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好陌生》 楔子 沉寂中,沉重的转动声突兀的响起,一道光线随著石门的开启射入森冷的石室内,映亮了石床上始终蜷曲著枯瘦身子却未曾抬头的女子身影。 “你要什么?”背著光,男人面容隐晦难辨,可高大猛硕的身形凌厉气势难掩,低沉无波的冷然嗓音让人难窥其心。 石床上,女子蜷曲的身形未动,然而虚弱而幽然的清冷嗓音却轻轻荡了开来 “让我走!” “你要什么?”像似未曾听闻她的要求,男人沉声重复著问题。 呵他就是不肯让她走不肯让她走啊走不成,遗忘总可以吧?可以吧 明了男人重复著问题代表著她的要求不被允许,女子无声惨笑,憔悴却不掩清丽的脸庞终于缓缓自双膝中抬起,木然空洞的视线对上他深邃难懂的眼眸,惨白**忽地弯起一抹凄美又诡异的微笑 “魂梦不相依,但愿两相忘!” 第一章 孩子的爹是怎样的人? 临畔独立,出神凝看着水面倒影,她纤手无意识地轻抚著微微隆起的肚子,心底有著无限的迷惑与茫然。 她,遗忘过去的记忆也有三个月了,打从清醒过来有意识的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群围在床边、装扮淳朴的村人,得知她丧失了记忆后,人人脸上皆露出关心、同情之色,同时也不忘七嘴八舌灌输有关于她的身分与背景 “哎啊!肯定是落水时撞著头了,竟然将大家都给忘了,真是可怜啊!如影,你怎么会那么不小心”福态的胖大婶难过地拭著眼角泪水,慈祥的圆脸有著疼宠与责怪,拉著她细瘦小手叨叨絮絮的念著。 如影?她叫作如影吗?很好!总算知道自己的名儿了。 暗暗点头,她诡异的发现自己竟然毫无失忆之人会有的慌张失措,镇定得连自己都忍不住惊讶。 “这可怎么好?厉大哥回来若知道厉大嫂落了水,且还丧失记忆,连夫婿也不记得了,可不知要有多震惊呢!亏厉大哥远行前还要我多关照嫂子,如今发生了这种事,教我怎么对厉大哥交代?”一名猎户打扮,身材健壮的年轻男子接续说道,黝黑的脸庞上满是自责。 厉大嫂?这这是在称呼她吗?没想到她竟然是成了亲、有夫婿的人了! 因落水而丧失记忆的女子如影心中甚为震惊,可也从这段话中获知一点讯息她的夫婿姓厉,如今远行不在家。 不知为何,原本该是最亲密的枕边人不在身边,甚是可能近日内都不会回来,竟让她莫名松了口气。 “这种事谁都不想发生,不过如影腹中才两个月大的胎儿没因此劫而失去,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抚著山羊胡,年约四十来岁,一身葯草味的和煦中年男子露出松心的表情。 胎、胎儿? 纤手下意识抚上尚还平坦的腹部,她彻底惊住,好一会儿,才有办法回神无声自嘲好吧!嫁为人妇,腹中已孕育胎儿这种事都得知了,她想,应该没有什么可以让她更震惊的了 忆起初转醒时的景象,垂眸凝睇水波上的模糊倒影,如影轻叹了口气。 唉三个月前,她宛如初生婴儿,忘了所有的一切,只能靠著旁人的言谈叙述而得知自己过往的简历。 总而言之,她名叫如影,自小在这山脚下的小村落长大,十七岁那年嫁了同村的厉姓人家,夫婿名唤厉戎,经年在外地做生意营生,久久才回村里与她相聚一回。 虽然,她怀疑自己与夫婿之间是否有著感情,毕竟这种聚少离多的夫妻,相处时间少了,久而久之不免冷淡,是以这些日子来,她也曾数次婉转向村人探问过自己与那“未曾相识”的夫婿的相处情况,可得到的却都是相同的回答小别胜新婚,感情好得很! 靶情好吗? 颦眉轻叹,如影抚著微隆肚子苦笑。唉也许吧!若感情不好,她肚中又怎会孕育这胎儿,是吧? 只是就算过往真的感情再好,可失去记忆后,相较这三个月来与她朝夕相处的村人而言,那尚未谋面的夫婿只是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生疏陌生人,倘若日后,自己记忆一直未恢复,未来还得与如今恍若陌生人的夫婿同床共眠,她就忍不住心慌啊! 唉若是可以,真希望那个叫厉戎的男人不管是要在外地定居,抑或是再娶妻生子,总之,最好是永远都别回来,就此忘了她,让她一个人在这个小村落与村人们过著平静的生活吧! 独立江畔边,正当她怔忡失神地暗自祈祷之际,远远的,一道中气十足的呼喊声传了过来。 身材健壮、面貌黝黑的年轻猎人俞飞健步如飞地迅速来到她身前,纵然跑了好长一段路,气息依然未见混乱。 “嫂子,原来你人在这儿!”年轻爽朗的脸庞满是笑容,他难掩喜意的直催促“快回村子里去,大伙儿都在等你呢!” “阿飞,村里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说在等我呢?”被边推边催著走,如影清丽秀眸中满盈惑色。 奇怪?阿飞平日虽然健谈爽朗,可却不曾见他这么喜形于色过啊! “瞧我,高兴得都忘了先跟你说了。”拍了自己脑袋一下,俞飞这才喜孜孜的笑道:“厉大哥回来了,现下正在等著你呢!” 厉、厉大哥?阿飞口中的厉大哥莫非就是 莲足一顿,如影怔然愣住。 “嫂子,怎么了?”察觉她未跟上,俞飞回头轻唤,眼底有著疑问。 “没、没事!”强抑下心中的不安,如影连忙摇头强笑。 “那我们快回去吧!”爽朗一笑,俞飞再次迈步前行,一路上口中还不断强调“厉大哥回来不见你,又听说你落水失忆了,心底可不知有多担心,此刻正盼著你回去呢” 听他叨叨絮絮地说著,尾随在后的如影脚步却如千斤般的沉重,甚至有股转身逃走躲藏起来的冲动。 唉世事总是与愿违,她那陌生的夫婿终究还是回来了! “哎呀!这影丫头究竟是跑哪儿去了,怎么还不见回来?这不是让厉爷担心吗”圆圆胖胖的福婶叨叨絮絮的念著,眼儿不时朝远方四处搜寻,盼望着能早点见到那抹纤细的身影回来。 “福婶,你就别担心了,我想如影只是在附近走一走,阿飞已经去找她了,相信很快就会回来。”身为村子唯一的大夫夏元白摸著他那山羊胡,脸上是一贯温文儒雅的和煦神色。 “你懂什么?”白了中年大夫一眼,福婶一脸“不懂就不要乱接话”的责怪表情。“我是怕厉爷等了这么久,还是不见影丫头,心底焦急,这才替他说出心底话。” 话落,还有意无意的觑了一旁从头至尾尚未发过一言的男人一眼。 哪知男人完全没有接腔的意愿,只是静静的立在屋前,显得既无礼又孤傲,一看就知是个难以亲近之人。 然而福婶与夏元白似乎早已清楚男人脾性,当下只是相视一笑,等候如影回来的期间,两人像似在谈天,又像似有意无意的在说给什么人听般的闲聊著如影近日来的生活起居等杂事之际,前方,俞飞的欣喜呼叫声已经扬起 “厉大哥,我把嫂子带回来啦!”扯著嗓子大叫,黝黑爽朗的脸庞掩不住满满的欢快、满心的雀跃之余,却依然紧随在低著头以著老牛拖步之速慢慢走的纤细身影之旁。 “可回来了!这下夫妻俩终于可以好好的聚一聚了”眯起慈祥笑眸,福婶显得很是安慰。 “可不是!只是以如今如影的情况,厉爷可要多担待些,别吓著了她才是。”若有所指的睨觑男人一记,夏元白微笑补充。 恍若未闻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闲聊,男人不发一语,一双冷厉眼眸只是定定的凝著那低著头慢慢走近的身影,一瞬也不瞬地凝著 她知道有人在看她,以一种紧迫盯人,让人毫无喘息机会的方式在看她! 莫名的,如影就是能感受到那一股像似要将人焚烧起来的灼热视线正在凝睇著自己,她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跟随著俞飞的脚步慢慢的走,直到一双蓝黑缎面男鞋映入眼帘,这才终于止住步伐,可低垂的螓首却始终不肯抬起,就这么定定的站著。 而男人似乎想和她比耐性似的,也不开口唤人,就这样沉默的静立在低垂著头的她面前,仿佛只要她不抬头,他也可以陪她无止境的耗下去。 好诡异的气氛! 眼见两人连正式见对方一面都还没有,就能如此的僵持不下,福婶连忙笑着打圆场。“影丫头,你怎么了?不抬头看看你的夫婿吗?” 听闻那暗藏著催促的关切嗓音,如影悄悄叹了口气,这才缓缓抬起清丽眼眸迎视著身前这名据说是她夫婿的男人。 然而就这么一眼,当那如枭般猛鸷的冷峻黑眸映入眼帘的瞬间,她无法控制地浑身轻颤起来,那遗忘了的久远记忆像似被什么给勾动,难以言喻的惊惶与恐惧如潮水般排山倒海袭上心头,森冷寒意往四肢百骸蔓延而去,一股莫名意念在脑海中窜起,不断回旋 逃! 她要逃! 逃离这个男人远远远远的 “影丫头?影丫头?你别吓福婶我啊”“大嫂,你振作啊”“她昏倒了!快,把她抱进屋里去” 眼前一片黑,如影听见了村人们的慌张叫唤,也知道有人迅速抱住了她软倒的身子,在临要失去意识前的恍惚中,只觉一股陌生却又熟悉的男性气息窜入鼻间,与黑暗一起将她团团笼罩住 “你要什么?”男人问。 “让我走!”女子幽幽要求。 “你要什么?”男人重复问著。 “魂梦不相依,但愿两相忘!”女子笑,笑得憔悴却又凄美。 幽然转醒,当发现自己满颊斑驳泪迹时,她不懂自己在哭些什么,只知道自己似乎作了一个很悲伤、很悲伤的梦,而梦的内容却在她睁开眼的刹那间全部遗忘殆尽,再也不复追忆。 “你醒了?” 摇曳不定的幽暗烛光下,一道幽魅的嗓音忽地响起,让她不由得心下一惊,正想翻身坐起之际,那道嗓音却又以不容人违抗的气势低喝命令 “躺好!”莫名的,那嗓音像似对她有著一种制约般,如影直觉的不敢翻身坐起地又躺回床上,随即对自己的反应感到一阵愕然 简直像似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印记,她竟下意识地对这道男性嗓音的任何指令有著反射性的遵从!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是怎么了? 对自己奇怪的反应暗自惊疑不已,她悄悄偏转螓首朝床侧外看去,却见一条背著光,让人看不清面容的伟岸身影缓缓自椅子上起身,以著令人形容不出的惊人气势一步一步的来到床边,一瞬也不瞬地沉沉凝睇。 “啊!”当那双猛鸷的眼眸再次映入眼帘,如影不由得逸出细微惊喘,直觉就想要别开眼。 “看着我!”宛若雷电般迅速出手抓住意欲别开的脸蛋强行扳正,不让她有逃避的机会,当那双盈盈欲滴的秀丽眼眸不得不正视著自己之时,男人沉声逼问:“告诉我,我是谁?” “厉戎”看着那终于显露在烛光下得以瞧清五官的严厉、冷硬却又不失英挺好看的脸庞,不知为何,莫名的仓皇与悲伤齐涌上心头,让她无法控制地流下斑驳清泪。“我的夫婿” 她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村人口中的厉戎,她的枕边夫婿,只是为何见了他她却没有丝毫的欣喜? 村人说他们是夫妻,不是吗? 就算她丧失了记忆,忘了过往的恩爱,顶多就如其他人那般毫无印象罢了,为何却独对他有著深深的恐惧与悲伤? 像似满意她的回答,冷峻男人厉戎点了点头,修长指腹沾染著她眼角的清泪,幽魅嗓音低沉的开口“为何流泪?” “我不知道”清泪如溃堤河水般不停溢出,她抬手捂住眼眸,莫名的不想让他瞧见自己软弱的模样。 沉沉的瞅凝著她,厉戎眸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精芒,良久,他温和却坚定的移开那遮著泪眼的藕臂,在她蒙眬视线中轻缓地勾起一抹淡淡笑痕 “能在我面前流泪,很好!”“嗄?”被他的话给弄糊涂了,如影只能愣愣地瞅著他令人猜不透心思的神色,原本不停溢出的泪水也止住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懂! 就算看出她心底的疑惑,厉戎也不打算回答,当下只是静静的帮她拭去颊上清泪,迳自转移话题。“饿了吗?” 摇摇头,如影一点胃口也没有,不过这时总算注意到天色已经漆黑,早过了用晚饭的时刻了。 “我我睡了多久?”轻咬粉唇,她不动声色地悄悄避开他拭泪的指腹。 也许是早忘了两人间的情感,她总觉得他的碰触让她有著强烈的排斥,甚至甚至忍不住会胆寒发颤。 敏锐察觉到她的闪避,厉戎神色一僵,但也没多说什么地收回手,波澜不兴的淡声道:“两个时辰了,如果你不想用饭,那就继续休息吧!”话落,开始动手宽衣解带。 “你、你要干什么?”见他一副打算也上床休息的模样,如影紧张了,慌得连忙质问。 仿佛从未见过她这种慌张失措的样子,厉戎冷厉鹰眸闪动著兴味的光彩,嘴里却只吐出两个字“睡觉!” 睡觉? 和她同挤一床? 紧张的直往床后缩去,如影结结巴巴的慌叫“我我失去了过往过往记忆,已经已经不记得你了” 他应该明白她的暗示吧? “就算失去记忆,你依然是我的妻!”话落,他光裸著上身上床,将已经缩到墙边去的纤细娇躯抓进自己怀里,以著一如过往的密合姿势合眼安眠。 僵硬地躺在他的怀里,感受到颈后那规律的气息,如影宛若石像般紧张得无法动弹,只能紧闭著眼期待身后的男人早点沉睡去,以便能脱离那令她精神紧绷的胸怀。 他应该睡了吧? 许久许久过后,不闻身后男人有任何动静,她暗自猜测著,悄悄的、缓缓的试图移动身躯,然而试了几回,却发现那横在腰上的臂膀竟如铁钳般紧紧圈住自己,让她丝毫没有脱逃的机会除非将那条铁臂的主人摇醒,而她并不想这么做,毕竟摇醒后会不会发生更骑虎难下的事儿,谁也不能保证。 意识到自己的绝境,如影挫败地轻咬著粉唇,硬直著身体在漫漫长夜中僵持了许久,最后,有孕的身体还是累了,不敌睡神与身后温暖怀抱的侵袭,僵硬的身子终于软下,视线渐渐朦胧 终于睡著了吗? 紧闭的乌黑眼眸忽地在漆黑中缓缓睁开,厉戎凝著怀中终于陷入酣眠的人儿,冷然的眸底流转著外人难以窥探的复杂心思。 她不懂那个男人在想些什么! 心不在焉地撒著米粒喂食竹篱笆内的小鸡,如影有些怔忡失神 这些天,那个据说是她夫婿,名叫厉戎的男人并不多话,甚至可以说是寡言的。 但这个寡言的男人却时常用一种令人费解的深沉眼眸看着她,只要被那目光一凝,她总是莫名的竖起寒毛,精神紧绷得恨不得马上消失,逃离那双沉默却压迫力十足的视线范围。 尤其,每逢夜晚两人同床而眠,当他把她搂进怀里时,她就无法控制地成了一尊石像,总是浑身僵硬的直到身心俱疲,再也撑不下去了,才能迷迷糊糊的睡去。 老实说,每晚都要这样入眠,真的挺辛苦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除了搂著她睡觉外,那个男人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举动了,否则她大概会跳下床,在深夜中狂奔去找福婶求救吧! 想到那种奇怪的画面,如影自己也忍俊不禁的失笑起来。 “影丫头,在笑些什么?”一道愉快笑嗓猛然响起,福婶眼儿眯眯地打趣道:“心情这么好,是有什么好事吧?能不能说给福婶同乐一下啊?” 猛然回神,就见福婶不知何时已来到一旁空地准备晾衣服,如影又撒了一把米喂养鸡只,这才轻轻摇头微笑。“没什么,只是发呆罢了!” 发呆?不像这丫头失忆前会做的事,不过女孩儿就是该有女孩儿做的事,发呆就是其中一项,很好哪! 心下暗忖,福婶显得很安慰,忙不迭的挤到她身边窃喜偷问:“在发思春呆,想着厉爷是不?” 思春?想厉戎? 没料到会被误解,如影嫩颊忽地微微发红,尴尬摇头否认。“不、不是的!我我怎么会想厉戎” 她躲他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想他! 见她脸红一片,福婶笑得更加开心,边晾衣服边忍不住调侃“哎呀!想自己的夫婿有什么好害臊的?再说厉爷体魄强健,相貌又俊,若让福婶我年轻个三十岁,肯定冲上去巴著不放了。” 真不是要自夸,厉戎这孩子她从小看到大,虽然性情是冷厉、孤傲、难亲近了些,但站出去绝对是没几个人比得上的男人啊! 不敢说出自己对厉戎的莫名排斥,如影只能苦笑,当下不著痕迹地转移话题,轻声问出心底疑惑。“福婶,为何大家都叫他厉爷?” 这是她这几天来观察到的一个奇怪现象,除了俞飞外,这仅有十来户人家的小村落,无论年岁长幼,几乎人人都尊称他一声厉爷。 闻言,福婶顿了顿,随即笑得异常明朗的解释道:“哎呀!影丫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要知道我们这么穷的小村落,若不是厉爷有才情,在外闯荡赚了不少钱财回来帮助村人,恐怕天旱的那些年,大家早饿死了。 “因为大伙儿感激厉爷的照应与恩德,这才不分长幼大小,人人尊称他一声厉爷以表达心中的敬意啊!”“原来如此!”轻轻点了点头,如影有些微讶,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冷厉难亲,总让她莫名畏惧不安的夫婿,竟有著如此出人意料的一面。 难道是自己的心态出了问题,先入为主的抗拒著厉戎,才会感觉不出他的好? 埃婶说过,没丧失记忆前,她和厉戎是对感情极佳的夫妻,若照这样说来,那么是现在的自己遗忘了记忆,也连带遗忘了懂他、知他的心了吗? 这些天,她显而易见的老是避著他,想必很伤人吧? 谁能预料得到出外经商回来,原本相知相守的恩爱娘子竟失了忆,不只恍若陌生人般的对待他,甚至还避他唯恐不及,这恐怕会让大多数的人都受到很大的冲击吧? 认真说来,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啊! 想到这儿,如影不禁有了一丝的歉意,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厉戎。 “在想些什么?”见她似乎又失了神,福婶小心翼翼的探问。 “没、没什么!”所有心思全掩藏在沉静的面容下,如影再次摇头轻笑否认,可心底却已有了定见。 是该放下心中的畏惧与排斥,跨出勇敢的第一步的时候了。 埃婶说过,没丧失记忆前,她和厉戎是对感情极佳的夫妻,若照这样说来,那么是现在的自己遗忘了记忆,也连带遗忘了懂他、知他的心了吗? 这些天,她显而易见的老是避著他,想必很伤人吧? 谁能预料得到出外经商回来,原本相知相守的恩爱娘子竟失了忆,不只恍若陌生人般的对待他,甚至还避他唯恐不及,这恐怕会让大多数的人都受到很大的冲击吧? 认真说来,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啊! 想到这儿,如影不禁有了一丝的歉意,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厉戎。 “在想些什么?”见她似乎又失了神,福婶小心翼翼的探问。 “没、没什么!”所有心思全掩藏在沉静的面容下,如影再次摇头轻笑否认,可心底却已有了定见。 是该放下心中的畏惧与排斥,跨出勇敢的第一步的时候了。 第二章 “你说什么?”手上动作一顿,厉戎缓缓抬头,鹰眸闪动著旁人难以察觉的微讶之色。 “我、我是问你喜欢吃些什么菜?”强抑下心中那股难以解释的抗拒与寒颤,如影努力维持平静地重新问了一次。 方才,和福婶谈过后,她心中总觉得有愧,同时惊觉到因为自己的排斥与躲避,加上其他村人的热心相邀作客,在厉戎返家的这些时日,她竟然从没煮过一顿饭给自己的夫婿用过,这才想说藉由为他做顿饭来解开两人之间的僵局。 “你要做饭给我吃?”沉沉凝睇著她,厉戎嗓音有著一丝令人说不上来的奇怪情绪。 不知为何,他那亮得出奇的黑眸瞅得她非常不自在,当下神色别扭道:“如果你已经答应其他村人的邀约,那就算了” “是有约!”不等她反悔言词说完,厉戎就沉声打断。“不过可以推掉。”今晚的约,推掉亦无妨,说不得俞飞还会感谢她。 “是吗”咬著粉唇垂下眼眸,她低声寻求确定。“那你今晚要在家里用饭了?” “嗯。”不轻不重的应声,视线转回手上,他继续方才的工作,淡声回答方才的问题。“什么都行,我不挑食。” 闻言,如影点了点头,临要转去灶房前,眸光却不由自主地深深看了一下他沉静雕刻的身影 雕刻是他的兴趣吗? 这几日,她虽然老是避著他,但只要见到,几乎总是看他拿著木头静静的坐在一旁不知在刻些什么,而且从房间柜子上愈来愈显拥挤的空间看来,她知道他的速度很快,每刻完一样东西就往上头摆,只是她从来就不想去问,也不愿去多看一眼,仿彿那些没有生命的木雕是什么会噬人的凶恶猛兽般,甚至可以说柜子上的空间已成了她视线自动忽略的地方了。 老实说,这种奇怪的抗拒与排斥很难解释,她说不出缘由,也不自虐的勉强自己去瞧。 她要做饭,专为他一人做饭啊听闻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厉戎这才缓缓抬起头,眸光闪烁地目送那抹纤细背影远去,向来冷硬紧抿的薄唇竟悄悄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 “怎么样?怎么样?” “嘘!别吵,影丫头还没出来呢” “真没想到如影才说要做饭,天还没黑呢!厉爷就坐在饭桌前干巴巴的等了” “就是说!不过还真要感谢大嫂,免去了我今晚的苦难” 表鬼祟祟的挤在窗口外,俞飞、福婶、夏元白正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著,至于只要路过并且看见这一幕的其他村民,总免不了会对有著熊心豹子胆躲在窗外偷窥的三人投以崇拜、敬佩的眼神,并且下意识的加快步伐躲回家门内。 这世道,保命要紧啊!有熊心豹子胆的人通常不长命,佩服归佩服,学习就免了。 “奇怪!怎么等这么久,大嫂都还没端菜出来”快等不下去了。 “嘘,小声些,你想让我们被发现吗?”白眼斥责。 “我想我们已经被发现了”看着那个从饭桌前起身,直直往窗口而来的男人,夏元白喃喃苦笑。 “呃”头皮发麻,俞飞想溜了。“我、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 “对了、对了!埃婶我还得赶紧去收衣服”福婶反应也不慢。 “何必急著走?”阴凉嗓音忽地扬起,厉戎以一种淡凉到让人禁不住要竖起寒毛打颤的表情来到窗口边,鹰眸微眯地冷觑著外头三个来不及逃走的偷窥者。“要一起进来用饭吗?” 很礼貌的邀请,却让在场的三个人默契十足的把头摇成了波浪海。 “不用了!厉大哥,多谢你的好意,我已经吃饱了,再见!”话声方落,俞飞已经跑得不见人影。 “我得收衣服!收衣服”福婶也不落人后,以著不符合年龄的速度快步离去。 “夏大夫,你呢?”视线往下落到不知何时已经蹲在地上装忙碌的夏元白身上。 “不错、不错!终于让我给找到这葯草啦!”迅速拔起一株小野草,夏元白恍若未闻他的“礼貌邀请”装模作样的抚著山羊胡转身就走。 眼看他们装死的装死、窜逃的窜逃,一下子就逃得不见踪影,厉戎冷笑一声,就在这时,身后匆地传来迟疑的探问 “呃外头有什么吗?” 猛然回身,就见如影已经端著菜来到桌前,厉戎眸光微闪了一下,缓缓摇了一下头。“不,没什么!” 凝目望出窗外,确实没瞧见什么,她这才收回目光,佯装轻快的招呼著。“既然没事,那就来一起用饭吧!” 怎么办?这是两人第一次一块单独用餐,可面对这个寡言冷然的男人,她依然挥不去心中那股没来由的惶恐不安啊! “嗯。”轻应了一声,厉戎缓步回到已经摆了三菜一汤的饭桌前坐下。 “我、我不记得你喜欢吃些什么,所以随便炒了几道菜,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一边急促地说著话,一边忙著盛饭给他,如影意图让自己显得很忙碌,好藉此掩饰心中的不安。 她怕他? 垂眸凝觑那端饭碗送到自己面前的微颤小手,厉戎表情僵了僵,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地接过,只是脸色阴沉得很。 于是,那张平时已显严厉难亲近的脸庞,如今更是可怖吓人,让落坐在对面的失忆女子紧张得更加难以下咽,只能绷紧神经安静进食,老半天没有声响。 然而,就在这种食不知味的凝重气氛下,忽地,如影眼前一花,随即碗内突然多出一只肥嫩鸡腿,让她惊得不禁眨了眨眼,诧异至极地抬头瞪著对面的男人。 他布菜给她? “你太单薄了,该多吃些!”像是为了证实她的怀疑,厉戎淡淡开口说道。 已有五个月身孕,却还是如此瘦弱,怎能平安生下孩子? “谢、谢谢”结巴的道谢,感受到那藏在冷硬脸庞下的关心,如影突然发现他并不如想像中的可怕,当下决定轻声探问:“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为何这样认为?”手上竹筷一顿,他拧眉反问。 “因为你的脸色很难看。”强抑下对他的莫名畏惧,如影嗓音很轻,却很坚定的指出有人表情很臭。 睑色难看? 他! 厉戎愣了一下,随即波澜不兴的回应“菜很好,和你没关系,是我天生就臭脸。” 完全没料到他会用这般正经的表情说出带著兴味的自嘲言语,如影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 她在对他笑? 被这突如其来如梦般的清灵笑靥慑去心神,厉戎怔然凝视著她良久,直到她被瞧得红云染颊,满脸不自在的开口 “你瞧些什么?”嗓音娇嗔,微带恼意。 “没什么!”因那含羞带嗔的质问,厉戎不禁轻笑,也使得向来严厉冷硬的脸庞霎时显得极为柔软温暖,让第一次见到他笑容的如影不禁失神的屏住气息,老半天说不出话。 “你笑起来真好看,我喜欢看你笑。”无意识的喃声低语,随即赫然回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后,她羞得掩脸**,恨不得挖地洞钻进去。 老天!她是得了什么失心疯,怎么会说出那种话? 然而她这一番言语与羞窘的举动似乎取悦了厉戎,就见他笑得更加开心,深邃眼眸晶亮炽热的惊人。“你喜欢我笑?” 捂著脸,窘迫异常,但如影还是老实的点头了。“你笑起来比较好看,这样这样我也比较不怕你”不知为何,他的笑让她心中挥之下去的畏惧不安渐渐消失了。 “是吗”叹息似的低哺,漾柔的鹰眸沉沉瞅凝著以往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她脸上的娇羞神色,厉戎轻声给予保证。“以后,我会对你笑。” 他不想她怕他,再也不想了! 所谓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这句话套用在厉戎、如影身上,可真是再适用不过了。 自从饭桌上的“沟通”后,山居岁月又悠悠过了三个月,两人之间虽然不敢说有什么大进展,但僵凝的气氛却已慢慢化去。 尤其厉戎在外虽然依然是那一脸冷硬的表情,但只要回到屋内面对著她,就会让笑意侵占嘴角,拥有一席之地。 随著时日的俱增,如影慢慢发现:他虽然寡言,但其实并不难相处;虽然有时脸冷了些、臭了些、面无表情了些,但是并不代表就是在不高兴。 他只是只是有点“情绪障碍”而已,开心与不开心几乎都是一样的脸色,只有嘴角的轻微幅度变化可以隐约观察出其心情的好坏。 况且,自从她说了喜欢看他笑之后,只要两人单独相处,他就很努力的加大嘴角幅度,好让她看了开心。 认真说起来,他真的待她很不错。 呵也许真如福婶所言,他们以前真的是一对恩爱夫妻呢! 有了此一认知,如影心中那股莫名的畏惧便在这些平日生活的细微互动中慢慢褪去,渐渐的能对著他轻松绽笑,不再时时绷紧神经。 夜晚对于他非得将她搂在怀中入眠的亲密姿势,也不再那么抗拒的总僵直著身子,而是渐渐习惯了那温暖的熨贴与男性气息,甚至近日来的清晨,她转醒时总发现自己更加偎进那厚实的胸怀内汲取温暖。 这日,厉戎一大早就和俞飞出去了,说是要一起上山狩猎。 如影没有多想,弄了些干粮送他出门后,便开始挺著大得惊人的八个月大肚子打扫起屋子。 只不过房间衣柜上那块摆满木雕,已经显得很拥挤的空间,她依然自动略过,丝毫不想也不愿去整理。 里里外外简单打扫过后,她额冒热汗略显疲累地坐在屋外回廊休息了一会儿,在轻风吹拂下,舒服的微眯起秀眸朝远方望去,却见不远处的小山坡开了整片洁白野花,当下心念一动,起身朝山坡方向慢慢散步而去。 呵摘一些回家插著,瞧了也开心。 “影丫头,想上哪儿去啊?”福婶正在自家门前缝补衣服,见她路过,忙不迭询问。 “我上山坡那儿采些花回来。”噙著愉悦浅笑,如影柔声回答。 遥望那片山坡,似乎在衡量距离的远近,最后福婶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敢情好,也摘些回来给福婶吧!” “好。”没注意福婶那一瞬间的衡量神色,如影好心情的应了一声后,又继续往前走去。 “如影,这天气真好,出来散步吗?”夏元白正在整理葯材,见她经过,也顶著一脸笑的亲切招呼询问。 “我上山坡摘花去。”给予了相同的回答,她继续又往前走,一路上碰上好几位村民,每个人都免不了亲切探问她的去处,这才让她纳闷起来。 奇怪!怎么村人们如此关心她的动向? 微感疑惑地边走边思索著,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如影只好当作是村人们人情味太浓,闲话家常关心探问是正常的。 找了个理由解释,她抛下疑惑来到小山坡,映入眼帘的净是鲜艳娇嫩的洁白花儿。 粉色唇办不禁漾起笑,开怀不已的采起花来,只是顶著大肚子弯身采花毕竟容易累,不一会儿,便觉疲惫地坐下休息。 看着满山坡的花儿,吹著凉凉的清风,如影突然很想试试躺在花草中的滋味,而且她也真的躺下来了。 呵果然是好舒服的感觉。 开心漾笑,她望着蔚蓝的天空,只觉心底一片澄净,通体舒畅得教人撑不住沉重的眼皮 撑不住了啊清风依然徐徐的吹,满山遍野的白花摇曳生姿,丽人儿受不住诱惑地陷入沉静安眠中。 不知过了多久,当如影在熟悉的温热中缓缓转醒之时,她直觉翻身睁眼,尚还惺忪迷蒙的眼瞬间对上了那双深邃俊眸。 “醒了?”微微一笑,不知何时,厉戎已经来到这片山坡,且早就将熟睡中的人儿搂进怀里,与她一块儿躺下休息。 “你、你何时来的?又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咬著唇轻声询问,她不好意思地赧红了脸。 老天!她不是没被他抱著一起睡过,只是 只是之前都在漆黑夜晚中,如今却是大白天的,还是在野地外,只要远远经过的人都会瞧见,好羞人啊! “来好一会儿了,是村人们告诉我你来这儿采花。”似乎觉得她羞窘的神色很有趣,厉戎兴味的轻笑。 “怎么不叫我?”脸红得更加厉害,隐隐带著一丝娇嗔的责怪。 “你睡得熟,不想吵醒你。”一瞬也不瞬地沉沉凝睇著她失忆前永远不可能出现的娇嗔与羞窘的神态,厉戎几乎无法移开眼。 他的眼神好好炙人啊! “别、别这样瞧我!”羞恼的低叫,早忘了三个月前还莫名惧怕著眼前这个男人,如影大胆的伸出手捂住那双瞅得令她心慌的眼眸。 丝毫没有反抗的意图,厉戎任由双眼被遮,只是一迳的轻笑不止,恼得她收回手就想起身之际,他才迅速出手将她紧紧圈在怀里,不给她逃离的机会。 “恼了?”眼眸漾柔,低沉笑问。 “才、才没有。”打死下承认。 “我喜欢你对我恼。”仿彿没听见否认,厉戎意味深长地淡声说道。 什么意思? 如影怔了怔,隐隐觉得他这话底下有著更深一层的含义在,正想问个清楚时,却见他突然凑近,随即她的唇办一麻 “你”震惊的瞠大了眼,瞪著迅速退开的脸庞,她吓得说不出话来。 老天!他刚刚吻了她了,虽然只是一瞬问,但确实吻了她。 纤细指尖轻触著红唇,好似还能感受到方才那瞬间的柔软温存,如影倏地涨红了脸,虽然心知两人是夫妻,但失忆后,从没有过这般的亲密行为,如今一下子竞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将那既羞赧又不知所措的神色全看在眼底,厉戎嗓音沙哑的低声道:“再陪我多躺一会儿。” 酡红著嫩颊,如影没回话,可却柔顺的依偎在厚实的胸怀里,静静的陪著他躺在小山坡上仰望蓝天,一股毋需言语的默契在无声中形成,宁静安详的氛围笼罩在两人周身久久不散。 她想,他们以前真的是对恩爱的夫妻吧! 怔仲恍惚地回想起昨日在小山坡上的一切,如影不禁颊生红云,唇畔不自觉漾出一抹又羞又娇、又赧又甜的迷蒙浅笑,让一旁的福婶见了不禁装模作样地在空中胡乱猛挥手。 “福婶,你在做什么?”猛然回过神,如影奇怪的轻问。 “赶苍蝇!”福婶煞有其事的说道。 “苍蝇?”很快往四周看了一下,如影更加纳闷。村子小遍小,可向来整洁干净,哪有什么苍蝇? “可不是!”重重点头,福婶调侃笑道:“瞧你笑得这般甜腻,还不招来一堆苍蝇、蚂蚁吗?” “福婶!”总算意识到自己被取笑了,如影羞赧嗔叫,秀丽脸庞染上美丽的樱色。 “在想厉爷,是吧?”不打算放过她,福婶眼底满是促狭。 这回,如影红著脸,却没有否认,眉眼、嘴角问有著淡淡的羞意,教人一看就知道被说中心事了。 哎呀!这两个孩子总算有些进展了,真好不是吗? 颇感安慰地连连点头,福婶暗自替两人欢快,当下也不再多问,只是愉快的振了振手中刚缝补好的衣衫,慈祥的笑道:“影丫头,想下想替厉爷裁件新衫?” “我?”愣了愣,如影慌乱的摇头。“我不会” 简单的缝补她还可以,但是裁制新衫?她没那么行的。 “傻丫头,你行的,有福婶我教你呢!”笑咪咪的鼓励,状若下经心的透露“厉爷若穿上你帮他缝制的新衣,肯定会很开心的。” 他会开心吗? 咬著唇,想到厉戎收到自己为他缝制的新衣时,可能会有的开怀样,如影心口就感到一阵怦怦乱跳。 未闻回应,可见那张通红羞涩的脸庞隐隐浮现著几丝期待之色,福婶笑了,迳自决定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儿你就到我那儿去,福婶教你。” 话落,也不管她肯不肯,抱著一叠折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很快走了。 咦?她还没答应啊! 瞪著那福福态态的背影迅速离开,快得连让她表示意见的机会都没有,如影傻眼,瞠目结舌地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过帮厉戎裁新衣啊想到这儿,她恍惚失神,唇畔不自觉地再次漾起一抹柔美的甜笑。 第三章 她的举动很诡异! 一整顿晚饭下来,已经是第九次抓到她偷偷瞄来的视线,厉戎默然沉思了一会儿,终于放下碗筷。 “咦?你不用了吗?”有些惊讶,被抓到偷瞄人还不自知的女人连忙询问。 他今天吃得比较少呢! 摇了摇头,他沉声反问:“你心底有事瞒著我?”失忆后的她,性子与以前大相迳庭,变得非常容易看透。 “啊!”惊疑低呼,如影不好意思的笑了。“你看出来啦?” 没不口认? 眸光微敛,他垂下眼,若不经心的刺探“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吗?”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粉颊染上一层淡淡的樱红,如影脸上满是羞意。“只是只是想帮你裁件新衣” 裁新衣? 帮他? 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厉戎愣了一下,还来不及回话,却见她迅速来到身旁,将他一把拉起 “来!手臂平举,先让我量量你的尺寸。”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布尺,如影迅速抬高他的两只手臂,忙碌的在他周身团团转,从身高、肩宽、臂长等等,只要能量的都没放过。 霎时,摆设简单的屋子内,就见一名气势不凡的伟岸男子被摆弄成可笑的大宇型呆站在饭桌前,模样还真的挺蠢的! 生平从没维持如此愚蠹的动作这么久过,但见她是这般的兴奋雀跃,厉戎暗自叹了口气,没有抗拒地随她摆弄了。 “对了!你和阿飞在忙什么,怎么老是一早就出门,天黑了才回来?”边量,她边话家常,宛如寻常妻子会对夫婿叨念的话。 闻言,厉戎眸光微沉,可神色依然波澜不兴,嗓音沉稳道:“没什么!只是去山上检查设下的陷阱有无捕到猎物。” “原来是这样!”他说得合情合理,如影也没多加怀疑,当下只是轻笑着点头,话题很快又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她有问,他就有答,气氛温馨平和,直到好一会儿后,女人量好了所有该量的尺寸后,这才放过一直维持著很蠢姿势的男人。 “行了!”满意点头,放他自由。 收回愚蠢姿势,厉戎没有坐下继续用饭,反倒定定地凝著她。 “怎、怎么了?”发现他眸心出奇炙亮的凝睇,薄嫩脸皮一红,如影结巴嗔问:心口如小鹿乱撞地怦怦乱跳起来。 怎么办?每当他出现这种炙人眼神,就会对她对她哎呀!不想了,好羞人啊! 果然,不出所料,就见厉戎忽地健臂一张,将她紧拥进怀里,俊颜低垂地偷了粉嫩唇办一记香吻后,薄唇轻抵在那瞬间爆红热烫的耳贝旁,以著沙哑嗓音低语轻喃 “我等著你亲手裁制的新衣!” 闻言,窘迫地将自己埋进那厚实的胸怀里,听著那沉稳的心跳,唇上还残留著属于他的气息与温度,如影颊色绋红地羞笑起来 呵福婶没说错,他真的很开心呢! 几日后,绿郁苍苍的山林内,巡视完多处的暗哨后,厉戎神色阴沉,鹰眸微眯,森寒嗓音冷厉响起 “还是没动静吗?” “禀堡主,对方前些天中了属下一剑逃走后,至今还不见丝毫踪影。”一名看似暗哨侍卫的头头马上站出来,神态恭敬的回覆。 闻言,厉戎脸色更加难看,周身瞬间扬起的凌厉气势惊得在场众多暗哨侍卫心惊胆寒,纷纷屏息不敢稍喘一口大气。 见状,随侍一旁的俞飞连忙道:“众位弟兄们辛苦了,大伙儿先各自回自己岗位吧!” 当下,众暗哨侍卫们不由得朝俞飞投以感激眼神,见厉戎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暗松一口气,抹著冷汗迅速退去,眨眼问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倒是很护著你的那些下属嘛,嗯?”睨睇心腹左右手一眼,厉戎嘲讽的冷笑。 闻言,饶是向来爽朗的俞飞也不由得干笑数声,心中直叫苦。 唉唉唉!这位大爷也不想想自己那张脸有多吓人,就连他这个时常伴随左右的心腹,只要看大爷他脸一沉,也忍不住胆战心惊,更别提那些侍卫了,没被吓出一泡尿就不错了,所以自己帮忙解围也是应该的。 见他只是干笑,厉戎冷哼了一声,这才沉凝道:“小心戒备,我不想见到任何意外发生。” “是!”连忙应声,讨论完正经事,俞飞打算来点轻松的,大著胆子问道:“堡主这阵子天天和我上山,如影不起疑吗?” 出了村子,他不再唤厉戎“厉大哥”而是改口叫“堡主”只是嘴上恭敬,黝黑爽朗的脸庞上却净是笑意。 睨觑身旁这个如左右手般重要的心腹下属一眼,厉戎严厉冷峻的神色总算稍稍缓和,淡淡道:“她确实有问起,不过我只是以上山检视有无猎物落网来带过。” 猎物? “哈哈哈”忍不住大笑出来,俞飞赞叹的猛点头,他再也不能同意更多了。“没错、没错!的确是猎物没错!” 哈哈哈他们确实是在猎捕一只“红狐”呢! “你若能尽早将那只猎物逮到手,到时再来笑吧!”冷然眸光横去一眼,厉戎对猎物至今还没能落网,感到极不满意。 “呃”被刺中痛处,俞飞笑声顿止,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这有什么办法?‘红狐’的拿手本领就是迷踪术,前些天错失了机会后,想必‘红狐’会更加谨慎行动,极有可能会先躲起来一阵子。倘若对方不行动,我们也很难有蛛丝马迹可以循线追踪啊!”神色酷寒,厉戎眼底浮现残意。“就算躲在老鼠洞,也得给我挖出来!”既敢得罪他厉戎,最好也有本事承受他的复仇! 忍下住打了个寒颤,俞飞不禁怜悯起“红狐”来了。哎呀呀!谁不去惹,偏偏惹上他家主子,真是活腻了! 摇头晃脑的感叹著,他应了声“是”后,急忙又把话题绕回如影身上。“只说上山来狩猎,就能把如影搪塞过去?” 闻言,厉戎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终于缓声道:“失忆后的她已和以前不同了,性情变得极为单纯,并不太容易起疑。” “这倒是!”点了点头,俞飞也清楚如今的如影是怎生的情况。 “这样也好。”深沉眸光忽地漾起几丝柔软,厉戎微微笑了。“这样的她,至少比较开心。” 一旁,俞飞定定地瞧着自家主子,黝黑爽朗的脸庞也跟著微微笑了。 呵看来开心的,不只如影一人哪! “行了、行了!总算是完成了。”屋子内响起了福婶愉快的笑嗓,就见她拿起刚缝制好的男子新衫在空中振了振,一脸满意地审视著。“瞧,影丫头,我就说你行的,没错吧?” 微微涨红了脸,如影难掩雀跃地笑了。“多亏福婶你帮我,我才能这么快完成呢!”呵这是她亲手缝制的第一件衣衫,从无到有,最后终于完成,真是好开心哪! “等你把衣服交到厉爷手上时,他心底肯定欢快得不得了。”帮忙把新衣折叠好,福婶笑咪咪的递给她。 我等著你亲手裁制的新衣! 轻抚著那柔软的布料,想起前些天厉戎在她耳边的轻语,如影唇畔漾起一抹甜柔笑靥,与福婶道别后,这才缓步离开,准备返回家门静待厉戎的归来,好把自己的一番心意交给他。 走在黄土路上,迎面而来的正是村内一位王姓人家的年轻媳妇,那年轻媳妇一见她就笑着招呼问好,她也礼貌的微笑点头致意,一切本该相安无事各自离去,然而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她的腰上忽地一紧,像是被什么尖锐物给紧紧的抵住似的! “别张声,乖乖跟我走!” 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压得极低的细微嗓音已在耳边悄悄响起,如影下意识地垂下眼眸,果然见到一柄隐隐闪著寒光的锐利匕首藉著对方身形的掩饰,以著让旁人察觉不出的方式紧抵著自己。 这人是谁? 为何要如此对她? 抬起秀丽眼眸静静的瞅凝著王家媳妇,莫名的,如影心底竟丝毫不感惊慌,只是始终未发一语地暗自思忖。 “走!”那王家媳妇似乎颇为紧张,低声斥喝的同时,手中匕首更加用力的朝她腰间抵去。 明白自己如今身处险境,深伯腹中胎儿受到波及,如影没有一般女人家遭遇危险时会有的慌张失措与大声呼救,反而以著连自己都暗自惊讶的镇静,一手护住肮部,一手则任由那件刚缝制好的新衫悄悄掉落在黄土路旁的草丛内,安静且配合的跟著王家媳妇无声无息的走了。 保住性命、保住孩子,是她唯一的选择! 日暮时分,本该家家炊烟的小村落,如今失了该有的祥和宁静,反倒鸡飞狗跳的起了天大的騒动。 “人呢?”低沉的嗓音在暮色中轻轻响起,却让一屋子的人忍不住全颤了一下,然而始终没人可以回答男人的问题。 “很好!非常的好!”环顾众人低垂的脑袋一眼,厉戎怒极反笑。“看来要守住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是件极难的任务,只区区派了十来个人,是我要求太过了。” 含嘲带讽的冷冽嗓音一出,十来名村人羞得更加抬不起头来,没人敢吭个一声半句,让一旁身为护卫头头的俞飞真是脸上无光,急忙指挥著众人再到处去搜寻找人。 一听指令,村人们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眨眼问就各自分成几个小队往四面八方飞掠而去。 屋内,霎时只剩下厉戎、俞飞、福婶、夏元白四人。 “堡主先不用担心,说不得如影只是四处走走散心,稍晚就会回来了。”夏元白抚著山羊胡,语调温雅的劝慰。 “不可能的!”连连摇头,福婶忧心忡仲。“午后,影丫头离开我那儿时,可不知有多开心,巴不得能早点等到堡主回来,怎么可能随处胡走!到天黑了还下知回来?” 那丫头满心雀跃的想早些把新衫让厉戎换上,若不是出了事儿,她不会不见人影的。 闻言,厉戎神色更加铁青难看,森寒著脸,老半天不发一语;至于俞飞、福婶、夏元白等三人则只能担忧的面面相觑,没人敢再开口。 不一会儿,匆地,一名村人飞快奔至厉戎面前,迅速献上新发现 “堡主,路旁的草丛发现了这件衣衫!” “哎呀!”惊呼大叫了一声,福婶眼尖认出那件衣衫了。“这不是影丫头帮堡主缝制的新衫吗?她离开我那儿时,手中就是捧著这件,满心欢快的想等著堡主回来换上呢!” 那衣衫是影丫头一针一线亲手缝制,有著对堡主满满的心意,绝不可能会随便就丢在路旁草丛里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帮你我件新衣 前些日夜晚,她羞笑着帮自己量身的景象在脑海中骤然浮现,厉戎接过那已经被黄土染脏的衣衫,目不转睛的沉沉凝视著,仿彿能看到她噙著恬淡娴静的浅笑,一针一线低头缝制的模样 “堡主,不好了!”另一名村人飞奔而入,急声禀报“装扮王家媳妇的女侍卫被发现死在屋内。” 大掌猛然一收,将布料柔软的新衫紧揪在手中,浑身瞬间爆出一股令人如坠千年冰洞的恐怖寒气,鹰眸闪动著凶残暴戾的光芒 “俞飞?” “属下在!”连忙抱拳应声。 “都让人给摸进巢了,真是好一个滴水不漏的戒备啊!”幽魅嗓音轻柔却又危险至极的扬起。 忍下住打了个寒颤,俞飞自知有错,毫不犹豫的单膝跪地请罪。“是属下办事不力,请堡主责罚!” “要领罚,还怕少吗?”酷寒冷笑,厉戎拍桌怒暍“给我搜!整座山都给我翻过来的搜,待把人给找回来后,该有的罚责自然少不了你!” “属下明白了!”机伶伶的起身,俞飞领著两个已经吓得面无血色的部属掉头转身急掠而出,准备展开大规模的搜山行动。 红狐,你真的惹火我了! 贝起一抹噬血残笑,厉戎化作一道雷电急射而出,转眼问已失去踪影,徒留下福婶和夏元白两个年纪较大的“老人家”面面相觑,眼底皆有著显而易见的忧色。 唉::明明一切都已平静,怎么又生起风波?此事儿难了! 日落西山,天色渐暗,崎岖难行的山路对已经有八个月身孕的孕妇而言,实在是一项极为折磨人的酷刑,而如今,如影在身后那把刀光森然的匕首威胁下,正处于此酷刑中。 好累!腰和腿都酸得快受不住了 猛喘着气,如影汗流浃背,鬓发纷乱,样貌狼狈,大量流失的体力让她双腿不禁一软,扑跌在地上,老半天站下起身。 “快起来,别想这样拖延时间!”见状,那“王家媳妇”愤然怒责,甚至还用力踹了后腰一脚,完全不因她是孕妇而留情。 “唔”闷哼一声,如影痛得额头沁出涔涔冷汗,深怕对方下一脚就往肚子踢来,当下咬紧牙根,颤巍巍的爬起身,步履蹒跚的在逼迫下继续前行。 好痛刚刚那一脚,剧烈的疼痛由后腰蔓延到腹部,真的好痛 捧著不断传来阵阵剧疼的肚子,她强撑著意志力逼迫自己迈出步伐,跌跌撞撞的不知走了多久,就在她眼神开始慢慢失去焦距,以为自己就要倒下之际,肩后忽然被用力一推,踉踉跄跄的跌进一处山洞内。 “唔”再次闷哼出声,扑跌在洞内的同时,如影庆幸著自己已经先以手护住肚子以减轻伤害。 只是这一记撞击,仍是让她在一时半刻爬不起身,痛得只觉得眼前是一片蒙雾。 “得了!作戏给谁瞧?我所知道‘厉家堡’的如影可不是这般的娇弱没用。”嘲讽怒斥“王家媳妇”眼底透著愤恨之火,怒视著趴卧在地的眼中钉。 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冷笑了起来。“哎呀!瞧我这记性,一时竟忘了你早已失亿,前尘往事全忘光了。” 这个人究竟是谁? 为何对她有著如此强烈的敌意? 心中又惊又疑,如影忍著阵阵袭来的剧烈腹痛,勉强撑起身坐靠著洞壁,豆大冷汗一滴滴地自额际滑落,气息粗喘地努力集中迷蒙的焦距,凝目望着眼前女子 “你是谁?”这人真是王家媳妇吗?为何要这样对她?厉家堡又是什么? 她不懂! 这人说的事全都让她如坠五里迷雾,可却又莫名的心惊胆寒。 “我是谁?”尖声大笑,她愤然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美艳异常却又盈满护恨之火的脸庞,咬牙切齿道:“如影,难道你连我这张脸都忘了吗?” “对不起,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慌乱摇头,不知为何,乍见她那妖艳至极的美丽脸庞,如影只觉一股深沉的悲哀往上涌,胸口纠结得让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心痛。 好痛!那宛如刨心挖肺的痛,究竟是什么? “不记得?你一句不记得,就能将所有恩怨情仇一笔勾消吗?”尖叫咆哮,因过往的恩怨,更因眼中钉对自己的遗忘殆尽,妖艳女子暴怒异常,气得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就听“啪”地一道清脆声响乍起,如影被打得往旁边一倒,颊上一阵热辣难当,还没反应过来,她又被妖艳女子一把揪起 “不准你忘了我!就算忘了,我也要让你再次记住!”妖异而明艳的脸庞直逼到她眼前,女子眸底燃起两簇熊熊焰火,像是要烙印在她心底般的一字一句恨声道:“你记清楚了,我红狐姬火兰今生今世誓如附骨之蛆纠缠著你,直到你下地狱去见你那病表弟弟方才罢休!” 弟弟? 她还有血脉至亲? 为何从来没人告诉她这件事?村人们说她是个孤儿,十七岁那年嫁给厉戎,难道这一切都是谎言! 被一股没来由的冷列森寒笼罩住,让如影忍不住浑身发颤。“什么什么意思?你说我有血脉亲弟是什么意思?” 猛地反手抓住妖艳女子厉声追问,她要求得到解答。 闻言,姬火兰定定地瞪著她,好一会儿后,像是想通了些什么似的,疯狂而尖锐的大笑不止。“哈哈哈是啊!我早该想到的,厉戎当然什么都不会告诉你!我早该想到的哈哈哈”什么意思?为何厉戎不会告诉她? 如坠无底寒潭,如影感到全身发冷,隐约明白自己似乎身陷在一场极大的骗局中。 “你想弄清楚一切,是吧?”眸光如焰,灼灼凝视著眼前这名让自己恨极极、妒极也怨极的女子,姬火兰恶意的笑了。“就让我告诉你一切吧!好歹送你下地狱时,也能当个明白鬼” 第四章 “如影,你站住!” 厚实花岗岩建构而成的厉家堡,曲折婉蜒的回廊下,一名相貌明艳美丽到显出妖味的女子暍住了那神色淡漠、气质清冷的的纤细身影。 “姬姑娘,有事吗?”清丽的眼眸凝睇著一身红衣,宛如一团耀眼焰火的绝美女子,如影淡然开口询问。 姬火兰,厉家堡总管的掌上明珠,个性骄纵任性、永远是一身大红衣裳,加上行事作风狡诈多变,擅长迷踪术,因而被好事的江湖人封了个“红狐”的名号。 “没事!”以著鄙夷眼神斜睨著她手中捧著的汤葯,姬火兰讪笑嘲讽“怎么?又要去找你那病痨鬼弟弟了吗?” 讨厌! 她讨厌眼前这个永远清清冷冷,好似总是置身事外,冷眼笑看旁人的女人。 哼!显得自己多清高似的,真以为自己是朵空谷幽兰吗? 说到底,只不过是被厉大哥捡回来养的一条狗罢了哦,不!加上她那病痨鬼弟弟,该说是两条狗才是。 可恶!只是条捡回来的狗而已,凭什么可以随侍在厉大哥身边,担任那名义上是贴身侍婢,实则是护卫的职衔? 她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如影的吗? 为何厉大哥会挑上如影,却不选择自己? 她从小就喜欢著厉大哥、爱慕著厉大哥,奢望着能随侍在他身边,可偏偏厉大哥眼中似乎只有如影,这让她完全无法接受。 如影,一直是横亘在她和厉大哥之间的最大障碍! 清楚这位骄纵的总管千金对自己的莫名敌意,如影依然神色不波的淡漠道:“如果姬姑娘没事,请恕如影先行一步。”话声方落,转身就走。 “站住!”就见姬火兰身形一闪,再次将眼中钉挡下,愤怒的尖叫质问:“我有准许你走吗?” 只是厉家堡所养的一条狗,竟然敢在没得到她的同意下就掉头走人,是瞧不起人吗? 闻言,如影向来淡定的神色微微一沉。“姬姑娘,你意欲如何?”不想与姬火兰起冲突,但若太过分,她也不会含糊就是。 “如何?”冷笑一声,姬火兰摆明就是要找她麻烦。“不如何,只是找你打一架。”话落,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招攻击。 心下早就暗自防备著,面对突如其来的偷袭,如影下慌不忙出手相挡,攻守之间,手中的汤葯依然不溅出半分。 霎时间,就见掌影纷飞,一红一白两条曼妙身影交缠不休之间,依稀可看出红影出招毫不留情,攻势极猛:倒是那白影只守不攻,消极闪避的意味极浓,一时之间倒也僵持不下。 这方,回廊下斗得激烈:那方,远处凉亭内却悠闲得很。 “堡主,看来姬大姑娘又闲不住,来找如影麻烦啦!”站起身遥望回廊下的缠斗,俞飞笑咪咪的说道,瞧得真是兴致盎然。 面无表情地啜饮好酒,厉戎连看也不看一眼,令人猜不出他心中所思。 “不用阻止吗?”搓著下巴,俞飞有趣的笑问。 “不用!”沉声开口,厉戎终于凝望回廊下的缠斗一眼,鹰眸闪动著外人难以察觉的奇异兴味。“也该有人灭灭姬大小姐的威风了。” 闻言,俞飞大笑出来,心知主子对姬大姑娘平日在堡内对众人的颐指气使与处处展威风的行径已有所不悦,只是碍于姬总管的面子,懒得多加计较。 如今看来,是想趁此机会,让自己的贴身侍婢如影来灭灭姬大姑娘的气焰。 回廊下,交手的两人不知远方凉亭内的观战,正当如影顾忌著手中汤葯而打得绑手绑脚之际,却听恼怒斥暍爆起 “如影,你只守不攻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吗?”察觉出对手只守不攻,根本无心缠斗,姬火兰心火狂燃,只觉自己被瞧轻了,当下更是一番猛攻,招招不留情。 糟!再让她这样闹下去,汤葯就要凉了,届时葯性一失,势必得再重熬,如此一来,岂不延误了平弟的服葯时间? 思及此,如影心急,一心想摆脱姬火兰的蛮缠不休,却又得顾忌著不让汤葯打翻洒出,正思索著该怎么脱身之际,却听到远方传来一道愉快的笑嗓 “如影,把汤葯给我吧!”早看出她顾忌著手中汤葯而施展不开,俞飞朝回廊方向扯开喉咙叫道,非常愿意帮忙。 闻声,缠斗中的如影偷空朝声音来源觑去一眼,乍见黝黑爽朗的笑脸映入眼帘,当下毫下犹豫地手腕一震,那汤葯瞬间脱手朝凉亭急射而去,平稳的连溅出一滴都没有,足可看出其武艺深浅。 急如流星的葯碗急射而至,俞飞笑眯了眼,抬手正欲接下之际,忽地,一道惊人的巨大劲流匆地自后方袭来,震得他手腕一麻,就这么延迟了一下,那汤葯已自眼前溜过,随即就听“乓乓”一声,回头定睛一瞧,亭柱上已经湿了一片,视线往下,葯碗摔成好几块在地上晃啊晃的。 完了!他怎么向如影交代啊? 脸都绿了,俞飞表情惨澹的看向“罪魁祸首”心知肚明那道突如其来的内劲除了自家堡主,不可能出自旁人,但是他大爷为何要这样做? “堡主,你”“怎么?”抬眸反问,厉戎脸色沉得让人自动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没、没事!”呜他无辜啊!俞飞暗自悲愤,却孬种的没胆问个清楚,只能当缩头乌龟的憋了回去。 这厢,有人既无辜又悲愤的当定了乌龟;那厢,如影却再也无顾忌,宛如飞燕般凌空跃起,趁姬火兰眼前一花,还来不及反应之际,人已落至红影身后,出手如电的连点了她几处大穴。 霎时,就见姬火兰瞬间被定住,动弹不得之余,只能老羞成怒的尖叫咆哮“如影,我刚刚只是不小心,别以为这样就打败了我!还不快解开我的穴道,我们再打一回” “姬姑娘,请恕如影没么多空闲陪你消磨。”无视她的愤怒叫嚣,如影淡漠说完后,莲足一蹬,纵身迅速朝凉亭飞掠而去。 “如影,我们还没分出高下,你给我回来” 在阵阵怒吼声中,如影已飞身掠进亭内,才落脚,乍见石桌前啜饮美酒的厉戎时,她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回神。 “堡主。”垂下眼眸请安,向来淡然清冷的眼眸迅速闪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不自在。 “嗯。”轻应一声,厉戎没有抬眼瞧她,依然斟酒自饮。 平日,如影就很难摸透眼前这个男人在想些什么;如今,她急著端葯去给亲人,更加没有心思去揣测上意。 她迳自对著一旁的俞飞追问:“我的葯呢?” “呃”眼光偷偷朝厉戎瞄去,见他只是沉著脸一语不发的喝著酒,丝毫没有要出来“认罪”的打算,俞飞也没胆指认“凶手”只得摸摸鼻子背起黑锅,干笑道歉“不好意思,我刚刚一时失手,没接稳” 边说,视线边往柱子下碎成好几片的“尸骸”瞄去。 顺著他的目光望去,如影一阵沉默无言。 “如影,真的很抱歉”愧疚。呜虽然是堡主害的,但是他也有责任啦! “没关系!”叹气摇头,如影心知就算这碗葯没砸这儿,在姬火兰的蛮缠下,只怕也是凶多吉少,是以也只能苦笑。“算了!我再重熬一碗” “当我的贴身侍婢还挺闲的嘛!”忽地,幽魅嗓音骤然扬起,打断未完的话语,厉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似嘲似讽的睨觑她一眼后,迳自起身离去。 闻言,清冷秀颜不禁一僵,如影沉默不语,迟疑了一下后,最后还是没有跟上厉戎的步伐,反倒掉头朝灶房而去。 无论是谁的冷嘲热讽,为了平弟,她都可以硬生生吞下的,还是赶紧熬葯去吧! “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眼见两人背道而驰,各自远去,独留在凉亭内的俞飞只能瞠目结舌,完全傻眼。 刚刚他有错过什么吗?怎么完全看不懂啊? 厉家堡,位于西侧,人迹罕至的偏僻小院落,简单却不失雅致的竹屋内响起了阵阵的轻咳声 “咳咳咳”书案前,与如影相似五官的清俊男子咳嗽不断,脸上有著病态的苍白,身形更是明显的瘦弱,一看就知身带恶疾。 然而他似乎不以为苦,反而嘴角永远漾著淡淡的笑,愉悦的沉浸在阅读万卷书的乐趣中。 匆地,竹门“咿轧”微响,惊扰了清俊男子的阅读。 有人来了? 这偏僻幽静之处,平日就只有两个人会来,姊姊来探他时,必会尊重的先敲门才进入;而另一个从来不出声就随意进出的没礼貌之人,就只有 “难得堡主驾临,我这寒舍都蓬华生辉了。”微笑回过头,他毫不意外地瞧见那身形高大、气势不凡的伟岸男人映入眼帘。 鹰眸冷冷睇他一眼,厉戎若不经心的环顾摆设简单却颇有韵味的周遭一圈,最后视线落在那整片摆放各门各类奇珍古书的墙面上,老半天不发一语后,终于冷笑出声 “又增加收藏了?看来如影对你这个弟弟还真是费尽心思!”冷淡嗓音中,有著暗藏的不悦。 哼!那些奇珍古书,若不是特别用心搜罗,是极难弄到手的,由此不难看出他那贴身侍婢的心思都在哪儿。 闻言,清俊男子杜孟平,亦就是如影的血脉亲弟不禁露出柔和浅笑。“姊姊怜我体弱,不能行万里路,只好努力满足我读万卷书的心愿。” 听闻他无意问透露出如影对他的亲匿情感,厉戎脸上虽神色不波,可心底却燃起一股恼火,冷冷哼了一声,朝书案丢去一本疑是帐册般的本子。 “给我好好的查,要在厉家堡吃口饭,就得有贡献!”寒著脸,迳自坐落椅子上,摆明要等他马上看完。 “有什么问题吗?”取饼本子,杜孟平随口问道。 “一个月前那笔丝绸买卖,让厉家堡亏损了不少。”沉声说道,厉戎脸色不太好看。 当初,那笔买卖就是在这病表的建议下,他才让下面的人去进行的,没想到却损失惨重。 亏损? 怔了怔,杜孟平直觉摇头“不可能!三个月前,丝绸价格正好,怎么可能亏损?” 他虽不能行万里路,但却读了不止万卷书,对经商有著极敏锐的嗅觉,同时从厉戎那儿可以很快的得到各地情报,依其研判,让厉家堡相准时机从事各种买卖,好赚取利益。 照理说,三个月前,江南一带桑蚕皆染上怪病暴毙,丝绸正是缺乏之时,厉家堡趁那时卖出之前囤积的大批丝绸,应该是大赚一笔的,怎可能反倒亏损? “所以我才要你查个仔细!”哼!这病表身体弱归弱,倒是有著极为聪颖的脑袋,至少这两年来听从他的建议后,厉家堡确实赚进不少银两。 说到底,厉戎还是信任他的,心知那笔买卖会有亏损,其中必有古怪,这才前来找他研究其中原因。 “嗯。”轻应了一声,杜孟平翻阅帐册看了好一会儿,哪知愈瞧眉头拧得愈紧,最后,他抬起头询问:“可以把其他买卖的帐册也给我看吗?” 闻言,厉戎眸光一闪。 “你看出什么了?”杜孟平会这么要求,肯定是有理由的。 “我需要更确实的证据。”摇摇头,杜孟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今晚拿给你。”毫不迟疑。 点点头,杜孟平把那本有问题的帐册收起来后,见他还没离开,当下不禁礼貌的笑问:“堡主还有事吗?” 沉沉瞪著这张酷似如影的面容,厉戎眸光流转著外人难以窥视的心思,沉默良久却始终不发一语,最后在杜孟平一贯礼貌的浅笑下,他忽地发恼哼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堡主!”匆地,杜孟平轻声叫住人。 “嗯?”厉戎没有回头,可却顿住步伐。 “别忘了我们两年前的协议。”清冷斯文的嗓音淡淡提醒著。 像似被踩中痛脚,厉戎猛地恶狠狠的回头瞪他,目光冷冽得几乎可以冻死人,硬是从紧抿的薄唇逼出一句“我没忘!” 话落,像是在生自己闷气般的,他踩著怒火熊熊的步伐甩门而出,却让屋内清俊男子发自真心的笑了。 呵再一年啊姊姊,再等一年吧 **** 是夜,位处偏僻的竹屋内透出摇曳的烛光,一对感情极佳的姊弟对话在静谧的气氛中轻轻荡开 “姊,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喝完今日最后一帖葯,杜孟平笑着赶人了。 “再等一会儿,先让我帮你把这件衣服脱线的袖口缝好。”以著粗糙且不纯熟的针法,一针一线的把衣衫缝补好,如影这才抬起头对著亲弟漾开一抹愉悦浅笑。 “瞧!虽然姊柹的女红不好,可你就勉强凑合著吧!” 取回衣衫,装模作样的审视了好一会儿,杜孟平这才玩笑道:“谁敢批评姊姊的女红不好?我找他拚命去!” “你就会逗我笑!”秀丽脸庞绽露出清灵的笑靥,如影轻抚上他那老是苍白得吓人的脸庞,心口阵阵揪疼。“最近还老是咳吗?有没有好些?” “好多了,你别净替**心。”没有拒绝那长姊如母的温柔抚触,杜孟平微笑催促“快回去休息吧!” “怎么你今儿个老是赶我?”蹙眉不解。 “你白日还得跟在堡主身边随侍著,我是怕你累著了。”眼睛眨也不眨,丝毫不显心虚。 “我不累!”下想说自己午后才被厉戎冷嘲了一番,如影沉静的微笑道:“姊姊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来看你,你就让我多待一会儿吧!” 闻言,杜孟平也不再赶人了,姊弟俩又随意闲聊起来,匆地,他突然话锋一转,轻笑询问 “姊,你还讨厌你现在的名儿吗?” 没意料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如影愣了好一会儿后,终于缓声道:“也没什么讨厌不讨厌,久了就习惯了。” 她的本名自然不叫如影,如影这名儿是在进厉家堡时,厉戎亲自替她改的。 “久了就习惯了是吗”缓缓阖上眼,杜孟平若有所思地轻喃著。 见他阖上眼,如影直觉认定他倦了。 “你累了吧?姊姊这就回去,不打搅你休息了。”话落,很快起身离开,临离去前还帮他把门关好。 睁开眼,杜孟平含笑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心中开始默数著,果然还没数到十,竹门就被推了开来。 他不禁兴味十足的失笑。“让堡主久等,真是失敬了!” 轻哼一声,丢下几本帐册,厉戎凝著他身边那件刚缝补好的衣衫,神色高深莫测得令人猜不透心思,良久后,他掉头转身就走,只冷冷留下一句 “我后悔了,协议作罢!” 作罢? 目送他伟岸的身躯消失在夜色中,杜孟平唇角却泛起一抹清冷得令人忍不住发寒的笑痕。 当他这两年是白白卖命的吗? 想作罢!还得看他肯不肯呢! “回来了?”听闻路经门口的细微声响,自杜孟平居住处较晚离开,却使用轻功率先回房的厉戎冷冷出声了。 此话一出,就听外头脚步声顿止,传回一道清冷的女嗓 “堡主有事吩咐?” “进来!”低暍。 闻声,外头的人儿一阵沉默,就在厉戎不悦的正要喝出第二声时,房门“咿呀”一声开启,如影慢慢走到他面前。 “堡主有事吩咐?”暗暗握紧拳头,她垂下螓首低声又问。 “上床去!”命令。 猛然抬头瞪著他冷峻的脸庞,如影浑身绷紧。“不要” 未让拒绝的话说完,厉戎健臂一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她抱至床榻上,高大健朗的身躯紧密的压著她的纤细,深邃黑眸闪耀著情欲之火,灼热的几乎要烫伤人。 “别忘了,两年前你就已经是我的人了!”火热的气乡上她柔嫩的脸颊,晶亮眼眸流转著炽热光彩,声如幽魅在她耳边低语。 “你身上的每一分、每一寸,我皆了如指掌,当我想要你时,是你能拒绝的吗” 呢喃的嗓音在夜色中轻轻荡开,大掌灵巧的褪去罗衫,男人不顾女子紧绷的神经,以著轻柔却坚定的姿态,轻挑慢捻的硬是逼出她深埋的激情,让僵硬与淡漠双双融化在自己怀里,在雪白的娇躯留下自己的印记,也让她在自己身上留下动情的抓痕。 她,是否永远逃离不开他了? 东方天空亮起一抹鱼肚白,晨光熹微中,被激情索取了一整夜的如影神色恍惚的端著热水缓步慢行,眼皮下有著疲惫的淡青。 “影丫头,起这么早,忙著端水回去伺候堡主梳洗吗?”爽朗笑嗓在晨光中骤然扬起,身材福态的福婶笑咪咪的迎面走来。 “福婶早。”强撑起精神点头招呼,如影是真心喜欢这个向来慈祥和蔼的长辈的。 说起来,福婶待在厉家堡也有三十余年了,是看着现任年轻堡主出生、长大到接掌堡主之位、独当一面的资深奴仆,多年来一直负责管理堡内众多丫鬟,就连向来冷酷无情的厉戎对她也有几分尊重。 “我说堡主也真是的,我要派个婢女去做这些杂事伺候他也不肯,非得要劳累你。”摇摇头,福婶实在看不下去。 神色怔忡了一下,如影眸心暗藏著涩意。“我也是个婢女啊!”除了自小就跟在厉戎身边,只专服侍他一人外,她的身分和堡内其他那些做粗活的丫鬟并没有什么不同。 “你自然不同!”福婶若有所指地笑道,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她倏地眯趄眼,在微亮的晨光中直盯著如影白皙纤颈猛瞧。 当看清在衣领布料遮掩下若隐若现的点点红痕时,当下不由得连连摇头,慈祥的帮她把领口处的衣领整理得更加密实,以便能掩住纤颈处的羞人红点。 堡主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就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些呢? 女孩儿可是水做的,哪经得起他下手这么的“凶残”啊! “啊!”低呼一声,如影直觉捂住脖子上的红痕处,难掩仓皇的水眸直凝著眼前的慈蔼长辈,脸色瞬间惨白。 她知道了吗? 她知道自己和厉戎的关系了吗? 仿彿看出她的心思,福婶只是微微一笑,若不经心道:“昨儿个我不小心给撞著了,红肿瘀血得严重,夏大夫那儿有去瘀化血的葯膏,听说挺有效的,有空的话,就麻烦你去帮我拿些吧!” “你你知道了?”微颤著嗓音,粉拳悄悄紧握。 “知道什么?”佯装不懂,福婶挥手赶人。“去去去,伺候堡主梳洗完后,记得帮我要些葯膏来就是了!”话落,笑咪咪的率先走了。 呵她可是看着堡主长大的,怎会不了解那孩子? 两年前,当堡主执意要影丫头住进他那除了打扫丫鬟外,从不让人进入的院落时,她心中就有底了。 目送那福态的身影远去,如影苦涩的闭上了眼。 既然福婶都知道了,那厉家堡内还有多少人心知肚明她和厉戎的关系?他们又是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待自己? 唾弃抑或是鄙夷? 老天!她多想逃离厉戎、逃离厉家堡、逃离这所有的一切 不许哭!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不会后悔的! 强忍下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深吸了几口气后,当再次睁开眼,除了眸底淡淡的微红外,如影已经平静下心情,端著热水迈开坚定的步伐继续前行。 为了平弟,她不会后悔的! 第五章 “堡主,帐册有什么问题吗?”花园凉亭内,与厉戎对坐饮酒的厉家堡总管姬文远宛如闲话家常般的微笑询问,国字脸上的神色与平常无异。 “姬总管为何这么问?”饮下杯中美酒,厉戎依然波澜不兴的反问,同时大掌一挥,要随侍在身后的如影再斟酒。 “没什么!只是以往堡主向来将生意买卖交给属下处理,这回突然要了好些帐册去瞧,属下以为堡主可能有什么意见,这才特来请示。”仿彿早已想好要怎么回答,姬文远将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丝毫不显奇怪。 闻言,厉戎不动声色的瞧他一眼,嘴上却只是淡淡道:“没什么!只是这些天闲著发慌,拿些帐册随便瞧瞧打繁间,哪有什么意见? “我向来懒得与人做买卖,这些年都是多亏了姬总管帮忙打理,这才让我省心不少呢!” 闻言,姬文远无形中像是松了口大气般的笑了,连声谦虚“不敢”倒是陪坐一旁的姬火兰却得意得朝如影横去一眼,似乎在说瞧!我爹可是厉大哥的得意助手,我的身分哪是你比得上的? 无奈,尽管她得意横睨,如影却视若无睹的迳自帮厉戎斟酒,气得姬火兰非要挫其傲气。 “如影,过来帮我倒酒!”当她是可随意使唤的下人,姬火兰颐指气使要求,摆明就是要让她难看。 哼!捡回来的狗,怎配得上厉大哥? 能当个斟酒的下人就该偷笑了。 怔了怔,如影一时之间没有动作。身为厉戎的贴身侍婢,她从来就只需服侍他一人。 “火兰,你别胡闹,如影是堡主的侍婢,可不是你能随意使唤的人。”佯怒轻斥,姬文远似有若无的朝两人扫去一眼,暗自观察厉戎是否会出声维护她。 是的!他很清楚自己的掌上明珠一直喜欢著厉戎,私心当然也冀望女儿可以成为厉家堡的当家主母,但是这些年来,厉戎身边一直有如影的存在,虽然名义上说是贴身侍婢,但人都住进他独居的院落了,要说没什么暧昧,他实在不太相信。 吧脆今天就趁此一著,试探如影在厉戎心中的地位,这样一来,也好让他可以计量计量,盘算著往后该怎么把女儿推上堡主夫人的大位。 眸光微闪,厉戎神色不波对著身后的如影下达简洁的命令“斟酒!” 他要她替姬火兰斟酒? 是啊!她只不过是个婢女,和堡内其他丫鬟没什么不同的 恍恍惚惚地想着,如影没有二话,微颤著手帮得意洋洋的姬家父女斟酒,可心口那股莫名的噬人痛楚却疼得她脸色苍白得吓人。 忽地,姬火兰暗中故意撞了如影一下,当酒液溅洒到自己身上的瞬间,她“哎呀”地惊呼一声,随即扬起手重重甩了一巴掌过去。 啪!清脆巴掌声在空气中骤然响起,太过突兀的攻击让毫无防备的如影根本闪避不及,只见白皙细嫩的脸颊霎时红肿,浮起清晰的掌印。 不敢置信姬火兰竟在众人面前掌殴自己,她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志得意满、噙著恶笑的女子,一时之间竟忘了脸颊上的阵阵灼热刺痛 “瞧什么?”轻视斜睨,姬火兰借题发挥,泼辣怒骂“才要你做点事就不高兴了,故意把酒洒在我身上吗?” 哼!这是报昨日她被点了穴道,像个愚蠢的木偶呆站在回廊下吹风的仇。 “火兰!”姬文远意思意思的轻斥女儿,可脸上却没有太多的责备,反而似有意、若无意的又朝厉戎瞥去一眼。 低垂的眼掩去了眸底暴起的森然精芒,厉戎神色未曾稍变,低沉嗓音淡淡道:“是我的侍婢不对!如影,还不道歉?” 他他也认为是她的错,要她向姬火兰低头致歉? 怔怔地凝著厉戎,如影脸色更加苍白,只觉一股痛彻心扉的噬人黥痛在心口慢慢蔓延 呵有什么好意外的? 说到底,她只是个被捡回来,从小在厉家堡小心翼翼求生存的孤儿,姬火兰故意找麻烦,就算错不在她,以厉戎的立场,肯定还是会维护姬总管的掌上明珠,真的没什么好意外的啊恍惚涩笑,清楚自己的身分,她没有多余的辩解,只是垂首低声致歉。“姬姑娘,是我不小心,真是对不住!” 话落,静静退至厉戎身后,再也没抬起头来。 轻哼了一声,彻底羞辱了眼中钉,姬火兰这下总算满意了,注意力重新回到心仪的男人身上,娇声要求“厉大哥,我也不比如影差,怎么就不让我随侍在你身边?” 如影可以的,她也一定行! 她? 睨颅一眼,厉戎唇角那几乎令人察觉不出的微弯弧度说不出是笑还是讽,淡声道:“你是姬总管的掌上明珠,怎好让你做下人的事来服侍我?若没其他要事,我先走一步了。” 话落,他迳自起身步出凉亭走了,至于如影,自然也尾随其后。 “爹!”眼看两人走得不见人影,心中所求不遂,姬火兰恼怒不已。“您说我有什么比不上那个如影的,为何厉大哥就是不让我随侍在他身边?” “我说女儿啊!你先别忙著恼,”连忙安抚,姬文远眯起精光闪烁的眼,若有所思猜测著。“堡主心思向来难测,不过方才你打如影一巴掌,也不见他出面说话,说不得堡主根本没将如影放在心上。” “爹,您的意思是说,我还有机会啰?”大喜过望。 “当然!”宠溺一笑,姬文远连连点头。至今,厉戎完全没显示出有心仪的女子,他的掌上明珠娇艳如花,自然是有大大的机会。 只要女儿当上了堡主夫人,他要掌握厉家堡所有财源更是稳如磐石了。 不知爹亲心思,姬火兰只顾著欣喜难抑。呵只要她当上堡主夫人,第一件事,就是除掉如影那个眼中钉! 凉亭内,就见姬家父女俩各有盘算的笑了起来,孰不知巨变即将在不久的未来降临。 离开姬家父女的视线范围,前方那个大步行走的男人忽地顿足,低沉嗓音幽冷响起 “有无想要我做的事?”面无表情的紧盯著那尾随在后的低垂螓首,厉戎等她开口要求。 无论何事,只要她说出口,他绝不会拒绝就算事主是姬家父女也一样。 浑身一僵,低垂的脸始终未曾抬起。“如影没有什么想求堡主的。” 呵她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何必呢?已经不重要了! “没有想对我说的?”沉声逼问,鹰眸闪过一丝恼怒。 “没有!”断然摇头。 “好!好一个没有!”下颚一紧,他冷笑不已。“你就是不肯求我,是吧?” 话落,绷著厉颜甩袖离去,路经一棵树旁时,仿彿要发泄心中极怒之火,大掌愤然一挥,就听“砰”的一声巨响,绿荫盎然的大树硬生轰然倒下,而他则眨也未眨一眼,步伐未曾稍停的迳自远去。 清丽秀颜终于缓缓抬起,怔然的望着他冷煞的背影,如影恍惚涩笑 求什么呢?两年前那一求,她失去了自己;如今她仅存的一点自尊,再也不想失去了 “你的脸怎么了?”是夜,当原本已躺上床准备歇息的杜孟平,目睹到前来探他的亲姊脸颊上明显的红肿时,向来温和的神色霎时剧变。 “没什么!”摇摇头,如影不想多说,只是忙著把热腾腾的汤葯给他。“快暍,免得等会儿凉了就不好了。” 此时此刻,杜孟平哪还有心思去管汤葯会不会凉,难得显露出其固执的一面逼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说,我就下会喝!” “哪有什么?不小心去撞著罢了,你哪来这么多疑心哪?”强颜欢笑,随口搪塞借口,不想让他担心。 见鬼!就算瞎子都看出来她是在胡扯。 定定的瞪著她强自镇定的神色,杜孟平心思数转,最后沉下清冷的俊颜逼问:“是姬火兰?” 虽是疑问句,口吻却是肯定的。 他很清楚,那个骄蛮的姬家大小姐心系厉戎,是以向来对姊姊怀有敌意,在厉家堡内,也只有她会如此明目张胆的为难姊姊。 有时,她真怨弟弟太过聪颖,有许多事不需明说就已明白。 如影暗自轻叹,没有承认,也没否认,只是低声催促。“是谁又有什么关系?你快把葯给喝了,姊姊才能安心。” 果然是那个姬大小姐! 垂下眼,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冷厉精芒,当杜孟平再次抬眸时,已恢复平日惯有的温润,一口气灌下汤葯后,他温柔地拉著姊姊在床沿边坐下 “肿得这么厉害,擦过葯没?”细心审视**腮颊:心底泛起阵阵不舍,但更多的却是深沉的愤恨。 哼!胆敢伤他亲爱的姊姊,他也不会让姬火兰好过的! “别担心,我去夏大夫那儿拿过去瘀化血的葯膏了。”说话的同时,脑中猛然忆起原本福婶要她去取葯膏的用意,心下不免有著一丝羞窘的涩意。 “那就好!”放心点头,杜孟平猛地紧紧握住那从小照料著自己,让体弱的自己得以活到现在的纤细小手,神情万分认真。 “姊,再一年,你再等我一年咳咳咳咳咳”忽地,从喉头涌出的激烈剧咳打断了他急欲表达的话语,也让如影惊得连忙跳了起来,不停拍抚后背帮他顺气。 “怎么好端端的又咳了起来?要不要紧?我去请夏大夫来” “不不用了!”飞快拉住担忧不已的亲姊,杜孟平又咳了好一会儿,待顺过气后,才一脸坚持的微笑道:“我很好!这是老毛病,你也不是不知道,就算夏大夫来了,还是一样的。” “可是”如影依然下放心。 “没什么好可是的!”打断她忧虑的话语,杜孟平淡然轻笑。“姊姊,你很清楚,我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向老天爷偷来的了。 “老实说,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从小到大,你都让我给拖累了,我真希望有一天能放你自由” “不许你这么说!”总觉得他这番话似乎在征兆著些什么,如影感到极端的不安,眸底泛起淡淡的红。 “我们两姊弟从小相依为命,姊姊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说这些是把姊姊当外人吗?” “不是的!”轻轻摇著头,杜孟平瞅凝著眼前这位血脉至亲,唇畔泛起柔和的微笑。“就因为你是我的至亲姊姊,所以才要替你打算。” 打算? 他要帮她打算什么? 还有,刚刚他说要她再等一年是什么意思? 满心的迷惑与不安,如影正想问个详细之际,却见他坐靠在床头疲倦地闭上眼,唇边还带著浅笑 “姊,我累了。”这身子愈来愈不中用了,精神的时间渐少,倦累却日渐加深,他还撑得了一年吗? “是吗?那我不扰你休息了。”抑下心中的疑问,如影连忙起身,又深深的凝睇他苍白得令人心惊的脸庞好一会儿后,这才怀著不安的心情悄悄离去。 空气中,那属于亲姊的淡淡馨香消逝,明白她已经走远,杜孟平这才又睁开眼,清冷俊目流转著回异于平日温文的森寒,若有所思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咿轧! 忽地,竹门发出细微声响,杜孟平收敛心神转头望去,果然就见厉戎掀帘进入内房。 “帐册查得如何了?”一见人,厉戎没有多余的招呼,直接单刀直入的提问。 闻言,杜孟平淡淡一笑。“有人既然不遵守协议,我也没有义务帮忙查帐,不是吗?” “你!l冷峻脸庞一凛,凌厉气势四射。 “如何?”丝毫不受惊人气势所慑,杜孟平冷淡的回觑一眼,沉静却又深沉的开口道:“当我这两年是白痴吗?无论你是否后侮,协议就是协议,没有作罢的道理!” “去查‘庄记’的主事者和姬总管的关系吧!”从枕头底下取出帐册丢还出去,他不接受厉戎的“后悔”但还是遵守约定的做好自己的义务。“只要是和 ‘庄记’的买卖,利润都少得诡异,我怀疑姬总管和‘庄记’之间有著不可告人的利益挂勾。” 原来如此!莫怪当他要帐册看时,姬文远会那般关切了,想来是怕被看出手脚吧! 好!好一个姬文远,竟敢中饱私囊,他真是小颅了! 嘴角勾起一抹凶残冷笑,厉戎心下已有定见。 正事谈完,杜孟平觉得是该谈谈私事的时候了。“姊姊今日被姬火兰掌殴一事,你知道吗?” “她向你诉苦了?”眯起眼,厉戎眸底迅速闪过一丝暗恼。 哼!她受了委屈只肯向亲弟倾诉,却从来不对他说上一字半句,真是令人恼怒至极。 “姊姊何需说?”毫无温度的一笑,杜孟平寒著脸道:“若非睁眼瞎子,任谁都看得出来她脸上的红肿。” 毫不客气的暗嘲某人是个睁眼瞎子。 “令姊没求我为她出头。”低沉的声调暗藏著不悦。 “求你?两年前那一求,已让她赔上自己,你认为姊姊这一生还敢再求人吗?”定定凝著眼前这个冷厉男人,杜孟平脸上神色一缓,迳自又笑得柔和起来。“无所谓了!再一年,我们姊弟俩就自由了,姊姊也可以过她想过的生活” 闻言,厉戎脸上一紧,绷著嗓音沉声追问:“如影想过什么生活?” 忆起儿时的记忆,杜孟平柔笑轻喃“还能有什么呢?青山、绿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凡农家生活哪” 毋需富贵、毋需名利,只要小小的一块安身立命之地,那就已足够了。 “多么平凡!”冷嗤。 “我们姊弟原就是平凡人家,并非每个人皆如堡主有著那般雄心壮志的。”平静回答,对于那冷然嗤笑,杜孟平丝毫不以为意。 呵平凡就是一种福哪! 若他还能和姊姊过一年儿时生活,他的余愿已足矣。 对他那安然神色分外感到刺目,厉戎转身就要离开,却听到清冷带嘲的嗓音追了过来 “堡主,你也该学著看帐了。”否则被下面的人暗盘勾结,中饱私囊都不自知,迟早厉家堡要倒下。 闻言,像是被踩中痛脚,厉戎倏地转身怒瞪杜孟平,好一会儿后,才咬牙恼恨道:“术业有专攻,会看帐没什么好骄傲的!”话落,闷火暗燃,甩门走了。 可恶!会看帐了不起吗?由得这病表在他面前得意洋洋的说嘴?哼! 无论你是否后悔,协议就是协议,没有作罢的道理! 黑夜中,杜孟平神态坚决的言语不停在脑海中盘旋,厉戎神色紧绷,心情不悦至极。 “哼!倘若我真不遵守,你这病表又能耐我何?”冷然一笑,他喃喃自语。“如影如影宛如我之影,她从名儿到身上每一根毛发,本就是属于我的,岂有离开之理” 幽魅的嗓音在夜色中轻轻荡漾,高大身影悄然无声潜入隔壁贴身侍婢的房间,静坐在床沿沉凝著那在睡梦中也柳眉轻蹙的秀丽脸庞。 有人! 被一股违和的异样感惊醒,如影倏然睁眼朝床沿边的黑影击出一掌,却被一股柔和劲风轻描淡写的化解,须臾间,手腕已被黑影抓住,并钳制在两侧。 心下大惊,如影还来不及出声,那黑影已然倾身贴覆在她身上,随即一股熟悉的气息窜入鼻间 “堡、堡主?”如影诧异轻喊。 “嗯。”轻应一声,温热的鼻息吹拂过嫩颊,厉戎贴着她未曾稍动。 靶受到精实伟岸的身躯紧压著自己,直觉以为他想要自己,如影下意识的全身一僵,脸色瞬间苍白。 她在怕什么? 察觉到她的僵硬,厉戎眸光微闪,想通了什么似的,似嘲似讽的冷淡道:“放心吧!我今晚不会要你。” 话虽这么说,可黑夜中却一个翻身地躺上床,以著惊人温柔的动作将她搂拥入怀。 他想做什么? 有些惊讶,如影直觉开口想问:“你”“你是我的人,我是不会让你走的!”如魅嗓音在黑夜中幽然荡开,厉戎神色隐讳难辨,可一双铁臂却悄悄泄漏其激荡的心情,用力之猛似乎要将怀中女子融入自己骨血中,誓不松手。 他的人啊没有察觉到他深藏的不安,如影只觉得自己就像是物品般被标记占有,当下不禁涩然一笑。“我早就是你的人了,不是吗?” 仿彿听出她话中的涩意与无奈,厉戎脸色一绷,不由分说将她搂得更紧,隐隐透露出心中的坚决,可却始终没再出声。 他不应声,如影也不再开口,只能将苦涩往心底藏。 逃不开,也就只能这样了啊“你想要什么?”忽地,厉戎沉声询问。除了两年前那件事,她从不曾对他有过任何要求。 要什么? 她还能要什么? 早就什么都不敢要了! 缓缓闭上眼眸,如影始终没有回答,任由沉默在两人之间无声的蔓延。 第六章 像是要应了杜孟平那句“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向老天爷偷来的了”的话,在短短几日间,他那虚弱的身体适应不了天候剧变,骤然转寒的初冬,老毛病按发,病得只能躺在床上,没日没夜咳得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般,也看得如影忧色重重,连忙请来堡内大夫夏元白来为他诊脉。 “夏大夫,如何?”见夏元白才收回诊脉的手,如影就急声追问。 “咳咳咳姊姊,夏大夫跑不掉的,你也让他先整理一下思绪,别这么急咳咳”身为病人的杜孟平不在意自己的状况,边咳边出言取笑紧张兮兮的亲姊。 “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情说笑?”如影暗恼,满心忧虑地又将视线转回夏元白身上。“夏大夫,平弟他究竟要不要紧?” “孟平底子原本就差,适逢季节变化,天候转寒,气虚、体弱也是正常”温雅趄身,夏元白神色不波又道:“回去我开几帖葯让他服用,应该可以让他舒服些。” 唉说起来,厉家堡内,杜孟平算是他看诊看得最勤的病患了,三天两头肯定得找他报到一次。 也因此相处的时间比任何人都久,夏元白心中很清楚得知这年轻人是聪明的,甚至可说是久病成良医,想必此刻的他已非常明白自己的状况了吧! 思及此,夏元白暗暗朝床上的病弱年轻人投去一眼,却见他微垂著头,让人难以窥视其心思,当下笑了笑,默不作声的对如影使了个眼色后,便迳自起身往屋外走去。 “平弟,我出去送夏大夫,你先休息吧!”接收到那不寻常的眼色,如影已心知有异,心中惶惶然,却还要强装镇定。 “嗯。”抬眸微笑,杜孟平神色一如往常的淡定,好似完全没察觉两人的异常神态。 强自一笑,如影这才匆匆离开,一出竹屋,果然就见夏元白已经等候在旁,当下连忙快步上前 “夏大夫,平弟他” “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未等她把话问完,夏元白虽觉残忍,但还是直截了当地挑明了讲。 “怎、怎么会?”脸色瞬间一白,如影仓皇追问:“两年前,平弟不是才服下百年雪参,怎么说熬不过今天冬天呢?夏大夫,你故意吓我的是不是?” 对了!一定是夏大夫故意要吓她的。 “如影”暗叹一口气,夏元白神色柔和却坚定。“医者父母心,你该明白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才是” 顿了顿,见她还是震惊得不肯相信,他轻声又道:“孟平两年前病危之际,虽然服下雪参而挽回一命,但当初我不也跟你说过,雪参就只能让他多撑两年,不是吗?” 闻言,如影不由得浑身发颤是的!两年前,夏大夫是这么说过,但她一直不愿去多想,盼望着平弟这两年身子能够好转,没想到奇迹终究还是不会降临到他们姊弟俩身上。 难以言喻的悲怆袭上心头,她不肯放弃希望,颤巍巍的又问:“那、那如果再让平弟服下另一株雪参,是否可再撑过两年?” 沉默了一下,夏元白不想这般残忍,却又不得不斩断她的希望。“如影,别说百年雪参世所罕见,两年前,堡主能为你寻得一株已属难得,如今就算再觅得一株让孟平服下,也难再拖过今年冬天了。” 俗话说: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已入膏肓的病体,就算服下大罗金丹也没用啊! 连最后一丝希望都被斩断,如影如遭雷殛般地惨白著脸,老半天无法出声。 再次轻叹了口气,夏元白抚慰地拍拍她细弱的肩膀后,这才静静离去,留她一人独自平复心情。 这个冬、天啊她和平弟的姊弟缘分,就只到这个冬、天吗? 昂起头,如影缓缓闭上酸涩的眼眸,不让眸底的清泪溢出眼眶。不行哭!等会儿平弟会发现的,不行哭!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咳咳咳”病榻上,杜孟平忍不住又咳了起来,好一会儿终于顺过气后,他平静的轻笑起来。 呵姊姊和夏大夫又何必特意避开他呢? 他自己的身子,他自己最是清楚,他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好活了。 何时要离开人世,他并不在意,但是姊姊的未来,他得利用这仅存的一点时间策画好才行,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低垂的眼眸闪烁著令人心惊的光芒,正当杜孟平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之际,如影已经回屋里来了。 “平弟,刚刚听你又咳了,是不?”强压下心头的难受,努力维持平静表情,如影关怀的询问。 “不打紧!”佯装不见清丽眼眸泛起的淡红,杜孟平拉她在床边坐下,状若不经心的笑道:“送这么久,我以为你回去了呢!” “不是的!”摇摇头,她强颜欢笑道:“我和夏大夫谈了一会儿,这才耽搁了些时间。” “哦?谈什么呢?”柔和的笑意不曾稍变。 “谈你受了风寒,多喝几帖葯就能康复了。”同样波澜不兴的回答。 闻言,杜孟平笑笑的点了点头,拉著那冰冷异常的纤手,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目光温柔地凝著她,认真探问:“姊姊,你老实告诉我,你爱堡主吗?” 怎么也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起这种事,如影有些愣住。“怎、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莫名尴尬不安。 “别管我为何问,你只要告诉我,是否喜欢堡主、爱著堡主?”执意探究到医。 “该怎么说呢?”怔忡了一会儿,如影眸底浮起淡淡的涩意。“从我十岁带你进堡以来,便一直跟在堡主身边了。我服侍著他、跟随著他,生活中,除了你之外,一切都以他为中心,这么多年来,感情总是会有的,但究竟是主仆之情,抑或是男女情爱,我自己也分不清了。” “是吗?分不清啊”似喃似叹,杜孟平喃喃自语著,随即垂下眼眸低声又问:“你不恨堡主吗?” 他夺了她的清白啊! “恨?也有吧!”苦涩的一笑,如影心知自己确实对厉戎的那股复杂情感,其中是掺杂著一些怨恨的,但是那些怨、那些恨是自己的选择,她下怪人。 “对堡主,我有恨,但也有感激。”两年前,若不是他答应了她的请求,平弟早就不在人世问了虽然他也不客气的收下了报偿。 仿佛明白她在想些什么,杜孟平不悦的轻哼“他不够君子!” “但也不是小人!”涩涩的一笑,如影不得不承认,她从厉戎手中取得雪参救平弟,而厉戎也因此获得她的身子,很公平的交易,不是吗? 趁人之危夺取姊姊的清白,还不小人吗? 淡哼一声,杜孟平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姊,你可还想离开厉家堡?” “嗯。”没有犹豫,如影幽幽道:“若是可以,我真想与你一块离开这儿,寻个小村落落脚,过著平凡的日子。” 只可惜,因著两年前的那场交易,这已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了。 她,永远离不开厉戎了! “就算离开堡主也无所谓?”她对他不是有著分辨不清的情感吗? 闻言,如影眼眸一黯,并没有回答,反而轻声道:“醒来这么久,累了吧?你先休息一下,姊姊去做些你喜欢的菜来,你也好能多吃些。” 话落,帮他盖好被毯后,这才缓步离去。 姊姊回避了这问题!她其实是喜欢著堡主的,是吗? 沉吟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杜孟平若有所觉地沉思了良久,最后泛白的薄唇缓缓漾起一抹令人心惊的冷笑。 他撑不了多久了,既然姊姊对厉戎有情感,那么他得利用所剩下多的时间帮姊姊铲除障碍 就从姬家父女开始吧! 半个时辰后,如影端著亲手烧煮的几样小菜正欲送给病中的弟弟潮,路经后院,却见厉戎正独自一人坐在凉亭内低头刻著木雕。 她很清楚那是他的老习惯,每回只要心中有事,手中就会拿著木头边雕边沉思著,是以她也不打算去打搅,正欲快速绕过之际 “贴身侍婢不服侍主子,打算上哪儿?”低沉的嗓音含嘲带讽的骤然响起。 闻言,如影神色微僵地顿止步伐,暗吸口气,待回身面对他时,已收整好心绪,脸上是一贯的波澜不兴。“堡主有事吩咐?” 深沉的眸光朝她手上几样平凡的家常小菜扫去,厉戎出乎意料地突兀问道:“你亲手做的?” “是”有些诧异他怎么会突然问起这种芝麻小事来,如影不免愣了一下。 “做给谁尝?”眸光闪烁得惊人,似乎有丝希冀? “给平弟。”可惜如今的她,一颗心全放在亲弟身上,自然无心察觉他眸底的异常。 又是那病表! 闪烁的眸光顿时一沉,厉戎的嘲讽又起。“那病表倒是比我这堡主好命了!” 身为一堡之主,他倒还没那种荣幸让自己的贴身侍婢亲自下厨招待,反而是那病表的福气不浅哪!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影脸色微白的怔了怔,见他视线不停朝自己手中的餐盘扫来,当下只能强忍被嘲的难堪,低声猜测“这些小菜若入得了堡主的眼,那就请堡主拿去尝尝吧” “笑话!”一口截断她,厉戎沉著脸冷声怒斥。“我厉戎还需要抢别人的东西吃吗?那些平凡小菜又岂入得了我的眼?” 话落,怒颜甩袖走人,临经过她时,方才刻著的木雕往她手中餐盘摆去。“给你,不要的话就丢了吧!” 傍、给她? 愣愣地目送他走远,直到身影消失在小径的另一端,如影这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垂眸凝著立在餐盘上的木雕像,她瞅著瞅著,最后忍不住泪眼蒙眬的笑了起来。 他以前从不雕人像的,也从不把作品送人,可如今他却送她了,而且那映入眼帘的雕像,虽然刀法粗犷、线条简洁,但一瞧就知道分明是她啊几日后,厉家堡议事堂内肃穆异常,厉戎端坐在高位,冷眼子著被堡内侍卫擒押而来的姬文远。 “堡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被硬是压跪在议事堂中央,姬文远一见厉戎就急声质问,不解自己犯了什么过错。 “怎么回事?”定定的看着他,厉戎神色冷煞。“姬总管,你自己做了什么,还不认罪吗?” 认罪?堡主察觉到什么了吗? 姬文远心下倏然一惊,可嘴上却是死不承认。“堡主,你说什么,请恕属下不懂。” “好个不懂!”薄唇勾起一抹残笑,厉戎沉声低暍“如影?” “属下在!”如影自后方上前。 “将你手中的东西送给姬总管过目。” “是!”捧著一叠帐册,如影拾阶而下,将帐册放在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一脸惊惶的姬文远身前后,很快又回到厉戎身后。 唉真是任谁也没想到,姬总管竟然会做出私通商家、中饱私囊的事情来。 一见帐册,姬文远的脸色瞬间大变,心底清楚丑事大概已被发现,可还是存著万分之一的希望,努力镇定神色,佯装不解。“堡主,这是?” “这是你勾结‘庄记’,暗中收取庞大回扣,中饱私囊,让厉家堡不是亏损就是利润大失的证据。”见他还故意装蒜,厉戎干脆顺了他的意,把话挑明了讲。 “堡主,你冤枉属下了,这下是真的”打死都下承认,厉声喊冤。 “冤枉?我就让你心服口服!”冷笑不已,厉戎大暍“俞飞,把人带进来!” 听闻命令,一旁的俞飞笑咪咪的应了声“是”后,转身窜了出去,不一会儿,很快地揪著一名脑满肠肥、脸色青白的中年男子进来,一把就将他踹到姬文远身旁一起跪下。 “厉、厉堡主,饶命啊”吓得浑身肥油抖啊抖的,庄记的主事者不断磕头认错。 “姬文远,这人你认得吧?”以著令人心惊的轻柔嗓音问道,厉戎鹰眸凌厉如电,直视姬文远。“庄老板已将一切都招了,你可还有话说?” 早在见到庄老板时,姬文远就知道大势已去,当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随即又大声喊冤了起来。“栽赃!堡主,这一定是有人串通庄老板,故意栽我赃啊”“姬总管,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当初明明是你说可以以最低的价格和我买卖,并且要求收取回扣” “胡说!庄老板,你别含血喷人” 霎时,议事堂内就见两人狗咬狗一嘴毛的互相指责起来,让一旁厉家堡内的众人不由得投以唾弃的眼神。 “够了!”怒声喝止住两人的可笑争吵,厉戎大袖一挥,厉声命令“将庄老板饬回,姬文远则押进地牢,挑断脚筋逐出厉家堡,没收所有家产以赔偿堡内的损失。” 命令一出,一旁的侍卫们立即上前押人,丝毫没有迟疑。 就在姬文远不停厉声喊冤,即将被拖出议事堂之际,一抹火红身影飞快窜身而入 “慢著!”闻讯赶来的姬火兰暍住侍卫们的行动后,这才转身质问:“厉大哥,这是怎么回事?我爹犯了什么错,为何要如此对待他?” 神色冷煞,厉戎仿彿厌倦了在同一件事上浪费这么多时间,当下大掌轻轻挥了挥。“如影,既然姬大小姐想知道,你就说给她听吧!” 闻言,明知姬火兰听了肯定不信,甚至还可能迁怒,如影还是得硬著头皮简单说了个大概。 果然就见姬火兰听完后,怒气大发 “胡说!我爹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不愿相信,姬火兰气急败坏的迁怒了。“如影,你不要含血喷人,毁损我爹的名誉!” 不想与之争执,如影尽责的说完姬文远的罪状后,马上又退至厉戎身后。 “厉大哥,如影说谎对不对?”眼见她不回应,姬火兰转而质问厉戎。 “她没说谎!你爹确实做出背叛厉家堡的事来。”不顾她震惊的神色,厉戎冷冷又朝侍卫们下令。“拖下地牢!” “火兰,爹的乖女儿,你求求堡主救救爹啊”凄厉叫声随著姬文远被拖走而逐渐远去,终至消失无踪。 眼见爹亲被拖走,姬火兰又急又怒,试图为爹亲说话。“厉大哥,这一切肯定是误会,肯定是有人故意栽赃” “咳咳咳姬大小姐是在说我栽赃吗?”剧烈咳嗽声引去众人注目,一脸病容的杜孟平在众双诧异的眼神下,缓缓步入议事堂,打断了姬火兰的怒声怀疑。 “平弟?”惊声低呼,万万没想到他会突然现身,如影连忙奔上前去搀扶住他孱弱的身体,满眼的疑惑与不安。 “你怎么会来这儿?刚刚又是在说些什么?” 对她安抚地笑了笑,杜孟平这才转头直视端坐在主位上神色显得莫测高深的厉戎,噙著淡淡浅的笑道:“堡主,我想我们的关系也该公开了。” 必系? 鲍开? 堡主和这个独居在偏僻西侧,几乎让人忘了他的存在的病表有什么奇怪的关系 吗? 议事堂内,众人一头雾水地暗自思忖,大伙儿面面相觑下知所以然,就连最亲近这两个男人的如影也如坠五里迷雾中。 “你想说什么?”缓缓的,厉戎眯眼开口了。 他知道这病表很聪明,如今突然有此一著,肯定有著什么目的。 “我想说的是”环顾周遭一眼,杜孟平轻缓的笑了开来,故意以著众人皆可闻的音量朗声道:“两年前,我们做了协议,我帮厉家堡拟定经商策略,赚取丰厚利润,你则答应约定期满后,放我和姊姊自由,是吧?” 此话一出,众人暗自惊异不已,不敢置信眼前这个在堡内像是不存在的人物竞有此惊人才能,甚至连如影都只能愣愣地瞅著他,老半天说不出话。 “是这样没错!”深沉黑眸精光闪烁,厉戎神色难测。 “姊,你听见没?我用我的能力将你换回了,你是自由的,将两年前你为了救我而答应堡主的条件忘了吧!” 温和子著一脸不敢置信的血亲姊姊,杜孟平柔声说道。 “平弟”依然处于惊愕中,如影有种想哭又想笑的冲动。 老天!她一直以为乎弟是个需要她保护、照顾的病弱之人,没想到到头来,他才是最强悍护卫著她的人啊! 两人上演“姊弟情深”的戏码令主位上的冷厉男人感到分外刺眼,就听他寒著俊颜开口了! “我记得约定期限还没到,想离开也太早了吧?”淡声提醒,厉戎早已后悔这项协议,眼底满是阴霾。 闻言,杜孟平只是笑,拉著姊姊的手轻声道:“姊,再一年,只要再一年,我们就寻个安静的小村落,过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凡生活” “好”嗓音微梗,如影强忍著眼底薄泪,漾开了一抹感动笑靥。 “够了!”当如影那朵笑靥乍现,厉戎恼怒异常,厉声斥暍“议事堂还有正事待办,给我退下!” 他这凌厉喝声一出,众人不由得暗暗打了个寒颤,反倒是最病弱的杜孟平毫不受威吓,临要离开前,还有意无意对姬火兰微笑开口了 “姬大小姐,令尊暗中与‘庄记’挂勾,中饱私囊的丑事就是被我所揭发,若你要寻所谓的栽赃之人,那大概就是我吧!”话落,在姬火兰喷火怒瞪下,迳自边咳边笑的走了。 “如影,你是护恨我,所以才串通你那个病表弟弟栽赃我爹的,是吧?”直觉认定是他们两姊弟故意陷害,姬火兰怒火难消的要厉戎为她作主。 “厉大哥,一定是他们两姊弟陷害我爹,你万万不可轻信他们。” “‘庄记’老板都承认你爹的罪行了,你说会是有人栽赃?”厉戎冷笑反问,丝毫不给面子。 “不可能!”不敢置信地尖叫,姬火兰不愿相信。“我爹不可能做这种事,肯定肯定是庄老板也和那个病表串通了!对,一定是这样没错!”愈说,她愈觉得是这样没错。 “罪证确凿的事,不用再多说!”懒得理会她的怒声指控,厉戎大袖一甩,准备离开了。 “厉大哥”姬火兰失控尖叫,扑上去想拦人。 “别再说了,否则我连你一起押下地牢陪你爹!”一掌挥开她,厉戎森寒警告,丝毫不给情面的迳自走了。 尾随而后的如影不带丝毫情绪的瞅了她一眼后,也连忙跟了上去,就连众人也纷纷鱼贯离开,仅剩下跌坐在地的姬火兰扭曲了五官,愤恨尖叫不绝。 “我不会让你走!”一出议事堂,厉戎就冷酷宣示。 尾随在后的如影闻言不禁一愣,可想起亲弟方才的那一番话,她低声提醒“平弟和你已有协议” “协议又如何?”冷笑打断,厉戎严酷又无情的瞪著她,低沉的嗓音透著令人心惊的寒意。 “期限还没到,只要那病表一死,什么协议都不作数了!” “什〔么意思?”惊声质问,如影震愕至极,他话中意思,难道是想对平弟不利? 思及此,她不由得浑身发颤,一股刺骨寒意窜往全身的四肢百骸。 她真以为他会杀了那病表? 鹰眸一眯,察觉出清丽眸底的忧虑恐惧,厉戎脸色更加铁青难看可恨!在她心中,他厉戎岂是如此的小人吗? 心下暗恼至极,他没有回答,冷哼一声,在她怔然又惶恐的目视下,甩袖大步离去。 砰!一道巨响乍起,屋内,杜孟平缓缓扭头望去,就见竹门被人一脚踹开,姬火兰怒火冲天找上门了。 “咳咳咳”掩下住喉头的咳意,他边咳边笑了起来。“姬大小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死病表,为何要陷害我爹?”妖艳美眸燃著熊熊的怒火,姬火兰愤怒的质问。 “姬大小姐言重了,在下何德何能,岂有能力陷害令尊?”又是一阵的咳,杜孟平笑得云淡风轻,好似揭发姬文远的丑事完全不是他的所作所为。 “你还敢狡辩?”愤然尖叫,姬火兰将所有的错全推到他的身上。“若非你栽赃我爹挂勾‘庄记’,中饱私囊,我爹岂会被押进地牢?” 都是这个病表的错!都是他的错! 回异于她的激昂指控,杜孟平沉静如水,语调淡然。“倘若令尊没有做有违私德之事,旁人又岂栽赃得了?姬大小姐,你就等著令尊被挑断脚筋,逐出厉家堡吧!” 闻言,原就已经怒火勃发的姬火兰,这下更是被激得丧失理智,五官因愤恨而扭曲变形 “你这只被捡回来的可怜贱狗,我先杀了你!”失控尖叫,她冲上前去就朝他击出一掌。 就听“砰”地一声闷响,杜孟平闪避不及,胸口硬是承受了这一掌,原本就病弱的身子霎时气血翻涌,喷出漫天血雾,整个人往床上飞摔而去,老半天爬下起来。 眼见他受创不轻,又想起他原本就一脚踏进棺材的身子,被愤怒冲昏了头的姬火兰这才总算稍稍恢复理智,心中暗叫不妙 糟!若这病表真死在自己手中,别说如影了,厉戎肯定也不会放过她的 对了!没人瞧见她来过,就算这病表死透了,只要自己打死不认,有谁可以指控是她杀的? 对!就是这样! 想到这儿,姬火兰再也不敢稍作逗留地转身夺门而出,转眼问已失去踪影。 “唔”捂著疼痛难当的胸口慢慢撑起身,杜孟平面色惨白地凝著缓缓摊开的掌心,只见火红的撕裂衣料静静躺在其中,鲜血直溢的嘴角优雅而得意的勾起一抹令人沭目惊心的笑痕 呵他要的东西到手了! 一刻钟后,当厉戎前往西侧竹屋准备找某人好好“深谈”一番之际,来到屋前却惊见门是大开的,当下顿起疑心。 怎么回事? 那个病表向来是门窗紧闭,从来未曾如此门户大开过啊! 心觉有异,厉戎飞快抢身而入,然而一进屋,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脸色瞬间冷凝,难看异常。 懊死!怎么会如此? 沉著脸迅速来到床前查看,就见杜孟平僵直著躺在上头,周身斑斑血迹,心口还插著一把利刃,身体尚有余温,想来才断气不久 究竟是谁下的手? 震怒中,厉戎顺手将插进杜孟平胸口上的利刃抽出,随即视线被他手中的一抹红吸引而去,取出细瞧,登时已知是何人身上的衣料碎片,当下怒火更炽,起身正欲追人之际,身后却忽地传来一道“乒乓”巨响。 回过身,厉戎定定的看着因太过震惊而砸落餐盘,呆站在门口处的纤细女子,还没出声,却听她颤巍巍的开口了 “你杀了平弟!”瞪著他手中那把血淋淋的利刃,如影面无血色的虚弱质问。 她认为是他杀的! 眸光一沉,想起自己之前曾对她冷言“只要那病表一死,什么协议都不作数了”的话,厉戎知道自己再多解释都没用了,更何况他从来就没有替自己解释的习惯。 他没否认! 他没否认 承受不住这样的巨变,如影步履踉跄了下,一股悲愤欲绝的狂怒涌上心头,以著玉石俱焚的姿态朝“弑弟凶手”疾射而去,出手凌厉至极,怨愤的眸心对上那深沉鹰眸的瞬间,她凄厉惨笑 “我恨你!” 闻言,厉戎神色一绷,大袖轻挥,在如影出掌的刹那,后发先至的点中她的昏穴,在纤细身躯软倒的瞬间,轻柔却坚定的将她抱起,随即纵身飞掠而出。 竹屋内,仅剩下杜孟平尸身安躺在床榻上,一阵冰冷寒风刮来,却吹不去那弥漫满屋的血腥味。 第七章 “所以是你杀了我的亲弟弟?”山洞内,听完姬火兰的叙述,如影如坠无底寒潭般浑身发冷。 “呸!”忿忿地朝她吐了口口水,姬火兰恨声骂道:“我虽打了那病表一掌,但他胸口致命伤那一刀可不是我刺下的!但可恨的是,我却得从此被厉家堡追杀,落魄江湖至今。” “既不是你,那又会是谁?”惨白著脸,如影嗓音轻颤的质问。 “谁知呢?”冷冷看着她,姬火兰恶意笑道:“也许真是厉戎杀的呢!” “不可能不可能”猛摇著头,如影不愿相信那沉默却待她极好的厉戎会下手杀她的亲弟弟。 “谁说不可能?你真能保证不是他” “不要说了!”厉声打断那咄咄逼人的冷笑嗓音,如影强自镇定心神,询问另一个疑点。“那我又怎么会失忆?” 如今,她已经无法相信自己的失忆会是如村人所说跌落水底、撞坏脑袋这么简单的原因。 “这我可就不清楚了!”眼底燃著熊熊怒火,姬火兰愤声道:“当时,我否认杀了那病表,谁知厉戎并不相信,将我关进地牢,在那期间,我从狱卒口中得知你也被厉戎给关进石室内,不知什么原因,等你再出来时已经忘了过往的一切,并被安排来到这山中小村落住下。而我则趁著那阵子厉家堡忙乱之际,伺机逃了出来。 “说起这个,我还得感谢厉戎不只让你忘了过往,甚至还废去你一身武功,今日我才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制住你。”得意畅笑,妖艳的脸庞闪著浓浓的杀机。 “如影,你一直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你那病表弟弟又害得我和我爹如此凄惨,虽然那病表早向阎罗报到去了,但今天能亲手杀你以泄心头之恨,也是一大快事。” 话落,她举起匕首以著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如影狠狠刺去。 但见那湛然森光一闪,如影虽然武功被废,又失去过往记忆,但到了生死交关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滚身出脚一踢,虽然毫无内劲,伤不了人,却也将防备不及的姬火兰给踢得往后跌去,并且乘机奋力翻身而起,忍著剧烈的腹痛,跌跌撞撞往山洞外狂奔逃离。 “如影,我非杀了你不可!”怒声尖叫,姬火兰飞快爬起追了出去,誓必将那大腹便便的眼中钉给亲手诛杀不可。 呼呼呼好痛!肚子好痛! 呼呼呼她该往哪儿跑?何处才是安全的? 呼呼呼好累!她跑不动了 昏暗的山林间,如影捧著剧痛不已的肚子在崎岖山路间心惊奔逃,一路摔了又跌、跌了又摔的不断挣扎前行,然而奔跑问,腰腹问猛然袭来、贯穿全身的剧烈疼痛让她受不住的霎时跪倒在地 “如影,你出来!给我出来” 听著那疯狂而激烈的咆哮随著脚步声逐渐逼近,如影冷汗涔涔的强逼自己再次站起。 “孩子别别这么急啊”感受到腿间流下的一片濡湿,她知道胎儿已等不及出世了! 但是现在不行还不行 豆大的冷汗不断滴落,她痛得泪眼蒙眬,却还是咬牙继续前行,然而蹒跚的步伐怎么敌得上后方的健步如飞? 不到盏茶时刻,追缉的人已经疾步赶上,纵身飞掠而过,俏生生的挡住前方去路。 “如影,你还能往哪儿逃呢?”畅笑不已的子著眼前狼狈不堪的眼中钉,姬火兰举起手中精光湛然的匕首,一步步朝她逼进。 难道她和未出世的孩子真要命丧于此? 心中惊惶,面对姬火兰的步步进逼,如影只能不断后退后退就在退至一半人高的草丛前,她脚下忽地一空,整个人往后栽倒 “啊”草丛下,竟是一个小斜坡,惊声尖叫中,她整个人摔落在坡底。 见状,姬火兰疯狂大笑不止,看她还在坡底挣扎著,本欲纵身跃下替她补上一刀,哪知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寻人嗓音匆地自不远处外传来 “如影?是你吗?” 随著问话声,那迅如雷电的身影正朝两人的方向疾掠而来。 “糟,是厉戎!”仓皇惊呼,知道自己此刻再不走,势必会和厉戎撞上,届时别说要如影的命了,恐怕自己的小命也得葬送于此! 当下,姬火兰不敢稍作停留,转身飞快的窜逃而去,眨眼间已消失在山林中。 就在她踪影方才消失,厉戎已疾射而来,然而眼前一片空荡,让他不禁拧起眉来。 奇怪!方才听见的声音是从这儿传出的没错啊心下犹疑不已,正待查个仔细之际,一道细微的虚弱声响忽地自那半人高的草丛后传出,引他上前查看 “唔有有没有人”斜坡下,如影倒躺在草丛中,一波波不断袭来的剧痛让她全身冷汗不绝,再也爬不起身,只能发出细微的求救**。 老天!她要生了! 孩子等不及要出世了 想到未足月的胎儿就要离开母体,甚至母子俩都有可能要丧命于这荒野中,她忍不住心慌,泪眼逐渐蒙眬。“有没有人救命救救救我的孩子” 就在细碎**声中,斜坡上的草丛后,一抹熟悉的高大黑影猛然出现,映入她慢慢失去焦距的眼帘 “厉、厉戎?” 是他吗?是他吗? “如影!”一路循声而来,乍见她滚落在坡底呼救的虚弱模样,惊得厉戎不禁厉声大吼,以著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纵身跃下,一把将她抱起。 “厉、厉戎,你你来了”嗅闻到那令人心安的熟悉气息,她恍惚的漾开虚弱的笑痕。 呵他来了! 她和腹中的胎儿安全了 “是!我来了!”紧抱著怀中气息奄奄的人儿,向来沉稳的嗓音竟隐隐有著一丝轻颤。“别慌!我马上带你回村子里” “不!不行”新一波袭击而来的撕裂之痛让她猛地瞠目紧抓著他胸前衣衫,冷汗涔涔咬牙宣告“来不及了!我我要生了” 要生了? 青天霹雳般的话语劈进脑袋,让一向镇定的厉戎不由得惊慌起来,所幸那只是一瞬间而已,很快的,他马上冷静下脑袋,清楚若自己表现得比她更慌张失措的话,只会加重她的不安与负担。 “放心!我有经验。”撒下漫天大谎,他抱著她跃上斜坡,急欲找个能让她安躺下来产子的地方。 他一个大男人,也不是产婆,能有什么经验? 明白那是为了让她心安的善意谎言,如影莫名有股想笑的冲动,唇畔不禁漾起一抹虚弱浅笑。 “前方有有个山洞”冷汗不停沁出,指示他回到方才的山洞,料想姬火兰此刻早已逃离,不可能再回去了。 顺著指示,厉戎很快找到那个山洞,才让她平躺在干草堆上,另一波侵袭而来的剧疼却让她全身为之痉挛不已。 “唔”闷哼一声,她痛得忍不住流下泪。 唔好痛!这种撕裂般的痛,简直折磨得人几欲疯狂。 “忍著些!”急忙帮她拭去满额的汗水,厉戎心惊惶恐,第一次明白恐惧的滋味。 天!没有产婆,胎儿不足月就急著出世,他会因此失去他们母子俩吗? 泪光蒙眬的视线中,隐约见到他紧绷的脸庞,才短短不到盏茶时间,额上热汗竟不比自己少,可见其心中的紧张担忧,如影心下不禁起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汹涌情潮,只能颤巍巍的伸手轻抚上他的脸。 “厉戎” “别伯!有我在。”抓住冰冷纤手,他努力给她,也给自己信心与安慰。 “我会平安生下孩子的。”仿彿看透他心底的不安,如影幽幽一笑,坚定的给予保证。 她知道他心中的恐惧,是吗? 深深凝睇一眼,厉戎拭去她眼角的泪,嗓音粗哑而低沉“我知道!别说话,养足体力,还有得熬呢!” 闻言,如影恍惚又笑,果然不再出声,蓄养体力对抗著一波接著一波的阵痛,漫长的时间在细碎的**与低沉的安抚声中慢慢流逝。 四个时辰后,山洞外的天色已经亮白,经过整夜的阵痛折磨,她全身汗湿、体力透支,虚弱得已经凝聚不起意识,却在厉戎一句“再使些力,看到头了”的鼓励言词中,咬牙挤出全身最后一股力 “哇”宏亮的婴儿哭声骤然响起。 生了! 如影松心的恍惚一笑,在听到孩子哭声的刹那,如释重负的昏厥了过去。 生了! 以刀俐落的裁断脐带,捧起掌中那血淋淋又满脸皱纹,像只小猴儿的男婴,厉戎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心情激荡的想将孩子抱给她瞧,这才发现她已然昏迷过去。 心下一惊,他连忙空出一只手探查脉搏,确定她只是累极睡去,这才稍稍安下心来,并以著像怕碰坏什么稀世珍宝般戒慎恐惧的心情,小心翼翼且轻柔万分的帮哇哇大哭的小男婴拭净血迹后,脱下外衫将他密密实实的包了起来。 “哇哇”纵然早产,小男婴依然生命力十足,宏亮哭声震天。 “嘘乖!别哭,你娘累坏了,别吵醒她,知道吗”低声呢喃著轻柔言语,向来冷峻的厉戎竟然有模有样的哄起孩子了。 在低沉柔软的哄声中,男婴宏亮哭声渐歇,最后终于在爹亲温暖厚实的怀中沉沉睡去。 山洞内,恢复原有的平静与岑寂,怔怔凝睇著怀中猴儿般的小人儿,厉戎鹰眸漾柔,一股无法言喻的感动缓缓滑过心头 天!他亲手接生了自己的孩儿 亲手哪 以著一种激昂又不可思议的心情,他缓缓将儿子放到如影身边,凝视著母子俩的酣甜睡颜,薄唇下自觉地轻轻荡开一抹笑。 当如影再次转醒时,发现自己已不在山洞内,而是安躺在自己熟悉的房间内。 孩子呢? 眨了眨眼,猛然忆起自己已产下孩子,她惊得就要坐起,然而才起身到一半,很快的马上被一只大掌给轻轻扶起,低沉嗓音同时窜进耳里 “醒了?” 厉戎? 飞快偏头一瞧,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张冷峻面容,如影直觉地哑声追问:“孩子呢?” 似乎早知道她一醒来就会找孩子,厉戎静静的将摇篮中的小娃儿抱至她手中,就见那娃儿蹭了蹭手脚,粉嫩小嘴很具本性的就往娘亲的**靠了过去。 我饿了,要吸奶!吸奶!吸奶!吸奶小小肉团虽不会言语,却很明确的表达出自己的心声。 “哎呀!”低呼一声,如影何尝不知初生稚儿这番肢体动作所代表的含义,但是秀丽水眸往男人偷偷睨去一眼,红著脸轻咬粉唇低声询问:“你、你不回避吗?” “为什么要?”扬眉反问,厉戎不仅不打算离开,反倒拉来一把椅子,安安稳稳的端坐在上头,摆明就是看她哺乳就是了。 “你”嫩颊红如醉枫,但想到他身为孩子的爹、自己的夫婿,实在没理由赶人,最后在孩子吸不到奶,快要翻脸大哭之下,只好硬著头皮解下前襟,在那道深黝眸光下喂哺母乳。 仿彿饿了几世般,就见小肉团自动含住乳香源头,用力的**起来,让原本在厉戎面前宽衣、坦露**而感到不自在的如影也不禁忘了尴尬,噙著柔柔的浅笑,一脸慈祥的凝睇著怀中稚儿。 他的女人正在哺育著他的儿子啊沉凝著微弱光线下的“母子哺育图”那股无法言喻的感动再次滑过心田,让厉戎只能怔怔的瞧,始终无法出声打破这温馨安宁的沉静气氛。 “我们孩儿是男是女?”眼眸依然低垂凝睇著怀中稚儿,可她却轻声开口了。从醒来到现在,她还没机会查看自己生的究竟是男娃还是女娃呢! “是个小壮丁。”嗓音莫名粗哑,沉凝的视线依然移转不开。 “是男娃啊”瞅著那很有精神地用力**的粉嫩小脸蛋,如影不禁笑了,好一会儿后,才又低声询问:“我睡了多久?” “一天了。” “是吗”轻应一声,昏迷前的记忆这才慢慢回来,想起山洞内,姬火兰提及的一切过往,她不禁恍惚起来,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可脑袋却纷乱得无法思考,一时半刻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厘清,最后只好趁著儿子饱食又陷入昏睡之际,她迅速整理好衣襟,抱著孩子一块躺下。 “我想睡了。”搪塞了个理由,侧过身背对著他。 见状,厉戎眸光一闪,神色若有所思地淡声询问:“你睡了一天了,不用些东西吗?” “我不饿”低声轻应,始终没回过身。 “那你好好休息吧!”大掌轻抚了一下她的发,厉戎这才起身缓步出房。 听脚步声出了房,仿彿还能感受到他方才轻抚著自己时的温暖,如影缓缓回过身凝望着那紧闭的房门,沉静水眸盈满重重的疑惑与不解。 到底事实的真相是什么? 她如今的生活,真是一场骗局吗? 离开房间,厉戎一出屋子,几个候在外头等消息的人便围了过来 “她醒了?”福婶率先抢到发言权。 “有无听她提及姬火兰的事?”俞飞紧接著问。 “现在的情况如何?需要我再进去瞧瞧吗?”夏元白本著医者父母心的心情关切不已。 “醒了!没有!又睡了,不用!”短短九个字,厉戎一次回答完三个人的问题。 这么简短的回话,顿时让发问的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接腔才是。 无视三人的奇怪表情,厉戎沉声又道:“她可能从姬火兰那儿听到了些失忆前的事,这阵子大家注意著她些,别又出了意外。” 此话一出,福婶不禁嘟嘟囔囔的恼骂起那专门生事的姬火兰,而俞飞则是表情诡异,倒是夏元白轻轻叹了口气 “唉当初如影误会你杀了孟平,一心想与你玉石俱焚,谁知却被你关进石室,并废了一身武艺,心知报仇无望又走之不得下,万念俱灰的宁愿忘了过往的一切,我这才让她服下孟婆草,让她将一切的恩恩怨怨遗忘,谁知如今又唉”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了。 闻言,厉戎神色沉敛,却没有多说什么,转而沉声质问俞飞“可有姬火兰的踪影?” “呃还、还在搜。”头皮发麻回答,俞飞真是有苦难言。 唉整座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真要藏一个人也不是多难的事儿,加上姬火兰本身就擅长迷踪术,找起来就更难了。 “那你还在这儿干什么?”震怒。 因为关心如影嘛! 心下暗忖,俞飞可不敢真的说出口,赶紧摸摸鼻,识相闪人,跑得像有恶鬼在追,一下子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埃婶、夏元白见状,不由得暗笑在心,知道如影暂时没有什么激烈的大反应后,这才稍稍安下心,眼睛皆偷偷朝厉戎瞄去,只见他微垂著脸,不知在想着些什么,两人默契十足的又相觑一眼,不约而同的默默离开,让他独自沉思去。 深幽的眸光透著几丝叹息,厉戎反覆沉思著 她从姬火兰那儿听到了些什么? 为何对自己被掳、险些丧命一事,连问都没问一句? 如影,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第八章 接连著几日,如影陷入一种异常的安静中,除了哺育稚儿,偶尔让夏元白诊脉确定身子无碍,或者是喝著福婶三不五时送来的补汤外,其余时间,她经常默默的看着,看着村子的人、看着厉戎、看着自己周遭所有的一切 “影丫头,凡么呆?”蓦然一道笑嗓打醒了她的沉思,福婶提著一锅大补汤来了。 “没什么!”坐在回廊下的如影摇了摇头,视线自动落到她手中那锅补汤,脸 糟!又要喝补了,这些天她已经不知灌了多少补葯进肚内,喝到现在,光闻到味道就想吐啊! 仿彿看出她的排斥,福婶不禁又笑又斥“你这什么脸啊你?早产的身子还能不多补补,调养调养吗?再说福婶我可是辛苦炖了一整个早上,不暍就太对不住我了。” 就是觉得不好拒绝人家的好意,她才会一次又一次喝下啊! 暗自叹气,见那福福态态的身影已经自动提著那锅补汤进屋去,很快地又盛满一碗端至自己面前,如影只能无奈的接过,一口一口慢慢暍著。 不急著走,福婶一屁股往她身边落坐,东拉西扯的闲聊起来,而如影只是笑笑的应和著,直到喝完碗中补汤,她才若有所思地开口了 “福婶,为何偌大的村子里,就只有我和厉戎生了孩子?”以前没特别注意,但这些天来,在她的细心观察下,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之处。 照道理说,村子里有十来户人家,年轻夫妇也有不少对,怎么就不见哪户有稚龄幼儿,甚至连老人也没有,村中最老的大概就是福婶了。 一个村子内,怎么可能只有年轻人? 这太奇怪了! “呃”嗓音一顿,福婶干笑连连。“别人家夫妻生不生孩子,这福婶我怎么作得了主?” 糟!影丫头察觉出不对劲了吗?再让她问下去,自己可不自动露出马脚?还是快走为妙! 思及此,她飞快站起身,慌忙叫道:“哎呀!我忘了灶上还有一锅汤,得回去瞧瞧才行!”话落,冷汗暗流,急急忙忙走了。 真的有问题哪! 眼看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远去,如影暗叹口气,起身进屋回房,见躺在摇篮中的儿子依然甜美酣睡,她唇畔漾起一抹慈祥的浅笑,弯身轻吻了柔嫩的脸颊一下,然后环顾室内一圈,最后视线停在柜子上方。 那是她从来不愿去触及的一块地方,上头摆满了厉戎的亲手雕刻,但如今她是不是该去正视了? 沉凝许久,如影终于缓步上前来到柜子前,正视著那一尊尊刀法粗犷的木雕像,看着看着,她忍不住一阵心酸 虽然线条简洁、姿态各异,但还是瞧得出来,每一尊雕的都是她! 都是她啊! 微颤著手,取下其中一尊抚摩细瞧,当裙摆处那米粒般大小的两行刻字映入眼帘时,她莫名落下泪来。 魂梦也相依 相忘亦何妨 “魂梦也相依,相忘亦何妨魂梦也相依,相忘亦何妨”喃喃念著这两句话,如影眼泪无法控制的不断滑落,像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她每尊雕像都拿起来细细的看、细细的找,果然不意外总会让她在雕像的某处寻到那两行字。 魂梦也相依,相忘亦何妨天!他是用著什么样的心情刻下这两行字的? 眼泪像断线的珍珠般成串落下,她不懂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莫名的悲伤像是刺骨之椎般,让她的心好痛、好痛 抱著满怀的木雕像,她虚软的跌坐在床上,哭得无法自己,直到那道熟悉的低沉嗓音在她面前轻声响起 “为何流泪?”不知何时,厉戎已经来到房间内,看着她怀中的雕像,眸光不禁微闪。 “厉戎”抬起泪流满面的脸蛋,怔怔地瞅著他,憋了许多天的疑惑让如影终于忍不住问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想知道什么?”很好!她终于是问出口了。 “你会告诉我?”哽咽中微带惊讶。 “只要你问,我就会说。”没问到的,也就毋需多明白了。 “我”窒了窒,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何问起,想了一下,最后决定从最触手可及的下手。“这些雕像是怎么回事?” “那只是雕像而已,我的老习惯。”轻描淡写。 “那两行字呢?”咬著唇,她红著眼又问:心中清楚那两行字一定有著某些意义在,否则她不会一见就莫名泪流不止。 “算是我的回应吧!”低沉又平稳的声调,让人听不出他的心思。 “我不懂。” “你曾对我说过魂梦不相依,但愿两相忘,而我的回应就是那两句了。”沉沉凝著她,眸光深幽炽亮得令人心惊。 魂梦不相依,但愿两相忘 仿彿是什么咒语般,她一听到这两句话,眼眶又开始溢出清泪,豆大的珠泪扑簌簌的掉。 “哭什么呢?”暗叹口气,厉戎在她身边坐下,以指为她拭泪。 “我不知道”猛摇著头,她捂著心口低声泣诉“我只是只是觉得心好痛好痛” 闻言,厉戎猛地将她紧拥入怀,沉默却柔和的让自己成为她悲伤时的依靠。 不懂自己为何这般伤心,但如影却真真切切的在他怀中痛快发泄地大哭了一场,直到许久过后,她才慢慢止住了泪,逐渐平静心情。 “这就是我会忘了过往的原因吗?”退出厚实的怀抱,她红肿著眼,哽咽的询问。“什么跌下水导致失忆,都是骗我的吧?” “是!”没有闪避,也没有隐瞒,厉戎有问必答。“因为你提出遗忘过往的要求,所以我答应你。” “原来如此”喃声自语,泪眼迷蒙地瞅著他冷峻的脸庞,心中已经了然,却还是想亲口得到证实。“我失忆后的生活,这山中小村落的日子,全都是一场骗局,是吗?” 下颚一绷,厉戎承认不讳。“是!村子里的一切人事物,全都是我一手安排的。” 果然 如今,已经没有什么能让如影震惊的了,她只想弄清楚一切。“为什么?” “因为我不让你离开我!” “把我安顿在这山中小村落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你想过这种生活!” 只因为她的一个要求,所以这个男人就宁愿让她忘了他,也不肯让她走;只因为她想要过这种生活,所以这个男人就大费周章的在山间弄出这么个小村子让她开心过活。 一个男人愿意为一个女人花这么大的精神与财力,究竟是何种心思哪恍恍惚惚地想着,如影忍不住含泪笑了。 呵她想,她知道答案了! 如今,她只想知道最后一个问题。“是谁杀了我的血脉亲弟?” 直勾勾的凝著她,厉戎脸色紧绷的反问:“你认为是我吗?” 果然,姬火兰让她知晓许多事了。 怔怔的看着他冷峻紧绷的脸庞,下意识的,如影轻轻摇了摇头。“不,我不认为是你。” 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知道他虽然冷峻寡言,但却待她极好,这样一个肯为她花这么多心思的男人,怎可能会杀她亲弟,做出让她伤心的事? 她不明白为何自己失忆前与失忆后,想法会差这么多? 也许是过往的她,对他有著什么不好的既定印象与成见,所以才会误会他;也或许是现在的她不明白许多事,太过单纯好骗,因而才会相信他,但无论如何,她相信如今的自己的感觉。 所以,他不会是杀她亲弟的人! 闻言,与她盈满信任的眼眸对视良久,厉戎没说话,却缓缓泛开了笑,健臂一张,再次将她紧拥入怀,良久、良久都未曾松手。 “厉戎”在令人心安温暖的怀中,如影轻声叫唤。 “嗯?” “带我回厉家堡吧!”她需要回去找答案。 “我以为你在厉家堡不开心,喜欢过这种简单平凡的生活。”他忘不了那个病表曾说过的话。 愣了愣,如影对以前的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早已不复记忆,当下不禁微微一笑。“我想,只要能在你身边,你又一直待我这般的好,不管在哪儿生活,我都会开心的。” 难道在她忘却过往前,自己待她不好? 难得心下暗自省思检讨,不过厉戎薄唇却勾起了愉悦的笑痕。“好!我们回厉家堡。” 棒日,在厉戎的一声令下,众人撤出那居住了好几个月的小村落,启程返回厉家堡。 只有俞飞和他统领的那群侍卫们还得留下来,苦兮兮的“上山狩猎。” 回到厉家堡的这些天,如影对眼前的一切人事物总有著似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但在众人友善、热切的帮助下,再加上还有个小娃儿让她忙,倒也没有心思想太多,适应得还算不错。 若要说回到堡内唯一让她困扰的,那大概就是福婶和夏元白联手合作熬炖出来的补品,较之之前在小村落里多了不止一倍,吃得她现在只要远远瞧见两人身影,就忙著躲人。 这日午后,她将儿子抱在怀中哺乳,恰逢厉戎推门入房,乍见此番景象,眸光竟一瞬也不瞬的丝毫移转不开,甚至如往常惯例般又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前看着她哺育幼儿。 “你、你瞧什么?”涨红著脸,如影羞赧嗔问,抱著儿子故意背过身去。 哎呀!虽然每回只要被他撞见自己在哺喂儿子,肯定就这样赖著不走,瞧也被瞧了好多回了,但是她她还是不习惯啊! 第九章 嘴角往上微微一勾,厉戎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瞅凝著,直到好一会儿后,儿子终于吸饱餍足,如影这才把衣衫整理好,并且把儿子抱给他,知道他可以“处理”得很好,毕竟他做过好多回了。 不用她开**代,只见厉戎纯熟的让软绵绵的小人趴卧在自己的肩头上,大掌轻轻的拍著那小小的背,拍著拍著轻轻的拍著 “嗝”忽地,一道细细小小,却恍如天籁的微弱声响自粉嫩小嘴中溢出,让为人爹亲的厉戎竟然泛起一抹成就感十足的轻笑来。 那笑,让如影一颗心登时发软、漾柔。 产下孩子的这些日子,她才惊觉到这个神色冷峻的男人竟然很有“褓父”的气息,只要有时间,除了喂奶不行外,帮孩子打嗝、换尿布,甚至洗澡等等事儿,几乎都做得来。 “笑什么?”轻摇著儿子,这回换他问她了。 “没、没什么!”忍著笑不敢实说,怕他觉得有损男子气概,从此就不做了。 “这娃儿吃饱睡、睡饱吃,没问题吧?”眼见儿子在自己轻摇下又酣甜入眠,厉戎竟然暗暗担心起来。 小娃儿都是这么能睡的吗? “能有什么问题?”觉得他问得古怪,如影接过孩子,让才刚入睡的小人儿安躺在床榻上。 “睡太多了!”新手爹爹没有经验,道出可笑的理由。 “胡说!”嗔瞪一眼,如影一副经验老道样。“小娃儿本来就是这样的。” “何以如此肯定?”像故意抬杠似的。 “我问过福婶了!”得意的瞥他一眼,新手娘亲也曾担忧的向人问过这种可笑问题,惹得那个福态大婶笑不可遏。 原来彼此是半斤八两! 虽心知失忆前后的她性情差异极大,但见她展现以往绝不可能出现的丰富神态,厉戎不禁微微笑了。 呵失忆后的她真的开心多了,这样很好!很好哪 见他紧凝著自己的眸光益发炽热晶亮,如影不由得心跳加快,嫩颊发热赧红,羞窘的别开眼不敢与他对视。 哎呀!他每回出现这种眼神,就会就会 “就会”下面的想法还没浮现,她眼前忽地一黑,粉唇果然被他迅速覆住,展开一场饱城掠地的侵略。 这温柔又激烈的辗转深吻持续了许久、许久,久到当两人分开时,都不由得气息轻喘,老半天回不了神。 “厉戎”微喘着气,偎在他的怀里,如影轻声问道:“当初我怎么会想离开你呢?” 她不懂,自己失忆前想离开他是怎样的心情? 他待她是这般的好啊! 拥著她沉默了一下,厉戎淡淡道:“过往的事就毋需再追究了,只要如今你在我身边是开心的,那就够了!” 闻言,如影笑了。 呵是啊!只要现在是幸福的,又何需去在意过往的事,遗忘了的就遗忘了吧! 正当两人安静相拥,沉浸在彼此无声的温柔中时“叩叩叩”的敲门声骤然响起,破坏了一室的温馨安宁。 “谁?”怕吵醒儿子,厉戎压低嗓音沉声询问。 “堡主,是我,俞飞。” 俞飞?他回来了? 眸光一闪,厉戎在如影的发漩轻吻了一下。“我去瞧瞧什么事,你累了就陪儿子歇息一下吧!” “嗯。”轻应一声,如影没兴致多问,真的躺上床准备陪酣睡中的小人儿一块梦周公了。 深深瞅著他们母子俩躺在一起的画面一眼,厉戎眸心不自觉漾柔,在她微笑着阖上眼后,这才缓步出房去。 “如何?”一出房,厉戎边走边谈地开口了。 “整座山都翻了,还是没消息!”硬著头皮,俞飞简洁报告情况。 “俞飞,看来你真的很想领罚!”绷著脸,厉戎冷笑不已。 他一点都不想啊! 险些没哭著喊冤,俞飞向来爽朗的黝黑脸庞苦得都快要滴下汁来。“属下知错,但有件事,属下不得不怀疑”迟疑微顿。 “说!”大手一挥,暍令他把话说完。 “属下怀疑,姬火兰可能已逃出山林,潜入厉家堡了。”俞飞做著合理的猜测。 他领著一群侍卫布下天罗地网,却始终没有姬火兰的踪影,极有可能她早已经不在那座山上,而是一路潜逃回到厉家堡,伺机等待下手的机会。 毕竟如影已回来,姬火兰若要对她不利,誓必得潜进厉家堡才行;而堡内人口众多,下人不少,加上姬火兰又对厉家堡的地形极为熟悉,真要顶替个下人易容混进来也不是难事。 闻言,厉戎的表情冷硬异常,嗓音森寒,冷笑自语“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很好!非常的好”厉戎离开后,原本想歇息的如影翻来覆去竟然睡下著,干脆悄悄起身出房,却见两名丫鬟守在外头,当下嘱咐她们小心照顾儿子后,便一个人慢慢晃出院落,想要到处走走、看看。 说实在的,回来的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被福婶逼著躺在床上休养身子,最多只能步出房间,到外头的小花圃走走就算下错了,厉家堡很多地方她根本没见识过呢! 今日,趁福婶不在,到处晃晃,散步去也挺好的。 心下如此想着,她一路穿过层层回廊,甚至还遇上了正和俞飞谈事的厉戎。 “怎么没睡?”一见她走来,厉戎马上止住了和俞飞的交谈。 “睡不著!”老实回答。 “想上哪儿?”沉声低问。 微红著脸,如影羞窘的笑了。“我想到处走定、看看,可以吗?” “当然!”唇角微勾,厉戎神色和缓,完全没有了方才和俞飞交谈时的冷硬。“厉家堡内,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需要我陪吗?” “好”字到了嘴边,但想到他方才正和俞飞在讨论著事情,如影又吞了回去,微笑摇头“不用!我自己随意走走就行了。” 闻言,厉戎没有阻止,只是说了声“去吧”就目送她轻快离去。 “让她自己一个人好吗?姬火兰可能潜伏在堡内”俞飞的表情有点担忧。 “无妨!”和缓的神色褪去,厉戎的冷笑又起。“我就等著她出现!” “咦?”惊疑一声,瞪著他冷峻的脸庞,俞飞终于恍然大悟,嘴上不免失笑。“堡主,你当你在钓鱼吗?” 而且诱饵还是如影,好狠啊! 冷睇心腹下属一眼,仿彿看穿他的心思,厉戎冷声讽刺“你办不好的事,我只能自己来,待我办好了,你就等著领罚吧!”话落,迳自转身往如影离开的方向走了。 “罚洗全堡的茅房吗?”瞪著他的身影远去,俞飞喃喃自语,欲哭无泪。 可恨!若他被罚洗茅房,他手下那些侍卫也一个都跑不掉! 与厉戎分开后,如影在堡内独自漫步闲逛了许久,走着走着,不知为何,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著,她无意识的竟走到了西侧一处人迹罕至的偏僻小院落,里头静静的伫立著一间简单却不失雅致的竹屋。 乍见竹屋,她的心口莫名凝窒、揪疼,只能怔怔的看着,老半天无法走动一步,仿彿在等待著什么 不该这么安静的! 屋子内该有些声响的 譬如譬如几道病弱的轻咳声该有的啊提著心,她不懂自己在坚持些什么,却固执的候了许久、许久,等到眼眶莫名泛起薄泪,却依然始终没有任何声响出现时,这才颤巍巍的推门而入。 然而当空气中扬起的灰尘与淡淡的霉味窜入鼻问,无声显示出这屋子已经好一段时间没人住了的事实,眼底薄泪终于忽地滑下脸颊。 这地方,这屋子一定对她有著某种意义,否则,她不会感到如此的悲伤与难过 小心翼翼却又难掩哀伤的轻抚著房内所有的摆饰,感受著那由指尖传至心口的难以言喻的情感,缓慢且专注地巡视著屋内的每一处,最后,当房内那张空无一人的床榻映入眼帘时,她很自然的躺了上去,仿彿想从中汲取到些什么东西似的。 蜷曲在床杨上,手心不停抚著那已沾染尘埃的被褥,如影闭上了眼,任由那奔流不止的泪水溢出眼角,濡湿整片腮颊。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躺了多久、哭了多久,只觉得最后意识恍惚,蒙胧的陷入梦境中 “平弟,我们的宝物要藏在哪儿呢?”小女乎著一只脱壳金蝉,小脸满足兴奋母。 “这儿好了!藏这儿,爹娘也找不到。”将一小块床板给挖了起来,露出小小的夹板空间,小男孩把脱壳金蝉给摆了进去,然后又将小木板给重新安放回去,丝毫看不出破绽。 “好啊、好啊!就藏这儿,还是平弟你聪明” 倏然间,如影猛然惊醒,那如真似幻的梦境让她不由得直勾勾的凝著身下的床板瞧,瞧着瞧着,她终于如梦境所示般,将其中某一小块木板给翻了起来,果然就见下面有块小小的夹缝空间,里头静静的躺了一封书信,信封上只写了字迹俊秀的三个字 傍姊姊 傍姊姊是她吗? 是她那死去的亲弟给她的信吗? 不知为何,如影就是知道这一定是那已被她遗忘的弟弟写给自己的,她颤巍巍的伸手将信取出,小心抽出信纸摊开详读 终曲 成亲后的某一晚,男人回房,却见桌上放了好些本帐册,孩子的娘一手推著摇篮哄儿子入眠,一手则翻阅著帐册,表情很是专注,专注到他这个夫婿回房了都没察觉。 “你在瞧什么?”低沉的嗓音明知故问。 “看帐册。”被惊扰回神,秀丽女子这才发现夫婿回房了,当下连忙起身帮他脱下外衫。 “帐册从哪儿来的?”扬眉又问。 “从张总管那儿拿的。”她微笑回答。 张总管是厉家堡的新总管,是个慈祥的老人家,知道她想学看帐后,就一直非常热心的教导她呢! “你看得懂?”怀疑。 “懂!”点点头,女子笑得很开心。“虽然才刚学没多久,但其实并不难啊!” 不难? 莫非他们姊弟俩都对帐册这种玩意特别有天分? 脱得只剩单衣,厉戎表情有点……闷! 姊姊,你得学会帮厉戎看帐,别问我为什么,学著就是了。 看著他突然转闷的神色,不知为何,女子猛然想起亲弟信中最后的叮咛,登时疑心大起,故意试探,“你想来看看,一起研究、研究吗?” “不用!”大手一挥,指派任务,“日后堡内帐册,就由你负责查看吧!” 闻言,她心下有些恍然,终于明白弟弟要她“学著就是了”的意思,当下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 “没关系,术业有专攻!”语带安慰地拍拍夫婿的肩膀。呵呵,学不会看帐真的不是他比较笨。 她这是在调侃他吗? 脸色更闷,男人眯起眼瞪人,最后嘴角危险的一勾,一把将她抱起压在床上,伟岸结实的身躯紧贴著她的细致柔软,黑眸染情,嘶哑的低笑起来—— “术业有专攻是吗?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术业有专攻’……” “啊——厉戎,等、等一下!别……别这样……等一下啊……” 女子羞窘的惊叫,却挡不住男人的坚持,最后终究是被“专攻”了去,不一会儿,羞人的细细声便轻轻响了起来,房内满是盎然春意。 番外篇初遇 腊月,一场罕见的狂风暴雪肆虐大地,冻死了无数因饥荒而四处流窜的难民! 街道两旁,官差们忙著处理众多僵直冰寒的尸体,无人注意到缩靠在墙角处的一具冰冷“小尸体”的枯瘦五指正缓缓的、慢慢的抽动著。 不知过了多久,官差们“清理”到墙角处,正准备把约莫十岁大的小孩死尸丢上尸体堆积如山的柴车上,好运往城外乱葬岗上挖个大坑胡乱埋葬之际,一阵疾驰奔腾的马蹄声蓦地传来,引得官差们暂歇下手边的工作,纷纷抬头朝街头另一端瞧去。 果然就见两匹高大的骏马正狂嚣奔来。 “是厉家堡的主子!”眼尖的某名官差兴奋的叫了起来。 “哎呀!真的是他呢!”另一名官差也惊呼出声,一切只因厉家堡新任堡主听说是个武艺高强,却又冷厉严酷的二十岁年轻男子。 马蹄声急啸而来,正以为狂驰而过之际,其中一匹高大骏马上的冷厉年轻男子匆地猛然紧勒缰绳,就见骏马扬立前蹄惊鸣嘶叫,止住去势后,才又重新四蹄落地。 “堡主?”另一匹骏马上的黝黑年轻人眼见主子停在街心,当下连忙拉住缰绳,策马又转了回来。“发生什么事了?” 马背上,冷厉男人凝目看著官差脚下正准备丢上柴车的枯瘦“尸体”,他眼底有著兴味的光芒。 “俞飞,想下到在这堆饿死的难民中,竟然还有活口呢!” “咦?是吗?” 那个被叫俞飞的黝黑年轻人诧异的顺著他的视线望去,果然见到官差脚下那具枯瘦“小尸体”的手正在抽动著。“真的还没死呢!” 大风雪中,几乎所有难民都死透了,这个孩子却还有一息尚存,好强的求生意志,真有意思,不是? 被勾起了兴致,冷厉男子突然对著那“小尸体”沉声开口了。“还想活的话就站起来!” 此话一出,官差们立刻面面相觎:然而原本倒在地上的“尸体”却像是被激起了求生意志,慢慢的动了起来。 那是一个十岁大,饿到瘦如骷髅的小女孩,只见她张著已经无神的大眼,紧紧盯著马背上的冷厉男子,历经千辛万苦的缓慢爬起。 “想活命,就自己走过来!”冷厉男子冷酷的命令,眼底丝毫没有怜悯。 闻言,小女孩枯瘦的身子晃了晃,神色恍惚的转头似乎在找些什么,蓦地,她无神的眼眸隐隐一亮,没有朝男子走去,反而颤巍巍的走向五步之遥,倒在地上的另一具瘦小身躯。 她使尽力气的背起那看似已被冻死的小男孩,这才以著每一步都像即将倒下的踉跄步伐,缓慢却毅力十足的走向冷厉男子。 一旁的黝黑男子见状,心底万分不忍,却不敢开口向主子求情,就怕他改变心意。 那女孩的毅力甚是惊人,虽然步步艰辛,却还是背著弟弟来到马下,大眼直勾勾的与冷厉男子对视,仿彿在无声说著—— 我做到了!让我活下去!让我活下去! 幽深的冷眸浮上几许赞赏之色,冷厉男子唇角以著旁人察觉不出的弧度轻轻往上勾起—— “俞飞,救人!”话落,他足下一踢,风驰电掣的策马急驰而去。 得到命令,黝黑男子飞快跃下马,脱下大氅紧紧包住两名孩子后,抓著他们又跳上马背,大喝一声,驾马迅速追了上去。 风雪中,他们初遇。 终篇房内满是盎然春意 成亲后的某一晚,男人回房,却见桌上放了好些本帐册,孩子的娘一手推著摇篮哄儿子入眠,一手则翻阅著帐册,表情很是专注,专注到他这个夫婿回房了都没察觉。 “你在瞧什么?”低沉的嗓音明知故问。 “看帐册。”被惊扰回神,秀丽女子这才发现夫婿回房了,当下连忙起身帮他脱下外衫。 “帐册从哪儿来的?”扬眉又问。 “从张总管那儿拿的。”她微笑回答。 张总管是厉家堡的新总管,是个慈祥的老人家,知道她想学看帐后,就一直非常热心的教导她呢! “你看得懂?”怀疑。 “懂!”点点头,女子笑得很开心。“虽然才刚学没多久,但其实并不难啊!”不难? 莫非他们姊弟俩都对帐册这种玩意特别有天分? 脱得只剩单衣,厉戎表情有点闷! 姊姊,你得学会帮厉戎看帐,别问我为什么,学著就是了。 看着他突然转闷的神色,不知为何,女子猛然想起亲弟信中最后的叮咛,登时疑心大起,故意试探“你想来看看,一起研究、研究吗?” “不用!”大手一挥,指派任务“日后堡内帐册,就由你负责查看吧!” 闻言,她心下有些恍然,终于明白弟弟要她“学著就是了”的意思,当下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 “没关系,术业有专攻!”语带安慰地拍拍夫婿的肩膀。呵呵,学不会看帐真的不是他比较笨。 她这是在调侃他吗? 脸色更闷,男人眯起眼瞪人,最后嘴角危险的一勾,一把将她抱起压在床上,伟岸结实的身躯紧贴着她的细致柔软,黑眸染情,嘶哑的低笑起来 “术业有专攻是吗?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术业有专攻’” “啊厉戎,等、等一下!别别这样等一下啊”女子羞窘的惊叫,却挡不住男人的坚持,最后终究是被“专攻”了去,不一会儿,羞人的细细**声便轻轻响了起来,房内满是盎然春意。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