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贼》 楔子 “好可怜呀!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听说四十岁不到耶!下个月初才准备大肆庆祝一番呢!” “是呀!他那个大女儿可乖巧了,不但品学兼优年年拿全校第一,还是个人见人爱的模范生。” “对耶!那丫头真的乖得没话说,早上出门会向街坊邻居道早安,一放学就回家帮忙打理家务,照顾弟弟妹妹,好得叫人想偷来当女儿养” “前些天才看她带老太太过马路,还到医院带癌症小朋友玩游戏” 香烟袅绕,冥纸纷飞,系上黄菊花的遗照上,有位笑得很憨直的男子正看着底下的香烛,毫不忧愁地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四周传来同情的交谈声,低低窃窃地怕丧家听见,有的上完香后随即离去,有的则留下来安慰哭得悲恸的未亡人,也有的只是单纯可怜一家老小而驻足闲聊。 但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面无表情的十六岁少女脸上,她既未流下半滴泪也无任何伤心神色,从接获消息到目睹父亲全身浮肿的尸体,她只是一言不发地伸手阖上父亲不甘闭起的眼,然后开始著手后事事宜。 她的平静太不寻常,周遭的亲友和师生都为她担心,生怕她压抑在内心的伤痛会造成她一辈子无法复原的空洞。 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她父亲的感情有多深,她常说将来要嫁个像父亲一样敦厚善良的男人,父亲是她一生最重要的人。 可是这么乐善好施、与世无争的大好人却死得如此凄惨,为了保护一双甫自中学下课的儿女而被一群小流氓殴打成伤,还将他活生生的丢下河中,用石头丢掷不让他爬上岸求生。 一场意外,父死子伤,儿子犹在加护病房抢救,小女儿则因惊吓过度而变得痴呆,由专门的医护人员照料。 “这些囝仔真是太不像话,越来越没有人性了,那么好的人居然也狠得下心来下毒手。” “以前茂仔带出来的囝仔多有分寸,绝不会随便乱砍人,哪像现在”世道沦落,人心都变了。 一位邻人感慨的说道,现在的江湖人已经不讲道义了。 “若有一个‘大仔’来带就好了,大尾管小尾就不会出这么多事” 若有一个“大仔”来带就好了,大尾管小尾就不会出这么多事无意义的叹息传入少女耳中,她无神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 没人带就由我来带吧!她绝不允许相同的悲剧再度发生。 一个家庭的破碎造就一位日后的大姐大,乖乖女摇身一变成为黑白两道忌惮的女罗刹,她的世界由五彩缤纷走入黑暗。 夜,才要开始。 第一章 “蝴蝶效应。” 何谓蝴蝶效应? 据说一只蝴蝶随便在中国大陆拍个翅膀,整个美国东南部便为之震动,就连加拿大魁北克都不能避免的颤动了下,波幅甚广。 此意可引伸为不要轻忽看似无害的美丽生物,他们可能在人们料想不到的一刻,有著惊人的反扑力量,令人措手不及,甚至于丧命。 在台湾的南部也有此“蝴蝶效应”力量之强大无人不晓,囊括士、工、商都有其势力存在,黑白两道都十分忌惮。 她贩毒、走私,也从事种种不法活动,但从未因以上的罪名而遭到逮捕,除了小小的违规停车外。 “蝴蝶”是道上兄弟给她的称谓,敬她、恨她,也怕她,没几人敢正面挑战她,只会私底下搞些小动作,刻意栽赃,看能不能就此扳倒她。 有勇者众,有谋者少,听说招惹过“蝴蝶”的人下场都非常凄惨,毫无反击能力的成为深山荒岭中无人认领的枯尸。 “蝴蝶”掌控了南台湾大小角头,名义上虽是各自占据一方地盘,可背后的操控力量却来自一个没人知其面貌的年轻女子。 有人说她一脸横肉,单手能举巨木,满身肌肉的活似女暗,左手拿枪右手持刀冲锋陷阵,刀里来火里去不见畏色。 亦有人说她貌似魍魉,身材矮小不足五尺,眼凸唇厚还有著难看的干癣,说话结巴常受人耻笑,因此才心理异常地以美丽的蝴蝶纹身。 但也有另一派的人宣称“蝴蝶”是位美艳过人的女煞星,眼带桃花眉维,似笑非笑的眼波总流露出魅惑人心的魔性,心机重、城府沉,是个标准的蛇蝎美人,心狠手辣不放过任何一个对手。 你说,我说,大家说,众说纷纭,可是到目前为止仍没有个正确的答案出现,包括在警方特别档案中跳跃的电脑萤幕。 “性别:女。年龄:不详。姓名:不详。身高体重:不详。出生年月日自然不详,户籍地同样不详,长发短发不详,外表特征不详” 不详,不详,不详,不详 坐在萤幕前的俊逸男子微托著下巴,面露迷人的温暖笑容子著眼前的资料,眉心的清朗渐渐由沉郁替代,但嘴角的笑纹未曾变过,有如入定的老僧无情绪起伏。 可是眼底的不详如一串的诅咒,仿佛不祥地跳动在他平静的心湖,真想学某头暴躁的熊朝打出这份档案的人挥出一拳。 这是什么鬼资料,光是一个性别女怎么找出犯罪证据?更遑论全台湾有多少女人,从二十岁到五十岁都有可能,更要命的是最下面一行还用放大的红宇标示——疑不是本国人士。 要不是骂脏话有损温文儒雅的形象,笑得特别温柔的杜玉坎斜睨著一根根人柱,试著想像他们可取的地方。 疑不是本国人士,那不就是全世界的女人都有犯罪嫌疑!范围广到没有界限,表示她不一定在台湾本岛落脚,山高海阔都是其藏身所。 “嗯,我能问一下这份‘简短’的资料是谁整理的吗?”他要好好慰劳慰劳这人一番。 杜玉坎一说完,一位看来甫自学校毕业的年轻男孩走上前,不驯的眼中有著打量,是对外来者能力存疑的不信任感,不相信过份阴柔的空降部队有何能耐。 “我。” “喔!”他笑了笑,瞳孔闪过一道黯光。“你是个警察吧?” 觉得受到侮辱的高大男孩忿然的往前一站。“我穿的是中华民国的警察制服,我不认为自己该受到你的嘲弄。” 眼一眯,杜玉坎依然保持优雅贵公子式的微笑。“很好,你有相当的勇气表达自己的意见,我很欣赏。” “但欣赏不代表认同对吧!你其实想说的是我太莽撞,竟然敢顶撞从台北来的高阶干员。”男孩一点也不怕得罪人的直言不讳。 斑雄的太阳很热情,相对的,人也很热情,奉派南下支援的杜玉坎遇上的第一个难题不是面对侦破不了的案件,而是眼前这个不友善的男孩—— 噢!或者该称为警官,一个刚升上分队长的刚正警察。 “呵呵,有意思,你见解独到,当警察太浪费了。”他去当歹徒一定很有看头,真叫人期待。 自己一向喜欢听拳头与人体撞击出的美妙声音,不但动人而且还很有成就感。 “而你适合去当女人,警察的工作对你而言太沉重了。”他很怀疑他是否拿得动枪。 不只是他心有疑惑,所有警局的警务人员一瞧见杜玉坎的容貌,起先都楞了一下,不禁猜测起他的性别,接著怀疑他的性向,没办法将他和屡破奇案的杜玉坎联想在一块。 一开始还有人以为他是遇劫前来报案的苦主,翩翩贵公子的外貌让人当他是来洽商的二代祖,或是事业有成的年轻企业家,态度上多有礼敬。 直到他表明身份,大吃一惊的高雄分局同仁才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怔愕了老半天活像遇到鬼挡墙,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 杜玉坎的美很中性,宜男亦宜女,瘦削的双肩不像一般警员孔武有力,手指修长犹似钢琴家,谈吐高雅有如英国贵族。 优雅是他给人的第一种感觉,然后是高不可攀的高贵气质,举手投足间都散发淡淡的优美和尊贵,仿佛位于高耸云端不该坠落凡尘的天使。 他是那种形色不露于外的超优质男子,低眉敛笑表现出翩翩风采,无形中有股优越的压迫感,令人不由自主的自我矮化,产生不如人的自卑。 可是也有人会加以抗拒—— “女人”他笑得低沉,炯目如鹰的一锐。“你让我发现当警察可以合法犯罪的好处,从现在起你就跟在我身边好好学习,直到我厌烦你那张脸为止。” “你是什么意思,任意指派我们分局的人当你的手下吗?”这人未免过于嚣张,没听过强龙不压地头蛇吗? “你很不服气?”瞧瞧他鼻孔喷出的热气,一里外都能感受得到。 这是一头斗牛,欠缺磨练。 “我”的确不服。 “够了,博青蒲,不许再找碴,给我少说一句。”想让他丢人吗? 雄厚的声音一落,体格壮硕的中年男子投来警告的一眼,威严有余地带著浑然正气,一看就知是地位极高的人物。 “可是他”欺人太甚,太不把人看在眼里。 “杜警官是我特别拜托台北的长官情商借将,你们要配合他的调派,而不是处处为难他,他要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不要让我听见反抗的声浪。” 他这些话是专门针对有些愤世嫉俗的傅青蒲,他承认这个年轻小伙子的确是有堪造就之材,可就是个性方面比较偏激,有著恃才而傲的缺点,孤僻,而且下怎么合群。 “学长,别太苛责下属了,给他们留个台阶下吧!”何况这段日子他还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 一开始的合作关系最好不要搞僵,不过他绝对会“善待”手边的资源,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礼貌。 有著国字脸的童越脸色稍霁的说道:“我这群不成材的子弟兵就望你多拉拔了,别让他们像井底之蛙老是不长进,眼中只有头顶那片天。” 他边说边瞧着一群心高气傲的侦二队成员,身为他们的队长,他不得不十分汗颜的承认自己没带好,而且还让他们爬到头上作威作福。 基本上这几个后生小辈的表现真的很不错,近年来几桩重大刑案都破得漂亮,屡获上级的赞扬和奖励,简直是为高雄人争光。 也许是少年得志的缘故,所以对老一辈的办案手法总是不屑一顾,过度依赖高科技仪器追踪线索,丝毫不认为有深入基层追查的必要。 以地域性来说,他们大都是在地的子弟,对高雄的环境和人脉都较常人熟知,因此要找出隐藏在人群中的刽子手应该不难。 可是到目前为止,这件震惊全国的“意外”连个头绪也没有,就连事情是如何发生的都查不清楚,仿佛是一团迷雾无法解开。 在连续三个月内发生不明原因的意外死亡案件,而且死者都死得非常离奇,古怪得把调查人员牵进死胡同。 即使疑点重重,这一场罗生门仍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大众的舆论民的恐惧、上级的压力,三方施压下逼得他不得不向现实妥协,商借“警界四枭”来协助破案。 “学长多虑了,我看他们长得挺结实的,耐操耐磨很合我意,对案情的侦办颇有助益。”他正需要个打杂的。 “怪了,我怎么觉得你这几句话意境很深,像是不怀好意?”他不会想操死他们吧! 懊死的,看他平淡如水的微笑,自己的心口反而不安地想叫他整装回台北。 “看来你生性多疑的性格仍然未改,知法犯法的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顶多是在法底下偷天换日,以“切肤之痛”来教他们长智慧。 优雅地交叠十指置于胸前,杜玉坎以轻松的神色看着萤幕上的资料,不过眼底却多了耐人寻味的愉悦。 “小师叔,你”“嗯,你叫我什么?”音一沉,带笑的嘴角压低了几分,似乎很不满意他的称谓。 年近四十的童越忽地一凛,随即冷汗暗流。“我是说你尽管大展长才,我绝对毫无异议的支持你。” 他也不敢不支持,除非他想蹲足七十二小时的马步。 年纪稍长不代表辈份高,习艺早晚也没有所谓的尊卑之分,主要是得磕对头拜对师父,一脚登高便成了师叔辈,打死也回不了头。 警界出名的响当当人物大都出自风云道馆,而风云道馆尽出精英,由师父领进门的徒儿能获得一声“好!”此人准成大器。 而其中有四名佼佼者更是出类拔萃,直接拜在老馆主门下,由他亲自传授武艺,小小年纪还没长毛呢,徒子徒孙就一大萝筐。 能说他们投机取巧吗?还是走好狗运?可他们的能力确实在众人之上。 而眼前俊美如小白脸的男子正好长童越一级,与他的师父同辈,在称呼上自然要多些敬意。 “很好,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我对人才的培育一向很用心。”铁杵总会磨成锈花针,来日方长。 搓不成方,起码也成圆,棱角太锋利磨掉即可“琢磨”的工作能让人心平气和。 “很用心!”糟了,他忘了“警界四枭”这名号是怎么来的了。 心口一惊的童越眼露恳求神色,拜托他这位睿智的小师叔高抬贵手,别整死这群有为青年,警方的人手已经不足,可别吓得他连使唤的对象都没有,让他们一个个跑得比飞还快,直嚷著警察的工作真不是人干的,回家吃自己比较凉快。 “呃!咳、咳!也不用太用心,只要查出点眉目我就很欣慰了,不必操之过急。”好歹留几个人才让他用。 杜玉坎清朗的扬唇一笑,关上电脑。“我是不急,急的是外面那些记者。” “嗄!” 眼睛往外一瞧,童越顿时有十只乌鸦飞过头顶的感觉。到底又死了什么人?为何媒体的消息总是快警方一步,老让他们来不及封锁。 三名民意代表在暍完花酒后突然暴毙,死因是脑血管病变,亦即是中风,脑压升得太快无法及时降压,在送医途中已失去意识,抢救三小时后宣告不治死亡。 上个月有位高阶警官下班回家,在家门口跌了一跤撞到花台,当场血流如注却没人发觉,拖了二十分钟便断气在一株蝴蝶兰下。 上上个月中旬,两位政治界有名的重量级人物死于温泉中,法医勘验的结果死因是心肌保塞,无任何外力压迫式伤口,死因单纯。 上上上个月,一位议员一位法官,以及两名检察官和律师在聚餐后遭一辆货车撞击,三死一残查不出肇事者,肇事车辆在一座废车厂寻获,但已成一堆压扁的废铁。 三个月内九位知名人物“意外”身亡,一个成了终身卧床的植物人,表面上看来似乎都扯不上关系,只是单纯的巧合和倒楣而已,实在看不出有何关联。 可是深入的调查后才发现他们都和一件工程弊案有关,其中有的关说,有的从中抽取油水,有的本身牵扯甚深,以合法程度掩饰非法行为,赶走一群住在社区的老弱妇孺,压低价格逼使他们出售土地和房子,再转手高价卖给土地掮客。 听说其中价差将近十亿台币,大部份都流入这些人口袋中,事情被揭露后经过一审、再审、三审仍未定罪。而即使官司仍悬置在高等法院,但工程在地方法院的官官相护下已进行土地开发。 法律已死。这是一群向公权力挑战的小市民心声,他们无力争取属于自己的权益。 因此,综合南台湾黑道势力的“蝴蝶”为他们出头了,展翅一拍惊动地方政府,人心惶惶生怕自己是下一个蝶翼下的意外事故。 “你为什么故意找我麻烦,是因为我在你来的第一天出言不逊吗?” 像头暴躁的小幼狼见人就咬,一脸不满的傅青蒲嘟嘟嚷嚷地跟在优雅的杜玉坎身后,脚步迟缓少了平日的豪迈阔步,不再有意气风发的神气。 他自嘲此刻的自己是个小苞班,没有自我意识地跟著来自大都会的城市佬东走西逛,悠闲得仿佛是观光客,一步一脚印拓印历史轨迹。 x,真当他是未经历练的小菜鸟吗?查案需要挨家挨户一一“拜访”呀?只要是特种行业一定拉他进去瞧瞧,还要他佯装“澳客”小闹一番。 真是的,这样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真有那么神他们也用不著头大了,整天为无头公案忙得焦头烂额,还被上级叮得满头包。 “青蒲小弟,你想多了,我是看重你敏锐的破案才能,能适时协助我在观察方面的不足。”指责他公报私仇,实在太不智了。 “别说场面话,我们都知道‘警界四枭’最不守法纪,我行我素完全不把阶级和规矩放在眼里,虽然嫉恶如仇却是最不重视律法,惩奸除恶只用自己的一套标准游走在法律边缘,藉著合法的身份行个人的暴力行为” 破案率高不代表守法,警阶高低也只是形式上的表征,他们的盛名之所以流传不歇,凭的全是出手的狠厉不留人后路,不管有罪无罪先用拳头问候再说,然后随便安个罪名表示对方罪有应得。 他在警校的时候就听过他们的“英勇”事迹,把人打个半死还能获得赞誉,丝毫不用付法律责任。 “呵呵,说得好,说得好,你对我们‘警界四枭’有相当的了解,可见你内心十分崇拜我们。”孺子可教。 “我崇拜你们!”傅青蒲失声大喊,下巴掉了一半挂在胸前。 “用不著不好意思,这是人之常情,面对学弟学妹的倾慕我已经习以为常,你可以大方的表现出来,不必害羞。”身为学长的他会好好的栽培他。 “我倾慕你咳!你在说什么鬼话。”是唾弃,他到底懂不懂? 话一急傅青蒲差点咬到舌头,气急败坏地想解释清楚,双手却乱挥得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 杜玉坎微笑地拍拍他肩膀,一副明了的神情。“恼羞成怒的心情我能理解,你再多几分努力就能达到我今日的成就。” “我恼羞”一口气梗在喉间,他气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奇怪了,我怎么尽听到一只鹦鹉学话?一再重复我说过的话是不会让你出人头地的,多听多看多学习才会有前途。”人不学,不知义。 南台湾的天空很多情,朗朗霁色不见污染,云白得像刚采集的成熟棉花,一朵一朵成串地飘过头顶,带来温热的海洋气息。 走在繁华的街道上一点也不觉得陌生,人声喧闹仿佛置身台北街道,商家林立热闹非凡,路上行人个个笑逐颜开地迎接南台湾的阳光。 穿著便服的傅青蒲高壮英挺,清雅温尔的杜玉坎则是翩翩贵公子模样,两人看似闲适地停留在老树底下,总给人回眸一看的欲望,因其出色的外貌。 不过大部份的目光是落在容貌俊秀的杜玉坎脸上,让人情不自禁地随著他卓尔身影移动,有种仰望神只的感觉。 当然喽!以女人痴迷的眼神居多,其中也有几位有点娘的男人,那发出光芒的眼神比捡到宝还灿亮。 “杜学长,你一定非常满意自己的长相,所以无形中养成自大的心态,认为每个人都该当你是神来崇拜。”牙一咬,傅青蒲忿忿然地说道。 杜玉坎故作苦恼的巍眉,笑笑地远眺远处的一幢商业大楼。“如果你的口气不那么冲,也许你就会发现到自大与自信的不同。” “是吗?”他一脸发臭地横睇。“那为什么这么多天了,我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成果,就只是镇日无所事事的东逛西逛?” 这点他很不能认同,明明说是出外查案,还调他这个在地人当地陪,可是到目前为止事情毫无进展,他活像傻子地被人牵著鼻子走。 “那是因为你只顾著质疑我的能力,埋怨我对你个人的恩怨,反而对很多摆在眼前的小线头视若未睹。”只要有心,不难发现关键点在何处。 杜玉坎的眼中有著与外表不符的冷漠,看似温煦好相处没有脾气,却如暗藏锐利的开锋刀刃,萦冷且带著雾状的疏离。 虽然看起来与常人没两样,但是接触久了就会发现他并未拿出真心以待,总是隔著一层冰冷的透明墙,不让旁人走入他的内心世界。 他是有名的表里不一,外在温文儒雅不喜热闹,实则擅孤立自己,冰封己身,懒得和层次低的愚夫愚妇打交道,脑中无物的蠢货没资格获得他的另眼相待。 也就是说“警界第一美男子”之称的杜玉坎是个标准的自恋狂,对完美的要求特别严格,包括他自己,所以很少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除了与他同负盛名的另外三枭——蓝青凯、寒浴月、萧沐风。 “你是什么意思?指我不用心在这件案子上吗?”有些负气的傅青蒲声音一扬地怒视。 他的眼仍然子著高约三十七层的黑色建筑物。“我只问你,你看到了什么?” “嗄?” “那幢商业大楼的形状有如一只飞翔的蝴蝶,双翼张开成美丽的燕尾。”明显的表征就在眼前展开,居然没人发觉其中的关联性。 “‘警界四枭’也有误判的时候,这只是一幢普通的金融机构,做的全是合法的工作。”“蝴蝶”是个人并不是神,哪那么大本事盖幢耗资百亿的大楼当掩护。 何况有个在他生命中占极其重要地位的人任职于该企业,若有任何不法的负面消息传出,他会是第一个得知。 “十楼以下的确是正常的上班人员,家世清白无不良嗜好,秉公守法堪称模范市民,近百名的员工没一人有犯罪纪录,干净得连一张罚单也没有。” 就是这点引起他的注意,感觉上像是刻意挑选出这些零缺点的职员掩人耳目,不让人察觉枱面下的藏污纳垢。 “人家公司的制度好、福利佳、员工自律甚严,非良好品格一律不录取,这也有错吗?”鸡蛋里挑骨头,企业形象优良也碍著他的眼了。 黑沉的眼忽地投射。“问题是十楼以上就不单纯了,你所谓的金融机构倒成了讨债公司,横眉竖眼的外勤人员像是循规蹈矩的业务员吗?” 即使他们穿西装打领带、皮鞋亮擦得足以当镜子使用,可是那股由内而外散发的狠戾气锨瞒不了人的,一看便知是在道上打混多年的狠角色。 这样还没有前科才叫他意外,不用查也能嗅出一丝不寻常,若非有人包庇或是刻意抹去其过往资料,这些人十之八九准足警局的座上客。 “讨债公司!”傅青蒲吃惊地变了脸,表情显得十分错愕。 “至于二十楼到三十六楼则是高级主管特区,职衔是经理、副理之类的,负责管理各区角头老大,身边还有秘书跟著。”宛如黑道企业化经营,一点也不马虎。 “你,你这些消锨打哪听来的?未免过于天方夜谭。”那些角头大哥哪有可能听命于一个女人,传闻实在将“蝴蝶”神格化了。 他晓得“蝴蝶”的势力非常庞大,党、政、商都有她的手下渗透,难免给人无所不能的感觉,让警方的追捕过程倍感艰辛。 可是一个人的力量再大也是有限,刀光剑影争一时的龙头老大位置都十分困难了,哪还能以一己之力聚集各方凶神恶煞,让他们同心不越界地谨守自己地盘。 何况光是利益的分配就够让人争破头了,谁还肯把手中的大权让出供人使唤,甘于人下不争一番长短。 “你看起来有点紧张,莫非里头有你在意的人?”杜玉坎的笑很沉,给人若有似无的压迫感。 眼神闪过一丝局促的傅青蒲不快地一瞪。“你有我熟悉高雄地区的黑帮组织吗?别以为破过几个重大刑案就自认为是神探,能一眼窥破别人的心。” “你知道吗?你在冒汗。”看来自己猜想得没错,盲点出在这年轻学弟身上。 “南台湾的气候一向很热,不流汗的人才奇怪。”傅青蒲暗讽面色如常的他是个怪人。 “这倒也是。”是比台北热了许多,人容易上火。“不过你一定要一直用眼白瞪我吗?我不是你的敌人,用不著仇视我。” 除非自己曾做过什么令他痛恨不已的事,所以才始终介怀地当他是假想敌看待。 杜玉坎的眼底浮起深思,望向“云端大楼”的最高一层,企图以肉眼探测出里头的活动。到底会是谁在那高耸的云端俯视地面的蝼蚁? 第二章 暗家有三个小孩,老大傅青萝高中肄业曾失学一年,工作了一年后才又考上推广教育,半工半读担负家中一半的生计,直到毕业后才升上正式职员,任职于“云端科技”总务课,在十一楼工作。 而长子傅青蒲则是个警察,和大姊相差两岁,是个有恋姊情结的大男孩,虽然对警察职务十分热忱而且认真,但绝对比不上他对其姊的依赖。因为他等于是她一手带大的。 小妹傅青萸原本是个开朗爱笑的女孩,十九岁的她应该是正享受花样年华大学生活的年纪,可是在目睹父亲为了保护她而被一群小混混打成重伤,最后不治死亡,她的脸上就不再出现笑容,心智萎缩到十岁左右,躲在家里不敢见人。 医生说过这是心理上的疾病,叫做创伤症候群,因为心灵受创过深不肯面对现实,所以躲进自己的世界好逃避已发生的一切,类似自闭症患者。 暗爸爸不过是殷实的国中老师,生前没留下什么积蓄给妻子、儿女,所以在家里打理家务的傅妈妈只好找些代工回家做,一边照顾心智退缩的小女儿。 不过在老大、老二相继有了固定收入后,她就不必辛劳地为三餐温饱而疲于奔命,能够专心地照料自闭的女儿,教她学习一般的家务打理。 也许人生有一点小小的不顺遂,但经过风雨的淬练后,傅家的日子倒也过得和乐,没再有任何不幸的事传出,一家四口坚强地对抗逆境努力生活著。 “傅青萝,你又被上面叫去暍茶呀!” 扎了个马尾,发长及腰的女孩甩甩乌黑的发,一脸笑意地看向唤住她的同事。 “什么喝茶?快把我搞疯才是真的!上面那一位简直是生活白痴,害我想从三十七楼往下跳。”一死以谢天下。 “嘘!小声点,你不怕上面那位听见吗?”居然说“她”是白痴,活得不耐烦了。 “哈!我当她的面照说不误,谁叫她有事没事就叫我上去‘聊聊’。”傅青萝夸张地摆摆手,像是受不了某人的智障。 “哇!你胆子真大,这种话也敢说出口。”换作是她准吓得屁滚尿流,大气憋著不敢吭一声。 暗青萝俏皮地眨眨眼,一掌轻轻地往她背上一拍。“有什么好怕的,她和我们一样有两颗眼珠子,一个鼻子、一张嘴,放屁拉屎样样来,没有倒长獠牙,斜眼歪脖。” “你喔!就这根舌头爱造反,什么该说不该说的话全由你嘴巴里流出,小心哪天后门没关牢被听见了,你这条小命就完蛋了。”真让人为她捏一把冷汗。 “不会啦!我有茂叔罩著出不了事,他可是我爸爸的好朋友。”她逢人便谈起这件事,怕人家不知情似的。 教书匠和地痞流氓扯上关系实在让人匪夷所思,一个正正当当的教育英才,一个不学无术的社会害虫,照理来说应该形同陌路才是,否则傅青山也不至于死于一群小瘪三手中,而且死后连公道也讨不回来。 可是当时算是角头老大的茂叔突然冒出来自称是傅户长的老友,不但安排傅青萝、傅青蒲就学,还大方地给了他们一笔钱好过日子。孤木难撑天。 虽然打著正派经营的名号,日进斗金赚钱如水滚滚而来,可大家心里都有数,这是一间从里黑到外的公司,门面好看是用来唬人的。 总务课只是一个挂名的职等,做的不是换灯泡、换名片等琐事,而是类似“总管”的工作,大大小小的事他们都得管,然后往上呈报再行裁定。 若说三十七楼是未经通传不得擅入的禁地,那么十一楼总务课的职员便是全大楼唯一有通行资格的特例,他们身上的密码卡可以直达最顶楼,游走在一到三十六楼间。 因为他们的地位仅次于传闻中的“蝴蝶”拥有绝对的权力,看似卑微却运筹帷幄,暗地里掌控各角头的所有活动。 “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全大楼就数你工作最轻松,爱来就来,不来也没关系,多得是年轻小伙子帮你打卡。”叫人看了心里生酸。 人长得漂亮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得人缘,打进公司至今,还没见过她与人交恶,上下一团和气得让人以为这真是商誉卓越的企业体系。 “红媲看到我嘻皮笑脸的一面,其实上面那个老是整得我一肚子气,想找人吐苦水都怕拖累别人。”她的意思是各有各的苦处,冷暖自知。 “是吗?”有那么难相处? “你说呢!”傅青萝打了一招太极任凭想像,说得多不如说得巧, 聂红神色谨慎地趋近问道:“上面那位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可不可以稍微透露一下” 她话还没说完,身侧的女孩已大惊小敝地跳离她三步远。 “红姊,你想害死我呀!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事不能挂在嘴上,要是被监视器扫到我准会没命的。”傅青萝指指前前后后共十八台针孔摄影机,表情非常惶恐。 “可是”好奇心人皆有之,只闻风声不见其人,搔得她心口发痒。 “傅青萝,你的事做完了吗?还有时间闲嗑牙!” 不悦的男声打断两人的交谈,口气稍冷得像看不惯她的“游手好闲”想把她拖进来海扁一顿再说。 “哎呀!红姊,不多聊了,我们课长要找人剥皮了,我得先去做拉皮手术。”把皮绷紧些。 暗青萝扬手一挥算是表达抱歉,然后做了个害怕的鬼脸抚著额头,一副准备送死的模样,要大家别为她的“死”伤心。 门一推,进入将近百坪的总务课,她笑脸一收倏地变得冷肃,门板阖上隔开两个世界,清如湖水的眸子顿时如大海暗藏深沟的合黑。 那是来自幽冥的颜色,深不可测又带著死亡阴影,她嫩白的十指往桌上一搁,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专注看向她,屏气以待。 “听说最近有条子在探我们的底,查清楚是哪一号人物了吗?”知己知彼才能掌握其弱点,出奇制胜。 “不是探我们的底,而是针对‘蝴蝶’有计划地进行试探,对方好像是从台北来的高级警官。”他们只是小虾米,人家还放不在眼里。 “好像!”这个答案不怎么令人满意。 “别用鄙视的眼神看我,你才是那个拥有内线资料的人,这些天陪著他东查西查的可是令弟。”他们得到的都只是二手资料。 “我有好几天没碰到他了,港口有货进来,我以加班为由忙到凌晨三点才回家。”而他那时已睡了,套不出口风。 暗青萝此时的神情有如一只高傲的大黑蝶,以锋利的眼神子著面前的男男女女,不若之前的嘻嘻哈哈。 “那你就错过了一场好戏,这次来的人据说是警界有名的四枭之一,专为捕蝶而来。”这么看重那只蝶,他们真是与有荣焉。 “啧!怎么听起来像是幸灾乐祸,你那么希望‘蝴蝶’被捉吗?”另一道取笑的女音故意闹场,戏外加戏奸取悦自己。 “丁加恩,你跟我有仇呀!干么扯我后腿?”他的确是有小小的看笑话心态,想看这只“蝴蝶”如何逃出枭爪。 “近日是无仇,但就是有些隙怨,我对你是越看越不顺眼,想削你几根头发当摆饰。”反正闲著也是闲著,就拿他练刀法。 身材高姚的丁加恩留了一头短发,五官立体有点混血儿血统,但不知道是混哪里的,因为她母亲年轻时是酒家女,专做美国大兵的生意,所以她的眼珠子偏绿,不像东方人的深褐。 不过她倒没遗传到美国女人的大胸,三十二a的平胸叫人看了叹气,若不是她长了几分姿色,有著女人家的轮廓,否则猛一瞧她脖子以下还以为是个男孩子。 她和罗百里、汪恩婕、徐梦生等人都是总务课的职员,平时的工作就是混水摸鱼、插科打哗,正经事没干半件,全留给别人去做。 他们要做的事是在黑幕罩下以后,夜晚的缤纷充满玄奇,白天的“副业”纯粹是打繁间。 “有本事尽管来取,你知道我的性向一向偏好小男生。”她对他来说太老了,而且不合胃口。 “是吗?你又**了几根小幼苗。”他迟早会有报应,得个爱滋死于溃烂。 罗百里帅气地甩甩发,斜睨她平坦的胸。“你很安全用不著担心,我的兽性是有选择性的。” 她永远不会在他的猎艳名单上。 “的确是兽性,你从来就不是个人,连人家摸到我们的地盘上了还能置之不理,冷眼旁观地在一旁看戏。”行为令人不齿。 “你哪只眼看见我置之不理了?我总要先观察观察情况再决定做何处理。”别说得他像冷血动物,只顾著自己的“娱乐”似的。 “两眼。你的观察期未免太长了,要等人家踩到我们的脚才肯有所动作吗?”乌龟散步都比他来得快。 大概要痛才会动,不然他只会装死。 “这要问问我们的女诸葛了,她没让我动我哪敢随便乱动,她负责的是上面那个人的喜怒哀乐。”他语带笑意地加以调侃。 罗百里口中的女诸葛就是外表大而化之的傅青萝,她与“蝴蝶”最亲近,简直是她的**,两人想法相近得有如同一人。 “百里,你很不负责任喔!把麻烦往我身上一推就想了事。”天下没那么便宜的事。 “麻烦是‘蝴蝶’惹来的,由你承担也是应该的。”他意有所指地说道。“何况你的‘线民’是堂堂的傅大警官,不由你出面,难道想捉我们当替死鬼吗?” “蝴蝶效应”震幅太广了,蝶翼一扬十万八千里,连北台湾都受到影响,特别派员南下了解。 “别把青蒲扯进我们这摊浑水,他是真心想干好警察的工作,我不希望有人绊住他。”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自己的家人。 一次的憾事已经够他们伤心了,父亲的死改变了她的一生,她由名列前茅的优等生,摇身一变走向黑暗世界,其中的苦难以道于外人知。 好人、坏人的分野很难界定,她让自己沉沦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保护挚爱的亲人,不再让他们有受害的恐惧。 “瞧!每次只要一谈到她的宝贝弟弟,她马上就严词厉色地给我们脸色看,好像我们非常不自爱地欺负可爱小动物。”虽然他的确很想染指青蒲小弟。 “我跟思婕,梦生都是爱护‘弟弟’的人,而你就”值得商榷。 一旁的汪恩婕、徐梦生皆了然于心地点点头,完全赞同她的未竟之语。 “你们这些讨厌的老鼠,专咬自家人的墙角,我的魔掌快不过‘蝴蝶’的双翼”他还没那么过份。 “百里——”隔墙有耳。 暗青萝的眼睛一瞟,正想喊冤的罗百里蓦然住口。 “‘蝴蝶’的身份不宜外泄,你们想办法弄个人来鱼目混珠吧!”免得太闲老是斗嘴。 “我们想办法!”那她干什么? “今天的天气很适合兜风,我下楼散散心。”当是替“蝴蝶”跑跑腿。 “你再过份一点没关系,我们绝对不会怪你怠匆职守的。” 今天的气候确实不错,风大浪高。只不过一双双眯起的眼比刀还利,准备排出刀山剑海让她闯。 “那各位辛苦了,我会记得买点心回来的。”好平平他们的不满。 很无赖的行为,傅青萝手一摆堂而皇之地走出去,当没瞧见一张张难看至极的脸,马尾甩呀甩的十分愉快,不复刚才的严肃。 一出总务课的大门,她又是笑容满面的邻家女孩,单纯开朗有点小心机,活泼热情热爱生命,像朵向阳的美丽花儿,随时迎接风雨的挑战。 “还看,人都走远了,你望眼欲穿也盼不到她的回头。”他要再万年老龟不把心底的话说出口,心爱的人儿结婚时他肯定当伴郎。 欲哭无泪呀! 徐梦生含笑地摇摇头,眼底有著迷恋的深情。“最美丽的爱是放在心里,我知道她不属于我。” 他爱她用自己的方式,不造成她的负担。 “真受不了你,我这辈子最怕你这种笨得要死的痴情汉,爱火如炽却拚命洗冷水澡降温。”这点他从不委屈自己,适时的情欲宣泄才是健康的人生观。 罗百里是标准的享乐主义者,今朝有酒今朝醉,异于常人的性向让他在同志圈大受欢迎,虽不至于夜夜笙歌但也相去不远,三天两头老换身边的伴侣。 不过显赫的家世让他无法坦诚自己喜欢男人的事实,一日拖过一日地伪装自己,加入黑道组织成为家族中叛逃的黑羊。 世人对同性恋的歧视比原子弹爆炸还要严重,总认为他们有病,极力矫正其错误的心态,不给他们爱人与被爱的机会。 “别谈我了,你们心里可有好的‘蝴蝶’人选?”把焦点模糊掉才能确定“蝴蝶”的安危。 蝴蝶—— 大家的心底浮起一个人名,一只缺席的花蝴蝶,拿她来补位再适当不过了,反正她未举手反对。 “青蒲,你在这里做什么,专程来找我吗?” 朗朗晴空,青色上天,才刚踏出“云端大楼”的傅青萝眯起眼仰望天空,正打算让人牵出她改装过的红魔鬼机车,好畅快地与风竞速一番。 谁知眼角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因伸懒腰而举高的双手停了一秒,随即轻轻地放开。 “云端”成立至今已有六年整,她也在此“工作”了相当时日,她的家人很少到上班的地方找她,甚至也不曾打过电话给她。 所以乍见其弟的身影傅青萝很意外,满脸不解地走向站在消防栓旁的踯躅男孩,以为他遇上难解的问题需要她提供意见。 可是在看见他身后的男人时,她明亮的双眸闪了闪,笑容倏地变淡,清明的眼中多了一丝评估和审视,目光深幽。 “没有啦!路过而已,我正在查一件大案子,没时间和你多聊。”傅青蒲行色匆匆地想先走一步,有些不安地瞟了马路一眼。 “等等,什么叫没有时间多聊?你没有看过那则再忙也要跟你暍杯咖啡的广告吗?”伸手一捞,傅青萝不让弟弟轻易从眼前溜走。 “哎呀!你别拉我衣领,很难看耶!”多少也给他留点面子。 “再难看也不会有我整整三天没见你一面难看,你知不知道我会想你?”而且她担心他在外的行动会不会遭逢意外。 虽然她已对外放话不许道上兄弟伤他一分一毫,且以“蝴蝶”的名义禁止他们在他的辖区内犯下重大刑案,以免流弹误伤到他。 可是百密终有一疏,不管她再怎么小心翼翼以防万一,他身上还是留下不少英勇的战绩,在追捕罪犯的过程中招来大大小小的伤口。 说不心疼是骗人的,但这是他坚持要走的路,身为大姊的她除了支持外没有二话,因为他选择当警察的理由,是为了保护像父亲一样深受恶徒凌辱的人,不愿同样的憾事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我不是故意不见你,而是每次都刚好错过了,你别当我是小孩子老揉我的头。”他个头都比她高了。 “怎么?揉揉都不成呀!你不给我揉是不是交了新的女朋友?”上一个分了将近半年,也该是有动静的时候。 暗青萝看着高她一个头的弟弟,举止照样亲昵地揉乱他的发,丝毫不在乎外人异样的眼光。 她太容易操心自己的家人,总觉得给他们的还不够多,需要她努力再努力,确保他们一生无虑,否则她永远也无法安心。 但她从没想过自己的语气和行为有多暧昧,让人很自然地将姊弟俩联想成一对情侣,打情骂俏增进感情浓度。 “我才不会背著你乱交女朋友,我是有原则的人。”只要家人不同意的对象他就不会与之交往,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乖,有赏,给你一个南台湾热情的吻。”她笑着往他脸上一凑,啵的一声。 脸色微窘的傅青蒲又闪又躲地直嚷著要她别玩了,脸颊泛红显得十分害羞。“别吐口水啦!很恶。” “是口水恶还是我恶?你最好说服我不要敲你脑袋,你晓得我相当推崇暴力美学。”傅青萝抡起拳头在他鼻前晃动。 他赶紧求饶地高举双臂。“我最恶好不好,你上班时间不好好上班还开小差,不怕被人活逮吗?” 暗青蒲真是怕了她,老是怪动作一堆,害他没脸见人。 平常在家里玩摔角还无所谓,反正见不得人的丑态没人瞧见,她爱捏爱搓都是友爱的表现,他也由著她胡搞,谁叫她是他最爱的姊姊。 可是在大街上这种举动就有点丢脸了,人家会当他长不大、幼稚、不成熟,少了警察应有的庄重。 “不怕,不怕,我有护身符保身,假传圣旨说是‘蝴蝶’派我出公差。”她说得不著痕迹,透露一小窗,引光入内一探究竟。 “‘蝴蝶’!” 姊姊口中的蝴蝶是他要的那个“蝴蝶”吗? “小声点,想把我的耳膜震破呀!你这毛躁的个性几时改得了?”大鱼不入港,光网些小鱼有什么用。 “我” 饼于惊讶的傅青蒲口拙得不知该如何消化这爆炸性的话题,他晓得南台湾有个深具传奇性的人物,把持高雄一带的黑帮势力,他一心想找出其犯罪证据绳之以法,避免更多的无辜者受害。 可是没想到那只“蝴蝶”就藏身在高雄最繁荣的市中心,与他们警局相隔不到五个路口,十分钟的脚程便能见到的高耸楼层里。 难道真被远来的枭说中,大楼的建筑结构偏向蝴蝶的形状,主因是有只蝶后栖息于此的缘故。 “冒昧地请问一下,‘蝴蝶’是一位年约二十五到三十五岁左右的年轻女性吗?”杜玉坎在此时插了话。 “你是” “我是一位对蝴蝶有收集癖的狂热份子,不管是人或物都有兴趣瞧上一瞧。”尤其是具有强大破坏力的“蝴蝶。” 佯装无知的傅青萝眨动美丽长睫一笑。“茂林地区有座美如世外桃源的紫蝶幽谷,里头的蝴蝶成千上万有如一幅生动的图画,有空你可以去走走看看。” 不论是人或是物,蝴蝶是不让人收藏的,它们喜欢自由自在。 “可是眼前就有一只彩蝶飞舞,我又何必舍近求远呢!一时片刻紫蝶幽谷的蝴蝶还不会消失,你说是吧!”他要捕捉的是充满智慧和灵性的“蝴蝶。” 心口微之一震,她的眼神变得迷蒙。“蝴蝶在郊区较多,都市里很少看得见,你会不会眼花了?” “我指的是这幢大楼里的‘蝴蝶’,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杜玉坎试探地问道。 “喔!她呀!那就困难了,蝴蝶拍翅你就只能感受到那阵风而已,搞得人晕头转向地分不清东南西北。”想由她嘴里套话,真是太瞧得起她了。 暗青萝笑得比南台湾的太阳还灿烂,珍珠白的肌肤扬散著阳光色泽,一看就知她是热爱户外运动的健康女郎,丝毫找不出一丝颓废气息。 如果说她是南台湾的太阳一点也不为过,骤然绽放的笑颜有如万丈光芒,刺目得令人为之迷眩,几乎张不开眼。 “姊,你们公司真有一个女孩叫‘蝴蝶’!” 第三章 “姊!” 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眼眯了一下的杜玉坎未流露半丝情绪,面容平和未起波澜地打量眼前的女孩,颇为意外两人的关系竟是单纯至此。 他犯了全天下人都会犯的错,那就是先入为主的第一印象,单凭其中的互动行为而下判断,未曾想过其他的可能性。 以外貌来说,她并非美得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更非艳丽型的美女,清清淡淡的像路边的野花野草,怡然自得不受尘嚣打搅。 可是那纯白的颜色却挑起视觉上的执著,在月光的照耀下绽放出五彩光亮,紧紧扣住张开的瞳孔。 也许是职业使然,他总觉得看似简单的图其实不简单,在几何图形中它可以变化万千,图中有图地牵出无数个小圈圈。 而图是没有线头,一笔到底连成无隙空间,进不去也出不来,自成一个世界。 “她是我姊有什么关系吗?你不会说她是‘蝴蝶’吧!”傅青蒲明显地言语挑衅,胸一挺与他平视。 “或许是,或许不是,人人有嫌疑,个个是疑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你们一点都不像。”未了一句才是重点,笑里藏刀地往他心窝里一捅。 “你管我们像不像,我们的家务事用不著向你报备。”他存心找碴不成? “你们的确是亲姊弟吗?你看来像是被领养的小孩。”他过于愤世嫉俗,不相信人性。 闻言,傅青蒲眼睛为之喷火,偏见使他凡事都看不顺眼。“警方的档案资料任你翻,有本事你就找出我的‘亲生’父母来。” 耙说他是领养的,姊弟情深不行吗?要是看过他父亲的长相,没人会说出这么可笑的话,自己完全是父亲年轻时的翻版。 “呵,年轻人真是沉不住气,欠缺磨练。”杜玉坎轻声笑着,怀疑他以往破的案子是否有人暗助一臂之力。 一个不出三句话便被激得如滚水直冒的人,怎么可能会冷静的加以思考与分析,他的实务经验还未成熟到能独当一面。 杜玉坎若有所思的眼瞟向以黑为基色的大楼,视线一低落在正打量著他的女子身上,意外的捕捉到她来不及收起的冷慧。 她是无辜的吗? 身为警务人员的直觉让他在心中打了个问号,在“云端”工作的员工十之八九都有问题,它是黑帮的大本营。 “我沉不住气又怎样?我就不信外来的和尚特别会念经,能在期限内侦破三个月内发生的九条命案。”否则就等著受他嘲笑。 年少气是他的致命伤,一个毕业不到一年的菜鸟警官能在短时间内升上分队长的职位,说他运气好就太牵强了,没有实力是爬不高的。 可是由他接手的刑案看来,似乎都破得有点离奇,不是嫌犯刚好出现在他巡逻的路线上,便是糊涂贼撞上电线杆,不费吹灰之力的手到擒来。 “小学弟,你还在记恨学校里那件事吗?你该晓得与我无关。”他不过回学校上一堂示范教学,教教他们徒手夺刀的技巧。 面上一恼的傅青蒲恶狠狠地低吼“谁还会记住那种事,我的气量没那么小。” 事实上他确实仍挂怀至今,无法释怀地在心里打了个死结,见他如见死敌的怀恨在心,所以对他始终没好脸色。 “原来你已经忘记了呀!年轻人就是不定性。”杜玉坎遗憾地摇摇头,表情甚为可惜。 “你说什么,故意在我伤口上撒盐巴吗?”傅青蒲气愤地冲上前想与他扭打,不甘心遭人耻笑。 殊知双手尚未碰到人家的身体,便被一个扭身反手一扣,游龙出海折臂顺拉,顺著横冲直撞的力道轻轻一滑,轻易地化解了他蛮牛似的攻势。 从开始到结束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快得令人眼花撩乱,像是一阵微风拂过胸前,还来不及感受它的柔软即已消逝。 暗青蒲的狼狈还不及傅青萝的讶然,她眼底的幽光又深了几分。 “青蒲!你的规矩哪去了,想让人家说我没教好你吗?”他就算再练上十年也动不了人家一根头发, 悬殊差距一目了然,真底子硬功夫是学不来的,没有相当的根基使不出太极中的小擒拿手。 “哎呀!大姊,你怎么又拍我后脑勺?想把我拍笨呀!”明明拳头不比一颗鸡蛋大,揍起人来却力道十足,害他整颗脑袋都快裂开了。 “我这叫促进小脑血液循环,免得你越来越笨,对不起我们傅家的历代祖先。”爆栗不会只有一个,她马上又追加成双。 不能说是抱头鼠窜,但也相去不远,块头大不见得占优势,傅青蒲一溜烟地跑到她打不到的安全地带。 “傅小姐说得太严重了,人笨是天性与祖先无关,你就别怪他了。”戴上面具的杜玉坎温和地笑道。 “别傅小姐傅小姐的叫,听起来怪别扭的,朋友都叫我青萝或小萝,你就当交我这个朋友任选其一。”她表现出南台湾的热情,大方地攀交情。 “傅青萝真是个好名字。”杜玉坎咀嚼著这名字,暗记在心。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自我介绍一下吧!”傅青萝的眼底跳跃著一丝顽皮的神采,像是准备恶作剧的小牙仙。 “杜玉坎,我的名字,一个处处受人排挤的异乡客。”他有意无意地看向博青蒲,意思十分明显。 “哈,不要理我家那个别扭的小表,他以前真的很乖,你说尿是香的他都相信,还以为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是长大以后才变坏了。” 世事如梦难预料,一朝风雨一朝晴。 “看得出来他不怎么理智,为了一点小事就耿耿于怀,我也满替他担心的。”成不成器就看他能不能定下心。 “小事?”听来好像不小。 “就是” “等等,不许说。”这人真阴险,居然想背后道人是非。 一听自己的事要被提起,傅青蒲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出声阻止。 “什么叫不许说?你一旁待著别开口,我要和这位杜警官好好聊聊。”弟弟还有什么事怕她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难逃她的耳目。 无足能行天下,无耳能听千里,她不需要亲自出马便能得知一切讯息,四方的回音如星火燎原,清楚得无一丝遗漏。 不过若是他在警校发生的事,那么消息的来源就比较匮乏,毕竟纪律森严的警校不是每个人都进得去,背景调查阻止了不少人才,让她的蓝图规划一度受阻。 “姊”她和他有什么好聊的。 “闭嘴,别让我看到你的牙齿,去买两杯珍珠奶茶,冰块加多一点。”天气有点热,暍点凉的才不会冒火气。 音调并未扬高如同一般人的交谈分贝,毫无杀伤力地扬起,照理来说不具任何压迫性,纯粹是姊弟间的对话。 但是一脸苦相的傅青蒲仅是眉头一拧,像是习惯性的听命行事,傅青萝说一他绝不敢添二,表情委屈地走到对街冰店,少了盛气凌人。 以寻常人眼光来看不算什么,不就是跑跑腿买个东西罢了,哪家的兄弟姊妹不是这样,大的总是使唤小的使唤得心安理得、理所当然。 可是观察力敏锐的杜玉坎却看出其中的不同,他隐约感觉到身侧的女孩有股慑人的气势,令人不由自主地服从其所下的命令。 虽然他此行南下的目标是传闻中的“蝴蝶”对于扫荡黑帮整合的势力倒在其次,但她那双清澈却不见底的水眸像座深潭,似要将他吸入无底深渊。 她引起他强烈探索的好奇心,什么样的女孩会在这种环境下工作,而且不受影响的未带晦色,人如晴天般开朗地笑口常开? 照常理说,身处于黑色世界多少会沾染上一点灰色,即使刻意掩饰也瞒不了世人的眼,总会不自觉流露出漠然戾气。 而她令他无法一眼看透,仿佛阳光下的一抹精灵,圣洁得难以和黑帮组织联想在一起。 “你到底对我们家青蒲做了什么事,让他把你当仇人看待呃!你在看什么?”她有什么不对,衣服穿错边还是忘了挖鼻屎? “你很美。”脱口而出的话语叫杜玉坎微愕了一下,没想到自己会开口赞美人。 怔了怔,傅青萝同样感到意外。“在你的面前应该没美人吧!身为女人的我们容易自惭形秽。” 他宜男宜女的中性脸不偏向阴柔也不特别刚强,属于两者间适中的优雅、威而不厉、洒脱不羁,俊秀中但见不凡的气度。 男生女相不稀奇,女生男相实属平常,可这俊美的容貌生得灵璨,减一分太俗,增一分过于做作,修饰得恰到好处。 “希望这句话不是讽刺,做为一个男人不该与女人媲美。”她的气质很美,让人感受到大海的气味。 “哈,你想多了。我很满意自己的长相,五官俱全没有少耳缺鼻,你长得再美呃!好看,百年之后也不过是一堆灰尘而已。” 宝名利禄转眼成空,再好的皮相也留不住,何况她也不算太差,起码有独特的风格和个性。 “看得出来你生性乐天,好交朋友,可是在大白天公然溜班不太好吧!你的顶头上司不查吗?”除非她上的并非正规班。 暗青萝笑容甜美地甩甩头发,一副很滑头的模样。“查得到再说喽!借口是人想出来的,总有办法打迷糊战,我的工作一点也不重要,不会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 她的理由千万种,短时间内还用不完,够她嚣张好一阵子了。 “小小螺丝钉也能是英雄,白蚁虽小能蚀屋,在这里工作一定很惬意吧!”不用拚“业绩。” “还好啦!薪水三个月调一次,三节加发奖金,年底有分红,最适合养米虫了。”待得越久领得越多。 前提是要有建树,别太早挂掉,倚老卖老而无实力者会被社会淘汰。 “听来福利颇佳,讨债的利润似乎不错,稳赚不赔。”杜玉坎笑笑地闲聊,像是在打繁间。 “讨债?”头一偏,她眼中露出迷惑。“我们公司做的是高科技产品,举凡程式设计和电玩开发等,我们可不是黑社会。” “是吗?”他笑得很温柔地一睇。“那么你不知道‘蝴蝶效应’了。” “蝴蝶效应?”傅青萝不解地皱起眉。 “传闻一只蝴蝶的力量足以颠覆南太平洋,水淹三尺三月不退,漫天恶水断人生计,以一己之力破坏社会的平衡。”为害甚大。 虽然官商勾结图利己身令人不齿,但国有律法应循正道而行,以恶治恶的方式即使达到暍阻的目的,在法律上仍站不住脚,实属违法行径。 他不赞成滥用私法,他认为作恶者终究逃不过法律的制裁,伏法受诛。 “哇!你说的是摩斯拉呀!和酷斯拉拚斗的大蝶,那部日本电影我看了十次以上,每次都好感动喔!”她双眼闪著亮光,似在回味电影的情节。 是感动还是装傻呢?杜玉坎的黑瞳眯了一下,越与她交谈越觉得她不简单,玉石掩华。“我指的是你口中的‘蝴蝶’。” “噢!是那只‘蝴蝶’呀!你在调查她吗?”当警察的不就是这边查那边问,大半时间都花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像她家那株蒲草比丝还韧,三天两头不在家忙著查案,一出任务便忘了家的方向,弄得灰头土脸还不肯死心,追著蛛丝马迹拚命往前冲。 警察的努力她认同,但不是每个警察都是好警察,利字在前很难不为所动,在一颗老鼠屎的影响下,或多或少都会走偏,做不到绝对的公正。 警察没法做到的事总要有人去做,为恶为善有何差别?做的都是清道夫的工作,将垃圾有计划的收集,不弄脏市容。 “这么问倒让我难以回答,你要我说是或不是?”他将发球权交给她,神色泰然。 “考我智慧呀!那你可要失望了,我对付我薪水的人一向很忠心,人家给钱我办事,合作关系愉快。”她说得市侩,见钱眼开。 “即使她所作所为严重触法,视人命如草芥玩弄于手掌间,你都能无动于衷地为虎作伥吗?”心存侥幸终食恶果。 与阳光同等灿烂的明眸一眨,她故意压低声音说道:“法是人订的,自然由人来打破,谁能永远不犯错呢?这世上可没圣人。” “想必令弟不晓得你为何人工作,做的又是什么工作,”杜玉坎半是取笑半是规劝地不希望她涉入太深。 劝人回头倒是头一遭,做来有几分生疏,通常他只会直捣黄龙揪出主谋,这些枝枝节节的后事自有专人处理,不需要他费心。 “特别行动组”主要是保护国家元首的安危,其次才参予舞弊循私的内部调查,以不惊动市民的方式加以解决。 他的工作范围是各阶层的官员,由小查大拉出其中害虫予以严惩,母枉母纵。 地方官员接二连三的死亡事件震惊高阶人员,都觉得事有蹊跷死因不单纯,这件案子不做二人想地落在他头上,因为他擅长抽丝剥茧,侦破离奇的无头公案。 “什么为谁工作,谁要找工作,你还是我姊?” 一场尔虞我诈的谍对谍在傅青蒲的介入后宣告落幕,虽然他毫不知情自己做了什么,满脸雾水地看着他认为熟悉却突然变得陌生的两人各自走开。 他不晓得错过了什么,只觉他们的表情过于自然,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般云淡风轻,是他大惊小敝穷嚷嚷,坏了人家聊天的情绪。 说不上不欢而散,就是莫名失去了交谈的兴致,由简短的对话中,杜玉坎和傅青萝都明了了一件事——他们无法从对方口中探知任何讯息。 铜板有两面,正反各一,虽然同一体但谁也看不到谁,面额相同图案不同,各自背著对方。 “姊,你们到底说了什么?神神秘秘好像怕人听见。”他一走近两人都不再开口,甚至还摸摸他的头当他是小孩子。 “就说你气他气得要命的那件事,他边说边笑你小心眼,那么久的事还搁在心里放不开。”他们说的事是不能让他知道的。 简称秘密。 “什么!他把我女朋友倒追他,又写上万言情书的事告诉你!” 又急又气的傅青蒲左脚绊到右脚颠了一下,差点要向天地行五体投地的最敬礼。 “喔!原来是女朋友移情别恋,难怪你会郁气积心地老找人家麻烦,一脸很霉的表情。”脸发臭,嘴角下垂,心情阴天。 “喔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早就知道了”等等,他是不是被骗了?“你诳我!” 博青萝以手当扇直掮下巴,不打算回应他这愚蠢的问题。“你不用跟著那位仇人办案吗?” “我不是跟屁虫,用不著整天跟前跟后的浪费时间。”他恨恨地说道,气她拐他说出陈年往事。 那是一件非常没有面子的事,交往一年多的女友居然说他太幼稚,不够成熟,当着众人的面向返校的学长示爱,并嘲笑他气量小,成不了大事。 这件事让他心头留下不小的伤口,每每想起总是抽痛不已,好像蚂蚁钻动般难受。 倒不是他有多深情,对前女友念念不忘,而是一直到毕业前大家都拿此事来取笑他,当成年度话题一提再提,不让他抬不起头来誓不罢休。 想忘不能忘了的痛苦有谁明白,偏偏好事者一大堆,一再挖他的旧疤当笑话看,他怎能不怨怼害他饱受折磨的那个人。 “我看是人家不让你跟吧!毫无建议又尽会扯后腿,难怪人家嫌你拖累,一把将你甩开。”作法聪明,是个可怕的对手。 杜玉坎大概已经发觉到她透过青蒲的关系预先知晓警方的行动,所以预做防备不做任何接触,隔绝泄密的可能性。 但是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她不会只布一条线单饵钓鱼,在他没来高雄前她的人已经渗透其内,直接将他的动向呈报于她。 “姊,你别老当我是没用的人,是我不屑他无耻的行径,不愿同流合污。”傅青蒲一脸鄙夷地哼了一声。 “怎么,他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引得你肝火上升,想将他凌迟至死?”这个笨弟弟哦!他的办案经验还差人家一大截。 扁是对事的观察力就不如人。 “还有什么事,不就是警务人员会犯的错,他拿公帑逛酒店、pub,还到地下赌场玩了两把,把公家的钱放入私人口袋使用” 他说得激动,她听得心惊,原来他的进展已超乎想像,刻意挑“蝴蝶”名下经营的事业出没,用意不言可明。 看似无意地走到“云端大楼”实则别有用心,他在试探“蝴蝶”对公权力的容忍度,并藉机宣示“我已盯住此处,为恶之人要小心了!”他随时会丢出法绳绳之以法。 表情略显深沉的傅青萝颦颦眉头,为杜玉坎的出其不意感到一丝危机。此人不容小觑,对“蝴蝶”来说是一大威胁。 “对了,姊,你会不会穿得太多了一点?我好像没见你穿过露胸、露肚脐的衣服,天气这么热,你不怕中暑呀!”一眼望去就她身上的布料最多。 “阿弟呀!你知不知道最近的犯罪率为何节节高升?”她奸笑地往他肩膀一搭,调戏地捏捏他挺直的鼻。 “不要叫我阿弟,很难听。”傅青蒲难为情地低下头,求她别玩了。 “因为有你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衣服越穿越少,最好一丝不挂什么都不穿,好方便你的意婬。” 男人本“色。” “噢!姊,你也稍微节制一点,别把犯罪率怪罪在男人身上,我只是想提醒你现在正值盛夏。” “有人规定夏天就得穿得暴露吗?那我到海边不就要脱个精光?你没见过我裸游吧!”在月光下浮在海面上,仰望满天星斗。 “你!” 暗青蒲不信地吃吃猛笑,仿佛听了一则非常爆笑的笑话。 打小到大傅青萝就是那种乖乖牌的女孩,品学兼优,友爱弟妹、孝顺父母、对师长恭敬有礼,更是同学眼中脾气很好的模范生,常当小老师教同学做功课。 按部就班一步一步来,不好高骛远,不会打小报告,循规蹈矩连一只小蚂蚁也舍不得踩死,心存怜悯的希望大家都有饭吃。 如果有乖宝宝选举她一定是第一名,没人敢强出头跟她抢,好到零缺点的个性足以担任所有人的楷模。 至少在她父亲死前都是亲友眼中听话的乖女儿,甚至可以预料她的未来是如何的枯燥乏味,一成不变地上大学、考普考、嫁人生子,平凡至极地走完平顺一生。 要她要叛逆可能比登天还难,不要说裸游了,就算要她穿中空的小可爱逛街都十分困难,因此他的大笑是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 “小心掉了下巴,阿弟,也许有一天我会跌破你的眼镜。”傅青萝语带暗示拐了他一记。 “哈!我拭目以待,为了你我会特别去配一副平光眼镜,好看看你怎么翻天覆地,惊世骇俗。”想让他掉了下巴再等一世纪吧! 暗青蒲从没想过他会一语成谶,心里与圣女地位同等崇高的大姊会是黑帮组织成员之一,而且地位之高叫人咋舌。 她是“蝴蝶”的心“蝴蝶”的影,更是“蝴蝶”的双翼,羽翅一张震动中国海。 “我建议你去配副老花眼镜,你会用得上的。”在不久的将来。 澳为傅青萝笑笑地坐上她的红魔鬼机车,眨眨眼送给弟弟一记帅气的飞吻,随后便迅疾的扬长而去。 一瞬间,在阳光的反射下,傅青蒲仿佛看见一只七彩缤纷的蝴蝶翩然飞离,耀眼的羽翼闪闪发光。 是错觉吗?那明明是他正在挥手道再见的大姊。 揉揉发酸的双眼再定神一瞧,那抹迷眩的光采依然在阳光下跃动,他心里突然不安地想起“蝴蝶”事迹。 是他想多了吧! 一旁有道闪光晃动,未走远的俊雅男子以钮扣式通讯器通知小组成员进行大规模扫荡。 打草才能惊蛇,蛇不出洞怎能一举成擒? “如此俐落的身手和聪慧的反应叫人怎不生疑,就算不是‘蝴蝶’也肯定是她身边的重要人物。” 轻轻的叹息被风吹散,飘匆的黑瞳蒙上一层阴色,从未出过错的直觉清晰地告诉他,她就是问题的根源,跟牢她准没错。 第四章 “杜大哥,你来高雄怎么不找我当地陪?我是土生土长的高雄人,哪里有好吃、好玩的问我最清楚,比导览手册还管用” 华灯初上,月挂夜空,微风徐徐吹得树叶飒飒地发出星夜低语。 闪烁的霓虹灯时起时灭地招唤迷路灵魂,似河中女妖以迷人光芒引诱路过的男男女女,使其堕落以吸取生命元素。 繁华的夜生活越夜越美丽,满街的招牌布满商机,夜店、舞厅、pub生意兴隆,人来人往地散发都市的颓废气息,为纸醉金迷的一夜抛掷仅剩的青春年华。 在诸多的特种行业中,有一处散发裸女曲线的晕黄灯光特别显目,它的入口处位于地下一楼,对进出对象有著严格的把关,店名为“抛物线。” 一对衣著时尚的男女状似亲密地在门口交谈,发丝微卷的女子小鸟依人地偎在男子胸前,双手似麻花卷地攀上他手臂。 若是仔细一瞧,不难发现男子眼中的漠然,少了一丝热情像是在敷衍,视线越过女伴看向音乐声喧闹的门内,以及成双成对的—— 女人。 “我跟你说喔!这种龙蛇杂处的新兴行业我最熟悉了,热门熟路通行无阻,不论走到哪里都吃得开,几乎每一个人都认识我。”还没人敢得罪她。 “浮华,你的口红掉了。”口水泛滥把颜色都吃进肚里。 “是芙华啦!芙蓉的芙、光华的华,也就是人如芙蓉花的意思。”人比花娇,出水芙蓉。 心情激奋的周芙华始终维持高亢的情绪,高明的化妆术将她的眼睛描绘得水汪汪,又大又亮活像琉璃珠子,转动著些许春情。 粉色的双c提包里备著各式化妆品及钱包,还有女人家必备的小物件,譬如小梳子、修眉夹和避孕葯等,充份表现出都会女子的需求。 她取出唇膏就著小镜补妆,边画唇线边开口,生怕少说了一句,丰唇色艳微噘著,似在邀请男人一亲芳泽,她绝对会配合到底不做任何反抗。 不过对象要是她仰慕已久的男人才行,一旁油嘴滑舌的脂粉男最好滚远点,别来招惹她。 “你走的是时尚路线,应该不晓得黑社会份子出没的场合,扰烦你诸多真是过意不去。”意思是到此为止,不用再麻烦了。 可是身为记者的周芙华发挥黏人的本事,直说不打紧地搪塞过去。“我有很多朋友跑社会新闻,这类的消息来源比警察还亨通,我们偶尔也会到那种地方进行采访。” 而且她父亲是分局局长,平时闲聊时或多或少都会谈到工作上的事,警察之女自然比一般人多了一条秘密管道。 “若非必要,洁身自爱的女孩子最好少到不良场所,它会让人沉沦。”杜玉坎做了个眺望的动作,不著痕迹地将手举高好摆脱她蛇般的攀缠。 他被人耍了一记,误信正和亲密爱人吃龙虾大餐的某人,不然他也不会落得进退两难的境况。 “杜大哥的叮嘱我一定听从,其实我也不喜欢阴阴暗暗的吵闹环境,总觉得不符合我的气质。”她装淑女地捻起莲花指,放在唇下低笑。 气质?他怀疑她明白这两字的意义。“酒吧、pub并非一迳的昏暗见不得人,有的布置得非常有古典味道,例如这间‘抛物线’。” 看来里头大有文章。 “杜大哥想进去瞧瞧吗?”她跃跃欲试地想在他面前力求表现。 周芙华的眼眯成心型,神色痴迷有如追星族的少女,一见到心仪偶像就心花怒放,巴不得把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好让他感受到自己的一片真心。 杜玉坎看了一眼守门的壮汉,低声地说:“我看不太容易,这里好像有资格审查。” 就算再无知也晓得这是t与婆的聚会场所,他一个大男人恐怕还没踏进一步就会先被轰出大门,外带两句问候一家老小的不雅言语。 “什么资格审查?我出马绝对没问题,三两下就搞定了。”周芙华大言不惭地发下豪语,想给他好印象。 “别太逞强,若是人家不愿通融就算了,虽然会有点遗憾。”他说得云淡风轻,不多做坚持。 “不逞强,不逞强,杜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竭尽心力也要为你办好。”谁敢不卖她父亲面子就走着瞧。 拍著胸口豪气万千,周芙华信心十足地走向“抛物线”瞧见门口的横肉大哥时微微慑了一下,但仍是鼓起勇气与之交涉。 只见她胸前起伏地猛吸了几口气,一下子点头、一下子摇头似在争理,不肯妥协也不愿让步地争得面红耳赤,奸像不争个道理来她就不离开。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后,瞧她犹不死心,杜玉坎正打算劝她放弃,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他早料到会有这种结果。 此时门内走出一位四十上下的女人瞄了他们几眼,低声在守门的男人耳边说了几句话,随之他便放两人通过。 或许是杜玉坎的“美貌”奏效,他一路走来并无受到异样对待,反而让不少女人为之惊艳的趋之若骛,不时对他抛媚眼。 “呃!杜大哥,你有没有发现这间餐厅有点奇怪?”感觉毛毛的,像是被人当成猎物般盯牢。 不过对象不是她,而是她身边的人,莫名地起了危机意识,周芙华下意识捉牢他的手,以突显自己对他的重要性,要她们谁都别想觊觎。 “以格局和摆设来看相当有特色,掺入非常前卫的个人思想,构得上五星级的水准。”杜玉坎避重就轻地说道,怕影响到她的心情。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异于常人的性向,同志的存在是人们口中的禁忌,避之不谈当做一种病,而且是不能言明的隐疾。 “可是店里连一个男客人也没有,清一色全是女人”噢,天啊!她是不是看错了?居然有两个女人在热吻,还还做出限制级的动作。 她不是不懂,而是过于震惊,一时半刻脑部当机,没法立即把影像传向大脑,停摆了将近一分钟才后恢复正常运作。 当周芙华再看到一对对举止亲昵的“情侣”当下明白这是一间什么样的店,表情随即僵硬得像是过上不洁之物,手脚不自然的摆动。 “轻松点,别把她们看成怪物,在这里我们才是闯入她们世界的异类。”同性恋不是病,而是上帝开的玩笑,将灵魂错置。 “我也想放松点,但她们的眼神让我觉得不舒服。”充满掠夺性。 “那你就不要看她们,专心数著脚下的灯泡,不分心就不会胡思乱想。”他带著她往吧台的位置走去。 什么,数灯泡?未免太幼稚了,她才不要丢人现眼。“杜大哥,我们先走好不好?我胃痛。” “既来之,则安之,我看你的胃没有毛病,纯粹是心理作用。”杜玉坎做主地为她点了一客套餐,自己则叫了不加糖的黑咖啡。 “但”她不安呀!好像每个人都想跟她抢他,挥眈眈不在乎身边有没有伴。 以两人的外表来看,外人不容易分辨出其中有一个是男人,拜杜玉坎的容貌所赐,再加上周芙华的紧紧相偎,十分紧张他被抢走的模样,在场的人莫不相信他们是一对同性情人。 在蔷薇圈里多得是女人做男人打扮的t,虽是女儿身却像极了动作豪爽的男人,一举一动比男人更像男人,让人难辨雌雄。 所以说他们的出现一点也不引起騒动,大家视为平常地对新面孔投以注目礼,同时评估自己有没有机会换个胃口。 其实大部份的同性恋者都很温和,不会做出反社会的行为,他们的要求并不多,只希望大众能给他们相爱的肯定,不要因为性别相同就加以排斥,甚至把他们归纳成无葯可救的麻疯病人,稍一走近就立即回避。 “说得好,既来之则安之,为人豁达心胸才会宽广,我请你暍一杯算是有缘。”有缘千里来相会,把酒言欢一宿嫌短。 “我不喝酒,请问你是?”基于礼貌,杜玉坎谦逊一问。 “喝酒谈交情,我是这间‘抛物线’的股东之一,我叫胡心蝶,朋友都叫我蝴蝶。”一看到男人就两眼发直的花蝴蝶。 “你就是‘蝴蝶’!’微讶的眼透著惊奇,他极力掩饰心底的冲击。 不知该怎么说才能描述出此刻的心情,他很难将胡心蝶和传说中的“蝴蝶”重叠在一起,感觉像是少了什么,让他有点失望不太能接受她是如此“平凡。” 并非说胡心蝶长得不美,相反的,她是难得一见的空灵美人,浑身上下充满超脱世俗的灵性美,给人一种非常不真实的美感。 她的外形确实如一只蝴蝶般美丽,细眉桃目菱角嘴,脸小小的不及巴掌大,仿佛随时会羽化成蝶飞入花丛间。 “我是蝴蝶呀!有什么好惊讶?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认识我。”她故作无知地回应,一对黑且卷的长睫毛掀呀掀的装天真。 她不能叫蝴蝶吗?绰号是随人高兴而起,她还没说不的权利。 “我是没想到‘蝴蝶’会藏身于同志餐厅,一时闪了神。”她是“蝴蝶”吗?这点仍有待商椎。 “藏?”她像是十分意外地眨眨眼。“我为什么要藏?我不偷不抢又不做亏心事,活得正大光明,哪有必要躲躲藏藏。” 就算是那只“蝴蝶”也不会畏畏缩缩地躲在阴暗处,反而大大方方地以阳光女孩自居,形象健康得不像耍阴弄狠的恶徒。 杜玉坎精眸审视她“听说你最近事业做得很大。”包山包海包工程,连人命都可以轻贱。 她笑笑地扬扬手不当一回事。“混口饭吃的小生意而已,不饿到肚皮就是赚。” “杀人的生意好做吗?夜里睡得安稳吧!”想到有九条人命离奇死亡,他拢起的双眉就无法松开。 “这是指控吗?”胡心蝶冷笑地扬起唇,少了之前的热络。 “是为死去的人感到不平,死得莫名其妙枉做离魂鬼,想想也欠了几分公道。”未审先判并不公平,即使他们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先拿出证据再来评论是非,该死的人留不到三更,这是阎王下的帖,谁也没法抗拒。”反正他是拿她没辙“蝴蝶”下手是找不出破绽的。 她是不晓得“蝴蝶”以何种方式取人性命,但她佩服她果决的行动力,以及洞烛先机的智慧,否则哪能轻易地统御道上的大头。 那些个大哥各自为政,谁也不服谁地为了一块地盘打打杀杀,刀里见红,枪口下见真章,不拚个你死我活不肯罢手。 可自从“蝴蝶”以黑马之姿窜出黑白两道,短短的几年间不仅收服了各角头的老大,还能令他们和平共处不生隙嫌,共分利益补其势力企业化。 以往的刀光血影已然消失,取而代之是成功人士的正常生活,走路有风不怕警察围捕,更能在亲友中抬得起头。 包难能可贵的是她并未用武力胁迫,仅单纯的利用南部人的重情守诺逐一击破,以逐渐丧失的义气将他们组合成一个小社会。 兄弟人也有兄弟人的气魄,只要让他有利润可得又不剥夺其权力,他绝对会力挺到底没有二话。 “那么不该死的人呢?谁来决定他们的生死?”杜玉坎语气略重地质问。 “喔!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上帝,我们是人不是神,无法代替天开口。”她打马虎眼地推卸责任。 “你”“嘘!小声点,精采的重头戏就要出场了,你不要打搅我观赏的情绪。”食指往唇上一放,胡心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重头戏?” 胡心蝶笑得很神秘地指指灯光一暗的舞台。“钢管女郎的艳舞秀,包管你回味无穷地想把舞者打包回去收藏。” 音乐起,热情的拉丁舞曲启开序幕,一道光打在舞台中央,喷起的干冰出现黑色倒影。 女人的形态开始曼舞,肢体的语言向四周伸展,伸进每一个人心里,扎根生芽,如藤蔓般包裹住每一颗寂寞又脆弱的心。 那不是一支舞,而是心灵的呐喊,在无数无助的星空中,眼泪化为力量破蛹而出,重新获得新的生命。 他们称之——蝶舞。 就是她! 心底的声音如火山爆发般强烈,以七万五千度高温深烙心的缺口,他找到心口拼图的最后一角,终于完成一幅旷世钜作。 没有一丝疑虑,直觉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人就在眼前,稍纵即逝的机会若不把握,失之东隅的悔恨怕难追回。 杜玉坎盯著台上攀著钢管旋舞的女郎,目光炯然发出缉捕的光束,以一个男人的眼光来决定她是否有罪。 虽然她以面具蒙住真实容颜,仅露出弧度优美的下颚和一双冷艳的眸子,但那熟悉身影神似得不做第二人想,双面性格如同蛹和蝴蝶,一是蛰伏,一是飞舞。 在那舞动的四肢中可见武术的招术,攀、拖、拉、牵、曳,都在在流露出习武者的身段。 若非正统武学出身,怕也看不出其中玄机,只当是普通的艳舞看待,浑然不知她是个练家子。 毫无一丝预兆,杜玉坎忽然脱下外衣走向舞台,将以蝴蝶面具遮面的舞者往背上一挂,像是扛沙包似地直接往外走,置同行女伴于不顾。 此举当然引起轩然大波,众女鼓噪地将杜玉坎围困其中,怒目瞪视地要求他把人放下,否则今晚别想完整的用双腿走出大门。 “各位姊妹别挡他,让他走。”她倒要看看这家伙在玩什么把戏。 “蝴蝶,你这么做是坏了店里的规矩,以后谁敢相信‘蝴蝶’有保护我们的能力。”当着大家的面也敢目中无人,当她们是死人吗? “就是嘛!我们来这里消费是因为‘抛物线’隐密,不受千扰,有著绝对的安全性令人放心,今天若真让他把人带走,明天又是谁会遭殃,” 女人们此起彼落地讨伐著,句句不落人后急忙声援,不许新来的客人欺人太甚,当街掳人还无愧色,居然还敢一副处之泰然的神色。 “稍安勿躁,大家冷静点听我一言,这是他们小俩口起口角闹的一点小事,惊动了各位真是抱歉。”给我脱序演出,这笔帐先记著。 “是这样吗?你别编出一套说词唬弄人。”这场面很难叫人信服。 “我蝴蝶说出的话几时打过折扣?今天扫了大家的兴是我督导不周,我请大家暍一杯当是赔礼。” 胡心蝶洒脱地当场开酒下宁人,心里头xxoo地咒骂了一大堆,气某人瞎了眼扛错人,不要美人要浪女,还把一堆麻烦留给她。 这说得过去吗?她可不是专门替人擦屁股、处理善后的危机专家。 “好吧!看你的面子这事就算了,我们也不想把场面弄得太僵。”免得以后没地方幽会。 事情圆满的落幕,众家姊妹均作鸟兽散地回复谈情说爱的姿态,卿卿我我毫不亲密,上下其手一点也不在乎旁人的目光。 包甚者有人将上衣脱了,裸露上身与情人调情,交叠成一体的爱情鸟耳鬓厮磨,看得少见多怪的周芙华目瞪口呆。 “要不是看在你是警察的身份,我绝对不会让你直著走出大门。”胡心蝶说得有几分恨意,怪他不识相。 “你知道我是警察?”是肩上的女子告诉她的吗? 她不屑地一哼。“我是干哪行的需要提醒吗?不用花钱的小道消息多得会吓死仿。” 打从他出现在高雄的第一天“蝴蝶”已下令要大家小心这个人,别露出马脚让他抓到把柄,一切容易曝光的活动暂时停止,以防万一。 所以她打野食逛牛店的休闲被迫取消,不玩男人不算计别人的寿命长短,每天无聊地守著这间t吧当公关,没个男人好打赏她的辛劳。 一想到有块上等肥肉从嘴边飞走她就心痛,即使他是她的死对头玩玩又何妨,她前前前男友因为劈腿而吃了她一颗子弹,现在坟上的草长得比她人还高。 她是不会留情的,只要有人敢对不起她。 “那么你最好小心行事,别有任何犯罪行为出现。”法理不容情。 “叫我小心?”胡心蝶不是滋味地酸他“该小心的人是你,走路记得靠右边,别横越马路,见猫绕路,看狗后退,喝水先试毒,吃饭插银针,免得突然暴毙,死因不明。” 对于一个缺乏男人滋润的女人,说出口的绝没一句好话。 “这是警告或是威胁?”令他联想到之前几件尚未侦破的命案。 “不,是让你有所警惕,对女人不能为所欲为,一旦点了火就有燎原的可能,你不会永远顺遂地过完一生。”强龙不敌猴群,支手难撑天。 在她的地盘上还敢嚣张,真以为她动不了他吗? 杀警算什么,只要该死就不能活,若非“蝴蝶”下令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她只要手一扬准让他变成血骷髅,全身都是洞。 胡心蝶从不认为自己是善心人士,为达目的她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在南台湾也算得上是响当当的人物,掌管南一路到南七路的商店收益。 也就是收保护费,维持这几条路的“治安”不让其他势力介入。 以一千家商店为例,每月酌收一万元当守望相助费,她只要不时派人去逛逛,看看有无人闹事,确保自己的利益没有被并吞,零风险的收入便有千万入袋。 加上她本身也有两间酒店、三间pub、一间地下赌场零零星星加起来也实在可观,难怪她会自愿走上这条不归路。 可惜真正赚钱的事业她不沾,否则利润更为惊人,像走私、贩毒和人口买卖。 “我也有一句话要奉送,夜路走多了终将遇到鬼,凡事适可而止别太过份。”他迟早会查出她的底细,交予律法评断对错。 胡心蝶不怀好意地一笑。 “你也一样,蝴蝶。”他相信不久的将来她会笑不出来。 杜玉坎优雅地点头致意,神色从容地当着她的面将人带走,毫无窘迫、气定神闲,穿过一对对拥吻的女人走出壮汉守门的关卡。 夜色中,他的身影融入五彩缤纷的霓虹灯下,曳长的影子显得特别迷离,仿佛在夜风里被吹散。 “看不出来你的气量这么大,不让他留下一点纪念品就放人,”有负她花蝴蝶的盛名。 “少在背后说风凉话,刚才需要你的时候你躲到哪里孵蛋了?”居然放她一人与之周旋,自己乐得隔墙观虎斗。 什么朋友嘛!比敌人还不如,没有同仇敌忾的义气。 端著一杯酒从阴暗处走出的丁加恩一身劲装,勾勒出她惹火的身段。“我是给你机会发浪,别不识好人心地乱栽赃。” 自己魅力不足还能怪谁,媚相尽出还勾引不了男人。 “说得真好听,你可以考虑往影艺圈发展,包管你大红大紫。”说得好像她只会玩男人,一无所长。 “是有这个打算,我准备开一间经纪公司。”网罗俊男美女大捞一票,十年后收山环游世界。 “你!”吃饱了撑著,没事找事做。 “要不要入股,我算你一份。”她丢出利多的诱饵引她上钩,多几人投资才能分散风险。 “好,不过你旗下的男星要做外场。”先让她试试滋味如何。 开女同志餐厅不代表她就是同性恋或双性恋,相反的,她对男人的身体十分热中,也严禁员工有同性恋倾向,以免与客人发生争风吃醋的事端。 除了来此消费的女客外,一律必须是异性恋者,并非有所歧视,而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胡心蝶很有生意头脑,精于赚钱之道,若非一时糊涂走错了路,此时大概是叱咤商场的女强人,企业界不容小看的新兵。 “咦!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怪了,怎么一时想不起来? “有吗?你八成事太多搞混了,我们能有什么事做。”就算她们没吩咐,底下的人也会揽起来做。 “也对,夜的深沉是用来做坏事的,我们来琢磨一下要怎么做才能大放异彩。” 不做则已,一做惊人。 两人贼笑地举杯一碰,装做善忘地不去理会那个被扛出去的舞者,那是她的报应到了,别怪她们冷血无情陷害她,谁叫她没良心地将她们拉进这个世界。 什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玩玩当消遗没关系,随时可抽身不必担心。 可是现在呢? 一个个沉沦到无底深渊,想往上爬都滑手,只好任其腐烂地跟著发臭,白石在日积月累的情况下也会染成黑色,再也找不回原来的颜色。 不远处欲哭无泪的周芙华被几个强势的t围住,酒一杯一杯的下肚,神色涣散得分不清眼前的人是男是女,傻笑地抱住其中一人,看成是她爱慕的男人而送上香唇 夜深了,晚归的人儿要早点回家,小心落入大野狼的肚子。 风,悄悄地走过。 第五章 “你不适合跳艳舞,夜晚的宁静是用来一家团聚的,令弟肯定不晓得你有这么豪放的一面。” 说完,他摘下她脸上的蝴蝶面具,露出那张不施脂粉的清丽容颜。 杜玉坎一点也不讶异眼前所见,在这之前他已经清楚她是谁,否则不会冲动行事地执意要将她带出,甚至坏了自己一连串的计划。 走访高雄地区的特种营业是为了探查黑道的势力分布,藉机由一些口风不紧的人口中得知近日将是否有异常活动,预做防备以免憾事一再发生。 他将自己的小组成员调派到高雄协助调查,隐身于暗处窥伺此处的黑帮份子,藉此找出事件的开端。 有动机才有犯罪事实,让九人死于非命不可能没留下线索,再精确的杀人手法都会有迹可循,绝对做不到完美得毫无破绽。 由此他一路追查下来,耗时月余才发现“蝴蝶”的组织相当结实,几乎到了密不透风的境界,越查越觉得她的可怕,心思细密得不像一般犯罪者,拥有高度智慧和收服人心的本事。 面对如此庞大的势力他有些惊心,怕自己力有未逮失去立场,差点答应让台北那几人南下助阵,以求早日侦破此案告一结束。 可是想到他们的工作量比自己还重,满街乱相和捉不完的匪徒,他便笑笑地婉拒他们的援手,埋头苦干从最不可能的方向查起。 “是热情的拉丁舞曲而非艳舞,人总要有休闲娱乐,跳跳舞不犯法吧!”谁知他会神通广大地摸进女同志餐厅,真是失策。 或许是夜的魔性使然,月光下的傅青萝显得高深莫测,微带一丝冷然气质。 “那要看什么舞,在什么地方蹭,和什么人在一起。”望着披上他外衣的单薄身子,杜玉坎眼神复杂地发觉她的娇小。 不是夜的幻觉而是心的蠢动,她打破了他的原则,令他一再做出失控的举止,平常不可能发生的事二浮现,叫他错愕不已。 这是一种不由大脑神经控制的反射动作,事先一点迹象也没有,身体蓦然一动未经思考。 在星光的照射下,她显得明媚且多娇,彷佛是稀世的夜光蝶仅能在暗夜里发光,带来一丝属于黑暗的气息,高贵而神秘,充满神圣不可攀的光晕。 一瞬间,他受蛊惑了,夜的滋长削弱了与之抗衡的力量。 “啧!规矩真多,你管社会道德的吗?连人性也一并插手管束,你不觉得累呀?”眉一挑,傅青萝笑笑地旋身一转,放纵灵魂地飞奔。 她是自由的风,不受约束。 “若世上没有罪恶我就不必多事,规矩不是由我制定,我只负责我份内的工作。”他不做超过本份的事。 道德是一座无形的枷锁,存在与否在于人有没有存心作恶。 “辛苦了,警察大人,为你致上最敬礼。”她曲膝行了个宫廷礼,取笑他的一板一眼。“可是世上若少了作奸犯科的坏人未免过于无聊,人人都是守规矩的好人还有什么乐趣,让神的日子过得太轻松可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谬语。”杜玉坎失笑地拉住她的手,避免她疯起来便往马路上冲。 “荒谬,但充满哲理,你不也赞同我的论调,没有罪恶人生有何意义?不就等死而已。”人生若无味,何不了却残生。 人因为有了七情六欲生命才精采,好人、坏人,蠢人、聪明人,形形色色的人彩绘著世界的颜色,丰富了贫乏的心灵。 总不能所有人都穿灰色衣服上街,你微笑打招呼,我和善点点头,不阔论高谈,不争先恐后,平和得宛如一座死城。 “犯罪率偏高不下是有理由的,光听你这番言论就知道罪恶无法消灭。”认同不代表赞同,他也明白人性的贪婪有如一条巨龙,没有餍足的一天。 暗青萝将眼一眯,看着握住手心的大掌。“难道你没想过犯罪率不过是官方的统计数字,若是有效率地将这些帮派集中管理,才能方便监控他们的一举一动。” 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便能有效的控制,虽然是不得不使出某些违法手段,但是和大规模的流血冲突,以及不定时的街头喋血相比,掌握其动向就能适时遏止。 “人不要太严肃过日子,你每天尽心尽力地捉犯人可曾见他们减少?越捉越多烦不胜烦,感觉错身而过的老老少少都有犯罪的嫌疑。” 这叫职业病。 “所以与其捉几条小鱼玩玩不如自己当老大,在海里称霸唯我独尊。”他意有所指地接道,由她话中的意思明白她认为一劳永逸的方法。 啧!反应那么快干什么,起了个头马上接尾。“那是你的说法与我无关,我可是循规蹈炬的小老百姓,有口饭吃就很高兴了。” “为什么你说的话让我有想笑的感觉。”杜玉坎语气微讽地一睨。 暗青萝装傻地耸耸肩。“有些人天生幽默感不足,就像老虎不吃素一样,” “那你呢!是老虎还是无辜的小白兔?”他反问。 “因为我出现在‘抛物线’?”一个不该有她的场所。 “不,我怀疑你才是‘蝴蝶’。”看似无害的美丽生物,却带著致命的危机。 “我!”傅青萝讶异地睁大双眸,像是听见一则不可思议的笑语。 “也许你会加以否认,但我的直觉从未出错。”她茫然的表情很真实,却不足以说服他。 只能说她有演戏的天份,擅于掩饰自己的情绪,和他是同一类人, “直觉是一种很抽象的东西,比鬼魅还难捉摸,你不是已经见过我们家的蝴蝶了?”一只货真价实的蝶科生物。 杜玉坎轻拂她的发,弹掉发上的碎缎。“她不是我要找的‘蝴蝶’。” “蝴蝶不都是一样,该说你太挑剔还是难伺候?”肩膀颤了颤,她发觉他的举动过于亲昵。 是他天生对女性同胞体贴,或是别有用心? “杀人和被杀你说一不一样?它们同样有个杀字。”生与死决定了有罪与无罪。 面色一整,傅青萝轻笑地仰望星空。“你不太容易相信人是吧!” “人是世上最不稳定的因子,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力。”凡事都有变数,不可尽信。 “有人伤害过你?”她指的是被骗的经验。 “不一定要有切身之痛才能感同身受,我是个警察。”而且专属于特别行动组。 从他接触过的政客中发现,高官没有一个不说谎,他们视谎言为沟通管道,理直气壮,毫无愧色,仿佛假的说多了就会变成真的。 他们可以侃侃而谈国家大事,眼神正直,满口忧民忧国的睁眼说瞎话,当着全国人民的面指鹿为马,事后还能辩说鹿是马的突变种。 台湾政治引发的社会乱相,使得他们警方的工作越来越难且繁重,蓝绿对峙,国库空虚,让人民不安的想自寻出路。 于是智慧犯罪者日益趋多,透过信件、网路找寻受害者,防不胜防地突增搜证的困难度。 好逸恶劳的人太多了,再加上失业率的攀高,铤而走险的小市民不得不以身试法,好支付日常开销。 “是呀!好一个伟大的职业,连跳个舞都有闲工夫管,你不怕自己的判断力有出错的一天?”警察也是人,总有弹性疲乏的一刻。 “错就让它错,总好过有人明知是错却执迷不悟,一意朝错的方向走下去。”有些发恼的杜玉坎冷视著她,为她的迷途不知返感到烦躁。 多高尚的人格,他适合去布道。“那么你是怕我畏罪潜逃吗?” 暗青萝指指他紧捉不放的手,嘲笑他的尽忠职守,一抓到可疑的嫌犯就不肯放手,执意要带回警局侦讯,只差没给她戴上手铐。 她不会自抬身价认为他对自己有意思,以他的外表来说,多得是女人倒贴,不缺她这道清粥小菜。 唯一的可能性是他认为自己有罪,为防她趁机开溜无从询问,先预做准备“扣押。” 生活在最黑暗的底层,傅青萝对人生没有逦想,她很现实的面对种种挑战,从没将感情考虑在内,她一直认为像自己这种投诚于恶魔的人没资格拥有幸福。 什么浪漫,什么罗曼蒂克倒不如真实掌握自己来得实际,爱情比雾还缥缈,没有容器可以盛装。 “如果我查到你的犯罪证据,你是逃不掉的。”蝴蝶的双翅飞不过太平洋。 他应该放手的,可是他下一步做的动作却是拉近她,一派优雅地将她胸前的扣子扣好,不意摩擦她胸口那抹火烫过的痕迹。 在月光下,它看起来像是道烙印上去的几何线条,张开又重叠的半圆,似鱼又似瞳孔,在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那就欢迎你去查咯!我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又是警察家眷,你的搜查过程会倍感艰辛,不过在这之前请先放开我的手,我怕有辱你的清誉。” 便宜可不能任人白占,好歹也要划清界线。 黑与白没有灰色地带。 “冥顽不灵。”他冷漠地落下一句。 “食古不化。”她哼的一声反驳。 杜玉坎的眼一眯,手劲一紧。“你没考虑过你家人的想法吗?在他们知道你做了什么事之后。” 怎么会有这么不自爱的人,好说歹说仍是一意孤行,不肯回头。 “那你有没有想过当自己亲人被一群小混混围殴成伤时,警察在哪里,他们维护的公理可曾存在!”一谈到她的家人,傅青萝的情绪就会特别激动。 警察做不到的事就由她来做,自己的亲人自己保护,她认为正义不只是迟到,而是早已死亡,死在金钱权力的游戏中。 “你指的是你父亲那件事?”他略有所闻,但不甚清楚来龙去脉。 听说他死状极惨,被打得面目全非,家属一度拒绝接受事实。 她避之不谈地扬唇一笑。“今夜的月色不错,你要是舍不得放开我的手,我们就到河边走走。” “你在逃避。”莫名的,他的胸口因她心底的伤痛而抽紧。 “杜先生,杜大警宫,你改行当心理咨询师呀?”傅青萝笑着拍拍他,一副他多愁善感的模样。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心头的伤口不撕开重新上葯,它只会一直溃烂,直到你承受不起为止。”他不喜欢她敷衍的口气,轻率得令人生气。 “趁我心情尚可就勉为其难的陪陪你,‘加班’带你参观真正的爱河文化。”她不逃,等著他施法网逮捕她。 “你”嫌他话多,傅青萝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一啄,用意是止住他的唠叨,从小到大她最怕人家念经似的说教,重复耳热能详的老教条。 怔了一下的杜玉坎感受到**的余温,眼眸一深盯著她的唇久久不放,像是不解她轻轻的蝶吻却带来排山倒海的力量,震撼他的心。 这才叫“蝴蝶效应”吧!一吻蚀魂。 “真正的吻是这样。” 他反被动为主动地扶著她的腰,头一低吻上温润的红唇,动情的舌强挑撑开白洁的贝齿,以强横的霸气入侵她口中的芬芳。 人家说夜有催情作用,在夜的掩饰下任何不被允许的行为都会发生,月光洒下的魔力让寂寞的男女沉醉不已,浑然忘我。 前一刻的争执融化在唇舌之间,让人几乎要站不住脚,以地为席共谱春的乐章。 蝴蝶拍翅,震动半个地球,那么爱情的力量呢? 街头拥吻的身影曳长至街尾,行人匆匆没人注意到他们的驻足,呼啸而过的车声置若罔闻,小小的情苗在心底扎根,如藤蔓一般缠绕。 时间是静止的,在这一刻。 黑与白混合成灰色,悄然成立。 这是一个充满绮丽的世界。 “喔!恋爱哟!甜甜蜜蜜好不亲热,看得我们兄弟好眼红,得找个眼科医生挂号。” 强烈的灯光照得眼睛都睁不开,戏谵的婬笑声忽地响起,足音渐渐靠近,用意不言而喻。 几张恶少的脸出现在灯光下,看来不过十五、六岁,留长的发染上五颜六色,一看便知是中辍生。 若非情况不允许她真会笑出声来,此时杜玉坎的脸色真的很难看,像是花好月圆下情致正浓时踩到狗屎,当场将迷人的气氛打散。 向警察挑衅的场面还真是少见,而且对方还是阶级极高的警务人员,这几个小毛头不是平日忘了烧香,便是关老爷不保佑,一出师就遇上个杀人鲸。 下场她不用看也知道结果,毛贼遇到霹雳警察简直是自寻死路。 只不过这一带不应该有收保护费的小混混,当初划分地盘时即已言明,莫以小利影响大局,必须保留一块清净地好吸引观光客的到来。 到底是谁阳奉阴违地支使他们为恶?若是没人在背后支持著,他们不敢胆大至此,竟枉顾她的吩咐私下为非作歹。 “怎么?吓傻了呀!听不出我大哥的意思,恋爱税听过没?在我们地盘上谈恋爱是要抽税的。” 怕两人傻楞楞的不解其意,剪了个庞克头的少年特地解释一番,边耍著弹簧刀边露出恶意的嘴脸。 “是你要解决还是我来负责?当某人将我当沙包扛走的时候,没顺手带走我的皮包。”现在她是身无分文,比乞丐还穷。 杜玉坎一手将她推到身后,独自面对一群恶少。“少逞强,这是你们企业化的成果吗?” 看来成效不大,不过尔尔。 “让你见笑了,一个初成形的企业体系难免有几只害虫,哪天有空捉出来一捏就上轨道了。”树大有枯枝,适时的修剪是必要的。 耙背著“蝴蝶”擅自抢地盘,他们幕后的大哥想必吃撑了,需要运动运动。 “又要杀人了?”他不悦地一瞪,不高兴她的黑道作风。 “你别太紧张了,捏死一只虫不算什么,我就不信你瞧见蚂蚁窝淹水会好心的造桥让它们逃生。”做人不用心存慈悲,留下他们等于是害人。 第一次杀人的确会不习惯,她连作了三天恶梦还无法正常进食,连握起筷子都会发抖,怕见任何刀具的反光,仿佛上头沾满鲜血。 可是第二次、第三次以后,她便知道自己已是满身罪恶的人,心已麻木的不在乎有多少人在面前倒下,只要能创造出更好的未来,再多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让她在地狱的泥淖里爬行吧!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往前走。 “人不是蝼蚁,他们有生存的权利。”杜玉坎声音一沉地警告她。 “即使是恶贯满盈的十大枪击要犯?”悬赏千万,死活不论。 “是,即使是恶贯满盈的恶徒。”法律自会制裁,用不著她出手。 暗青萝语气一酸地加以讽刺。“你真是宽宏大量呀!以后逮到我的小尾巴时可要记得比照办理,别大小眼地给我一间又黑又臭的牢房。” 瞪著她,杜玉坎的眼神比刀锋还凌厉,不满她的暗嘲,丝毫不把纪律当一回事,以轻贱的方式羞辱国家律法,当是一场无伤大雅的竞赛。 看得出她一点也不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随时做好硬干的准备,不管别人同不同意她的行为。 “喂!你们俩嘀嘀咕咕在说什么?还不把钱拿出来孝敬,想要刀口往肉里插才甘心吗?”浪费他们的时间。 等得不耐烦的小混混撂下狠话,纷纷取出随身凶器在一旁比划著,藉此威胁他们动作快一些,别磨磨蹭蹭的令人发火。 “小心点,小弟弟,别把刀拿错边划伤手,通常都是一些大哥拿钱来孝敬他,希望他高抬贵手。”别怪我,我这人最怕吓了。 “青萝”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 叫妈都没用,好歹让她见识见识他的能力嘛!“他刚才说像你们这种小角色不用三分钟就能摆平了,我还赌你们能多撑几分钟呢。” 最好不要让她失望。 “一分钟。”冷冷的男音一扬。 “喔!听到了没,他说一分钟耶!你们说是不是太欺负人了。”火上浇油才烧得旺。 经过她的煽动,逞强好斗的小男生哪能吞下气愤,表情一恶的群起围拢,棍棒不离手的打算给不上道的“老”男人一个教训。 “干,你没见过坏人是吧!我们就帮你留个记号好让你永生难忘。” 他见过的坏人很多,数目之钜令你咋舌。 暗青萝没机会再加油添醋地补上两句,在额头染了一撮红毛的少年喊了声“给他死”后,所有人便一拥而上地喊打喊杀,声势浩大叫人看了腿软。 她随即像没事人似的靠著树干上观战,还向围观的小贩赊一根香肠和烤玉米,对表计时当眼前是一场泰国拳赛,不时喊出剩余秒数。 一分钟看起来很短,感觉满地的**声听起来很惨,当最后一名恶少飞趴在她脚旁时,她正好咬了三口香肠和两口玉米。 时间停在四十七秒,不足一分钟。 “英雄,需要一只勋章吗?”真是不济事,好歹撑足六十秒。 眉微挑,杜玉坎瞅著她两手中的战利品,调侃道:“挺会及时行乐的,你不会内疚吗?” “人生苦短何必虐待自己,你让我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千万别低估你的敌人。”她得改变策略对付他,拳脚功夫上她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教她南拳的师父说她是少见的习武奇才,能举一反三进步神速,别人用三年努力习得的,不一定比得上她七天修得的功力,若持续不懈怠必能成大器。 但是看见他俐落的身手后,傅青萝不得不质疑师父是否特别偏爱她,把她占优势的一面吹捧得淋漓尽致,却忽略她招式上的不足。 没有接触过武学的人定看不出其中差异,那捉、扣、点、甩都有名家的架式,他习武的时日绝非一朝一夕,起码有十五年以上的修为。 “我是你的敌人?”杜玉坎的声音略微上扬。 “不然呢?你要自称是我的朋友还是情人?我们都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明人不说暗话,用不著转弯抹角。 “如果有人肯退一步的话,我比较喜欢情人这名词。”天底下没有什么事不能改变,人随现实而变。 她笑着咬一口玉米。“你退还是我退?我是属化石的,已经僵硬好几万年。” 想要她退也退不了,因为她不能动。 “你说呢?”他不把话说死,保留十公分的妥协空间。 “我说杜警官,你也别为难自己了,早点整装回台北免得难看。”在大家都陷得不深的情况下及早抽身,不必恶睑相向。 “什〔么,他是条子!” 一名打算趁其不备的恶少高举手中的刀子一楞,表情错愕不知该不该下手。 “对,条子,而我是‘云端’的员工。”他踩到地雷了。 “云云云端!”完了,他会被老大活活打死。 听见“云端”两字,一群趴在地上的少年脸色全刷白了,连滚带爬地赶紧起身,比听到警察还惊惧三分,全身发颤抖成一团。 “也许白老大嫌地盘太小了,回去告诉他一声,不满意可以商量,别搞小动作让人瞧了心酸。”好像她是小家子气的人,不近人情。 “我们不是不是雄哥的手下,你搞错了。”他们连忙撇清,欲盖弥彰。 丙真是他。 稍微运用了一点手段的傅青萝笑得十分冷酷,眼底流露出对不听话者的失望,在整顿的过程中总有几个特别顽强的,不肯改变过去争强好斗的模式。 表面上大家都服从“蝴蝶”黑帮企业化的作法,既得利益又能维持枱面上的平和,装装样子何乐不为。 其实她心里明白得很,还有不少老大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以为“蝴蝶”什么也不知情地两边得利,得意地向其手下炫耀。 其中以白雄夫的城府最为深沉,也最难对付,人称雄哥的他已在道上混了四十几年,累积下来的势力和人脉最为惊人。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下一个要刨掉的就是他的根。 “青萝,别让脑子里的想法成真。”看着她眼波的流动,不难猜测她在想些什么。 暗青萝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发出令人忧心的笑声。“去跟香肠伯把帐结一结,我欠他六十七块。” “你连摆摊子的小贩也认识?”杜玉坎掏出皮夹抽出百元大钞,替她付了零嘴的费用。 “高雄一带的摊贩我都很熟,他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和朋友,所以我不能收手。”否则他们将无立足之地。 “嗄!” 他默然了。 第六章 “妈,你把我的内裤收到哪去?怎么我就是找不到那条有条纹的?” “唉!你这孩子到底睁眼了没?不就放在左边柜子第三格,一拉开就能看见了。” “我说的是前面有只大象的,不是印有鳄鱼的这件。”虽然很像但还是有所差异。 “喔,那件呀!我看到上面沾了奇怪的东西,洗不掉就把它扔了。”裤底黄黄一片真不雅观。 他惊讶地大叫。“什么!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耶!” 蓬头垢面的大男孩心痛走出卧室,边打哈欠还边捉背,睁著睡眠不足的浮肿双眼,略带惺忪地走过客厅,准备到浴室洗睑刷牙。 他大概是打盹了,在经过三分钟后突然满口泡沬地冲出来,不敢相信所见地揉揉眼睛,冷静再冷静地深呼吸,以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眼花。 可是他重复了三次“幻觉”依然真实的存在著,他想自己可能还没睡醒作著怪梦,再回房躺躺就会清醒了,梦不会变成真的。 “早安,傅学弟。” 幻听,一定是幻听,他在作梦还没醒,白天太疲累了,到了晚上才会猛作奇怪的梦,他得减少工作量不让自己太累,现在过劳死的案例太多了。 催眠自己仍在梦中的傅青蒲蹒跚地走向房门口,不肯接受眼前的事实,喃喃自语地说是假的,梦与现实是相反的,他可以安心睡大头觉。 “咦!你今天不用上班吗?怎么牙刷了一半又走回去。”睡迷糊了不成? 嗄!怎么妈也来了?“我在作梦,我在作梦,你不用理我。” “作梦?”他在说什么疯话?人还没醒呀! 暗母没去注意儿子的异常,只当他轮休回房睡回笼觉,所以未刻意叫唤他吃早餐,反正等他睡饱了自然会喊饿,到时再下一碗面给他就行了。 可是人哪有那么容易入睡,经过十分钟后,傅青蒲一脸狰狞地拉开房门,对著端坐在他家餐桌上暍稀饭的“幻影”投以怒目。 “你你为什么会在我家?”坐他的椅子用他的碗,还分享他母亲的爱心。 “青蒲,对客人礼貌点,我有教你这么不懂事吗?”真是没规矩!傅母用筷子一敲他直指的食指。 噢!会痛。“妈,我是你儿子耶!你别当我是仇人嘛!” “要是你有人家一半的好教养,我把你当菩萨照三餐供著也没问题。”都当了一年警察还像个小孩子,老是长不大。 “我又不是老爸当神去了,死人才照三餐供奉。”他小声地抱怨著。 “你嘴巴动来动去到底在说什么?我耳朵不灵光了。”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 “没有啦!我在背六法全书。”牢记里面的法条,提醒自己不要失手掐死正在享用他早餐的男人。 “你要考试吗?”他不是毕业很久了,应该不会有考试才是。 暗青蒲没有回答,睁大双眼盯著不该出现的“客人。”“妈,他在这里做什么?” 他是不是走错路了,把他家当饭店来去,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吃早餐喽!你这孩子一早起床尽问些怪问题。”八成压力太重了才会语无伦次,明天得买只鸡炖炖中葯给他补补气。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说,他为什么会在我们家出现?警局有特别为他安排住处啊。”一大早上门叨扰也未免太恬不知耻了。 “喔!是这件事呀!玉坎说他住的地方昨夜漏水,所以想来我们这里暂住。”出外诸多不便,能帮上忙就多费点心。 “你叫他玉坎!几时他跟我们家的关系这么亲密”等等,他刚刚漏听了什么?“暂住是什么意思,家里还有多余的房间吗?” 除非在他上班的时候多变出一间,否则三十几坪的公寓不可能再挤出一间空房。 “那间书房稍作整理还可以住人,你们都大了,不像以前那样常窝在里头看书。”上面都积了不少灰尘,打扫起来还得费一番工夫。 “不行,我反对,那是爸爸的书房,不能让一个外人随随便便进出。”他想都别想。 一提到与父亲共享的私人空间,傅青蒲的反应就特别激烈,像要和人拚命似的口吐白沬,浑然忘却他牙刷了一半还含著牙膏。 现在他可是完全清醒了,是被吓醒的,一双眼睛如牛眼般瞪大,企图以微薄之力阻止“敌人”入侵。 在他的想法里,不是父亲的书房神圣不可侵犯,而是里头有他们点点滴滴的回忆,不能平白被个外人糟蹋了,毁去他们仅剩的想念空间。 “你这孩子是牛呀?怎么老是讲不听,毛毛躁躁没有定性,房间空著也是空著,你还分什么外人、自己人。”不就是一间书房而已。 他父亲都去世那么久了,也该清理清理了。 “妈,他给你灌了什么米汤,你干么尽帮著他说话?”胳臂肘是弯里不弯外,自己才是她心头上的那块肉。 暗母好笑地一叱。“又在说什么浑话,你还没睡醒是不是?快去洗把脸别让人看笑话了。” 瞧他那脸邋遢相,口水还挂在嘴角,真是不像话。 反观人家玉坎多有教养,人长得好看更有礼貌,见她在厨房忙著还会帮忙排碗筷,甚至将屋里屋外打扫了一番,一点也不当自己是外人。 自个栽的瓜是好是坏她最清楚了,真要跟人家比还真比不上,光是那身气势就输人一大截,放不在一块比较。 “妈”博青蒲委屈地一喊。 “去去去,别碍事,你今天不想上班了?人家比你早起都穿戴整齐,准备工作了。”就他磨蹭著,像只懒虫。 暗母推著儿子往浴室去,还把毛巾拧湿放在他手上让他擦脸,十足的慈母作风,不许他在梳洗完毕前开口。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就是一个母亲的心情,希望孩子能过得好,早晚加衣,三餐温饱。 自从丧夫以后她就把重心移到三个儿女身上,老大乖巧她很放心,凡事打理得妥妥当当用不著她操心,甚至还能反过来照顾她。 老二是个男孩子就显得浮躁了些,没个定性又很冲动,一开始她就不赞成他当警察,害她每天有担不完的心,就怕他胡来有个闪失。 而一想到原本活泼好动现在却变得安静怕生的小女儿,她的心口就会一阵阵抽痛,仿佛针扎般难受,泪水含在眼眶里暗往肚里吞。 “妈,你别一直催我,时间还早嘛!”才七点多,赶得及交班。 “早?”呵!他还有脸笑。“人家玉坎不到六点就起床了,还帮我把报纸拿进来。” “妈,你不要满嘴玉坎玉坎的,人家跟你没那么熟。”拿报纸,他是狗呀!直接用叼的不就成了。“等一下,你怎么知道他不到六点就起床了?” 听起来怪怪的,好像有哪里下对劲。 “因为玉坎昨儿夜里就睡这里,我当然一清二楚喽!”哪像他睡得不省人事,连地震来了也不会翻身。 “睡这里你是说他昨天晚上就来了!”为什么他毫不知情? “小声点,想把天花板给拆了呀!大惊小敝穷嚷嚷,你就不能给我长进点吗?”尽在外人面前丢脸。 “我哎哟!你干么打我脑袋?我不过声音大了点,哪有大惊小敝。”都是他害的,没吭一声就跑来鸠占雀巢,没有羞耻心。 “打你是想看你能不能变聪明一点,不要一天到晚迷迷糊糊的不知轻重,老让人放不下心。”尤其他的工作又那么危险,他一出门她就开始担心。 他要不聪明怎能升上分队长。这句话傅青蒲可没胆说出口。“妈,这家伙真是昨晚就来了?” “什么这家伙那家伙的,叫声杜大哥不会少你一块肉,你这鲁性子要跟人家多学学。”学个三分样也好。 “学他的虚伪不成?整天戴张假笑面具。”叫人看了不舒服到极点。 “你又在念什么,不吃饭吗?”什么笑不笑,他要去卖笑呀! 他吃得下才有鬼。“那他睡哪里?我们家不过就这么点大。” 客厅吗?未免整理得太干净了,不像有人在此躺了一夜的样子。 “你姊房里。”傅母说得极快,怕人听见似的。 “嗄!什么,你说谁?”杰?杰?还是 “你大姊房间。”她又说了一遍,这次速度有稍微放慢。 “什,什么!”不,不,他一定是听错了。 妈不可能引狼入室,让一头披著人皮的野兽堂而皇之入内。 虽然她巴不得赶紧把女儿嫁出去,老是四处打听哪儿有好人选,希望大姊能有个好归宿,不用再为这个家操劳。 “萝儿说她房间够大可以挤一挤,暂时让他窝一晚无妨,反正天很快就会亮了。”就算窝十晚也没关系,她好等著办喜事。 “什么叫天很快就亮了,这跟大姊扯上什么关系?”吼!短短几分钟都有可能出事,何况是一整夜。 暗青蒲觉得自己快发疯了,像只暴躁的狮子拚命怒吼,不敢相信仅仅几个小时内,家里已经天翻地覆了。 男女同居一室还能等闲视之吗?妇道人家难道没想过流言伤人,真只有他一个大男人才明白何谓严重后果?再怎么说,女孩家的房间哪能允许陌生人随便进入,更遑论睡在一起。 “因为他们一起回来嘛!感情好像不错,还手拉著手”她高兴得连忙上三炷香,向傅家列宗列祖报喜。 “一起回来”手拉著手! 暗青蒲顿时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一片黑暗。谁来拉他一把?他觉得世界失去控制,彗星撞地球即将面临毁灭,人和恐龙一样将进入冰河时期。 这是恶意的玩笑吧!纯粹是整人的游戏,没一句是真的想试他反应,看他够不够灵敏察觉这是一场骗局。 “腿软的话可以坐下来休息,不少人有低血糖的毛病,建议你随身带著一包糖好补充糖份。” “喔!谢谢”不对,谁有力气搀住他,如老鹰捉小鸡般轻松。“你你怎么是你?” 背脊一僵的傅青蒲倏地回头,瞳孔放大活像见鬼似的往后一弹,脚力甚佳地跳离三步远。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他不过离他最近顺手一托而已,算不上什么大功劳。 “谁在跟你客气了,你要不要脸,在我家当食客还一副走自家厨房的模样,你懂不懂礼貌啊?”呸!干么说这个,他要赶他出去、赶出去。 平时在工作上已受了他不少鸟气,一肚子火没处发泄,他还过份地霸占他的家,像是一家之主侵占他在家里的地位。 “是伯母要我当回自己家一样,千万不要跟她见外。”而他一向很听长辈的敦诲,不敢说不。 眉间、眼底都带著笑意的杜玉坎谦虚地说道,优雅地扬扬手将卷高的袖口放回原处,抽起面纸轻拭嘴角。 这画面看来赏心悦目,令人心口一畅,仿佛看到个贵公子在用完餐后的佣懒神态,该送上装著柠檬水的瓷杯让他漱口。 如果背景再飘著几朵花就更完美了,说他是从书里走出来的男主角也不为过,四周响起轻柔音乐。 暗青蒲咬牙切齿地用著杀人目光一瞪。“我妈识人不清不是她的错,这年头的小人比君子还多,被骗个三、五回不足为奇。” 尤其他的长相更容易令人受骗,三、两句花言巧语就哄得人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原来伯母在你心目中是如此不辨事理的人,我真为她叫屈。”眼眸浮笑,杜玉坎没有一丝动怒的迹象。 真小人的高招是让他自食恶果,祸从口出的名言当谨记之。 “要你叫什么屈,她是我妈又不是你妈,就算她昏昧不明也轮不到你出头。”他算老几呀! 最好骗的笨蛋有三种,一是女人,二是小孩,三是老人家,而上了年纪的老女人更占了统计数字的第一位,大脑光道听途说就掏心掏肺,把家当都给人家也在所不惜。 “喔!是这样吗?”杜玉坎笑笑地往他身后一看。“伯母,你别气恼他口没遮拦,目无尊长,博学弟只是年少气盛爱逞强,口不对心地说你是烂好人。” “你这小人”啊他的耳朵快离身了。 好个佛手拧,妈的手劲不输年轻人,痛得叫人快飙出泪来。 “说我昏昧不明、不辨事理,你真是盐巴吃多了不知死活,太久没在祖宗牌位前受教了。” 气呼呼的傅母拉著傅青蒲的耳朵转了几圈,一脸痛心地怒斥儿子的不孝,一点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被一阵吵杂声吵醒的傅青萝双手环胸倚门一视,气息平稳不似刚刚醒来的模样,神情闲适地瞧瞧家人以晨操当一天的开始。 声音宏亮表示身体健康,能走能跑气血活络,唇舌交战代表脑细胞活化,桌上游个三十二圈也不成问题,不怕文明病会找上门。 嗯!很好,很好,真是热闹有余,一早就练健身操显得朝气十足,是最好的叫床声——叫人起床。 “令堂的精神真好,容光焕发相当有活力。”是个生活有所依的老妇人。 看着肩上多出的手臂,傅青萝笑得很沉。“拜你所赐,我家沦为战场。” 没人扇风点火怎会星火燎原,除了他不做第二人想,摆道的心机使来顺手。 “别当我是该扑杀的害虫,战火不是我先挑起的,我只是不忍心看令弟如困兽般咆哮。”难得的善心该给奖励,他用心良苦呀! “不是你挑起却由你蔓延,想让我家锋火连天好趁火打劫吗?”他居心不良,火一点让自己置身事外。 不可取的行径,非君子所为。 眼眸转深的杜玉坎俯身在她耳畔低语。“劫你这朵解语花吗?” “解语花?你确信不是一朵罂粟,根、茎、叶,全株有毒。”谁碰了它都有致命的危险。 “罂粟也好,解语花也罢,能将你摘下都是一项殊荣。”她把心防守得太紧了,像是上了油的铜墙铁壁——滑手。 解语花解情,罂粟令人上瘾,两者都让人沉迷,无可自拔地掉入它们的温柔陷阱。 “是捉吧!别用错字眼,就近监视这一招用得不错,谁也没办法在你眼皮底下搞鬼。”捉到“蝴蝶”确实是大功一件。 住的房子漏水这类的鬼话倒编得十分顺口,以他的身份谁敢亏待他,莫不将他当神只膜拜给他最好的待遇,生怕他住得不习惯无法发挥平时的水准。 大概也只有老妈那种老实人会相信他的一派胡言,信以为真地同情他不幸的遭遇,二话不说的将他们送作堆。 周庆祥的别墅媲美五星级饭店,还送上千娇百媚的女儿百般笼络,身在美人窝的男人哪有不乐不思蜀的道理,何必落荒而逃找上她。 贪污舞弊得来的金钱的确花得够海派,一掷千金毫不眨眼,丝毫不把钱当钱使用任意地挥霍,为巩固自己的势力大举牺牲对他无助益的人。 一场土地弊案死了九个人,官司还在上诉当中,身为主谋的他也该受点教训,拿了多少就该付出多少。 警察局长就不会死吗?要制造一场意外是多么简单的事,一瓶过量的胰岛素不是糖尿病患者的救星,而是催命符。 “我没你想的那么卑鄙,换个角度想我是保护你免受牢狱之灾,对你的家人而言我可是大功臣。”他不否认自己存有私心,但出发点是好的。 她不适合坐牢,以她的聪慧来说,只怕女监里的犯人都会造反,以她马首是瞻地推翻监狱制度,连成一股新势力为所欲为。 “我该写张感谢状给你吗?感谢你不辞辛劳的牺牲奉献。”他不卑鄙只是城府深沉。 “我比较喜欢你用吻来代替。”杜玉坎笑着点点她的唇,指腹轻挲来回抚弄。 “这叫性騒扰,会让你的个人荣誉出现瑕庇。”她可以“玩”得很大,让他无立足之地。 暗青萝厌恶失控的感觉,但从他出现以后日子就不再平顺,随时有各种挑战等在前头,考验她随机应变的能力。 就像在高空中盘旋的风筝却收不回来,眼睛看得见天空的那一小点,手上的线却始终没有动静,无法往回卷只能看它顺风而飞。 那是冗长的耐力赛,在风与速度中进行比试,看是线断风筝落地,或是操线者征服天空舞者,驯服它回到主人手中。 “瑕疵不会造成我品格上的影响,我相信‘追求’两字绝对比性騒扰更符合实际,你并不排斥我的吻。”这点他颇有自信,她对他并非完全无动于哀。 她就是讨厌他这一点,太渗透人心。“那又如何,你企图在黑暗中找到一丝光明吗?” “不无可能,只要有心。”光和影是并存的,缺一不可。 “心包在肉里没人瞧得见,不剖开来瞧瞧怎知它是红还是黑,说不定它根本是死的,连跳动都嫌麻烦。”傅青萝要他死心,不要在她身上找答案。 看着她,杜玉坎突然笑了。“你好可爱,可爱得让我想吻你。” “你”遇到疯子了,害她也跟著发疯。“我,一点也不可爱。” “可爱”对成年女子而言是一种侮辱,那是十五、六岁女生的专有名词。 “瞧你眉也可爱,眼也可爱,吻起来的小嘴更可爱,全身上下无一不可爱,你说我该拿可爱的你怎么办?”他已经有些情不自禁地想爱她。 心动没有理由,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他就不受自己控制了,它只会随著感觉走。 “警界四枭”听来剽悍冷厉,令人闻风丧胆,为人所不能为,铲奸锄恶嫉恶如仇,不放过任何一个为非作歹的匪徒,声威震四方得连自家人都胆战。 但说穿了他们不过是四只闲著没事的小鸟,把警徽当限时抢购的折扣券使用,图个发泄精力的便利罢了,不是为了维护正义而存在。 暗青萝让他联想到一则网路小说,一只被人弃养的小猫渴望家的温暖,在别人的窗户外流连忘返,汲取由里面透出的暖意。 可是当主人打开窗户欢迎它加入时,它却毫不眷恋地跳窗而走,从此不再出现,仿佛它眼中不曾流露寂寞。 它不是害怕而是天性,猫的骄傲让它不轻易低头,宁可在一个又一个垃圾堆流浪也不愿被驯养,昂首阔步维持猫的尊严。 “你可以直接打开门,走出去,别想打我大姊的主意。”靠那么近想干么,家里没大人了吗? 一张阴郁的臭脸忽然凑近,隔开越靠越近的唇。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不能阻止男人对令姊的好感。”真可惜,差一点她的心防就要卸下了。 激怒她也是沟通的一种,即使明知她有多痛恨甜言蜜语。 “可是你不是君子,而是不速之客,我有权驱逐你。”凭他那一身阴险配不上品格高洁的大姊。 啧!悍卫起家园了。“在驱逐我之前你最好先开家庭会议,听说你在这个家的地位微乎其微,几乎没有否决权。” “哼!你别太得意了,我妈送饭进去给我小妹,你没有靠山了。”害他差点掉了耳朵之仇,现在刚好来算个清楚。 “对了,你还有个妹妹,怎么不见她出来溜溜?”老关在房里是不健康的行为。 “关你什么事!把你的魔掌伸远点,尽管去摧残局长的女儿,我会放烟火恭贺你马到成功的。”一提到他的家人,傅青薄就像刺猬竖起刺全力保护。 “芙华的人是不错,但不对我的胃口,我比较中意蔓生植物。”杜玉坎故意挑起他浮动的怒意。 冉冉孤生竹,结根泰山阿,与君为新婚,菟丝附女萝。他个人偏好菟丝附女萝,纠缠一生。 “去你的蔓生植物,你休想脚踏两条船。”他绝对不会让他越雷池一步。 头一偏,杜玉坎轻笑着凝望他的小猫。“青萝,你昨夜睡得好吗?我忘了向你道早安了。” 这是挑衅,绝对是挑衅!傅青蒲气红了眼握紧双拳。 “我的睡眠品质一向不错,不管身旁有没有人。”有他无他都差不多,她睡得一样安稳。 “小心点,这句话会引起男人的性冲动,尤其在看了你一夜甜美的睡颜后。”是男人都会视同挑战。 而他刚好也是好战的男人。 “你、你、你对我姊姊做了什么?”这个魔鬼,畜生。 肩一耸,杜玉坎轻易地将他守护的女子拥入怀中。“这件事问你姊姊,我会害羞。” “你会害羞?”他在装什么蒜头?傅青萝斜目一睨,当是听了一则笑话。 “你会害羞!”他在耍什么白痴,敢做不敢当。气愤的傅青蒲挥舞著双手,他最想做的事是给他一拳。 “我不该害羞吗?这毕竟是我的第一次” 他还没说完,两道轻蔑的讽音同时响起。 “第一次——” “唉!你们让我好不安,谁都有第一次,我第一次和女人同居一室却什么事也没发生,这对我人格上的伤害难以弥补,我不该羞于启齿吗?” 杜玉坎的“实话”换来两道白眼,他大笑地当着傅青蒲的面吻住自己认定的女人,惹得他跳脚准备一枪轰掉他的脑袋。 第七章 “你跟‘他’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和他走得太近很危险?” 简直是飞蛾扑火,把自己往死里推,一个不慎将万劫不复。 一道很无奈的女音随即莫可奈何的回应“他大概是发现了什么,所以锁定我当主要目标寸步不离,我比你更困扰。” 什么事都不能做像是被困住了,绑手绑脚有志难伸,既定的计划因此全盘打散,在一双锐利的鹰目队下她根本无法动弹。 原本她以为杜玉坎只是一时兴起不会持久,毕竟警力有限不可能全程二十四小时都跟她绑在一块,总会有几个小时松懈的时候。 可是她没想到他真跟自己耗上了,如影随行没一刻放松,只要她一有动作他一定早她一步在前头候著,还用责备的眼光看她怪她太慢了,累他久等。 “困扰!”她说得太轻描淡写了。“你不会不晓得他对我们的威胁性吧!” 困扰不足以形容近日来的损失,悬而未决的“公事”一件堆过一件,都快将人给淹没了。 “那你说我该如何做才不致跟警方对上,目前我的身份是‘云端科技’总务课的小职员,总不能要求高层对他的言行严加控管吧。” 尤其他隶属特别行动组,所执行的任务属于编制体系外的特例,不受地方官员管辖,直接任命于警政署,极受中央政府重视。 “你问我该怎么做,你在玩我还是耍我,我这只假蝴蝶能作重大决策吗?”该动脑的不是她,她只是负责动手。 “为什么不行?真亦假时假亦真,你动作多一点说不定他会转移目标盯住你。”那时她就轻松多了,不用各怀鬼胎地闪避。 没好气的胡心蝶恼怒地一瞟。“你这个不负责任的死女人还有脸开口,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就是你带给我的,你还敢嫌我不够努力!” “还有你笑什么笑,我被男人嫌弃你很乐吗?花蝴蝶也有惨遭滑铁卢的一天。” 无故被点名的丁加恩挑了挑眉。笑是人的情绪之一,干她啥事?干么将怒火波及无辜的她身上。 “萝,把那只蝴蝶拉远点,别让她像狗一样乱吠。”六只脚的昆虫和四只脚的动物不同科,她是突变种。 有冷面笑匠性格的丁加恩是冷静型军师,头脑一流却不务正业,能不做事绝不做事,把侵入他人电脑的行为视同玩电玩游戏,乐此不疲的耗上一整天。 她不是电脑骇客而是电脑顽童,她只是进去玩一玩和人家打声招呼,然后视她当时的心情给予或拿走她认为有趣的东西。 当然,她不会乱放病毒,而是帮人家设计防火墙,考验对方破码的能力好抢救硬碟,免得自家电脑被锁住无法使用。 胡心蝶冷哼了一声“你说谁是狗来著?整天对著电脑萤幕废寝忘食,不成痴也成狂,你还有葯救吗?”她休想冷眼旁观置身事外,该有她的一份绝对跑不掉。 要死大家一起死,挖好的墓穴够大,埋她们几个无聊闲嗑牙的女人绰绰有余。 “她是没救了,可是你哈哈”一瞧她猎男失败的嘴脸就令人忍不住想笑。 胡心蝶咬牙切齿道:“汪、恩、婕,你想换一副假牙吗?我出钱。”可恶,竟敢嘲笑她! 出师不利不是她的错,干么怪罪她魅力失效,真蝴蝶和假蝴蝶还是有天地之别,她一再加强电波也电不到意志坚强的男人。 哼!说不定他是一颗石头,所以电流再强也无动于衷,任凭她勾引抛媚不动如山,如现代柳下惠。 其实她真的有动心的感觉,甚至想收山当个良家妇女。在她身边的男人不是横肉满面便是豺狼虎豹,没一个能让人安心,瞧久了也会心烦。 但那心怀不轨的家伙却是个极品男,风度翩翩,气宇轩昂,气势不凡还带著一股令人痴迷的气度,是女人很难不受吸引。 “啧!这么暴力呀!人家看不上你就迁怒的行为实在不可取,好歹我们也把第一顺位的机会让给你。”自己功力不足能怪谁,长得美不一定事事顺利。 老天是公平的,总不能都厚待她一人,名利、爱情双收。 “第一顺位”含怨的胡心蝶一睑弃妇的模样“你们好样的,推我去送死还一副施恩不望报的样子,你们以为烟雾弹好当吗?” 谁不知跑第一的人死得最快,表面说是极具福利的差事,其实是吃力不讨好,没人肯承接就推给她,故意惩罚她的屡次缺席。 什么叫毫无异议通过决议,没反对就表示赞成,没到场的她自愿放弃否决权。 哼!根本是趁机报仇嘛!拿她每月的生理假大做文章,好像她就那么饥渴,一日不能没有男人,出卖色相的工作全由她一手承包。 “可你觉得我们亏待了你吗?若他来个恶狼扑羊的话,你会客气地说不要?”各人品味不同,她们专为她保留好料的耶。 若人家像以前的脓包一样容易上钩,说不定她还不屑一顾嫌腥臭,直说天下乌鸦一般黑。 被说中心事的胡心蝶凶不起来的一睇。“你们别尽围剿我,该想想对策应付青萝的男人。” 得不到他就放开他,她气量没那么狭隘,紧捉不放硬是弄假成真,非得搞得两败俱伤才甘心。 “他不是我的男人,收起你们的好奇心,我,无可奉告。”想把茅头指向她?她们太天真了。 一看数双眼睛颇富兴味地瞧着自己,傅青萝四两拨千斤地将手中的球拨出去,不让她们有碎嘴的机会。 “嗟!几时变得这么小气了,打马虎眼想蒙过去呀!我们可不好打发。”没个交代她们岂会轻易放过她? 自从杜玉坎正式“借住”博家起,除了第一夜有睡在佳人香闺外,隔天开始便成了傅家小弟的同居人,一打地铺一睡床地展开共同生活。 虽然两个男人形同水火难以和平共处,常常大眼瞪小眼有开战之虞,总叫人担心随时会爆发流血事件,可是到目前为止两人仍相安无事,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而傅母的态度则是明显可见,完全当杜玉坎是女婿看待,嘘寒问暖照顾得无微不至,不比自己儿女差,大家看得心里有数,在处世行事上多有留情,并未刻意刁难。 因为像这会儿他在徐梦生的陪同下“巡视”云端大楼,从一楼到三十六楼慢慢爬起,十七台电梯同时维修中,用意是拖延他好让一群女人商量出应对的方法。 “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白雄夫和周庆祥的问题才是当务之急,下先处理掉他们两人会留成后患。”暗处的恶狼爪牙齐张,就等著致命一击。 “小姐,你顾左右而言他哦!他们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最近爱河正在整顿中,埋一、两具尸体占不了多少空间。”汲砂一盖一了百了,何必废话。 “笨蝶,你忘了有一组特别编列的警务人员正盯著我们的一举一动,你还没开始行动就得先面对十几枝枪。”理智的丁加恩提醒胡心蝶必然结果。 要是能以以往的模式除掉挡路的障碍,他们早就不存在于人世了,哪会拖上月余仍活得好好的,好吃好睡还能好生算计“云端。” 在每一个人都被盯牢的情况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管是谁出手都会惹来麻烦,甚至让“云端”陷入空前绝后的危机。 胡心蝶不服气地说:“别骂我笨,说来说去都是青萝的问题,要是能早点摆平那个家伙,我们就不用像路边的野草见风弯腰。”有够窝囊的,宰个人那么困难。 能怪就怪,把不平之气发出来,胡心蝶的埋怨正是大家的心声,眼露希冀地投注在唯一的希望上,不想再成为笼中的鸟儿有翅难飞。 自由惯了的人最怕束缚,憋了好些时日实在难受,中规中矩的生活比白开水还无味,她们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多久。 “你们真认为我有能耐影响他,并改变他对破案的决心?”傅青萝不以为然,她们对她太寄予厚望了。 面对外表温尔,实则有钢铁意志的男人,她的胜算并不大,在感情的天平上她已倾斜一角,不能再比重加深地往下落。 她不想让爱情左右了想法,女人最脆弱的一环永远在个“情”字。 “有,他喜欢你。”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实。 “没错,他对你非常用心,视线老跟著你打转。”眼底还有著绵绵情丝。 “对嘛!试试看对你没什么损失,顶多失身而已,你不想一手创立的‘云端’变成地狱吧?” 暗青萝就是“蝴蝶”这是“云端”少数人才知晓的秘密,他们保密得水泄不通,不轻易让她曝光,就算是各地角头也不识她真正身份,顶多擦身而过时会多瞄两眼。 最隐密的三十七楼其实形同虚设,除了放置重要文件和资料外,平时根本没有人出入,有如一座空的金库,看似极其森严却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储藏室。 真正的据点其实是位于十一楼的总务课,所以人人拥有通行各楼层的通行卡,下达命令只需按下内线电话,不需要直接面对面。 “怪了,我怎么嗅到一丝阴谋的气味,你们几时变得如此团结,齐心同力地出卖我。”而且是不遗余力,有志一同。 “哪有?我们的感情一向很好,你别把我们都当坏人了。”最藏不住思绪的胡心蝶眼神闪烁,不住地看向墙上一幅画。 “你不坏怎么会在这里,我总觉得你们有什么事在瞒我。”看她们闪避的表情就知道她所料无误。 至于是什么样的隐瞒她不急著探索,能瞒她的事情并不多,总有人会捺不住性子露了口风,因为放在肚里会騒痒得难受。 面带微笑的傅青萝子著曾和她同甘共苦的姊妹,明亮的眸底流露出令人背脊微凉的光芒,她用信任换取她们不变的友谊。 “我看你是谈恋爱谈昏了头,快去找你的亲亲爱人温存一番,女人若缺乏爱的滋润,会像枯萎的花朵,疑神疑鬼心理不平衡,我们能瞒你什么。” 怕被她一双利眼看穿,胡心蝶连拉带拖地将傅青萝推向门口,要她赶紧去做ài的洗礼,别幸福得令人眼红,影响她们几个怨女的心情。 “你”“再见。” 砰地,门当着她的面关上。 站在门外的博青萝五味杂陈,满心复杂地露出苦笑,她们也未免做得太明显了,把她赶出来就一定能造成事实吗? 一直隐藏著情绪不让人看出端倪,对立的情感让她举棋不定,虽然她心里多了个人影进驻,可是仍抗拒让现实成真。 不是不爱,而是不能爱,一旦她的身份被揭穿了后,受到牵连的人不计其数,首当其冲的便是她的家人。 唉!这些女人喔!媒人瘾犯了不成,居然要南台湾的“蝴蝶”向敌人投怀送抱。 叹了一口气,她悄然地走开。 “走了没?” 几张急躁的脸振奋地问著,为自己的图谋成功感到兴奋。 “应该走了,我听到足音越走越远。”这下可安心了,能大肆讨论真正的话题。 “哼!你喔!真是沉不住气,一副作贼心虚急著将人赶走的模样,你就不能冷静点吗?”真是的,害她们跟著紧张。 胡心蝶瞥去一眼“就你会说大话,我就不信你没冒冷汗,担心傅妈妈拜托的事会东窗事发。”现在能喘一口气了,全身细胞至少死了上亿只。 “嘘!小声点,别喳喳呼呼,国文不及格就不要乱用成语,是揭露不是东窗事发,教到你的老师肯定活不长。”丁加恩在此为他默哀。 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当她们接到傅母的电话时都有些错愕,不解她有何事需要麻烦到她们,语气客气得令人不好意思拒绝。 结果一听内容她们全都楞住了,脑子转不过来怔了好久,瞠大双眼消化著耳中传来的拜托言语,一时半刻间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 币上电话来回走了好几遍,她们越想越觉有趣地捧腹大笑,为天下父母献上万分敬意,女儿嫁不出去也挺令人烦心。 “社会大学不考语文有什么关系,那些老八股的课本早被我丢进臭水沟了,用不著丁大小姐你的指正。”胡心蝶神气地扬扬下巴。 “是喔!你还真骄傲。”叫人看不下去。丁加恩又接著说:“不过我很怀疑我们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硬将不适合的人凑成一对,老天八成会怪她们多管闲事,插手月老的撮合工作。 “管他是对是错,反正做都做了还能反悔吗?”汪思婕拿出帐本核对数字,不受影响继续做自己的事。 “说得也对,水都沾湿裤子了还来追悔有什么用,青萝的脑筋比我们精明,不至于往死胡同里钻。”她会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不过也因为太会保护自己了,以至于她身边一直没有打死不退的爱慕者成功攻陷她的心,除了台北来的警察。 “呃!你们猜这场爱情追逐战谁会胜出,正义或是邪恶?”颇令人期待。 “赌一把吧!我做庄。”胡心蝶兴匆匆地说道,手沾口水掀开空白的行事历。 “我赌姓杜的技高一筹,掳获萝的芳心。”那男人有双黑翼,是光明世界的阴影。 “好,你赌多少?”她得赶紧记下。 “一千。” 嗯!豪气。“加恩,你呢!” “你们真是无聊透顶,这种事也能拿来赌,小心‘东窗事发’。”这句话用在这里最贴切。 报应随时有,当心闪电打雷。 “到底赌不赌?”胡心蝶又睇了她一眼。 “两干。” 明明是个赌徒还一堆废话。“加恩两千万,思婕一千万,我也不寒酸加注一千万暝!可是只有我们三个人对赌好像不够尽兴,把‘云端’的员工也拉进来凑热闹好了。” 人多才玩得起劲。 “好是好,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件事?”一件非常糟糕的事。 “什么事?”汪思婕和胡心蝶异口同声问道。 丁加恩苦恼地说道:“徐梦生怎么办?似乎忘了替他设想。” 三个女人面面相觎,开始陷入极度的忧虑中。 “妈的,养你们这几个废物干什么?要你们低调点别太张扬,瞧你们给我干了什么好事!” 一口槟榔汁吐在一名少年脸上,难以入耳的脏话问候对方祖先十八代,不用换气也能骂得顺口,一阵拳打脚踢毫不心软。 那是个瘦高型的猴脸男人,年约五十有些流气,眼神斜挑不用正眼瞧人,脚踩拖鞋站三七步,一副我就是老大的模样。 掌管六合夜市及周边商场的地盘,以双拳打出天下的白雄夫根本不鸟什么黑帮企业化,他还是热中以拳头拚输赢,枪杆子下见真章。 加入“云端”是不得不的妥协,在四周角头不断垄断商机,逼得他没法生活的情况下,他只好屈服于现实。 可是他是说一套做一套的瞒天过海,私底下走私超过额度的毒品和枪械,违反规定的将一夜眠流入校园,也就是俗称的“红豆’,让不少无知青少年因此受害。 他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人察觉他的暗盘交易,大把大把的钞票往口袋里塞,想两头赚地扳回劣势,不再受制一个毛没长齐的小丫头。 江湖人本来就是打打杀杀过日子,不拚个你死我活有什么意思,逞强好斗是常有的事,不然这些精力旺盛的小伙子到哪里发泄。 他要扳倒“云端”就要先站稳脚步,一步步蚕食暗中布桩,拉拢同样不满企业化经营的大哥组成同盟,待时机成熟再夺回大权。 没想到他精心的布署却被几个小兔崽仔搞砸了,还没三成把握就露了馅,叫他该如何走下去? “雄哥,你别发火,小心气坏了身子不值得,这几个小表知道错了。” 每个大哥身边都有一、两个妖娆的女人为伴,雄哥也不例外地带了个酒廊小姐跟在左右,一来充充场面,二来方便发泄性欲,免得被一些不干不净的小姐染上性病。 而这个女人叫虹姊,曾经是红极一时的大班,从年轻时就跟了他,没名没份地替他生了三个私生子,在他生命中占了挺重要的地位。 不过她只能算是外头包养的小老婆,他家里还有个吃斋念佛的元配,因此她只在这种不入流的地方出现,没资格和元配平起平坐。 “知道错了又怎样?我有几个场子被收回去,你晓得损失有多重吗?拿他们几个来赔都不够本。”他这下可真亏大了。 扁是一天的收入就短少了五、六百万,他手底下那些兄弟要用、要花的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他要上哪找钱喂饱他们这些无底洞。 有钱好办事,没钱个个都成虫,真要有事一个也派不上用场,只会消耗他的实力。 “被收回去了,怎么会呢?我们不都按规矩来,他们凭什么说收就收?”好歹他们也是高雄一带的人物,多少要留点面子。 “哼!那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根本不懂江湖道义,真当我们是企业体系中的小鲍司照章办理,谁犯了错就要受处罚” 她头上有几根毛呀!算得那么精干什么?道上的规炬是没有规炬,各凭本事抢地盘,谁让她来捣乱,硬要打赤脚的穿鞋, 他在江湖上混的时候,她都还没出世呢!居然敢不知好歹地教x"他怎么做老大,妄想改变他们要狠的劣根性。 把流氓当企业人士管理简直是笑破人家的肚皮,猴子穿上衣服也不会像个人。 “你是说‘蝴蝶’?”虹姊的表情明显缩了一下,十分忌惮。 “除了她还会有谁敢拆老子的台,不过因为几个不懂事的小表向她的人抽取恋爱税罢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竟然真的给他难看。 他雄哥这口气若不讨回来,将来怎么带底下小弟,人家只会笑他是卒仔。 “什么?就这么点小事也翻脸呀!”气量真是狭小,一点小钱而已。 虹姊也很气愤,可是她敢怒不敢言,因为怕得罪了“蝴蝶。” 在南台湾谁不知“蝴蝶”的势力有多大,触角多元渗透各种基层,每个行业都有她的眼线在,若不遵从她的规矩行事,下场都很惨。 她是欢场女子懂得自保之道,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能惹都一清二楚,她可不想为了她的姘头赔上一条命。 “哼!你等著瞧吧!早晚有一天我会扳倒她,让她跪在地上舔我的脚趾头。”看她还能不能张狂,处处挑他的痛脚。 “哎呀!雄哥,千万别乱说话,要是传到‘蝴蝶’耳中可就不好了。”他到底知不知道轻重?都一把年纪了还不懂得多舌多是非。 真替他担心呀!人都一脚踏进棺材里了还争什么,他以为自己还是赤手空拳打天下的年轻人吗? “怕什么,她已经准备冻结我的势力范围找人接手,难道我还客气地请她喝茶不成。”真要拚起来他不一定会输,他还有北部的兄弟可以来帮忙。 与其被吞掉不如硬碰硬,鹿死谁手还没个定论,他的人早就想大干一场了。 “你”虹姊还想劝他两句,要他别冲动静观其变,路是人走出来的,总会有希望。 可是她只发出一个你字,一道沉厚的男音便由后头传出,吓得大家紧张地抄起家伙。 “说得好,白老大,男人就是要有大无畏的气魄,干起大事来才会轰轰烈烈。” 啐了口红液,白雄夫低咒了几句问候人家妈妈的话,冷视著朝他走来的男人。 “干大事也不会找你出力,我还想多过几年快活日子。”一看见戴帽子的他就没好感,他上门准没好事。 “呵呵,别说得太见外,有些事双方合作反而可以获利更多,存些老本才能过得更逍遥自在。”人不与钞票交恶。 “合作!”他跟他? 眉一皱,白雄夫猜测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膏葯,他们怎么有可能合作。 “不要怀疑我的诚心,今天我敢来你的地盘绝对能让你满意,赚钱的机会谁不爱呢!”他也想早点退休安享晚年,做个无后顾之忧的银发族。 一提到钱,白雄夫的态度转为贪婪。“说说看,我刚好有空。” 发鬓泛白的男子低声说道:“我们有个共同的敌人挡住财路,除掉她我们都能高枕无忧。” 先下手为强,他不会等著她来杀自己的。 “你是指”白雄夫听出端倪,看来深受其害的人不只是他。 “你出线索我出人,你知道我的人比你的有用多了,而且不需负任何刑责。”他们是合法杀人,法律赋予其权力。 “哈哈,周局长,干警察也这么缺钱呀!你不会诳我吧?”他还是得防一防,免得上当。 周庆祥冷笑地拍拍肩上的星星。“警察也有业绩压力,上面派了个不中用的家伙浪费时间,虚有其名却不见绩效,我总要自找出路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第八章 位居要职却贪得无餍,贪心不足蛇吞象,为利益的事链而走险在所不惜,谁管他外界的评论如何,只要名利在手谁不尊敬三分。 一步步由小警员干起,虽无过也没有大功劳,按部就班地等著升等领月俸,日子过得顺畅无比,不曾遭逢波折或挫折。 可他三十岁那年妻子难产,求助无门的周庆祥才知道金钱的重要性,在同侪的牵线下他开始接受黑钱,并夺功诿过快速攀升,更接近权力中心。 不到十年他就升上市警局局长职位,一人揽权收受不少贿赂,私放犯人收取钜额报偿,浮报抢案陷人入罪,还曾让一群大陆妹上岸卖婬,好和人蛇接触抽三成利润。 只要有利可图的事他都要插一手,别人的死活与他无关,尽管他是领国家薪水的人民保母,可他的所作所为却不是保护人民,而是看钱办事。 前几个月他得知有一块土地会纳入都市建设计划中,地价将会三级飙涨成天价,拥有那块地皮的人一辈子吃穿都不用愁了。 为此他联合了地政人员、司法人员和一些高层官员,大家密谋以权势赶走地面建筑里的住户,趁机霸占好赚取暴利。 这件事他做得隐密,没人猜到他是幕后主谋,案子一审再审仍然驳回,他已准备坐收渔翁之和好发大财。 可就在此时准备分一杯羹的同伙纷纷因意外死亡,他在窃喜之余不免心有疑窦,能多分一份固然可喜,可是仍有不安。 果然他的预感成真了,他们的死都和掌管南台湾势力的“蝴蝶”有关,为了土地弊案一事决定大刀阔斧,将一千人等处以极刑。 当下他心惊不已,在属下极力要求下向警政署寻求支援,希望能有效的遏止私刑泛滥,保他一条命。 原本他认为上头派来的警官必有真材实料,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侦破此案,所以对他百般讨好还让女儿前往慰劳,看他能不能为求表现而早日破案。 谁知对方不仅让他女儿难堪,还带她去什么同性恋餐厅饱受羞辱,连作了一个礼拜的恶梦还必须看心理医生,目前尚在治疗中。 为此他震怒极了,知道台北来的并不可靠,要想一劳永逸还是得自己动手,靠别人是没有用的。 “你在看什么?” 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收起手中资料回头一看的杜玉坎什么也没看见,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当作是风吹动的声响。 但是一截枣绿色的布料吸引住他的目光,他看向足以躲藏一人的草丛,意外的发现一个不可能出现在此地的小女孩。 “刚才是你在说话吗?小丫头。”他未靠近,也没有大动作,只是轻轻地招手要她过来。 “我我不小了,不要叫我小丫头。”闷闷的声音很轻,听不仔细如同猫鸣。 “好吧!你是大女孩了,我要叫你一声小姐。”依正常发展,她的确该是一位大二的学生了。 可惜意外让她封闭了自己,不再开口与外界接触,直到现在才让他惊觉她原来会说话,并非完全摒弃了自己,拒绝别人的接近。 “我也不是小姐,我是青萸,傅青萸。”她话说得极慢,一字一字仿佛在学说话的五岁孩童。 “好,你是青萸,我认识你了,你晓得我是谁吗?”他见过她一面,在他们家庭合照的相片中。 加框的,非常精美,显示傅家人对它的重视。 “我知道,你是跟哥哥吵架的人。”这是她印象最深的一件事。 每天早上她都被很大的吼叫声吵醒,像地震一样十分惊人,吓得她以为坏人又来了,不由得躲在棉被里直发抖。 后来听久了习惯之后就不怕了,那是青蒲哥哥的声音,他不会伤害她,而且对她很好,常常说故事给她听,以及他打坏人的事迹。 博青萸的眼神很干净,除了有些畏生外,外表看来与常人无异。 闻此稚言的杜玉坎为之失笑。“你只记得我和你哥哥吵架呀?” “嗯!声音很大、很吵。”头一点,她像一只慌乱的小猪走两步退一步,慢慢地移动。 不是很快,带著提防的惧意,她仍不敢靠得太近,在他身后五、六步处停住就不肯再靠近了。 她还是害怕不熟的陌生人,保持戒心。 “对不起,吵到你了,有没有很生气?”山不就他,他就就山。 原本坐在草地上的杜玉坎往后一挪,动作不大只是局部的移动,傅家附近的小鲍园平时没什么人出入,僻静得适合思考。 只是他没想到会多出一个同伴,还是这么令人惊奇的一位,出他意料之外。 她摇头。“你很好看,我喜欢你。” 不懂什么叫生气,她只觉得吵而已。 “我也喜欢你,你是个可爱的小女孩。”他口中的喜欢单纯是个回应她的笑语。 “大女孩。”她强调。 “好好好,大女孩,可爱又甜美的大女孩,像坠落凡间的天使。”不解世事,无忧无虑。 显然他的话讨好了傅青萸,戒慎不安的小脸突然绽放甜甜的嫩笑。 “你当我的男朋友。”她喜欢他,非常非常喜欢。 “嗄!”怔了一下,杜玉坎笑笑地拍拍草皮要她坐下“不行喔!大女孩,我是你姊姊的男朋友,你不能横刀夺爱,那是不对的行为。” “可是姊姊坏,做很多坏事,我乖,不会做坏事。”她很急,怕他不喜欢她。 她知道?“姊姊会做坏事?” “对,坏事,很多、很多,她不乖。”说著说著,她像是发觉自己不该说姊姊坏话而皱眉,她也不乖。 “你怎么晓得姊姊会做坏事,姊姊对你不好吗?”他循循善诱地哄她开口说话。 她想了一下,似乎思考对她来说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好,姊姊对我很好,替我梳发绑辫子,还买漂亮的新衣服给我穿,一直跟我说她好爱我、好爱我,要我快点好起来,她要盖一座迪士尼乐园让我玩。” 听似童稚的话语令人鼻酸,傅青萸的眼中有著困惑的挣扎,分不清姊媲好人还是坏人。她明明对自己很好呀,为什么对其他人就很坏? 太过复杂的思绪困扰著她简单的心思,她不是不爱说话,而是不知该说什么,外面的世界很可怕,到处都是坏人,她不吵不闹他们就不会找到她。 她很乖的,总是安安静静地看自己的书、玩手指头,这样爸爸就会回来了是不是?她喜欢爸爸一直笑一直笑的声音,感觉好快乐。 “但是有时候她会很晚才回来,身上都是血很难闻,她说是不小心溅到鸡血,要我乖乖睡觉不要跟任何人讲,不然土地公爷爷会把她捉走。” 土地公是道上的行话,指的是专门保护百姓的警察,性质形同土地公大事小事都要管。 “姊姊有没有说她去哪里,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也许最不设防的人看得最清楚,因为没有人会提防。 “没有,姊姊没说。”她双眸害怕地左瞄右瞧,声音转小十分畏缩地说:“不过我看过她的电脑喔!里头密密麻麻写了一堆字,看得我头好昏。” “你会用电脑?”杜玉坎惊讶地一诧,再度为她不为人知的才能感到震撼。 暗青萸笑得很害羞地连连点头。“加恩姊姊教我的,她用过一遍我就会了。” 姊姊的电脑有很多会跳的小精灵,还有一道道奇怪的门,她试了好久好久才把所有的门都打开,然后许多认识、不认识的字就通通跑出来了。 “青萸真聪明,下次也教哥哥好不好?”那些资料对他很重要。 利用她的纯真达到目的是不太正大光明,甚至是无耻,但这也是不得不为的方法,没将真正的毒瘤揪出来,他的任务就不算完成。 “好,我教你。”她很开心自己能帮人。“不过,你要当我的男朋友。” 哭笑不得的杜玉坎为她的天真话语略戚头痛。“哥哥不是说过我是你姊姊的男朋友,不可以再做你的男朋友,一个人不能够同时喜欢两个人。” “为什么不可以?姊姊坏,我乖,你喜欢我。”所以她要他当她的男朋友。 “我喜欢你跟喜欢姊姊的感觉不一样,我们是大人的恋爱,你还是小孩子。”一说出口,杜玉坎蓦然苦笑。 是恋爱吗? 他竟然无法理直气壮地回答肯定的答案,在傅青萝心中大概视他为无所不用其极的敌人,为了探查“蝴蝶”底细,不惜委屈自己,以追求之名行追查之实。 但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他对她的眷恋越来越深,深到自己都害怕,甚至失去控制得不像原来的他,沉缅于有她在身边的感觉。 向来不喜热情的他以温儒的笑脸掩饰内心的冷情,他从不认为自己有朝一日会炽烈地爱上某个人,涓长平淡的感情较适合凡事漠然的他。 或许是南台湾的太阳过于温暖,让他整年处于霜雪中的心渐渐融化,一只嗜血的美丽夜光蝶无意闯进他的心,瞬间烙下永恒的倩影。 是恋,也是爱,他的心里多了她的名字,激起他对生命的热爱。 “我是大人,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都喜欢,两个人。”傅青萸指指他,再指指自己。 “不对,不对,加上姊姊就是三个人,你看一个人只有两只手,没人有三只手的。”他试著用浅显的意思解释两者的不同。 “小偷。” “小偷”该说她反应灵敏还是故意捣蛋?要不是她表情太过无邪,他真要以为她的自闭是装出来的。 看他肩膀忽地一垮,好奇的傅青萸用食指戳戳他。“你不快乐吗?你的嘴巴扁扁的,不会笑。” 是因为她要他当她男朋友吗? “你看得出我不快乐?”杜玉坎下意识地抚抚嘴角,轻扬三分。 “嗯!姊姊跟你一样不快乐,她关在房里的时候都不笑,常常盯著镜子发呆,好像她不认识自己,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害她也想哭。 心口抽紧,一丝心疼爬上他眼底。“姊姊很辛苦,她希望你们过得比她还好。” “可是她没有哭呀!老说爱一个人要早点让他知道,不然等到想说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听不到了。那是什么意思啊?”她一点也听不懂。 暗青萸毫无心机地问道。最是无意的话语最令人心酸,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父亲早已去世,只觉得他好久没回家抱抱她,说她是可爱的小天使。 当年父亲为了保护她身受重伤,年仅十岁的她目睹父亲受害的过程,一时惊吓过度导致智力退化,退回事情尚未发生前最快乐的一段日子,拒绝时间在她的世界留下痕迹。 人说越单纯的人越容易发觉环境的变化,敏感而纤细,在别人不注意她的时候悄悄观察一切,早一步感受旁人心情上的变化。 她不懂为什么不哭的姊姊让人看了很难过,心里很痛就像快喘不过气,眼泪很奇怪地扑簌簌直往下掉,怎么擦都擦不完。 “意思是做人要大方点,别别别扭扭地不敢说爱,摆在心里不说,人家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到底爱不爱。”杜玉坎的视线越过傅青萸,看向站在灯柱下的人儿。 他这些话是故意说给那个爱情胆小表听的,藉以传递一个讯息——爱要说出口,不要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 有些事是不会等人的,稍纵即逝,把握当下才是明智之举,莫要如她父亲一样去得突然,连一句对他的敬爱也来不及说。 一片落叶飘过,时间凝止在两人眼中。 “姊” 一声怯弱的叫唤惹来多少酸意,眼眶湿润的傅青萝略带感慨地凝视开口怯唤的人儿,心中感触良多却无从说起,幽然地发出叹息声。 这是她拒绝接触外面世界的小妹,不肯让自己长大,一直活在梦幻的国度里,不言不语像活著的人偶,不会哭也不会笑,仿佛从此不再有未来。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妹妹会走出自己的世界,重新面对人群走向阳光,让苍白的五官染上一丝生气。 说来有几分嫉妒,她不知该嫉妒自己的妹妹还是他,瞧两人相处融洽的模样真叫人动容,仿佛天使只为守护他们而来,光芒温柔地将其笼罩。 她,是染上血的天使,早已失去圣洁的羽衣,当神不再眷顾她时,她只能独自走向黑暗的最深处。 眼前的世界不属于她,不该介入的,她的出现破坏了原来的和谐,让好不容易才跨第一步的纯洁灵魂又缩回壳里,胆怯地紧闭双唇。 “咦?她的脚”奸像走得不太自然。 因为受到惊吓,眼露惧意的傅青萸心慌地跑离数步,怕受到责罚地双手抱胸蹲在地上,小鹿一般的无辜大眼睁得圆亮。 “跛了,平时走路还看不出来,但稍一快跑就一高一低地跑不快。”治不好妹妹的伤一直是博青萝心头最深的痛。 “这就是你不快乐的原因?”杜玉坎做出嘴角下垂的手势,指她此刻没有笑容。 “换成是你能开心吗?原本是有治愈的机会,可惜我找不到一个有仁心的医生。”庞大的医疗费用当时的她根本无法支付的。 在办完父亲的丧事后,母亲接著大病一场,当年的医疗保险并不盛行,又无全民健保制度,仅靠平时积蓄和教职员抚恤金根本入不敷出。 幸好爸妈平日的为人还算不错,不少街坊邻居和朋友都肯慷慨解囊帮他们暂渡难关,她和弟弟才有余力完成高中学业。 欠下的人情总是要还,难然半工半读还能维持家里的开支,但为妹妹开刀的手术费却是无著落,她拜托各个医院希望能以分期付款的方式支付,但他们所给的回应一律是摇头。 在这种情况下脚伤一拖再拖,等她有能力为妹妹请来最高明的医生时,她坏死的骨骼组织已无法重整,韧带扭曲已成定型,没办法以现代医术恢复到以前的模样。 “怪罪自己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往好的方面想她还活著,尽管有不完美的缺陷,但仍是你最爱的家人。”人活著就有希望,这是他一向自勉的信念。 “不完美的缺陷”傅青萝笑得苦涩,为无力挽回的憾事而自责。“如果道上的兄弟有一股制约的力量约束,这些事就不会发生了。” “所以你才想成为那股力量,重新连结不再重情重义的黑帮份子,好让他们被制约?”用意是很好,但实行起来不容易。 人心难测,道上份子复杂,服得了一时服不了永远,贪婪的欲望是无底洞,早晚会反噬她辛劳的成果。 博青萝撇嘴地挥开他抚著自己头发的手。“少套话,我不是年少无知的青萸,单纯地受你蒙骗。” 别以为她没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她来了好一会儿了,该听到的全听得一清二楚。 要不是太震惊妹妹终于开口说话,他是不可能由妹妹口中得知她秘密,甚至是电脑里往来交易的密帐,任何一笔都足以将她定罪。 “你喔!防备心还是那么重,在你眼中就没好人了吗?”叫人拿她没辙。 他是出自关心,并非刻意套取罪证,他的人格几时被眨得如此不可信任,动辄怀疑他背后藏著暗箭。 “缺货中。”她不假辞色地说道。 “那我呢?”多少有点优点吧! “好人里的劣质品。”不算好也不算坏,压低价格还是卖得出去。 “这么惨呀!”杜玉坎轻笑地摇著头,食指往她鼻头一点。“不能因为我是你的现任男友而加分吗?” “不好意思,我没承认,别把我和你扯在一起。”她的心头还是会酸的,当她看见他和青萸聊得愉快的神情。 “但也没拒绝,女孩子的矜持我明白,嘴里说讨厌其实是喜欢,你暗恋我很久了。”他故作了然地连嗯两声,一副体贴的模样。 “暗恋!”亏他说得出口。 “你知不知道警察是高风险的工作。”跟亡命的歹徒一样身处危险。 “那又怎样?”据她所知因公殉职的抚恤金还颇高,遗眷还能安排优先就业。 他笑得平和地凝视她,幽幽地说出“我爱你。” “你”脸上倏地一烫,傅青萝气恼地瞪著他。 “有些话不趁早说怕没机会,干警察的常常要面对重火力的匪徒,以我们目前的装备无疑是以卵击石,走得出去不一定走得回来。” “你闭嘴,少说危言耸听的话,你的命没那么短。”阎王不会收他的。 略显慌色的傅青萝一巴掌打在他脸上,阻止他说些吓人的言语,他还年轻,有著美好的未来要过,不可能枉送小命。 想起父亲的死她悲痛胜过于伤心,为他突发的意外感到愤怒,恨不得亲手刀毙曾伤害他的小流氓,讨回应有的公道。 而一想到杜玉坎像具冷冰冰的尸体躺在太平间,她的心也跟著冷却,心痛不足以形容目前的感觉,那绞痛的五脏六腑像有冰刀在割。 他不会死,也不允许比她早死,知道他在某处活得好好的,她会容许自己有片刻的思念。 “爱要及时说出口,瞧你惊慌失措的模样真让人欣慰,我的付出并非单向。”挨她一巴掌是值得的,这女人不逼不行。 “你耍我——”她不会为他心慌,不会。 杜玉坎将她围入怀抱不让她挣开“你到底在怕什么?爱一个人有那么困难吗?” “爱一个人是不难,难在我们的立场不同,难道你打算到牢里探望我?”平行的两条直线没有交集,只能孤寂地对望。 “唉!想得多,做得少,你冒险犯难的精神哪去了?拿出你的勇气爱上一回,情况没你想的糟糕。”立场不同有什么关系,谁规定官兵和贼不能谈恋爱。 气呼呼的傅青萝用力地皎了他的下颚一口“请问什么叫最糟糕的状况?学罗密欧与茱丽叶还是梁祝,我这只蝴蝶可不会飞。” 他说得倒轻松,一点也没考虑到现实面的问题,警察的工作是扫荡罪恶,整顿治安,将一干罪犯绳之以法,与她的方向正好背道而驰。 “我也飞不高,所以结局不会是悲剧,你要乐观点爱我,彩虹的尽头是幸福”他有自信能给她彩虹一般的爱情。 “哼!那得先下过雨后再出大太阳,阳光折射空气中的水气才会形成彩虹。”它没有尽头,只是一道虚幻。 这种不切实际的傻话,只能用来骗骗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于她无用,她早过了作梦的年纪。 “爱上不浪漫的你真是我的劫数,没人会条理分析彩虹是怎么来的。”他无奈地一笑,眼中有著被她打败的爱意。 “没人叫你爱”傅青萝佯凶地顶顶他小肮。 “咦!你说什么?要我吻你呀!”不成问题,他乐意遵从。 “杜玉坎,你少藉机装疯卖傻。”占便宜还有理由,真吃定她不成? “连名带姓直呼我的名字,欠吻。”他飞快地一啄,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你”“不相信我的真心,再一吻。”这次他吻得久一点,让她无力挣扎。 “杜玉坎——”他够了没? “唉!不知反省,加罚一吻。”他吻上瘾了,欲罢不能。 “你认真点”傅青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怒视,被他的戏弄弄出火气。 杜玉坎微笑地盯著她泛红的唇办说:“我很认真地爱你,是你不专心地逃避,顾虑东、顾虑西的,就是不肯面对你已经爱上我的事实。” “我” 他一指点住她的唇不让她开口。“抛开一切顾虑,当个名副其实的坏女人,世界不会因为少了你而崩溃,为爱自私才是人性。” “为爱自私?”她做得到吗? 头一倾,他又想吻她了,把她吻得昏头转向,不知责任为何物,太过理智也是一种病,他要好好的替她治一治,充当心理医生。 当杜玉坎的唇刚碰到那两片柔嫩,一阵轻轻的扯动勾起他的注意力,视线一低和一双生气的大眼对望,他不禁暗自**地眯了眯眼。 “青萝,我能不能把她丢回衣橱关著?”他不想应付一个爱抢玩具的小孩。 “嗄!什么?”把谁丢回衣橱关著啊!青萸! 她都忘了妹妹的存在,尽彼著恼他的霸气。 “她要抢你的男朋友,你千万不要对她客气。”人是非常容易得寸进尺的动物。 暗青萝冷笑地一睨。“对,不必客气,她要就让给她,反正她喜欢女人嘛!脱光一看没什么两样。” 居然敢叫她凌虐自己的小妹,他真以为他有那么重要吗?能与她的家人相提并论。 “你说我像女人?”眼睛闪了闪几道冷芒,杜玉坎笑不达眼地挑起她的下巴。 “不是我说,是大家说,不信你找十个路人问问。”只要他不开口根本是个女人,美得不可方物。 “好,很好,非常好,你让我有机会证明自己是个男人。”是她自找的,沉睡的狮子不能激。 “你你要干什么?”怎么又来了,他上辈子是维京海盗呀! 专司掳掠。 头下脚上的傅青萝又被他当沙包扛上肩,摇来晃去形同禁脔。 “宾馆。” “宾馆?” “做ài。” “嗄!什么!” 第九章 “你居然要她不要我,你忘了我父亲是谁吗?竟然不识相地将我甩开,我父亲不会饶过你们的,你们都给我等著瞧!” 一道负气的身影绝尘而去,博青萝终究没和杜玉坎去成宾馆,因为在半路上巧遇正在采访名人料理的周芙华,三人六目表情各异。 这原本只是一段狭路相逢的小事罢了,偏偏周芙华在这之前曾向同事大肆吹擂她的男友有多优、多爱她,还把杜玉坎的相片当宝现给大家瞧。在这种情况下,她实在拉不下脸说这是一场玩笑,虽然她心里真的认为他理应是自己的男人。 于是不该有的争吵由此产生,这一闹不可收拾地吵得众所皆知,爱面子的周芙华因为他不肯配合做做样子而泪洒街头,一副为情所伤的模样。 临走前她撂下狠话要他们小心,其实并无恶意只是咽不下这一口气,以发飙的方式宣泄怒气。 可是一夜过后,和他们赌气的傅青萸却失踪了,衣物全在但有些凌乱,对一向爱干净的她而言显得不太寻常,其他倒无太多变化。 起先傅家的人以为她闹脾气到附近走走,等气消了自然会回来,所以不以为意地替她把房间整理好,照常做自己的事。 只是心里难免有些担心,嘴上虽说由著她去,让她接触人群也好,免得想不开钻牛角尖,越来越自闭的连自己人也不理。 所以大家还是分头寻找,四周胡逛地猜想她会到什么地方去,会不会有危险,遇到陌生人是不是会发病地尖叫? 毕竟在昨天之前她足足有九年没单独出过家门,她向来有人陪伴不曾落单,一个有轻微自闭症的女孩,最后能走到哪里呢? 但在找了一天还找不到人后,傅家人开始着急了,各自调兵遣将四下寻人,警察和黑帮份子满街走,只为寻找共同的目标——傅青萸。 “什么,人在你手中!” 一通要胁的电话在众人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响起,经过变音器改装的声音分不清男女,一开口就挑明了他们要找的人在他手里。 所有人都神情一凛地齐聚在电话机旁,盯著话机想找出发讯的地点,以电话显示器企图追踪对方的号码,以便查出谁是电话持有者。 可是对方实在太狡猾了,用的是公共电话,通话时间短促无法追查到发号地点,才刚有个谱就断线,显示作案手法十分高明,必有专业人士在后指点。 所谓的专业人士并非指高智慧犯罪者,而是与警务工作有密切关系的人,因此才熟知警察的办案模式,一一破解不留下痕迹。 “‘蝴蝶’,‘蝴蝶’,我们上哪里找传言中的‘蝴蝶’?这个笨绑匪根本是绑错人了,公然向公权力挑战,他没打听清楚这里是警察的家吗?” 暴跳如雷的傅青蒲无法冷静地走来走去,吼声惊人地挥舞著双拳,不敢相信有人胆大至此,居然敢绑走他的妹妹。 这个家里现在住了两个警察,而且都是小有名气的高阶警官,贼人摸到他们身边将人带走还一无所觉,真是荒谬得叫人跳脚。 事前一点征兆也没有,怎么说掳就掳,小妹八百年没一个人出门了,为何一出去就出事,她命中注定当一辈子自闭儿吗? “别像头熊动来动去,坐下来冷静思考,着急谩骂无济于事,想出妥善的应对之策才是当务之急。”沉著应变才不致慌了手脚。 “不是你妹妹你当然不急,别人家的孩子死不完,你就安如泰山地思索怎么破案,人质死活不关你事。”反正他不痛不痒。 人在气头上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一想到自家小妹下落未明、生死未卜,傅青蒲迁怒得什么人都怪,彷佛谁都是嫌犯同伙。 “我要真狠心的话就不会坐在这里,这毕竟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我大可撒手不理。”他心安理得不会有罪恶感,绑架是刑事案件,自有专人处理。 照理说自己的出现已逾越了管辖权,每一个管区都有负责执行勤务的警员,他不能擅自做主接手,除非上头有公文下来,指示他成立专案小组。 “你还有脸说得事不关己,小妹要不是因为你怎么会离家乱跑,让歹徒有机可趁将她掳走。”他才是罪魁祸首,事情全是因他而起。 “令妹不是在外头被带走的,而是在这个家里,她自己的房间。”她并没有出门,整齐排放在玄关的外出鞋便是证明。 “什么,在家里!”傅母一听当场掩面哭泣,眼泪如雨滴直落。 杜玉坎取出一只透明塑胶袋放在桌上“我在厨房地板发现半截烟蒂,在没有人有抽烟习惯的情况下,我判断这是歹徒所有。” 厨房的后门是两坪大的阳台,专门用来洗衣和晒衣,未加装铁窗与邻居的阳台不到一公尺距离,寻常人只要脚长点便能跨越。 应该说是他们太有自信没有人敢到警察家里偷东西,而且附近的治安一向很好,是从未发生过窃盗案件的模范社区,因此几乎家家户户均无防护设施。 听说“蝴蝶”暍令黑帮份子不许在此处闹事,所以该社区成为全高雄地区最安全的地带,住户不会闲著没事装护栏或铁窗,因此方便歹徒自由进出, “我想他们是在伯母外出买菜时潜入的,小妹不会尖声大呼较安稳,绑走她不怕惊动左邻右舍,对方是预谋犯罪,有计划地挑选人选好达到目的。” “目的!”他们能有什么目的?“小妹足不出户哪有可能认识什么‘蝴蝶’,他们绑架她要‘蝴蝶’出面根本是痴人说梦,人家何必为我们冒险。” “蝴蝶”拍翅振动全台湾,人家是何许人也,岂会轻易为人出头。 “那可说不定,据我所知‘蝴蝶’常为小市民讨回公道,帮助弱势族群夺回应有的权益和尊严,她的所作所为在古代可称为侠女,铲奸锄恶为民喉舌,堪为大家风范。” 杜玉坎看了傅青萝一眼,话中多有赞赏并无蔑意,对她行侠仗义的德风感到敬佩。 “侠女”若非气氛严肃,针掉在地上都会令人惊起,说不定她会大笑三声。 他把自己捧得太高了,就怕会跌下来。 “作奸犯科的人也算好人!这是哪门子的笑话,我们身为警务人员真要求助一个黑帮老大吗?”岂不笑掉人家大牙,直道警察无能。 “这是下策,我同样不希望‘蝴蝶’出面,在我们有能力掌控全局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先静待对方的下一步要求。”以人质的安全为首要。 “还要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小妹的安危迫在眉梢,我一刻也等不了。”要是知道她被囚困在何处,他一定第一个冲过去救她。 暗家人的感情一向很好,虽然傅青萸因为受到刺激而退缩、不爱说话,但是不变的亲情仍将他们紧紧结合在一起,不受外在因素影响。 自从傅父不幸过世后,身为独子的傅青蒲便认为自己是家中唯一的男人,保护家人的责任该由他一肩扛起,责无旁贷。 所以他想都没想的就报考警察大学,一来训练自己的体魄和临场反应,二来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当家里的保护者,不让外人有机会再欺到他们头上。 没料到在他有能力保护家人的时候,自家人居然就在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被绑走,自责和内疚让他痛恨起自己的力有未逮。 “不能等也得等,你以为愤怒能解决任何事吗?”杜玉坎厉声一暍,神情冷峻得像头阴狠的狼。 在那一瞬间,傅青蒲被他异于平常的冷厉给震住了,心口一慑顺从地坐好,两手放在膝盖如同在警校听训的学生,背脊挺直不敢有一丝松懈。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杜玉坎亦是相同,优雅的表面不过是一种伪装,好方便他进行各种调查,实际上他有著狂肆的性格,精悍而犀利。 别人看他温雅有礼,其实他是傲慢得不愿与人亲近,维持像水一般清淡的交情,绝不过度浓烈。 “玉坎,那你看这件事要怎么解决?青萸的胆子小又极度敏感,我怕她的病”又要复发了。 暗母轻拭著泪水,难忍心中的慌乱。 “伯母,你用不著紧张,歹徒目前应该不会伤害小妹,他们的目标不是她。”充其量她只是个诱饵,好引诱“蝴蝶”上钩。 只是有一点他想不透,为什么会挑上她?除了“云端”的少数人之外,没人知晓“蝴蝶”的真实身份,为何会选中她来当饵呢? 杜玉坎想着种种因素,却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见过小妹的人屈指可数,她的存在等于不存在。 “我怎能不紧张呢?好歹是我心头割下的一块肉呀!要是歹徒打她、骂她,还欺负她,我、我呜”她也活不下去了。 “妈,别再哭了,这件事我来处理。”既然想要“蝴蝶”她就给他们“蝴蝶。” “你!”傅母惊讶得忘了落泪,好像看到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女儿在她面前。 “不许胡闹,青萝,刑事案件归警方管辖,我保证会把小妹平安无事地带回来。”杜玉坎握紧她的手给予信心喊话,但傅青萝不领情地甩开。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不可能轻易善了,警方的办案手法是等待,等待对方露出破绽,这种方法太老旧了,既陈腐又不切实际,我要用我的方式解决。” 江湖事江湖了,人家既然冲著“蝴蝶”而来,定有相当的把握才敢出手,否则谁敢轻举妄动。 “耍狠不是解决事情的手段,它往往会带来两败俱伤的毁灭,你要相信警方的能力,我们不会让你失望。”她休想以身涉险,他绝不允许。 “相信警察?我连自己都不相信了,期望越高跌得越重。” 她曾在父亲坟上纺要好好保护家人,绝不让他们再受如父亲一般的伤害,就算要她牺牲自己也要保全他们。 可是她当初的决定却反而为他们惹来祸端,平安的背后竟是重重危机,她在得意忘形之际浑然没考虑到他们的境况,以为自己的保护方式就是最好的。 如果这一次不能将小妹完好无缺的救回,那么她成立“云端”又有何用?茂叔对她的厚望恐怕要辜负了。 “别这样,你要冷静沉著,风雨越大越要忍受打击,自乱阵脚只会让人有机可趁。”温厚的手强行搂住焦虑不安的博青萝,这才发现她不仅手抖得厉害,连身体都无法平静的发颤。 吓坏她了吧!同样的忧虑又再度上演,但这次的时间较长,让人焦躁恐慌得不知所措。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玉坎”她好害怕,怕没办法实现对自己的诺言,有负大家的期望。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无法面面俱到顾全一切,总会有那万分之一的疏忽。 “别怕,有我在,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再大的难关我们一起渡过。”杜玉坎轻吻她的发,拥著她轻轻安抚。 鼻头微酸的傅青萝将头轻靠他肩膀,忍不住啜泣地一偎。“人不是神,我是不是做错了?” 因为她的缘故连累到家人,她始终抱持的信念受到考验,在风雨中飘摇动荡,她已经不知道当初的坚持是对是错了。 “你没错,你的出发点是好的,想想受过你帮助的人,他们的感激并不假,若是没有你的话,将有无数的家庭面临破碎。”这点是获得肯定的。 虽然她走的是偏门,做法极端,以恶制恶清除社会毒瘤,但用意是良善的,与其眼见恶势力壮大不如集中管理,起码有著一定的约束力。 不过这条路走得特别艰辛,她没有任何支撑得一个人走下去,既要应付国家制定的法律,还得面对来自黑帮份子的反弹和打压,心力交瘁非一般常人承受得了。 她做得够多了,该放松心情休息一下,把重担放下交给别人,世界少了她不会停止运行。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我觉得你的安慰特别受用?”让她感觉好一点,情绪没那么低落。 杜玉坎笑着抚抚她的脸颊。“因为你爱我。” “臭美。”傅青萝苦中作乐地低笑。 “你说呢!”他是俊美但不臭。 “是的,我爱你,可你别太得意了,当你和我的原则相冲突时,我还是会牺牲你。”她说得一点也不像恋爱中的女人,反而像是一种威胁。 “是,委屈你了,我的爱。”终于松口了,好不容易,他并未因她的承认而感到舒坦。 一室的低迷气氛叫人难以宽心,等待是最可怕的试炼,它会消磨人心。 “为什么她也要跟来!” 气急败坏的傅青蒲指著带著摄影师的女人大呼小叫,难以置信上头居然允许她随行,还做第一手现场报导将画面传回电视台连线直播。 这到底在搞什么把戏?攻坚行动是何其危险,连受过训练的资深警察都不一定能全身而返,何况是个一身香奈儿套装的女记者。 他们是来救人还是指导歹徒如何应变?安静迅速是攻击的第一要素,绝不是像上市场买菜闹烘烘,人越多越热闹。 要是小妹因此有个三长两短,他绝对会找那指挥若定的家伙算帐,什么要求不好答应,竟然连这种可笑的行为也允许。 “稍安勿躁,我让她来是有原因的,你不用太在乎她的存在。”当是空气般漠视即可。 “什么叫不用太在乎她的存在?当她兴匆匆像来旅游的观光客,拉著我的组员上镜头采访时,我很怀疑她懂不懂什么叫分寸。”他都快疯了,这家伙还一脸没事样。 眼中有著浅浅笑意,杜玉坎拍拍他的手臂要他安心。“毕竟人家是来通风报讯的线人,我们要有包容心。” 难得让她捉住一条大新闻,很难不兴奋吧! 出人意料的,在等候歹徒打电话来通知“蝴蝶”出现的时间和地点时,另一通及时雨的电话适时响起,告诉他们她目睹一件绑票案。 周芙华撂下狠话后深感不安,因为她一回家便拉著父亲诉苦,将一切添油加醋说得极为不堪,好像她受了极大委屈似的,其实她才是蛮横不讲理的一方。 事后想想过意不去,想上门向人道歉,因为她可不是有过不知悔改的人,该承担的错误她是不会逃避的。 谁知她找了半天却找不到人家住在哪里,在附近徘徊了许久正想打消来意时,一辆厢型车忽然驶过眼前,里头的人不知丢出什么东西砸中她的头。 她是最不能受气的人,一受到攻击立即反应,当下急起直追地想讨回公道,没想过会遇到危险。 结果让她意外的发现有一面之缘的傅家小妹遭到绑架,她考虑了老半天才决定将实情告知,并提出交换条件好换取独家报导。 “放心,我会特别叮嘱她将你拍得上相些,绝不会让你在萤幕上看来臃肿。”杜玉坎打趣地说道。 “杜学长,请不要在这节骨眼上说风凉话,我家小妹还在里头受苦受难。”含恨的傅青蒲咬牙切齿地狠瞪一眼。 正了正色,杜玉坎才端出专业的形象评估形势。“以目前的局势看来是我们占上风,只要小心行事不打草惊蛇,我们可以由后头摸上去救出肉票。” “肉票!”听起来不怎么舒服,好像公事公办不掺杂私情。 “你先带一组人员潜行至右边,等我的信号再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喔!该死,她居然没暍下那杯饮料。”话说到一半的杜玉坎突然发出懊恼的咒骂声。 “怎么回事”正想问个清楚,傅青蒲眼角便瞟到几条人影在他们行动前先一步进入建筑物。 咦?奇怪,他为什么觉得其中一人的背影很熟悉,像在哪里看过。 而且学长的反应也未免过于激动,似乎很紧张地绷紧下颚,浑身散发一股肃杀之气息,谁靠近他都会被震开,如同即将爆发的山洪。 “计划改变,你带一组人跟我来,其他人在建筑物外做掩护,爆发冲突时立即上前支援。” 一说完,杜玉坎似要宰了某人似的一马当先,不等后头的人马跟上即率先冲出,藉著树影的掩蔽快速接近主屋,身手之快叫人傻眼。 身后的警察没他动作敏锐,在瞠目咋舌之余慢慢地小心前进、慢了大约五分钟才到达他所处的位置,气有点喘担心被发觉。 不过里头的气氛凝窒至顶点,没人注意到外头有人正在逼近中 “白老大,你这一招要得不够正大光明,在道上混凭的是胆识,没种的才干下三滥的勾当,你已经老得不行了吗?需要靠点刺激才硬得起来。” 女子的嘲讽句句见血入骨,说得刻薄而且毫不留情,颜面不留地削个过瘾,直把白雄夫贬得血管直爆,脸色乍青乍白。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给我滚远点,老子找的是真蝴蝶不是你这只烂蝴蝶。”嘲讽他不行吗?待会就让她尝尝滋味。 “怎么,你不是要找我呀!亏我还特地抛下床上的猛男来赴约呢!就怕你等不及断气了,我们还得送上奠仪和花圈送你好走。” 嫌她腥呀!前阵子他还色迷迷的淌口水,问她要不要被他包养呢! “住口,牙尖嘴利是讨不了便宜的,老子没啃光你的骨头是不会死的,你们今天来了就别想走。”一个个等著吃苦头吧! “呸!好大的口气,风大也不怕闪了舌头,你真以为我们是纸扎的老虎没点本事!”一说完,胡心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掷出一道银光。 只见一把亮晃的白刀插在白雄夫耳旁三寸处的酒柜上,刀身还微晃了一下。 “你你敢动手!”一滴冷汗由额头滑落,他故作镇定地掩饰那一闪而过的惊慌。 “敢这个字怎么写麻烦你教教我,我小学没毕业识字不多,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还没宰了他是他的福气。 可恶,她竟敢反过来威胁自己!“那个小丫头的命不值钱是吧!我马上吩咐手底下的人好好地伺候她。” 哼!不见棺材不掉泪,他手上握有两张王牌,不信他们这群人翻得了身。 “你”“心蝶,退下,让我跟雄哥聊聊,别让人家说我们不懂礼数。”戴著蝴蝶面具的女子扬手要她一退,低沉的嗓音显然刻意压低了几分。 胡心蝶不快的一哼,抽回飞刀往她身侧一站,和其他两女一男以保护姿态护她左右。 “还是正牌的‘蝴蝶’懂分寸,你那个狗头军师怎么没跟来?她不在乎自己妹妹的安危吗?”眼一眯,白雄夫笑得十分阴险。 他的用意是一网打尽,不让一只漏网之鱼溜掉。 “雄哥的礼物送得人家一家愁云惨雾,哪有心思上门致意,我代她向你问声好。”她表现得落落大方,一点也不像受要胁而来。 果然有大将之风,说得话得体,可惜“用不著挟枪带棍地说客套话,咱们开门见山地说吧!我要你的‘云端’。” “你胃口真大,也不怕吃撑了。”一旁的胡心蝶忍不住插嘴。 “心蝶——” “哼!”不说就不说嘛!待会让她动手就好。 “一个人换一栋‘云端’未免不符合经济效应,你总要让我们瞧瞧值不值得。”要谈买卖得先看商品再议价,她不做赔本生意。 了解她意思的白雄夫使使眼神,一口白烟由鼻孔喷出。“人我是一根寒毛也没碰,就看你们带不带得走。” “不劳雄哥费心,我走得进来自然走得出去。”他留不住她。 “是吗?”他的视线不时瞄向屋内的某一点,胜券在握地露出冷笑。 不一会儿,两个健壮的男人拉著一个眼蒙黑布的女孩走过来,举止粗鲁几次差点推倒她,缚绳的双手出现拉扯的红淤,甚至有点破皮。 “怎样?还满意吧!全身上下没少一块肉。”白雄夫婬秽地碰碰女孩大腿内侧,得意地哈哈大笑。 “别碰她,把你的猪猡手拿开。”“蝴蝶”翻地低吼,眼底闪动冷厉。 “什么!你敢骂我是猪,你以为就你们几人能对付得了我,我给你方便你倒当随便了。”他也火了,不怎么高兴地摔烟灰缸。 “蝴蝶”笑得极冷的打了个手势。“把人放了?我还能留你一条活路。” “哈哈,泥菩萨过江都保不住自己了,我把她送给你都无妨,反正都要死在一块,多一具尸体少一具尸体没什么差别。” 白雄夫大方地把人丢给她,同时他身后冒出一大票持棍持棒的小流氓,神色凶恶地横眉竖眼,直朝他们围困。 “心蝶,你不是很爱打吗?就交给你。”“蝴蝶”将蒙眼的女孩交给徐梦生,由汪思婕打通路将人带出。 “我!”嗟!她真瞧得起自己,出卖劳力的辛苦事就只会想到她。 胡心蝶不悦地咕哝两句,随即出其不意地攻向最前头的几人,以惊人的拿脚功夫迅速撂倒一半的小混混,甚至还嫌不过瘾地用脚重踹倒在地上的肉团。 见情势不对的白雄夫连忙调人上阵,一个接一个的出狠招不让她占上风。 此时有人暗地掏出枪瞄准,一旁见状的“蝴蝶”以细如丝线的银索往前一抛,缠绕住持枪者的颈项,手指轻叩立成血痕,索收人倒地。 以形势来说,虽是白雄夫较占优势,可是他低估了传言中的“蝴蝶”即使人多也无法拿下他们,双方犹自在混战中。 就在此时,窗外的杜玉坎正准备下令攻坚,却有一道宏亮的声音早一步响起 “警察,不许动,把手中的武器通通放下,不要反抗,不要妄想逃走,你们已被重重包围了。” 奇怪的是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从屋内的起居室冲了出来,他们包围的对象不是一脸凶恶的小混混,而是受邀前来的“客人。” 不过这怪相还不及随后走出的中年男子让人震惊,他穿著一身笔挺的制服走向白雄夫,满脸笑意地伸出手与他交握,像是达成某种交易而握手言欢。 他们没料到一台摄影机全程拍录,将两人得意的嘴脸全摄入一卷带子里。 第十章 “爸!你到底在干什么!” 女儿一声愤怒的呼唤,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周庆祥错愕地回头,双目匆地瞠大露出惊恐神色,脚步踉跄地退了一步。 他惊的不是女儿眼中的失望和伤心,而是随她身后进入的特别行动小组干员以及麾下的侦二队警员,现场一票人与他带去的警察面面相觑,不知手中的枪口该对准谁。 包让他震惊的是有台摄影机正对著他拍摄,丑相尽露无可躲藏,将他和白雄夫相谈甚欢的画面一一捕捉。 大势已去的他仍坚称这是警民合作,联合“线民”设诱饵逮捕九件命案的元凶,他亲自率队不落人后,坚决扫荡辖区内的罪恶。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他所说的一言一句倒成了狡辩的铁证,他的犯罪证据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在场所有的警察都是证人。 不过更大的弊案随后揭露,他掳妓勒索、包庇人蛇,与司法人员串谋,掉换破获的大笔毒品转手卖给毒贩,还有收买手下放走枪击要犯等大罪。 一夜之间,周庆祥成了媒体争相报导的罪犯,卸下警局局长的光环显得狼狈不堪,知法犯法的刑责怕是不轻,再多的金钱也无法为他减刑。 “啧!你玩得可真是轰轰烈烈,报纸连著三天都刊作头条新闻,你可是大出风头。”这相片的角度照得不好,应该再偏三度角才完美。 “觉得上报是件荣幸的事,下次你出任务时我会带一票记者去采访,包管你的名字会加框连载一个月。”这种风头少碰为妙,他已经被媒体吵得不胜其烦。 “免了,免了,独乐乐就好,我这人有些孤僻不喜人群,公关男的形象就由你一手包。”他们凉凉地泡茶比较适合。 “公关男?”眉一挑,杜玉坎笑得异常和善。 “啊!口误、口误,你长得太像牛郎害我一时搞错了,是端正警察的形象才是,你让今年报考警大名额为之爆满,人人以你为指标想当个好警察。” 空手投物,命中目标,甲方得一分。 “这是嫉妒吗?萧兄沐风公。”他再多说一点没关系,口水不用钱。 “呸呸呸!你诅咒我呀!我还没死不用冠上个公字。”触人楣头嘛!这家伙真欠揍。“不过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最近忘了吃补精固气大补丸吗?” 横睇了萧沐风一眼,懒得理他的杜玉坎旋身走回自己的小组,刚好被一团破布挡住。 寒浴月也加入调侃行列“岂且只脸色不好,我看他连魂都掉了,失恋的男人像干掉的香蕉皮,怎么踩都不会滑脚。”想酸他趁现在最好,绝对不会有任何风险。 “我没有失恋,谢谢你的关心。”他说时有点变脸,眼神多了一丝凶厉。 “是是是,市警局第一美男子没有失恋,他只是被‘前’女友一脚踹出高雄,还在他的内裤上画符要他死在外面。”听起来真的很痛快,让人不由得想落井下石。 “‘请’把‘前’摘掉,还有她不是踹我,只不过是一时情绪不稳而已。”虽是这么说,但隐隐作痛的骨陉似在抗议他的口是心非。 表情阴郁的杜玉坎很不高兴此事被一提再提,他南下的真正任务不是为了捕蝶,而是执行上级交付的任务——揭露警务人员弊案。 所以他一开始的目标就锁定警察局局长周庆祥,暗中调查他的种种舞弊,收集资料和犯罪证据一进送回警政署,由他们来发落他的贪赃枉法。 而传说中的“蝴蝶”则是他用来掩护的烟雾弹罢了。 表面上他很认真地追查蝶踪,实则是自己的好奇心作祟想一探究竟,因此一面查蝶一面查案,两相顾全地达成目的。 唯一失算的是,他没料到自己会爱上那只“蝴蝶”而且低估女人遭欺瞒时的怒气,即使他一再解释原因仍未获得宽贷,好像一夕间他就变成人人厌恶的蟑螂。 警察的工作实属机密,自然不便向外人透露,待时机成熟自会一清二楚,在未将害群之马绳之以法以前,他不得随意泄露任务内容,并非不信任她,而是职责所在。 结果他得到的待遇是被轰出门,连带将他的衣物往脸上一撒,不让他有申诉的机会。 “好吧!这是你自我安慰的说词,我们勉强接受你刚被女友抛弃而痛苦的心情,你现在说超人的内裤是套在头上的我们也信。”算是同情他短暂的恋情。 “月,你很高兴我又回来看你的邋遢样是吧!”她的表情太愉快,让人联想到捡到钱的乞丐。 “还好啦!看你憔悴落魄的模样,我就会觉得人生是美好的,拥有无限的可能性。”这么帅气的男人都会被甩,老天是公平的。 寒浴月一点也不在乎杜玉坎难看的脸色,以女人的立场来看,他的确做得太过份了,把人家的感情当餐盘上的鱼爱拿多少就拿多少,丝毫不曾顾及鱼的感受。 换成是她恐怕要拿刀砍他了,害得人家百般挣扎又担心有牢狱之灾,两相折磨在爱与不爱之间旁徨。 他活该被甩,东方律要是敢用这招耍她,她肯定将台北市的狗屎全收集到他家,让有洁癖的他去清个满意。 “像你被流氓律师看上一样,每天至少要洗一次澡。”人不在北部不代表他没消息来源。 杜玉坎说中她心中的痛了,寒浴月表情一狰的五官扭曲。“下次有什么连出一、两个月的任务别忘了知会我,我主动参与协助。” 她邋遢是她的事,东方律干么什么都要管?午夜过后还禁止她吃宵夜零食,说什么对身体不好,容易囤积脂肪导致肥胖,心脏肥大、心肌保塞的毛病一并报到。 其实以自己的运动量来说,根本不用担心这问题,她还怕吃得太少体力不足,追贼追到一半还得停下来休息。 “哈哈,你别瞧她现在一身破布,等会儿她那个家伙来接她时,她可会换上圣罗兰高级服饰。”这才叫苦差事,萧沐风幸灾乐祸道。 看他们一个个爱得那么辛苦,自己一定要小心点挑个温顺的,最好百依百顺不会搞出太多花样,把他当太上皇好生伺候著。 “什么那个家伙、这个家伙,你们在说谁呀?”听来好像不是个好家伙。 清汤挂面的小女生这回穿的是橘色镶红的制服,脖子上还打了个红色的领带,看来有如高等学校的学生,只不过她这回扮演的角色是援交妹。 “凯,你回来了!” 敝怪的喔!他们几时变得这么热情?害她以为走错警局了。 “嗨!玉坎,恭喜了,你这次的任务很成功,大头鲢局长高兴得都快哭了。”听说入狱的那位周局长是他的死对头,两人“意见不合”快三十年了。 “哪里,这是我应该做的。”杜玉坎谦虚地说道,不以此而自夸。 “唉!你还是那么优雅得令人生恨,怎么会失恋呢?”真是想不通。 蓝青凯话一说完,几道噗哧的笑声顿时响起。 表情一沉的杜玉坎用著很沉的声音说道:“我再重申一次,我和我女朋友的感情很好,没有任何问题,请不要自行想像各种流言版本。” 他受够了局里同事的奚落,他没有失恋,也没有被甩,他们只是历经一段试炼的过渡期,雨过天自然会晴,他绝对会捉住彩虹那端的她。 “好吧!你的感情很顺利没有波折,待会下班后别忘了去看心理医生。”沮丧会产生自欺欺人的行为,值得注意。 一阵爆笑声此起彼落,敲桌子拍大腿地认为她说得真好,让人乐不可支。 杜玉坎赏她一个白眼“凯——”能不能正经些,别跟著瞎起哄。 “对了,高雄的检察官打电话来,他说白雄夫在送往地检处的途中疑是癫痫发作,口吐白沬,全身抽搐,还没到达医院就咬断自己的舌根流血而死,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吧!” 加上这一个刚好凑成整数,十死。 杜玉坎装傻地说了句“意外。” 蓝青凯微挑眉“好个意外,我越来越佩服你睁眼说瞎话的功力了,有前途,再多加努力。”有朝一日一定能赶上她的程度。 “你”算了,多说无益,这几个家伙是疯神转世。“局长在吗?” “应该在吧!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不要被吓著。” 她言尽于此,他好好去体会吧! “心理准备?” 终曲趴在地上当乌 杜玉坎不解地推开局长办公室的门,他前脚才刚踏入,举到一半的后腿即像玩一二三木头人般顿时僵住,黑瞳睁大地吞吞口水,怀疑自己看到的是局长本人吗? 这他的头非怎么回事?不是还有几根装潇洒,怎么才一个多月没见就成了六根清净的和尚,还烙下戒疤。 嗯!沉著、冷静、不能笑,他还有事要拜托局长大人帮忙,绝对要维持优雅的风度,即使憋得难受 “你你怎么又来了?我们家不欢迎你,麻烦你赶紧离开,不要让我拿喷效喷你。”消灭害虫的方法。 暗青蒲两臂张开挡在门口,像门神一样不让孤魂野鬼进入,阻止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男人入侵自己的地盘,抢走他最敬爱的大姊。 但是螳螂挡车的行为实在太幼稚了,人家稍喂点劲就把他推开,堂皇入室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气得他哇哇大叫。 “喂!你懂不懂礼貌!非请而入叫私闯民宅,我有权逮捕你。”只要他打得过他。 可恶,他还真当这是自己家里呀!来去自如。 “谁呀?是谁来了?”傅母在厨房听见说话的声音,采头一问。 “没有啦!是拉保险的,我正要告诉他我们家的保险已经够多了。”傅青蒲企图以自己的身体挡住母亲的视线, “什么保险啊!玉坎,你来了,一个礼拜没见怎么瘦了?”她是有了女婿不要儿子,遂将傅青蒲推到一旁迎上前来。 “伯母,你好,你还是一样健康爽朗,没长一条皱纹。”杜玉坎发挥绝佳的交际手腕笼络唯一支持他的傅母。 “呵都老了,一大堆的老人病缠得心烦,不过一瞧见你,我的病痛全都好了。”瞧这孩子多有心,越瞧越俊。 又不是万灵丹能一服百病全消,宰了他煮汤还怕味腥呢!满心不是味道的傅青蒲蹲在墙角啃玉米,不满母亲的厚此薄彼。 “伯母的笑声就像少女般清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只有十七、八岁。”杜玉坎笑得温雅诚恳,一副发自真心的模样逗得傅母开怀大笑。 “没有啦!我都快六十了。”岁月催人老,白头发都冒出来了。 “什么!真看不出来。”又称赞了她一会才问道:“伯母,青萝呢?” “喔!那孩子在阳台种花,自从你离开后,她就郁郁寡欢地吃不下饭,老是不睡觉地爬起来看星星,你要多说说她,别惯著她” “好,我知道了,伯母,我去找她。” 暗母话还没说完,杜玉坎已经迫不及待地越过她,推开铝制的纱门往狭小的阳台走去。 忽地,他一怔,继而发出会心一笑。原来她种的是这种花呀! “笑什么笑?牙齿白呀!没见人种铁树、九重葛和仙人掌吗?”好种好活,不需要太多照顾。 是很少。“防贼是吧!” 全是多刺的植物,谁敢跨越准被扎得满身刺,确实跟铁窗一样好用,还有美化环境的功能。 “要你管。”傅青萝没好气地拍开伸向腰际的手,不愿回头看他。 “气还没消呀!我的脚足足肿了七天还在痛呢!”杜玉坎装可怜,企图博取同情。 听到自己的杰作,她脸色稍缓地轻哼。“你来干什么,又想利用我?” “不,我想你。”想念她要狠的模样。 “想我!”她倏地转身,一巴掌往他脸上问候。“当我是猴耍还好意思说出违心之论,这次你要捉谁?张议员还是谷代表,他们都有一笔烂帐要查。” 他不避不闪地接下,笑意依然挂在脸上。“我想你,毫无虚假。” “你这人的诚信七折八扣所剩无几,别再用骗小女生的话拐我,我不会上当的,”傅青萝嘴上逞强,没给他好脸色。 “我想你,吾爱。”甜言蜜语不嫌多,越嗯心越好。 不是让她感动,而是令她受不了地投降。 “喂!你够了没?别让我赏你一盆仙人掌。”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一颗一颗像豆子。 “我想你,真的很想。”杜玉坎不嫌烦地一再重复相同的三个字。 “你”一见他又要说出我想你,她连忙伸手堵住他的嘴巴。“算我怕了你,你简直比癞皮狗还赖皮。” 他不觉得不好意思,她倒替他害羞。人长得像女人也就罢了,还满嘴肉麻话。 杜玉坎执起她的手放在唇上一吻。“我不想失去你,你是抚慰我寂寞心灵的热情太阳。” “说得真好听,别以为我会忘了你骗我一事。”她还在气他不老实,把她要得团团转。 “我道歉,我不是有心的,你知道我的工作有很多为难的地方,并非我故意欺瞒你。”习惯使然,他没想要解释。 因为他是把自己藏得很深的人,心中有话不会告诉任何人,一件一件深埋直到爆发为止。 “那现在呢!你的工作不重要吗?”不然怎么有空来晒太阳。 “什么事都没你重要,而且今天我休假。”见她没抗拒,他轻轻地搂著她。 “休假?”傅青萝怀疑地眯眼。“你能休几天?” 别又是来查案的。 “随我高兴。”他的假期将会非常长,长到令她尖叫。杜玉坎的眼中闪动著一丝狡色。 “嗯哼!既然如此就来学冲浪吧!反正闲著也是闲著。”报仇不必等三年,随时可以开始。 “冲冲浪”不要吧!他会直接灭顶。 “你不会不答应吧!我还以为你爱我呢!”她会非常好心地指导他到世界级的水准。 杜玉坎硬著头皮接招。“我是爱你,可是” “可是?”眼一斜,傅青萝的表情像是他又满嘴谎言。 “没什么,我是说冲浪是很好的运动。我能吻你吗?”他嘴痒难耐。 “嗄!” 杜玉坎把她的怔然当默许,毫不客气地俯下身吻住那两片艳丽的**,心底的热情比南台湾的太阳还炽热,紧紧将两人包住。 “姊,不要在阳台接吻,邻居会笑的。”口气如同丁加恩的傅家小妹冷冷地说道。 在经历一次绑架后,傅青萸的心智突飞猛进的成长,遂担任丁加恩的助理,晚上则到补习班上课准备考高中。 “哎呀!你们怎么又搞在一起?分开分开,我以妨害风化罪名逮捕你们” 暗青蒲的话还没说完,他大姊的一只脚已朝他踢来,让他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当乌龟。 风吹过,仙人掌笑了,笑这一家的和乐融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