非易事。 眼见魏红云招招欲置他于死地,文立天当下歹念一闪,顺手洒出一把毒末,魏红云一时不察,吸入少许飘在空中的香粉,身形一晃,竟跌坐在地上再也使不出力来。 ““散功粉”!你”魏红云气急攻心,咳出一口鲜血。 “没错!你倒识货。好了,快交出“葯王解本”乖乖合作,我可以不杀你,让你做我的小妾,你这么一个大美人,我还舍不得让你死呢!”文立天淫笑着欲伸手碰触魏红云精巧细致的下巴。 “呸!下流货色,难怪你永远比不上浩天。”她吐了他一口口水,有着庄严圣洁的神情。 “臭姨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文立天一把扯住她衣领,运功将她丢入古厝,失修的木门应声而破。 此刻,秋娘正旋开古厝中一张桌子上的一只铁腕,地下的暗门缓缓开启到足够容纳一人进出大小的空间。 巨大的声响差点吓坏了两人,纷飞的木屑差点打中犀月额头,待屋内平静下来,文犀月顺势抬眼一看,却见娘亲浑身是血的倒在木屑堆中,当下心神俱制! “娘!” “别过来,真要当我是你娘,就乖乖进入密道。”听见女儿的叫唤,魏红云强忍一口气,硬站直身子。 秋娘见状,连忙拉过小姐硬将她推入地道。 “秋娘,好好照顾月儿。” “没用的,今天你们休想逃出去!” 文立天领着手下进入古厝,秋娘见状连忙跳下地道。 “想跑?没那么容易!” 文立天上前欲潜入地道捉人,不料身旁的魏红云竟不要命的死抓着他,仿佛用尽全身气力地紧抱住他,任凭他如何挣扎、施重手也不肯放,鲜血不断自她口中喷出,地上点点腥红全是魏红云的血泪泣诉。 “放手!”文立天狠下杀手,使劲扭断魏红云的颈子。 魏红云残败的身躯缓缓跌落地面,满身血红掩过一身白衣,兀自由地道探头出来的文犀月见到娘亲凄惨的死状,大叫一声跌回地道里。 “来人!还不去捉那两个贱人!” 众人一齐靠近两尺宽的地道口,正欲跳入,只见地道迅速密合再无一丝空隙。 文立天冷哼了声,走近石桌,扭转那只固定的铁腕,不料地道口动也不动。 “大哥还藏了一手。来人!传令下去,全面缉拿那两个贱人,不论死活,天涯海角势必追回!” angelibrary 白河镇距放云山有数十里之遥,算来已不是放云山的范围,不过由于附近皆没啥特别的景物用来描述白河镇,是以当地的居民在对外地人介绍白河镇时皆以放云山作为指标,久而久之,人人便都这么认为了。 前些日子,安静祥和的白河镇忽地出现了一名采花贼,数名闺女饱受残害,官府已下令缉凶,然而却徒劳无获,悬赏的金额不断增加,目前已达五百两银子。 辟府告示板前站了一名身着粗布蓝衣的男子,年纪不大,约莫二十三、四岁,长相是讨喜的那一种,微扬的唇角像是时时刻刻在笑,任谁见了都会认为他是个极易相处又和善的人。 康谚再三确定自己已记下采花贼的样貌后才离开。他是个云游四海专门缉凶拿赏金的赏金猎人,名号不是太响亮的那种,因为他不挑大案子去捉人,而是选择容易又好办的小贼捉,特别是危害一般百姓的盗贼恶匪他特爱捉。总之,他不求名亦不求利,仅求三餐温饱、逍遥快乐便足愿矣。 “三天就够了吧。”康谚搔搔头,自顾自地往客栈走去。先睡一觉好了,采花贼该是夜晚犯案吧。 三更天,康谚打着呵欠略施轻功跟在一抹黑色身影后。根据他这两天来的暗访,身前这名矮胖的男人便是白河镇上的采花贼了。 啧!这么胖还想沾清白的姑娘! 月光照耀下,康谚清楚地瞧见矮胖男子正停在一户人家的窗口,看来是找到目标物了。 矮胖男子小心翼翼地撬开窗子,显然人家上了锁,不是那么好开。康谚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悄声问道:“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了,这种事哪还要人帮。”采花贼兀自拿着铁线试图开锁。 “你行不行啊?再耗下去&#x5929;&#x90fd;亮了。” “我当然行,你才不行咧咦?”采花贼慢慢转头,看见身旁不知何时冒出的年轻小扮。 “没看过这么笨的贼,害我连打人的劲都没了。”康谚不疾不徐地拿出粗麻绳,一圈一圈缠上采花贼圆胖的身体。 “喝!看我的厉害!”采花贼双掌齐出,看准年轻小扮的胸口。 “啧!别动,动来动去我绑不好。”康谚伸手一抚便点了他的穴道,当下让他动弹不得。 “这才对嘛!叫你别动就不要动。” 叮叮!康谚几乎听见白花花的银子撞击出的美妙声音。实在太棒了! angelibrary 退了房、吃饱饭,怀中还放着热呼呼、刚领的五百两银票,康谚笑开嘴的愉快样在见着街尾一名小&#x59d1;&#x5a18;后便敛了脸色。 其实看似不拘、自在的康谚有个缺点不是脚底生疮、头顶流脓的恶心病,而是他最爱管闲事,尤其爱插手看不顺眼的闲事。这回街尾的小&#x59d1;&#x5a18;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逃出神毒门已经月余,期间她和秋娘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每次觉得安全了,下一刻追拿她们的人又出现在眼前,像恶魔般紧紧缠着她俩,甩都甩不掉。夜里常常被恶梦惊醒,便再也睡不着,一夜无眠至天明。 有好几次差点被捉到,幸而秋娘随身带着的毒葯数了她俩。而连日奔波加上有一顿没一顿的挨饿受冻,护主心切的秋娘将食物衣料全给文犀月吃用,自个儿能忍就忍,于是秋娘的身子再也受不住,病了五日后便香消玉殒。 那一夜,文犀月亲手埋了秋娘。 失去秋娘的照料,文犀月才明白自己多么无能。神毒堡给她一切最好的东西,然而离开自幼习惯的环境,她却连自己都照料不好,接踵而至的困难让她失去了自信与尊严。她没有死的权利,她的命是娘亲及秋娘舍命换来的,活下去是唯一的目标,不论贵贱文犀月抬起空洞无神的眼望了一眼“暖春阁”殷红刺目的门牌,不多想便举步上前。 “小&#x59d1;&#x5a18;,这儿可不是你能去的地方。”康谚大手一伸,硬是阻挡文犀月的去路,半开玩笑的轻松语调有着一丝不认同。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前的大手好一会,然后换个方向,还是朝“暖春阁”走去。 康谚的优点之一便是极具耐性与毅力,既然下定决心管闲事就一定管到底,绝不半途而废。 “小&#x59d1;&#x5a18;,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这儿是妓院,可不是买点心蜜饯的小店,你走错地方了。”这回康谚强拉上文犀月的手腕,硬是把她带到路边一角。 “放手,你想做什么!?”文犀月怒极,死命甩手。这人太放肆了,忽地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 这人该不是“小&#x59d1;&#x5a18;,我没有恶意,别怕!”康谚笑着脸好声好气的,颀长的身躯阻在她身前,这才松了手。 文犀月戒慎至极,眯起眼眸小心翼翼打量面前看似忠厚老实的蓝衣人。在非常时期里,任何人都是可疑的,就算她感觉不出他有恶意,但防人之心却不可无。 康谚瞧出文犀月全身上下皆防备着他,无奈的摸摸自个儿童叟无欺、人见人爱的脸皮。闯荡江湖至今,没见过哪个人对他露出害怕、防备的神情,康谚不禁怀疑自己的脸是否出了差错,是嘴笑歪了或眼尾笑纹多得吓人?没道理啊! “让开。” 好威严。 康谚竟被文犀月板脸斥喝的表情给慑住了,看她一身破旧却质料上等的衣裙,大概是好人家的女儿。不过究竟是何原因让她沦落街头呢?康谚的好奇心大起,事情既然管了,就一定要管到底,否则就不符他的性子了。 “有话好好说嘛!你一个俏生生的姑娘直往“暖春阁”去,要知道那个地方是间妓女院,你进去了可会出不来的,不如快点回家。要是缺盘缠就说,大哥哥身上还有点银子。”康谚真诚的说道。 文犀月几不可见地轻扯嘴角。她那有家可回?爹娘以及秋娘全都离她而去,现在的她不过是个无处可去的孤女。家!她还有家吗? “不必你多管闲事,若真要帮我,就不要阻止我进“暖春阁””她推开他的手,举步向前。 “慢着!&#x59d1;&#x5a18;不要轻言糟蹋自己,今天被我遇上了,说什么也不让你去。”他旋身便又拉住她细瘦无肉的纤腕,脸上的笑意褪了大半,墨黑的瞳仁闪着坚决的亮光。 她好累、好倦,叔叔的追兵让她躲不胜躲,眼前固执如牛的陌生男子又挡了她的去路,她不过想卑微的活下去,等待复仇“放开我。”她的眼神空洞茫然,随时有昏倒的可能。 康谚皱了皱眉,说什么也不放手。 “放开!” 她大吼,一阵晕眩将她带进黑暗,接连而至的打击耗光了她所有体力。 康谚适时接住她下坠的身子,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好一会,抱起人便往客栈去。 看来他暂时不能离开白河镇了。 第二章 睡梦中的她极不安稳,口中断断续续吐出呓语,深锁的眉心沉重得化不开。 临时被请来客栈出诊的老大夫把完脉,缓缓抚了抚花白的长须。 “古大夫,她还好吧?”康谚忍不住出声询问。 方才抱着她进入客栈便让手上的重量吓了跳,尤其她竟还发着高烧!棒了数层衣料也能感受她身上的热度。 “这位姑娘没啥大碍,只是染上风寒又没养好身子才会突然昏倒,这几天让她好好休息,多吃些滋补的食物就没事了。”古大夫开了帖葯方交与康谚。 “对了,瞧这位姑娘睡得极不安稳,病人最重要的就是放开心胸养病,她这样反而不好,这张葯方是些安定心神的葯材,能帮助她舒缓神经。”古大夫又写了几味葯交付康谚。 “谢谢你,古大夫。” 康谚连声道谢,送走了古大夫,又命店小二前去葯铺抓葯,待葯汁熬好送上来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小&#x59d1;&#x5a18;,喝葯了。”康谚轻摇文犀月肩头,希望能唤醒她。 “你不醒来要怎么喝葯呢?” 又摇了数下,床上的人儿依然没有反应,康谚不得已,只好将她的头托高倚在自己胸膛上,左手拿碗、右手拿匙,一口一口仔细地将黑浓葯汁喂进她口里。 哎!好人还真难做。 瞧,葯汁有一大半流进他的衣服,他没有多少衣裳可换呢。 angelibrary 悦来客栈中一片静寂阒黑。 五条黑影迅速地穿梭在客栈屋檐回廊。 康谚闭合的眼不悦的睁开,喃喃叨念:“真吵,这么吵教人怎么睡。” 五名黑衣人似是找到了目标,停伫在东边的一扇厢门外,为首的领头者率先以刀刃撬开房门。 “我去抓人,你们四处搜搜,只要是小丫头的物品,一律带回去交给门主。” 语毕,黑衣首领立即走近床沿,正要连人带被一道抬起,不料才刚伸手碰到棉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忽地往他胸口袭来。 “哇”黑衣首领闪避不及,强劲的掌力迫得他连退数步,直直跌倒在地。 “这儿是姑娘家的睡房,你们几个在夜里闯进来,想必没安啥好心。” 康谚点了火折子燃起蜡烛,不一会便满室光亮。 早在黑衣人闯进屋子前,他便悄悄跟在后头观看这些人的一举一动,这一跟,才发现这伙人的目标竟是他下午捡回来的小&#x59d1;&#x5a18;,当下不容细想,早一步从窗户进入内室,将熟睡的人儿小心翼翼藏在床底,自己便大剌剌地躺上床。 “臭小子,找死!” 其余四名黑衣人见状,拿起佩刀同时往康谚身上砍。康谚亦非省油的灯,神色自若地躲过,并各奉送了一掌给四人,一时之间地上多了四把刀。 “小子,劝你少管闲事“神毒门”不是你惹得起的!”黑衣首领好不容易顺了气,眼见对手武功高强不易对付,不得已只好搬出“神毒门”的名号。 康谚不耐烦地撇撇嘴角。 “哼,废话少说,有什么本事就快快使出来,本大爷没空听你放屁!” 康谚赤手空拳上前就要捉住眼前来意不善的五人,然而已知道康谚武功高强的黑衣人也不是蠢蛋,马上用眼神打了暗号,抛下数枚烟弹,转眼便消失无踪。 “逃得可真快。” 人跑了,他也没劲去追,少了赏金的激励,缉凶的动力少了许多。 床铺底下忽探出一颗小巧的头颅,康谚见状,连忙上前数步,弯身扶起自床下钻出来的小&#x59d1;&#x5a18;。 “你醒了。”他扶她坐上床沿。 “你不该放他们走,下回他们会派更厉害的人前来。”睡了大半天,稍微恢复了点精神,不过身体仍是虚弱,说不了几句话便喘了气。 “小&#x59d1;&#x5a18;,听你的口气,你认识那伙人?我记得他们自称是“神毒门”的人。” 在他的记忆里“神毒门”一向和中原武林无任何瓜葛,活动范围仅在放云山一带。“神毒门”厉害之处便是擅使奇毒,若“神毒门”有意入主中原武林,光是其练制的独门毒葯便足以令武林群雄俯首称臣。不过早在二十年前“神毒门”门主文浩天娶了武林第一美人、同时亦是武林第一世家之女魏红云之后“神毒门” 便立誓不轻易使毒,半隐盾在放云山。 “我不认识他们,不过他们会一直跟着我。你也看见了,他们的目标是我,不想惹麻烦就离我远一点。”语毕,文犀月吃力的站起身,步履蹒跚地往门边走去。 她不能再待在这里,叔叔会派更多人来抓她,她得逃,逃得远远的。 “你要去哪?你的病还没好。”康谚上前扶住她的肩膀。 “我的事不用你管。”她甩开他好意相扶的手。 “那可不成,你的事我已经管了,而且也管定了。” 康谚无赖的狂语意怒了文犀月,她瞪着他,细小的肩头不住上下起伏。 “管?你凭什么管?你以为刚才打退了那些人就值得骄傲了吗?那不过是你运气好罢了。“神毒门”别的没有,就是毒葯多“腐骨散”连骨头都能够化掉“一步遥”会让人四肢麻痹连路都走不了,光这两种最简单的毒葯就能轻取你的性命!” 她不住喘气,待调整好呼吸后又接着道:“识相的话就让我走,否则下次他们再来,你必死无疑。” 康谚向来不爱半途而废,任何事必定尽力达成方休,况且眼前的小&#x59d1;&#x5a18;已经引起他的兴趣。他极好奇一名娇弱的女子为什么会让人紧追不放,这其中必隐藏着重大的内情。再者,他的正义感也不许自己视若无睹。 “小&#x59d1;&#x5a18;,你对神毒门里的事挺清楚的嘛!莫非你和神毒门有牵连?” 文犀月闻言,立即悲愤地抬眼看他,千头万绪却理不出任何头绪,她低哑地开口道:“我什么都不会说,我一定要离开这里,请你别拦着我。” 康谚没由来的一阵大笑。 “我真没救错人,你果然是个好姑娘,你千方百计要摆脱我,其实是怕我受伤对不对?”他笑咪咪的挡在她前头,笑得连眼都弯成半月形。 “无赖,少对我嬉皮笑脸!”文犀月试着推开挡左面前的“障碍物”怎奈身体不适又一天一夜未进食,使出的力道连只蚊子也拍不死,更别说推开一名壮汉了。 康谚收了笑意,探手点了她的穴道。 “省点力气吧,现在的你连走路都走不稳了,还想去哪里。”他抱起她。 “你要对我做什么?”身体不能动,但嘴巴还是自由的。 康谚轻巧的将文犀月放回床铺,又仔细地替她拉上棉被。 “放心,我不会非礼你,浑身上下瘦得连半两肉都找不出来的女人,抱起来一点也不舒服。”他轻拍她的头,像拍小狈似的。 “你”怒火涌上脑门,气极地说不出恶毒的咒骂,这可恶至极的男子一再挑战她的性子。 康谚瞧着她因为愤怒而胀红的脸,唇边闪过一抹笑。 “好好睡一觉,今晚不会有人再来打搅你了,我就在隔壁,有事叫一声我就来了。”他弯下身在她耳边轻语,奇异的温柔让她呆楞住、不知所措,只得开上眼掩饰狼狈。 这个男人太可恶了! angelibrary 文犀月皱着脸小口小口吞饮温热的浓稠葯汁,一旁监督她服葯的康谚也感同身受般苦着脸待她喝尽葯汁。 “吃块甜薯压压苦味。”接过陶碗的同时,康谚便塞了块甜薯进她嘴,自己嘴里也没闲着,早塞了两块。 “葯喝完了,你可以解开我双腿的麻穴了。”她看向康谚,要求着。 “可以嗯,不过你可不能逃跑。”他努力嚼着甜薯,见她吞下口里的,连忙又塞上一块。 “你方才不是这么说的。留着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她撇过脸拒吃第二块甜薯。 无故被限制行动,她有种阶下囚的侮辱感。 眼前一脸无害相貌的男子看似平凡无状,然而他竟能赤手空拳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就打退“神毒门”派来捉拿她的杀手,也许在他嘻笑耍赖的表相下实则是一名武艺高强的不凡人物,有他保护自己的确&#x5f88;&#x53ef;靠,但是若叔叔使毒,恐怕就不是这名叫康谚的年轻侠士能抵得过了。 “月牙儿,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耶!不但找大夫替你看病,又替你打跑坏人,怎么说你也欠我两次人情,就算我想多留你几日,你也不该这么不情不愿呀!况且你的病又尚未痊愈,太勉强自己可不好。”橡胶脸皮般具韧性且柔软的嘴角上扬,这种表情是他骗死人不偿命的招牌笑容。 “不要胡乱替我取小名,由头至尾全是你一厢情愿鸡婆的管闲事,谁要你帮忙了?我的事我自己管,你最好解开我的穴道还我自由。”当初实在不该一时心软报出真实姓名,这讨厌的人竟然胡乱叫她闺名。 康谚随手抓来一张小圆椅,就坐在她床边三、四步远的地方,仍是满脸和善笑意。 “我会笨到放了你,然后眼睁睁让你进入“暖春阁”沦落风尘?” 原来,他怕她想不开。 文犀月微侧过脸,面向床内。 “我不会再去“暖春阁”了。”即使藏身花街柳巷,只怕叔叔也有办法找到她。 当时她是太无助、太愚笨才会一厢情愿以为那里是安全的藏身处。 “你有别的去处吗?像是投靠朋友、亲戚?”他得确定她的安全。 “北枫山庄魏老庄主是我爹娘的旧识。”北枫山庄是她唯一可以投靠的地方,只是她有苦衷康谚点点头,脑子里似乎正计画着什么。 “既然你有地方可以投靠,那我就不强留你。再待一天,明儿个一早我送你去北枫山庄。” “不,我自己上路便成,你我非亲非故,大可不必如此费心。”她连忙反对,压根没想过要去投靠外祖父。若真的去了,只怕沿途早埋伏了叔叔派去的杀手,更别提会给外祖父惹来多少麻烦了,平静祥和的九枫山庄绝不许有任何人打搅。 “那怎么成?难道你不怕上回那些黑衣人又找上你?或者你只是随口胡诌好让我放你走?”这种小伎俩又怎能够骗倒闯荡江湖已久的他。 “随你怎么想都成,总之我一定要离开这里,你在反而碍事。”伎俩给识破,莫名的不悦化成高音量的恶言,她讨厌他。 康谚搔搔头,有些无奈,生平头一回碰上这样不领情的小&#x59d1;&#x5a18;,偏偏他就是不肯放手,硬是赌上一口气。 “月牙儿,你看我很扁哟,本来我是极不愿泄露身分的,不过你说我碍事实在太伤我的心了。听过“赏金猎人”的名号吗?我在江湖上还颇负盛名哟。”他得意洋洋,头抬得老高,等着预期的惊讶叫声。 文犀月蹙着眉,仔细思考了会。 “我没听过。”久居放云山的她确实不了解山下世界的奇人奇士,况且爹娘也极少谈论江湖的是是非非。 简短四个字几乎打碎康谚满腹的自信,上扬嘴角不禁泄气地垂成下弦月状。 “月牙儿,别说笑了,我应该有点名气才对。”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她瞪眼。 他嘿嘿苦笑两声,又说道:“至少我的武功不错吧?而且你住房、看大夫、吃葯的钱都是我付的,依你潦倒的样子,身上恐怕连值钱的物品也没有吧?依你弱不禁风的身体,大概不须黑衣人追杀便先饿死在路边了。我说的可全是实话,你不妨仔细考虑考虑。” 的确,早在半个月前,她和秋娘便典当光了身上的值钱饰品,就连换穿的衣衫也拿去和农家换取食物,如今仅剩身上穿的衣物以及随身带着的解毒灵丹,若真要有值钱的东西,也只有她放在肚兜里贴身收藏的“葯王解本”了。 她抬手轻抚着胸口,非得求助于他吗? “康谚,你真的决意要困着我?”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显然下了决心。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我是一片好意。” “要是你不怕麻烦,就请送我到一处黑衣人找不到的地方,我会非常感激的。” 她看入他的眼。 “不去北枫山庄?”他问道。 “不能去,我不要让其他人卷入危险,我在的地方就会不断有争端。”她坚决的说道。 “我很好奇你究竟遇到什么麻烦,那些人又为何要捉你呢?”康谚试着诱她开口。 文犀月面无表情地凝视前方,眼中有着激动。 “不要问我,你知道太多只会惹来杀身之祸。” “看来你的麻烦真的很大。” 康谚漆黑的眼瞳闪闪发亮。他不是被动的软弱侠士,当内心产生疑惑时必定全力探查真相,而今他似是遇上有趣至极的挑战了。 angelibrary 神毒堡。 飞龙厅里静得出奇,站列两旁的部属个个低着头不敢看向坐在飞龙椅上的文立天。 “人呢?”极低的嗓音透着寒意,令人发颤。 “启禀门主,人还没捉到。”跪在地上的五人战战兢兢的回话,额头上的汗珠不住沿着两颊滑落。 文立天双目凶光立现,阴白的肤色看上去倒像病疾缠身。文立天身体削瘦,面容如同上一任门主文浩天般有着俊美的样貌,只不过他的俊美较阴柔,让人看了只觉害怕。 “连一个小贱人都捉不到,我留你们有何用!”文立天袖口微微鼓起。 “门主饶命!属下所以失手全因为文犀月身旁有一名武功高强的男人保护。” 为首的黑衣汉子急速说明。 “说下去,那个男人是何来历。” “据属下查探得知,那名男子叫康谚,是新崛起的赏金猎人,靠缉拿官府悬赏的人犯领取赏金维生。”为了一线生机,黑衣首领事前已做了调查,只盼门主手下留情饶大伙一命。 “至于文犀月那丫头,目前在悦来客栈,似是染了病正在休养。请门主再给属下一次机会。”五名黑衣汉子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乞求,脸上的惧意表露无遗。 “失败的人还要求什么机会!” 文立天右手微晃,五道银光一闪,就见五名黑衣汉子软倒在地,不到半刻钟便面目青紫。 文立天冷眼扫过众人。 “李元,再命人去捉拿那小贱人“葯王解本”一日不取回,我就一日不能安心。” “是!这事属下必定全力以赴。”人群里一名矮小的胖男子上前领命。这名叫李元的男人是文立天的心腹爱将,重用了十五年,这次文立天再将重任托付,足以证明李元在神毒门第二号人物的地位。 翻遍神毒堡的一草一木都找不到镇门之物“葯王解本”原本他是不必急着捉拿文犀月这小贱人,谁知存放在葯库的灵丹解葯也一并遗失,这么一来,神毒门最厉害的武器毒葯,反成了最危险的毒蛇。要知道使毒的同时自身方可能沾上毒葯,若少了解葯傍身,再厉害的毒也会害了自己。 文立天站起身,在部属的目送下走出飞龙厅。 他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angelibrary 卯时,东方的天空隐隐冒出鱼肚白。 悦来客栈东边的一扇厢门缓缓被开启。昨夜康谚禁不住她苦苦哀求,好不容易解了她腿上的麻穴,现在她逃走虽是背离了康谚对她的信任,不过她顾不了这么许多了。 文犀月轻手轻脚来到客栈后门,到处张望了会,确定四下无人,小手搭上紧靠的门闩,使劲拉了下,门闩却动也不动。 门拉不开,急得她满头汗,再走不了,等会客栈打杂的仆役一来就糟了。 她再度使劲拉着门闩,怎奈就是拉不开一丝半毫。 忽地,一阵男性嗓音在她后头响起“早哇,月牙儿,这么一大早的,你想上哪儿去?要出门好歹告诉我一声啊。” 懒洋洋的无赖男音,不需回头看也知来者何人,会这么恶心唤她的也只有那三天前硬拦着她不放的男子了。 偷跑不成,她反应极快的转过身,答道:“我睡不着,起来走走。”她越过他的身子,站在他后方,脑中思索着该如何摆脱这名烦人的男子。 “哦原来只是出来散步啊,我还以为你要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溜呢,看来是我多心了。”康谚极不诚恳地调侃。 “你疑心病还真重。我要偷跑也不会两手空空的连包袱也不带。”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她告诉自己要冷静。 “咳!不是我要漏你的气,记得我第一天看到你时,你身上好像没带着包袱,依我猜想,你全身仅存的家当也只剩身上的衣服了对不对?”他转身看向她,眼带笑,恶意的笑。 文犀月眯了眯眼眸,怒气使她脸上不健康的白皙泛上一层淡淡的红晕。气极却无力反击,良好教养教她说不出难听的秽语。打懂事起,堡里上上下下那个人不把她当宝贝捧在手心呵护?而今她却得让个陌生的无赖调侃,若爹娘还在若爹娘还在又有谁欺负得了她! 怒炽的黑眸认命地垂了下来,她不发一语,扯着衣袖的手紧抓着。 “你话说完了吧?没别的事的话,我要回房去了。”字字如冰,出自她嘴里。 哎呀!生气了。他不知她禁不起激。 “我没别的意思,你别恼我呀。”他连忙走近低头不语的人儿身旁,难得的愧疚袭上心头。 “我没生气,你说的都是事实,我一贫如洗,什么都没有,带着我只会白白浪费银子,你要是够聪明,就会知道带着我有多不智。” 康谚搔搔头,头一回跟姑娘家打交道,太细腻的心思他实在不懂,他明明说要帮她了,她为何不领情呢? “你这人怎么那么死脑筋?有困难就大方接受别人的好意帮助,考虑太多只会让自己更不幸。算了,用嘴说你也听不入耳,干脆用做的比较简单明了。” 康谚一把拉住文犀月细瘦的手腕。 “你放手,你要做什么!?”她低喊,眉宇透着慌意。 康谚大力拉开门闩,抬脚往外踏。 “我带你去买衣裳,凡是姑娘家的用品一律买给你,算是我说错话的赔礼。” 他认真地答道。 “我不要!”她抓着他的手臂。 “为什么不要?你需要新衣裳换洗吧?总不能一直穿着身上这件。”再说也已经旧了、脏了,这小&#x59d1;&#x5a18;未免太难侍候了。 文犀月楞了楞,好不容易才明白他的好意,低头瞧了瞧身上的旧衣,是该换了。 “我” “别婆婆妈妈,果决点,我又不会吃了你。” “现在上街,店家也还没开铺吧?”她好意提醒。 康谚轻拍额头,他只顾着陪罪,一时忘了时间尚早,幸而脑筋动得快,急忙说道:“时候是早了点,不如咱们用完早膳再上街好了。” “随便你,现在你可以放手了吧?”她没反对,算是默许了。 “我一时情急才拉你的手,你别放在心上啊。”他干笑数声,连忙松开手。 她没再多说话,淡淡瞥了眼康谚带笑的脸。 不明白他为何会对一个陌生人付出这么多关心,真的不懂天一大白,康谚领着文犀月吃了顿丰富的早膳,付了房钱,两人随即往热闹的街道走去。 康谚没忘答应过的赔礼,上布绣庄买了两件衣裳花了三两银子,质料中等但颇为耐穿。他原不是小气的男子,挑选了四、五套衣裳欲买,却在文犀月坚持下仅买了两件,为此康谚颇有微辞。 “月牙儿,不用替大哥省银子,这么点小钱大哥还付得起。”前些日子他才进帐五百两,荷包满满。 文犀月闪过迎面而来的人群,冷冷的开口道:“我没有任何兄长,别叫得那么亲热。” “咱们一男一女一同在外行走,兄妹相称再方便不过了。”他长臂一挡,挡开涌来的人潮。这月牙儿瘦伶伶的,给撞着了还得了。 她看见他维护的举动,心底莫名地起了异样的感受。许久没有人这么关心她了,经过最痛心的背离后她能够再相信别人的善意吗? 身侧笑得自信的男子,她无法理解啊。 怀着自我的思绪,她一语不发地跟着康谚走出热闹的街道,走着走着,待她回神过来,才发现他们已离开镇上。 黄土道路两侧长满及膝高度的杂草,间或一、两棵两人高的细瘦树木,黄色小道或许是长期走动使用的缘故,竟不生一丝杂草。 “你要带我上哪儿?”她轻拭脸上的薄汗,大病初愈的身子,体力尚未复原。 “我们上梓朝镇去,我向来四处游走惯了,没个固定的处所停留,你就陪着我四处游山玩水,直到找着了安顿的地方吧。” 又步行了一段时间,远远可见前方一座半废的凉亭,康谚伸长脖子探了探。 “月牙儿,你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他拉着她到一旁的树荫底下,塞过装水的竹筒到她手里,便急步走向前方的小亭子。 文犀月微眯起眼,注意到凉亭里似乎有个穿着一身白衣的男子。 坐在凉亭里的白衣男子正是江湖上极富名声的江湖百晓生,江朗。 又名黑蝙蝠的江朗是名高杆的包打听,只要他想知道的消息没有一件查不到的。 通常这类人都有些怪癖,而江朗会被称作黑蝙蝠得之于他偏好夜晚行动的怪习惯。 或许不明就里的人会以为江朗是个胆小的包打听,其实夜晚活动就如同他嗜穿白衣一样,是他个人的特殊癖好,无关任何理由。 江湖诸派侠士全欲与之结交,但很遗憾,能够认识他的人并不多,约莫十只手指头数得出来,而康谚便是其中一名识得江朗的人。 江朗摇着白色褶扇,目光锁定树荫下的女子。他的眼力极佳,百尺外的人也&#x80fd;&#x770b;清面貌,不过简单一瞥便认出文犀月了。 “江朗,你还是一样守时。”康谚步入亭子,笑意未减。 “哼,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拖着姑娘家不麻烦呀?” “嘿嘿,我有求于你怎么会失约呢?这不是来了。”康谚依然一脸笑。 江朗不耐的摇动纸扇送出凉风,二话不说伸出左手“三百两拿来。” “三百两?!抢钱也不必抢成这样!好歹打个折扣,现在身边多带了个人,吃住花费样样少不了银子,看在老朋友的交情上,少收点吧。”唉!那个英雄不为钱折腰?他都已经打躬作揖了。 “三百两已经便宜你了,这样简单的消息还要劳动我出马,难道文犀月的容貌没让你想起什么吗?”蠢死了!消息线索就在身边竟然还看不出来,江朗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月牙儿是长得不错,但”康谚歪着头,努力转动思绪。 江朗颇不耐烦的开口说道:“看你的蠢样就知道你什么也没发现。”他重重吐了口气。“文犀月是“神毒门”门主文浩天的独生爱女,她的容貌和其母魏红云有八分相似。两个月前,文浩天突然死去“神毒门”一夕变天,她是逃出来的。”江朗神色闪了闪,一部分实情他不打算说出来。 “逃?她为何要逃?还有,追拿月牙儿的黑衣人又是谁派来的?”康谚敛了笑意,欲探知更多详情。 “她当然得逃,文立天不捉回她又岂能安心独占“神毒门””江朗稍稍吐了些许实情。 “文立天又是谁?” “文立天是文浩天的亲弟。好了,三百两拿来,再问下去可要加钱了。”江朗不客气地伸出修长五指,斯文的手掌让人以为他不过是名俊美的书生之流,又岂知他卓然的武功机智。 康谚仔细琢磨得知的消息,渐渐汇整出架构,隐约察觉到文犀月非逃不可的境况。 “杀人灭口吗?”康谚低喃道。 江朗深不可测地扬了下嘴角,显是听到好友的臆测。 “不错嘛!猜中了一半,以你的脑袋能推到这一层算是不错了。” 一半?难不成还有隐情? “江朗,世上还有你查不到的事,这可稀奇了。”康谚没安好心地嘲弄,不过掏银票的不甘却略略逊了嘲讽的心情。唉!有够心痛。 “激将法对我不管用,想知道更多就去问文犀月,或许她愿意信任你。”江朗毫不客气地一把抢过银票。 心满意足点了点银票,江朗摆摆白扇子道别,使出轻功跃离凉亭,不消片刻便看不见白衣身影了。 “三百两就这么飞了。” 康谚走出凉亭,朝文犀月招手示意她上前。得知真相后,他保护的心意更坚定了许多,看不惯恃强凌弱的恶行吧,他想。 “那名白衣人是你的朋友?”她一直注意着亭子里的动静,看起来他们似是在进行着交易。 “是朋友,但不算太好。你不必太在意他。”光是那三百两就足以道出友情是多薄弱的假象,他会心疼上好几个月哩。 “是嘛?”她抬眼瞄了下他。 “赶路吧,依你的脚程来看,大约得走半天才到得了梓朝镇。” 第三章 相较于白河镇的繁华热闹,梓朝镇显得冷清许多。 傍晚时刻,康谚和文犀月一到达梓朝镇,便让冷清萧条的荒街吓住了。 街道上满是黄沙尘土、滚滚枯叶,看不见任何开张营生的酒楼饭馆,就连一般人家也紧闭门户,一眼看去简直成了一座废弃的荒镇。 空气中飘着一股臭气,隐隐约约可听闻细细的呻吟。 “这座城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文犀月掩着口鼻,不适应这样难闻的气味。 面对这种情况,康谚也无法解释,没理由一座城镇会荒废至此,其中必有理由才是。 “你先在这儿待着,我去问问看发生了什么事。”康谚四下张望,注意到左手边的一户人家传出声响,想必里头还住着人。 “不,我和你一同去。”文犀月坚定地说道。 康谚注视了她一会,笑着答道:“好,一块去。” 两人迅速地走上前,康谚抬手拍了数下门扇。 “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静待片刻,正当康谚欲推门而入的同时,屋内忽地有人缓缓拉开门扉,入眼的是一名头发花白、面带病容的憔悴老妇。 “咳、咳”白发老妇气力不足地倚着拐杖走出来,眯着眼好奇地打量门外的陌生男女。 “你们是外地人吧?咳、咳”白发老妇吃力地咳着,气喘不已。 “是的,我们方才抵达梓朝镇,原是想找间客栈落脚,不料”康谚拉长了尾音,不晓得该用什么话来形容梓朝镇此刻的情况才恰当。 “不料镇上却成了荒废的破镇。咳年轻人,你们快离开这儿,不然会染上怪病的。”白发老妇抚着因咳嗽而发疼的胸口。 “怪病?”文犀月不解地皱眉。 白发老妇扫过两人一眼,正想再说些什么,忽地屋内传来一阵狂咳声,白发老妇顾不得外人,急忙拄着拐杖走进屋内,连门也忘了关。 文犀月见状,毫不迟疑地随之步入屋内,康谚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只得跟在后头。 白发老妇居住的屋子相当简陋,客厅之后就只有两个房间,文犀月循着声音来到白发老妇的房间。 “老伴,喝口水,咳、咳”白发老妇吃力地扶起床塌上的丈夫,颤抖的手端着茶杯,一口口将水喂进瘦得仅剩皮包骨的丈夫嘴里。 “老婆婆,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您口中的怪病又是怎么一回事?”文犀月协助老妇人安顿好床上的老翁,待老翁入睡了,便又提出之前未得到解答的疑问。 一旁默不作声的康谚拉来一张椅子,让老妇人坐下休息。 “唉!这事你们知道了也没有用,镇上的大夫全都束手无策了,你们还是快走吧。”老妇人摇摇头,捂着嘴不住咳嗽。 “老婆婆,我略懂些葯理,或许能够帮上一点忙也说不定。” “月牙儿,你会替人看病?”康谚好讶异。 老妇人无神的眼忽然泛出些许希望之光,干瘪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文犀月柔美的十指。 “小&#x59d1;&#x5a18;,你是大夫吗?” “如果老婆婆愿意告诉我镇上发生的事,我可以试试看。” 五岁起,她便跟在爹爹身边学习草葯医理,&#x5c3d;&#x7ba1;大部分的草葯知识皆与练制解毒丹丸有关,不过她习得的葯理比起一般大夫所学要更精益上数倍,自幼生长的环境不知不觉中培养出她对病症的敏感度。 老妇人被文犀月的诚意打动,记忆拉至半年前,缓缓说道:“半年前,镇上的居民接二连三突然染上怪病,镇上的大夫诊断不出个病因,染了病的镇民会不停地咳,身上持续发着高热,吃任何止咳、退热的葯草皆不见起色,未染病的镇民一个个害怕地迁出镇上,就连咳咳大夫也不愿来镇上看病了。” 文犀月轻拍老婆婆背脊,若有所思地沉静不语。 “老婆婆,梓朝镇上有沼泽或是废弃不流动的死水湖泊吗?”镇上带有臭味的空气或许就是致病的主因。 老妇人想了会便答道:“镇上西北方的黑树林里有个沼泽,镇上的人鲜少到沼泽那儿走动。” “果真是如此。”文犀月沉吟了会,大抵知晓引起怪病的主因了。 “月牙儿,你想到什么了吗?”康谚对病理一窍不通,不过能对镇上的居民有帮助的事,他是极愿意帮上忙的。 她看了康谚好奇的脸一眼,眼神是笃定的。 “老婆婆,今晚就请让我们打搅一晚,明早我去外头找些葯草回来治病。”苍白的小脸充满自信的神色。 “小&#x59d1;&#x5a18;,你有办法吗?”老妇人不确定地问道。 “是的。” 康谚双手抱胸倚在门边。月牙儿细微的改变他察觉了,若是能够开启她心事的眉宇,再珍贵的葯草他也会尽力去找。 angelibrary 次日清晨。 两人起了个大早,沿着昨晚花婆婆的指示行走,果真找到一处茂密的黑色森林,空气中飘散的恶臭气味明显浓重了许多。 康谚拿着借来的斧头劈开纠结在小径上的细枝条,每往树林深处走一步,难闻的气味便又加重一分,见多识广的他早发觉密布树林的白色烟气对身体有害。 “月牙儿,再往里头走你会受不住的。” “放心,我不会有事。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捂着布巾的她纯粹是受不住难闻的味道,而非身体不适。 昨儿个夜里,她已经大略对康谚讲述经过,问题果然是出在沼泽散出的臭气。 其实这个味道该称作“沼气”内含毒气,一旦吸入过量是会致命的。 “这种程度的沼毒还伤不了我,倒是你,还挺得住吗?”自幼就亲近各式奇毒,身体自然而然有了抗力。 “我没差劲到要让你替我担心。”康谚冷不防伸手捏了捏文犀月粉颊,十足惹人生气的恶行。 “别动手动脚,登徒子!”她不客气地大力拍掉康谚的手,脑中一转,再度塞回怀中的瓷瓶。 “走吧,再往沼泽前进,医病的葯引在沼泽边,找着了才有办法医病。” “是,一切全听你的吩咐。” 浓密的黑色树林完全阻挡住阳光的照射,浓浓的沼气如薄雾般布满整座树林,稍微不注意便会迷失方向,康谚每走过三棵树便绑上一块黄布条当作指标,越走越深入里头,沼气便越来越重。 康谚挥动斧头劈开藤蔓,忽地一手撑着身旁的树干,斧头应声落地。 “月牙儿,咳、咳,还有多久才看到沼泽?我有些难受了。”额上冒出的斗大汗珠掉落在衣襟上,说话也显得有气无力。 文犀月闻言,立即走近康谚身边,脱口而出的话有着担忧:“难受?你怎么不早说。”她掏出怀中瓷瓶,倒出两颗血红丹丸送入康谚口中。 扑鼻的香气挟带清凉气息缓缓滑入喉道,不一会儿,瘀积胸口的恶气便散去七成,顿时精神恢复大半。 “这是什么葯丸?”亏他行遍江湖,却研判不出这红色的丹丸为何。 “这是我家祖传的秘葯,对任何毒物症状都有效用,方才让你吞服了两颗,除了解毒之外,对身体也大有助益。”爹爹亲制的“碧血丹”稀世珍贵之极,就连她自己也未曾一次连服两颗。 “你对葯物挺在行的嘛!难不成家中的人有人懂得制葯炼丹?”康谚试着打探,他是希望她能对他坦白,也只有如此,她才会真正信任他。 “你身体不适,少开口说话。”文犀月冷冷地撇过脸,不愿多谈。 “好,你不说我也不强问,总有一天你会坦白的。”康谚摸摸鼻子。 两人又走了一刻钟左右,一池偌大的黑色沼泽就在眼前。 文犀月小心翼翼地在沼泽周围找寻葯引,终于让她寻到了被枯枝落叶掩盖住的蓝紫色叶片植物,叶子不大,约莫拇指指甲大小,这种色彩诡异的叶片实在符合这座黑沼泽。 “这叶子直有效用?可别摘错了。”在他看来,这颜色怪异的植物倒比较像是毒草。 “放心,我爹爹曾说过,真正有效的葯引往往藏身在毒物身旁,我爹爹说的话不曾出过错。”她自信满满地摘取大把蓝紫小草。 “葯引找到了,接下来该上山找其余的葯草。”康谚接过文犀月手中的葯引,塞进背上的竹篓。 “看这样子,正午之前便能够找齐葯草了。”或许是找着葯引,心情大好,她让康谚搀扶起身,忘了立誓要讨厌他的誓言。 angelibrary 短短五天的光景,梓朝镇便找回了久违了的生气,街上渐渐出现人群走动,就连荒置的商店、小贩摊子也正着手准备各项重新开业的事项。比起两人初至镇上的荒凉,梓朝镇正一步步迈向安泰的远景。 暂居在花婆婆家中的康谚及文犀月每日都有忙不完的事做。 康谚日日领着病愈的年轻壮丁到黑树林砍伐过多的树木来建造败坏未修的房子,一方面清理黑沼泽里腐化而产生毒气的动物尸体,并试着疏通淤积的死水,务求黑树林往后不再有沼气产生,危害镇民生命安全。 另一方面,文犀月则留在花婆婆家中替镇民治沼毒,体弱的妇女幼儿及老人家,得花较多的时间休养才能完全康复。 好不容易诊完所有病患,文犀月疲累地伸展腰部舒活筋骨。 “文姑娘,辛苦了,喝杯茶歇会吧。”慈蔼的花婆婆手端茶杯,小心地从内室走出。 之前为了方便看病,便在花婆婆屋外另搭了一间棚子,当作临时的诊疗所。 “花婆婆,叫我月儿就行了,您别为我忙了,病才刚好,多休息啊!”扶着花婆婆坐下,她这才放心了些。 “我觉得身子骨硬朗多了,再躺下去恐怕就要躺出病了。多亏你和康相公来咱们镇上,困扰多时的怪病也全给医治好了,真不知该怎么谢谢你们俩。”花婆婆干瘪的脸颊浮现健康的光泽,看在文犀月眼里已是最大的安慰。 “花婆婆,您让我们寄住在这儿,已经是最好的谢礼了,何况这些事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毋需放在心上。” “你真是个好姑娘。”花婆婆轻拍著文犀月的手,满脸笑意,几乎笑眯了眼。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牵著文犀月走进屋内。 “来,跟婆婆来。” 花婆婆走进自个儿房间,翻开木制衣柜,拿出一套衣裳放到文犀月手中。 “这衣服”她楞楞地接过鹅黄色的衣裳,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说话。 “这件衣裳是我那已出嫁的小女儿的,现在已经穿不着了,要是不嫌弃就收下吧,我想你穿起来一定很合适。” “真的可以给我吗?这衣裳是婆婆的宝贝吧?”她克制不住靶动,不断轻触柔软滑顺的衣料。 “傻孩子,你肯收下来,婆婆是最高兴的呀!快去换上,等会康相公回来了正好也让他瞧瞧。”花婆婆笑得暧昧,分明将两人看成一对了。 “花婆婆,您误会了,我和康谚什么都不是。”她得把事情解释清楚,她跟他绝无丝毫暧昧。 “这有什么好害臊的?花婆婆活了一大把年纪了,什么事没见过,康相公为人实在亲切又一表人材,你跟他在一起会幸福的。” “不是的,我和康谚绝不是婆婆想的那样,您真的误会了!”她急得脸都红了,就是不晓得该如何说明两人复杂的相处关系。 “别说了,婆婆心里明白。快去换衣服,康相公就快要回来了。”不由分说,花婆婆一把将人推入卧房,眉开眼笑地往厨房方向走。算算时间,也该准备晚饭了。 太阳刚落入山头,康谚便准时踏入屋内。忙了一整天的他,脸上、衣服上沾了不少泥灰尘土。 “回来了?瞧你脏的,擦把脸再吃饭。”花婆婆拿了倏棉布给他,示意他到厨房后头的水井擦脸。 康谚笑着道谢,嘴甜地称赞桌上三菜一汤的美味家常菜肴。 “好香啊!花婆婆煮的饭菜天下一绝,我整天工作都不专心,只想着快些回来品尝花婆婆的好手艺。” 这番话逗笑了在场的花氏夫妇。 “快去洗脸,大伙就等着你开饭呢。” “好,我这就去。怎么不见月牙儿呢?”他打一进门就没见着人了。 “月儿在后头,你顺道叫她过来吧。” 康谚穿过厨房来到后院,正巧文犀月也洗净手脚欲到大厅去,黑暗之中差点没撞在一块。 “你吓我一跳!”文犀月责怪地低吼。康谚连忙点燃火熠子,顿时火光照明,彼此总算看清对方。 “你怎么这么脏?该不会是掉进沼泽里去了吧?” “大概是不小心沾上的,我洗洗就好了。”他晃了晃手里干净的棉布,不甚在意地说道。 她多看了眼他脸上的灰尘,随手接过他递上的火熠子,说道:“我先到大厅,你洗净了就快些来吃饭。” “好,我随后就到。”他笑道,随即自水井中汲水。 文犀月往前走了数步,忽觉不放心,回头看向康谚,就见他笨拙如小男孩般胡乱擦脸,仔细看还可瞧见他发上残留的泥污未擦拭干净。看不惯他笨拙的举止,她干脆折回头。 “你这种擦法,一辈子也洗不净这张脸,棉布给我。” 康谚挑挑眉,仍是乖乖送上棉布。 文犀月半弯着腰,左手掌贴住康谚带点细胡渣的下巴,粗糙的触感勾起她略微好奇的玩心,不自觉以手掌轻轻磨擦着。 “月牙儿,你再摸下去可会耽误吃饭哟,花爷爷和花婆婆还在等着我们呢。” 这样算不算被姑娘家调戏? 带着羞赧的低呼,她连忙收敛心神,不去看康谚的眼,逼自己注意脸上的泥污。 沾湿的棉布轻柔地从额际而下,饱满的额头看来颇具福相,浓密的剑眉微微向上扬,没有多余的旁支杂毛,轻合的眼皮里是一双灵活会笑的墨色瞳仁,沿着直挺鼻梁落下,可见到嘴角两道浅浅的笑痕伴着方正的宽唇。 客观的评论,康谚其实称得上好看的,他的气质合该适合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 有时候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舒服的泥土青草气味,哪天若逼他穿上儒袍手拿褶扇,想必会是一副格格不入的别扭模样了。 红嫩的唇角浅浅漾起一朵笑花。 “你笑了,笑着的你真好看。”虽是极淡的笑容,但康谚捕捉到了。 连日相处下来,月牙儿老是眉带轻愁不见一丝欢快,待人接物是诚恳热心,但总觉得少了一分生气,现下无论她是因何而笑,总是有了进展。 “你胡说什么!”笑花一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又羞又惊的混合情绪。他分明在调侃她! “你又生气了,我在赞美你啊。”坐在矮凳上的康谚很委屈地抬头抗议。 “谁要你赞美了?无聊!”掩饰不了自身的窘状,心一横,拿着摊平的棉布大力地压在康谚脸上,惹得他哇哇低叫。 “你真狠,这般整人。”他故意可怜兮兮地诉不平。 “谁叫你多话!” 忽觉心情大好,文犀月自顾自地摸黑往大厅里走,若她此刻回头看,必定&#x80fd;&#x770b;见康谚宠溺的注视。 angelibrary “不娘、别走秋娘不要走、不要走不要”睡梦中的人儿极不安稳地呓语连连。 “醒醒,月牙儿,醒醒。”同睡一室的康谚站在床沿,轻拍文犀月白皙的颊。 每到夜晚,睡梦中的她总是恶梦连连。 好不容易睁开眼,气喘不已的急促呼吸鼓动胸膛起伏。 “我又作梦了。”她吃力地开口。 “嗯,你又作恶梦了。”他拿衣袖拭干她汗湿的额,语气渗着不忍及不舍。 顺了顺呼吸,她这才发现额头上多了一只手。 “你在做什么!”她推开他的手。 答应同睡一间房,只因花婆婆家没有多余的空房,可不代表他可以对她“动手” “别误会,我在替你擦汗。”康谚搔搔头,一步步向后退,返到门边那处属于他休息的一床棉被。 她拉高棉被,盖住全身,往内侧翻动。 “这几天跟你同睡一房才知道你老是作恶梦,难怪脸色一直好不起,你要不要说出你烦心的事,也许我能替你想想办法。”他温言说道。 “你帮不了我的。” 康谚明白她说的是实话,以他一人的力量是无法帮她报仇,但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消极失意下去。 “好吧,不谈你的事。你有没有兴趣知道我的事?” 文犀月没开口。 他知道她在听,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我是个孤儿,从懂事起就跟着师父练武了。师父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了,一直到现在我还没遇过比他老人家更好更值得我敬重的人。” 文犀月悄悄翻过身,朦胧的月色淡淡洒落一室银白的浅光,依稀可看见康谚分明的脸部轮廓。 “你师父现在在哪儿?”她悄声问。 “他老人家在天上享福呢。每回我看着夜晚的星星就仿佛看见师父在对我微笑。”他的语气不具一丝哀伤,仅有虔诚的希望。 “你的师父离开你,难道你一点都不难过?” 康谚抬起右臂枕着头,清清的男性嗓音响起:“师父是我唯一的亲人,他老人家辞世的那一天我哭了。老实说我的伤心并没有持续太久,我相信师父在天上享福的同时也不希望看见我失魂落魄,所以我&#x5f88;&#x5feb;的调适了心情,太沉沦于自我的哀伤是愚笨的人。” “你的话是故意要说给我听的吗?” 康谚精明的眼神一闪而逝。 “我只是在陈述我的看法,你要想到别的地方去我也阻止不了啊。” 文犀月呼的一声掀开棉被,坐起身。 “康谚,你知道我的事了?”她猜道。 康谚翻身,背对着她,坏坏的笑着。 “我在等你自己对我说呢,你不说,我又能知道什么。” 盯着门旁的人影好一会,不愿泄露太多秘密,收回目光,再度躺回床上。 他老是有意无意说出令人狐疑的话,每回深入询问,他又一副吊儿郎当的嬉皮笑脸样貌,想气也气不起来,反倒被耍得团团转。 “后来,你就一个人行走江湖吗?”不否认自己对他的背景产生好奇,往后或许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要相处,多知道点他的事也是好的。 “接下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四处捉拿通缉犯营生,顺道游走名山胜景,这种生存方式再舒服畅快不过了。” “游山玩水的生活啊!”她轻叹道。 “你羡慕我的生活方式?”他带着倦意的口音问道,早上的劳动工作消耗他大部分的体力。 “羡慕又能如何?我是没办法再回复到无忧的心态了。”这句话她说得极轻,像在说给自己听的。 微粗的鼻息规律地传动,文犀月张大的眼沾了些许轻愁。 “你睡了啊?” 没得到回答,她侧躺身子看向门旁的人影,静静凝望了会,眼皮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有他在,她就能安心了吧? angelibrary 康谚和文犀月在梓朝镇待了半个月余,而今镇上居民也已恢复了健康,再无需要帮助了。 文犀月很谨慎地将花婆婆赠予的衣裳摆进布巾里。她的私人物品本就不多,充其量不过是康谚买给她的衣物。 收拾完包袱,抬眼探向房门口,就见康谚嘴上叼了根小草,百般无聊地倚在门上。这名漂泊成性的男子就连收拾物品也颇有一套,几乎成精了。 “整理好就走了,花婆婆在外头等着。”康谚吐掉嘴里的叶片,以眼神示意。 文犀月不舍地打量房内简单的布置,待了十余日,这儿已让她产生了家般的感情,花爷爷、花婆婆以及镇上的居民都待她极好,说舍得是假。 “产生留恋是无法随心所欲畅游山水哟。”看出她的心思,他话中有话的提醒。 “你不要说得像什么都懂似的,我不过是在做最后的检视,看看是否遗漏了东西,谁要你多管!” 一口气反责回去,她忿忿地推开他,迳自往外走。 康谚无所谓的耸肩,尾随其后,走进大厅。抬头一瞧,却发现小小的斗室中挤满了前来送行的镇民,而早他一步出去的月牙儿已被不舍的花婆婆拉去说话,这等阵仗他可没遇过。 “康相公保重啊!”“有空别忘了来看看咱们!” “是啊!别忘了大伙儿。” 一些年轻的青年陆续上前对康谚话别。这些日子,康谚已成了年轻人的领头人物。 “月儿,保重身子啊。婆婆真舍不得你离开,要是能在镇上住下来该有多好。” 花婆婆眨了眨濡湿的眼,句句充满了不舍。 “老伴,说什么傻话,你这样子,是让月儿为难了。”花爷爷扶着妻子,温声劝道。 “花婆婆,月儿会永远记得您的,别难过了。”文犀月拉起花婆婆皱纹满布却温暖的手,真诚地说出承诺。 康谚适时走上前,说道:“我们差不多该上路了,时间晚了恐怕赶不及太阳下山前到邻镇去。”:文犀月应允了声,随着康谚步出花家门,镇民们依依不舍直送两人抵达镇外,最后还是两人好言相劝才让众人离去。 天空万里无云,文犀月舒展手臂大大吸了口气,有种久违的新生气注入她枯萎许久的心灵,忽觉心绪平缓,沉重压力少了些。 “你看起来快乐多了。”沉闷的哀愁,淡掉了。 调了调肩上的包袱,她伸手摸了摸脸颊。 “我没在笑,你有病啊!老是胡说,不懂你怎么看的。” “不懂的人是你。走吧,有好长的路要走。”他轻推她背部,催促着上路。 “你没考虑过租辆马车?老是用走的不累吗?”这件事她早就想说了。 “我再考虑看看,到下个城镇再决定。”他迈步向前,惊讶月牙儿的转变,她已经会向他要求了,是好迹象不是? 虚应的答覆她一点也不满意,小跑步追上前,一把扯住他衣袖。 “等等我!” 第四章 早晨,康谚才刚用完早膳便迫不及待拉著文犀月到衙门前的告示板旁。 昨儿个抵达王家镇时已是初更时刻,匆匆选了家客栈,安顿好两人疲倦的身体。 原本该租两间房间的,谁晓得消瘦快速的荷包再也掏不出更多的银两,迫不得已,只能租一间厢房同睡了。 老实说,两百两银子供两人花用少说也够用好几个月,不过上了梓朝镇一趟,荷囊一下子瘦了大半,这会儿他不找事做也不成了。 “你在这儿躲太阳,我到告示板前看看有没有生意。别乱跑,我一会就回来。” 叮咛了几句,康谚立即跑步上前,仔细看着能赚赏金的缉凶画像。 文犀月状似悠闲地挥挥袖子煽凉。她明白康谚的工作,并未加以干涉;现今唯一能赚钱的人是他,同时他的功夫似乎挺高强的,危险这类事八竿子也扯不上他呢。 街头一阵人声鼎沸引起她的注意。她偏了偏头向前探,就见一名富公子装扮、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子,大摇大摆横行在街道中央,四、五名奴仆打扮的壮汉狐假虎威,粗鲁斥喝街上行走的百姓,全然恶霸架势。 这类欺人的恶霸她见过好几回,在她和秋娘四处躲藏的日子里,有一次就差点让人强抢了去,幸而秋娘懂武,勉强打跑那些登徒子。 扁扁嘴,十足厌恶地转回头不愿再看。 文犀月遗传了娘亲魏红云武林第一美人的绝色容貌,即使少了锦衣华服,穿着平民衣料的她仍不掩其美貌。她知道自身的好样貌,也尽力掩藏光华,太过动人的相貌只会招致他人心怀不轨,这一点她谨记在心。 矮胖的恶少一双细小如豆的眼珠子不断张望着,眼珠转呀转的忽地停在一抹纤瘦落单的身影上,嗤嗤淫笑。 “小&#x59d1;&#x5a18;,一个人不无聊啊?”初见文犀月容貌,胖恶少大大吸了口气,看不见瞳仁的小眼顿时瞪大了两倍。 见美人不说话,兀自冷着张脸,胖恶少讨好的涎着脸笑,又往美人踏近一步。 这名胖恶少名叫王永财,其父王春福是王家镇上的首富,名下土地占了王家镇的一半,镇上一半以上的居民是王家的佃农,因此王永财仗着家大势大鱼肉乡里。 据传连官府也和王家有交情,结合金钱、权势,王家的人没人敢反抗。 面对一张色淫的肥脸,文犀月只觉恶心,不轻易显露表情的脸孔更冷上三分,不愿再待下去,她闪过身旁的讨厌人物,欲去官府寻找康谚。 王永财见状,手一抬,五名家仆立即围成一圈,将人困住。 色心已起,王永财决定要强抢美人回去做妾。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他要定了。 “让开。”文犀月冷冷斥喝,高贵气质尽展,化作人墙的家仆也不禁后退了几步。 色胆包天的王永财楞了楞,随即又回复不可一世的狂态,故作潇洒地上前。 “够傲,我就喜欢这种美人。小&#x59d1;&#x5a18;,跟本公子回府作客,包你荣华富贵、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吃用不尽,这等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 “我拒绝,请别挡着路。” “嘿嘿,小&#x59d1;&#x5a18;,别不识好歹,今儿个你非跟我走不可。” “青天白日之下,你难道不怕我大声呼救,我的同伴随时会出现。”臭康谚,跑哪儿去了! 她有些恼,恼康谚。 “小&#x59d1;&#x5a18;,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在这个地方谁敢插手本公子的事!” 说完,王永财睨视十尺之外面带惧意的镇民,一旁的家仆神气活现,仗着主子的权势洋洋得意。 文犀月早看出镇民的惧意,就算她给强抢走了也不会有人挺身为她主持公道。 这会儿倒挺想念那名离开不到一刻钟,上衙门找赚钱路子的无赖男子。 “让不让路?别人怕你,可不代表我怕。”天气热得烦人,她已耗尽耐心。 见美人推开人墙欲逃,王永财肥掌一抓,正抓住美人纤滑柔嫩的玉指,软绵的触感迷去他不属于良善的色心。 “好软、好软!扁是摸了手就这般销魂,到了今晚只怕更舒坦哩!”淫秽的暗喻惹得一旁的家仆哈哈怪笑。 “拿开你的脏手。”怒气攻心,她只想杀了眼前不堪入目的下流色胚。 “不放不放,我那舍得放哩!” 她力气小,压根儿挣不开被制住的手指,又急又怒,脱口而出:“康谚!” “你叫也没哇我的手!” 一抹蓝影闪入人墙,一敲一拉,文犀月的手安然脱离猪爪,至于王永财,则倒在家仆身上抱手呼痛。 文犀月压根儿没看清楚康谚的动作,待回过神来,人已经被康谚揽住腰身,退居街道和那帮人面对面。 “没事吧?”方才听她尖呼,还以为“神毒门”的杀手追来了,想也没想便使出上乘轻功奔来。 “你早点来,我也不会被调戏。”抬起被恶人抓过的手,她不住往他身上抹,欲抹去那恶心的感觉。 “你早呼救我就来了,差点让你吓死。”不理会她孩子气的举动,他介意她的安危多些。 被冷落的王永财抖着腿,让家仆扶住身子保持站姿,口出狂言道:“臭小子,敢坏本公子的好事,活得不耐烦了!” 康谚瞥了眼虚张声势的肥胖子,他向来主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况且已断了他一只手掌,实在没必要再惹事。 “月牙儿,我们上街逛逛。” “站住!想逃可没那么容易,识相的话把美人留下,本公子可以网开一面饶你不死!” “他口里的美人该不会是指你吧?”疑惑的口气摆明在讽刺她。 “康谚,你的嘴何时这么尖酸!?”她抡拳大力击上他的肚腹,结实的肌理让她小手生疼。 “这么凶!” 康谚笑了笑,俯身拾了数颗小石子。 “喂!站住!”王永财一声令下,家仆即刻围住两人,手上多了木棒。 “月牙儿,这群人该怎么处置?” “随你。”她没好气地说道。 “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刁难他们,就让这伙人罚站一天好了。” 冷不防地,数颗石子自他手中飞出,一一打上无警觉心的王永财以及五名恶仆,六人就像定住似的,动也不动。 “他们不会再缠着你了。” 文犀月懒得理那些人,她比较好奇往后的“财源” “找到目标了吗?” “嗯,找到了。”一窝为数二十余人的山贼,算人头好说也值数百两。 两人渐走渐远,徒留六具不会动的人形标本挡在路中央,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街道上来回行走的路人全当那六人是隐形人,没人多瞧一眼。 angelibrary 王家镇北方是一处鲜有人迹的地方,据说是土地太贫瘠种不出作物,因而杂草渐生成了荒地。 觅了一处近溪流的树荫,康谚着手处理猎捕到的山鸡。非常时期就有非常的应对方法,这些天只好克难度日。 烧红了泥块,康谚将山鸡连毛覆上湿泥,待湿泥填满山鸡外表,便将山鸡丢入预挖好的小洞,顺道将烧红的泥块覆住洞口。 他起身走近小溪,掬水洗去手上湿泥,不经意瞥见蹲坐在溪旁好一阵子的文犀月仍不住地搓着手,像在洗去不洁之物。 “月牙儿,再搓下去,你的手都要给搓层皮下来啦!”看不惯她自虐的行为,他一把拉过浸泡在水中的小手。 “我在洗手,别闹我。”她轻斥了声。 “哪个人像你一样洗手洗个大半天,我瞧已经够干净了。”他坚定的握住她细瘦的手腕。 “我仍是觉得不舒服。”她蹙着眉。 “不舒服?” “早晨那个色胚抓了我的手之后,我一直觉得恶心,洗了手恶心的感觉也退不去。” 康谚忆起她孩子气抬手往他衣服抹的举动。 “我若是你,也同样会不舒服。” “你不要阻挡我,我要再洗一洗手。” 他拉过她的手指到眼前,白皙透明的皮肤已起了皱纹,不复平滑。一双漂亮的手骨竟这般被折腾,他不禁有些心疼。 “月牙儿,我的长相会令你觉得恶心吗?”他没头没脑的开口,大掌仍捉住她的手腕。 “你问这做什么?”真是个怪人。 “回答我,我在想办法帮你。”他不像在说笑。 心中虽是不解他的行为,但她仍如愿给了答覆。 “不会,你长得很舒服,一点也不恶心。” 舒服?这是什么形容? 康谚甩甩头,不愿多想。 “既然你不讨厌我,那么我握着你的手,你也不觉难受喽?”他忽地双手向内合,厚实的手掌包覆住她娇小细致的手,密合地,不留空隙。 “你”她羞得说不出话来。 他阳刚的热度全然传入她的手部,微粗糙的薄茧紧密地贴合住她细嫩的肌肤,她低下头不愿正视他的面孔,发烫的脸颊出卖了她,这教她如何是好! “月牙儿,你记住我的手掌,别再想那个令人厌恶的家伙了。” “嗯。”她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好,想通了就好。好香,我们的午饭熟了。”康谚被土窑中的香气引去注意力,手一放,迫不及待去挖开土块。 “康” 咽下嘴里的呼喊,少了温暖体温包覆,竟有一丝丝怅然。抚着手,抬眼看向岸上张罗午饭的男子,她究竟“月牙儿,来啊!”他朝她招手。 “哦。” 手掌开了又合,残余的体温仍留在手中。 angelibrary 夜幕低垂,红烛照得满室柔光。 “我跟你一块去。” “夜深了,你乖乖待在房里睡觉。”哄孩子般的口吻,康谚整了整装束,一派夜行打扮。 早上看中的目标是王家镇西方十里外的山贼寨子,一年多来不断打劫路经的商人,官府久攻不下,只好站出告示。 他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带点自傲自负的心态,二十余名贼人他还没放在眼里。 坐在圆椅上的文犀月站了起来,挡在门前,意图再明显不过。她外表看似柔顺,实则内心潜藏着不妥协的脾性,固执得很。 “我要去,而且我不会打搅到你。”她不要一个人待着,太寂寞了。 “月牙儿,打打杀杀的场面可不好瞧,你会受不住的。再说到时候我也许没法子照应你,万一你成了对方的把柄,那就糟透了。”他好声好气的劝,带个不懂武功的姑娘夜闯山贼窝确实不是个好主意。 “大名鼎鼎的赏金猎人连个人也保护不了,未免过于谦虚了。我在一旁看就成了,决计不会防碍你办事。”无论如何都想去,留她一个人,她会怕啊! 失了亲人、失了忠婢,好不容易她开始愿意接近他、信任他,那种被丢弃般的椎心刺痛常常侵蚀着她,唯有他的陪伴能稍稍令她心安,这感觉渐渐稳定了她的心绪,有他在,她才能安心啊! “月牙儿,这分明在为难我了。”望着她坚定的面容,他猜不透她的想法。留在这儿不是比较舒服吗? 看出他已动摇,她再加强地威胁道:“留我一人,或许我一不高兴就逃了,说不定你回来便再也找不着我了。”头高高抬起,对上他的眼。 反倒来威胁他了! 康谚此时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月牙儿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方才他若没听错,这威胁还不如说是撒娇来得强烈些。 他苦笑,带点莫可奈何的笑脸。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带你去吗。” “我不会拖累你。”她保证。 他拉开门,两人一前一后踏出屋外,满月的夜色不需灯烛照明便已白洁明亮。 他伸手搂住她纤细柳腰,柔软的触感及馨香的少女气味差点让他失了魂,勉强咳了两声掩饰狼狈。 “咳,抱紧了。” 语毕,康谚一个飞跃跳出围墙,足不点地使出上乘轻功。 埋首在康谚壮硕胸膛的人儿只觉耳中传来呼啸而过的风声,凉飕飕的冷风使她感觉满脸冰冷。 待习惯了凉意,她缓缓抬起俏脸,好奇地打量夜晚静寂的风光,鼻间充塞着康谚身上自然的青草气味,小巧头颅不自觉往他衣服揉了揉。 说不出的滋味流窜心头,酸酸甜甜。 一个人的日子她过怕了,他陪着她似乎就能填满她失去的温暖。 她不坚强的。 小手环紧了结实的腰杆子。 就让她偷得片刻依赖吧。 angelibrary 树影幢幢,夜色中景物静得出奇。 康谚揽着怀里的文犀月按照一定的速度往目的地前去,两人不发一语穿梭在黑幕之中。 片刻。 “月牙儿,我们被人跟踪了。”康谚脚步不停,不疾不徐地说道。 “跟踪?”她的语气微颤,一抹不安慢慢袭上心头。方才她就已经感受到异样,原以为是自己多心了,没想到预感成真。 文犀月偏着头,从康谚的肩膀向后方的黑暗探看,隐隐约约可见数条黑影晃动,并且以极快的速度追上来。 “康谚,他们快追来了,你有何打算?” “不知道,等他们追上了再说吧。”对着怀里的人儿露齿一笑,康谚并没有逃跑的念头。 不安扩大了许多,她已经感受出后方的黑影心存歹意,康谚这人怎么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轻松样,难道他一点也不将那些人放在眼里吗? “别担心。” 两、三间木制民房迅速被甩至身后,又奔行了半刻,四周是大片大片长及小腿的草原,放眼看去不见尽处。极满意所在位置的空旷,康谚微点了下头,随即稳住身子,立定在广阔草地之中。 流露疑惑的大眼盯着身旁的人。他为何不再走,反而选择在这无人的地方正面面对不怀善意的追兵?她真是不了解。 “我这个人最讨厌让人追着跑,一向就只有我逮人的份,那容得别人追着我。” 他低下头,读出她的疑惑。 “你要与他们打斗!?”声音失了平日的冷静,内心仿佛罩上了层灰影,总觉得不安。 “他们若不犯我,我也绝不会轻易动手。现在我相当好奇那伙人的企图,或许他们是为你而来的。”想来想去就这个理由最具说服力,六成以上的把握让他这么猜想。 “你是说那伙人的目标是我?!”冷意自脚底窜起。躲得不够远吗?这辈子注定躲不过叔叔的追击了吗? “瞧你脸色惨白的,我可没那么不济,三个小角色还难不倒我。”银白圆月照出月牙儿的表情,知道她实在过怕整日躲藏的生活,文立天非得这般紧追不舍吗? 鲜少发怒的脸浮出怒意,好久没这么生气过了。 文犀月正要开口,岂知杀手已经来到距两人十尺外的地方,二名服装各异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打量前方的一男一女,周遭散发出诡异的波动。 “来了?脚程不错嘛!”康谚似褒实贬的话激怒了三名男人。 “好狂的口气,不知死活的家伙!”三人中最左侧的中年书生扯着阴细的喉音叫嚣,紫灰色的儒衫穿在身上只觉不搭至极。 “二弟,少跟他啰嗦,办正事要紧。”为首的矮瘦老者声沉若鼓,一张脸几乎让长及胸腹的深色胡须遮住大半,康谚没忽略掉那泛着青光的胡须,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小子,识相点把小&#x59d1;&#x5a18;留下,否则休怪咱们心狠手辣。”紫衣男子嘿笑数声,将两人视为囊中物。 眨了眨眼,康谚丝毫不把对手的恐吓放在眼里。 “这么看来,你们与上回的五名黑衣人是同伙,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羞不羞人。”明显地,这次杀手的功夫高了许多,竟然跟得上他的速度。 紫衣男子再度怪笑,极不屑地冷哼出鼻:“那群废物怎配跟我们三人相提并论,没用的东西死了还算便宜了。” “连同伴都不信任,看样子我也不必手下留情。” 紫衣男子正欲开口,为首的老者出声喝止:“二弟。” “要动手就上吧!我一个人对付你们绰绰有余。”话不投机半句多。 “小子,看招!” 紫衣男子十指成爪往康谚扑去!上头交代不许伤了小丫头,是以招招阴狠的爪功全落向康谚身上。 康谚左手护著文犀月,右手抽出腰间软剑抵挡。 “小心,他的指甲有毒。”文犀月一眼看透紫衣男子漆黑的七寸长指甲涂满了剧毒,一不小心刮了道血口只怕立即毙命。 “小丫头好眼力!” 不消月牙儿提点,康谚早知有古怪,剑招一使,攻向紫衣人七寸十指,俐落剑法使得虎虎生威,就见紫衣男子渐渐屈于劣势,康谚见机不可失,手一使劲,剑尖一挑,五片黑指甲应声落地。 “你”紫衣男子狼狈地退了数步,不敢置信地看着右手五指,他若再伸长半寸,只怕连手指也不保。 一旁观战的老者以及尚未开口、穿着绿色斗蓬的高壮汉子相视一眼,随即加入缠斗。 “弟弟不成换哥哥上,真有兄弟情谊啊!”看似年迈的老者却是三人之中行动最敏捷的,他赤手空拳加入战局;至于穿绿斗蓬的高壮汉子则挥动长鞭,袭向康谚。绿蓬汉子臂力惊人,鞭子所到之处皆扬起狂风碎沙。 老者使用的武器不是别的,正是他那把又浓又硬的胡子,淬上剧毒的胡子在老者精湛的武功之下发挥得淋漓尽致,或扫、或卷、或刺,配合矮小的身躯窜动,便足以扰得康谚步法微乱,加上身边护了一个人,功夫无法尽展顺畅。 三人看出康谚的弱点,毫不停伫加以猛攻,默契十足的夹功着。 “小心,他们的兵器上都喂了剧毒。”此刻她能帮的极有限,她不懂武又不擅使毒,只能倚靠康谚。 康谚反应即快,灵活的脑子已想好对策。 趁着空档,他觑到一棵高耸入天的大树,当下以软剑使出一圈剑花护住身子,施以上乘轻功跃出三人包围的小圈子。 “想逃!” “追!” 三人见状立即追去。 康谚奔至树下,足一点地跃上方才看中的大树,待爬到满意的高度便将文犀月留在树上。 “在这里等我,别掉下去了。”他转身欲走。 “等等,服下这颗葯丸。”她自怀中掏出瓷瓶,倒出一颗血红丹丸让他服下,深怕他让毒器给伤了。 “等我一会儿。”他允诺他的安全,不愿她担忧。 跳下树,老者、紫衣男子、绿蓬大汉已然赶到。将月牙儿安顿在高树上,自己守在树下,一来能施展全力,二来只需守在树下便可确保月牙儿的安全无虞。他尚有余力可应付三人的缠斗,胜利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老者抬眼看向树上,眼睛闪过一抹精光。 “再给你一次机会,留下小丫头,可免你一死。”老者摆出架势,三人一步步向前,自三个方向包围住康谚。 康谚把软剑甩得啪啪响。 “这话可说反了。这样吧,你们三个若肯乖乖离去,大爷我便饶你们一命。” 充满挑衅的口吻存心激怒对手,制胜关键往往是在对手沉不住气的时候。 “臭小子!本大爷要你这辈子都开不了口耍嘴皮子!”最沉不住气的紫衣男子率先抢攻,十余年心血完成的指甲兵器毁了一半,这口怒气是怎么也吞不下去。 康谚早料到紫衣男子行事冲动,银光闪动,连续阻却对手的猛攻。 此时,等待机会的老者向绿蓬汉子打了个暗号,绿蓬汉子二话不说甩起长鞭卷向大树树干,同时藉力往上飞跃,而老者在此刻立即加入战局,欲拖延康谚的行动。 “康谚!”文犀月见状,不由得大声呼救。 “耍阴的!” 情势危急,康谚使出十成功力对付两人,觅得空档马上向上飞跃,银光一闪,长鞭断成五截,绿蓬汉子失了藉力,笔直掉落,狼狈坠地。 “甭想偷鸡,要捉月牙儿,过得了我这关再说!”夜风拂动,树影飘飘,人影微晃,一片乌云遮住皎白圆月盘。 三人闻言,露出凶狠神色,一声低吼,迅雷不及掩耳上前抢攻。 久攻不下,三人之中又有两人失了兵器,以三敌一原以为能确保不败之地,怎料这名看似平凡莽夫的年轻男人竟有一身好武艺,眼看再缠斗下去,只怕必输无疑。 三人渐感吃力,为首的老者忽地大叫一声,就见一股黄色粉末自老者衣袖喷出。 “康谚,粉末有毒,千万别吸入了!”这三人果真不是泛泛之辈,文犀月抖着手,专注看着地上的打斗情形。 康谚早料到敌人诡计多端,硬生生闭住一口气,然而还是吸入少许毒粉。 胸口微闷,动作迟缓了下,紫衣男子见机不可失,左手五爪硬是划上康谚左臂,两条血口立现,长达三寸余长,顿时大半臂膀失了知觉。 “糟糕!”暗自低咒了声,他太轻敌了。 文犀月不由得心一紧,脱口大喊:“点住周身大穴,别让毒血流遍全身!”碧血丹应可挡一挡毒气,但若不赶紧医治,只怕不、绝不会有事!强压下内心激动,她不能慌。 康谚自点手臂大穴,暂时止住毒血流入身体。 头在发昏,毒性来得又凶又狠,自知事态严重,若不狠下杀手,这条命便保不住了。 康谚当下使出断水剑法,绵密剑招挟带强大威力,失了武器的两人已不足为惧,这下只剩长胡老者最为难缠。 要知断水剑法是一套以柔克刚的剑法,搭以软剑使出,当今世上无人能敌,软剑依着主人精妙绝伦的劲力在空中转了个弯,刷地一声,削掉老者利如银针的大半胡须。 就像失了毒牙的蛇般,三人立即居于下风,康谚出手招招凶狠务求保命,不过片刻便制住三人,各自点了穴道,动弹不得虚软倒地。 重重喘着气,康谚提了一口真气,跳上树把担忧不已的文犀月带到地面上,脚步踉跄险些跌倒。 “你觉得怎样?!”她扶住康谚受伤的臂膀,细细注视伤口流出的黑色腐味毒血。 是“腐筋散”若不赶紧医治,不出半个时辰,毒血便流遍全身,血肉溃腐而死。 “这毒很严重吧?”他有气无力的开口。 “可以治。你留点力气,少开口说话,目前要先找个隐密的地方疗伤才行。” 撑住他半身重量,极着急,扶了人就要离开是非地。 “等等,那三人你要如何处置?”他瞥了瞥颓倒在地的三人,留下他们只怕百害而无一利。 “废了他们的武功吧,起码不会再危害旁人。”不想再见到尸体了,真正的仇人就只有一人而已。 康谚以软剑挑断三人的筋脉。伤会好,但要再练武却是万万不能了。 文犀月依着水流声寻了一处靠近河流的矮树丛,恰可供两人藏身。 躺在干草堆上的康谚已呈半昏迷状态,身体的温度高得吓人。 “撑着点,我马上为你解毒!” 慌了,真的慌了。 她不要他死,绝不! 好不容易她才开始信赖他啊! 黑夜漫漫,虫鸣清晰可闻,此刻她只专注地上的男子,没有任何事阻止得了。 第五章 斗大的汗珠大颗大颗滴落,呈昏迷状态的康谚体温高得吓人,紧锁的浓眉尽现受毒害的煎熬。 文犀月深吸了一口气,撕了块衣料沾湿溪水,不住替发着高烧的康谚擦脸。他的手臂肿了一倍大,触碰到黑肿肌肤只觉热度异常,现下仅能尽快去毒。 “腐筋散”这种毒粉在神毒门练制的奇毒里,是一种再容易练制不过的下等毒,因此她从神毒门里带出来的珍贵解毒丹丸中并不包含腐筋散的解葯,所幸她对各类毒葯均有极高的天分,解这类毒并不困难。 “康谚,忍着点,我现在就帮你减轻疼痛。” 她轻颤着手拉下他的上衣,让他雄健的胸膛完全裸露在空气中,黑肿的臂膀尽现,腥臭的黑血气味差点让她呕吐了出来。 整顿了思绪,她拿出防身用的小刀,克难地以火熠子细小的火苗烧热刀刃,随即果断地在他手臂下端开了两道口子引出毒血;黑血染污了她的衣裳她也毫不在意,直到流出的血水由黑转红,她连忙将捣碎的解毒粉末小心翼翼地敷在伤口上,同时倒出一红一绿的葯丸让昏迷的康谚吞下。 康谚粗喘的鼻息缓和了许多,呼吸也回复到原本规则的律动,她伸手探向他额头,紧绷的脸色终于稍稍舒缓,高热总算退了。 angelibrary 暖暖的日光从绿叶缝中洒落点点光亮,映照在康谚俊期的睡容上,眼皮里的灵活珠子瞬间动了数下,不一会,便睁开双眼四处打探。 他试着支起身子,然而赤裸胸膛上的一颗黑色小巧头颅让他打消了起身的念头。 没理由的,他就是知道她昨晚必定累坏了。 他动了动身子想调整舒服的位置,却扰醒了浅眠的她。 “你醒了,觉得好些了吗?”她原本就浅眠,一有动静便会醒来。 康谚给了个无恙的笑容回应,有趣地瞧她睡眼惺忪的可爱模样。 “手臂还痛不痛?”文犀月极小心地轻抚被布条包住的位置,轻柔得不出一丝力道,就怕弄疼伤处。 “不痛,怎么会痛呢,整晚美人在抱,舒服都来不及了,那有时间理会痛不痛。”他笑得可恶,爱促挟的性格静不住,尤其更是满意自个儿制造出的效果。瞧! 小月牙儿红扑扑的脸颊多逗人啊! 像被烫了手指似的她急忙收回玉手,退得老远,就连眼珠子也规规矩矩盯着溪水瞧,就怕一个不注意看向那赤裸结实的身体。 昨夜,她不断掬溪水沾湿布巾替他高温的身体抹身,脑子里早忘了男女授受不亲,一心一意减少他的苦楚,这会儿她才惊觉两人靠得太近了。 “康谚,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少了气势的语调很难表现出威胁。 “好好,我不说了。其实我该好好谢你才是,要不是你救了我,恐怕躺在这儿的就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昨夜他隐约可知月牙儿不眠不休地看护他,脸上、胸口传来湿凉的舒服是她细心的照料。 “别胡说,你不会死的,有我在,那微不足道的毒葯伤不了你的!”她惊道,抬头看向康谚,她不会再让任何人从她眼前离去了。 “放心,我的命像杂草一样坚韧,让人多踩几回也死不了。”他保证。 他穿上衣服,伸展活动四肢,满意地发现手臂的毒伤好了大半。由于失血过多,现在只觉腹中饥饿。 他走近溪旁,捡起一根半人长的树枝,甩了甩树枝,拔掉多余的枝叶。 “月牙儿,看我表演真功夫打几条鱼上岸填肚子。” “你的手还没好呀!一个不小心,愈合的伤口会再裂开啊!”文犀月急忙喝止,然而康谚早一步跳上溪里的巨石,压根儿不听劝。 “不碍事,再一会就有鲜鱼吃了。” 康谚身手俐落的以树枝刺鱼,就看他一刺一收,树枝上就多了一条肥美的鲜鱼,不消片刻,他便拎了四条活蹦乱跳的大鱼上岸。 只见他纯熟地洗鱼、生火、烤鱼,半个时辰后,四条香味四溢的鲜嫩烤鱼便熟透了。 “吃吧,康氏独门烤鱼,味道天下一绝。”他递过一条串在树枝上的鱼,献宝似的要文犀月尝鲜。 “这鱼的鳞片未去除,怎么吃啊?”她闻到烤鱼香早饿了,但未处理好的鱼可就难倒她了。 “这还不容易,喏!把鱼皮连同鱼鳞剥开,这么一来不就可以吃到鱼肉。”教稚儿般,康谚仔细说明,看她笨手笨脚呼烫,干脆一把拿过,替她剥了大半鱼鳞。 “好吃吧?” “嗯,从小到大,第一次吃到这般鲜美的鱼。”少了盐味佐料更能吃出鱼肉本身的鲜甜滋味。 康谚飞快吃完一条鱼,正欲伸手取另一倏,不料一抹白影比他更快抢走鱼串,身形迅捷地坐在他身旁。 此人正是江朗。 “哟!真幸运,有鱼吃。” 康谚看清不速之客,警戒心立除。 “那是我的,要吃自己下水抓!”康谚举手便抢,可惜手伤初愈,气血尚未调息好,轻轻松松便给纸扇挡下。 见了陌生人,文犀月第一个闪过的念头便是往康谚身边靠去,不知不觉中她已当他是可信任的伙伴。 “别闹了,文姑娘吓到了。”江朗好意提醒。 “咦?”康谚闻言立即转头。 &#x679c;&#x7136;!月牙儿脸色苍白地紧偎着他。 “不用担心,这人你见过的,他不是恶人。” 经康谚提点,她才忆起这名嗜白的男子。 “原来是我多心了。” “不,文姑娘的遭遇不同,多一分怀疑才多一分安全。”江朗的话有着特殊的意味。 康谚深知江朗的性情,今日他出现在这里必定有要事,否则以他懒惰至极的个性,是不会自找麻烦事的。 江朗慢条斯理地啃完鱼肉,吊足了胃口才说明来意:“文姑娘,在下受“北枫山庄”魏老庄主之托,特地来请你回山庄。” “你是说外公要你来找我?!”外公怎会知道她人不在放云山?她吃了一惊,脱口而出与北枫山庄的关系。 江朗摇了摇白褶扇。“魏老庄主已经知晓神毒门发生的事情,文姑娘就随在下回山庄吧。” “怎么会?”她看看江朗、又看看康谚,心中已明白了一些事。 “你是何人?”她问江朗。 “江湖包打听江朗,外号“黑蝙蝠”” “这么说来,上回你们两人见面所谈的事就是在讨论我的身分?” 默不出声的康谚点了下头,算是回答。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我也不必再隐瞒。”不知怎地,她竟有一种轻松的感觉,身上背负太多的仇恨几乎让她快喘不过气,如今一切说明了,她也松了口气。 “月牙儿,你气我偷偷调查你吗?”康谚不安地问。 “没有,事情总会有揭发的一天。”她看他一眼。 “文姑娘,魏老庄主希望你能回到山庄团圆,若没别的事,请即早上路。” “我不会回北枫山庄,我去了只会给外公一家子带来麻烦,江少侠请替我转告外公一声,请外公原谅月儿的任性。” “那可不成,我已经收了银子。”江朗好认真地说。 “混帐!你又收了多少钱?!这么轻松的差事我怎么遇不着。”提到银子,他就忍不住心疼那三百两。 “啧!人家可比你大方多了,不用我开口,便自动送上一千两真金白银,唉! 若是人人都这般明理就好了。” “你这家伙” “别吵。”江朗一把推开碍事的康谚。 “江少侠,我有我的苦衷。”文犀月愁眉轻锁,与其连累外公,不如她一人试凄就好。 江朗撇撇嘴。 “文姑娘,文立天的手段是残忍没错,可是你不要忘了“葯工解本”在你手上,万一文立天捉不到你,转向山庄出手,到时你仍躲不过。” “你连这事也查到了?!”“葯王解本”的事除了她自己知晓外,根本没有第三人知道,这名嗜白的男子果真是名难打发的对象。 “这事不难推敲,光凭文立天的行动我便能推敲一二。文姑娘,回山庄从长计议吧“葯工解本”在手,等于是破了对手的致命武器,你的担心未免多余。”合情合理的说辞说得文犀月已经动摇心志。 “是吗?” 看来她也别无选择,昨夜的三人便让康谚一时失察中了毒散,万一遇上更高竿的使毒能手,只怕她懂再多葯理也救不回康谚。 文犀月思索了会,开口问道:“康谚,你会随我回山庄吧?” “我的手伤尚未完全回复,跟着去才安全点。”他拍拍她的头,他哪放心让她一人上路。 “决定了就上路吧。”江朗率先走在前头。 “喂!你不回蝙蝠洞睡觉,跟着我们做什么?”康谚粗声粗气地问。 江朗没好气的丢去一道锐利的视线。 “我负责把文姑娘找回去,你说我该不该去!”再者,他应允了那个缠人的小丫头,说什么也得回山庄一趟。 小丫头!哼! angelibrary 北枫山庄“聚贤厅”里聚集了全部的魏家人。坐在首座的白发威仪老人正是山庄的最高主事者魏孟群魏老庄主,坐在右侧的中年夫妻则是魏老庄主唯一的儿子魏鸿军以及其妻吴巧兰,至于站在魏夫人身后的年轻女娃则是魏鸿军的小女儿魏璃音,今年刚满十六。 魏鸿军夫妇育有二子一女,长子及次子目前在北方照料牧场,因而缺席了这场魏家人重要的聚会。 经下人通报,江朗率先踏入聚贤厅,同魏老庄主拱手行礼后即站到一旁,让身后的文犀月面对大伙的注视。 “月儿,你是月儿吧!来,让外公好好看看你!”魏老庄主一眼就认出文犀月是他那苦命可怜的外孙女,她的容貌像极其母。 “外公,月儿回来了!”血缘至亲,见着亲人的激动化作点点珍珠泪。 “傻孩子,发生这等大事怎么不来找外公?若是你也让那恶贼害了,你爹娘在天之灵会有多难过!”魏老庄主紧拥着外孙女,一向坚强的脾性在见着外孙女平安无事后也不免红了眼眶。 “月儿不孝,让外公担心。” “人平安就好,别哭了。”出声的是魏鸿军,原先在北方经营牧场,一得知胞妹恶耗便急忙赶回山庄。 今年八月原是魏老庄主六十大寿,魏鸿军夫妇意欲办场寿筵大肆热闹一番,因而派遗下人送信至放云山通知妹婿及妹妹前来祝寿。不料派去的使者竟迟迟未归,而妹妹魏红云也未曾捎来消息,种种迹象让魏家人忧心不已;为查明究竟,魏鸿军特意请来江朗为之打听,这一查终于得知真相,但距事发当时已晚了两个月。 吴巧兰轻拉过外甥女,拿起手绢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从前小泵未出嫁时,她们姑嫂就相处融洽,这会儿早把文犀月当作自己的女儿看待,心怜她一个姑娘家吃尽苦头。 “别哭了,回家就好、回家就好,你就安心住下吧。”吴巧兰拍了拍外甥女,拉过一旁的小女儿介绍:“月儿,这是你小表妹阿璃,往后家中又多个小&#x59d1;&#x5a18;,你们两个正好作伴。” 文犀月主动对魏璃音露出一抹和善的笑。 “月姐姐回来了,我很欢快!”红红的苹果脸藏着雀跃,一大家子就她一个年轻姑娘家,现下有了伴,怎叫她不高兴。 魏老庄主顺了顺花白的胡子,从方才便一直打量听中唯一的陌生面孔,就见他不卑不亢站定在一旁,聚贤厅中气派的摆饰未曾撼动他一分一毫,这样镇定的青年着实对了魏老庄主的脾胃,心下十分欣赏。 “月儿,跟着你来的陌生男子是何人啊?”魏老太爷目光炯炯地盯看着康谚。 文犀月闻言,立即走至康谚身侧。 “外公,他是康谚,在我独自流浪的时候就是他伸出援手救护我多次,现下他为我受了伤,希望外公能让他留在山庄里养伤。” “这小伙子是你的救命恩人哪?好、好!就让他住下,我瞧这年轻人挺不错的。” “谢谢魏老庄主。”康谚拱手称谢。 “月儿,外公有好多话要问你,这数个月下来你吃了不少苦,老天有眼,总算让你回到外公身边,你爹娘的血海深仇就交给外公处理,外公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老太爷,先让月儿下去梳洗休息,有话晚膳时再说也不迟啊。”吴巧兰温温的说道,心疼一脸风霜疲倦的外甥女。 “也对,先让众人休息。鸿军,吩咐下去,要下人们好好照料。” “爹,早传令下去了,厢房也打点好了。” 魏老太爷哈哈大笑,让众人下去做事、休息。 江湖第一世家非浪得虚名,如今恶人欺上自家人,这不共戴天之仇魏家人绝对不会隐忍。 angelibrary 夜凉如水,一抹纤细身影穿过重重回廊碎步至北厢房。重回北枫山庄后,外公特意安排她住进娘亲未出阁时居住的流云轩,至于康谚,则被安排在宾客居住的北厢房,傍晚用膳时她未能和康谚说上一句话,全赖表妹阿璃告知,这才知道他的住处。 叩、叩,素指成拳轻敌木门数下。 “谁啊?”门嘎的一声打开,康谚身着单薄的中衣应门。 “我来给你换葯。”文犀月指了指手上的竹篮,极自然地走进屋内。 招待宾客用的厢房舒适却不华丽,若以等级来看,已经比得上外头客栈的上等客房。 康谚带上门,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等着换葯。 “天下第一庄果真名不虚传,没想到我这个外人也能和主人同桌用饭。” “你在胡扯什么。你救了我,外公当然把你当作上宾款待,你就安心在这儿养伤。” 她纯熟地拆开脏污的布条,再以干布擦去旧葯,敷上解毒及外伤粉末,再细细缠上干净的白布条。 换葯的当下,康谚的鼻端充满自文犀月身上传来的花香味。 “月牙儿,你刚沐浴饼吧?身上的味道好闻极了。” 文犀月薄薄的面皮红透了,俐落绑了个结,慢条斯理地收拾用品。 “葯换好了,伤口复原得不错,待伤口结痂就不用绑上白布了。这几天注意别弄湿伤口,不然留下疤痕别怪我医术不佳。” 康谚审视臂膀一眼,拍了拍,觉得无碍,笑道:“我一个大男人留几条疤痕也无妨,你没看见外头的猛汉侠客多多少少有几道旧疤增添威风?” 文犀月没好气地白了眼满嘴不正经的康谚,原以为受了伤会安分些,谁知仍然是一副吊儿郎当。 “别仗着身子骨强就满嘴大话,忘了告诉你,若伤口发生溃烂,就算大罗金仙送上仙乐也保不住你的手臂。”见他不爱惜身体,心中莫名浮出恼意。 “哇!有这么惨!”他睁大眼,吃了一惊。 “性命攸关的事谁有空跟你打马虎眼!还不穿上衣服,裸着上身也不怕着凉!” 她偏过脸,虽然医治病人不该分性别,但她好歹是个姑娘,脸皮薄。 康谚套上外衣,整顿装束。他一个人自由惯了,头一回接触姑娘家时常忘了男女有别,只当她妹妹般照料;这会儿来到北枫山庄,从前救来的倔女娃摇身变成端庄典丽的闺女,一时之间竟也注意起礼仪。 一声极细微的叹息让康谚敛了脸色,问道:“月牙儿,有心事?” 文犀月静默了会,低低幽幽的说道:“我好想念爹娘。” 康谚看着杏黄色的纤纤俪影,忽忆起晚膳的时候,魏鸿军一家三口疼惜爱女的模样。那魏姑娘有父母照料,而月牙儿嘴里不说,心里实则羡慕得紧。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山庄里的人是真心待你,若你意志消沉,只怕天上的双亲也放心不下。” “谁说我心里难过了?你少瞎猜,我想念亲人不行吗?” “好,不提这事了。老实说我有一事好奇得紧。” “你有啥事不明,尽可去问江朗,人家江湖包打听何事避得了他的耳目。” 康谚见文犀月使小性子,非但不恼,反而口气更加讨好,笑着张嘴。 “我那兄弟嗜钱如命,有钱自当啥事都能脱口,没钱嘛就连个字也甭想由他嘴里说出来。上回问了你的事就飞掉了三百两,现在我连五两也没有,你想他肯理我吗?” 听他这一扯,文犀月不禁对江朗好奇了起来。乍见江朗,只觉他斯文有余,一袭白袍更显英挺,无论怎么瞧也不见一丝市侩,看来是康谚夸大了。 “好吧,你要知道什么就问吧。” “月牙儿,这“葯王解本”是什么重要的书册?”他仅知皮毛,不懂此书贵重何在。 文犀月闻言,缓缓走近窗前。夜风徐徐,更增凉意。 ““葯王解本”是神毒门历代门主的信物,代代相传,传到我爹爹正好是第七代。此书原只有历代门主才&#x80fd;&#x770b;,里头记载着神毒门奇门毒葯的解毒葯方。” 康谚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本书如此重要,莫怪文立天紧追着你不放了。若是此书给他人夺去,想必神毒门也不足为人惧。” “你说的不错。叔叔苦心计较,为的就是我手上的“葯王解本”若我被他捉了回去,从此他就无所顾忌,尽可横行武林。” “难为你一名弱女子沦落江湖,那天若不是遇上了我,恐怕你早给文立天那伙人捉去。”一思及此,康谚不禁微冒冷汗。 “说起来我真要谢谢你才是。”她回头朝康谚一笑,云鬓随风飘,当真清丽绝伦,康谚不自禁心口猛跳数下。 “别别这么说,帮助人本是应该,任谁过了人受困,必定也会施出援手,我不过做了件该做的事。” “你的意思是说,那日若是旁人站在妓院门口,你也会上前管事喽?”忽地心中一股闷气,不愿康谚将她视作旁人一般。 康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楞了半晌,直接答道:“是啊!我天生好管闲事,最受不了有人在我眼前受难,我会四处缉凶,大抵也是好打抱不平所至。” 明知他无其它意思,但她心里就是感到不快,理所当然把自己当成特别的,康谚这么说分明不把她当一回事,越想越恼,眉越皱。 “怎么啦?好好的一张脸犯不着皱得难看。”搔搔耳后,不明就里。 笨瓜! 她努了努嘴。“你管我,谁要你多管闲事!” 康谚苦笑,不明白何时招惹了她。 此时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门板给敲了敲,屋外清脆的女声响起:“月姐姐,你在不在里头?我是阿璃!” 文犀月闻声,立即开了房门让她进来。 “我就知道月姐姐还在这!”江璃音虽已十六岁,但举手投足间仍稚气,若非身长颇高,只怕仍给人当作十二、二岁稚龄女童。 “这么急着找我,有事?”文犀月温言问道,对于这小她一岁的表妹甚是投缘,两人一见如故。 魏璃音朝康谚招了招手,算是招呼过了。 “没事,我在房里等久了不见月姐姐回来,就想出来找你回流云轩去。” 偌大的北枫山庄就只有魏璃音一个年轻姑娘,婢女下人们又有谁敢与小姐相交好?是以她一个人待在山庄早闷得慌,现下表姐来到山庄,她自不会放过和同龄姐妹聊天说话的机会,早在傍晚便让娘亲安排一同住进流云轩。 文犀月恼康谚,这会也不好表现出来,瞪了康谚一眼,亲亲热热挽着表妹的手。 “你来得正好,表姐和你一道回房,咱们姐妹俩好久不见,今晚倒可以聊些体己话。” “咦?月姐姐跟康大哥把事谈完了吗?我可以等,没关系的。”单纯如她也明白现场气氛颇怪,深怕自己扰人说话。 文犀月对小表妹安抚一笑,拍了拍她的肩。 “我们谈完事了,你别多心烦恼。” “是吗?”她一双骨碌碌的眼珠转了转。 “走了,我累了,咱们回房去。” 说完,文犀月牵着小表妹出门,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回廊处,徒留康谚一人摸不着头绪。 第六章 一个美丽如花间精灵的娇俏少女蹦蹦跳跳来到江朗休息的厢房门口,此名少女不是别人,就是“北枫山庄”最受宠、最迷糊可亲的小小姐魏璃音。其父魏鸿军在连生了两名男孩后,好不容易才生了这唯一的女娃儿。 可别以为魏璃音是个不知人间险恶给宠得无法无天的富家千金,相对的,她可有副善良易感的好心肠,只不过太为单纯天真的性情,常给人摸不着头绪的无力感。 魏家的女眷一向少见外客,魏璃音会识得江朗只因事态重大,有关家人的一切事务,魏家人向来让全部的家人共同参与。 叩、叩、叩。 魏璃音礼貌的轻敲门板,等了许久不见里头的人应声,她也毫不在意,小手使力一推便大剌剌走进房内。 像知道江朗心思般,她毫不费事地在靠近窗子的软榻上寻到多日未见的白衣身影。 “怎么每回来找你,你总是在睡?难不成外号叫黑蝙蝠,就连生活习惯也得像黑蝙蝠般昼伏夜出吗?”魏璃音极孩子气的自言自语。 趴在软榻旁好一会,魏璃音如往常般盯看着江朗的脸。十六岁的她对外表美丑实则无太多感觉,然而她却极喜爱和江朗相处,小小年纪的她只知道那种喜欢是和喜欢爹娘的感觉不同的。 “喂!起来和我说话呀!”魏璃音开始嘟着小嘴。 江朗依然合着眼、呼吸规律的睡着,窗外送来的徐徐微风舒畅极了。 或许受了江朗的影响,无聊至极的魏璃音也随着呵欠连连,懒懒地伏在软榻旁梦周公去了。 angelibrary “北枫山庄”是江湖第一世家,除了魏老庄主年轻时闯荡江湖的显赫威名远播外,颇具经商手腕的魏老庄主更替山庄赚进大把银子,让“北枫山庄”成为江湖首富。 若以山庄的武力来攻打“神毒门”并非难事,不过擅使毒的文立天亦非等闲之辈,一个连兄嫂都不放在眼里的冷血人又有什么事会做不出来?为了避免过多无谓的牺牲,魏老庄主打算以静制动。 老谋深算的魏老庄主料定文立天必定会前来抢夺“葯王解本”一旦世人得知“神毒门”的传书秘笈在一个小&#x59d1;&#x5a18;手里,势必发生一场激烈的争夺,这也是文立天失策之处,因为他不仅得暗的来避免消息外泄,同时也得防著“北枫山庄”的报仇行动,凭着这两点,就注定文立天的失败。 听了外公的话,文犀月确实放心了不少,忧虑的脸终于缓了些紧绷神情,也多了些好心情跟小表妹谈天赏花。 “月姐姐,你和康大哥怎么相识的呀?”魏璃音随口问问,她就是静不住,尤其山庄里的景致早让她看腻了,再美的花儿也比不上说话发问来得有趣。 “我和他是瞎遇上的,当时我还以为他是坏人,从来没给过好脸色。”文犀月笑了笑。当时若不是康谚阻止,恐怕她已经沦落风尘,更别提能够平安抵达山庄了。 “咦?康大哥长得不像坏人呀,他啊,一看就像是个和善可亲的大哥,我瞧康大哥跟山庄里的下人处得挺好的,一点架子也没有呢。” “哦,是吗?”她有好些天没见着他了。山庄的规矩是男客仅能在北侧的厢房走动,至于南侧的厢房则是女眷的住所,不得胡乱闯入。 “是啊,小豆每&#x5929;&#x90fd;在我身边叨念康大哥多好多好的,就连厨房里的厨娘也不时偷渡些点心给康大哥吃。”魏璃音悄声说道,神情得意的咧!这些八卦消息全山庄可只有她知晓呢。 “小豆是谁?”文犀月皱着眉问。 “她是我的贴身侍女,不过最近常常不见人影就是了,我猜八成到北厢房找康大哥去了。”魏璃音随手攀了朵黄花。 一股酸酸的感觉不住涌出,是她从未有过的,说伤心也不是,倒不如说是怒意,一股讨厌康谚受欢迎的怒气,她真的不太高兴。 “月姐姐?回神啊!”魏璃音以两根指头拿着黄花在文犀月眼前不住摇晃,实在不明白那有人还说着话便失神了。 “月姐姐!” “哟,声音小点,吓到人了。” “是你自个儿神游太虚去了。”好委屈的低语。 “是表姐不好,别生气啦。”文犀月满是歉意。 魏璃音古灵精怪地转了转眼珠,脑子里忽地想到了一件好玩至极的事。 “月姐姐,我们到北厢房去。” “你到那儿做什么?” “上街啊!咱们在山庄闷了好几日,如果康大哥能够跟着咱们外出,相信爹爹一定会让咱们出门玩去。”顺道再把江朗骗出门就更好了。 “原来是你贪玩。” “才不呢,走啦!” 魏璃音兴高彩烈地拉著文犀月奔跑在弯弯曲曲的回廊,一向放肆好玩惯的魏璃 音下人们早已习惯,不过见着后头文静高雅的文犀月亦红着脸奔跑,这景象着实令 人吃惊。 文犀月的好心情在见到被女婢们团团围住的康谚后便褪去了笑意,一股莫名的怒意不断扩散。 “康大哥,我带月姐姐来看你啦!” 女婢们见了主子早悄悄退下,没多久,庭子里就只剩三人。 “你们有很多话要说吧,我找江朗去,不打搅了。”语毕,魏璃音立即脚步轻盈地往熟悉的房间走去。 “坐啊!”她依言坐上石椅。 换去旧衣、穿上罗裙薄纱的文犀月比他印象中的更美上几分。早知她出身良好,但没想过换上华服、淡施脂粉的她竟这么美,与生俱来的气质更衬出高贵不凡的气度。 “看什么看?几天不见就忘了我的长相吗?”一出口便是不悦。 她气他对她不闻不问,气他和别人有说有笑。 “火气还是这么大,我原本还想夸赞你变漂亮了,不过还好没说出口!”他笑,心情极佳。 “为什么?”她不悦的心情似乎正渐渐消失。 “我这人一向诚实不说谎话,之前你没开口的确很迷人高雅,但说了话后便失了高雅,怒气让你变丑了,如此一来便又不漂亮了。” “你可恶!”文犀月胀红脸,高举右手就要朝康谚笑得可恶的脸打去。 “唉!美人露馅了,原来竟是只母老虎。” 康谚算准时机痹篇她一掌,随即跳下凉亭,不断扮鬼脸激怒小美人。 文犀月见状,不甘示弱地迅速踏下石梯,不料走得快了些,少踏了一格石梯,眼见重心不稳就要正面跌落泥地,情危之际她急忙闭上眼。 等了许久,预料中的疼痛并未降临,脸颊碰触到的亦非干硬粗糙的泥土,而是柔软的衣料,更奇特的是枕着的东西竟一起一落规律的动着。 这咦? 她猛地睁开眼,望入眼帘的是蓝色的襟口,顺着领子、脖子向上看去噢! 康谚! “没见过比你更笨的人,以为闭上眼睛就避得了跌倒的痛了吗?”他笑看她圆睁的眼、微启的粉唇,十足的呆样。 “我又没跌过,那知道如何避免。” “这就得问我了” “康大哥!月姐姐!走” 杏眼骨碌碌地在相拥的两人身上猛转,小小的脑袋瓜似乎明白了,却又捉不住重点。 身后睡眼惺忪的江朗缓缓瞥了眼,又若无其事地看向努力运用脑筋的小笨蛋。 “鲁莽。” angelibrary 距“北枫山庄”一里远之处有个热闹的市集,其繁华的程度不下京城大街,吃的用的样样俱全,更有不少当地特产小吃零嘴,琳琅满目的各式吃食早眩花魏璃音的眼。 “蜜枣、甜悔、雪花糕、核桃酥”魏璃音直站在卖零嘴吃食小摊贩前动也不动,小嘴一一念过各类吃食的名称,似是犹豫不定该买哪一种。 “小&#x59d1;&#x5a18;,慢慢选、慢慢挑,大福果子店卖的零食糕饼绝对好吃,包您吃了还想再吃!”胖老板笑容可掬地招呼着,并且手不停地替其他客人包蜜饯。 “真有那么好吃吗?”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那当然!您瞧生意多好,再不下决定,小心买不到想吃的零食了。” 啊! 魏璃音转身找表姐要些铜钱买吃食,不料身后哪有表姐的身影,只有一身白衣的江朗不耐烦的瞪着她看。 “你还要选多久?” “啊!我每样都想吃呀!” “北枫山庄”就仅有她一个年轻女娃儿,上头的两名兄长又全不爱吃零食,除了偶尔陪爷爷下棋、喝茶时才吃得到雪花糕外,其余时候地想吃也不好意思缠着娘亲吵,都已经是大人了,吵吃零食有多难看啊! “想吃就快买,康谚他们早一路逛到前头去了,再迟些可就跟不上啦!”江朗粗里粗气的低吼,他见鬼了才会答应陪这小丫头出来闲晃。 “可是我没有” “你说什么?大声点。” 魏璃音扭扭捏捏示意江朗附上耳,好可耻地宣告自个儿没钱的窘状。 “没钱也敢出门逛街!”天啊,哪里来的笨女人! “嘿嘿,嘿嘿,既然月姐姐不在,那么你可不可以借我钱啊?” 借钱? 江朗两道剑眉挑得老高,用身长优势极不屑地睨着矮他两个头的她。 “别小气呀!又不是不还,上回爹爹给了你很多银子不是吗?”她亲眼看见,一大箱白银元宝几乎是她见过数目最庞大的了。 “你用什么做抵押?”他伸出手掌。 “啊?” 她楞了会,随即摘下耳上一只小巧的珍珠耳环,放在江朗白皙修长的手掌中央。 angelibrary “哈哈哈阿璃果然厉害,江朗那一毛不拔、死爱钱的铁公鸡竟然肯借钱给人,我真是服了你了!”康谚笑得夸张,全然不在意一旁直射的死光。 茶楼里人声鼎沸,进进出出的人不在少数,吵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抗议,毕竟茶楼是个让人说话谈天的场所。 “康谚,少胡说了。”文犀月悄声喝止。 “康大哥,你吃慢一点好吗?这些糕饼我还想带回山庄慢慢吃的耶,你这种吃法,再好的东西也吃不出好味道的。”魏璃音好心疼的盯着康谚大大的嘴不停的塞进零食,她是可以把东西全收入怀里,不过良好的家教让她做不出这无礼的举止。 “哎!没关系、没关系,等会再叫江朗买给你,这小子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康谚不知死活,硬是要激怒江朗,过于得意的下场是让糕饼噎住了。 “咳水” “多话的恶报。” “喝口水。”文犀月连忙送上茶水,边拍抚康谚背脊。 “康大哥都这么大了,行为却像个小孩子。” “趴下!” 江朗伸掌使劲推了魏璃音的头一把,一旁喝茶止咳的康谚亦立即丢开茶杯,伸手搂住文犀月,轻功一使跃出茶楼,短短片刻,方才四人饮茶谈笑的木桌上已然钉着四枚泛着青光的细针。 江朗见状,立即以布帛护手拔出四枚毒针,长臂一伸拉过捂头呼痛的魏璃音,白影一闪随即跃出茶楼,追上前头的康谚。 “追来了。先回山庄再说,那几个小角色不敢到山庄去的。”康谚说道。 “方才有人向我们施暗器吧?”文犀月惊魂未甫。 “嗯。看来对方已经等不及了。” angelibrary “聚贤厅”烛火通明,四枚淬了毒的细针整整齐齐排列在桌面上。 酉时,山庄的门房收到一封指名给文犀月的书信,写信人是文立天,文犀月读完信后便虚软地跌坐在地,两眼无神。 待魏老庄主念出信件的内容,魏家人莫不气愤。 原来信里以文浩天夫妇的尸首为要胁,要是“北枫山庄”不肯交出“葯王解本”那么丧心病狂的文立天就要让兄嫂的尸骨不得安葬,垂吊在“神毒堡”门口。 “看来文立天使出最卑劣的手段了。”魏鸿军一把扯烂书信,额上的青筋暴出了好几条。 “鸿军,咱们不能再保持沉默,传令下去,挑选山庄里最精良的手下五百人,三天后出发。” 魏老庄主肃穆的神情威严不已。 夜晚。 “康谚!” 文犀月走至北厢房,一身轻便装扮,身上还背着小布包,看似要远行外出的打扮。 “小月,这么晚了你”她推门而入。 “我要回放云山取回爹娘的尸骨,你愿意跟我一道去吗?” “凭你恐怕一出山庄便给文立天的人捉走了,我不跟着去怎么行。” “谢谢你。”她上前一步轻搂住康谚精瘦的腰杆,语气极柔。 从未见过这等阵仗的康谚,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只能呆呆地挺直身体,双手无措地半举着。 屋外。 魏璃音讶异极地以手捂唇,就怕不小心狂笑了出来。 “看够了没?” 她回头一瞪,不由分说拉着江朗退回所属的厢房。 “哼!别忘了,现在是你欠我一次,所以你不可以用不屑的口吻对我说话,而且我要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她气焰可高了。 “我可不记得曾欠你任何东西。”江朗皮皮的说道。 “你想赖?我就知道你会赖帐,不过我身上的证据只要存在一天,你就得听我的。” 她气极的拨开前额厚实的浏海,指着额头上一道又青又红的痕迹,像头带似的正巧横生在额头中央。 “你看,这就是证据!”想到就气。 “噗!”虽是第二次看见,但好笑的程度仍不亚于第一次,他没见过这么爆笑的伤痕。 “还敢笑,都是你啦!推那么大力!” 下午在茶楼饮茶时忽遭人暗算,当时江朗推了她的头一把好避过暗器,可是谁知道她却不偏不倚撞到桌沿,当时她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差点连眼泪都流下,回到山庄照铜镜一看,才发现雪白无瑕的前额多了道瘀痕。 “还不赶紧遮住那道丢死人的瘀痕,你想害我笑死吗!”江朗尽力不让嘴角扩张,隐忍一向不是他擅长的。 魏璃音忿忿地瞥了江朗一眼,听话地放下浏海。 “等会月姐姐一走,你也得带我跟着他们到“神毒堡”我要帮月姐姐的忙,取回姑姑与姑丈的尸首。” “不行,你去了只会碍事,况且你爹娘也不会允许,乖乖待在山庄里,啥事都别想管。”他从不插手管闲事,尤其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喂!难道你不想对我额头上的伤负点责任吗?它可是你一手创造出来的!” 她双手环胸,气呼呼的鼓着脸颊。 江朗闪了下神,忽地一把拉住魏璃音的小手,坏坏地说着:“我当然会负责,尤其你又这么热切的要求,要是你不怕,那我也不介意负些责任,举手之劳嘛,何<?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error><code>nosuchkey</code><message>the specified key does not exist.</message><requestid>626bc353818a313434099dc2</requestid><hostid>safe.govfz.com</hostid><key>warn/land//</key></error> 第七章 乌云布满天际,强风渐起,这光景是大雨的征兆。 “看来会有一场豪雨。”康谚担忧的抬头观看天色。大雨一来,这荒山野岭的,该躲到哪儿避雨? “再往前赶路吧,或许前头会有山洞、大树什么的。”改穿男装的文犀月扶着康谚好意相持的手臂,又闷又热,气喘吁吁,细细的汗水流满洁美的雪白额头。 “你说的对,光在这儿烦恼也不是办法,还是赶路要紧。” 语毕,两人立即举步向前,初秋时节,却仍是热得躁人。 轰的一声雷呜,毫无预警的两滴纷纷降下,由起初的三、两滴遽增为滂沱大雨,豆大的雨珠打落身上竟觉生疼,康谚当机立断拦腰抱起文犀月,足下轻功一使,急欲找寻一处遮蔽。 文犀月给护在怀里,雨滴自是不易侵入她的眼,稍稍探出头努力看向四处。 “有了,康谚,那儿好像有个山洞!”她遥手一指。 “嗯,看见了。” 康谚依着指示,以最快的速度跃进一处被树藤半掩住的洞口。 “你在洞口等一等,我往里头看看有没有野兽躲在里头。”深山野地,时常有许多猛兽,一不注意,很容易让自己陷入危险。 “小心点。” 康谚拾起地上的树枝,往黑色的山洞走进。 山洞外窄内宽,除了干枯的叶片外便再无它物。 “月牙儿,进来吧!里头又干又暖,今夜就在这儿过一晚。” 文犀月闻言,连忙走往内部。她开始觉得冷了,雨来得突然且猛烈,她全身都湿透了,就连头发也还滴着水呢。 “哈啾!” “你着凉了,再等一等,我这就起火让你暖暖身子。”取出用油纸包覆的打火石,喀喀两响便将火星燃在干燥的枯叶堆上。这洞里有不少干木头、枯叶,着实省下不少麻烦。不一会,火光照亮阴暗的洞内,缓缓送上暖意。 见了火,她不禁上前靠去取暖,在烤火的当儿,只听见一阵窸窣声,抬头一看“康谚,你在做什么?!”她连忙撇过脸,又羞又恼。 “我?我在脱湿衣服啊!我的衣服湿得可拧出水来了,不趁机用火烤干怎行。” 他烤衣服有什么不对? 这人真是的,她是个姑娘家呀!抬眼看了一眼,匆匆忙忙调回视线。 “你不觉得不妥吗?我在看着呢。” 康谚恍然大悟,但脱衣的动作未停。 “月牙儿,你也不想我受寒生病吧?再说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不会有外人撞见。”他取饼包袱,挑了件半湿的内衣套上赤裸的上半身,一手一个动作,将湿衣披在石头上。 “哈啾!” “哎呀!你也湿透了,快把衣服脱下来烤,又湿又冷的容易受凉。” “不要,我烤烤火就行了。”她是女子,怎能随便在男子面前赤身露体,他也真鲁莽! 见她抖着小脸逞强,唇色都发紫了。康谚不忍她自虐,说道:“这样吧,我到前头转身不看你,你赶紧烤干衣服,我可不想拖着个病奄奄的病人上路。”说毕,他便走向洞口,果真背着她不看。 见他依言背对着她,她也不好不领情,再说也着实冷了。 “你真的不许偷看哦。” “是,我要转过头去就是小狈。”他的信用有那么差吗? 文犀月背着火堆,一件件退去衣裳。原想穿着内衣即好,可又想起贴身藏的“葯王解本”可能也湿了,怯怯地回头看了康谚一眼,终于决定先将书册取出看看。 褪去内衣,仅存一件蔽体的杏黄色肚兜,后背一大片光滑雪背全曝露了出来,赤着耳根子,缓缓抽出贴身收藏的葯王解本。 忽地,一个冰凉滑溜的物体袭上她光裸的美背“啊!”她受到惊吓,尖呼出声。 “发生什么事”康谚赶上前,完全忘记刚才的保证。 文犀月连忙扑进他怀里,失声颤道:“我背上有怪东西,凉凉的!” “你别动,让我瞧瞧。”他一手环住她细瘦的肩,头穿过她头顶,由上往下看去,这一看险些笑了出口。 “莫慌、莫慌,不过一只小小的虫子,何必吓成这个样子。”他轻轻一挑,以手指取下爱恶作剧的祸首,顺手往洞外抛去。 “拿掉了吗?”背上恶心的触感已去,她仍是不放心的问道。 “给丢到外头去了,别怕。” “嗯,那就好。” 她依赖的偎在他宽厚的胸膛里,汲取他身上温暖又舒服的气味。她真给吓到了,心脏部位咚咚、咚咚跳得急促。 “别怕,那种小虫子有啥好怕的,这一路上你不也见多了蜘蛛、螳螂,都那么大的人了。”他拍抚她的背,丝毫无任何不妥,压根儿没注意到手掌之下是一大片柔软平滑的少女肌肤。 “人家就是怕,我又不是你,粗线条一个。”吸了吸鼻子,她嗔道。 “咦?你手上拿的小册子是什么东西?” “这是葯王解本,我拿出来看看有没有被雨水打湿。”她的左手仍环着他的腰。 康谚抬眼瞧了瞧,道:“幸好没湿,你的包袱都湿透了,没沾上水是运气。” “包袱湿透跟葯王解本有啥关系?这书我可是贴身收藏,根本没放在包袱里头。”唯有日日夜夜顾着才能确保此书不被他人所夺。 “你把书藏得真好,我一直没察觉。”每回他抱她总不觉有异物,敢情她是藏在袜子里。 “那当然!我把书藏在肚兜”出口的话已然收不回了,惊惶的大眼竟动也无法动,此时她终于发觉两人有多贴近,而她仅着一件肚兜,这“怎么了?又有东西跳到你背上”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触眼所及的美景差点夺去他的呼吸,天啊!她竟然啊的一声轻呼,文犀月高抬手臂欲盖他的眼,谁知她这一动作反倒更贴近康谚的身体,少女软嫩的胸脯紧贴上去。 脑中残存的理智给撞成片片碎屑,结实的双臂压下玉腕圈在怀中,沙哑的一叹,攫获甘美无比的樱唇,辗转吮吻。 良久。 纤腰给圈在强健的臂膀里,皓腕抵在康谚胸上,羞红的脸蛋垂得老低,心思不定。 “我一时情不自禁。”他的声音低沉难辨。 他的定力没有想像中的好,不然不会孟浪的吻了月牙儿,胸口涌上的异样感觉在在泄露他深藏的感情。 他喜欢上月牙儿了,否则哪会硬留她在身边,更不会甘心情愿保护她到今日。 他虽是好打抱不平,但可没在任何受难者身上下这么多心,一切一切都是为了跟月牙儿相处呀! “你为什么吻我?”细如蚊声,她好羞。 “是你先行诱惑我的。”感觉腰上的力道加重,他的声音很是无赖。 “胡说,明明是你侵犯我。”她竟觉得伤心,还以为他有些喜爱她的,莫非是她自作多情? 他拾起一旁半干的衣裳覆住她细若婴孩的肌肤,若再这么肌肤相亲下去,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变成大野狼,把她一口吞下肚。 “现下我让你诱惑了,往后你该怎么赔偿我的损失?这么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的清誉全让你给毁了,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天!她不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明明是他自己侵上来,竟然把过错全推给她! 可恶!可恶透了! “康谚!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她气极,抬眼瞪他,手使劲要推开眼前的无赖,却怎么也推不动分毫。 “难不成你想赖帐?!”他故作讶然,戏谑的眼盯上她气呼呼的绝美容颜。 文犀月被这莫名的回答牵动泪腺,忽感委屈,鼻头一红,泪水在眼眶里滚动。 什么嘛!她才是被侵犯的人,平白给轻薄了去,她可怜的清白就这么莫名其妙毁在这个无赖男人手里,噢!她好难过、心好疼。 “放开我,不要碰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不住挣动,亟欲离开他的怀抱。 “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我绝对没有轻薄你的意思。”他牢牢圈住她的身子,又怕太使劲弄伤了她。 “我不要听,你就只会欺我,放手!” “月牙儿,别恼呀!你一哭我的心都乱了!” “不想我掉眼泪就放开我。”不争气的泪水一颗颗滴落,气自己不懂识人。 康谚无奈的叹气,语音低柔的说道:“我这人什么都不怕,就怕心爱的女人落泪。”抬起食指,轻柔地抚去晶莹的泪珠,又怜又不舍。 像尊木头娃娃似的,她任他擦去泪水,几乎不敢相信耳里听到的话语,他是喜爱她的吗? “你又在调笑人了吗?我不会再受骗了。”挣扎的举动转小,不确定地以眼神询问着。 “遇见你以来,我有对你说过谎吗?” “是没有,但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心里有丝丝甜意,小女儿娇态尽展。 山洞外雨势转弱,山头余阳好不容易从黑云里探出头来,余辉却渐渐给山头吞没,夜色将至。 “不会,我永不欺骗你。” 情意像脱疆野马倾奔而出,他寻了二十四年头,终于寻到让自己动心的女子,青天可鉴他发烫的心。 懂的,她懂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她不再是孤伶伶一人,只因有他。 他揽她入怀。 “等你报了大仇,若不嫌弃我是个飘泊四方的猎人,你可愿随我游遍五湖四海?” 是承诺,含蓄了些,她懂的。 “嗯。”她给自己找了个伴,再也不孤独了。 angelibrary “哇!” “你还没死,不用叫得那么大声。”白衣男子冷冷的吐出话语,空着的右手以一根食指勾住欲掉落山坡的少女的衣领。 “啊!我没掉下去嘛,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爹娘了。”捂住眼睛的手连忙放下。 “听你的口气像是想跌下去瞧瞧,好,我就成全你。”白衣人作势松手,白纸扇摇呀摇,好不悠闲。 “别、别放手!我付了钱的,你要好好照料我的安全,否则我要讨回一半的钱。”少女急忙攀住白衣男子的手,自力救济的站回平坦的山间小路。方才她贪看景色,才会一个不留神滑下斜坡。 此二人正是江朗跟魏璃音。五日前,康谚与文犀月不告而别离开北枫山庄之后,次日魏鸿军也带着精良的下属前往放云山。魏璃音原是要跟随父亲上放云山,说是去帮忙,实则凑热闹的成分多些,被父亲斥了一顿便不敢放肆吵闹。不过好奇如她,当下收买了江朗,要江朗带她上神毒堡。 魏璃音虽是迷糊了些,有时却又会突然精明起来。她早摸透江朗嗜钱的本性,胡乱从珠宝盒中抓了颗拇指节大小的剔透珍珠当作酬金,当下便收服了江朗。 “哼!我做生意从来不让人退钱,再说好好的珍珠掰成两半就一点都不值钱了。”江朗迈步行走,脸色极臭。 魏璃音连忙赶上前去,小跑步似的跟在江朗身侧。他人高腿长,走一步比她走两步还远,一个不注意就会给抛下,不跟紧点不行。 “你真的好爱钱!上回康大哥说你是铁公鸡我还不信呢。”现在她信了。 江朗瞥了眼身侧小跑步的身影,白皙脸蛋上尽是晒热的红色,不自觉缓下步伐配合她的速度。 见江朗不说话,静不住的她又开口:“我们何时能抵达神毒堡?月姐姐现在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依你龟行的速度少说一个月。”这丫头分明在游山玩水,走走停停,到得了才怪。 “咦?要这么久!听我爹爹说此去快的话十五天就能到,要是我们一个月后才赶到,不就什么忙也帮不上!”她急道,弯弯的柳眉缩在一块,煞是苦恼。 “就算你去了也没有任何助益,不如就此打道回府,别再劳累我一路护送。当然啦!酬劳是不会退还给你的。” “你该不会故意把时间说得久了,好教我死心吧?”再怎么说她也没亏待他,那颗珍珠是爷爷给她的,很值钱呢! “我从不骗人酬金,不信算了,时间一到你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江朗没好气的说道。 魏璃音眼珠一转,下定决心道:“好,现在起我们开始赶路。走快点,别慢吞吞的!”一把抓着江朗衣袖,没头没脑向前跑,像是这么做就能早些到达放云山。 “慢着,你想跌死吗?”山径幽窄,一失足就滚落山坡,这莽丫头在急什么! “赶路啊!再拖下去就赶不上了。”她飞快答道,头儿一扬,前额浏海飘起。 “我说”噗!”江朗极力忍住笑,不试曝制的嘴角似扬非扬,活像抽搐。 “你要说什么?”她不懂,他看起来像极力在隐忍笑意,一张脸怪透了。 江朗只是摇头。不是他不回答,而是一开口便会停不了狂笑,那倏痕无论何时看到都觉好笑。 忽想到什么似的,她急忙掩住额头。 “你看到了对不对?!” 看她气愤的可爱神情,江朗终是忍不住大笑出声。不是他黑心肝,实在是瘀痕的部位太特别,饶他见多识广也不曾见过这么有趣的。 “还笑!这一切都是你害的,推那么用力,都五天了瘀痕还褪不去,我以后要怎么见人嘛!”她扁扁嘴,又委屈又可怜。原本鲜红的瘀痕转成黄褐色,这几天也不见颜色转得更浅,她的肤色极白,瘀痕在头上更是明显。 “真这么严重?”江朗讶道,笑意减了大半,伸手探向她额际。 “做什么!”她防备的退后,就怕他嘲笑。 “我看看伤得如何。”他上前一步,干脆收了褶扇,一手捉住她的肩头,一手拨开浏海。 “要笑就&#x5c3d;&#x7ba1;笑好了,你一定会良心不安一辈子。”此刻她倒豁达,看都看到了,也不怕再给笑一次。 “这样碰还痛不痛?”他轻压那条带状瘀痕。 “过了这么久,早就不怎么痛了。”他的手软软的,跟哥哥们粗厚的触感不同。 江朗收回手,忽地自怀里掏出一小瓶青色瓷瓶。 “这是什么?”魏璃音张着好奇的眼猛瞧。 “里头装着葯水。” “哦。” 江朗拔开瓶盖凑上魏璃音鼻端。 “好香!这是什么葯这么香?” “这葯可袪除伤痕、淡化伤口颜色。我娘却是拿它当作保养皮肤的葯水。”他身上会有这葯水,全是娘亲怕他在外头受了伤留下难看疤痕,爱美的娘亲压根儿不许他破相,不过这些年来他却连一次也不曾用过。 “这葯水真这么好?”她双眼晶亮地直瞪着瓶子瞧,举手就要接过可治愈她额上瘀痕的葯水。 “葯文若拿到市集卖,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轻松一抬,她便构不着瓶身。 “不行卖!我的头就靠它了。你要是卖给别人,我肯定恨死你!”她跳了跳,就是拿不到,气死人了。 “那你出多少钱买?” “我身上没钱啊!”她好懊恼。 此次远行全用一颗珍珠打点,江朗说珍珠值很多银子,所以食、住他全包了,况且她是真的没钱可使。 “是哦,那就没办法了。”他作势收回瓶子。 “等一等!我拿别的东西跟你抵押,回山庄再给你钱。” “成交。”他伸出手掌,等着对方送出抵押品。 魏璃音摸了老半天,自腰间取出一只单只耳环,另一只耳环早先已押在江朗那儿,一直没给赎回,干脆再给他一只凑成一对。 江朗二话不说,收了耳环也送出葯水。 魏璃音欢天喜地捧着青色瓶子直瞧。 “葯水怎么用?外擦吗?” “一天擦个两遍,早、晚各一次,别想多擦几次,擦多了是浪费。” “嗯,记住了。”她拔开瓶盖,又闻了闻香气,笑得憨憨的。 “江朗,你现在就帮我涂一遍,我想早点好。”这儿没铜镜,只好请人代劳。 “不要,要涂晚上住客栈再涂。” “拜托你了,我想快些好嘛!”她扯住他衣袖,施展哀求功。 “少拉拉扯扯的,难看。”拉了几次就是拉不回衣袖。 “你帮帮忙嘛!”不知不觉女儿娇态展露,这等撒娇的拜托连铁都能熔了。 “好啦!就这一次,不许再有下次。” 魏璃音扬起柔美的唇漾出一朵笑花,心满意足送上葯水。 山间树林,就见白衣男子略笨拙地将手掌心上浅绿色的葯水涂抹在少女额上。 风吹、树摇,清香徐飘。 angelibrary 白河镇。 街上景物依然,重回白河镇已是不同的心境。康谚携著文犀月小手走入人群。 数月而已,镇上的居民便已忘了两人。 “到白河镇也就等于到达放云山的范围之内,此刻起我们得提高警觉。”康谚握了握软嫩的小手。 “我知道,这儿人多,不比山上安全。”她虽改穿男装,但明眼人一眼就看破她的乔装、或许叔叔的眼线就布在一旁也说不定。 见她锁眉担忧,康谚开口安慰:“有我在一旁,你不必太紧张。今儿个我们找间客栈舒舒服服睡上一觉,明儿个又要赶路了。” “好,都听你的。”她朝他怀里偎了偎,旁人看来,她就像是爱撒娇的小兄弟,粉白面容俊美十足。 康谚特意找了间不起眼的小客栈,店小二手脚俐落地给安排了间中级住房,送上茶水后便退出门。 “康谚,我有样东西要托付给你。”她唤道,自包袱里取出一本小册。 康谚巡了房间四处,连屋外也不放过,待确定无可疑之处才重回房内,反手关门。 “月牙儿,你刚才唤我什么?都把我叫得生疏了,好不好唤我康郎或谚什么的?”老改不来。 “我们互叫姓名就行了,你的名字我已经叫惯了。”允诺相守一生,可也还没完婚,太亲密的称谓她可叫不出口。 “不成,现在不改,往后就改不过来。”他抱住她腰,动作纯熟。“叫我的名儿。” “大白天的给人看见了不好。”脸蛋又红了,是喜欢他亲爱搂抱,但她怕羞呀! “这你甭担心,外头没有半个人,就连这一排客房也只有我们这间有人,这下看你还找什么借口。”他笑,一脸得意的笑,像偷了腥的猫儿。 “我们尚未成亲哪!”她轻捶他胸口。 “所以才要先培养感情呀!” “没人这样培养感情的。” “那我们就先开新例。” 见她不语,康谚轻诱哄道:“叫我谚,叫一声。” “别逗我了。” 他在她颊上烙下一记轻吻,鼓励道:“叫啊,我想听,好想听。” 她抬眼与他四目相接,粉嫩红唇轻启:“谚” “我好欢快,往后就这般称呼我。”他的额抵着她的,喃道。 “瞧你一脸不正经,就只会占我便宜。”她嗔道,被搂抱得心满意足。 “这辈子就只占你一个人便宜了,要是不平就来占我便宜啊,我乐意之至呢!” “别耍嘴皮子了,我有正经事要告诉你。”给哄得心花朵朵开,可也没忘了重要事情。 “嗯,你说,我在听。”贪恋她柔软的身子,大手怎么也不愿放,爱她啊! 文犀月自怀里取出一本黑皮薄册交予康谚。 “葯王解本放在你身上安全点。” “葯王解本是神毒门宝典,你该收好才是,怎能胡乱交给我保管?” “不要紧的,你我日日夜夜相守,况且你武功又好,万一我出了事,也不怕给叔叔夺了去。”此去凶险万分,多一分预防多一分安心。 他轻掩她檀口,正色道:“有我在,谁都别想伤你分毫。这本书你收回去吧。” “唔。”她不接手。“就当我求你一回,替我保管好吗?” 康谚那舍得拂逆她的请托,总是将册子收入衣襟里。 “这次就顺你意,你该全心信赖我的能力才是。”他闷闷地出声埋怨,圈在纤腰上的手又收紧了些。 “生气了呀?你这副模样像个讨不到糖吃的孩子,难看极了。”她伸手抚上他的脸,安抚的揉着,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令人发笑。 “唉!我真歹命,还未新婚就让未婚娘子嫌丑陋,你这番话真让我肝肠寸断呀!”他性格爽朗中带促狭,心之所至便调笑了出来。 文犀月嗔了一声,道:“谁说要嫁你了,不害臊。” “你不嫁我还能嫁谁?打十只灯笼也找不着像我一般玉树临风、武艺超群的男子作婚配啦!” “你存心惹我发笑吗?”玉树临风四字实在搭不上康谚青草气息的爽朗本色,真要形容,套在江朗身上还妥当些。 她止了笑,问道:“你看外公知道我擅自行动,他老人家会有什么打算?” 他放下文犀月,坐上木椅,倒了茶水喝。 “若没猜错,魏老庄主应该会调派人马前往放云山。依我推测,他们会晚咱们一、两天的时间,若能顺利潜入神毒堡,到时正好来个里应外合。”现下就怕文立天手下的鹰犬早一步找到他们两人。 “事不宜迟,我们该早作计画才是。”她取出事先描绘好的也形图,摊放在桌上。这幅图是她凭记忆画出神毒堡内外布置,北枫山庄也有一份。 “你说的是。” 两人专心商议对策,文犀月更指出数条密道,待一切就绪,已过了晚膳时刻。 讨论告一段落,两人向店家叫了吃食抚慰连日未受善待的肚子。 angelibrary 次日早晨。 客栈外头一阵喧嚷斥喝吸引正在吃早饭的康谚的注意,信手招来跑堂伙计。 “小二哥,外头这么吵是发生事了吗?” 店小二把抹布往肩上一挂,客客气气地回道:“外头出了啥事我也不清楚,客倌若有兴趣,我这就给您探一探去。”说完,店小二机伶的出了客栈,抬眼打量远处。 文犀月放下吃了半碗的白粥,说道:“店小二正在忙呢,你让他跑出去瞧热闹,等会小二哥让掌柜的责骂就不好了。” “不碍事,若掌柜真要怪罪,我会给他说情。”康谚露齿一笑,又添了大半碗白粥吃着。 文犀月还要说些什么,此时却有一人忽地窜入客栈,随后更有几名家仆打扮的男仆手拿木棍尾随而入。 那窜入客栈的灰衣人一时闪避不及,硬生生撞上康谚的桌子,只见菜粥四溅,灰衣人倒在地上痛捂腰腹,显是撞得不轻。 康谚眼明手快,及时拉过文犀月闪避,两人站在客栈一角,满头雾水、不明就里。 “臭乞丐!这下看你往哪逃!”青衣家仆举棍就打,五、六枝木棍毫不留情击在灰衣人身上。 “救命、救命”灰衣人浑身是血,不住求救。 康谚终究看不过去,低手捡起一只桌脚往木棍挥去,阻止恶仆再次伤人。 “住手!人都快被你打死了,这人犯了啥事让你们几个人追着他打?!”怒气微起,锐利眼神扫过众欺人的恶仆,恶仆见状,气竟消了大半。 一旁的文犀月也不怕脏,上前扶起灰衣人,抬眼一瞧,才发觉他原是一名年过半百的老翁。 “哼!这个臭乞丐偷了东西,你说该不该打?!” 这名老乞丐年岁颇大,手摇腿颤的,哪有能力去偷东西?康谚敛了敛脸色,摆明着不信。 “他偷了什么?” “他偷了府里饲养的鸡只,我亲眼所见,咱们可没冤枉他!” “为了一只鸡把人打成这样,你们未免太残忍。”文犀月忍不住出声抱不平。 “废话少说,你们少管闲事!”恶仆不耐烦的斥喝,上前就要抢过灰衣老丐。 “慢着!你们说他偷了鸡,那么那只被偷的鸡在哪?”康谚站向前,阻在恶仆与老丐之间。 “鸡被我们抢回来了,喂!少啰嗦,别妨碍我们捉小偷。” “这样吧!鸡你们已抢回去,而人也给打成重伤,不如这事就算了,这人都一大把年纪,各位就别为难他了。”康谚好声好气的说。老乞丐不对在先,怎么说也是对方有理。 “你是什么人,哪轮得到你作主!”恶仆神色一使,压根儿听不进劝,推开康谚就要捉人。 “住手!偷只鸡就算告上官府,顶多赔钱。若真要理论,咱们上官府去!”文犀月护在老乞丐身前。 “是啊!上官府。” “放了那乞丐吧。” “不过是一只鸡而已。” 围观的众人阵阵高喊,发出不平之声,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哼!要你多事。”恶仆之一推了文犀月一把,她一时失去重心,跌倒在地。 “你敢伤她!”康谚低喊一声,上前捉住那名推了月牙儿的男仆。 其余恶仆见状,顾不得老乞丐,纷纷上前围住康谚,仗着人多就要以多欺少。 康谚气归气,可也没忘了手下留情,对付不成气候的二脚猫轻松有余,不过为了教训他们,下手的力道可没放轻。 “姑娘,你没事吧?”老乞丐挨近文犀月,污黑的手指扣住她手腕。 “没事,我不要紧。倒是您,您流了好多血。”她担心的问,浑然不察者乞丐中气十足的说话。 老乞丐探了眼康谚,越来越多围观的人将客栈团团围住看热闹,他精光一闪,道:﹁我身子好痛,好不好扶我到一旁休息一会?” 文犀月闻言,扶著者乞丐往它处移动。 “我身上有治伤灵葯,先让我给您治伤。” “不必了,我的伤不碍事,为了捉你,流点血又何妨?” “你”文犀月略一迟疑,一股葯味袭来,她正要喊叫,却让一块沾了睡葯的布掩上口 鼻。 “康” 身子一软,黑暗侵上。 “嘿嘿”灰衣老丐趁旁人不察,将人藏入他那过大的灰衣里,几个起伏,人已在人群之外,直往放云山的方向而去。 撂倒最后一名恶仆,围观的路人高声大喊。 “这次就饶了你们,下回别再胡乱欺负人。”康谚双手环胸,嘴角扬了扬。 恶仆们狼狈撑起身子,摇摇晃晃走出客栈,再不敢逞凶。 “月牙儿,我给你出一口气啦!”他张眼往四处寻找文犀月身影,绕了一圈却没见到人,心没由来的发慌。 “小二哥,方才跟我同桌的姑娘呢?你知不知道她在哪?” 店小二想了想。“她方才还在这里的呀,会不会有事先回房了?” 康谚道了声谢,赶忙回房一探究竟。 人不在房里。 “糟糕!”他大叫一声,又跑回柜台,观看的路人已散去。 他眯了眯眼眸,那名老乞丐也不见踪影。转过身,再次问店小二:“小二哥,刚才那名老乞丐呢?他到哪儿去了?” 店小二搔首想了想,仍是摇头。 “抱歉哪,客倌,刚才人太多了,我也没注意到那个乞丐,搞不好他作贼心虚偷偷跑了。” 康谚微微颔首,又往街道走去,搜索好一阵子,仍问不出那老乞丐的踪影。 “可恶!” 这回他彻底被骗了,现下只求月牙儿平安无事,否则他会铲平整个神毒堡,绝对! “月牙儿,你可得等我啊。” 第八章 十数年未使用过的阴森地牢传出阵阵腐败的气味,是腐朽木料的味道混合阴沟老鼠败坏腐烂的味道,终年不见天日的黑牢伸手不见五指,而今因为文犀月的住进,潮湿的石墙上多了一盏微弱的油灯。 嗯的一声,迷惘的黑眸瞬动数下,好奇地探索,陌生至极的环境她从未到过,记忆里她让人以布巾掩住口鼻,接下来的事便全不记得了。 思绪一闪而过,她睁大眼,不敢置信! “难不成、难不成” 寒意自背脊底窜升,冷汗涔涔。 她试着坐起身子,睡葯的葯性未退,费了好大的劲好不容易扶着石墙坐起。 “这儿该是地牢吧?没想到我会有被关在这里的一天,哈,可笑。”她自嘲道。 开锁碰撞声响起,文犀月精神一振,戒慎地盯看石梯上端隐约可辨的厚实巨门,抬高下巴,她绝不能懦弱。 开门而入的是两名侍卫打扮的黑衣红巾汉子,两人打开牢门,丝毫不怜香惜玉的扯住文犀月双臂,一人捉住一边,极为粗鲁。 从小到大,她何曾被如此无礼对待过?眉目一敛,喝道:“放肆!” “贱丫头耍什么威风。”侍卫当她是叛徒,已不敬重她是小姐的身分,粗鲁捉着她到飞龙厅。 十余只大火炬把飞龙厅照得明亮无比,这里本是神毒门议事的场所,足可容纳门下二十余名分堂堂主入内议事,而今偌大屋子里仅有文立天及李元两人。 文立天双腿交叠坐在飞龙椅上,阴白的面孔仍是不见血色。 分不清是怒、是恨,文犀月幽幽的目光一敛,迸出严厉的精光。 文立天摆动衣袖斥退侍卫,开口道:“葯王解本在哪?”之前搜过她身,除了解毒丹丸外并无它物。 “不知道。” “哼!好个不知道。你要是肯乖乖交出葯王解本,叔叔可以不计前嫌让你重回神毒门享受荣华,你好好考虑考虑。”他不带温度的说着。 不,叔叔根本不是真心要放过她!一股邪恶的气氛不断自他背后涌出,她的心清楚的感受到。爹娘的离世是她这一生最深刻强烈的痛,太恨、太怨,她绝对不会原谅叔叔的所作所为。 “早在你杀害我爹娘时,我跟你便不再有叔侄情分,现在落在你手里,只怪我活该,要杀要剐就动手吧。”她吃力地站直身子,毫不畏惧文立天阴冷的目光。生死有命,她已看淡了。 文立天薄薄的血唇掀了掀,一张青白的脸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就连垂立在侧的李元,此时也不明白主子在想什么。 “看样子你是不打算交出葯王解本了,不愧是大哥的女儿,真有骨气。我倒要看看你的骨气能撑到何时!”白唇一张一合,全然冷冽的口吻。 他肯定葯王解本不在这贱丫头身上,搜身的丫环连最细微的鞋子都拆开来看过。 莫非她把葯王解本交给了旁人? 思及此,文立天凶残一现,身影微晃,上前,五指已然扣住文犀月咽喉。 “放手”文犀月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住,脖子上的力道让她顺不了气,脸色潮红,呼吸急促,拼命挣扎,但徒然无功。 “叔叔的脾气近些日子来越来越急躁,你该乖乖听话别让我生气。”文立天一字字徐徐说道,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放松。 “放手,你这禽兽不配当我叔叔。”反正都是死,她绝不屈服。 “贱丫头!” 就见文犀月已半昏了去,出气渐多、入气渐少,再不松手,小命难保。 “门主,月小姐已经昏过去了。”李元上前一步。 “怎么?你要替她求情?” “不,属下不敢,只是月小姐就这样死去,那葯王解本的下落就没人知晓了。” 文立天沉吟了会,手一放,文犀月的身子软绵绵地摊倒在地,若不是她胸口有小小的呼气起伏,旁人还道她已死去。 “你有主意了?”他重回飞龙椅,坐姿随意。 “是的,属下发现了一个人。” 那日掳走文犀月的灰衣老乞丐就是李元所乔装改扮的。派去的手下一一被打败,李元不得已只好亲自出马。那追着他打的家仆是真的,为了不让旁人起疑,他硬是承受下木棍击打的苦肉计,总算是把人捉了回来。 “说下去。” “那名护送月小姐的男子可能是个重要的线索。” “哦。”叫康谚是吧? “据属下推测,那名男子或许知道葯王解本的下落。” 李元做此推想也无可厚非。文犀月与康谚形影不离,若她身上没有葯王解本,便可能是交给旁人保管。无论是北枫山庄的人或是康谚,只要具可能性就去查,否则就算逼死文犀月,葯王解本也不会到手。 “你拿那贱丫头当饵?”文立天扬起唇角。 “嗯,这样一来,无论是北枫山庄或是康谚都不敢轻举妄动,任我们予取予求了。”李元恭敬答道。 “好,本座就先留下那贱丫头的小命。其余的事交给你一手打理,别让我失望呀。” “属下遵命。” angelibrary “小姐小姐醒醒醒醒”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轻唤。 “谁” 张开沉重的眼皮,一室阴暗她睡了多久? 是幻觉吧?这个地方哪还会有人叫她小姐?她已是阶下囚,昔日风光已逝。 摇摇头,放任身体躺在干草堆上。地牢暗无天日,她醒醒睡睡,已不清楚给捉来几日唉。 “小姐” 这儿还关着旁人吗? 声音清晰可闻,推说是幻听也太不合理,她勉力撑着身子坐起,凭着细小的烛光四处搜看。 “小姐,我在这里。”苍老的声音自牢门外传来,文犀月狐疑的凝神细看。 “你是谁?”平日送三餐的侍卫怎地换成名老人?她眯起眼睛打量,依稀见过此人。 “小姐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在厨房烧水的周老头呀。”周老头压低音量,深怕让外头守门的侍卫听见他的说话。 “是你!周爷爷!”她喜道,忆起孩提时候老爱缠着他老人家编些竹炸蜢、花篮什么的。 当年神毒门就她一个小孩儿,平日生活倒也无聊得紧,一回,她随处散步赏花,走着走着,竟走到厨房后头的一片草地,那时遇着一名老人正巧手编竹子,她好奇地走上前去观看,就这样和周爷爷相熟了起来,往后她一有空便会到厨房后头找周爷爷学编竹子。 “是我周老头,你终于认出我了。” “周爷爷,您怎么会到地牢来?这里戒备森严,万一给人发现了可怎么办才好!”她爬向牢门旁,慌忙道。 “我拜托外头的侍卫让我送饭进来,那群人对我这个糟老头不会有戒心,反而乐得把差事交给我做,你就甭担心了。”周老头安抚的说,满是皱纹的脸孔露出温和一笑,极能安定人心。 “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唉,小姐瘦了好多啊,你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吧?” 文犀月低下头,鼻头酸酸的。见到周爷爷就像见到亲人般,没想过在这样的局势下仍有人肯对她付出关心。 “别提这些了。周爷爷,我有件事想向您打听。” “你说。”周老头没忘把食篮送入牢房,他能做的十分有限。 “我娘她的尸体给安葬了吗?”她最最挂心此事。 周老头顿了下,拿了个馒头交到文犀月手上。 “夫人让我给偷偷安葬了。” “真的?!” 当下周老头也不隐瞒,一五一十道出数月前发生的事情。 原来,那天周老头一直躲在一旁偷看整个情况。他年老力衰无力救夫人,躲在草丛里不敢出声,直到文立天率人离开古厝下山搜寻文犀月,他趁古厝无人看守之际悄悄背了夫人的尸首自山间小路逃了出去;慌乱之际,他将夫人埋在一处隐密的地方,再悄悄返回神毒堡,其间神不知鬼不觉,谁也料不到一名烧水的老头竟有这等胆识。 文立天仔细盘问门内上上下下,自是查不出任何线索。 “小姐,夫人的事你就安心吧。” 文犀月早已热泪盈眶,一颗心感激得快要炸开。娘没事,文立天威吓的信件内容是假,她总算能放心。 “周爷爷,我真不知该如何向您道谢!” “小姐别这么说,是周老头无能,能做的事有限。”他忍气吞声待在神毒堡为的就是对已逝的门主尽忠,现在连小姐也给捉了回来,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不,若不是您,只怕我娘便不能安眠。现在我已经不担心了。”她笑了笑,眼睛有了光采。 “小姐” 门外粗鲁的叫喝打断周老头的话。 “周老头,饭送好了就快出来,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是是,我这就出来了!”周老头连忙朝石梯上的守卫点头,手下忙着收拾食篮。 守卫冷眼一瞧,嘴里哼了声便往外去。 “小姐,我往后会天天给你送饭来,你自个儿保重身子啊。”拎起食篮,周老头不舍地站直腿。 “谢谢。” 周老头缓缓出了地牢,黑暗的空间仅剩她一人孤伶伶的。 咬了口手里的冷馒头,她心中不禁感到一股暖意,平时淡而无味的白馒头,今日多了肉片夹在其中。周爷爷待她真正好呢。 脑海里不期然浮出一张亦待她极好的男性面孔。 “康谚。”她轻喃道。 angelibrary 话说那日文犀月突然失了踪影,康谚在白河镇寻了半日仍寻不到人,当下便动身往回途与魏鸿军的人马会合,五百人的队伍如今已驻扎在放云山山脚下,就等魏鸿军一声令下攻向山头。 “庄主,神毒门派人送了封信来。”青衣侍卫送上书信随即退下。 魏鸿军正与康谚议事,此时也不得不先看信。文立天派人送信来必定有事。 两人飞坑诹完信件,脸色大变。文中竟以文犀月为要胁,逼他们拿葯王解本交换文犀月。 “岂有此理!”魏鸿军大力拍击桌面,气愤不在话下。“又是为了葯王解本!” “即使我们拿葯王解本去换人,文立天也不可能真的放了月牙儿。”康谚中肯地道。 魏鸿军微点头赞成,道:“现下我们到哪找葯王解本?那本书月儿藏在哪里我们根本毫不知情。”他知道月儿把书藏了起来,却不知是在康谚身上。 康谚苦笑,自怀里掏出一本黑皮书册,道:“月牙儿事先把书交给我保管,她大概预知自己会被捉,神机妙算的把书托给我。” “有葯王解本在手并不能保证救得了月儿。文立天心狠手辣,诡计甚多,若真送上葯王解本,只怕他会以月儿来控制北枫山庄,到时候才真是头疼呀。”魏鸿军深思熟虑,眼光看得极远。 康谚自知情况危急,多延些时候,月牙儿就多试凄,脑袋千回百转苦思对策。 “这样吧,我从秘道潜进神毒堡,魏庄主先行领军在山下守着,到时里应外合,一并消灭文立天。” “此举风险极大,万一不成,只怕会害了你和月儿的性命。” “这”“我知道你心急月儿,我又何尝不担心,咱们再另外想条好法子。” 魏鸿军拍了拍康谚肩头,面色沉重。 angelibrary 周老头夜访魏重阵营,让魏、康两人吃下定心丸。 在周老头拿出一片鹅黄色布料后,康谚便相信周老头是月牙儿派来的人,因为那片布料和花婆婆送给月牙儿的衣裳颜色一模一样,就是她那天穿在男装里的衣服。 康谚当晚便随周老头潜入神毒堡,按照原订计画来个里应外合,打算在清晨时分奇袭沉睡中的神毒堡侍卫。 东方的山头隐隐可见淡色青光,一批批劲装部队稍稍逼近山头,众人压低呼吸声,全神贯汪凝看带头者的指令,随时准备闯攻神毒堡。 康谚遵照周老头之前的吩咐,以着上好的轻功躲过巡守的侍卫。神毒堡占地极大,约莫占了放云山二分之一,若没有熟悉地形的人指引,怕是找到天大亮也找不出文犀月囚禁的地牢。 他走进一条阴暗的阶梯,阶梯的走势向着地底,不久便走到一处有亮光的地方。 他探了探里头,只有两名侍卫守着,桌上散布五、六个空酒罐,侍卫大概是喝了周老头送去的酒,昏昏沉沉睡去。 “周老头真有一套。”他笑,取走钥匙,最后又点了两人睡穴,小心谨慎至极。 “月牙儿,醒醒。”他开锁入牢,小心抱起干草堆上益显瘦弱的可人儿,见她这模样,不觉一阵心疼。 不着地的凌空感让睡不安稳的文犀月猛地睁开大眼,眼里流露出货真价实的惊惶。 谁? “月牙儿。” 这个声音好熟悉啊! 她眨眨无法对焦的眼,极力看着眼前熟悉的轮廓。 “康谚。”她抬了抬身子,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失神的眼顿时生出精神。 “是我,对不起,害你试凄了。”他不禁用力搂住她,数日的不安在见到她后总算放下心中大石,这种害怕一次就够了。 泪,像断线的珍珠直落。他来了!在她快支持不下去的时候来了!从前不知相思为何物,现在她却深刻感受到思念一个人的煎熬有多难承受。 幸好,他来救她了。 “我好想你。” “别哭,你我再也不分离了。”他心痛的拥紧她,缓缓退出牢房。 康谚命怀里的人儿暂时噤声,数个起伏,隐身在隐密的假山后头。 “我们不快些离开,待天色大白就走不了了。”文犀月小声低语,她明白神毒堡的守备有多森严,再不走,只怕让人发现了。 康谚在她颊上亲了一亲,道:“我和魏庄主约定好时间,今儿个趁机攻下神毒堡,为你双亲复仇。” “你是说舅舅他” &#x5c3d;&#x7ba1;文立天布下天罗地网,却万万料不到神毒堡里会有个通风报讯的烧水老头。 在周老头掩护之下,康谚带了迷葯进入神毒堡,当夜即在侍卫饭菜中下了葯。 “没错,五百精兵已埋伏在四周,只待我打出暗号。” angelibrary 兵败如山倒! 红烟起,五百精兵攻入神毒堡,饶是放哨的侍卫再机警也抵挡不了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清晨进击的魏家军占尽优势,敌人尚未厘清状况便成了阶下囚,即使临时反应过来,武器配备还来不及穿上就给一刀砍毙。 站在高处往下看,清楚可辨神毒堡侍卫溃败混乱,毫无招架能力,好几次欲使毒于魏家军,不料混成一气的打斗景况硬是怕伤了己方而作罢,神毒门是注定败北了。 文立天头发散乱,仓皇穿上外衣,固定的布绳飘扬在空中,出手狠毒不顾手下安危撤出毒粉,他已杀红了眼。 眼见神毒堡里里外外侍卫已弃械投降,魏家军团团围住死命挣扎抗斗的文立天及三、四名部属。 “别再前进了,小心文立天使毒!”康谚出声喝住众人。 魏鸿军闻言,立即停止前进,走上前与康谚会合,见他顺利带出文犀月,一颗心才真正放下。 “月儿,舅舅来给你报仇啦!” 文犀月气力不足,只能牵牵嘴角。 文立天见文犀月毫发未伤出现在眼前,又恨又怒。在他赶往地牢掳人时才发现地牢空空无人,盛怒之下挥袖毙了两名侍卫。眼见葯王解本就要到手,岂料竟发生此事。他恨,恨透了! 阴狠的眸光停在一名陌生男子脸上,薄唇掀动:“你就是康谚?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康谚上前一步,一派自然嬉笑脸孔。 “我这人就好打抱不平,神毒门门主的位子不好坐哪!没本事的人还是乖乖下台,把位子还给正主儿才是。” “狂妄的小子,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文立天喝斥,失去平日的冷静。好不容易到手的地位,一日之间被毁去大半,这笔帐全记到北枫山庄及康谚身上。 “这里当然有我能说话的份,你瞧瞧这是什么东西?”他扬扬手里的黑皮薄册,笑得好可恶。 “你你”用心计较了一辈子,他的心血全毁了,这股怨教他如何吞下!他的权、他的势“哈哈、哈哈臭小子,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文立天飞快拔剑朝康谚刺去,康谚早一步察觉文立天的异样,悄声让魏庄主护着月牙儿。见他一剑刺来,出招既狠又毒,当下抽出腰间软剑相迎。 天空渐明,两人飞跃的身影沐浴在金黄色的晨光中,文立天的黑影及康谚的蓝影伴着银色剑光晃动。 “我要你死!”文立天一声低吼,剑势一挑,划出一道血口。 长剑划破他的肩头,康谚忍着痛继续搏斗,所幸剑上并无毒。 要知文立天长康谚二十余岁,其武功、内力均高出康谚,若真要硬拼,只怕康谚并无胜算。 剑击声叮叮相撞,康谚衣服沾了斑斑血迹,一旁观看的文犀月胆颤心惊,小手扯着衣袖又不能帮上任何忙。 “看招!” 康谚剑花闪动,使出得意绝技“断水剑法”绵密剑式流畅使出,文立天竟被逼得步步退后。 众人大气不敢喘一声,目光追随两人。 此时,守护在旁的李元见机不可失,手上暗抓一把毒粉缓缓靠近康谚。 “门主,小心!” 白色粉末袭上康谚,文立天往后一跃,全身而退。 “啊!你使诈!”康谚脚步踉跄,身形晃动。 “哈哈哈!神毒门的人使毒天经地义,你的命我要定了!” “康谚!”文犀月大吼。月牙儿! 不,他不能死在这里! 强忍住一口真气,他挥剑斩向李元后背,顾不得体内气血翻涌,绝命剑对准文立天心窝突刺,文立天没料到康谚仍有余力,举剑挡住来势汹汹的一剑,身子往后连退十余步。 “哼!凭你也想杀我?” “你错了,看看你身后。” 文立天不知不觉给逼到山崖边,心一凛。 神毒堡建在山险之处,三面环绕深谷,仅一面平缓。 康谚使力一堆,文立天足下凌空,向下滑落。 康谚汗流浃背,身子啪地一声半跪在地,文犀月见状,就要赶上前去扶持,岂料一只手掌自崖下伸出捉住康谚小腿。 “你和我一起下地狱,葯王解本是我的!” “不” 魏鸿军见状,立即奔上前。 眼见康谚一寸寸给拖下山崖,文犀月失声疾呼,肝胆欲裂。 忽见白影一闪,来人拾起地上长剑,往文立天手臂斩下。 白衣飘飘,此人竟是江朗。 第九章 一个月后。 北枫山庄北厢房前的草皮上,一抹蓝影流畅地使动软剑,银白色的剑身映着晨阳反射闪闪金光。 铿的一声,软剑自手掌滑落地面。 “伤没好全就别硬着练剑,太急躁是不会有进步的。”白衣江朗坐在小亭子里头喝茶,一闪而逝的讶异被他巧妙的掩饰了。 拾起软剑,康谚停顿了会,随即甩甩头,深吸一口气。 “才半个月没活动筋骨,手和脚便不听使唤了,要是再这么躺下去,只怕我一身武功全还给师父啦!” 一个月前神毒堡一役中,康谚身中文立天手下施放的毒散,当时康谚一心打败文立天力求保命,硬提起一股真气将文立天打落山崖,谁知就在众人安心之余,文立天竟反应迅速攀住一株崖缝上的小树,勉力爬上屋顶要拖康谚同死,幸好在千钧一发之际江朗适时出现,捡起地上的剑斩去文立天捉住康谚的右手臂。 “别说笑了。”江朗为走进凉亭的康谚倒了杯茶。 老实说他身上的外伤并不怎么严重,反而是李元迎脸撒上的毒末他吸入过多才造成他在床上躺了一个月,直到三日前他才能下床铺走动。 “这回我能活着回来,全赖你出手相救,说巧不巧,你怎会突然出现?”若他没记错,江朗这小子从不蹚浑水。 江朗一口饮尽茶水,挑了挑剑眉,道:“你要是嫌我多事就直说,下次我会记得别去救你。” “我可没这个意思,随口问问罢了。”康谚眼神飘了飘。“想你堂堂包打听去照顾个女娃儿,这份善心可真不简单。”他笑,不怀好意,促狭性格仍在。 江朗甩开褶扇,优雅煽动。“你错了,我有收钱。我跟某个善心氾滥到只会做义工的人大不相同。”比耍嘴皮子他从没输过,这次也不例外。 就见康谚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哼了两声:“好呀,你又骗了多少钱?阿璃年纪小不懂事,有空我该去开导开导她,要她小心你这吸血鬼。” 江朗无所谓耸耸肩。“去啊!顺道叫她少缠着我。” 康谚正欲找话顶回去,忽地回廊上传出急促的足音,江朗光听声音就知道来者何人。 全北枫山庄就这么一号人物会无所顾忌直闯北厢房。 “江朗,康大哥!”大老远,魏璃音便扯开嗓门叫唤,三两下便跳到两人身前,后头还拖着气喘不已的文犀月。 “不打搅你们说话,我回房睡觉去。”江朗前脚踏出亭子,魏璃音立即跟上前去。 “你又要睡了!大好的时光不觉浪费吗?” 江朗仍是走着,头不回。 “睡觉怎会是浪费。” “不成,你再睡下去会生病!喂” 笑看小表妹气恼追着江朗转入回廊不见踪影,文犀月上前一步挽住康谚的手臂。 “你身子刚好,应该多休息。”她看向他手上的软剑,知道他又练武了。 “躺在床上一个月已经够我受的了,说什么我也不要再休息。月牙儿,我明白你担心我更基于担心自己,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他拉过她坐上石椅,极眷恋地磨擦掌里细嫩如花瓣的柔荑。 “你的身体”话到一半便给硬生生吞落,浅浅的忧虑浮出。这叫她怎么开口啊? “瞧你担心的,难不成你怀疑自己的医术治不好我?甭担心,我现在身子骨好得没话说,只不过气力似乎还没复原,再过几日调养好身体就没有大碍了。” 是嘛!事情若真这么简单就好,但是啊!她该不该说出来“唉。”她的轻叹飘入康谚耳里。 “叹啥气啊?年纪轻轻尽做些老人家的举动,好丑、丑毙了。”他轻点她俏鼻。 “还笑!人家正为了你的事操心,而你却一副无关紧要的态度,早知如此,我又何必替你疗毒。”抽回手,撇过头不去瞧他气人的脸。 康谚只道她是担心他练功过度,把软剑缠回腰际,扳正她的肩头。 “生气了?” “走开,我哪有闲工夫生你这二楞子的气。”语气冷冷淡淡。 康谚见状,眼珠上下灵动转了一圈,忽地抱住胸口,低声嘶哑的呼痛:“哎呀!好痛,痛死我了!” “怎么了?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见康谚缩紧眉头拼命忍住痛苦,她立即扶住他晃动不稳的身体。 “唔!”他反身抱住她柳腰,仍在呼痛。 文犀月心焦如焚,任他抱着自己,脑袋瓜尽思索着救治方法。 毒她已解,难不成有后遗症状? 思及此,她大惊。“忍着点,我去找江朗来帮忙!”她扶他坐下,要走,却被抱得更紧。 “别走,你在这儿陪着我就好。”他的声音闷闷的,似是极力隐忍。 “不成,你病发而我又找不出问题,再不求救,只怕你病又加重了。” “不痛了,我好了。”他仗着身体优势抱住她,怎么劝就是不听。找人来?那他的诡计不就曝光了? “康谚!你的病我最清楚不过,你你”鼻一酸,斗大的泪珠滚落。 怀里的人儿语音哽咽,细小的肩头一下下颤动,这时康谚不自禁恼了起来。明知道她有多担心他的伤,而他竟还开了这样一个恶劣的玩笑,真是混蛋透了! “对不起。”他稍微拉开怀中的人儿,深暗的眼眸充满歉意地凝望她湿漉的小脸蛋。 “你为何要对我道歉,你身体那么不舒服。”文犀月抬头,担忧的看他。 一抹愧色浮上康谚小麦色的俊逸脸孔。“我骗你的。” 这下文犀月顿然开悟。 “康谚!你根本没痛没病,而是故意装来骗我的?”她学他眯小眼睛,全然不在意脸上湿湿的泪痕。 她被骗了!那她刚才流的泪、担的心全是多余!噢!可恶,可恶透了! “我原是想让你别生气,谁知反而惹你更生气。我不是有心的。”他小心翼翼陪笑着。 如此没诚心的道歉要她如何接受?!文犀月脸色如冰,散发出危险气息。双手一推,离开他的怀抱,头也不回地走入花园幽径。 康谚在心中叫了声糟,连忙追上前去,好在他长手长脚,没两步就追上怒气冲冲的小美人。 “月牙儿,听我解释,我绝对不是要惹你生气。” “哼!”文犀月没好气的撇过脸。 “哎!你别不理我,我这人很笨,说不出甜言蜜语哄你,但是我绝对不是有意的。” 浅浅的弧度微扬,&#x5f88;&#x53ef;惜一心道歉的康谚没瞧见。 老实说,她也不是真的在生气,只不过存在一份坏心的报复心理,她才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呢! 听他笨拙的说话,说不高兴是假,心底又好笑又温暖。其实他能平安活下来已是老天爷最善待她的事了,像这个样子吵吵嘴也让她备觉幸福了。 “月牙儿,原谅我吧!我一点也不想同你吵架。”康谚可怜兮兮的乞求,她要不心软也难。 她转身面向他,眼里满是逗趣的笑。“我可不记得自己曾经跟你吵过架,难不成我走到这里赏花也不行吗?” “哦!”康谚拍了下额,满是无奈又释然的表情。“你真是会折磨人,我让你唬得团团转。” 文犀月的眼睛晶晶亮亮的,柔顺的让康谚拭掉颊上的泪痕。 “这叫以眼还眼,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是,下次再也不敢啦。” angelibrary 秋天,北枫山庄满满笼罩在红橙的枫叶之下,山庄后方有一座枫树林;当年魏老太爷的夫人,亦即魏鸿军及魏红云的娘亲方晓枫特爱枫树,为此,魏老太爷便在后山建了枫树林搏爱妻一笑。 原本枫树林是不许让人进入赏枫游玩,自从魏老夫人去世后,魏老太爷便听从夫人临终的交代,开放枫树林让更多人能欣赏到她最爱的枫树,于是每年秋天之际,枫树林便处处聚集赏枫之人,好不热闹。 秋天的日头犹有着炙人的威力,赏枫的山道又长又陡,走到半山腰,小妮子璃音已是香汗淋漓、气喘吁吁,红扑扑的双颊散出阵阵热气,反观文秀娇弱的文犀月,仅仅额角冒出细汗,脚步倒也稳健地一步步走上山。 “我们找个凉快的地方休息一会好不好?我的腿好酸。”魏璃音轻扯江朗衣袖,上气不接下气。 江朗冷哼了声。“吵着赏枫的人是你,我们几个陪客都不累了,你还好意思喊累。”他大步迈向前,又将她遗在后头。 魏璃音嘟着唇急忙赶上去。本来她的体力没那么差,往年同爷爷、爹娘上山不必中途休息就能一口气走上山顶,今年她是一时高兴有同龄的同伴陪着出游,开始爬山就冲得太快,以致走到半途就成了软脚虾。 见江朗不为所动,她便向好说话的表姐撒娇去。 “月姐姐,我们休息一会吧,时间还早,不会耽误上山时间的。” “好,正巧我也觉得累了,就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拉着小表妹的手,两人亲亲热热寻了一处阴凉的树荫。 康谚接收到文犀月眼神的暗示,自是跟了上去,江朗也只好停下脚步。 枫树林定期有家仆上山打扫、修剪枝叶,每棵枫树被照顾得极好,秋日一到,就见满山艳红,宛如一幅出自名家的画作,身在其中只觉心畅神怡,无一不舒坦。 拾起一片落枫,魏璃音讨好的走到江朗身侧。 “枫叶美不美?我娘说把叶片压在书本里一段时间就能把枫叶做成书签哩!” 江朗低头瞧了眼红色的叶片,不自觉往她白嫩的小手看去,红与白相当醒目,脱口而出:“你的手好看些。” “咦?你说话怎么没头没脑的,人家问东你就答西,讨厌!我不跟你说了!” 她吐了吐粉舌转头就走,心底咒骂江朗不下十回。笨! 康、文二人远远望向左方熟悉的两个人影,康谚有感而发道出他心底疑惑许久的事。 “阿璃和江朗处得挺好的,我没见过江朗对哪个姑娘家如此和颜悦色过,奇怪,真奇怪!” “江公子对任何人都很和善,他只是不爱说话罢了。”她不记得江朗有任何不悦的脸色。 “你别被他的假面具骗了,说穿了要不是魏家给了他一大笔银子,他的恶形恶状早显露了。”康谚的口气酸透了。又欠那小子一次恩情,他拿什么还啦! 文犀月伸手抚去他发上的细叶,唇角扬起笑花。她知道康谚极注重江朗这个朋友,偶尔说说气话不过是不想别人发现,这么孩子气的性子,实在不像大人。 风和日丽,微风送爽,上山的民众越来越多。 享受了一会儿宁静,康谚拉著文犀月嫩白的手,牢牢包在大掌中,许久许久才开口:“月牙儿,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你要不要跟我回逍遥林祭拜我师父?” 许久,等不到回答,康谚终是忍不住,大掌扳过文犀月肩头,两人面对面。 “你好歹说句话,要是你反悔了,我我自己去就行。”他急了,脸皮难得发红,一颗心鼓动得像是要跳出喉口。 看见他的真心诚意,文犀月心底既感动又高兴。 “你还没跟我家人提亲呢。”细若蚊声,却是应允。 是了!他真糊涂。 “今晚就跟你家人说去。” “好。” “我会好好照顾你,一生一世。” “嗯。”树荫下充满柔情万分,偏有不识相的下流角色上来打断人家恩爱。 三名街头地痞扮相流里流气的混混大剌剌站在两人身前,六只不怀好意的眼滴溜溜往文犀月姣美的脸孔转。 “老大,这女娃好标致。” “人家在赏枫,这两个人倒像在幽会。嘻嘻!” 康谚敛了敛神色,怒道:“这位置我们先到,你们要休息去找别的地方!” 三人瞧了眼康谚身上的粗衣蓝袍,只当他是一般人,嘻哈笑语仍是绕着两人打转,仗着人多。 “哟!生气了?大爷我要站在哪儿是我的事,你管得着!” 康谚欲起身教训三人,却让文犀月拦住。 “别理他们,这里是供人游玩赏枫的地方,莫坏了旁人的兴致。走吧,我们也差不多该继续往上走了。” 康谚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太冲动,扶了文犀月起身,并召唤魏璃音前来会合。 魏璃音小跑步来到两人身前。“休息够了,要上山顶了吗?” “趁着兴致好,我们再跟着人群往上爬。”文犀月温温说着,丝毫不受方才情况影响。 “好,我去找江朗” “这小子艳福不浅,又来了个小美人。” “康大哥,那三个人是谁,好没礼貌。”色迷迷的,一看就讨厌。 “当作没听到就行了,山上难免有几只不知死活的疯狗。”这番话康谚说得大声,故意要人听见。 &#x679c;&#x7136;“你活得不耐烦了,敢说我们三兄弟是疯狗!” “大哥,别跟他客气,好好教训他一顿!”叫嚣的两人抡起衣袖,一前一后作势抬拳。 康谚早一肚子气,当下命文、魏两人站远点,悠闲的站立在中间,摆明瞧不起三人。 被唤作大哥的汉子身高体壮,一拳头挥过来少说五、六十斤力,康谚看准时机伸臂格开,不料手臂反而被推了回来,结实撞在胸腹上,康谚踉跄地退了数步。 不敢置信!康谚顿时脑袋一片空白,呆呆望着使不出力的手臂。 怎么回事?方才那一拳他竟然挡不下,心中又急又怒。不,不可能!一定是他一时疏忽轻敌。 “草包一个还敢嚣张,我大哥一拳就把你打飞出去,哼!没用的家伙。” 康谚顺了气,站直身子,道:“刚才我失了神,那一拳根本不痛不痒,别以为我怕了你们,有胆再比划一次。”输给莽夫,这口气教他怎么忍?他的功夫明明高出这三人百倍不止,为什么? 为什么? “康谚,别打了,你的身体不好。”文犀月拉住他袖子,他的身体不如一个月前了呀!这件事她不敢说,也不能说,现下这情况教她如何是好? “我不碍事,你不必担心。”他拉开袖子,将人推到身后。 文犀月心急如焚。“阿璃,你去找江朗来,快一点!” “月姐姐,康大哥功夫很好,就算江朗不出手相助,康大哥也不会输。”魏璃音高高兴兴看戏,丝毫不察文犀月的忧心。 “阿璃,算月姐姐求你,去把江朗找来。” 从没见过月姐姐如此不安,魏璃音只好乖乖去寻人。 康谚的神情壮烈,气势摆足了九成九,村里莽夫那见过高手对决的气势。 这回康谚主动出击,目标是对手的肚腹,没有取巧的花招,只是实力的进击,他速度极快的在男人肚腹上拍了一掌,随即退回。 “大哥!”小啰喽见那掌又快又准,连忙备好马步等着接住大哥往后倒的身体,谁知大哥仅是晃了晃身体,别说倒下了,就连脚步也寸步未移。 大哥揉了揉肚皮,连他也觉意外。那一掌就像有人在他肚皮上按压了一下,一、二十斤的力道像被人推了一把,一点都不痛。 “小子,再回去练几年吧!街上卖草葯的老伯力气都比你大多了。” “你胡说!你骗人!” 康谚神色慌乱地看看手掌,又看向那三名恶痞,极其轻视的眼神教他忘不掉。 “别打了!”文犀月的呼喊清楚传入他耳里,他不禁回头看向她。 眼泪! 为何月牙儿在哭?是他打输了惹她伤心吗? 千头万绪理不出个所以然,康谚发狠的朝三人猛打,招不成招,就像街上莽汉胡乱出拳。 三人见状,手忙脚乱应付,这不要命的打法他们也不敢领教,况且枫树林严禁打架闹事,万一这事传到北枫山庄可就糟了。 三人同样心思,已无心恋战,只是康谚穷追不舍,一时也走不开身。 白影凌空而降,只手褶扇制住康谚。“住手。” 康谚看清来人,怒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你倒一点也不害羞啊!”“再不放手,别怪我不客气!”康谚的眼盯住那三个欲溜走的人。“站住,不准走!” 江朗哼了一声,指示那三人快快离去。 “你存心跟我过不去!”康谚气极。 “再打下去输的人一定是你,你心里有数。”江朗收回褶扇,口气平淡。 康谚一股怒意无处发泄,拳头竟往一旁的树干打去,手背立即鲜血直流。 “你这是做什么!”文犀月上前制止,掏出手帕欲替他止血。 康谚挣开她的手,忽地扯住她的肩头。 “月牙儿,你知道原因对不对?这几天我就察觉我的身体不对劲,你老实告诉我,我究竟怎么了!”他失控的手劲让文犀月痛拧了眉。 “康谚,你弄伤文姑娘了。”江朗拍上他肩。 康谚闭闭眼,收回手。“对不起,我失控了。”他恨自己,他真的不是有意的啊! “我隐瞒了一件事,回山庄后我会告诉你。”转身,文犀月往山下走去,魏璃音急忙赶上表姐。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股不安的情绪浮现,下意识,她回头看向江朗,江朗摇摇褶扇算是给了回应。 “回去吧,文姑娘很担心你。” “我知道。” angelibrary 四人面色凝重的回到北枫山庄,文犀月领着康谚来到流云轩。 房门嘎的一声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内室。 “谚,这间房是我娘出阁前住的地方,舅妈说自从娘嫁到神毒堡后,这房间的摆设就未曾变动过,外公每回思念娘亲时就会到这儿待上一时半刻呢。”她背着他说话,虽是说着趣事,却无半点笑意。 康谚环顾布置典雅的房间,每项摆设、用品无一不精致昂贵,不过这些炫目的家俐此刻引不起他的兴趣,他在意的是月牙儿将要告知他的事,是以连她唤他的方式变了也毫无所觉。 沉默了会,文犀月终是决定告诉他真相。 “这几日你练剑可有异状?” 康谚心一凛。“有。” “那天你吸入太多毒末又强行运气让气血逆流,一部分毒末循着血管散布到四肢,我虽然解毒,却解不了依附沉淀在你四肢大穴的毒性。”她转身,看向康谚。 “你的意思是”极力镇定心神,他不能慌。 “毒末流入四肢大穴阻断气血运行,导致你使不出内力,现在的你就如同普通人。”说出最残酷的事实,她担忧却极力隐藏,这事得由他自己克服才行,遗憾她任何忙全帮不上。 看看手掌,他脑中一片空白。 “普通人的意思是指我再也不能用武、再也不能练武,就连路上的痞子也打不过是吗?” “你不要放弃自己,我会尽力解去你身上残毒,相信我好不好?”她上前拉住他的手。 “这几天你熬了不少葯给我喝,说是补身之用实是要解我身上余毒吧?”他的声音不高也不低,仔细分辨却有一丝哀戚。他不愿迁怒,这一切是他自己选择的。 “我绝对不会放弃希望。” 康谚缓缓抽出手。 “你我都知道毒侵入穴道是葯石罔效,你的葯再好也治不了。”他举步踏出流云轩,宽厚的背影隐隐要消失,文犀月大惊追了出去。 “谚,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无论如何我总会陪着你!”她自背后紧圈住他腰,抱得好紧好紧,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我的武功是我闯荡江湖的本钱,失了这项本钱,就如同废人一般,这样的废人要拿什么来保护你?” “你别这样,我” “我好累,让我休息吧。” 他轻轻拉开她的手,再度离去。 他的背影看来好孤单、好空洞,仿佛什么东西都被抽离,只剩一具空壳。 文犀月无助地虚倒在地,泪如雨下。 苍老但宏亮的声音响起,一只干实的手扶起了文犀月。 “傻丫头,坐在这儿哭就能把人留下来吗?”魏老太爷待在流云轩前的花园许久,他是来照料女儿生前最喜爱的鲤鱼池,没料到却看到了这一幕,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大略明白了七、八分。 “外公,您何时来了,我怎么没发觉?”文犀月连忙拭去泪水,扶着外公入流云轩休息。 “在外公面前就别强装欢笑啦,外公活了大把年岁,什么事没见过。老实跟外公说,你很喜欢那姓康的小娃娃是不是?” 文犀月鼓起勇气,诚实答道:“我往后只会跟他共度。” 魏老太爷很是高兴。他老早就看上康谚诚恳耿直的性情,若将月儿交给他是再好不过了,只是现下康谚有了心结,月儿的一片痴心极可能化作流水。 魏老太爷喝了口茶水,抚了抚花白胡子,道:“这件事外公替你作主,明儿个就跟康谚说亲去,你们俩成亲后就住在山庄里陪外公,你说好不好?” “外公,康谚一向喜欢四处游走,您若强留他待在山庄,他是决计不肯的,况且孙女心意已决,无论他到哪儿,势必都跟着他一同去。” 魏老太爷笑了。“你同你娘一样,意志坚定又死心塌地,想当初我舍不得她嫁人,她却说什么也不肯,有了心上人就忘了亲爹。” 文犀月脸微红。“爹待娘很好。” “这是当然。想我辛苦养了十七年的女儿白白让他娶了去,浩天若亏待她,我第一个不饶他。”忆及往事,总是特别伤感。 魏老太爷又道:“月儿,外公待你也是如此心态。你是浩天跟红云唯一的孩子,外公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康谚那浑小子要是敢惹你伤心,外公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他是个好人,是我害他武功尽失。他一向很好很好”鼻头一阵酸意,她好愧疚。 “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莫哭、莫哭!红云小时候可没你爱哭啊。”他安慰的拍拍孙女背脊。 “外公,多说些娘亲的事给我听好吗?”她要求。 “当然好啦!就怕外公说得又臭又长,你不爱听。” “我想听。” “好,外公就说了” 流云轩传出阵阵苍老但宏亮的说话声,不时夹杂几声少女清脆的嗓音,和谐笑语阻却了时间的流逝。 好久。 魏老太爷推门而出又轻掩门扉,步伐稳健,不须木杖,行动便捷地走在木头回廊上。智慧的脸上闪着成熟长者的睿智,一番思索之后,内心已有了计较。 忽抬眼瞥见天空中一朵白云,老太爷朝着放云山的方向喃喃说道:“女儿啊!当年你要嫁人,阿爹也不曾这么用心计较过呢。” 白云让风吹拂,形状转化。 “你在放云山伴着浩天,可别忘了北枫山庄的老父啊。” 白云仍继续变化,隐隐可辨轮廓。 “处理完月儿的事,阿爹再去看看你们。” 白云最后化为枫叶形状,可惜魏老太爷已走入回廊没再多看一眼。 风起云散,枫叶状的云朵已不复见。 第十章 传唤来的小厮必恭必敬站在门口,虽好奇康谚正在打包衣物,仍是说出主人吩咐的话。 “康公子,老太爷请你到聚贤厅一趟。” 康谚手不停,答道:“好,我这就过去。” 小厮领路,康谚背着包袱,面无表情地走着,周身散发的冷淡气质就连小厮也不敢开口多说话。 踏入聚贤厅,入眼是全部的魏家人。小阿璃及江朗亦在场,没由来的浩大阵仗让他愣了一愣。 “老太爷找我有事?”康谚拱手询问。 魏老太爷慢条斯理啜了茶水。“小子,背着包袱要上哪儿去?你跟月儿也还没成亲,好歹先在山庄里拜了堂,我们也才好放心将月儿让你带走呀。” 魏鸿军夫妇笑看康谚,文犀月则始终低头不语。 魏璃音不解,小声问江朗:“月姐姐要跟康大哥到哪里去?去玩吗?” “少说话,静静看着。”江朗一说,魏璃音连忙噤口,好奇的眼眨也不眨。 “魏老太爷大概误会了,康某在府上叨扰许久,现在养好伤,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今日特来向大家告辞。”决口不提文犀月,他的用意难测。 文犀月闻言心一颤,要离开也得带着她啊! “小子,你们要离开山庄云游四海,咱们几个老的也不反对。我那早逝的女儿就这一滴骨血,怎么说我也要亲眼看着她出嫁。哎!女方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这楞小子应该开窍了吧?”没见过这么呆的,都要送新娘给他了,还不明白。 懂的,他当然明白,若在一个月前他想也不想必定应允,但如今他连自保都不成,拿什么照顾月牙儿? 康谚艰难万分开口:“我没奢望过娶文小姐为妻,你们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你胡说!”文犀月讶然的上前一步,她眼中看不见别人,紧紧泣视大厅中央站得挺立的蓝衣男子。 为何不叫她月牙儿?这是他亲取的小名啊!变了,全变了,他为何要这么做? 不懂啊魏老太爷心疼孙女哀戚的脸孔,厉声道:“康谚,你嫌弃月儿是不?月儿亲口告诉我,你们两人已允诺终身,如今你却出尔反尔不娶月儿,你究竟有何居心?!” “在下高攀不起文小姐,文小姐值得更好的人家供养,我是不敢妄想。” 满场魏家人皆不明白好好的喜事会变成一团乱,明明两人极是亲密,此刻怎会产生变卦? “康公子,那日月儿让文立天掳去,你心急如焚难道是假?魏家人不重富贵荣华,只求真心,你若真心爱月儿,我们绝不阻挠你们结合。”魏鸿军一番话说得恳切明白,不计较康谚的身分地位。 康谚咬了咬牙,坚定表态:“承蒙各位错爱,康某配不上文小姐。” 魏老太爷拍桌怒斥:“嗟!你一句高攀不上就想甩掉月儿,姑娘家的名节比性命还重要,你要月儿往后怎么做人?外头的人会怎么看待她!” 康谚内心激动震惊。 “我和文小姐清清白白,文小姐仍是个好姑娘。” “清白?月儿跟着你四处游走少说三、四个月,你说她清白又有谁相信?月儿若不嫁你,也只能沦落到给人当妾的命!” “爹,您说得太严重了!”魏鸿军不明白一向开明的爹竟会说重话,肯定是太生气了。 “您该相信文姑娘。”康谚无立场替文犀月说情,他只求将伤害减到最低,偏偏越弄越糟。 “求求你们别为我争吵了。”文犀月泣求,眼眶滚动的泪水再也忍不住,落下。 她好难堪、好伤心! 她不信昔日的承诺全是谎言,好不容易报了仇,可过着平静的日子,说什么也不要让唾手可得的幸福溜走,她深信他真心喜爱她,一个有着善心的人是不会欺骗人的。 吸了吸鼻子,她望向康谚。“谚,你会带我游遍四海看尽人间美景吧?” 他的心在挣扎,理智战胜了。“不,你找别人吧。” 咚的一声,文犀月跌倒在地,眼前的蓝影越来越模糊,心仿佛被抽离,好痛好痛“你骗人你说过的你亲口说过的,为什么说谎恨你恨你”魏夫人搂着伤心泣诉的文犀月,不住安慰。 白影晃到文犀月身旁,江朗扶著文犀月,让她靠在胸前,此举出乎众人意料,魏璃音更是瞪大了眼。 “放开她。”醋味翻腾,康谚不自觉斥喝出口,恶狠狠的眼似要喷出火来。 “你没资格要我放开文姑娘。”江朗正经的模样让康谚心惊。 康谚踏上前一步。“我要你放开她。” “是男人就不会放开自己心仪的姑娘,我可是相当认真。” 魏老太爷闻言大喜。“说得好!你比那浑小子诚实多了,我就欣赏这种不做作的人。老实说你是不是看上月儿啦?”白衣江朗不止文雅,就连样貌也较康谚俊上几分,老太爷越瞧越满意。 魏鸿军夫妇不明就里,可也不敢多说话,全权让老太爷作主。 江朗瞥了康谚一眼,示威意味浓厚。 “文姑娘谈吐大方,相貌又美,我对文姑娘早就欣赏有加,碍于文姑娘与好友两情相悦,我原想退让,不过看来我那好友是不会珍惜佳人了。” 康谚握紧拳头,指甲深陷掌肉而不自知。 “有人偏不珍惜眼前的宝。”魏老太爷睨了眼康谚,随即又看向江朗。 “江公子真心喜爱月儿吗?” 江朗笑答:“文姑娘是一位值得真心相待的好姑娘,我若不是心仪许久,又岂会做出逾举的动作,魏老太爷应该能明白在下的心意。” 魏老太爷严肃的脸稍微和缓下来。 “好,你若真心爱月儿,我今儿个就作主把她许给你,我相信你是个好对象。” 江朗唇微扬。“这事也要文姑娘同意才成,她的心或许还系在我那好友身上,我要的是一心一意的妻子。” 魏老太爷命媳妇扶过月儿坐下,好声好气问道:“乖孙女,听见江公子的话没?人家真心诚意不知赢过那负心郎几倍,你好好考虑哪。” 众人的眼光全落在文犀月虚软的身子上,精神上的打击已教她虚弱不已。 她不死心地招手叫过康谚,拉住他衣角,小脸仰望祈求。 “带我走。” 康谚口唇掀了掀,任何言语都表达不了他的心情。他有苦衷,不求她了解,千言万语化作无言的摇头。 清丽的脸孔刷白,唇颤动。 “月儿全听外公吩咐” 眼一黑,跌入无色彩的深渊,捉住衣角的手慢慢滑落。 康谚退至门口,遥看魏家人将昏去的文犀月送入内室,苦涩是他仅存的心情。 “就这么走了?不如多留几日吃完喜筵再走也不迟。”老太爷排定十日后完婚。 康谚推开江朗。 “你不担心文姑娘,或者你不想看到文姑娘成为我的妻子?” 康谚猛然转头。“我吃完喜酒就走。”头也不回地离去。 “呼!好事多磨。”白褶扇摇呀摇。 秋天,合该是睡觉天! angelibrary 北枫山庄大肆筹备婚礼。仅有十日准备实在仓卒。当年魏红云出阁就花了三个月准备,这回老太爷一声令下,山庄上上下下忙翻天,恨不得多生一只手来帮忙做事。 沉浸在婚礼喜庆下的北枫山庄,有个人却一直闷闷不乐。 身着浅紫衣裳的魏璃音叹气不下百次,站在江朗房门外踱步来回,就是没有勇气像昔日般大方推门而入。自从江朗跟月姐姐的婚事订下之后,一切事务似乎就大大不同了,小小年纪的她似乎也知道不该再缠着未来表姐夫,但双脚老是不争气的自动带她来这儿。 唉,她好苦恼呢。 “你在我房门外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这三天来老有个人影在他门外晃,一晃就晃个两个时辰。 傍突来的男声吓了跳,左右张望发现出声音者站在窗内向外探,嘿嘿呆笑,最后还是凑上前去说话。 “你发现啦?” “你脚步声那么大,吵得我不能睡。说吧,找我做什么?”江朗半倚在窗口,懒洋洋的,像只快睡着的猫。 “让我进去说,站在这里万一被人误会,那就不好了。” 江朗挪了挪身子,原来他身下是木制躺椅。 “我懒得去开门,你从窗户爬进来。” 魏璃音照着他的话攀上窗沿,最后靠江朗使力一拉才把她拉入房内。 “说吧。”他依然半卧在躺椅上。 她捉住一小撮青丝在手指上绕着玩。 “嗯,你要跟月姐姐成亲,我就不能来找你玩了。” “然后?”他眼半合,处于半睡半醒之间。 “我不是有一对耳环押在你那里?唔,我想把它们讨回来。” “好,你把银子带来了吗?带来了我就还你。” 她苦恼的蹙眉。“我没银子。” “没银子就免谈。出去出去,别打搅我睡觉。”他翻了身,背对着她。 “你一个男人家带着姑娘的耳环不奇怪吗?而且你跟月姐姐成亲后,月姐姐要是看到你有别的姑娘的耳环,月姐姐会难过的。”她说得诚恳。 “这你不必担心,或许我会把这对耳环送给文姑娘,到时她就不会起疑。” 送人哪! 心里有一股酸酸涩涩的泡泡冒出来,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滋味,就是觉得心情不好,开朗不起来。 “我不爱你把耳环送人,我这就去跟娘讨钱来给你,你等等喔!”她拉开门就往外跑,跑得又快又急,一个转弯不小心绊到凸起的石块,很悲惨的发现地板越来越靠近脸。 一只臂膀及时圈住她腰肢。江朗听她语带哽咽,一时起疑便跟了出来,正巧救了她。 “这么大的人,连路都走不好。”熟悉的调侃,她急忙回头。 “你不是在睡觉?” 江朗扬扬眉,待她站稳便松手。 “我来提醒你帮我把门关上,你的习惯真差。” 魏璃音吐吐粉舌,乖乖跟在江朗身后,重回江朗的睡房里。 “你继续睡,我不吵你了。” “等等,你眼睛红红的是在哭吗?我不把耳环还你,就不高兴了?” “不是,我刚才是想哭,可是那一跌又把我的眼泪吓缩了回去,所以我没有哭。”她揉眼。 江朗掏出一对小巧的珍珠耳环,放在大掌上,诱道:“说出你想哭的理由,或许我会把耳环还给你。” 理由? 她思索半天也找不出个好理由,方才是一阵没由来的心痛才让她哭的,那种怪怪的感觉说出来似乎不妥。 “我忘了。那对耳环我不那么想要了。你是好人,月姐姐也是好人,你们两个我都喜欢,所以耳环送给月姐姐没关系。” 她强打起精神说的话竟让他起了烦躁。好看的眉一凛,头一回板起脸。 “莫名其妙,一会嚷着要,一会又说不要,你要不重视就别来讨,省得我心烦。” 魏璃音扁扁嘴,满是委屈,仍是鼓起勇气道:“你别生气,我自己也不懂心思为何那么善变,你要是嫌我烦,那我都不要来烦你了,我要回去了。” 合上门,魏璃音小步地走着。 “啊,下雨了吗?” 脸颊湿湿的。她抬头看看天,蓝天白云,并无落雨迹象。 “原来我还是哭了。真笨,下雨跟眼泪都分不清,难怪江朗喜欢月姐姐多些。” 啊!轻掩红唇。她在胡说什么,明明不是这样的! 再也忍不住,她蹲在地上掩面啜泣。 angelibrary 婚礼前一夜。 满月外围让一圈月晕包围住,圆盘似的月娘撒落银光。一抹纤瘦身影细步来到北厢房,月光之下,文犀月清瘦许多的娇颜可辨,素手成钩轻敲房门。 “谁?” “是我。” 房内灯火久久才亮,康谚深吸一口气,开门。 一袭白色衣裙衬出文犀月风吹即倒的瘦弱身子,九日未见,她瘦了一圈。 “我好想你。”顾不得礼教,她飞扑到他怀里,双手环住他颈子,不放。 康谚不得不接住她身子,但手上轻得吓人的重量让他好自责。 “文姑娘,请放手,给人误会了不好。”她明日就是江家妇,他已无权再抱她。 “不放,这辈子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你到哪定要带着我,不许你丢下我。” 罢开始她痛苦的忍耐着,不吃不喝几乎吓坏了所有人,若不是外公告知真相,现下站在这儿的恐怕就是一缕幽魂了。她勉强吃喝全是为了留住他,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文姑娘” “叫我月牙儿,我最爱听你那样叫我。”她枕在他胸上,唇角笑开,极美。 “月牙儿,你明天就要成亲,我不能对不起朋友。”他试图推开她,但她抱得极牢。 “没有婚礼了,新郎若不是你,说什么我也不穿凤冠霞帔。谚,带我走,我们有好多地方要去,你说的话我没有一刻忘怀。” “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我甚至没法子保护你。”他忆起枫树林遇上的难堪,记忆鲜明得抹灭不掉。 “我不怕,我早不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我独自一人流浪街头不也平安活下来了?文立天已死,再也没人能危害我们了。”她要把心意传给他知道。 康谚闭了闭眼,痛苦说道:“我没自信了。” 文犀月忽地松手,反手拉上门扇。 “借口,你说的话全是借口,其实你根本不爱我,你欺负我是个孤女,说些好听话哄哄我,等你腻了再脚踢开我。” “不是,我是”他说不出口。 “你是懦夫。说啊,想说什么就说啊!”康谚垂下头,沮丧的扯着发。 他最想守护的人正在寻求他的承诺,该死的他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文犀月上前抱住他的胸。“别折磨你自己。在你决心抛下我之前为何不先听听我的意见?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武林高手,我在乎的是你爱我的心,这么简单不过的道理你怎么不懂!” 泪珠成串落,滴滴透入他衣襟,渗进他的心。 “总有一日你会嫌我。”他的心开了道缝。 她抬脸凝望他,素指摸上他略消瘦的面容,这九天想必他也不好过。 “我岂会嫌你,我又笨、又爱哭,好怕你丢下我,过几年我老了、丑了,再也迷不住你,到时候我才是那个被嫌弃的人。”好想与他共度一生啊。 他摇头,擦拭她不停止的泪水。 “我四处飘泊,餐风露宿,往日还可捉犯人领赏金维生,如今我失了武功,如何养你?” “你当猎人,我当大夫,走到哪儿就停下来一阵子打猎、诊病,无论如何总过得下去。”她编织着远景,细细诉说。 他摸上她光滑柔软的颊,正色道:“我不带你走是为你好,我怕害了你过苦日子,我怎会舍得离开你。” 她踮起脚亲住他唇角。 “我知道你不是真心要抛下我,倘若你是真心丢下我,今晚我也不会来了。” “月牙儿,我的月牙儿” 他痴心的叫唤吞没在唇舌交缠之中,相思之苦全数化作一个个绵密的亲吻,起誓一辈子不离不弃。 许久。 康谚眷恋的搂住怀里娇羞的人儿,此刻他再也不须迟疑,少了月牙儿相伴,他的生命再也不完整。 “月牙儿,原谅我的自私,我舍不下你。” “舍不下就带我走,我一直期望你带我到逍遥林看看你成长的地方。” 得伴如此,夫复何求“我爱你。” “我也爱你。” angelibrary 喜婆一阵尖叫,拉起新娘失踪的序幕。 魏老太爷不耐烦的坐在主位上听着喜婆断断续续、句不成句的解释,挥挥手,阻却了喜婆高八度的魔音穿脑。 “爹,北厢房的康公子亦不告而别了,只留下一封书信。”魏鸿军送上信纸。 魏老太爷飞坑诹完简略的书信内容,随手把纸片丢给儿子;魏鸿军看了信,失声道:“康公子把月儿带走了?!” “哎,这两个人在搞什么啊!当初好意要让他俩成婚还拼了命不答允,不过十日工夫,却搞出了私奔。唉!这事我不管了,你们夫妻俩接手处理去。”魏老太爷把责任交给儿子媳妇。 魏鸿军急道:“爹,这事不简单呀!江湖上的朋友远道赶来喝这杯喜酒,现在全在大厅候着,咱们山庄丢不起这个脸呀!况且江公子也受了委屈,这事不能马虎作罢。” 魏老太爷与江朗交换了外人看不懂的眼神,江朗挺身而出。 “文姑娘跟着康谚离去谁都料想不到,这婚事就此打住吧。” “不成哪!”魏鸿军说了句不成,便因想不到好法子而低头不语。 身穿红莽袍,胸前还绑了粒红色大花的江朗,手里仍拿着傍身的白褶扇送凉。 新娘跑掉了,他倒一点也不着急,墨色瞳仁飘呀飘的,寻找一张多日未见的姑娘面孔。 挤满家仆的偏厅里,他好不容易找到魏璃音甜美的脸孔,她躲在最偏僻的位置偷偷瞧着呢。 “有了!” “鸿军,想到好法子了吗?”魏老太爷极没真心的问,在他看来,把宾客全赶回去省事多了。 “爹,咱们有阿璃啊!”魏老太爷抚着花白胡子,眼神闪动,瞧了眼江朗。 “这事我作不得主,江公子未必会答应。” “是啊!阿璃还小,我不答应。”魏鸿军之妻出声反对。 魏鸿军拉过妻子靠近爹亲,低声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外头宾客只道我们嫁女儿,外头的人从未见过阿璃及月儿,就当这场婚礼是月儿及康公子的大婚便成。” “江朗可会同意?” “爹请放心,江公子拿钱办事,我们送上一笔银子请他假扮康公子,他会答应的。” 正在考虑当下,一名男仆奔入偏厅。 “老太爷、老爷、夫人,吉时快到了,外头的宾客等得不耐烦了。” 命家仆退下,魏鸿军招来江朗商讨此事。 江朗一听,眉头打了几道折,他看向老太爷,老太爷却道不关他的事。 “江公子,酬金随你开口。” 提到钱,江朗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魏老爷不怕损了令嫒名节?” “阿璃戴了头巾,外人便不知是她了,府里的下人我会要他们三缄其口。” “那么就三千两吧。” “卖了不,是成交才对。”魏鸿军一时顺口喊出,真有点像在卖女儿。 魏老爷一声令下,魏璃音立即给找了出来,数名婢女包拥着将她急速带入流云轩更衣妆点,魏夫人特意趁女儿穿衣时告知了详情。 “什么?!我代替月姐姐!”她大叫,胭脂画上下巴。 “嘘,小声点。” “娘,这不成啦!我不要拜堂。” 魏夫人拉住爱女手腕,阻止她脱衣。 “婚礼是假,你盖上红巾没人会瞧见你,你总不忍让山庄受世人耻笑吧?” 魏璃音楞坐在铜镜前任婢女巧手梳发,小小的脑袋瓜装不下太多复杂的事。 初闻月姐姐逃婚,她是既惊又喜,惊讶月姐姐大胆,却又喜于江朗仍是独身,这分心思连她自己也不明白。 穿上凤冠霞帔,淡施脂粉,魏夫人眼见女儿披嫁衣的美丽模样不禁眼泪婆娑。 “娘,您别哭啊!女儿又不是真要嫁人。” “说的也是,娘差点以为你真要嫁人了。” 魏夫人擦干泪,连同婢女扶着爱女步入偏厅。众人见了小小姐出众的新娘扮相一时傻了眼!谁料想得到平日活泼好玩的调皮小姐打扮起来是如此美丽绝伦,虽是稚气了些,却更添纯真气质。 魏璃音被带至江朗身边,她低下头不敢瞧他,一颗小心肝咚咚跳。 “我没娶你月姐姐,你安心了吧?”江朗直直瞧着她的脸,正好四目相交。 魏璃音呐呐地移开了眼。 “我没这么想过。” “说谎。” 她还想反驳,头上忽地给盖上红巾,手中也给塞了一条绑红花的红巾,另一头可想而知被江朗拿在手里。 出了偏厅,宾客云集,魏璃音被盖住头压根儿不知有多少人,不过由宾客高呼的声量来判断,少说也有数百人。 婚礼进行得极顺利,主持的司仪高喊一拜天地,一对新人缓步面向屋外宾客,正要躬身拜落,一阵强风忽地吹来,待魏璃音抬起头,脸上的红巾已经失了踪影。 “哎!红头盖飘走了,哪个人好心给捡回来!?”喜婆失声叫道,抬手遥指那一条飘在半空中久久不落下的红巾。 “惨了,我的脸被瞧见了!”她一急,连忙以手掩面。 江朗撇撇唇角,状似无奈道:“甭遮了,再遮也是多此一举,人人早瞧光了你的脸。” “不成不成!嫁你的是月姐姐,不是我啊!”喜婆总算拿回红头巾,急忙给新娘盖上。 “我不是康谚,娶文姑娘做啥?” 司仪再度主持,魏璃音一时失神也不再问,乖乖让人摆布,好不容易行完大礼,又给一路送入新房。 婚筵上说话声此起彼落。 “那新娘子原来是魏家小小姐呀!谁说是表小姐的?” “那个新郎我好像见过,那老爱穿白衣的叫做” “黑蝙蝠啦!江湖包打听你都不知道!” “对对对!就是他,难怪我觉得面熟!” “魏家小姐真美咧!” “少流口水了,小心她丈夫黑蝙蝠晚上找你算帐!” “哈哈”魏老太爷稍稍退回内室,一张老脸浮现喜悦,同时嫁出两个孙女他可没想过。 抬头望天,又见一朵白云。 “红云,阿爹这回做尽坏人哩,你大哥大嫂知道了不知会怎么怪我。” “你跟浩天要保祐月儿啊。” 魏老太爷朝白云扬手。 “爹,您要到前厅招呼客人哪。”魏鸿军寻了许久,好不容易找到老爹。 “好,这就去。唉,我跟红云说一会话也不行。” “爹,走啦!巧兰一个人忙不过来。” “今儿个嫁了两个女娃娃,你做人家爹爹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不舍。” “咦?”“我不跟你说了!”魏老太爷甩袖离去。 魏鸿军苦思良久,忆起阿璃头巾飞离,不禁喃道:“这么说来,真把阿璃嫁给江公子了。” 风吹。 云散 终曲 三年后。 “爹,月姐姐捎信来了。”少妇装扮的魏璃音手拿信封跑入大厅。 “成日莽莽撞撞成何体统!阿朗呢?回来没有?” 魏璃音摇摇头。“他后天才会回来,爹找他有事?” “没你的事,信还不拿过来。” “是,爹爹。” angelibrary 夜晚。 一抹人影飘入,轻启门扉。 床上人儿睡得极熟,他恶意的捏住她俏鼻,静数不到十下,她就给咳醒。 “咳、咳。”睡眼迷蒙只见白影,她习惯性地朝床内侧挪动身子,空出一大片暖暖的位置。 褪去白色外袍,刚躺上床就给抱住,怀中人语音难辨,道:“你早回来了。” “嗯,你不高兴?” “月姐哈要回来了,还有小娃娃。” “然后。” “康大哥吃了仙花病好了。” 仙花?是雪莲花吧? 瞧她快睡去,他又拍她脸颊。 “就这些?” “嗯不对娘要我生小娃娃,娘说你会花心。” 不屑的哼声自鼻口喷出。 “我想睡了,有话明天说。”又往他身上靠去,她挺爱亲近他。 “小娃娃?你都还像个小娃娃了,我怎敢让你生。” 只手垂落床帐,还是睡觉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