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痴儿女》 第一章笑中藏泪 岸楚盯着杨志,心乱如麻。她喜欢他,明明白白伤伤心心地喜欢。他自信满满向前迈的步伐,他犀利的眼神,他似箭的眉、挺直的鼻,他厚实的背影,他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事不关己的冷竣态度,甚至于他不屑于她的嗤鼻,她都为之着迷,统统都喜欢。她就象一只飞蛾,甘愿葬身火海奋不顾身。而其实她心里顶怵他,每一见他就感觉心痛欲裂羞耻无力。 岸楚看着杨志和秦雅,心中酸楚胜过陈年老醋。她羡慕秦雅,她的亲密要好的朋友,她嫉妒好友,因为她温柔静婉的性情吸引到他了,而其实她的内涵也是如此,但却无法向他展现。她清楚地看见了杨志望向秦雅的那种倾慕的眼神,她幻想他也会向她传递这样的信息,然而却始终无望,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正视过她或者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号人的存在! 她承受着痛苦的内心折磨,避开秦雅是不可能的,她提不起那个勇气,她不能失去这个无间的朋友,而靠近秦雅,她就得忍受杨志对秦的时时关注,这又让她痛苦万分。她活在一种矛盾的绝望中。有时候她恨不能一槌砸开秦雅那只优雅的小脑袋,然后狰狞地观赏她疼痛的面部表情和肢体的扭结。她好想化身为一只法力无边的鬼魅,能够把秦雅拿开,能够强有力任意地把杨志放在怀里蹂躏,打击他的嚣张气焰! 她悔。为什么当初没能让他发现她贤良的一面,在此之前,她也是一个可人儿,她也是一个心静如水、情洁如玉的乖小孩儿啊。可在第一次相见就被他看见她疯狂的笑闹后,她看见他流露出的憎恶后,她就知道自己完了,那表面的形象已彻底地毁了。(造化弄人,为何要先让他看见她而不是她去发现他,而她却又要偏偏迷他呢)在以后的见面了,他总对她皱眉,对她不顾一屑,可他却又同时钟情于秦雅!她恼怒这种不公平待遇,为了他偶尔投注的那怕是鄙弃的一眼,她竟抛开了原来的作风,走了极端。她作出许多不知所谓的夸张动作,说出一连串不堪的话语,干出诸多奇怪的蠢事。结果,当然适得其反,她发现他眼里盛满了对她的不耐和怨烦。最后,她不得不颓唐地想,如果她不是秦雅的朋友,他肯定连那种不屑的一眼也懒得赐予吧。她又后悔自己的举动,后悔自己扮成了一只跳梁小丑,她一次一次地在他面前感到羞愧难耐,又一次次地故伎重施,欲罢不能。就象是吸毒者于毒品,明知它的切肤害处,却又甘心臣服于它的脚下。 她的举止越来越反常,越来越超乎想象。她是留意到许多双怀疑的眼睛,但她无所谓,她仍是接二连三地再犯。她清楚秦雅能够容忍她的嬉闹无度,所以在好友面前她甚至做得更放肆更乖张。她庆幸秦雅羞涩寡言的个性,否则她的秘密就必难维持,否则将会产生的后果是她不敢想象的。这时,她又为自己那丑陋想害秦雅的坏心感到汗颜,秦雅是个多么惹人疼的好女孩啊,她还想怎么样去害她,真太可耻!她偷藏于秦雅身后,观察杨志,她心思敏捷地探测挖掘秦杨二人是否有心仪对方的心意。她镇日地胡思乱想,冒失地去试探秦的情意,但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料想中的不尽入人意。于是,她说服自己,说不定,她还有渺茫的得到回报的机会呢。 她感激好友的真情好意,每次自尊心受贬后,好友都会无条件轻柔地帮忙重拾她的且坚且软的信心,虽然她并不晓那其中细线般的原由。好友时常陪她谈天,替她解闷,讲自己的心事给她听,她感动之余又徒生疑惑,好友的贴心话是出自肺腑的吗? 她精力旺盛地去探究秦雅内心的真正阴影面,她总认为人是两面性的动物。她引逗秦雅说粗话,可后者仿佛知晓似的总不上当。她讲笑话要让秦雅捧腹大笑,但后者至多也不过是抿嘴浅笑,还忠心地佩服她说得生动。她大口地唠叨别人的是非,但一直得不到后者的积极响应,反而劝说她看人应该客观一些。她对秦雅使了大大小小的伎俩,但结果都是无济于事。她最后无奈地深刻地明白了一件事:秦雅真的是一个完美的人,一个不折不扣的淑女! 她非常了解杨志,他的一切她都了如指掌。她知道他的家世背景、人际关系、孤傲清高的性格;知道他喜欢的不喜欢的;知道他喜欢清丽脱俗的女孩,厌恶张扬跋扈的人;知道他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穿什么样的衣服;知道他曾经有过的种种事迹;甚至她还知道他第一次恋爱的对象,小时侯认错妈妈的糗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搜集网络关于他的事,不过,反正她就是知晓了他的一切。某些时候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什么精神分裂症了。 她多想成为秦雅这类的人,虽然她本身她也是的。她临到想回归她的本性时,才发现已经晚了,杨志的眼里早写满了“秦雅”二字。她为此时时郁闷后悔,心脏时不时地莫名抽动,在夜深人静的晚上,她的眼泪总会打湿枕头,她无能为力,她无法阻止他们的情意。 她处在这样的水深火热之中,无人知,无人晓,那怕是当事人,那怕是最好的朋友,那怕任何人。她忍受着煎熬,又情愿忍受,她终究还是希望赢得他的青睐,就算是不善的,那又如何?她就是喜欢这种颤栗,这种心碎,她就是如此的自欺欺人,就这样的一副贱骨头,可这又什么错呢?包公在世也评判不了人心的向往! “恩,在座的各位同学,你们对最后一个版块儿还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杨志的声音较浑厚,极富感染力。他的声音是醇厚的,语气是礼貌的,但表情却是差得十万八千里的凉。 “付楚!平时你的嘴最是伶俐了,怎么今天成哑巴了?请注意,现在是开会时间,别神游太虚了。”酷酷的嗓音把付楚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回过神,呆楞地望着杨志,转而神色难堪慌张。好象被他窥见心中的秘密了,这可如何是好?付楚的心剧烈地撞击她的胸膛。 “怎么,大家都没什么意见了吗?秦雅,你有吗?”杨志看看傻楞的付楚,之前的不快愈加深了。他在心里撇撇嘴角,疯人一个,成天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荒唐事,也不知道是哪个把她招进编辑组的,真够愚蠢。(他忘了是他亲爱的老师干的。)他的目光温和了,语调轻缓了,问问秦雅吧!这两个人,性格迥异,怎么会是朋友呢?这样的组合真够奇怪。 “呃,我想,在里面再加上一些优美的散文,感人的小笔事或小说之类的文章,会增色一些。”被他问到,秦雅说起话来有点儿结巴,不过声音仍保持了一贯的柔美甜润。 她属意他很久了。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是在校会上,他代表全校师生发言,在那时她的心已不属于她自己了。主持人介绍他是上一届的师兄,是个成绩斐然,获奖无数,在大学里也是凤毛麟角的人才。这已让她对此人产生一些好奇兼好感了,没想到他人如其才,外貌也是如此的风度翩翩,俊朗有神,在听完他精彩绝伦的演讲后,她竟不可抑制的心动了,连她自己也觉得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以前,她是从不相信一见钟情的,但从那时起她就深信不疑了。 当初,付楚拉她来应征编辑时,她本有些不愿意的,不过,以后她吃惊地发现他也在时,才知道她得到了多大的惊喜!这样静静的同他呆在一个房间里,看着他,闻着他的气息,感觉真好!唉,不过,隐藏心意好辛苦呀,天天对着他,却不敢表达所思,这也真是一种温柔的折磨了。 “恩。”杨志听后点点头“你说得很好,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说完,他向秦雅出一丝微笑,秦雅便对他回之一笑。 “我们不能因为校外的发行情况还不错,外部市场的拓展成功而松懈,毕竟,人们的欣赏水平总是节节攀升的。不要拘泥于固定的模式,版面的革新非常重要” 岸楚的大脑彻底清醒了。她明确感受到了两人无言的交谈。早知道,我就说了,这些话我老早就想到了,真可惜错过了这好机会,说不准他现在他就向她笑了。她酸酸地瞅瞅身旁的秦雅,还好,没什么可疑的迹象。再观杨志,他正在问其他成员,表情一如既往的淡。 要是哪一天,他冲我这样笑笑,哪怕只是抬抬嘴尖,我就要欣喜若狂了,有谁来安慰安慰我这条可怜的虫子呢。付楚自嘲的想。 秦雅被杨志的一笑,弄得心神荡漾,头昏脸红,幸亏她掩饰得还好。她悄悄望望付楚,便低下头不说话了。 两个女孩子心怀鬼胎,闷不吭声地开完了会。 “为了缓解一下大家疲劳的情绪,我决定给你们讲一个笑话,大家想听吗?”付楚在会议结束后立马要出出风头。 秦雅回到办公桌旁,整理物件,她对笑话不太来电,觉得听后笑得东倒西歪着实不雅。杨志回到位置上,继续未结之事。在大家的叫好声中。付楚被围在了中间,她的余光扫到了他们的默契,心情不由得咚地一落千丈。她不落痕迹地皱皱眉,脸上做出无厘头的表情,声音粗粗地说:“开学了,小花到学校注册。工作人员就问她爸爸妈妈的出生年月。这可难坏了小花,因为活了这么多年,她还真不知道他们的生辰。可她不愿让人看不起,便胡诌说,我爸爸是1962年出生的,妈妈比他小两岁,她是1960年4月1日出生的。” 众人听后些许错愕,之后便哄堂大笑起来。付楚得意非凡地继续说:“知道小花是谁吗?就是本小姐我!”回应她的又是一阵笑。 秦雅远远的也听到笑话了,感到有些好笑,刚要出声,却见杨志用力闭了一下眼,轻哼:“幼稚,菜鸟。”便忍住了。 岸楚越讲越兴奋,她一纵跳到桌上,叫道:“后来呀,那打字员狠狠地笑话了我一顿” “下来,快下来。”“白痴,快下来。”众人七嘴八舌闹嚷嚷地笑骂着。 杨志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把手中的稿件用力一摔,直挺挺地走出去,门随之传来碰撞响。付楚听后心脏一阵紧抽,只能不理会心中的异样,继续快乐地和人说笑。 宽宽的人行道上。 “付楚,最近一段时间你是怎么了,越来越活跃了,我记得刚上学时你挺文静的,怎么从我们进入编辑部后就不太同了。”秦雅的心情有些纷乱,她忍不住向付楚提出困扰她许久的疑问。不过,她的措辞是委婉的。 “哎呀,我本性就是这样的,开学的时候想给大家留个好印象嘛。人应该活得潇洒一点,象你,嘴巴都懒得动,多闷,多没意思!” “我总觉得你不对劲儿。你平时不就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呆着吗?你”不等秦雅把话说完,付楚就蛮横得打断了她“哪儿不对劲儿了。我好着呢,我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粗粗鲁鲁,随遇而安。倒是你,这几天心不在焉的,都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哦,我猜猜,啊,莫不是你看上哪个帅哥了,快说说,别把我瞒着。” 秦雅惊得满脸绯红。付楚怎么会知道我的秘密,我从来也没跟别人说过呀,不可能的。要是她真知道,都羞死了,还有什么脸面去见那个人! 岸楚仔细地子秦雅脸上的千变万化,她忽然有些明白了,秦雅果真是爱慕杨志的,果真的,她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可是两情相悦呀。那自己又算是什么呢?他们的绊脚石?称不上,跟屁虫还差不多。付楚觉得浑身的力气好象突然被人抽走了,软软地使不上劲。这可如何是好?他们互有情意,可对她不利呢。本来心中还有小小奢望,如今看来是不可能的了,想多了。唉,既生瑜,何生亮;既有黛,何来一个钗哉! 岸楚稳稳激动的心绪,声音嘶哑,明知故问地说:“哇,我猜对了,是吗?快、快讲给我听,我还可以当你的狗头军师呢。” 秦雅已稳定情绪,她推付楚“说什么呢!谁象你大大咧咧的,说话没个分寸。” “是是是,没分寸。你不说算了,反正我知道是谁就是了。” “啊?你知道,是谁。”秦雅傻傻地问。 “笨蛋,你还真有呢!” 秦雅发觉自己上了当,闭上嘴,不吭气儿。付楚便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吊儿郎当地说:“好拉,娘子别生气了。小生我这厢给你赔礼了。那我请你喝杯儿酒,当作赔罪,可好?” “神经!”秦雅被她逗乐了,她拉开肩上的重量,斥道。 “小娘子是同意了吗?那我们走吧。不过,我请客,你买单!” “你尽管欺负我吧。看以后找个好老公来治你!”秦雅难得坏心地说“或者让你迷恋上一个,而他又喜欢上另一个,让你饱受相思之苦。” “好哇,你嘴巴厉害了,是吧?看我不撕烂它!”付楚这样说,并没有拿出实际行动,现在没外人,做给谁看?不过,这妮子想象力瞒丰富的,竟被她的乌鸦嘴说中了,了不起。要不就是上苍派来的一个专门的对头来对付她的。是这样的话,那她的日子就不好过拉。 “走吧,你又在胡思乱想了,你这颗脑袋都装了些什么呀?”秦雅见她闷住,便说。 “除了豆腐渣,还是豆腐渣!”付楚皮皮地说。 “你呀,真是。”秦雅无奈地看看她。 两人就不说话,并肩朝前走去。 第二章晴天霹雳 今日难得清闲,付楚捧了一本小说,选了一块清静避世之所,独自看起书来。但就是看不进去,她的心乱极了。要是没发现那个秘密该多好,她就不用一个人在这儿庸人自扰了。四处望望,没什么人。不如在这块清风习习,清水悠悠的好地儿睡上一觉吧!意到身随,付楚把书放枕在头下,就势躺在椅上小憩。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被噩梦惊醒了。 梦里。那是一方开满玫瑰花的香地,诱人的花儿发出迷人的香气。她迷迷糊糊地闯进来这里,马上便被这灿烂的景致给吸引住了。她一袭白衣白裙,她轻轻地飘舞着,撒开双臂尽情地领略这块世外桃源的美丽。忽然,她看见对面走来一个也是白色打扮的人,他的脸上露出醉人的微笑。走近了,细瞧,是杨志!岸楚的心帘紧张起来,她踟躇地向他靠近,并向他怯怯地笑。她期待他的手臂!两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忽地,杨志竟然褪掉了白色的外壳,突兀兀地显出他青黑的着装,脸上引人的笑意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酷骇人的凶相,他趋近高吼道:“你这个骗子,骗子,看我不掐死你,拔开你的胸脯,看你的心是不是肉长的?”他的臂膀突突的全是肌肉,手里还握着一把奇特的弯刀。他一手扼住她僵硬的脖子,一手要划开她的肉。血一点一点地在二人的子下流出。她顿觉呼吸不畅,恐惧地看着他狞笑的脸,她开始拼命挣扎,摇头,蹬腿,她沙哑地喊:“救命,咳咳,救命啊”“呵呵,”雷似的声音骤响“是不是黑色的。”他的眼珠暴突,头发一根一根地站立,牙齿尖尖发出刺眼的银光“喝血,我要喝血”他逼近她的颈项,要去咬它。 “别,不要,走开,你这怪物”抬脚猛力向那物的腰间踢去。同时,付楚便醒了。 她呼呼地大口吐纳着气,心里说,这人真是无孔不入,连我睡觉也不放过,好吓人。呼,我真是被他害得惨了。哇!怎么觉得左边的寒毛竖起来了!莫不是真的有鬼?现在也快天黑了,附近好象又没人。她不敢往左边一探究竟,如果是真看到什么恐怖的脏东西可就真的完了,她的性命可是相当宝贵的。轻轻捏起书本,她没什么形象地大叫一声,要往前面冲。 可脚怎么用力也动不了一步。啊,真的是鬼,他想把我抓去吃掉吗?她吓得紧闭双眼,浑身发抖,心中默念,阿弥托佛,阿弥托佛,别吃我,大王,别吃我。 “喂,你在干什么?怕个什么鬼。” “天!表在讲话!”转念一想,怕什么,鬼能说话人更能说话。不对,鬼咋说话拉?她把左眼开一条缝,迅速朝声源处看去。喝,是那个人!冤家路窄! “喂,你刚才,好象是被我吓到了?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杨志有些纳罕地说,他的口气还算友善。 “没有,没有。你在这里干什么?闲得无聊吗?看我睡觉,盯着人家女生睡觉是很没礼貌的。”付楚平静了心,理直气壮地问他。 “谁看你。做什么春秋大梦!” “那你上这儿干什么?”付楚接口问。 “也没什么。我问你,如果一个人遇到一个好机会,他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但是不错过就得失去一些东西。你说他应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这要看机会有多大,东西有多珍爱了。有舍有得,每个人都不可能做到鱼与熊掌兼得的。” 杨志楞了一下,说:“算了,问你也是白问。我走了。胆子这么小,真不象你。” 岸楚看着他略显寂寞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这打搅我清梦的家伙遇到了什么好机会不成?唉,我又多管闲事了,我知道有什么用,我又不是他说的‘那东西’。她慢慢坐回原处,想着刚才做的怪梦,回味他刚才说的话。 天渐渐暗了。晚风携着青草昆虫的味道而来,尝起来有丝丝涩味儿。树叶在风的摩挲下寂寥地晃动着。路灯发出昏黄的光亮,一些小虫子围着它绕来绕去,永不知疲倦为何物。湖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透出一份浓重的神秘。湖面上早已见不着可爱的金鱼,想是沉入湖底酣眠去了。夜气愈重,所坐的石椅微有湿意了,它催促身上的人儿赶紧离开。 岸楚默默地子和感觉着这一切。听着远处城市传来的喧嚣声,近处卧在草丛里的虫儿的叫唱声,鼻子一酸,惆怅万千。她把头埋在膝间,任由黑夜把她埋葬、吞噬。此刻,便任有群魔乱舞,也是恐吓不到她了。 行尸走肉般回到宿舍,已是很晚了。室友们的精神很好,都还没有就寝,一见她回来,小清就问她:“楚,你听说了没有,今天有个什么美国的大学副校长来学校招生,你听说了没有。” 岸楚便无精打采地说:“我不知道,你们是听谁说的?” “你呀,还不知道这等大事!这事都传遍了全校了,你竟然还说不知道!亏你还当什么编辑!你们部里的杨志就是优先考虑的对象,他没说起过吗?” 岸楚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响,她瘫在椅上,她的耳朵在嗡嗡鸣唱,已是听不进以下的话了。她茫然地看着小清的嘴一开一合,理解不了她话中的含义。 “只要他通过入学考试,就可以出国留学了。而且是公费的。真是天赐的良机,太令人羡慕了。要我英语八级,我都想去试试。出国呢,谁不想去?”小清未察觉到付楚的异样,自顾自地发表评论。 原来是这样!原来他跟我说的好机会是这个,原来他真是在说自己!我就说他不对劲儿,原来是这样!真太无情,不告诉我,至少,至少也应该说给秦雅听吧,她好象也不知晓这件大事。想到这里,付楚朝秦雅出看去,她失魂落魄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他走了,秦雅怎么办?两个人不明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吗?还有我,我该怎么办?他一走了之,我该怎么办,我的心脏该怎么跳动?他如此不负责任,勾引了我们的心拍拍屁股就想走人,怎么能这么狠心?如果他真走了,那不就是见他不着了,那我该怎么办,我以后该怎么办,我们怎么办?他就象我们的精神支柱一般,那么优秀,那么风光,他走了,我们不是要失去灵魂吗? 虽然他待我不好,不能亲近,但是能看到也是好的。再怎样他留在这里要比去那遥远的地方好。那有没有什么办法留住他呢?有,一定有的,他不是说什么心爱的东西吗,秦雅一定是的,她一定留得住他。一定的,对,让秦雅去留他,就怎么办,这是个好主意。 岸楚彻夜地混想,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她听见秦雅的床也是吱吱呀呀响了大半个晚上。对,她也是担心的,明天我去问问她,我鼓励她,我让她去劝他,那一切问题就都会迎刃而解了!对,就这么干! “你乱说什么?我怎么会喜欢他?你再这样,我可不高兴了,我会生气的。”秦雅的口气坚决地回绝。怎么自己的猜测有误吗?付楚闷闷地吃了一鼻子炮灰,不能再指望着再逼她去做些什么了。条条道路通罗马,她不行还有本人呢,非常时期得用非常方法! “什么喜欢的人!嘴里没一点干净!走开,自己去做事。”杨志毫不留情地挡住前来试探的付楚,口气异常恶劣。 岸楚讪讪地退下来,本以为一说就中,竟是这样的结局!两边不讨好!她是招谁惹谁了,两个人都这样对她。她的脸皮难道就天生是拿来让人糟践的吗?真是太过分了。付楚决定再也不理睬他们了。不管了,任天由命吧! 第三章临别小聚 这段时间付楚的心情就糟透了。她总感觉心里堵得慌,时不时地发呆,如坐针毡,学习、工作搁置,连她最受宠的书也提不起她的兴趣。大家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摆摆手,也不说明原因。她悄悄地做了一只小乌龟,缩在壳里,静待那天敌的到来。 懊来的始终要来。杨志终于顺利地通过了测试,他,真的要去留学了。 今天早上得知的这个消息。学校隆重其事地宣布了此事,海报贴得满校都是,口耳相传,付楚想不知道也不行。她无力地离开公告栏,有一两个跟她打招呼的同学都未曾留意到,她只是空着眼睛望着他们。 他最后还是决定了,决定了,一点儿也不留恋这个地方。她真是一个十足的蠢货,蠢得一门心思在他身上,结果他还是选择离去。他真是一个十足的坏蛋,十恶不赦的坏人,坏得不给人留下一点余地。她到底是着了谁的魔道,恋上了此般人! 岸楚行到荷花池边,坐在光滑的木凳上。这里的风景很是怡人,荷香扑鼻,花开逗人,清波小荡,阳光清淡,不过,但凭它们多好,只能入眼,不能进入付楚的心。 岸楚的眼泪盈眶,挥洒之间,大脑一片空白。此时此景,她是软弱的,很想痛哭一场,很想大笑三声,很想上天入地,但她毕竟有理智,她什么也没做。她想啊,比起别人的生死离别,骨肉分离,失国弃家,痛彻心扉,痛心疾首,她又算什么,小巫见大兀嘛。傻瓜。平时,她笑话别人,其实,最可笑的种是她自己。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自个儿一人在这儿瞎折腾什么呀,没人会来心痛你! 岸楚耸起肩膀,耻笑几下。 她还是失落地抛泪了。世间哪有这等轻松容易想放就放之事?知错了便会改了,不再犯了,只是理想中的境界,她不是什么大智的人,她只是个凡人,会痛会痒会伤心的凡人! 良久。她在伤心落泪大半日后,才觉该止了,宝玉都是杜撰而来的,更何况辅之的颦儿,没什么理由去效仿她呀!笨蛋。 岸楚擦干眼泪,起身便走。 ktv包间。编辑部全体人员齐聚在这里,为老大杨志开一欢送party。付楚是万分不情愿来的,但是如果不来,就显得她有什么似的,考虑再三,她最后还是来了。人是来了,但人在曹营心在汉,她一晚上都绷着个脸,没有一点活络的意思。编辑部的“开心果”都不开心了,其他的人怎么开心得起来。大家一脸的愁云惨雾,气氛不若预想中的浓烈。秦雅本就不爱说话,心中难受,现在更是闷不吭声,她的表情高深莫测,显得冷静异常。 有几个同学闲得坐不住,勉强点了几首歌来唱,只是唱得乱七八糟,不堪入耳,要是被词曲的作者听见,铁定会被气得折断门牙!岸楚皱眉听着,忍下捂耳的冲动,并不发言。 “大家开心一点,象死了老娘一样。我真有那么受欢迎吗?都舍不得我走的样子。”主角发话了。 “是太受欢迎了!”伴说“你走了,咱们的报纸还办不办啊?” “那不是我个人办的,大家都有功劳。来吧,大家都来说几句,气氛太冷了。” “说什么呀?”其他人兴趣缺缺地问。 “这样,就说说我们以后想干的事业。让我来先说吧。” 众人便安静了,调整下庸懒的姿势,齐来倾听。 “我的野心很大。小时侯我喜欢看历史书,发现二十世纪的中国历史令人不堪回首,让人义愤填膺,我就想长大了当总统,为国家做点贡献。长大了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幼稚,不是只有当总统才能报效国家的,何况我国又没有总统。”杨志笑笑,接着说“现在中国经济快速发展,人民的生活水平显著提高,国家实力也正逐步增强。讽刺的是,世界上仍有一些发达国家在觊觎中国这块肥肉,搞什么经济侵略,思想腐蚀,意图破坏我国。作为新世纪的男儿,怎能让人欺负到头顶上了呢?所以,我报考大学的时候就填了经济系。我想让中国在经济这条路上不断前进。如果我能在这期间尽到我个人的绵薄微力,也不枉此生了。出国留学正是让我开眼界的好机会,学学其他国家的治富之道,然后学成归来,报答祖国的栽培。到那时,再有人搞什么阴谋,我就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了。呃,我说完了。 大家是不是觉得太枯燥了?不好意思。”杨志看众人一愣一愣的,以为自己说话太冠冕堂皇了,大家不已为然了。 岸楚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而且这么动听,心中对他的抱负生出敬佩之情。由此看来,她识人的眼光还是有一定水准的。 伴说:“没有,我倒是认为你挺伟大的。现在社会上这种有报国之心的年轻人好象不多了,你这样说都快成为我们学习的榜样了。你们说是不是?” 青山说:“恩,对!相比之下,我就没有你那么崇高的理想。我以后要做一名人民的教师!我家乡穷得很,许多孩童都读不起书。人们的观念也很迂腐陈旧,家里就是有钱也不让孩子读书,说什么穷酸秀才。我以后一定要回到家乡教书去,改变人们的落后观念。” “啪啪啪!”伴率先鼓掌,她接下去说“勇气可嘉。换我说吧。我没你们那么伟大。我以后就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什么都好!最好是找个又有钱又疼我有能干的老公,这样就一辈子衣食无忧,两全其美啦。嘿嘿!” 伴坦率的言语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之前的不快一扫而空。 “我说。”承之接着说“我倒想挑个喜欢的事做,但就是不行啊,我老爸老妈不干。他们早和我约好了,我一毕业就得回家继承家族事业,要不就别想上大学,直接回家做事。真是命苦啊,连个选择的权利都没有。啊,说起来,我的脾气很好,也算有钱,好象挺符合伴的条件似的。”说完,承之朝伴眨巴眼睛。 “去死吧!”伴给了承之一拳头。 “欠扁,这么好了,还说!我要是有个有钱的爸妈肯定笑死了,也就不用为那以后的生计操心了。”钱靖接住话头,揍了承之一下,说“我以后要当大官。当了官就可以好好治治你们这些个经济老师的了。怎么样?要想以后的日子好过点,现在就来巴结贿赂我吧,以后可是没得门的喽。” “死小子,你更欠揍。”一干男生听完这混帐话,一起朝他打去,把钱靖弄了个人仰马翻,大家越发咯咯地笑。 杨志把他们拉开,笑说:“好,我先来贿赂你,来,我敬你一杯!祝你当大官,发大财!” “好说,好说,来,大家一起喝。” 众人举杯碰杯,一饮而尽。钱靖喝了酒,问:“付楚,你今晚咋拉,都不吭声,这可不是你的风格。是不是见杨志要远走了,心里舍不得?怎么平时我就看不出来呢?要是那样,我的心可是会很痛的。”说完,他把手放在心上,作痛苦状。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付楚忍不住笑骂,掩藏住对杨志看过来心里突生的惊慌。 “那你倒是说说,你以后想做什么?是不是也象伴,想傍个大款?不用麻烦去找,这里有现成的。”他和承之对上眼。 “扯淡,狗屁不通。”付楚骂道,看了一眼杨志,他略有不悦。她又说:“我这个人没什么野心,只想平平淡淡地走以后的路,我也想不出有什么轰轰烈烈的工作让我去做,就这样吧!” “哈,你是这样想的,看不出。”其他人叫道。杨志的好象也是此意,他颇有些意外地看着付楚。 “恩。”付楚刚才喝了几大杯,已有些醉意了,她不知不觉中把本性露了出来“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无欲无求,也不喜欢去争强什么,也不去逼迫人家什么。说不定我是个和尚来投胎的。呃!”说完她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 杨志听她说话,对她有了些微改观,可这“嗝”却把她刚建立起的美好形象打了回去。(付楚若是知道就里,铁定会气闷得捶胸捣背)杨志扁扁嘴,蜂她到十八层地狱去。 “小骗子,谁信你?秦雅,你呢,怎么今晚你们两个都这么安静呢?”钱靖摇头晃脑地说。 杨志便凝视秦雅,一种名叫苦涩的味道现正向他的心房渗透,把他的四肢百骸弄得僵硬难受,他有点期许地看着秦雅,期许些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愤愤地灌了一口酒。 岸楚低头沉默地看着手中剩下的半杯飘荡的酒水。她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双耳洞开,不想漏掉任何一个关键字。 秦雅一时怔仲,她环顾四周,眼睛特在杨志身上停顿了一下。“我?”秦雅顿了顿“不知道,我从来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看众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清清嗓子,才说:“恩,我喜欢一个人恬静地过生活。说不定,哪天我就躲到一个无人知道的乡下,当了村姑了。”说完,她自嘲地笑笑。 “那可不行!损失呢,这么美丽的姑娘怎么能到那种地方去呢,埋没人才!”承之叫道。 “恩。”杨志轻叹一声。 岸楚只象木偶似的呆坐着。 “罚酒,罚酒!这是什么理想!”美术编辑陈浪和记者胡丽嚷嚷道。 秦雅的脸腾地红了,她嗫嚅道:“我不喝酒,喝茶吗?” 承之是个捣蛋鬼,他倾身看看秦雅正的半杯茶,摇摇头,然后只见他手一伸,一斜,便用酒把她的茶杯给添满了。他笑道:“混合饮料!现在不喝不行了!” 其余人都笑他有创意,起哄道:“对,喝!” 秦雅还要推却。承之已站起来,碰下她的杯,说了声“我敬你”便把酒一饮而尽。 秦雅措手不及,无法,只得在大家的怂恿下喝掉此杯苦酒。呸,太难喝,既涩又辛,还不如酒!大家看她有苦述不出的劲儿,越发开心了。 “不如这样,我们来划拳?”陈浪提议道。 “这主意好。来来来” 伴说:“我来唱歌” 第四章二女痴情 众人就这样东南西北地乱说话,唱歌,划拳,喝酒,一晃眼,夜也深了。大家都有些醉意,一摇一晃相互扶持走出房间,到街边招了一辆出租车,一溜烟工夫那车连人便没影儿了。 一会儿就到达了目的地。男生们一一下车,伴和秦雅也跟着下了车,一群人睡眼朦胧地,各顾各地,或想着心事独自前行,或勾肩搭背跄踉而走,每个人都别无他想,只盼着快快回到宿舍,躺在床上舒服地睡上一觉,消去一整晚笑闹而来的疲乏。他们很快消失在黑色的林荫道里,谁都未留意到少了两个人。 众人差不多快消失身影了,歪在座位上的付楚才睁开昏昏沉沉的眼。她努力坐起来,想叫他们等一下。可嘴巴象被胶水粘住一样,一个字也吐不出。摇摇身旁睡得死猪一般的杨志,他动也不动。这些人可真没人性,都不等一下,至少也要叫醒我们吧。付楚使力地拍拍杨志的脸,说:“喂,起来了,到了。” “姆,到了,走。” “喂,小姐,你们还没给车钱。”司机忙叫住撑着杨志欲离开的付楚。 “呃,对不起。给你。”她把车钱递给司机。车离开了,她看着靠在路边树上摇摇欲坠的杨志,说:“喂,你醒了没有,刚才喝那么多,现在可应该知道拼酒了‘好处’了嘛。” “醒了。”杨志咕哝说。 “醒了,才怪。”付楚暗语。 她拉起他,不高兴地说:“哎,你到底醒了没有?好重啊。那些没良心的,吃了喝了抹了嘴就跑了,留下这个醉鬼,我们怎么回去嘛?” “醒了啦。” 岸楚左右一看没人,而他此刻仿若待宰的羔羊,她眼珠一转,心中一动:哈,这可不是天赐的良机吗?敲诈勒索的大案应该都是在这种情节下发生的吧! “且当你醒了。好,现在我来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喜欢的到底是什么,是谁?你给我老实回答!“付楚说着便激动起来,她用力抓住杨志的手肘。 “秦呃,雅。”杨志口齿不清地喃。 “我就知道!你这个狠心人,喜欢人家还要走,负心汉!你知道吗?她也喜欢你。还有我,暗恋你这么久了,你都不知道,真是一个白痴!看到你我就心烦。你为什么总出现在我们面前?然后让我们伤心,你不是人!还瞧不起我,我哪里不好了,碍着你哪儿了,这样对我!你以为你那冰块脸有多么迷人吗?就只有我们两个笨蛋喜欢而已。白痴,陈世美(她也不知道他与陈世美有什么关系拉)。”付楚前言不搭后语拉杂了一大堆,把杨志唬得一愣一愣的,呆呆地盯着她看。 “哼,喝醉了,还一副惹人厌的死样子。” “样子” 岸楚见到杨志从来没有过的温顺模样,情绪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她切切地说:“志,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出国,不要离开我,不要去美国,好吗?” “不、可。” “不要拒绝,不要去,别去好吗?不要去。”付楚越说越心痛,越说越无力,她一下蹲在地上。杨志失去了支撑,瘫坐着,望着她。 待付楚抬头对上他的眸子,她已经是泪流满面了。杨志禁不住傍她拭泪,付楚一把抓住他的手指,泣道:“别走,不要走,我不想你走。” 杨志把头靠在她的肩上,一阵呼噜声随之而来。付楚一震,搬过他的脖子一看,原来他打起酣已睡去了。付楚负气地呆住:这猪,睡得好快! 这一天付楚都没精神,秦雅倒是神清气爽的。 早上的阳光已很亮白了,直照得人头昏眼花。树叶被太阳照得哗哗作响,反射出万道光芒。付楚把手搁在眼上,抵挡阳光的侵袭。 “付楚,怎么你没精打采的。” “可能是昨天晚上喝多了,宿醉的后果。” “哦,对了,楚,你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没一起回来吧?” “还说呢,你不说我还忘了。你们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却把我们扔在那儿,害得我要一个人把杨志拖回去,累得我的骨头都散架了。” “啊!天啦。对不起,我忘了,昨晚我只在想自己,就忘”秦雅回味过来,急忙道歉。 “没关系的,反正也已经过去了。” 她们正在交谈,不妨杨志迎面走了过来。他风采依然,看来丝毫不受昨晚的影响。见到她们,他打声招呼说:“嗨。” “嗨。”付楚二人回道。 杨志有些犹豫地看看付楚,说:“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是吗?” “是。” “那,谢谢你。” “不用谢。” “那,你昨晚没对我说过什么吧?”杨志好似记得什么,但是不能确定。 “谁,谁说了,说什么了,你做的梦吗?梦到什么了?” “那也许是。好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再见!”杨志思忖了片刻,便走了。 “干、干什么,怎么盯着我看?”付楚对突然凑过来的脑袋说。 “楚,你脸色好差,该不是昨晚感冒了吧?天气真怪,阴晴不定的。” “是吗?没关系,我等会去买些就好了。” 飞机场、火车站、码头,总是是演绎悲剧的天然剧场。演员们都很敬业,个个哭得可以是以假乱真,混淆视听,得奥斯卡金奖都有余。不过还好,他们是业余的,客串客串而已,要不真正的演员就要喝西北风了。这里的勤务人员见多识广,任凭你是因别离哭得淅沥哗啦,还是为迎接到远方的亲朋喜极而泣,不论你是嗷嗷大哭,还是浅浅小吟,他们都会不为所动,只是镇定的尽自己的职责。看来他们已经练成那少林的绝技金刚不坏之身了。闲话少叙,且观今天的主角的活动场地。 机场里人来人往,广播里在报飞往美国的乘客该登机了。它立马催化了人们刚才隐忍的泪水,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听见广播便哭了,他们抱成一团,受了感染的成年人的眼眶也变得湿汪汪的。空气中弥漫着哀伤的气味儿,大家好象把这里当成丧葬场而不是飞机场了。清洁阿姨低首清扫灰尘,平淡的表情显示她是那遥远的另一个时空的人。 杨志提着行李,微笑地看前来送行的同学,安慰说:“你们别不开心了,几年后我还会回来的,又是一条好汉。” 青山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说:“杨志,你要学成归来,祝你成功!” 陈浪说:“一路顺风!” 其他人也围上去,说着离别祝福的话语。杨志和在场的所有人一一握手,他的声音有丝哽咽,他说:“好,谢谢你们!谢谢!” 岸楚看时间不早了,她催促说:“快走吧,要来不及了。” “好,你象巴不得我走,希望以后、再联系。我走了,你们都知道我的e-mail吧,不会变的。”他对众人说,拿眼望着秦雅。 秦雅的脸通红,她点点头。杨志盯着她看了一小会,再一一看过他的朋友们,提起行李,摆摆手,然后疾步向登机口走去。 岸楚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一时之间有些天悬地转,她的泪充盈在眼中。再见了,我的朋友;再见了,我的同学;再见了,我的恋 她最后还是没有向他表白心意。是不是太懦弱了?是吧。太没用了?是吧。太理性了?是吧。太傻了?是吧。自卑吗?是的吧。最终,她只是一个小女子而已。 那杨志秦雅又何尝不是呢!明明心中有爱,却怯于表达。实际上,他们还不如她呢,至少她还只是单恋、暗恋,不会留有遗憾。他们才是真正的笨蛋。他们以后肯定会后悔,为自己的隐晦,为自己的迟钝。等着瞧吧。 皇帝不急,太监急死。剔去她自己的感情,她不过是冷眼旁观的第三者,眼睁睁地看着这段无始无终消去的爱情,无可奈何。她又能怎样,她还赶不及哀悼自己逝去的感情,主人公就已经落跑,哪来的闲情去管人家的!体谅他们吧,这是人家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你也犯不着管。 说实话,如果人要成熟就必须经过这一幕的话,那她宁愿当个观众,宁愿退场,眼睛跟着别人大起大落,悲欢离合就行,用不着去以身犯险,独自彳亍。但不管怎样,青涩的人儿始终是能修成正果,化为翩翩起舞的蝴蝶的!这美好的希望是不遥远的,近在咫尺的! 第五章啼笑皆非 中午十二点,下班高峰期。车水马龙,人山人海,大马路上堆挤着人潮、车流,红绿灯尽职地一闪一灭,担当了交通的指挥者。辛苦了一个上午的人们,行色匆匆地望家里赶,望餐馆奔,一时,原显冷落的街面络绎不绝起来。 虽然,人们都精通交通守则,而且也积极尽力地遵守,但凡事都是说得轻巧,都有例外。这不,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正站在人行道中央,无措地望着周围的车辆,进退维谷。心急的司机大力地按喇叭,把头伸出窗外,大喊道:“老太婆,让路,快过马路。”老太太听到别人的喊叫,更加紧张,她把刚跨出的脚收回去,呆在人行道上张皇地四处张望。一颗石激起千层浪,本来就闹哄哄的马路更加混乱,再加上此处没有交警,一时之间,叫骂声、喇叭声、围观群众的议论声充斥到每个角落。 岸楚正站在车站旁等人,她有些急噪。听到忽然而起的嘈杂声,下意识地向前看去。了解到老人为难的境况,付楚迅速跑过去,牵起老人的手安全地过了马路。众人松了一口气,堵塞的交通很快恢复了正常 老太太的神色看起来十分难看,既慌张又沮丧。付楚弯下腰问她:“太婆,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医生?” 老太太只是喃:“学费没了没了,咋办?该怎么办,怎么给儿子交代,家里最后一点钱了。” “学费怎么了?” 老太太这才看付楚一眼,她急得两手一拍,大哭道:“孙子的学费给丢了,丢拉!这个老不中用的,蠢拉!” 岸楚忙拉住捶胸捣背的老人,说:“怎么会丢的,丢了多少啊?” “整整一千块啊。我幺儿一个月的工资啊。他刚下岗了,这可怎么办哇?天老爷呀,你这不是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吗?” 围观的群众说:“你没好好找找看吗?” “我一路找了好几遍了,连草丛也翻过了,都没有!” 群众说:“是不是忘在家里了。”“肯定是被人捡了。找不回来了吧。” 岸楚说:“太婆,只丢了一千块钱吗?还有没有其他的?” “呃,还有入学通知书,我用橡皮筋把它们捆着。” “你孙子是不是叫做周玉锦?” “啊?你怎么知道?”老太太惊问。 “钱是不是用花格手帕子包裹的?” “啊?对呀,你怎么知道?” “因为被我捡到了!” “啊!”“早上乘校车到这里,我发现一只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拿来一看,竟是一千块钱,吓了我一大跳。我想失主肯定急坏了,就一直等在这里,直到现在。本来网是要跟同学去车站迎新的。” 说着,付楚把手帕原封不动地拿出来,交给老太太,说:“你数数。” 老太太紧攥手帕和钱,激动得无可不可,说不出话来。 一妇女赞付楚道:“好样的,拾金不昧。” 大家都问付楚叫啥。老太太缓过来,拉住岸楚的手一个劲儿地问:“好闺女,你叫什么名字?” 岸楚笑道:“有什么关系。我只是c大的一个学生而已。” 众人交口称赞:“c大好,教出来的学生都是好的。” 好不容易,付楚才摆脱了老太太,让她安心去交学费。付楚转过身,想搭乘下一班公车回校。 几步远出一位杵着拐杖的老先生目睹了这一切,赞许地朝她点点头。付楚颇不好意思地向他笑笑,走进他,说:“老先生,你在散步吗?天挺热的。” “你做得很好。” “啊,谢谢,这没有什么的,换作是别人他也会这样做的,只是举手之劳。” 岸楚低头看看手表,发现快到一点了,她连忙对他说:“老先生,我赶时间。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不用了,有事你先走吧。” 岸楚看见不远处有个司机模样的中年人站在一辆车旁看着他们,料想他和老先生是一伙,哦不,是一起的。她说声“再见”便急忙赶到对面的站牌处,恰好有一辆她要乘的汽车停下,她向对面还望着她的老先生挥挥手,然后走进车里。 时间过得真快啊,她上大二了。去年的此刻,她还在报名的途中呢,没有想到今年她就成了老生了。想到要当师姐了,付楚一脸兴奋。 半年时光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至少它可以帮你淡忘一些事。在这期间,你学会了许多,失去了许多,经受过的更多,它让你慢慢品尝成长的滋味,慢慢体会人生的真谛,虽然这过程很漫长,很痛苦,但它毕竟是会过去的,会迎来春天的。所以我们必须面对这些磨难,不能逃避,不可逃避,我们总不能冀望于地球因为人的情绪而停止转动,是吧? 岸楚愉快地看着玻璃窗外闪过的树木、建筑,心想:如果再让我遇到他,可能心里还是会有悸动,还是会颤抖,但我绝对不会再象个小女生一样苦苦地去痴恋,苦苦地去改变,因为我已长大了一岁呢。要是他看到当初那个粗俗的黄毛丫头已长成,已有了这么宁静的心态,肯定会吃惊不小吧。不过,他哪会看得到我,才貌双全的秦雅才是他该看的的呢。 这妹仔还是老样子,温柔美丽如初,善解人意如故,这次考试还拿到了一等奖,看我回去不好好地敲她一笔。恩,不想了,怎么心口疼疼的,这不象本姑娘的作风呢。揉揉太阳穴,付楚闭上眼睛假寐。 老先生若有所思地看着汽车消失。司机小张走到他身边,说:“雷叔,上车吧,油已加好了。外面热。” “好。”老先生走进一辆炫亮的车内。看看孙子,他脸蛋红红的,额边沾着几缕汗湿的头发,他正靠着车窗睡觉。老先生帮他整理了头发,他对小张说:“小张,你把冷气开小一点。别让阿弘睡感冒了,等一下还要去报名呢。” “好。”小张依言关小了冷气。他甩动方向盘,缓缓地开动车子。 岸楚随便买了些吃的回宿舍了结了肠胃,一吃完东西她就向操场冲去。原来,今天是新生报到上学的大日子,所以她才这样赶呢。 今天的天气异常闷热,加上大量人群涌入的关系,使空气中的氧气含量值急剧下降。没跑几步,付楚就已是气喘如牛,香汗淋漓了。待她赶到露天办公桌旁时,已有很多家长、学生围在那儿了。她挤进去。兰抬头看见是她,立马抱怨说:“你怎么现在才来,把我们几个人忙死了。” “大小姐,我这不是来了吗!” “为了弥补我们的损失,你去当接待。” “啊,不要嘛,我的脚好痛啊,早上也是我。” “去不去?不然你一个人来应付他们?”她指指人群,说:“我们去站岗。” “哇,不要。”开玩笑,这么多人,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的。“不要。我去,我去还不行吗?雅,你就忍心看我一个人受苦吗?”她想找一个帮手。 “对不起,我也走不开,你看。”说着,秦雅捧出一大叠需整理的资料给她看。 “好吧。那我去了,记得帮我准备一杯冰水哦!”事已至此,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呜呜。 “好拉,快去吧。” 忙得热火朝天,汗流满面的付楚感觉有背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以为又是哪个迷路的家长前来问路,头都没抬,便说:“你好,家长,来报名是吗?请跟我来。” “丫头,怎么不记得我拉!” 岸楚奇怪地抬头看来人,竟是刚才加油站旁的老先生,这地球真是太小了。 “啊,老先生!” “雷爷爷。”他纠正说,他方才还不太确定是她,这下可以肯定了。 “是。雷爷爷,请问你是”付楚不知如何开口,看老先生素衣素服,不太象是来报名的家长,可不报名那来这里干嘛? “我是来给我孙子报名的。”老先生把身后的男孩拉到身旁,解决了付楚的为难。 “哦。”付楚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看到你太好了。小张停车去了,我忙着找辅导老师,你帮我看着他。对了,你的名字?” “付楚。” “好,付楚,你帮我看着他,我急得很。好,谢谢你了。” “哎!”付楚想叫回急匆匆走掉的雷爷爷,想说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呢,但他已没入人群,没了踪影了。走的真快!岸楚只好把没说出口的话咽进肚里,转身面对老先生所说的孙子。看他虎头虎脑,人高马大的样子,应该用不着谁来照看吧,看来老先生真是多虑了。她正要开口说她要忙其它的事,不想被人家抢了先去。 “姐姐,我要喝水。” “啊,什么姐,水?”付楚一时不知他在说什么。 “我要喝水,我渴了。”雷弘疑惑地低首看着全然陌生的付楚,不太理解爷爷为什么把他交给这个人。不过,刚才他流了太多汗,现在只想喝水,也不计较那么多了。 “啊,水。好,我去拿。”付楚反应过来,她小跑到离得最近的饮水机旁,拿纸杯接了一杯水,转身,一团黑影赫然映入眼帘。“喝!”她的心漏跳一拍,她向后退一步,抬头看黑影的主子。唉,人没事长那么高做什么呀! “给你,你怎么跟在我背后,吓我一跳。”付楚看到是他,说。 雷弘接过纸杯,一饮而尽,并不罢休,他得寸进尺地说:“我要喝冰冰的水,吹冷气。” “什么?你,我还不敢想呢,你就想,你因为这儿是你家的后院吗?” 雷弘什么也不说,只是拿晶亮的眼俯看她。付楚不为所动,有一双大眼睛就神气了吗?我还有一颗大脑袋呢,偏不理你。仰仰头,付楚准备回到岗位上去,但肩上飞来的手让她怎么也不能动弹,力量悬殊,挣脱不过,她只好回头,要他放手。雷弘并不管她要做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很热很渴,他急切地拉住岸楚,说:“姐姐,我要喝水。” “这里有水啊,你刚不是喝了吗!”人家都这样尊敬你了,她总不能恶言相向吧。 “我要喝水,要冰的,弘好热。” “弘?你叫雷弘?” “你怎么知道弘的名字?”雷弘奇怪的瞅她。 “笨,是你自己说的拉。” “噢,我不管,我要喝水,我们去买,我要凉的,姐姐。”雷弘象对付爷爷一样,边说边摇晃起付楚来。 岸楚是吃软不吃硬的人,看他那么迫切可爱的模样,实在不忍心拒绝他。这人怎么这么难缠哪?付楚甩开他的手,朝商店行去。大热天的,靠这么近干嘛。 “你还不来?”付楚用后脑勺对雷弘说。 “好,好!”雷弘连忙跑上前,高兴地说。 “你几岁了?”瞧他人高马大挺大人的,行事却和个孩子没甚区别,付楚一时还真拿不准他的岁数。现在的小孩发育超快,不能以貌取人。 “十七,再过几个月就十八了。爷爷说满了十 七就是大人了,所以我现在是大人,你不能小看我。” 还大人呢,明明是个毛孩子。付楚盯着他嘟嘟的红唇,暗忖。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12 “什么?你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付楚停住,她一时气闷。 “爷爷说,没人能拒绝我的。” “是吗,你爷爷说得对吧。”付楚看了他老大一会,决定不跟他小孩子一般计较。 吃着冰淇淋,吹着冷气,雷弘惬意地坐在超市里。付楚恨得牙痒痒的,这死小子,浪费了我半个多小时的青春了,还赖着不走。她瞪他。 “来,给你吃。”雷弘挖下一块冰给付楚,讨好地说。美食当前,焉有不受之理?付楚恨恨地咬下它。 “姐,你的眼睛好圆!” “厄,是吗!”人人都爱赞美,即使在心情不佳时。但那是赞美吗? “象家里死了的金鱼眼。”小孩子不懂曲直,实话实说。 “为什么是死的,不是活的?”付楚咬牙问,她的俏鼻子快冒烟了。 “白多黑少呀。看!就象现在这样,啊,更象了。” 岸楚对上他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没办法发火。 “你歇够了哈,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少爷?” “我还想” “什么都别想!这句话你说过遍了。你不走,我走!”雷弘见她来真的,抓起未吃完的冰淇淋,急忙追上去。 “你,”付楚看他嘴上浮了一圈白沫,停住,再看他急慌慌的样子,终于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你怎么了?” “服了你了,大少爷。呐,给你。”付楚掏出纸巾给他,见他不知所以,干脆拉下他的头,用力地在他嘴边檫一下。雷弘对此好象习以为常,他乖乖地俯下头,方便某人行事。 “你”付楚为之气结,这是哪个世纪的人啊,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自理?“喂,你几岁了?” “十七,还有” “知道,你不用再重复了,真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养你的。走吧,还有,不要叫我姐姐,不老都被你喊老了。” “那叫什么?” “好吧,好吧,随你怎么叫,反正以后又见不着。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造了孽,当了一下午的奶妈不说,还要忍受一个看起来比我壮得多的人叫我姐!”付楚很不高兴地说。付楚平时可是个豁达的人呢,遇到他,她竟斤斤计较起来了,而她自己还没发现到。 “姐,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带你去找爷爷,出来这么久,也不知道他担不担心?”其实,她打的是一劳永逸的主意,找到他爷爷,不就可以摆脱麻烦,功成身退了吗?嘻!“小”红帽看了“大”灰狼的奸笑,丝毫也不在意地啃了口冰。 岸楚回到岗位,还好,一切都正常,她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进肚里,开始继续接待家长。过了一小会儿,雷爷爷便来了,除去额边的几滴汗,虽说腿脚不大方便,他的人看起来还是那么矍铄、神采。真是个壮健的老头子。 “丫头,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好了,他在这儿。” “爷爷,好热。” “恩,乖孙子,你没乱跑吧?有没有给姐姐添麻烦?” “没有,没有。”付楚打着官腔说。 “丫头,我的孙子,我还不知道吗。”雷爷爷顺手抹抹孙子脸上的汗水。 “雷爷爷,你要做的事办好了吗?” “手续都办好了。阿弘,现在就正式成为你的师弟了。” “什么,雷弘?”她并不以为雷爷爷只有一个孙子。 “丫头!这孩子虽然什么都不好,但脑子却很好。你可别看他笨笨的,他一直是优等生,家里的奖状一抓一大摞。他没读过小学,但小学就把初中的数学,初中就把高中的数学、物理学完了,更别提他三岁就能认一千个汉字、五岁就能背几百首唐诗了。不是我自夸,同龄的孩子没几个比得上他的。” 岸楚的嘴噘成o型。 “丫头,快闭上你的嘴。” “那怎么?”这么孩童啊? “唉,这孩子,iq正,eq负,老天作弄人吧。也不知道他到底要折腾我这把老骨头到什么时候?”雷爷爷显然了解付楚的想法,他解释说。 雷弘一脸的事不关己,似乎他们在谈论别家的事。 “同学,不好意思,打搅一下,你知道收费处在哪儿吗?”一名风尘仆仆的家长插进来问。 “收费处啊。你从这儿直走,然后右转,哎,我带你们过去吧。雷爷爷我失陪了,对不起啊。” “你去忙吧,我们今天占用你很多时间了,我应该好好谢谢你呢。” 岸楚已和他们钻入人群了。 雷爷爷收回视线,见雷弘还在子她,便问他:“阿弘,你觉得这个姐姐好不好?” “好。又气又笑,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反正比爷爷好。” “啊?”雷爷爷颇感意外,这小子连生人碰都不让碰,更别提说过谁好了,他问:“哪里比爷爷好了?” “爷爷不陪弘玩,只知道工作,让弘一个人在家。” “呵呵,你这孩子!长大了就该一个人玩,知道吗?不过,这丫头确实挺不错的。” 雷爷爷若有所思地说。 昨天忙了一天,累得全身上下酸痛极了,回到宿舍,洗脸刷牙,沾床就睡,一夜无梦。 今天正式上课。老师们尽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一干学生乐得清闲,在一处有一搭没一搭地说悄悄话。教室里传出阵阵欢笑声。 “楚,你昨天偷懒了,是不是?”兰问。 “我一直在努力努力地做事啊!”付楚大喊冤枉。 “那我怎么看你去玩了。” “没有,那是工作需要。” “工作需要?陪帅哥也是工作需要吗?”小清在旁调侃说。 “啥子帅哥?不就是一个小孩子,你看到拉。” “怎么看不到,只要长了眼睛都看得到。重色轻友,还抹脸擦脖子呢,平时也没见你来伺候我们了。”小清趁热打铁地说。 “怎么会?付楚?”秦雅难得一开金口。 “哎呀,巧合,巧合而已,别说了。” “巧合?要是有什么隐瞒的,哼哼,看我们怎么收拾你。”兰在磨拳檫掌。 “当然,看你们想到哪儿去了。”付楚一边说,一边禁不住想,也不知道雷弘找不找得到教室?有没有上课?对了,他们新生今天好象不用上课吧。算了,管他呢,我们又不熟,说不定以后见着面了也当不认识了。想他做什么。付楚丢开这些念头,对好友们说:“昨天的人真多,比去年我们来的时候还多” 中午时分。付楚从食堂里打了饭回到房间,做在床上,随手抓了本书边看边吃。空气仍是闷闷的,窗外的知了们一刻不停地在卖弄它们的喉咙,吵得人直心烦。移驾到电风扇下,感觉凉快了不少,付楚抹抹脸蛋,继续吃饭。 电话这时不识相地响起来。付楚冷冷地扫它一眼,懒得动。正在写信的兰听电话响了好多下,而付楚还是无动于衷,只好气愤地站起来说:“就坐在电话边,也不舍得接一下!” “喂。”拿起电话,兰没什么好气儿的说。 “什么,姐姐?你哪位啊?你找谁啊?不说我挂了。” 岸楚听见跳将起来,抢过电话说:“喂,是不是雷弘?” [“是的。姐姐,是你吗?”] “是我,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姐,我要解手,我不知道去哪儿?”] “什么?你随便找个人问问就行了!” [“不要,你快来,我找不到,快点来。”] “天,你这!好,好,我下来,你现在人在哪儿?”听他的语气,好象真是急坏了,不去救场真太不人道了,过意不去啊。 岸楚略想了一下,才记起雷爷爷要了她的电话号码,说是有事可以找她,原来是这种急事!岸楚有些啼笑皆非。塞了一大口饭,依依不舍放下碗筷,付楚急忙往外跑。 兰叫道:“楚,你饭还没吃完呢。你跑什么跑啊?” “我有急事,先出去一下,回来再吃。” 安置好雷弘,付楚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回来时,饭早已凉了,但饥肠辘辘的她也不管那么多,三两口就解决了它。临末,轻喟:有饭吃真好啊! 吃了饭当然是睡觉。天气这么热,午觉是一定要睡的。躺在床上,付出心想:那个雷弘,真不知道他是聪明呢,还是傻。既然这样,老爷子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在学校呢。害她好好的一顿饭都不能尽情享受。 半梦半醒间,料不到那千刀万剐的电话又响了。撑开朦胧的睡眼,付楚使劲地瞪它,可能电话被她的气势吓到了,它不吱声了。付楚得意地闭眼。 “铃,”电话又响了,不知道是哪位仁兄,如此有毅力!岸楚的眼都冒青光了。 “该死的,是哪个不要命的破坏了本姑娘的美梦?”付楚起身抓起听筒,说:“喂,你到底是谁,找哪个?” 听筒里传来沮丧的声响,[“找付楚。”] 名字都知道了,肯定是跟爷爷串了供。“雷弘,又是你,你又怎么了,是不是又想撒尿了?”她清醒了不少,为抵御不断进攻的瞌睡虫,她用力地拍拍脑袋。听他的声音象是要哭了,不知道又发生什么惊天要案了? 雷弘并不买她的帐,他一口否决了她的猜测。 “那你到底怎么了?”付楚好脾气地问。 [“我、我找不到路了,还有,我饿了。”] 哇塞!怎么笨的人是不是早该绝种了?无奈地挂上电话,付楚穿好了衣服又往外跑。 因为被打断了睡眠,付楚一路走一路眯眼。为此她差点被一块突出的可爱的小石子给绊倒,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幸亏小清和秦雅及时拉住她,她才幸免于难。 “你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不想活了?这种状态怎么上课?”小清说。 “是啊,今天中午你进进出出的,到底是怎么了?”秦雅担心地问。 “还什么姐姐,你什么时候多出个弟弟的?”兰问。 三人同时抛出三个问题,搞得付楚一个头两个大。她不知道可不可以把雷弘的事曝光。泄露别人的隐私是很不道德的,搞不好老爷子拿刀来砍死她也说不定。想象着这种超级暴力的场景,她不由打了个哆嗦。 “楚,你起鸡皮疙瘩拉!”秦雅叫道。她抬头望望太阳,,现在应该不冷的。 岸楚突然感到脖子一紧,低头一看,上面添了一双纤纤细手,是小清的。她威吓说:“讲!是不是在外面勾搭上什么人了?告诉我是谁,我去把他” “怎么样?”付楚看她凶神恶煞的样子怕怕地问。 “我要好好慰劳慰劳他!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博得我们付大小姐的芳心,她的心可是一块顽石呢。”小清一本正经地说着一百八十度大逆转的话。 兰津津有味地看两人的大比拼,以为会发生什么天雷勾地火的血案,听到这里,梦想破灭,她生气地推小清一把。“去,我还以为你要杀人放火呢,没劲!” “你这棵臭兰,唯恐天下不乱。” 正闹着,上课铃响了,老教授出现在眼前,几人飞速地对视一眼“走!”不知谁在发号施令,大家一齐越过老师奔进教室。虽有些气堵,但大家仍保持了一贯的风度,在全班同学的注目下轻盈落座。老师跟着进来,教室里原有的嘈杂很快被静默所代替。 第六章贴陪护 下课放学,顶顶有名的“四人帮”走出教室。 别怪我怎么到现在才介绍她们,列位且静下心,待我细细诉来。恩,我尽量言简意赅。 秦雅是当之无愧的淑女典范。精巧的五官,白里透红的添一分太红减一分太白的脸蛋,柔美的长发,娇柔的嗓音,苗条盈盈一握的腰身,不知迷倒了多少众生。她的功课很棒,品德也好,可谓是德才兼备,无怪乎她才进校就被捧为“校花。” 较之秦雅,付楚就没那么耀眼,逊色多了。她没有什么出众的皮相,(要强说有什么,就是她有一双敏锐、冷静、含蓄、理智而又含情脉脉的狭长上扬的眼睛)有的只是牙尖嘴利,铁石心肠,她是校报现任主编,有才无德,名声远不若秦雅的闪亮。闪光点太少,笔者就不一一赘述了。 兰是出名的爆炭,一碰既炸。去年有个糊涂的小生不知就里爱上了她绝尘的舞姿,他妄想迫她成其美事,竟来了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结果美人没捞着,自己却险些名声扫地、颜面全无。真是陪了夫人又折兵。从此,兰的“辣”名比那美名来得更为响亮。虽然她是貌美如花,但是玫瑰花,有刺儿的!哦,忘了提了,她是校舞蹈队的队长,什么舞都会跳,伦巴、恰恰、国标,只要喊得出名的,就没有她不会的,也难怪她赚了个“才女”的虚名。 小清是搞怪能手,时常作弄别人。如果早上起床你的脸上多出两只眼睛,别找别人,一定是她。上次她用秦雅的名义去招摇撞骗,把好几个男生弄到乌漆抹黑的林地去吓唬,后果是人家吓得一个星期也不敢来上课。也活该他们背运,谁让他们打“校花”的主意呢。但你别以为她只会作弄人,她的一双巧手可是得过多项发明创造奖的。 到这里,大家可能会异口同声地问:骗人!四人性格迥异,怎么会是朋友呢? 嘿,简单,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同住一个小空间,近水楼台,你给我一个桃子,你给我一颗李子,一来二往的,大家不就彼此间熟了吗。因为四人极亲密,长相又不平凡,个性独树一帜,女生嫉妒,就给了她们个不太雅观的绰号。 远远的,付楚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立在操场边。她心想:这次不知道又有什么怪异的事。她转身对几个女孩儿说:“喂,你们几个先走吧,我看见了一个熟人。”说了,便向那人走去。 几个人看着她走近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很是惊奇。兰说:“小清,楚有‘熟’的男生吗?你们没见过吧?” “是啊,就钱靖他们几个,我们都认识的。这个人是谁啊?” “等会回去咱们好好审审她,我们现在该走了。” 几个人撇下付楚朝前走去。 “阿弘,是不是发生什么意外了?”付楚小心翼翼地问他。 雷弘回头见是她,又转头望向球场,说:“我想打篮球。” 岸楚有些乐,想去就去呗,有什么好犹豫的。“那你不怕生人那?” “有一点点,但我高中常打球的,而且我也喜欢打篮球。”看到别人一连进了几个球,雷弘有些雀跃。 岸楚望向球场,灵机一动,她说:“那你加入篮球俱乐部吧,里面的人全是打球的。” “那是什么东西。” “社团。就是有共同兴趣的人成立的”付楚干脆一股脑儿说清楚。 “组织。我知道,那你有没有参加社团。” “没有。编辑部里的事已够让我忙的了,没那闲心再去做其他事了。正好,今天是社团招新日,这样,我帮你去报名,省得你又来烦我了。” 招新场地密密麻麻的人,付楚穿插进去,一眼就看到了篮球社的pop大海报。其他社团都是门庭若市 ,只有这里是冷冷清清的,所以它就显得格外显眼。但人多并不代表质优,几个大块头懒洋洋地爬在桌上,见有人来了也不理。 “喂,你们不是招新吗?拿一张表给我。” 其中一个叫浩的人抬头,说:“同学,你也想打篮球?”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勉强够得上一米六的付楚。 “别狗眼看人低。”付楚环顾身体,没好气地说“是他要参加。” “他吗?”其余人看看一米八九的雷弘,马上来了精神。“是这位兄台吗?来,来,来,这里的表,还有笔,快坐,坐下来慢慢写。” 差别待遇!岸楚撇撇嘴,坐下。 “大主编,要不你来做我们的篮球小妹吧。队里正好缺个端茶递水的,我们可以将就一点。”浩旁边的男生笑说。 “‘小妹’是没有的,‘大姐’倒是有几个。”付楚也不生气,她神秘地说。 “谁?”有这样的好事? “漂亮的兰很喜欢‘伺候’人的,小清就更喜欢了。我这就去叫她们来?”付楚一脸邪笑吐出话语。 “别,饶了我们吧。”学校有哪个不晓得她二人的厉害的。 “哼!”付楚仰起鼻子,算他识趣。 “姐姐,我写好了,你看行吗?”雷弘一脸献宝,把填好的资料拿给付楚看。 “写好拉!”浩一把抢过表格,注册,入籍,一分钟搞定。 岸楚眨眨眼,想不到这么大的个头,动作这样敏捷。生物书上不是说身体越大神经传输越慢吗?原来是哄人的。 “是不是看帅哥看傻了?”其他人笑道。 “再说,小心我拳头!”付楚满脸凶相,拾了雷弘就走。 “姐。”雷弘心情快乐地叫。 “恩。” “下了课我去等你。” “干什么?” “爷爷叫我请你家去做客。” “你家吗?” “对,下了课,我就去找你。还是那个教室吧。” 勤劳地教授全神贯注、口沫四溅地授课,学生们却不领情,左耳进右耳出,在那儿窃窃私语。 “哗,外面有个帅哥!”兰发现新大陆般低喊。兰的一大爱好是发掘“尤物。” “看起来有点儿眼熟。”小清侧过身子看,说道。 “应该是来找秦雅的。雅,你认识他吗?”实践证明,和“美”字沾边的生物一定与秦雅相关,故小清有此一问。 “没见过。”被打断听课的秦雅随口附道。 “不是找你,也不是兰。楚,你看认识他不?” 岸楚一门心思在教授那儿,她没朝外面看,也看不到,因为墙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直接应道:“不认识。” “你看都没看!”小清忘情地扭她的头,声音不觉放大了。 没得到付楚的回应,反招来了教授的注目,接着是大家同学的注目礼。老教授早想发飙,小清正撞在枪口上,做了一回领头羊。“几位,你们把这儿当成什么地方了,菜市场吗?” 同学们窃笑。四人立马噤若寒蝉,低头红脸以示悔意。被这几人打搅,教授也无心上课了。剩下的十几分钟里,大家都在他侃侃的说教中度过,全都成了池水之鱼。 出教室时,大家的耳朵里仍余有嗡嗡之音。 “姐姐。” 是雷弘,他什么时候来的。哦,是了,他好象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几十双眼睛不约而同投向他,露出惊艳之意。了不起了,他不过是海拔高,眼睛大,模样出类拔萃一点点,有那么值地大惊小敝的吗?食色性也!迸人有有先见之明!但他们都被假象迷惑了,根本不知他是金玉其内,败絮其外。恩,也不能这样说,至少和那败絮也隔不了多远。 众女胞都以为在叫自己,不禁心花怒放,母性随之被激发出来。 “弟弟,你找哪个姐姐?”“是找我的吧。”“你多大了?” 众男胞纷纷按住女友欲上前的身体,醋意横生。 儿时的雷弘憨模憨样,粉妆玉琢,已具现今风流之形。但他着实怕生内向,少与人来往,人们便以为他天生胆怯木纳,善良点的只是不理他,偶尔还同他说上两句话,顽劣一点的就要嘲笑耍弄他,而通常年幼的孩子都趋于劣质,雷弘愈畏,他们便愈觉有趣,变本加厉。(这种小朋友间的争斗直到被大人察觉加以干涉后,情况才好转些) 起初,雷爷爷把孙子送进学堂,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并不奢望有什么奇迹出现,但让他始料不及又欣喜万分的是:长大了,学习了,换了环境,雷弘的人气竟旺了。 雷弘很聪明,智商高,学东西一点即通,他的视野开阔,见识不俗,他成了老师眼中的骄子,不过他是个闷罐子,还不能让他特别地引人注目。让别人融入他的世界中的是他发达的运动神经和性格。雷弘的身体素质很好,刚开始他缩手缩脚,还不敢在操场上跳动,后来他在体育老师和善良了的同学的帮助下,迷上了篮球,且一发不可收拾,成了校队的灌篮好手。雷弘发育很快,身强体壮,眉目清秀,外貌的优越给他增了一条闪光点。要说他的性格,并不是很好,但他的性情含蓄,举止可亲,虽然可圈可点,但此种心性在活跃冲动的孩子们间显得就显得难能可贵了,他具有的天生的令人亲近的魅力又给他赢来了天外的一笔。可真是应验了“男”大十八变的古语啊。统共这些想不到的东西,成就了雷弘校园风云人物的光环,不过,说来好笑,任你那外界多闹腾,那当事人却怎么也不清楚明白,只晓得尽忠尽职做他的缩头小标,所以呢,大家也只是闻听其声,不见其人那。 上了大学,新鲜环境,小标不由惊恐,还好,暂时找到了付楚这块避雨的石头。这儿的人太大方,小标真的好害怕。 雷弘被吓了一跳,他躲开几双关爱的手,来到付楚面前,直叫道:“姐。” “姐姐,付楚?”秦雅奇道。 岸楚无奈地看看周围,说:“哦,怎么了?” 事不关己,好奇的同学一一散去。 “我来接你回家,刚才说好的。” “好,回家,什么时候?” “现在。” “等等。”兰拉住欲走的雷弘,收起掉下的下巴,说“你叫她姐姐?” “恩,我大一,她大二,当然是姐姐拉。”雷弘挣开她的,跑到付楚身后。 “哈哈哈,姐姐?”小清发现自己挖到了一只理想的玩具宝贝,兴奋得喊“小弟弟,干脆你叫我姐,我买糖个你吃,我比付楚好多了。”她推开付楚,毛遂自荐。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稀罕!”雷弘酷酷地说。 “哇哈哈,太有趣了,怎么我没先发现你呢。恩,好,我决定了,小弟弟,如果你叫我姐姐,我就和你约会,怎么样?我这样的大美人儿百年难遇啊。” “你是谁?”配吗。 “哈哈哈。”兰看到小清的吃瘪样,抓住机会毫不容情地大笑三声。付楚抿嘴,秦雅捂嘴,二人的肩一上一下快速起伏,她们忍得好辛苦。 小清并不在意,她诱惑说:“叫嘛,姐姐我会对你很好的,你别被楚巫婆无公害的外表给骗了。 雷弘甩都不甩她,拉着付楚便走。付楚只好对伙伴们说:“对不起拉,我等会回来。记得帮我把单放机的充电器插上。” 雷弘将她拉到一辆挂着bmw商标的车内,刚入座,就听见一个耳熟的声音:“来了,开车吧。丫头,咱们可又见面了。” 原来是老爷子要绑架她,就说雷弘没那个狗胆的。 “嘿嘿,雷爷爷,又见到你拉。”嘴上这样说,付楚的心却是这样想:哇,小的不算,又来了一个老的,我身上可没几两肉啊,可别把我卖了呀。听说附近那个什么拐卖妇女的人贩子挺猖獗的。 “丫头,你在想什么?”雷爷爷看她瞬息万变的眼,毫不费劲就猜出了她的小心思。 “没、没想什么。” 老先生便不点破,他闭目养神。 十分钟不到,便到家了。 “雷爷爷,你家好大!好漂亮!”付楚看着这间集宽敞、明亮、古典和豪华于一身,但又不显做作的房子,由衷地发出感叹。 雷爷爷饶有兴致地看她打量屋子,听她说话,就说:“让雷弘带你去四处参观参观吧。我有点累了,呆会儿吃饭再来叫我。我回房了。” “姐,你跟我来,先到我房间去。”雷爷爷走后,在旁的雷弘热情地说。 如果在雷弘的房里见到婴儿床、奶瓶或者尿布之类的,付楚绝不会感到惊奇。但她估计错误,房里只有一些平常男孩子用的东西,如篮球、拳套等,床头还凌乱地放了几本书。较客厅,这里的陈设简单得多了,不过,到很符合主人直接简单的个性。 看墙角。“古筝,你会弹吗?” “会,我弹给你听听。”雷弘去取筝。 “好了,好了,不用了,我又听不懂。男孩子怎么净学些女孩儿的玩意。”她是酸葡萄心理,因为她连哆咪都认不全。 “你跟我来这里。”他们走进一间屋子。 放眼一望,屋内的内涵尽收眼底。屋内各式各式各样的书琳琅满目,天文地理,古代现代,俨然一个微型图书库。付楚倾羡地浏览,她很小的时候就想有个自己的书房了。书房正中央搁着一张光滑的木桌,桌上散放着些纸页,是隐形战斗机,铁达尼号的设计图纸,甚至还有一副未完成的卫星结构素描。付楚吃惊地翻看它们,啧啧称奇,心想要是小清知道了,她肯定十分乐意来此参观的。 书房左边有一间密室,付楚推门。 “等一下。”雷弘叫住她,伸手输了一长串密码,再将拇指贴在感应器上,稍后,门开了。 “里面藏了什么,该不是干尸吧?搞得神神密密的,拍电影啊。” 走进去看,里面倒没有什么干尸,只有若干台“嘀嘀”作响的机器,他们的终端是电脑。电脑旁边有几排监视器终端,现在望去,雷爷爷正到客厅去找茶喝。最边上还有传真机、打字机之类的物件。 “这个是什么?”付楚指着一个银色小方块问。 “gps卫星定位器。” “这么多常人不用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你们该不会是间谍吧,克格勃?” “不是,这是生活用品。” “电脑桌面上在弹琴的是你妈妈吧,恩,长得好有味道,她生前一定很美。全是机器,不怕辐射吗?喂,你在干什么?”雷弘竟然在掀她的表盖儿。 “追踪器。好了。” 岸楚看看手表,不敢相信他刚才塞了一个东西进去。雷弘回身坐在电脑面前,敲开键盘,移动鼠标,专注地玩起电脑来。 看着屏幕上密密匝匝的数字,付楚是一个头两个大。见雷弘不理她,她不由嚷嚷道:“喂,你这是什么待客之道,起码也要端杯茶给我呀。”片刻,她又说:“喂,你到底什么时候好啊?” “茶在客厅。顺便给我倒一杯。”雷弘一动不动坐着说。 瞧瞧这家人,老的回房睡大觉,小的沉迷电脑,我要是把家里的东西全搬走了他们也不知道。付楚忘了方才看到的周密的保全措施了。 闷闷地喝口茶,然后东逛西逛,她进到了厨房,看看人家高雅清洁的厨房,可真是和家里没得比啊。打开冰箱,里面塞满了食材。付楚是个美食家,在有些无聊又看到有这么方便的设施后,她忍不住技痒起来。“不如试试我的手艺吧,好久都没亲自操刀做饭了。” 就地取材。半小时后,一盘香喷喷正宗的四川肥锅肉出炉了,糖醋排骨也烧好了,米饭也快好了。再弄一锅香菇汤,炒一个青菜吧。三菜一汤,有浑有素,这样搭配才好。边想边做。久未使用的厨房很快散放出一股股香气,很快传到其他房间。 “好香,好香。”雷弘奔进厨房,二指一伸,嘴巴一合,一块流油的肥肉已然消失不见。付楚按着胸口,刚才他差点没把她撞倒。 “你先洗手,洗了手再吃。现在把菜端到桌上,去叫爷爷出来。呃,雷爷爷,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你,要不你先洗手?”怎么爷孙一个样,都拿手抓菜吃,莫不是这家的习俗如此?或者他们是印度的后裔?或者他们还未进化完结? “好吃,自从李嫂回乡奔丧后,我再也没吃到这么有家乡味的菜了,恩,巴实。” “谢谢。雷爷爷,你看我们是不是到桌上去慢慢吃?” 虽然家资有限,但还不至于沦为厨娘!傍他们一人盛了一碗饭,付楚沮丧地想。不过,看在他们慧眼视珠的分上,也不计较这许多了。 饭后。爷孙二人意犹未尽地抹抹嘴,笑说:“好吃。” “过奖,我是借花献佛。”付楚谦逊地说。虽自认为技艺超群,但她不敢自比自卖自夸的王婆。 “姐,你做的饭真好吃!”这语气有讨赏的嫌疑。他算有自知之明,知道方才开罪了她。 “好吃吗。好吃就洗碗去。” 雷爷爷盯着气呼呼的付楚看了好一会,忽然发问道:“丫头,你的厨艺很好,跟谁学的?” “在家里学的。” “你家在乡下,是吗?” “是的。” “放假去打工了?” “是的。” 一问一答,就象是美国联邦调查局的人来审问犯人来了,付楚有些别扭。这些是个人隐私呢,老爷子做户口调查有什么目的? “你挺有爱心的。” “是吧。” “那你有没有兴趣找一份待遇好的事来做?”哼哼,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当然有,但是也要合情合理的,犯罪的事我可不干。”付楚警惕地说,她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呢。 “你想象力丰富。我干脆直说了吧,我要你做阿弘的陪读。” 岸楚听了不禁叫道:“那怎么行?”什么年代了,还书童!岸楚不理解。 “行的,你和他同进退就行了。不用你做什么事,只要你把他好好看着别出什么乱子就行。你看这孩子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什么时候吃饭穿衣,不知道花钱买物,走路没方向感,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没人陪着,我怕他总有一天会被人拐跑的。你也不想我这个老人家真等到那一天吧。” 岸楚愣愣地瞅着老爷子戏剧化的脸,料想不到这张精明的脸上会有这种表情来。 “那也用不着我呀!” “难道你要我这个老头子成天跟着他吗。他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去年他爸爸出车祸也没了,你想想,他多可怜!我每天忙着公司里的事,根本没空闲去管他。他爸爸在世的时候还好点,家里至少有个人照应,自从去年白发人送黑发人后,这个家简直不象一个家了。 “这孩子打小就没有母亲,我们又忙,他自然就得不到多少关爱,渐渐地,他养成了一种自闭习气,成天只知道玩自己的,对着那不讲话的机器。他错过了学习人生的起码知识,他连最起码的生活起居,与人来往都不会,说来这也该怪我们当长辈的!到我们察觉时,他的性子已定了型了,拉都拉不回转。幸亏家里来了个李嫂,对他象亲生儿子一般,经过她的开导和心理医师的治疗,还有我们的悉心呵护,这几年他才好一些,要是前几年你看见他,肯定会认为这是个智障儿!不过,李嫂这几天回乡了,我暂时找不到人帮忙,只好抽空亲自来给他报名。” 听罢这轻描淡写隐含忧伤的话语,情绪容易激动的付楚眼中含了一把同情泪。 她轻轻说:“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吗?” “对。” “那你为什么找我!” “看人看侧面,你的品质我相信得过。我信任你,阿弘信任你,这就是理由。你知道吗,阿弘是不轻易同陌生人接触的,他不怕你,这足以证明你很特别,是值得信任的。” 岸楚看着眼前这位精光闪烁、有求于人的老者。能相信他吗?可以答应他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事、这家人怎么感觉都不正常啊。要是答应了,会被人说三道四吗,会不会影响我的生活?雅她们会这样说我呢,我是不是很傻帽呢,怎么就我遇得到这种事?万千考量集于付楚眼里。 “姐姐,你不喜欢弘吗?”此语一出,付楚立觉其分量,她很清楚如果拒绝对雷弘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避他呢,先答应再说吧。一句话脱口而出:“好,我同意!”啊?我在说什么呢。 “真的?你可想好了,答应就得负责任的。”雷爷爷要付楚真正做出决定。 “真的,说到做到!”付楚深吸一口气说。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此种情景已不容她退缩。 “好勒,好勒,姐姐同意了!”雷弘等她这话许久了。她的话刚落音,他就蹦了起来,上上下下,象只跳蚤。 “好。”雷爷爷抹抹胡须。次后他递给她一只精美的价值不菲的手机,说:“这个你拿着。” “雷爷爷,这不好,有没有手机都一样的。” “收下,你不用我孙子还要用呢。”雷爷爷马着脸说。他也不多说,直接赶鸭子上架。 “好吧。”既然老爷子相信她,不收就显得太矫情小家子气了。 “这是家里的钥匙,你拿着,明天我要到新加坡出差,大约要半个月,可能还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回来,这段日子就要靠你照顾阿弘了。这也是我这么急把你叫来的原因。” “原来如此,我就说。放心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你以后可以直接住这儿。还有,我还想尝尝你的手艺。”雷爷爷突然涎着脸说。 “还有我,我也要。” 岸出苦笑不得地看着这两张垂涎欲滴的脸。谁说他们是爷孙俩来着,我看根本是哥儿俩! 唉,付楚啊,你现在就苦笑不得了,还早得很呢,慢慢磨吧。 第七章小痴探监 掐指一算,雷爷爷已走了十来天了。那天早饭后雷爷爷戚戚地离去,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架势。雷弘期期艾艾哭着(因为爷爷这次走的时间太长了)的样子和他的健硕的身躯太不相称了。付楚怎样都劝他不住,直到最后,她弄来了鲜嫩的荷包蛋,他才罢休。她那时才终于意识到以前的轻松日子恐怕是一去不复还了。 雷爷爷走后没几天,雷弘就去军训去了。为了避免重温几天前不雅观的场景,付楚悄悄关了手机,躲在楼顶上观望,算做送行。看他一步三回头的失望劲儿,付楚真有跑下去的冲动,不过还好,她没那样干,要是真下去了,那可真的会成为万众瞩目丢脸到家的焦点的。雷弘也就顺利地走上了他大学中的第一个征程。 也不知道他记住我的话没有,在里面过得习不习惯,会不会哭鼻子,饿肚子,还有,会不会有人嘲弄欺负他?想到这些烦心的事,付楚叹了第九十九口气。 “楚,你是不是不舒服?”秦雅听到叹息就问她。 “没有。” “那你怎么病恹恹的。” “我知道!我说。”兰举起右手高声喊。付楚听她说话,起了一点精神,她竖起耳朵。“肯定是得了相思病了。” “去你的,人家在想雷弘。” “还说不是,都指名道姓了。”小清凉凉地说。 “没你说的污秽,他是我弟弟不知道吗?” “知道。” “别开那有的没的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好。” 一分钟后,小清说话:“楚,雷弘的人看来真的不错,你考虑”她的头被书打中了。“好嘛,好嘛,不说就是了小气鬼。” “那你说说你那位青山?所谓‘青山’常在,小清常留。” “那个混蛋,别给我提他,说起他我就火!” 某一日,小清到编辑部找付、秦二人。机缘凑巧,想不到王八看绿豆,她放大的瞳孔对上了腼腆的青山。又听得付楚形容他有多好多诚恳耐劳,让小清加深了对他的好印象,认定他是绝世的好人,就存了结交之心。她是新生代的女性,绝不扭扭捏捏缩脖子,她直接走到青山面前。青山正在赶稿。他的服饰、面容通体给人以清爽、整洁、端正的印象。也许是天气把青山印衬得太具磁力,也许是付楚的话太动听婉转,也许是小清闲得太发慌,反正小清是晕头转向了。一句蛮横的话不经大脑不和适宜冲口而出:“喂,付楚说你没女朋友。” 青山见闻名已久的她来问,脸马上粉了。他勉强说:“呃,恩。” “那我就做你女朋友!” 小清的脸热辣辣的,暗恨自己莽撞,但既然拉下脸皮开了龙头,何不干脆撕破它来个虎尾? 这句豪言壮语吓着付楚摸不着眼镜。小清可真是说到做到雷厉风行啊!胆子真呛!左右看看,幸好只有他们三人。就这样,学校的大美人‘下嫁’给了默默无闻的‘二百五’,这可着实让人始料不及。 两人一个外向,一个内敛,一温一火,正好搭配,他们的感情发展得很顺当。但旁人总是看到青山被“辱”的身影,打抱不平,小清被安了个“野蛮女友的绰号,为此,不思进取的小清反乐颠个半日,你说这人的脸皮厚不厚?虽说阴阳互补,但总有失调之时。 “我再不理他!看到漂亮美眉魂都丢了,他眼里哪还有我。” “这可不是小事!会不会是你搞错了?”秦雅说。 “谁弄错了。你们都被他骗了。我亲眼看见的,他去抱她,还要亲恰好我去了,才坏了他的好事!” “有这等事!明天我去审他!要是他真做错了,也不必再讨好他,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给做了!把那个分手费、精神损失费、青春费的帐好好算算,等拿到钱了我们再出去好好地high一顿!划算,划算!” “哪有你这样的朋友?劝分不劝和。”小清破涕为笑。 “好了,笑了!又哭又笑,黄狗撒尿。” 看到付楚和秦雅走进来,青山立即站起来,急忙问:“小清在哪儿?你们可知道?” “说,你昨天干了什么好事?害得我们清哭得那么惨!”付楚一口气不上来,急得敲桌子。秦雅在旁轻轻拉拉她的手,让她低调点。 “小清怎么了?昨天来了又走了。”青山急忙问。昨天他匆匆追出去,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可小清铁青着脸,总不理他。 “你还好意思说!”付楚气得揪住青山的衣领,偷瞄下新来的记者阿美,她压低声音说:“是不是转移目标了。男人真不是东西,喜新厌旧,我本来还以为你不同的,现在看来是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秦雅说:“小清看见你抱阿美了。” “事实不是那样,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昨天阿美被椅子腿儿磕了一下,我刚好在旁边就拉住了她。好死不死的,小清就进来撞见了。” “那你的意思是说,小清没撞见,你还要继续喽。”付楚有些偏激地说。 “我冤枉。我真的是一心一意只对小清好的。我,我绝无二心!” “你跟我们说又什么用。为什么不去道歉,不去澄清误会?小清表面上看得开,其实内里是很脆弱的。你应该知道你的事对她的打击有多大,有多伤她的心。如果你够诚意,如果你不想失去她,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一语惊醒梦中人,早就心不在焉的青山忙往外跑。 “喂,她在柳树下,你们常去的那棵。”付楚朝外大声喊道。 “知道了!谢拉!” 完成了任务,付楚懒洋洋地坐回到椅上,翘起二郎腿,心情好极了。那两个活宝能重修旧好吗? “小清。”来到柳树下,看到心爱的人,青山颤着嗓子轻喊。 “是你!还有脸来见我。”看是她,小清扭头想走。 “小清,你先别走。我错了,对不起,错了还不成吗?”青山拉住她,拿出千百般温言软语来。 “错了!这么说我看到的都是事实拉。你这没良心的乌龟王八蛋。”小清气得想尖叫。湖边一只正在爬的小乌龟听到有人在骂它,气得仰头怒视小清。 “没错。哦,不是,是错。不是,不是那样。”青山舌头打结。枉他自誉什么辩论高手,连个正确的意思也表达不了了。 小清捂着脸从指缝间偷看他的滑稽样,暗乐。其实她何尝不了解他的个性,只是意思意思罢了。她早想明白了,就等他来道歉,但他这么晚才来,不整治一下他实在是对不住自己。 “你想我原谅你,是吗?” “是,是,是。”青山忙点头。 “好!”小清下定决心说“你跳到水里去,我就原谅你。” “这,我不会游泳。被校监看见会挨罚的。好,我跳!”青山看着他决绝的样子,毅然说。 “你干什么!”小青忙扯住他,死心眼,少根筋,说跳还非得跳啊。“你怎么现在才来,害得我等了大半天,浪费时间。” “啊,你”青山惊喜地叹,他看见本来哭着的女友脸上连一滴泪痕都找不到,更别提货真价实的泪珠儿了。 “连你的为人都不知道,我们还在一起做什么?笨!”小青伸出食指在他的脑门上狠戳一下。 “嘿。”青山搔搔头发,憨憨地笑了。 “不过,下不为例。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向我解释一下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记到,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是,夫人。” 他们身后的妩媚的柳树低首观看着这窃窃私语的两人,动情处她兴奋舞动的手臂,让她显得更加婀娜多姿了。 大名鼎鼎的女生402宿舍。所谓一人成仙,鸡犬飞升。这间小屋子沾了主人的光早就是声名在外了。 “对不起,你所拨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sorry”付楚悻悻地关掉手机,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和她一样,觉得这甜美的女声很讨人厌。上回军训时兰和小清的偷藏的手机就被凶凶的教官收掉了,看来,这次雷弘的手机怕也是在劫难逃呀! “怎么还是关机?”秦雅把衣服叠整齐,问道。 “对啊,都这么多天了,还是联系不上。雅,你说我是不是应该采取点实际行动啊,光在这儿干坐着,一点用处也没用! “没那个必要吧。” “你不知道那小子有多笨!不行,我一定得去看看,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老爷子绝对饶了我的。对,我现在就去。” “楚,你去了也没什么用的,况且他们军训也快结束了。”秦雅伸长脖子说。 “雅,你就让她去嘛。瞧她急得那样,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小清说。 岸楚是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了,她早跑了出去。 抓住好几个人问路,七弯八拐,付楚终于找到雷弘所在的宿舍。现在是午休时间,盯着紧闭的大门,付楚正考虑如何才能见到他。这时,门开了,走出一个黑黑的男生。看到有人站在门边,便问:“请问你有什么事吗?”一个女生跑到男生宿舍来挺奇怪的。 “对不起。请你叫雷弘出来一下好吗?我是他姐。” “原来你是他姐!他提到过你。我现在就去叫他,你等一下。” 一会儿,门被人猛烈地拉开了,露出一张更黑的脸,整齐的白牙泛着光,正是雷弘。他大叫道:“姐唔。” 岸楚捂着他的嘴,朝那位传话的男生笑笑,便拉雷弘往下走,直走到小树林里,她才放开手。 嘴巴一得自由,雷弘便兴奋地喊:“姐,你怎么来拉,教官不是说外人不可以进来吗?你是怎么进来的?” “混进来的,呆会儿还走。你怎么这么黑,简直是个小黑鬼了!要不是你在叫我,我还不敢你。”好了伤疤忘了疼,她忘了去年她是怎样的黑了。 “晒黑的。姐,你怎么来了,来看我吗?”雷弘拉着她磨蹭。 “恩。来看你过得好不好。现在看起来你过得挺好的。不过,你好臭,别靠我那么近。” “上午出操流的汗。姐,看到你我太高兴了。上次走的时候你都没来送我。” “好拉,嘴上可以挂猪肉了。你看你,鞋跟儿都没拉上,还是个小孩子。” “不是,我不是,我是大人啦!”雷弘边说边拉上鞋跟儿。 “知道,你是‘大’人。怎么样,在这里习不习惯?有没有饿着?有没有人欺负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没有,都没有。教官和同学们都很喜欢我,总帮我,我学了好多东西” “哔,哔,哔!”教官大力的口哨声很不合作地打断了雷弘的话。雷弘急得想把话讲完。 “不用说了。去晚了会罚站的。你不怕我还怕呢。上次我去晚了就被罚站了半个小时军姿,害得我两只脚都麻了。你不准偷笑,快去集合。” “不行,姐,弘还没说完呢。”雷弘急道。 “要不,我等你回来吧。你快去,我不会走的。”付楚了解他的孩子心性,有头必要有尾,不然,连饭也吃不下。 “那你一定要等我回来。”走了几步,雷弘又折回来说。 “说,一定。” 百无聊赖等了一个下午,雷弘冲来了。看着他小牛一般喘气的脸,付楚笑了。她说:“走吧,我们先去吃东西。你有什么话再慢慢说话给我听。”看看表,时间尚早,付楚决定多留会儿。两人回到树林里。 “姐姐,刚才我们练习射击了,真好玩了。” “说了这么久的话,你都还没告诉我,你的手机到哪儿去了?” “被黄教官收走了。” 真被她猜中了。 “姐,黄教官让我拿红旗呢。” 岸楚想他这么高的个子,当个红旗手并不奇怪,有什么好高兴的。但她说:“真的吗?那是很光荣的。杨志也拿过红旗。” 雷弘听力不错,他逮住后两个字问:“姐,杨志是谁呀?” “你问他干嘛,没你的事!” 雷弘誓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他说:“你说嘛,姐,我要听。他是谁?弘很想知道。” 想起那段苦恋,付楚的心马上悬在了半空中,看着雷弘单纯渴望的眼,付楚的心房竟奇迹般的打开了,此种转变连她自己也感到惊讶,这也许是只有雷弘才有的魔力吧。她幽幽说:“他叫杨志,他是我暗恋过的人。你懂那是什么吗?”雷弘摇摇头。“就是一个人喜欢另一人,而那个人不知道或者是根本就不知道这另一个人。” “象弘和姐吗?” “傻话。这不是同一种性质。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他,那段时间我简直快要痛苦死了,而他一直都不知道” 岸楚重重地陷入回忆中去,她娓娓而谈,雷弘则全神贯注地听着。 “接着,他去了美国。而直到现在我和他也没联系过。”终于说完了,感觉象松了万斤的重担一样轻松,原来事情憋中心中并不是一件好事啊!如今想想,她当时真的是太无知了,何必要让这种事来缚住自己的自由身呢? 雷弘心驰神往,呆呆地听着。他没有什么经验之谈,但他知道那绝对是一种很难受的感觉,一滴泪从他的眼中滑落。 “小笨蛋,别哭,别家的事你伤心个什么劲儿!”付楚用手背拭去他的泪。 “你伤心,弘也难过。” “阿弘小弟,你真好。这件事我从来没对外人讲,你是第一个。记着,你一定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要是被别人晓得了,我会很没面子的。” “好,我纺。”雷弘认真地举起右手说。 “不用纺。不要同别人说就好。”付楚拉下他的手,通常誓言都是不能尽信的,强如不发。 “啊,天!怎么这么晚了,我怎么回去呀?”太入神了,不知不觉间,夜幕已经降临了。直到现在,付楚此刻,付楚才惊觉过来,她看看天色,不免慌手慌脚地说:“怎么办?这里很偏僻,现在叫不到车了,我怎么回去?” “不用怕,我有办法。” 两人聂手聂脚走到楼顶上,付楚铺开趁人不备拿来的被单。坐下,两人相视而笑。 “看不出你鬼点子挺多。不过,我们得当心点,别让人发现了。” “好,我们小心点。姐,我现在好困,可不可以睡觉了?” “困就睡吧。你自己先睡。” 岸楚的情绪仍很亢奋,她掖掖被子,抬头望苍穹。今晚无月,星星成了天空的主宰。满天的星辰一闪一烁,发出神秘邀请的光辉,星星的背后是螺旋状的星云,它们汇成了巨大的银河系。除了花哨的星和星云,剩下的就只是黑夜了。付楚却很喜欢夜!它是那么无私,那么宽容,无论你有多么苦多么痛,只要你愿意投入它的怀抱,它就决不会推却你,相反地,它会大方地接纳你,忍耐你。它在轻轻地张开羽翼,抚慰这受伤的人儿。它在悄悄呢喃:过去了,过去了。 凌晨五点。 “阿弘,醒醒,醒醒,起来了,等会儿被发现了。”付楚轻拍拍蜷缩在她腿上的雷弘。 “恩,恩,不要,我还要睡。”雷弘咿呀哼哼,翻个身,长臂环住岸楚继续睡。 岸楚无可奈何地看着他,突然,计上心来。她的手爬上他的脸,紧捏住他的鼻子,不留一丝缝儿。 “呼,呼哈。”雷弘憋不过气,醒转过来,他被迫睁开眸子。 “终于醒拉。床气真重。咱们快下去吧。”付楚不由自主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说。 雷弘打了一个哈欠,说:“昨晚我睡得好香,好久都没人陪我睡觉了。” “你呀,走吧,快下去吧。”付楚收好了行装。 站在楼梯口的拐角处,付楚对依依不舍的雷弘说:“去吧,我等你回来。到时再给你做好吃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 “真的。你快去吧,幸好昨晚没搞什么紧急集合。要必然你就惨了。” 看到他进了宿舍,付楚便也跟着下了楼。而清晨被打破了的静谧也随之平静了下来。 今天是军训学生回校日。付楚算准时间,早早的便到校门口去接他。学校的各个系都出动了一些人马来迎接归者。大家站在拥挤的马路上,随意地聊着天谈着笑。有的则躲到树阴底了,遮遮暑气。付楚站在路边,略心急地向前看。 “来了,来了。”戴红袖章的宣传员拿着喇叭一路喊道。众人马上起了劲头,齐涌到路边,朝向驶来的校车热烈地鼓掌。车内的学生则兴奋地探出头来回应。不知是哪个部门派出来的敲鼓手也不失时机地打起鼓来,把气氛渲染得热热的。一时间,校门口成了欢乐的海洋。太阳公公也要来凑热闹,它笑黄了它的圆脸。 第一辆车停下,车门打开,从里面猫出一群英姿飒爽身着军装的女学生,她们略显吃力地拉着行李,脸上混合着愉快和疲惫。里面当然没有雷弘。第二辆车跟着停下,紧接着是第三辆,第四辆,宽阔的马路上排成了一条长龙。一群一群的学生从付楚面前经过,仍不见雷弘。 仿若心有灵犀般,付楚的视线投射到远处一个刚下车移动的头上。细看,他正朝着她灿烂地笑呢。付楚快步走过去。 “你怎么现在才下车?”等了许久,付楚嗔道。 顺手接过他的挎包,见雷弘还愣着,她又说:“欢迎回校,大英雄!还不走么?” 雷弘站在那儿,颇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他的个子窜得很高,比男同胞还要高出半颗头,也难怪付楚能够一眼就找到了他。他的脸英气勃勃,军装挺合身的裹住他的身躯,往那儿一站,不说话时看起来真是有些英武。但那是不开口,这一开口便露了馅儿。“姐,水呢,我的水呢?” “哦,我忘带了。回去再喝吧,这里怪热的。” “今天举行了阅兵式。好多人,我走在最前面,真威风。首长夸我们方队走得最好。你看,象这样。” “现在别表演拉。回家慢慢玩儿吧!”付楚打量他的衣服,脏兮兮的,八百年没洗过了吧,亏她方才还认为这衣服挺潇洒。哈,他里面的衣服好象。付楚踮脚凑近他的耳朵说:“你衣服穿反拉,”百年难得一见,他的耳朵竟然充血了,且慢慢地血扩充到脸上来了。 岸楚闷住笑,往前走。 雷弘掀掀内衣,回神喊道:“等,等等我。” “你先回你宿舍去洗洗。瞧你脏得跟个泥鳅没差多少。脏衣服带出来吧。你是不是从来没洗过衣服?”付楚象老妈子一样边走边唠叨。 “你怎么知道?” “你姐我多神通广大!不过,那你军训怎么过的?” “有洗衣机啊!”他们来到男生宿舍楼下。 “真受不了你。快上去,我在下面等你,然后咱们一起回家吃饭。” 岸楚笑看他懒懒的身体变得忙碌了 。 雷弘啃着肥嫩的鸡腿,脸上放出满足的光芒。付楚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吃慢一点,小心咽着。又没人同你抢,锅里还有好多呢。”知道他的食量极大,付楚早准备了一大锅吃的。 “明天星期天,你可以在家好好休息两天。我知道学校允许你在家住,但我不行,我必须住校。为了方便照顾你,我想让你星期一至星期五住校,双休日住家,你看怎么样?不过,你要是害怕跟他们住,我可以想其它的办法。” “就是象军训一样和他们住在一起吗?”雷弘含住一块肉含混不清地问。 “对,只要你不单独接触生人,应该可以的,对吗?何况他们也不算是生人。” “可是我有点害怕,他们会不会打我?” 岸楚笑道:“怎么会?你慢慢就习惯了,你在部队里不是也挺好的。” “那不一样嘛。” “有什么不一样。你依我,好不好。” “我还是可以找你,跟以前一样的,对吧?” “对,和以前一样!” “你不会不理我?” “不会。” “那好吧。” 岸楚翻翻白眼,服了他了,这么简单的问题还得折腾个半天。 “等吃了饭,我们去买点儿日用品,我看你的牙膏扁了,毛巾也旧了,吃的东西也还要添置些。” “你是说,逛街?” “恩。” “真的吗,姐,你要带弘去逛街?”雷弘叫道。 岸楚忽地睁大眼“喂,你别跟我说,你从来都没有自己去买过东西。”看他不住点头,付楚确实无语了。这朵温室里的娇花什么时候才能经受风吹雨打? 第八章小男子汉 老爷子把他保护得很好!明明超市就在他家不远处,而雷弘竟然从来没进去过,这人可真奇怪!雷弘亦步亦趋跟在付楚身后,东张西望,上瞧下看,和那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无甚区别!岸楚停下脚步,把采购筐递给他说:“你就呆在这儿,我到前面去取些东西。”有个跟屁屁虫的唯一便宜处:省力。 “不。”雷弘连想也没想就说。 岸楚恐他走散了,顿了顿,想来就来吧。付楚停停看看,来到女士专用品区,弯腰细心地挑拣她需要的东西。旁边有个男恒着女友也在挑东西,看衣着应该是两个高中生。 “你那个是什么?”雷弘新奇地看着眼前一排排小小巧巧的包装。 岸楚听后一震,就说不应该带他来,真是!哎,行行好,不要再给我捅娄子了好不好。她尴尬地听见旁边的两道轻笑声,伸手胡乱抓了一只,拉着雷弘便走。还愣在这儿丢人现眼,岂不是太蠢了吗。 结帐后,雷弘还纳闷地问:“姐,那个到底是什么,从来没见过,是你给我买的吃的吗?” 岸楚不高兴地拍开欲来拿那包卫生棉的手,叫道:“不是拉,你没上过健康教育吗?这个女生专用品。” “什么东西?” “跟你解释那么清有什么用!就象你们男孩子用的刮胡刀一样,是专门的,女生不能用的。” “噢。”雷弘似懂非懂地说:“可是我没用那个,爷爷好象用过。” 岸楚听后仰头看他长满胡渣儿的下巴,说:“你也该用了,回头再给你买。我们现在快回去吧,好象要下暴雨了。” “我真该改行学玄学,做个预言家也不错。”付楚扑扑他们身上沾的雨滴说。 晚饭后,付楚窝在沙发上惬意地看电视。雷弘早睡了。电视里缠绵悱恻的爱情把付楚感动得淅沥哗啦。她吸吸鼻子,自言自语说:那个女主角太可恶了,怎么忍心把她的爱人抛弃呢,他多可怜啊!看看表,十二点多了,她该上床睡觉了。 轰隆隆,轰!一阵巨响后,电视电灯电器自动关机。“怎么停电了?”付楚刚想去摸放在沙发上的手机,起身,就被飞来的物体撞翻在地。好痛!头被撞晕了。天拉,是不是地震来了,这里以前也有过地震的。摸摸刚才的物体,软软的,温温的,还毛绒绒的,好象是头发。终于找到手机了,打开,借着电光与闪光一看,果然是雷弘,发生什么事拉?难不成是病了,梦游?不是吧,她会那么倒霉吗,她怕也!要是雷弘给她一刀可了不得了!书上说,不要对梦游者大呼小叫的,是吧?她就轻轻唤道:“弘,阿弘?” “打雷,弘怕。”清晰的声音响起来。还好,不是梦游。 “怕什么,有我呢!”话才刚落音,一个炸雷又响起。 “哇!弘好害怕!”雷弘哭道。他控制不住地死死地抓住她付楚的手臂。 “你是男子汉呢,别怕,别怕,勇敢些!”忍住手痛,付楚安慰他说,并轻轻理顺了他的背。 好大一阵,雷弘僵硬的身体才回复正常,他的胸膛规律地一起一伏,已是睡熟了。 “喂,你不能睡地上,回床上睡。”又推又搡,但他只是动了动,并不要醒转。算了,由他吧,反正地毯够厚,也冻不着他。付楚站起来想去取一床被子,无奈手被他扣得死紧,起不了身。他是睡没睡着啊,睡着的人有那么大的力气吗?付楚瞥见到沙发上她刚才用过的薄毯、报枕,心中一喜,伸腿将它们勾过来,给他和自己打点妥帖,只好就此睡去了。 “唔,好痒!”付楚在睡梦中感到鼻子奇痒,忍不住用手在脸上混抹几下。 此时已是大上午了。窗外的小鸟儿唧唧喳喳地在歌唱,阳光调皮地晒到屋内人的屁股上。 “嘻嘻嘻!”雷弘拿她的头发再接再厉,还去捣她的鼻子。 “阿,哈,哈欠!”付楚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随即睁开眼,一张恶作剧的脸便映在她的视网膜上。“臭小子,暗算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付楚立即翻身坐起,用手在雷弘腋下、腰间乱挠一气。 雷弘素性畏痒,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求饶:“不敢了,不敢了,哈,哈,哈,不敢了,姐,我再不敢了。” 岸楚收回魔爪,得意地笑道:“哈哈,看你知不知道我的厉害!” 两人滚在一处,连大门开了,人进来了也不知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威严略带笑意的声音骤响,一张容光焕发的脸出现在两人的上方。 “爷爷!爷爷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雷弘一跃而起,冲起来抱住雷爷爷。 “刚刚才回来!”雷爷爷宠溺地拥住孙子,说。 “爷爷,你买了好吃的东西没有?” “买了,买了,给我孙子买了当地的特产回来咯。” 岸楚从地上爬起,折好毛毯,整理一下衣装,然后接过雷爷爷的行李,倒了两杯茶给雷爷爷和小张叔叔。她说道:“雷爷爷,你回来也不通知我们,那样我们也好去接你呀!” “谢谢你了,丫头,要是去接我们,你们现在不是没得玩了喽,有心就好。” 岸楚想到他方才看到的,脸微微一红,便保持缄默。 雷弘丝毫不觉气氛微妙,他好奇地打开密码箱,挖出一大堆食品,有娘惹糕点、黑胡椒螃蟹、印度咖喱鱼头、猪肉干、无泡葡萄酒,还有一堆蜜饯叶胆茶等等,应有尽有,开个杂货铺都有余。 “爷爷,这是什么?”雷弘翻出一只装饰精美的小盒子,抬头问。 “恩,这茶味清香入肺,泡得也不错。”雷爷爷夸付楚的茶泡得好,听孙子问,便笑道:“被你这只猴儿找到拉。拿去给你姐。” 雷弘听了便递给付楚,她接过打开它,里面躺着一只由几粒乌亮的小圆石子串成的手链儿,她疑惑地看着雷爷爷。 “那是买给你的礼物,收下吧,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你用不着推辞。” 岸楚听他这么说,却之不恭,只好收下。 “我来帮你戴。”雷弘自告奋勇。 手链儿套在腕上,温凉舒服,配上她细滑的肌肤,雅致极了。雷弘看看,称赞说:“真好看。” “谢谢雷爷爷。”付楚开心地道谢。 雷爷爷看到墙边准备好的旅行包,问:“你们是不是要出去玩儿?” “对,去公园。”“不去。”雷弘和付楚同时回答。 岸楚看一眼雷弘,说:“本来打算去的。不过,你们回来了,去不去也没什么关系。” “我们昨天说好的,你怎么变卦了?”雷弘不依道。 雷爷爷了解孙子,他说:“去吧,不用考虑我。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要不要小张送你们去?” “不用了,叔叔也很累了。” 出了门,付楚问雷弘:“你不想爷爷拉?” “想啊,他不是回来了吗?” “那你不想吃特产拉?” “我们刚才塞了好多在包包里。” “我说的话你怎么就听不懂呢?我的意思是说:爷爷好不容易才回来,你应该陪他而不是去玩。” “不用。爷爷总是出差,他不用我陪。” “好吧,好吧,我说不过你。人都是相互的,以后你要学会关心体贴爷爷,知道吗,他始终只有你一个孙子啊。那,我们快点走吧,兰她们可能等得急了。” 鲍车上。每一个才上车的乘客都想觅得一个座位,但车子挤挤攘攘,连个站立的空间都成问题,哪还有什么空位。付楚二人在车站上的车,所以有幸占到两个位子。一个抱小孩的妇女上车来站到付楚旁边,付楚赶忙让座。那个妇女千恩万谢地坐了。雷弘有模拣样,也给一位老大爷让了座。他站到付楚前面,付楚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容。 车缓缓地向前行驶。俗话说。闹热场中不好耍。人多了,难免有混水摸鱼之鼠辈夹杂于其间。付楚迅速朝后搜索,刚才好象有人故意摸她的屁股一那。后面的几人不明所以地回看她。可能是车子太挤了,不小心碰着也是有的,她转头看雷弘的背,研究它有多长多宽。 约莫过了半分钟,后面那东西又来了,他肆无忌惮地贴着付楚的背,手有意无意地碰触付楚的腰臀。付楚学了千百种对付性騒扰的招儿,但一直没得机会实习,这会子给她碰到了,不实践实践就太浪费机会了。她不动声色地一把拧住那不规矩的手,下死命地掐下去! “呜,啊!”那人发出杀猪般的叫唤,狂骂“死婆娘,你敢掐老子,好痛好痛!”现在似乎流行恶人先告状的。车上的人望着那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歹人见众人冷冷漠漠的,付楚又是一个单身小女子,心生欺凌之心,他拿住岸楚的手又揉又捏,放肆地嚷叫:“我们到派出所,打110,公众场合还敢出手伤人,无法无天了!” 贼喊捉贼!岸楚不怒反笑,她才刚学了一点武术,撂倒一个小流氓想来还是有胜算的,但这里人多,施展不开。她决定给某人一个机会。她凄凄地说:“阿弘,他欺负我。” 雷弘不明事态,但他把付楚环到身边,向前半步,向下睨视歹人,说:“你干什么呀?”孩子始终是孩子,说恨话仲还有三分温柔。 “没,误会,误会。”前方赫然立着一看来挺能打比他强壮多少倍的黑个子,歹人气焰顿消,连连说。车未停稳,他跳出逃之夭夭了。 他下车后,明白过来的人们骂道:“呸,臭流氓!”那为位老大爷称赞雷弘说:“好小伙,好样的,见义勇为。” 雷弘便不好意思地笑。 岸楚瞧见了,美滋滋地想,她就说这是个英雄救美的好机会嘛。 两人到达公园时,他们的朋友已等了一会儿了。 “楚,你们的脚被裹住了,哈?这么晚才来,我们都等一个小时了。”小清抱怨说。 “她骗你,我们才来不过五分钟。”秦雅脸向着按奈不住的小清说。 “雅,敢揭穿我!”小清胁迫道。 兰说:“还知道来,我还以为你玩得乐不思蜀了呢。” 岸楚叫道:“你们这群损友!我刚在公车上被坏蛋占了便宜!才耽搁了一会而已,你就吼成这样,也不过来安慰安慰我这个可怜的受害者。” “你没把那人弄得折腿吧。”小清挺紧张地问。 “搞不好现在已经进医院了。他真惨。”兰凉凉地说。 “你没把那狼爪子摘了吧。”青山凑和说。 “楚,你不会真的又打人了吧。虽然他挺坏的。”雅忧心忡忡地问。她对去年付楚把来抢他们包包的匪徒打了一顿的事件记忆犹新。 雷弘看着这神奇的一幕,眼睛睁得大大的。 兰走到他面前,说:“阿弘,愈来愈欣赏你了。” 小清赶上来说:“阿弘,你啥时候叫我姐?我胡子快白了。” “你帮他洗衣做饭,他肯定愿意叫。”付楚过来帮雷弘解围。 “那算了。我才不当黄脸婆。” “喂,你说什么,谁是黄脸婆?” 雅也来凑热闹,她说:“阿弘,认不认得我们?” 岸楚弹了个响指,说:“对喽,我忘了给你们介绍了。阿弘,这就是秦雅,这块儿是兰,这是小清,他是青山。” 雷弘恍然大悟地指秦雅“她就是” 岸楚拉拉他的手,然后双手交叉在胸前,说:“对!你爱怎么称呼他们随你的便,我不干涉。” 雷弘稍摆脱了拘谨,他有礼地说:“雅姐,兰姐,小清姐,青山哥。” 众人不管小清抗议说姐姐的专利权是她的,做了回应,齐说好。与时俱进不得已认命的小清特绝,她掏出随身携带的棒棒糖递给雷弘,说那是见面礼。 经过公园的游人们羡慕地望着门口打打闹闹的年轻人,慨叹青春无限。 今天的天气很好,游人如织。此处的环境本来就好,加上是星期日,游客自然比往日多了很多。公园热热闹闹的,各式各样的人往来穿梭,有一家老小全体出动的,我老奶奶领着孙子孙女的,有上班的中年男女,有热恋中的情人,还有一个老师带着一大帮快乐的孩子闹喳喳的经过,他们十分显眼,不时惹来路人的旁观。路边的小贩们认准时机,努力地招揽生意,摊前很快聚集了一群吃得玩得高兴的人,每个人都乐呵呵的。还有几个走红的跑江湖卖艺的,他们的猴子不停地在人前人后耍宝,逗得小孩和童心未泯的大人发出阵阵的欢笑。还有一些传奇的小兽,一一展现在人前,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岸楚东逛逛,西逛逛,玩得不亦乐乎。她今天来了个大转型,从成熟冷淡的成年人化身为求知欲旺盛的好奇宝宝。 “哇,孔雀!好漂亮,我只在电视里见过的!”丢下这句话,本来坐在树林中稍事休息的付楚飞身往人群中挤去,三下两下,蛮力穷尽,终于够到了这美丽的生物。雷弘紧随其后。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 岸楚小心翼翼碰碰这些鸟,不过鸟儿们都懒待理她。付楚便问:“老板,你的鸟怎么不开屏呢?那样多好看拉。” 雷弘截住老板的台词,说:“笨,孔雀是要看到漂亮的东西才会开屏的嘛。” “喔。”付楚呆了一秒钟。她坏坏地笑说:“是吗?你来了嘛!” 小清不知从何处钻来,探头和孔雀大眼对小眼,说:“老板,如果我有能力让他开屏,有没有什么奖励?” 老板是个消瘦精明的生意人,两撇小胡须一上一下,他笑道:“要是姑娘真让他开屏了,我就免费让你们同他拍照留念,怎么样?” 人群中有几人在旁助威起哄说:“好,这个好,答应他。” “好!”小清踌躇满志搓搓手高声说。众人都以为有好戏可看,退两步屏息以待,老板十分留意地盯着小清。青山几人却知道她的鬼把戏,攒笑。 “看我的哈!”随小清的预备动作和语言,众人的呼吸急促起来。 “嘿嘿,我看还是乖乖缴钱吧。”小清摊开双手,耸耸肩,一副无辜样。 “切”好戏终场,大家失望的嗤鼻道。青山他们则大笑。 前方有十多个鹤立鸡群,打扮五颜六色且一动不动的人,吸引了众多中外游客。付楚以为又是什么有特异功能的人,兴奋地望里赶,凑近细看,原来是几樽手工精湛的雕塑品!用手碰触,冰冰凉凉的。这些雕像都是以中国著名的人物为摹本。孙中山手里拿着一本书,毛泽东衣装革履,邓小平笑微微的,他们或走或站,或静或动,维妙维肖。一些人更多是外国友人纷纷上前拍照留念,形成了现在的小辨模人潮。付楚在旁仔细观察雕像,心中油然升起一种死亡同永恒,豪放同凄楚的感慨,不防手心一紧,人不由自主跟着力道窜了出来。 “你拉我出来干嘛?我还没看够呢!” “别看了,我都看过好几十遍了。我们去那边,那边有好多好玩的!”兰拖着付楚便往前走,后者虽臣服于强权之下,但仍恋恋回头看那几颗突出的人头。 前方真有好多好玩的东西。一只巨大的摩天轮在旋转,从上而来的尖叫声不绝于耳,海盗船在左摆右荡,小火车在卖力地转圈儿,小鸡小鸭造型的船儿浮于水上,坐在船中的人们沉侵在湖光山色之中,似饮了酒般陶醉。大人孩子们都兴高彩烈的。这片快乐的场景让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第九章敏感网络 愉快地玩了一天。傍晚回家,爷爷正在书房的密室,从里面传出他高高低低的说话声。 岸楚就问:“你爷爷在里面干什么呢?” “开视频会议。” “会议?你爷爷做哪一行的?”付楚稍感意外地问。 “房地产开发。” 门这时开了,雷爷爷略显疲惫地走出来,看到他们,便问:“回来了,玩得开心吗?” “开心。”雷弘说。 “都是爷爷不好,没时间带你出去好好玩玩儿。我记得上次带你去游乐园是你十岁生日那天吧。” “对。爷爷,你渴不渴,弘帮你倒茶。”雷弘说了几往外走。 “好,好,好!”惊愣稍许,雷爷爷激动得连声答应。 “丫头,你好,真好,我真是捡到宝了,阿弘竟然知道关心爷爷了,好,太好了!”雷爷爷老泪纵横。 “没有,是他自己长大懂事了。”付楚非常理解雷爷爷的这种亲情享受的心情。 “你不用谦虚。阿弘真的长大了,太谢谢你了,我做梦都想着这一天啊。” “哦,雷爷爷,这手链子我不能收,这太贵重了。”付楚忽然想到它,边说着,她把链子褪了下来。 “孩子,你收下,这是爷爷给你的。” “不行,其他东西还行,可它毕竟太贵重拉,我觉得我受不起,无功不受禄。” “你有功,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长辈给的东西就该收着!你无须推辞。” “我不能要,你这份心意我收下便是了。” “你安心咒我!要是你不收下,我就会心急,急了就要生病,生病折寿,然后一命呜呼!”雷爷爷突然很不高兴的发作道。 岸楚急忙说:“你说的不符合逻辑常理,哪有这样的事?” “你是安心咒我死!” “不是的,我没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付楚有些语无伦次。 “那你收下,不然就是盼着我死,我就知道老头子讨人嫌!”雷爷爷摸透了付楚的吃软不吃硬的个性,才如是说。 岸楚忙扶住摇摇欲坠的老人,只得说:“我收下,收下了,你别这样。” “收下了!那好,我们现在出去吃饭吧,真有些饿。”变脸速度太快,怀疑是否戴了脸谱。 岸楚跟在雷爷爷身后,无可奈何地想:小的是混世魔王,大的是王中之王。 晚饭一过,雷弘就跑到密室里去了,剩下付楚雷爷爷二人。 横竖无事,付楚就和雷爷爷闲话家常。 “雷爷爷,我可以问你,雷弘的胆子有时候为什么这么小吗?” “发生什么事了吗?” “昨天晚上他被雷声吓得哭了,他很怕打雷吗?” “这件事说来话长。雷弘的母亲去了后,他父亲整天意志消沉不理世事,我呢,忙得脚尖不着地,要照看公司的事,要看住两个后辈,心烦意乱之间,有些事就疏忽了。那时候李嫂还没有来,家里每天都乱糟糟的。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他父亲那么难受?” “如果你想说的话。” 可能是好久没人和这孤独的老者说知心话了,心事憋在心里难受,他就说了。付楚现在成了最好的倾听人。 “他爸爸是个独身主义者,直到四十五岁了还没成家。我只有他一个儿子,当然会极力反对他的做法。我四处奔波求媒,委托别人介绍了很多得体的姑娘,但结果却是瞎忙活,他没一个喜欢的。当时,我的心里急得跟猫抓似的,和雷弘他奶奶天天烧香拜佛,希望天降好姻缘,改变局面。可能是心诚,后来真的出现一位姑娘就是雷弘他妈妈。她是酒吧里弹钢琴的,人很温柔,精通音律,因为家道中落,才不得已出来抛头露面。他们在酒吧里认识,一见钟情,相知,相恋,还结了婚,有了孩子。按理说这日子应该越过越好的,可惜结局却恰恰相反。她从小身体就不好,有先天性心脏病,坚持生了雷弘,身体更是吃不消,熬了几年,就去了。他爸爸十分伤心难过,以至于责怪起弘儿,不管他了。” 岸楚心中怆然。雷爷爷继续说:“有一天,我照常去公司,雷弘他爸爸照常又不在家,所以家里就只剩下四岁半的雷弘。事又凑巧,那天晚上刮起了罕见的台风,雷电交加,大雨倾盆,暴涨的洪水淹死了数十人,摧毁了数以万计的财物,让成百上千的人无家可归。气候太恶劣了,我被困在工地上,那天晚上也就没有回家。那天晚上对于雷弘有多么可怕,我们不得而知,只是第二天早上,我匆匆赶回家时,发现雷弘已经昏厥了,他爸爸在旁边象傻了一样,意识游离。从那时起,他爸爸才彻底悔悟清醒。而雷弘则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胆小、自闭。哎,也不知道那场台风是福还是祸!”雷爷爷以此叹气作结。 “太可怜了!”付楚有些感伤地轻叹。 “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说。其实,”雷爷爷有些犹豫是否要将事实倾囊相告“那个晚上还算不得什么,是芝麻绿豆的小事。” “这还是小事啊?” “恩,有一件事我从未跟你提过。”雷爷爷回头看看屋子,空荡荡的。他说:“阿弘曾经被人拐卖过。” “拐卖?”付楚支起身子,异常吃惊。 “恩。儿媳妇过世后,展华真是痛不欲生,还想到过一死了结。我苦口婆心劝他看在雷弘的面上好好地活下去,以慰儿媳妇的在天之灵,这才勉强打消他的念头。但他从此也一蹶不振,是个活死人了。生出这个痴情种真让我操碎了心。他呢,没日夜地往那个酒吧跑,醉生梦死,我呢,只知道赚钱养家,两个大人极不负责任地把小孩一个人扔在家,让一个小保姆照顾。我想阿秀既然是远房亲戚介绍来的,应当靠得住,也就放心把阿弘交给她。谁知道我认人不准,保姆竟是个黑心肠子,她趁我们都不在时,联络她的姘夫李勇,把我们家只有四岁半的弘儿给带走了!我急得心肝俱碎,拉这展华就是一阵好打。他不敢还手,也不遮掩,只是一味地哭丧。那时,我是真想把他捶扁喽,但这样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呀。我们立即报警,然后联系上亲戚,求他帮忙找寻,又张贴巨额悬赏广告,又登寻人启示,能想到的都付诸实践了,但我的弘儿还是音信全无。过了一个星期,事情终于有转机了。” “太好了。” “有人称见到过阿秀,他们在他那儿租过房子。警察迅速行动,顺藤摸瓜,抓住了阿秀,但是没有弘儿的影子。我求她呢,求她告诉我弘儿的下落,她要什么都行,要多少钱多少东西都可以,就是我这条老命也可以。但是晚了。阿秀交代说,开始他们只是想向我勒索一笔钱的,不过后来我报了警,把他们就吓得不敢露面的。(早知道就不要报警了)雷弘一直哭闹,又生病,他们拿他没办法,(我弘儿真聪明,那样小就知道耍手段呢)保姆不耐烦,又害怕,就想不做了,干脆把孩子给送回来。李勇却坚决不干,说是一个子儿都没拿到,不可能不忙活一场。” 岸楚忍不住插嘴说:“不就是钱吗,给他们呀!” “我当然是想哟。不过李勇早把弘儿带走了,上哪儿给去?要找到他谈何容易,无疑是大海捞针!后来又传来消息说,李勇半路和人打架,被杀死了!我简直是听到了晴天的霹雳!最后一条线索也没了。 “我们非常泄气,有些沮丧,但我们从来没想到过放弃,我们坚信阿弘总有一天会健健康康回到我们的身边。我思念雷弘过度,神经衰弱,犯了疑心病,只要见到四五岁的小男孩,就觉得他是雷弘。有一次,马路边有个男孩儿在玩耍,我真是看他就是雷弘,我激动地跑过去,抱起他就走。没料到男孩却哭了,他妈妈赶来,把我臭骂了一顿好的,差点没闹到警察局去。小男孩跟他妈妈走了,我只有眼睁睁地瞧着,老泪成横啊!雷弘不见已有三个月了,他在哪里呀?他会不会冻着饿着,会不会挨打挨骂?我什么时候才能接他回来呀?还有一回,我听说警察查获了一个犯罪团伙,解救了几个孩子,我想都没想,就跑了几千里去认领。我和一个家长争得面红耳赤,硬说其中一个小孩就是雷弘。不得已,还做了亲子鉴定,结果他不是雷弘。 “老天终于开眼,苦苦找寻了三个月零,头发白了一大半,雷弘有下落了。原来李勇在卖孩子的时候因为价钱问题和人发生争执,被误杀死了,当地警方在犯罪现场发现了雷弘。警察让我们去河北把他接了回来。多谢神明,他居然安然无恙。真好。我很感谢警察,还让雷弘认做干爹。” “听起来棒极了!”付楚双掌一拍。 “也许是这场意外,让雷弘受到过度的刺激,原先活泼可爱的小雷弘变得十分内向怕生,还差点失语!但是,这哪算什么呀,他毕竟是回来了。我们可以慢满开导调养他的。没事!” “你说雷弘现在这么孝顺,我能不感激你吗?” “恩。真想不到还有这种事。” 老人没力气说了,他许久都不再说话,眯着眼睛靠在沙发上。 “恩。现在很晚了,我也累了,我去休息了,你早点睡。”说了许久不曾回忆的往事,雷爷爷心中有些堵得慌,他打了声招呼就上楼静养去了。 雷弘还没出来,付楚就走进密室。雷弘正在观看自制的三维图象。他微驼着背,穿着一件白背心,衬衣斜斜地挂在椅背上,他神情专注,一动不动。付楚内心的震动持续了一阵,她含泪站着。那天日子不知他受了多大的常人无法理解的恐惧啊,他才那么小。换做是我,我不定成傻成痴了,哪还能又蹦又跳。现在他能快乐简单地活着,说不定也是一种福泽吧。 她轻轻唤道:“阿弘,快去睡了,挺晚了,明天还要上课呢。” “我再玩会儿。” “别玩了,回去睡。早睡早起,要养成好习惯。”付楚将他推出去。 房间里静悄悄的,楚到那边去了,小清约会去了,兰象是排舞去了。打开门,屋内黑漆漆一片,一个人影也没有,拉开灯,坐下,翻开书看,但看不进去,心中总觉有一件事未了,余光落处,是电脑。哦,对了,是它。 和往常一样,秦雅打开电脑。她打开它,有点迫不及待,她想早点看到想看的信息。她天生是个克制的人,不急进,不温吞,做任何事都是不急不徐,处乱不惊的。为此,付楚总说她就是火烧了眉毛也见不着她哼一哼。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自己也未弄明白,只是,自懂事以来碰上的大小事件,她的确是以不温不火的态度去处理的,她确实是不惯于喜怒形于色。不过,既然,旁人认定她是某类的人了,那就姑且算是吧,深究人性,是哲学家思想家心理家干的事,她又不是,何苦来? 秦雅自嘲地笑笑,要是付楚他们看见她这副猴急样,有可能会磕掉大牙那。她取出随身精巧的小花镜,仔细寻觅有无不受约束的头发。头顶上确有几根细丝弯出了道,她看见连忙用木梳理了理。对镜左右审视,一如既往的大眼睛、长卷睫毛、娇翘粉鼻、樱桃小口、红白适中的小脸蛋儿,配上乌黑油亮的披肩长发,恩,勉强算是及格了。做完了这些,她这才静下心来看邮件。信箱里有好几封未读邮件!她心情高昂了许多,拖动滚动条,定睛一看,竟全是些兜售彩色隐形眼镜的垃圾广告,她有些气闷地哼了声:这些人真讨厌,删都删不掉! 没有想要的东西!她的心低落了,大脑一片空白,她把身体放进椅中,喘了一口气。她的视线对准电脑屏幕,分辨出电流通过时一闪一灭的光线。摹地,一行小字跃进眼里,电光石火间被神经识别出来:你有一封新邮件。 她望着这几个字起码有三分钟,心里在挣扎到底要不要进去看看,她怕又是一片空欢快。最后,她想,看看吧,也不吃亏。她向前移动身体,够到鼠标,食指微动,不抱希望又盼望地打开了它。 惊喜!里面有一封信,几分钟前发来的信,来自美国的信,来自美国杨志的信。秦雅哆哆嗦嗦找到光标,打开它。 dear雅,(以前他断不会这样称呼的,秦雅有点害羞,她向下读) 来信已收到,十分感念你还没忘记这个老友。 美国这几天的天气也很热。这几天我都闷在房里吹冷气,哪里都没去成。天气不好,食欲欠佳,我晚餐只吃了一点干面包,其他的就吃不下了。现在真想念家乡的开胃小菜啊!学校和国内的没甚差别,就是人们的皮肤五颜六色的,他们好象都是本国的菁英,多少让我这个天之轿子显得平凡了,再不奋勇直追,就要落人千里了。惭愧至极! 杨志 秦雅看完,会心一笑,她马上回信。 杨志:你好。你还在吗?我今天去公园玩了一天现在才回来,心情也很愉快! 秦雅 她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只能写这几个字,她按下发送键。 时间过了半个世纪,(其实只几分钟)她接到回信了。 雅:你回来了吗?真难得,这上我们俩第一次在线上碰到!你有视频吗? 秦雅说有。于是,两人打开视频。(秦雅在视频打开的前一刻再次检查了仪容)看着近在咫尺远在天涯熟悉的脸,两人一时间不适应,无语。 耳麦里响起磁性的声音“听得到吗?” 秦雅缓过神儿,结巴地叹:“听,听得到。” “嗨,美女,你越来越美丽喽!”杨志此刻的心情十分开朗,面对她,他的情绪总是很好。来美几个月了,除了思念家人,他最常想到的就是她了。他很清楚自己不善言辞沉默的脾性,但每次于她,他好象就要变得口若悬河起来,连他自己也感到惊奇。 秦雅只以红脸为对。美国的民风真是热辣,连杨志这号冰块都被融化了,以前的他可不是这样,油腔滑调。秦雅怪异地想。 “你说你们去公园玩了,心情很好,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找到金子了?” “遇到个大帅哥,行不行?”秦雅赌气说。 “会有人比我帅?” “比你好多了。” “我心碎。听到了它破裂的声音吗?” 听到他的玩笑话,秦雅忍不住笑了,杨志也笑。 “你走后,我们家族添了新成员。” “谁?女生?” “男生。一个是小清的男友。另一个是雷弘,小我们一届,是付楚的弟弟,他天天跟着楚,是个大男孩,挺招人喜欢的,就是有点内向。” “弟弟?付楚的弟弟不是挺小的吗?” “不小拉,读高二了。雷弘不是亲弟弟”秦雅同他说了事情的始末。 “难以想象。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们外人是无法理解的,就象你从来没让我搞懂过一样。你最近过得好吗?” “我?”突然转移话题,让秦雅有些不知所措,她说:“我还好,老样子,没什么变化。” “应该有吧。怕是身边多了个人。”杨志略带试探地问。他记起部里的几个兄弟有些欣赏她的事。 “你在说什么?”秦雅想起付楚说过的话,耳朵一热,脑里混混沌沌的。 “没什么。你们几个都是成双成对了,是不是?可怜我孤家寡人!” “什么孤,什么寡!不是还有我”秦雅一时漏嘴。她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惊得咬住自己的下唇!秦雅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切掉。他这种八面来风喜欢的该是八面玲珑的人,才不是象她这样羞怯冒失的。要是我有楚的大胆就好了。都是楚,她那样说我,搞得我都分不清对错,忘记什么是体面,什么是矜持了,真不害臊!他听了这话,可不知道要怎么想了,他还以为我是个放荡不知耻的人了,他肯定会看不起我的!我该怎么办?秦雅羞愤得想找个地缝钻。 耳里传来他略显惊诧的呼声,秦雅听了更是难过得想哭,却哭不出来!秦雅太敏感了,一点风吹草动都禁不住,其实杨志声音很正常,甚至是喜悦。她心中惶恐,脚无意识地抖动,身体弓在那儿,窘迫地想怎样才能快速地结果这场骇人的谈话。然后她要藏匿起来谁也不见谁也不想。 “啊!吧什么呀!讨厌!”无巧不成书,这时,隔壁房间里传出尖叫,由近及远的撞门声此起彼伏,走廊里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透进屋里,杨志的脸已经隐去了。原来是四楼的保险丝烧坏了。 秦雅坐在黑暗中,呆若木鸡。门开了,小清和兰走进来,打开手电见到她,惨白惨白的,都吓了一跳。她们齐声叫道:“雅,你干什么!” 小清扶平心口,说:“乌漆抹黑的,你坐在那里扮鬼吓人拉,别逗了。” 秦雅便拿眼看她们,既而竟嚎啕大哭起来。说得夸张一点,她比那哭到长城的孟姜女还得劲,而且大有青出于蓝之势。这比她扮鬼吓人还来得让人意外,大家有目共睹,平时的她可是个稳重的人呢。小清和兰面面相觑,走过来,轻轻拿言语来安慰开导她。 第十章小傻吃痛 热闹的学校食堂,饭菜飘香,人声鼎沸,腹中空空如也的学子们摩肩接踵,一片喧闹景象! 雷弘走进去,四处一看,见到付楚正向他招手,便走过去坐下。 岸楚张罗他坐下,说:“阿弘,快吃饭!我排了长队才买到的。” “我们今天吃什么?为什么不出去吃?” “你先吃吧。” 雷弘看菜良久,吃了一口,挑剔地说:“呸,这是什么?真难吃,我不吃这个。” “还能吃啊,哪里难吃?” “不好吃。饭太硬了,菜太淡,汤,”他喝了一口,说“一点味道都没有。我不吃,不吃!” “喂,别说那么大声,人家看我们呢。丢脸死了。” “难吃极了,我不吃。” “不许挑嘴!”付楚很严肃地说。看他一副委屈的小媳妇样儿,她只得又放款声道说:“将就点。今天下午我有课,没时间去外面吃。大饭堂里的饭菜本来就是这样的。要不你自己去外面吃?别跟我撒娇说不吃饭,想那样我就不理你。” “吃嘛,吃嘛!”雷弘很不高兴又别无他法地说。 “好拉,高兴一点,下午再出去吃,好不好?” 临桌的几个大一女生在窃窃私语。 “那就是付楚?”说话的人从肩膀处斜看了看付楚。不知她姓甚名谁,暂且就叫她甲吧。 “好象是,我在办公室见过她。”乙女生向前看看确定说。 “教授上课总提她,外面的人也说什么才女。我还以为是什么国色天香,也不过尔尔!”甲噘嘴说。 “才女通常等于丑女,你不知道吗?名言!” “是不是哦。” “嘿。现在流行才,貌早不吃香了。你长得漂亮,能找到她对面那种帅哥吗?”丙调侃说。 “凭我的闭月羞花,十个也不在话下。”甲半认真半玩笑地说。 丙因为掌握了独家新闻而兴奋得双目浑圆,她小声说:“你们知道吗?她对面那个人的来头可不小,超有钱的。他家是搞地产的,在全国有好多处房产,学校南门扩建的工程就是他家接的。” 乙不禁提高声音说:“哇,不得了,南门那边的标的可不是小数目呢。” “那还用说,是我们现在校园面积的几倍大呢。” 甲就不再说话。三人默默吃饭。 承之伴听到她们有些妙趣的话,不觉一笑,朝对面看去,果真是付楚。他们走过去,正看到付楚在帮雷弘抹汗。承之还镇定,他旁若无人地问伴:“这是我们所认识的自私自利、超级鸭霸的付大巫婆吗?” 伴惊愕地看着这史无前例的一幕,摇头说:“不是,我们绝对是认错人了。” “眼花了。那我们走吧,别理她。” “喂,你们两个当我不存在的吗?”付楚翻翻白眼,拆穿他们演的活剧。 “真是你!”承之热络地坐下。对着雷弘说“哥们,你是何方神圣,竟把楚老编拐跑了,佩服。报上名来,我要去决斗。” 雷弘拿筷子挑拣了一片看来还可以的甜椒,只用眼瞄了承之一眼。 开惯了玩笑,遭此冷遇,见多识广反应灵敏的承之也不以为意,他拉伴坐下。 “你,你们?”付楚总觉这两个人不对劲,忽然,她灵光一现,叫道“你们狼狈为奸,哦,不,你们好上了?” “我们才开始。”泼辣张扬的伴一反常态,温和地说。 岸楚当然不习惯,她捏捏伴的脸,换一种口气说:“你真不是我认识的书了。哼,明知道大姐我小泵独处,你们还敢来在我面前晃,也不怕我怎样怎样?” “那这位是谁?” “他是我老弟,货真价实。阿弘,是不是?”付楚不打算给双方介绍,反正见多了就熟了,见不到介绍了也是白搭,何必多此一举。 “是,姐。”雷弘对着饭菜在发愁,他随口说。 “现在流行姐弟恋吗?”伴疑惑地问。 “去,别给我胡说。有闲工夫在这儿磨牙,还不如多校对几篇稿子。” “姐,我不吃了。” “剩那么多!”付楚看他的饭盒,不满意地说“挑食鬼,这次饶了你,下次可行。” “我今天下午有一场球赛,你要来看。” “我不去,我又看不懂。” “笨,不懂学嘛?” 岸楚给他脑袋一个炒栗子,说:“我又不打球,懂它有什么用!” “我不管,反正你要来。” 伴看到他们两个流露出的和谐亲切,且愈渐浓烈的神态,心中是万分诧异,但这是人家的私事,她不好太过深问。她便拉住承之,说:“楚,你们两个慢吃,我们先走拉。” “好,哎,你们就走了吗?”付楚分神叫道。 “吃饱了,可不走了吗?” 教室。 岸楚收起书本,问:“兰,今天下午有什么球赛吗?” “书呆子,你怎么关心起球赛来了?” “弘要我去。” 小清说:“阿弘也去吗?今天下午我们校篮球队和s大校队举行篮球赛,是全省大学生篮球职业篮球赛的其中一场。外面挂了很多横幅,你没看到啊?” “没有。” “你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干脆钻进书里得了。” “那些都靠后。我现在得去看球赛,你们谁有兴趣和我一起去。” “青山也去啊,我当然要去的。” 秦雅和兰同声说:“我们不去。” “那我们两个一起去。” 她俩到时,比赛已开始十多分钟了。 球场周围围满了密密麻麻的学生,一些闲来无事的教职工也来凑热闹观战。s队虽是客场,拉拉队的阵容却是不容小视,他们来了许多人,个个精神抖擞,们的双脚张成八字,两手叉腰,昂首挺胸,头伸口开,底气十足的呐喊声响彻了整个体育馆。本校的亲友团毫不示弱,几个出风头的男女抓起大喇叭,带领大家使劲地吼:“c队,加油!”“雄起!”“我们爱你,支持c队!”两个拉拉队你一声,我一句,谁也不服输,大有开打之势,似乎是他们在战斗,而不是球员在比拼。主次不明啊! 球员们的状态奇佳,精神亢奋,挥汗如雨,场外球迷的呐喊助威声仿佛给队员们注射了强力兴奋剂,各队都在拼尽全力力图压倒对方,气氛达到了最高潮。说容易做难,所谓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两个队都是棋逢对手,比赛处于胶着状态。 岸楚是个怪胎,她对此却不以为然。十个人围着那巴掌大的场地和小小的筐子争抢,有啥好玩的,不就是把那皮球扔进筐里吗,谁不会。小小游戏,娱乐性质,引得这么多人龙争虎斗,拔刀相向,岂不是违背了良好的初衷吗。 岸楚大声说:“小清,好吵哇,我耳朵快震聋了。” 小清也大声说:“我也是。” 岸楚挨近小清说:“你看得懂吗?” “勉强,青山教过我。你看,啊,s队11号,进球,对,好球!”小清的声音越感激动。 “喂,”付楚左右看看,警告说“小声点,别敌友不分了。他们的眼光快把咱们烤焦了。” “不懂艺术!我是本着欣赏的角度看球的。” 11号后卫得两分。场上比分32:33,落后一分的校队奋勇直追,比赛场热成了一锅粥。 “呼”众人一起吸气,队队长控球,交给雷弘,他躲过几人,趁着空挡,双手一挥,抛出了一颗三分球。只见那球沿着球筐滚了两圈,摇摇晃晃,想向里钻,又想向外闪。砰的一声,尘埃落定,球选择了闪! “唉!”失望声连成一片,激动的则双手直拍双腿,只呼“背运。”本来对球赛有一大套想法的付楚也不由自主暗叹了一声。 “运气不好,要不我们都领先两分了。现在倒好!”“裁判,s队11号,犯规了,拳击球。”c队某一不服输钻空子的球迷嚷道。他有同盟者结成了统一战线,齐声呐喊:“罚球,罚球!” 严谨的裁判对突如其来的喧哗不以为意,他镇定地吹响了结束的哨音。球迷们就停止吵闹,纷纷上前递水,端茶,扇风,服务委实周到。现在的气氛好象比赛中还热烈些了。 雷弘下场并不象其他人一样接受服务,而是眼睛四转,找人。他的眼尖,一眼就认出了身穿红衣的付楚,他兴冲冲地赶着叫:“姐,这儿,我这儿!” 岸楚和小清来得晚,且不想挤进去闻汗味儿,便站在外围观望。她们的注意力集中在几个热烈讨论球赛的男生身上。没办法,他们的嗓门实在太大了,如雷贯耳啊,不听也得听。 “象刚才,明明就该罚球!” “裁判瞎了眼,看不见了。” “可恶!他是不是专业的?把他轰走!” “算了,自认倒霉吧。谁叫人家的关系好。” 岸楚听到有个微弱耳熟的声音,向场中看去,雷弘正朝她招手。付楚看到这一带的人都好奇地转头张望,心里有些吃不消,众目睽睽,太招摇了。付楚不理他,视而不见。 雷弘以为她没看见,又喊:“我在这儿哩。” 小清这才发现雷弘,她拉付楚说:“楚,阿弘叫你呢。” 岸楚不得已,只好和小清进去,一路上还得不住道歉:“对不起,请让让,不好意思。” 小清拿了一方毛巾到青山处去,剩下付楚一人。她没法不感到有多双眼睛聚集过来,有些头皮发麻,她闷闷地,说:“叫我干嘛?” 说了,不等他回答,她自发自动地取出了包里的毛巾、盐水给他。 雷弘擦擦汗,灌了几口水,然后笑容可掬地说:“真热!你看我刚才的表现怎么样,还行不?” “呃。” “刚才那球真险,力道不稳,差一点就进了。s队的实力不赖,球技精湛,特会找空子进球,它是我目前见过的最好的球队,特别是11号,他的传球简直是绝了。咱们都落后1分了,下半场还得加把劲。” 岸楚对他的球经是一个字也听不懂,只有频频点头认可的份儿。 “该上场了,阿弘。”青山听到口哨声,过来叫阿弘。 两人一起上场。 “小清,我去趟洗手间,肚子疼,你帮我看着点了。”雷弘没走多久,付楚就闹了肚子,说后她捧着肚皮跑了。 “敢情是吃错东西了?”小清不及回答,自语。 “怎么了,怎么了?”付楚心急火燎地冲进校医务室,里面或站或坐围了一堆人。 解决了生理问题,付楚发现场中没了雷弘的身影,小清不见了,周围的座位也空出了不少,正自奇怪。一幸灾乐祸的男声传来“那个中锋受了伤,我们队获胜了机会就更大了。”没空同他争辩,付楚急忙问校友发生什么事了。 “受伤了,手腕脱臼。” 罢才还活蹦乱跳的,怎么才离开一会,就受伤了?揣上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付楚往医务室跑,沿途撞上了人也顾不上道歉。 拨开几人,她看到雷弘正坐着,他有些呲牙裂嘴,但还算安静。付楚见到他,心平缓了些,她对正实施救助的医生说:“医生,他要不要紧?” 小清看见她面色惨白,拉住她轻说:“别着急,很快会好的。” 岸楚问阿弘:“阿弘,你怎么样?痛不痛?”不问还好,一问江河就决了堤。她的话一落音,雷弘隐忍的泪立便汹涌而出。看来有时候不要过分地对病人施与同情才是。 “弘痛,好痛,呜呜!”雷弘扑进她的怀里,放声大哭。爷爷一直把他保护得很周全,从小到大他都没受过什么伤痛,就是以前打球不小心也仅只擦破过一次皮而已,他何曾有这样的灾难!今天的意外让他觉得格外伤心委屈。 “嘘,别哭了,有人看呢。”付楚看到同学老师面显惊诧之色,心想得快把他们支走,免得被人当了猴看。她说:“老师,你们先走吧,我来照顾他。” “不行。”老师一口回绝,在这里他才是权威。 “走吧,走吧,人太多了。”医生发话,事实证明他才是这里真正的权威。 “那好吧,有什么事要马上来找我。大家都出去吧。”老师带领同学们出去。 “阿弘,你乖乖的,别动,医生要帮你复位了。”付楚接到医生的暗示,便提醒雷弘说。 “喀嚓”关节声响。好了! “痛,好痛!”付楚揽住他的头,轻轻安扶。医生趁势麻利地拿起绷带、夹子之类的东西给他绑上。 临末,医生嘱咐说:“记着,千万别沾水,别乱动。复原期间手可能会又痒又痛,要忍住,不要随便拆绷带。” 岸楚谢了医生,带雷弘回家去了。 电话中。 “对不起,雷爷爷,我没把他照顾好,真是对不起。” [“是他自己不小心,不怪你。这几天要麻烦你了,我脱不开身。我这个爷爷才该自责,你不用难受了。”] 必掉手机,付楚忙进屋看雷弘。他歪在沙发上,额上沁出一行行清汗,他显然不好受。她拿出遥控器调低温度,取出干净的毛巾给他擦拭。雷弘在毛巾触上他眉头的一瞬间睁开了眼,他十分委屈地看她。 岸楚遂问:“是怎么弄伤的?” “不小心弄的。象是有人绊了我一下。” “知不知道是谁干的?”付楚的脑中闪现出四个血淋淋的大字:复仇女神。 “不知道。” “你是不是还很痛?以后要自个儿注意点儿,别又弄伤了。这伤恐怕是要十天半月才能好的。你爷爷才把你交给我,就让你吃了苦头,不知道他心里有多难受。恩,你说说,你想吃什么好吃的,我都给你弄。” “我要吃肉。”提起吃的,雷弘有了些精神。 “好。待会儿我去买些猪排骨熬汤给你喝。再买一只猪腿。” “难吃就不吃。” “小祖宗,包你好吃,行了吧。不过,不好吃也得吃,骨头对手的恢复有很帮助的。” 就为那句不好吃也得吃,雷弘烦恼了许久许久,连手痛的感觉都减轻了。直到饭菜上桌,他甚至还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和恶势力作艰苦斗争。他盯向那白生生的汤,如临大敌。经不起付楚的言语诱惑,他小心翼翼舀了一勺汤,用舌尖去舔舔。恩,香气四溢,口感浓厚,咸淡适中,满口余香,不错的菜肴! “怎么样,不赖吧,色香味俱全!”付楚早知道他的担忧,她好笑地看他孩子气的举动。 “好吃!”雷弘用没受伤的手(左手)去夹肉。 “真是一只谗猫。噫,怎么,你还能用左手?”付楚这才发现他运用自如的左手,奇道。 “不只吃饭,我还能用左手写字呢,要不要我试试?”说风是雨,雷弘想丢开碗。 岸楚忙阻止道:“不用,先吃饭,吃了再说,你现在急个什么劲儿!” “唔。”雷弘含混不清得应承。 下半夜。 岸楚被一连串哀号声惊醒,她强撑开眼,下床推开雷弘的房门,拨亮台灯。 雷弘侧躺在床上,正翻来覆去地打滚。他嘴里念念有词,豆大的汗水渗出打湿了原本干爽的衣衫,他左手捏住右手,用劲抓扯裹在上面的布条。 岸楚急忙上前摁住他的手,一时间还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雷弘在她犹豫间挡开束缚他的手,还去掀布条。付楚看看空调,低得不能再低了。得尽快采取措施!灵光一现,嘿,有了!她反身走出去,进来时手中多了一只蒲扇,拿扇子对着他狠狠摇了几下,他果然安静了些。她一面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一面继续摇扇,片刻,他的情绪缓和了。付楚满意地扬扬扇子,站起身子,准备回房睡觉。谁知才停下动作,他又闹了,他一得自由的手又去够受伤的右手,鼻头冒出了一片细汗。 唉,今晚我是甭想休息了,这只磨人精!我快成他姥姥了,真是!岸楚不得已复按住他的手,任劳任怨给他扇风服务。她可真有奉献精神啊,你说呢? 窗外,夜风轻柔地敲打着大地,带来阵阵清凉,一轮巨大的明月泻下缕缕粉光。 早上醒来,时针指向十。雷弘吐起规律的气息,带动声带发出细细的鼾声,他睡得很沉。 四五点时,付楚认为他睡着了,预备回房睡觉,但她始终是怕离开了,他又不舒服,反正天也快亮了,她决定就此打个盹儿,然后起个大早,不想睡死,这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了。付楚揉揉酸涩的眼睛,目光落在他眉清目秀的睡颜上:饱满的额头嵌上墨一般的眉,凸显睿智;闭着的眼线弯弯长长,可以想见它们张开时会发出怎样快活的光芒;两片嘴唇丰润美满。嘴,付楚盯着它,在它的左面有一条线形的小水沟,一弘清水。口水!岸楚有些乐。她抽出纸巾给个揩了,顺便叫醒他。 “起床了,懒猪。起来了,香喷喷的红烧肉来拉。”她摇动他的肩膀。 “哪里哪里?”雷弘闭眼坐起,四处摸索。 “还没煮呢。都十点多了,快起床吧。我现在去做,恩,午饭,吃了饭去复诊,不准睡回笼觉,听到没?”付楚吩咐了堆,就出去了。 岸楚从花圃中采来几只新鲜带露的水仙,插入花瓶,闻闻,真香! 雷家有一只玻璃暖房子,种满了各色的植物,里中的花草四季都是花团锦簇,争奇斗艳,青葱可爱,锦翠欲滴,惹人怜爱。房外的一大块地面上则栽些桃、李、枇杷、杏、葡萄之类,此时正值旺季,绿叶纷繁,果实累累,好一副收获景象!树林间则任其生长了野草、藤蔓,这时亦是藤香异曼,翠翠青青,迎风自赏! 这给热爱自然的付楚带来了不少益处。每在这里居住,她总不忘去林间小游,到花房溜达,一会儿攀爬嬉戏,一会儿逗弄玩耍,好不快哉! 挎上篮子摘了些果子和花回来,转头看看爬上窗棂的青藤,付楚心情大好,她一边浅吟,一边走向厨房。 等她做好了饭,发现雷弘果然还在睡大觉,她花了一番工夫,才让他起来吃饭,然后去看医生。 时间一晃十天。 雷弘别扭地拉扯布条,问:“我们要去哪儿,回家吗?” “时间尚早,不如去工作室吧。今天星期六,正好把下星期的工作安排一下。现在那里应该没人。” “我想回去。” “喂,”付楚恶声恶气地说“外面太阳还很大,出去要中暑的。或者你想回宿舍?” “不想。” “不想就乖乖跟我走。走吧,那里没人。” 堡作室很安静,人影都没一只。付楚很得意自己的料事如神,她给雷弘倒了杯水,干活去了。不知不觉间,太阳落坡了。 岸楚伸伸懒腰,看表,五点半了。终于把事情做完了,付楚愉快地四处找寻,雷弘正伏在桌上专心致志地看什么。付楚甩甩膀子,走过去瞧他在干什么。她探头看去,原来他在看一本过期的关于美军特种兵武器装备志要的书,好象是钱靖那家伙留下的。她冷不丁地说:“阿弘,你喜欢这本书啊。喜欢就带回去看吧。我们该回去了。” 雷弘吓到少许,微震,把头抬起,眼睛因使久了(且又正好对上窗外的亮光)觉得有些目昏,他摇晃脑袋。付楚见状就扶起它,雷弘便靠在她手上歇会儿。 这时,门突然打开了,青山几人湿淋淋地走进来,看见这近乎于搂抱的一幕,颇为吃惊。青山见过世面,他把篮球扔到角落,侃道:“继续,就当我们是空气好了。可这天儿也真够呛,瞧我们一身的汗。” 岸楚也难免尴尬,但她的大女子气魄不容她示弱,她顶回去说:“去,要过来也不挑好时间,专坏人好事。” 钱靖接腔道:“这才正是好时候呢。” “你们一身臭汗,把房子都熏坏了,快出去吧,见了那球,他又不老实了。” 青山走近看看雷弘的手,问:“还痛不痛,什么时候拆绷带?” 雷弘说:“不太痛,就是痒。过不几天就拆。” 岸楚说:“钱靖,阿弘想看你那个武器书,你借给我几天。” “好,尽管拿去,要不是你说,我都差点把它给忘了。” “楚,今天是假日呢,你不用这么卖命吧!”承之翻翻桌上墨迹新鲜的工作计划,说。 “我也想省点力气,好累。不过,要是你愿意,可以帮我分分忧。” “得了吧,我可不想把美好的星期天拿来浪费了。我们要去吃饭,你们要不要一块儿?算了,还是别让我们当电灯泡了。走拉,拜拜。” 几人勾肩搭背道别。 “你们这些人!”付楚气道。她回身对雷弘说:“阿弘,走喽,别看那书了,有个什么好看,真不懂你们怎么总想打仗啊,武器啊什么的。” “今天吃什么?”雷弘也不回嘴,他捧着书不满地说“先说好,我再不吃骨头的!”这一个星期顿顿都吃骨头,炒的,炖的,煎的,炸的,焖的,猪羊牛骨,只差没将那人骨头拆下来吃了。虽说这些骨头整得花样百出,但终是万变不离其宗,吃来吃去都是骨,十天下来,让他看到骨头都想吐。 岸楚哈哈大笑:“不吃拉,今晚由你来点菜,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人是奇妙的生物,适应能力超群,尤其是在持有某种信念时,这种能力更会自然而然彰显出来。就象俗语说的刀子嘴豆腐心,付楚并没什么伟大信念,嘴上也总是大咧咧的,但是她的心地却绝对是美好纯良的。她爱好一切优美的东西,喜欢浪漫可人的事迹,倾羡丰功伟绩的大人物,幻想舒适优良的生活,但她的思想水平并不仅只限于此,同时,她也可怜那肮脏呆板令人不快的人÷、物。不论什么,于己于人,她都以一颗宽慰的心来对待,她为自己有这种善良的品行感到自愉。她同情雷弘的身世和际遇。她设身处地地想这么一个孩子,那么可怜,竟能够象野草一样茁壮成长,而且还生机盎然,是件多么不容易又何其有幸的事。于他,上苍应该给予更多的福分才是,而她,何不来当这个恩赐的使者呢。其实,也不是上苍赐予福分给他,应该是他们两个才是,她不是也从这赐予中得到了快慰了吗? 岸楚无微不至地照顾宠爱他,象母亲一般。她尽量让他感到安逸舒坦,象亲人一般。她传授一些基本的为人之道,象老师那样。她还会和他聊天谈心,嬉戏打闹,象一个朋友。她就是他的良师益友,他们早已习惯了彼此。他们的感情堪比金石,并会继续延续下去。 岸楚一边畅快地想她和雷弘,一边轻快地踏进教室。她来早了,这时教室里只有稀稀几人。她走到她们惯常坐的位置上,发现秦雅正在看书。秦雅遂抬眼对着她勉强一笑,然后继续看书。 岸楚盯着秦雅美丽的小脑袋,忆起兰描述的那晚的情景,心中疑惑地猜测:她这么一个娴静的人,怎么会做出那样失态事呢,太奇怪了,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莫不是她表白了,而杨志拒绝了?不大可能,杨志应该不会那样干的。难道是她根本心无所属?也不是吧,她的神态,她的一颦一笑可早就说明她的情意了。不会是家里出事了?那她应该会讲出来,没什么好隐瞒的呀。 已经几星期了,她怎么还没恢复正常,瞧她的脸多苍白!我要不要问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还是不要,大家都忍了这么久,也不急于这一时,还是不问的好,问了好象是故意去揭人家的伤疤似的。啊,条条道路通罗马,我换个方式旁敲侧击总不犯法吧!要不,安慰一下她也是很好的。 她以一种轻松的口气说:“雅,你最近在减肥噢?” “没。” “骗我。兰说你每顿吃好少,不是减肥那是干嘛?” “我吃不下。” “呵呵,真让人嫉妒。如果我也吃不下才好了,瞧我胖得这副德行。” “求你别嚷了!”秦雅竟在发脾气! 岸楚愣住,她熟悉这口吻,这是恼火的前兆。可她没说什么啊,她做错什么了吗?她弄不清自己是哪里惹她恼了,但看她趴在桌上,用手捂住脸,付楚还是些微明白自己是犯到她的禁忌了。她拍拍秦雅的肩膀,只能由她去了。 天气真变幻无常。昨天晚上天起了大变化,刮了整整一夜阴风,人人都凉爽了一晚好的,睡了一个舒服觉。大家挺期待第二天也凉凉快快的。天很从人愿!不但凉,而且是透心凉,忒凉。冷风呼啸而过,吹得人直犯傻,外加上绵绵细雨,让人由不得感叹天老爷的喜怒无常。行人们都穿起了厚实的秋衣,有怕冷的甚至直接穿上了冬衣,大家缩脖笼手,身子颤兮兮地忙着赶路。 一阵寒风袭过,吹得付楚衣帽上的羽毛呼啦做响,她缩紧脖子,真冷啊!岸楚把冰凉的手抄进衣袋里,在原处来回不住地跺脚,企图提升体温,但似乎是徒劳无功,她觉得越来越冷了。怎么还不出来?都等这么久了,他不知道外面很冷吗?付楚冷到头痛,她黜起眉头。 “学姐,你好!”两个女生冲她奔来,喊道。 后面跟来的不正是雷弘。 “呃,师姐就行,你们好!”“你就是雷弘的姐姐啊,看你们不太象唉!”其中一个女生上下打量她,说。 “呃,我只是管家婆拉。”付楚避重就轻地说。 “是吗?师姐,我想叫阿弘去参加班里的烧烤野餐,可以吗?刚才他说要你同意了才去。”另一个名叫娇的女生说。 “我?好,他可以去的,但得保证他的人生安全才行。”付楚通情达理地说。 “恩,好。”娇没再问太多。 “姐,我不要,我不去。”雷弘小小声地说。 “师姐,你和我们一起去吧,雷弘象是想和你一块去。”另一个女生说。 “我怎么好意思去,不太方便,聚会是班里的,我是个外人。” “师姐,你去吧,再说也会有其他班的同学参加的。没什么不方便的。” 岸楚思索片刻,欣然说:“好,我们去,好久没出去玩儿了。阿弘,好不好?” “当然好。”雷弘就是想去。 娇听了撇撇嘴,说:“好,那到时候见拉!” 天气干冷,雷弘没几件御寒的衣服,自己也该添置新衣了,付楚便叫上雷弘一起去买衣服。 看看雷弘身上的行头,付楚走进一间高级时装店。这家店被装潢得金碧辉煌,四周挂满了各种款式的衣服。付楚停住步伐慢慢看有无既保暖又时尚的衣服。导购女即热情地迎上来,说:“小姐,你要买衣服吗?我们这儿的时装质量优,款式时髦,价格公道合理,最合适你们年轻小姐了。” “我不买,给他买。”付楚偏头问雷弘“你喜欢什么样式的衣服,牛仔,西装?” “你喜欢什么?”雷弘不太感兴趣地反问她。 “我喜欢外套和牛仔。” “那就买那个。”雷弘指着外套牛仔说。 “又不是给我买,是给你买呢。” “你不是说你要买衣服吗?” “对啊,那又怎么了,干你什么事?”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那就买那个,我们一人一套,一起穿。我看外面的人都这样穿的。” “喂,那可不行,我买不起这里的衣服。” “刷爷爷的卡不就行咯?” “不行,爷爷的钱该你花,我又不是什么人。” “什么什么人,你不是姐吗?”雷弘莫名其妙地问。 导购听得他们的小争执,从旁说:“小姐,你相信我,我们店里的衣服都是最流行的,价格也合理公道。如果,你们一起买,我可以给你们打最好的折扣,还奉送一张贵宾卡,很划算的。”她说地字斟酌句,恰到好处。 雷弘固执地 说:“你不买,我不买。你不穿,我不穿。” “你太皮了,老弟。” 雷弘只是不说话,这匹犟牛。 “好吧,遇到你我只有妥协的份儿。还好我带够了钱出来。不过,小姐,你刚才说的话一定要算数,少一样我都不买,要是有质量问题,随时可以调换或退货。”付楚摆出一张市侩的脸,说。 “好的,只要你在规定的时间。我去给你们取衣服。你们喜欢什么样颜色?” “蓝色。”雷弘说。 导购喜滋滋地取衣服,今天的提成有望了! 岸楚说:“大少爷,这里的衣服都是牌子货,好贵的。” “是你小气。” 岸楚捏她一下鼻子,说:“不过,这店的贵宾卡挺难得。回去跟兰说,她肯定高兴坏了,她一直都很喜欢这间店的衣服。托你的福” “我本来就是有福之人!”雷弘摸摸变扁的鼻子,骄傲地说。 “臭美!你先去试衣服,我来看合不合身。”付楚接过导购递来的衣服说。 第十一章郊游意外 两人穿一款的新衣走在校园里,碍眼刺眼极了。付楚把头低得不能再低,她初次尝到芒刺在背的感觉。都是阿弘,死活要穿。啊,可千万不要碰上熟人! 雷弘看付楚一副死样子,问:“姐,你把头抬起来,这样脖子不酸吗?” “不,我们走快点,我不想碰到熟人,特别是小清她们。” 仿佛听到了她的召唤,说曹操曹操就到,诸葛亮的卦都没她的话准!迎面行来的不正是那几个人是谁。她们老早就‘捉’住他们了,脸上挂着笑。 小清的眼珠滴遛儿乱转,喊:“嗨,阿弘,你们要去哪儿啊?” “我们去图书馆。姐,你不和她们打招呼吗?” “呃,恩,去图书馆。”付楚抬头瞟她们一眼,马上把头又缩回去,脸有些变色。 “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们要不要去看医生?” 小清笑嘻嘻闲闲地说:“不用,不用,我们走了,她就好了,你们慢慢儿地走哈。” 岸楚实在想说点什么,身正不怕影斜,她好象不应该躲的。打定主意抬起头,她们已走远了。她恼怒地看着雷弘,说:“都是你,尽想些馊主意!啊,回头小清她们肯定要笑死我了,我的英明全没了!” “什么馊主意!穿衣服很怪吗?”眼前一对情侣走过,雷弘指着他们说“别人也这样穿的。” “懒得跟你解释。不是要去图书馆吗?小恶魔。” “噢,刚才小清她们,为什么看起来怪怪的?” “别理她们,一群坏蛋。咱们走咱们的。” 岸楚这人没什么爱好,只爱看书,而且一看就会忘了她的可怜的胃。为什么爱看书呢?因为她见识浅薄,孤陋寡闻,好奇心重,又没什么艺术细胞,这书自然就成了她的精神食粮。但凡是书,她都能看上老半天,而且书越奇,越怪,她越爱看,越爱研究,但也不是不着边际地看,她是现实的人,并不会沉溺于其中不可自拔。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可她看了几十年的书也见不着那屋角儿;人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可她要那如玉做什么?她爱看书,也深看,但却能走进去看,也能站得高高地看。就为这丁点儿特质,她可是得意了多少年呢!她自信也颇有她的道理。你想啊,众人三缄其口时,她犹能夸夸其谈;众人阔论高谈时,她已遥遥知意了;众人知此意时,她早知了彼意了。你说换做是你,你作何感想? 但书看多了,也有弊端,比如说那扣在眼珠子上的几百度的隐形眼镜,比如说边看书边走路时,和路边大树来的亲密接触,比如说现在。 岸楚立在书架旁已看了一个下午的书了。她正看到精彩处,不由得手舞足蹈,喜笑颜开。可苦了雷弘,晚饭时间过去很久了,他饿得发慌,饿得团团转,三番四次叫她走,都未果。他烦恼地随手抽出一本abc,扯住心口翻开看了几分钟,终于是坐不住了。他把书胡乱推回原处,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将她拐走。 “我饿了。”先软后硬的招儿。 “让我在看一小会儿,就一会儿。”付楚头也不抬,央求说。 “不看了,我真的很饿,很饿!”雷弘把她的书合上,抢开,大声说。 岸楚恼火地想抢回书,但一抬头,就接受到了周围看书的同学扫射过来的恶狠狠的目光。雷弘的嗓门太大了!岸楚抱歉地笑笑,小声埋怨说:“你小声点儿。” “我饿了。” “饿?”付楚还以为早吃了饭了,怀疑地问。这时她突然听见肚子发出的咕咕抗议声,看看窗外,黑漆漆的,她拍一下闹门,笑道:“啊,对不起,我又忘时间了。咱们这就去喂饱肚子,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我早叫了你的。”雷弘不满地嘟嚷。 “是吗?那我们就去吃饭,现在,好拉,别生气了,走吧。” 小面馆儿只有三两个清洁人员坐着在低语。付楚进去问:“请问还有面吗?” “有,当然有。”老板娘快步走来热情洋溢地回答。生意上门,焉有推拒之理? “那帮我们煮两碗牛肉面。谢谢。” 岸楚笑嘻嘻地看着气鼓鼓的雷弘,说:“还不高兴么?” “对。我肠子都饿得断了。”雷弘撇过脸不看她。 岸楚知道他极容易肚饿,明白刚才是她疏忽了,她讨好地说:“对不起嘛,别生气拉!”伸手扭过他的脖子,摸摸他的脸庞。 雷弘已气消了,他十分享受她的柔情,用脸轻轻磨腻付楚的掌,说:“以后不准这样了。” 面很快煮好端了上来。付楚把自己碗里的面挑出一部分装进另一碗,然后把它推给他说:“吃吧。” 雷弘接过碗老实不客气地大口吃起来,他饿坏了,他一边吃一边咕哝:“你不吃吗?” “好。” 岸楚吃玩,就看他吃。他的吃相一点都不文雅,粗粗鲁鲁,无忧无虑的,和山里的野孩子有一样的憨态,但又显得更加灵气。他的性灵一定很纯净吧!岸楚心想。他吃完,付楚问他还要不要。他摇摇头。 于是,两人就付钱携手走了。 秦雅呆坐着,回想刚才付楚的幸福模样,心中又怨又妒。她把她都害成如此这般了,还有脸笑得那样得意,实在太过分!空空的房间又只剩下她一人!啊,要是这个时候有个第三者第四者窜出来搞破坏就美好了。我长得这么美为什么就找不到所谓的真爱呢?或者说世界上根本没那真爱,人们所说的的爱其实就是那垃圾吧。她想象她便是那第几者,干净利索地拆散他们,又抛弃他们,再放肆残忍地狂笑! 好几小时过去了。她疯狂的大脑已清醒了,意识恢复了。她哭了。为自己有如此可怕的想法而害怕,痛苦。有谁来解救我逃离这苦海啊。她窒息地低喊。我是个让人讨厌的人了。我彻底是个坏蛋了。我是个粗鄙的人了。 她朝月余没碰的电脑望去。一个多月了,风波平息了吗?我是不是应该勇敢些,我面对的只不过是台冰冷的机器,我在怕什么呢?我打开它,我要彻彻底底看看到底有什么结果。该看看的,我是个成年人了,我在怕什么,我不是有心理承受力了吗? 她下定决心,毅然打开电脑。邮箱快爆了,里面塞满了信。她坐了好一会儿,想看它们又非常害怕,要是嘲弄责骂的言语怎么办呢? 踟躇许久。秦雅忽地坐直。不行,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她下狠心拎起鼠标,打开第一封信。 雅: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是我所想的吗?你怎么下了,你生气了? 可能是由于心急或其他原因,连落款杨志都省去了。 她打开第二封。 雅:你生我的气了,对吗? 我现在心里乱得很。 我决定了,不管你生气与否,我都要冒险一试,我要剖白我的心意。 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快两年了,知道吗?我不敢说,我怕被拒绝,怕受伤害,我的自尊心旺盛,性格乖张,我不习惯他人施舍恩惠。对不起你,我的这种坏脾气。我对你的情早已根深蒂固了,你知道我来美时内心有多挣扎吗?我的心揪得生疼,我舍不得你!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飘絮,气若游丝。 我说不了露骨的话,那是亵渎你。 千言万语只一句:我心有你! 打开第三封。 雅:是我的坦白不够?你怎么没有回信,你还是不理睬我。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快回信啊。我知道,你是在惩罚我。我该! 真想打电话找你啊,但我怕你生气。 第四封。 雅:我唐突冒昧了?我不该说那些话?是否我的真情悔意冒犯了你?你再怎么生气,我们还是朋友吧,快回信,别让我担心了。 第二十。 雅:和我说话,我已急得心神俱丧! 一共二十四封信,几乎天天一封。秦雅只看到这里,她没有力气往下读了。 她的心被一股巨大的喜悦填充得惊慌失措。她恍然悟到她是多心了,误会了。她难为情,但她终归是个贴心的人,怕杨志着急,她连忙写了“知道了”三字过去。 太对不起付楚了。她无论怎么样也都是为我着想的,我却把我虚无的不幸强加到她身上,太不应该了。她铁定是恼我了。我该向她道歉,她是宽宏大量的人,会谅解我的。她的脑正纷乱着,电脑显示收到新邮件了,她忙打开它。 雅:天!我终于是等到你的消息了。你是善良的人,相信你不会对我欺瞒。你诚实的告诉我,你的心如何?原谅我的卤莽,因为你这一个月快把我逼疯了,我几乎天天在线上等你出现。不管是好消息抑或是坏消息,你得告诉我,你说吧!不,还是算了,好的才说;不好的话---就别管我,我去偷偷哭哭就好了。无须同情我,丢了脸你也看不到。 秦雅心知该了断了。她想到付楚说的知心话,这一个月的苦楚,对他的种种回忆和浓浓情意。最终决定:把真意告给他。 杨志得知自是欣喜若狂。秦雅的心实了,全身畅快淋漓的。等伙伴们回来,她将会第一时间向她们宣布这天大的好消息!明天,再当面向她可怜可爱的楚致歉。接下来的时间里,秦雅都是身心愉快的。 一扫一连天的隐晦天气,今儿的天十分晴朗,暖暖的太阳虽减了几分热情,但已是让人惊喜连连了。老天爷给足了面子与这帮学生!趁着这好天,大家收拾好行装,骑上单车烧烤去! 天气清清,又不用自己出力,自在地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付楚心情很好。环顾前后左右,人人都在卖力踩车。付楚得意地笑道:“哈哈,不会骑车才好,看我又省力又清闲!” 雷弘听了在前大声说:“姐,你好意思,大家都会,就你一个人不会,真丢脸!” “一点儿都不丢人!阿弘,我问你,你以前有没有和人出去?” “没。我只跟爷爷吃饭,要不在家里,要不在外面。噢,姐,我们呆会烤什么,会不会很难吃,能吃吗?” “当然能拉,笨蛋!”付楚在后大力拍一下雷弘的背。 “别打我!”雷弘心一惊,手软了一秒,车子跟着骑得歪歪扭扭。 “喂,骑稳点儿,你会不会骑车啊?”付楚愉快刺激的声音在和风中飘扬,久久不能散去。 烧烤的地点选在了一个美丽的湖边。两边是小山,中间夹杂着的便是湖。湖的上下游是较窄的缓缓流淌的小河流。绵延的地势在此处跌宕了一个大回旋,形成了湖。湖面很宽阔,周围有青山绿树,远处有人家,山水首尾相连,人文地理交相呼应,处处都显示出它不同凡响的神韵。它没有正式的学名,我们暂且叫它佚名湖吧! 到达湖边的树林,同学们稍事休息后,就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摆的摆工具,搬的搬食物,烤的烤肉,下剩的几个女生拿出水来慰劳大家。这片忙碌快活的景象引来几个农家的遥望,次后就以为常了。 雷弘玩得高高兴兴,一会儿象个猴子跳来蹦去,一会儿又静若处子,并苦着一张脸,原来他是顾着玩儿把肉烤糊了。付楚拿着那块半生不熟的肉取笑他,雷弘就害羞不高兴,气愤愤地说再也不烤了。付楚便来引逗他,教他怎么弄,怎么掌握火候。好不容易,他成功了,当他得意洋洋举起金黄香酥的牛肉给付楚看时,却不小心失手掉在了地上,惹来众人一阵哄笑。这样又吃又顽,他的头发早成了乱鸡窝了,衣服被弄得皱巴巴的,脸上眼睛周围犹沾了几抹碳灰。付楚笑话他说可以媲没齐天大圣了,让他到湖里去清洗干净。 岸楚一来不饿,二来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三来也不想介入他们的玩闹,雷弘同他们已打成了一片,她心中一喜,便找到棵僻静的大树,靠在树干上,拿出书来读。树的周边长了一大片茂盛的芦苇,把她整个儿掩住了。她看了几页书,有些困乏,四下无人,便就着树小睡,竟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被临近的交谈声吵醒,细听,内容颇有意味。 “阿弘,干嘛非要找她,我们一样可以和你玩的。”是上次那个女生,娇。 “你刚才说姐在这儿,怎么没有?”雷弘的声音和平常不同,有些严肃。 “她自己会出来的。阿弘,我们是大学生,是大人了,不需要谁来约束的。我,其实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说什么。” “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是中学大学同学,又是世交,家境匹配。可以说我们俩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 “姐,原来你在这儿!你看到我了,怎么不叫我?我吃得好饱,流汗了,毛巾呢?”雷弘觑见草丛中的一只衣角,他走过去翻开芦苇,正是付楚。 想视而不见装做不知已是不行,付楚无奈地说:“看到拉!”她窥见娇的脸且青且白,十分同情她。 娇气得想把这二愣子撕成两爿,现又有外人听得了,愈加愤恨。她用力跺一下右脚,跑开了。 岸楚摇摇头,把手伸给雷弘,让他把自己拉将起来。衣服上沾了许多草屑,她用手把它们扑开,然后取出毛巾给他。雷弘见付楚的脸异常凝重,就不说话,只是静静的,两人一起回到群体。 “你们回来拉,刚才去哪了,害得我们好找!”几个同学见到他们,便说。 “我睡着了,真不好意思,让你们挂心了!”付楚好言说。她看到娇把头直歪歪地放在一边,闷哼一声。她理解她的女儿心态,望见雷弘无动于衷的脸,知道她的心是白费了,不免替她惋惜。为着这个,她的心很闷得慌。 青年人精力旺盛,虽然行动了大半天,消耗了不少体力,但由于吃了东西,补足了精神,这些人又活跃起来。有人提议玩游戏,玩击鼓传花,其他人早盼有个什么来消遣,都说好,跃跃欲试。付楚说她只当观众,却被几个快乐的男孩硬拉了来,大家围成一圈。付楚把书拿出来当做花,另一个女生拿出饭盒当鼓,她喊了一声“开始”就敲开了。 岸楚懒懒地传书,心不在焉地瞧着娇,她的神色怪异,有些不自然。“停!”鼓声停止,书正好落在付楚手上。付楚也不推辞,她站起来走到中间高声说:“我给你们讲一个笑话吧!好笑就鼓掌,不好笑也没关系,把你们兜里的钱包,钞票什么的都尽管往我身上砸,我绝不会介怀的。”笑话未讲,大家已笑得前合后仰了,娇也似笑非笑地看她。 “这是我们家乡流传的一个笑话。讲之前,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说干饭值钱还是稀饭值钱钱?” 听得入神的同学喊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干饭。” 有几个自作聪明的喊道:“不对,不对,是一样值钱!” 岸楚听了并不打岔,她讲道:“话说乾隆年间,有两个闲得无聊想整县老爷的无赖跑到县衙前去击鼓鸣冤。官老爷升堂,惊堂木一拍,喝道:‘堂下何人,所为何事?’ 无赖说:‘草民张三,草民李四。’ 张三说:‘大人您得给小人做主。小人吃干饭,李四吃稀饭。他不讲理,偏说他的稀饭比小人的干饭值钱!’ 辟老爷说:‘混帐,当然是干饭值钱。’ 李四说:‘大人明鉴,应该是稀饭值钱!您拿一碗稀饭和一碗干饭,都往里掺水,稀饭是绝对掺不进的,而干饭就行。可见那干饭是掺得假的,稀饭是比干饭值钱!’ 县老爷想想有理,只得目瞪口呆。” 绘声绘色,付楚讲完了。大家只觉得这笑话很冷,只有几个听懂了深意的在笑,大家就跟着傻笑。给了她一片掌声。付楚回归到原位。雷弘悄声说:“姐,咱们以后就吃稀饭!” 击鼓又开始了,这次的书落到一个女生手上。她有点扭捏地站起来说:“我讲不成笑话,不如算了吧。” 大家哪肯罢休,嚷道:“不行,不行,就唱歌,跳个舞也行。” 这个秀气的女孩推却不过,只好说:“那我就唱歌吧。就是大家都会唱的康定情歌。”她唱道:“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 端端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哟 月亮弯弯,康定溜溜的城哟 李家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哟 张家溜溜的大哥,看上溜溜的她哟 月亮弯弯,看上溜溜的她哟 一来溜溜的看上,人才溜溜的好哟 二来溜溜的看上,会当溜溜的家哟 月亮弯弯,会当溜溜的家哟 世间溜溜的女子,任我溜溜的爱哟 世间溜溜的男子,任你溜溜的求哟 月亮弯弯,任你溜溜的求哟” 这首小情歌非常有名,外加唱之人婉若百灵鸟儿清脆动人的歌喉,把大家都听得呆了。她唱完了,脸红扑扑的,显得格外娇态可掬。怔愣稍许,众人才给了她热烈的掌声和响亮的口哨声,她在云集的声响中退回原处。 岸楚看着娇,想到了去年的自己。伤口早愈合了,疤早掉了,但无论怎样,她的心总残存着一块淡红的血印,透过它她不禁柔肠百转,心中惆怅。秦雅有一个月没理她了,明是和那天公园的谈话有关。忍痛割爱,做个老好人的目标没达到,反惹来一身臊,她是生不逢时,还是接错了神经?要是幼小或者是不懂就好了,也就不用在这自怨自艾了。瞧,阿弘笑得多开心!她看见雷弘专注地传递书本,心情倏忽又明朗起来。 趁人不察离开了圈子,付楚走到湖边。七八米开外,飘来几只渔船,渔民正在撒网打鱼。他们撒网的姿势真壮健,孔武有力,手臂上纠结的肌肉在阳光下光泽闪闪。付楚发现五六步开外的水在涌动,仔细看去,竟是一尾三四斤重的草鱼,它被卡在了鹅卵石间,正拼命挣扎呢!岸楚跑过去,拾起,拉高渔网,然后交到飞快驾船来的渔夫手中,其他渔民就向这边靠来,他们的网兜里有好几十斤鲜活的鱼儿。渔民们跳下水,高兴地捞起战利品望船里扔。付楚弯腰,认准一只鱼,利索地扣住它的鳃,把它望船里扔。雷弘兴高彩烈地,(他刚来)他捧起一尾滑不溜丢的鲤鱼想投进船里,但鱼才不听他的,它胡乱翻滚着,(开玩笑,这可是博命呢,怎么也要努力点)乱溅的水花打湿了两人的衣裳。 渔民见了便笑说:“孩子,让它呆着,我们来抓。” 岸楚站稳,把雷弘拉离水面,走到岸边一起看他们抓鱼。她看到岸边有一条渔船,问:“老伯,你这船造了几年了?” “三四年了吧,是条破船了。不过,别看不起它,它可帮我打了不下千百斤的鱼呢。我是舍不得它。”老伯一边抓鱼,一边乐陶陶地说。 岸楚心生羡慕,她说:“老伯,你把这船借给我划划,行不?” “行,但别划远了。”老伯满口答应。他想起什么,又忙说:“唉,孩子,划船可不是闹着玩的,当心掉湖里呢。” 岸楚笑道:“我五岁就开始和爸爸去划船摸鱼了,怎么会?况且我是游泳的好手,不会淹着的,你放十二万个心吧。” “好。会就好,船在那,去吧。” “哎!”付楚脆生生地答应。 她挑了只宽大的能载四人的篷船,跳上去,兴奋地问:“阿弘,你要不要来?” 雷弘眼巴巴地看着,就怕她忘了他,听她一问,正中下怀,他三步并作两步,纵身一跃,跳上了船。 岸楚看见几个同学围过来,笑道:“我们先去遛遛,然后再来带你们。走喽!”她抄起木桨,转动船舵,轻车熟路地朝湖心划去。 雷弘高兴非常。他从船的左边跑到船的右边,从船头奔到船尾,摸摸桨,摸摸舵摆,钻进小舱里寻宝。舱里应有尽有,锅碗瓢盆,柴米油盐,这些种种都让雷弘感到新奇,他想不通这些东西怎么才能做出喷香的饭菜来。最后,他在付楚第十次叫他别乱动后,站在船舷上,放目远眺,欣赏风景。 “姐,你怎么会划船的?”雷弘惊喜万分地问。 “不稀奇,我们村儿的小孩个个都会。”付楚边划边答。 “你看那鱼,在船底下游哩,好大一群,还有几只大的。”雷弘蹲下身体,伸出手妄图逮住它。船正行在回水中,有些失衡。 岸楚叫道:“快过来。站起来。” 雷弘站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船一阵摇晃。付楚心内着急,怕雷弘掉下去,没考虑许多,直接过去抓他。她忘了老父在教她划船时的谆谆告诫:平衡。船讲究的就是平衡,一旦一边轻一边重就要出事,不是翻船便是人掉进水里。付楚显然在最后一刻意识到了,她用手推了雷弘一把,自己则象条鱼儿似地滑进水里。她很快把头钻出水面,喊道:“阿弘,你不用慌,呆好,我会游水!”她一边蹬水,一边向对面有些騒动的人群高喊:“没有事!没事!”面面俱到后,她想爬上船,但那船身既轻又小,硬来恐怕是翻掉的。她只好往离得近的岸边游去。 湖水很凉,简直是冻了。付楚的双唇一会就青了。她心中在郁闷地叹:今天的水真冰啊,我得快点游过去。要是老爹晓得我又玩水,说不定又要揭我的皮呢!她双腿用力踩水,脚有些麻木,仿佛使不上劲儿,她再试试,还是这样!糟糕,不好,怕是抽脚筋儿了,运气真背。脚传来的一阵阵抽通,让本还游刃有余的付楚由不得惊慌。这可怎么办?不行,我得求救,别逞英雄了,淹死在这儿可太不划算拉!她喊道:“阿弘,我不行了,我脚抽筋儿救我!” 她觉着身体正一点点往水里陷,任手脚怎样挣扎划水也抗拒不了这种形势。吃了好几口水。好冷啊,这湖水够呛鼻!模糊中,她看到雷弘嘭地一声跳进水里,向她游来。姿势真竣!啊,他会游水!不早点说,害她白白牺牲,做孤魂野鬼 岸楚努力撑了几次,终于睁开了眼睛。她发现自己躺在草坪上,雷弘在抓他湿漉漉的头发,看着她不知所措。付楚的眼血红,她声音粗嘎地叫道:“笨蛋,老师没教你人工呼吸吗?”呼吸顺畅了些,她说:“我要是憋死了变了鬼也不饶你。过来,扶我坐起来。” 雷弘依言蹲下身搂住她的肩,支吾道:“我我,我害怕。” “怕什么,你很会游水,不会淹死的。”付楚咳出一口水。她看到对岸的的渔民正赶着把船划过来。她后怕地想,真是失策,要是阿弘也不会游水,等到他们来救我,我的小命儿恐怕是早没了!以后再不划船了! 布满血丝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攫住她,雷弘哽咽地嘟嚷道:“我的心,好怕,好痛。”说完,他忽地紧紧抱住她。付楚迎向他的目光,细看他被粘住的长睫毛,心头猛地一热,她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眷恋地依偎进他的怀里。她闭着眼,心里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这顷刻间变质了,觉得他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 真冷!是谁说冬泳有益健康的,真想把他拖出来打死。秋日的水已是这么刺骨了,更何况是冬天!这些人不是疯了傻了,便是吃饱了撑着了,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去到冷水里疯什么!这阿弘的怀抱真很温暖,他不也‘掉’进水里了吗?她象条小流浪狗似的钻进他的胸膛,心中呢喃:这火炉还真不赖! “嘿,两个小家伙,你们这是干什么了?弄得落汤鸡似的。阿弘,是不是你调皮了?”推门便见到久未露面的雷爷爷,他望见他们的狼狈,问。 “我没调皮。”雷弘不高兴地说。 “只是掉进臭水沟了。雷爷爷,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你再不出现,我都想不起你长什么样了。”付楚笑道。 “忙嘛。你们快上楼去换衣服,别着凉了。” 收拾妥帖,两人下楼。他们发现一桌子热气腾腾的晚餐。 “哇,雷爷爷,你变戏法吗?”付楚绕过梯子,说。 “是李妈,李妈回来了!”雷弘一蹦三尺,高兴地往厨房跑,撞上端着一碗甜汤的正主儿,他一把把她揽住。 李嫂笑说:“好了,阿弘,我的手烫得很,再不放手,就要把你爱喝的甜汤打倒了。” 雷弘听话地放开,屁颠屁颠跟在李嫂身后,拍手笑道:“好。我要喝汤,喝汤!” 岸楚忙站起来,接过大碗,微笑说:“李妈,你好!我是付楚。” 李嫂打量她半晌,赞道:“好个标致模样儿!坐,坐吧。我知道你,老先生一直夸你,说你聪明体贴,还烧得一手好菜。” “在李妈面前,我只有献丑的分喽。” “这孩子,还谦虚呢。我还不知道阿弘那张刁嘴。” 雷爷爷说:“孩子,难为你给咱们爷孙俩做了这么久的饭,现在李嫂回来,你就不用做饭了,专心读书陪阿弘就好。要是放假回家,你爹妈看见你那双生茧的手,都要怪我在折磨你了。” 岸楚笑说:“雷爷爷,哪能呢。” “再过几天就到阿弘十八岁生日了。时间过得真快,十八年前他还没出世呢,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李嫂听雷爷爷说,就问:“今年生日还在家里过吗?我该准备些什么食材?” 雷弘不等雷爷爷开口,说:“我想和阿姐去外面单独过生日。” 雷爷爷说:“咳,家里和外面不都一样吗?” “我要去外面!”雷弘任性地说。 “依你!十八喽,还撒娇。你是有话想和姐说吗?” “恩,有个小秘密。” 岸楚不知也不想他们在卖什么关子,直接攻饭。 第十二章同甘共苦 早晨上学,走在校园里,穿着厚厚毛衣,围上宽宽围巾,流下浓稠鼻涕的楚弘二人在健康的人潮中,异军突起。 “咳咳,呼,好难过!” “给,纸巾。阿弘,好点了吗?昨天你不是还挺好的,怎么今早起床就和我一样呐。哎呀,鼻子不通气,说话真带劲!”付楚带着厚重的鼻音说。 “同甘共苦嘛。” “同甘好,别共苦拉。阿强,早!”付楚看到同班同学,招呼道。 阿强回头看是她,就停下步子,等他们一起走。 “早。你们感冒了!昨晚我才听广播说流感蔓延,速度还真快!” “我也不想啊!”阿强点头,他神兮兮挨近说:“我在想,老教授不会也得感冒吧!” 岸楚明白他是想偷懒睡懒觉,心知肚明地笑道:“居心不良!” 这时,雷弘突然拉住她的手。付楚忙问:“又难受了?” “恩。”是心肝难受! “把手放进包里。”付楚把他的手放进包里,再想取出来藏进自己的衣袋中,但雷弘抓住她的手不放。她乜斜着眼瞧他,就让他握着。 “你们去看过医生了吗?”阿强问。 “还没来得及,下了课再去。” 说话间,已走到雷弘上课的教学楼前了。 岸楚就说:“你快上楼去。下了课我再找你。” 说了,她挣开手,和阿强并肩朝另一栋教学楼走去。雷弘看他们去远,才各自上楼去了。 “楚,你是怎么了,感冒了?”秦雅一见她就问。 岸楚有些受宠若惊,忙答:“对。昨儿去玩儿掉湖里了。” “你怎么不小心点!” “情况紧急,刻不容缓啊!”“是你想玩水才是真的吧。学校的咏池从没让你玩够过!”小清了然得很。 “才不是。昨天差点没被淹死,还游!” 兰挖苦笑说:“那怎么你还在?真正的祸害遗千年!” “要死也要拉你这个垫背的。恩,今天不大一样哦,你们大家都笑眯眯的,说吧,是不是有啥好事近了?”付楚感觉气氛有异,仔细观察了每人的神态后,说。 “是有天大的喜事!”兰和小清看秦雅,后者有些窘。 岸楚的感觉敏锐,两秒钟,她张大眼睛,叫道:“是不是,是不是,雅,是不是?” “是!”秦雅吸一口气,说。 “什么是不是,是不是?打什么哑谜?”小清问。 “你们!我就知道,就知道!” “别知道不知道的。你到底知不知道有啥事?”兰不耐烦地说。 岸楚得意地说:“杨志嘛,我早八百年就知道了,哈哈!” “切!我们还以为是国家机密!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雅偷偷说了。” “才不是。你们不知道我能掐会算的吗?太好了,雅,你是不是应该请我们吃饭呢?吃火锅吧,天气冷,正好!”“好!”秦雅爽快地应道。她温柔地看着付楚高兴的脸,清楚地意识到她们在无形之中冰释前嫌了。 下课后。付楚整理好书本和同学一起走出教室。雷弘正在外等着。 兰挤挤眼,说:“楚,小弟弟来拉,也得重感冒拉,英雄可真不是好当的,哦?”“是英雌不好当!阿弘你来拉。我们这节课拖了堂,才刚下课,你等久了吧?”她量量他的手温,比她的温暖太多了,就贪心地握住,埋进他暖和的口袋里。她对同伴们说:“我们去拿葯了,你们慢来。” 兰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碰碰两边的肩膀,说:“这两人配不配?” “我认为挺配的。”秦雅说。 “管它的配不配,自己喜欢就好!”小清说。 “楚就难有你这种胸襟了。我看他们还有一段长路好走。” “也是。要青山也是个比我小几岁的男生,我的心怕是也要打鼓的。” 出了医院门口。 “阿弘,你昨晚和爷爷说有什么秘密,是什么?说来我听听。” “不。” “说嘛,说吧。“ 岸楚磨蹭道,想套出他的话。不料这时从右面杀出一辆机车,呼啸而过,要不是雷弘眼明手快,把她挪到一边,兴许她就给撞上了。付楚惊出一身冷汗。机主放慢车速,只把左手向后摆摆以示歉意,就扬长而去了。 岸楚气得叫:“这臭车!路边不是有禁止通行的警示牌吗?昨天没被淹死,今天就要撞死了。” “别说拉。他走远,听不见了。” “这一吓,把打针的屁股都弄得痛了。你痛不痛?”付楚骂骂咧咧的。 “不痛。”雷弘看她一眼,不太赞同她的说辞。 “喝!小孩子,还不好意思!谁没长屁股!” “阿姐,你鼻子通气了。”雷弘转移话题说。 “啊!是的。额头也没那么烫了。”她踮脚摸摸他的,笑说:“你也退烧了,还是打针有速度。” 岸楚没去管从刚才一直在腰上的手,她是很享受别人的服侍的。 “阿弘,我觉得你今天特别帅!啊,左看右看,也没多长出一只眼睛一只耳朵来,怎么今天的感觉就不一样了呢?”付楚端详雷弘的脸,没头没脑地说。 “我本来就很帅!”雷弘骄傲地说。 “说你胖你就喘,登鼻子上脸!”付楚捏捏他的大鼻子。 “我们今天回家吗?从你受伤,我好象一直没回校住呢,我那只漂亮的水杯可能都生锈长蛆了。” “下学期申请到外面住吧。” “陪你住?”她知道他的醉翁之意。 “恩。” “我才不干!男女没注册不能‘同居’。” “那我们注册吧!”雷弘答得十分顺口,十分憨。 “啊?什么!哈哈哈。”付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雷弘在后顺顺她的背。好一会儿,她理顺了气,嚷嚷说:“你才几岁,未成年的小子!你懂不懂什么是注册啊?笨蛋。” “不就是登记结婚吗?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在一张纸上盖手印。”小觑他,人家可懂多呢。 “小笨蛋,不是随便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就能盖手印的。要相爱的人才会那样做的。” “那你爱我吗?” “‘爱’呀!” “我也爱你!” 笑嘻嘻的付楚听见这句低低的话语,脸徒地红了,她定定地看他。 “所以我们注册吧!” 岸楚恍惚了大概有半分钟,最后,她才理解到可能是脑子烧糊涂了,这小子才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她说:“小傻瓜,不要随便对别人说那样的话。” “可你不是别人。” “当然,我是姐嘛!”雷弘还要辩。付楚紧接着又说:“别说这个了,再说我不高兴了。” “噢。阿姐,今天我们住校吧。吃了饭去上网,好不好?” “当然好。把你那手提电脑拿出来打游戏,上次我还没玩过瘾呢!”她依着他的肩仰头说。 雷弘看向她闪闪动人的眼睛,有些呆。他笑了,说:“就你那破级别,怎么玩得过瘾!” “哪个象你天天玩那个。”她轻击下他的腰侧。顿了顿,她眯起那双好看的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阿弘,你真是只火炉,冬天有你肯定不会冷。” 雷弘研究她的倦态,问:“你是不是困了?” “恩。你不困吗?刚吃的是让人犯困的葯。咱们先回去睡觉,醒了去吃午饭。”望望宿舍楼敞开的铁门,付楚说:“那我先上去了。你自己回去吧。” “好,你快上去。” 两人就此分手。 难得402房间的主人齐在,其他三人抓住这机会,坚决不让夜不归宿者睡觉。 “哎呀。我睡觉,我是个病人呢,你们尊重我一点,好不好?”付楚背对女孩子们说。 小清翻到她床上,扳她的身子,哄她:“来嘛,我们来玩扑克牌,就差你一人。” “感冒病毒,怕不怕!”付楚被缠得没法,转头向着小清哈一口气。 “鬼才怕!”小清在扯她的被子。 “你们有没有医学常识啊?” 兰放开声音说:“起来!我放弃大好的约会时间来陪你,快起来!” “不起,我困极了,我要睡觉。” “老大,现在才六点多,你都睡了一个下午了。” “火锅,你吃不吃火锅?咱们去吃火锅,不去是你的损失。”秦雅在旁说。 “真的?”付楚的眼睛睁大了些,次后又闭上,说:“骗子。把俺哄起来陪你们玩,想得美!” “我会骗你吗?” “唔,我考虑考虑。”付楚蒙着头说。 “我已经叫了阿弘,他现在去楼下等了。”兰走出复又进来说。 “死妹仔!我们已经吃过饭了。”付楚掀开被叫道。 “多吃一顿无妨的。你到底起不起来?不起来,我们就把阿弘拖去卖了!” “威胁我!帮我把裤子拿来,起来就起来!真是,你们几个要是被我传染了,概不负责哈!” 兰笑道:“我就知道阿弘准行!” “你厉害!就把我吃死了。” 付楚边穿衣服边说。 雅说:“快起来吧。吃火锅暖暖身子,病也好得快些。你刚才就说只吃了一点饭。” “恩,胃难受,吃不下。” 火锅店。 岸楚瞅住兰身边瘦高的男士不放,眼睛都不眨一下。 兰把手拿到她前面晃晃,说:“喂,盯着人家的人直看,可不是礼貌的呢。” 岸楚挡开她的手,还直勾勾地看。她说:“就是不知道他是谁家的人,才盯着看的嘛。” “他是我家的人!” 兰的男友磊并未露出一丝不悦,想来是兰常同他说几个女伴,早知道了付楚的个性。他露出笑意,说:“想必你是付楚吧,兰总提起你。你好!”“猜对了!”兰就把他介绍给众人。磊和他们一一握手厮见毕。 磊说:“很高兴认识你们。” 小清问:“你是专程来看兰的吗?怎么从来没听兰说起过你?” “今天刚好有空,就过来了。” 兰说:“早想把他介绍给你们认识,只是他一直没空,今天赶巧。” 磊有二十七八岁,四肢修长,面容清癯,五官俊俏突出,天生的舞蹈料子。看他眉眼流露出来的气质,就知道他有一副谦和的好脾气,不然也受不了兰的急性子。他是兰高中时的舞蹈老师,两个人经历过一番波折才走到一起。兰的舞跳得那么棒,有很大一部分是磊的功劳。 沸腾的火锅料上桌了。大伙儿遂停下说话,纷纷捞起食物下锅。 兰夹了一大块鱼肉,细心地挑去刺儿,给磊。他便朝她温和地笑。付楚看了,心内嘀咕,爱情这玩意儿确是把利箭,把我们兰的棱角都给削去了。 青山舀起一朵山菇,小清瞧见,迅速地伸筷把夺来抢进口里,次后面向他得意地笑。青山打了下她的手,再去锅里找了许多山菇,把她的碗堆成了小山。雅看见就笑,她夹起一条青菜,细嚼慢咽。 岸楚看见大家其乐融融的,心情也很愉快。她的身子尚虚,胃口不开,但气氛这么好,又是她爱吃的麻辣,少不得就忘却些了不适,她挑了颗鱼头来啃。片刻,她的鼻头就冒出了一片细汗。雷弘用手给她抹抹。 岸楚就说:“阿弘,别理我,你自己吃吧。你不是喜欢吃牛肉吗?” “我看你吃就饱了。” “那你以后把你那份让给我,你看我吃得了。” “恩。” “还‘恩’呢,傻瓜。” 兰和小清听得两人的隅隅私语,相视一笑。 聚餐后,闲逛了会,回来。 上床睡觉,女孩子们根本不困,她们坐着聊天,内容理所当然是兰和磊的情史,三个女孩子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老师好奇非常。 “小时候,因为我身体不好,妈妈非常溺爱我,只要我想要的,毫不夸张的说,就是天上的星星她也要去摘。我长到十多岁,样子却只有七八岁,又瘦又小,发育迟缓。开始时,妈妈还不在意,后来看我越渐跟不上‘潮流’,这才慌了。和爸爸商量后,妈妈把我送进了业余舞蹈学校,希望我能增强体魄。也就是在那里,我认识了磊,我的老师,我的表姐前任男友我是偶然得知他和姐的关系的,很惊讶,他也是。我是一个孤独的小孩,有了这个体贴的老师加哥哥,还不加以利用?我每天都跟在他身后,学呀练呀玩呀,没个够,总是嫌时间太短,恨不能一天四十八小时。每天早上醒来就想见到他,只要看着他,我就觉得安心,静得下心。我希望每天都是星期天,盼望早点下文化课,然后飞过去见他。那时候,我就象着魔一般,眼里,心里,身体里就只有他。你们看不出,我是这样深情盲目的人吧。磊把我当成小妹妹,他喜欢和我在一起。我有什么烦恼高兴,和同学的不和,爸妈的龌龊,得了奖状了,反正什么事都和他说。他也跟我说他的,但通常是我在说,他在听。我天生一个话篓子,白天黑夜,上课休息,两片嘴皮子一刻也不歇过。那段时间,真是我生命中最快活的日子啊。后来,奇迹发生了,我长高了,结实了,也漂亮了。大家渐渐不把我当小朋友了,和磊走在大街上,不知情的人还把我们当成了恋人,说是金童玉女。我可不认为说得有什么不好,私下里反倒认为他们有眼光,我和磊本就是命中注定,天生一对嘛,当然,我还没胆子明说。但事情逐渐有了转机,有一天,我听其他老师议论说他的什么婚事,顿时就把我弄懵了。也顾不得什么身份矜持,跑去质问磊,问他是怎么回事,要他摊牌。磊是一本正经地回绝了。我讨厌他这种温吞、含蓄,横冲直撞,象野牛一样,就把我的心事一股脑儿给他说了。结果,他一本正经地回绝了我。我生气,但我是牛性子,才不管什么人言可畏,离经叛道,我缠他,磨他,套他,装病,撒娇,什么法儿都使遍的,可他就是闷葫芦,一滴汁儿也挤不出来。可能我表现得太激烈了,以后他看到了我就要躲开。高考前两个月,他和我说了,不要人家讲我的闲话,不要影响我的学业之类的歪话后,竟偷跑回老家了!把我气得个半死!我二话没说,也跟去了。后来,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 “那不是师生恋吗?” “也不是那样,当时就纯粹是老师学生而已。高考后我们才好上的。” “怎个好法啊?”付楚逗她。 “就是那样的好,交朋友嘛。” “好罗曼蒂克,你到他家去找他,他吓到了吗?”楚又问。 “吓惨拉。他为了躲我才回家去的,不过,哼,到底被我揪住了,小猴儿怎么逃得过我如来佛的手心!” “佩服!” “那他的父母喜欢你吗?”雅问。 “不喜欢吧。他在乡下还有个订亲的未婚妻,老人家说她孝敬贤淑,应该是比较喜欢她吧。” “什么?还有未婚妻!”付楚叫道。 “退婚了。磊不喜欢那个女的,她就自己先提出退婚了。婚是退了,他们却还是不喜欢我,也不打算接受我。” “有什么关系!他们不接受,那你爸妈不生气吗?”小清的心口堵得慌。 “他们还不知道,我不敢说,瞒着的。” “你们走得好辛苦!有没有想过放弃?”雅幽幽地问。 “没有。既然那么困难地开了头,就没有理由放弃了。” 楚问:“你不怕人的闲言碎语吗?” “充耳不闻,怕也要在一起。” 岸楚看兰倔强的样子,夸道:“真伟大!换作我就不行。” “我看你也差不到哪儿去。你和阿弘不是挺好的吗?” “我和阿弘!别鬼扯了!”付楚笑斥。 “哪个鬼扯了。这叫什么,眼睛呢,你当它是白长的吗?”小清用拇指和食指把眼睛撑得鼓鼓的。 “瞎扯淡!” “难道你们还没讲清楚吗?今晚,我还以为你们早说了呢。” “啊!雅,你也跟着她们起哄!苞你们说,我死了也不和小孩子谈恋爱!我还想嫁个体贴我照顾我的好‘老’公呢!”付楚由不得激动地说。 “你这样想,阿弘说不准可不是这样的。” “他”她竟想起雷弘要说的什么鬼秘密,心里忐忑起来。 “有时心理和生理是不一致的。表面抗拒,内里其实早迎合了。就象我的磊一样,心里喜欢我,又不理我。” “哎呀!你怎么拿个男人同我比!我不跟你们说了。我头痛,我睡觉!”付楚急得喊道。她龟缩进被里,死活不吱声了。兰她们也不迫她,再说了几句,就各自睡去了。 奈何付楚却睡不着。听到三道均匀的呼吸声,她恼怒得想把这搅得她不得安宁的三人给抓起来枪毙! 岸楚的想象力本就丰富,现有了她们的铺垫,那思想的翅膀可不飞上了天! 她想起和弘在一起的嬉笑怒骂,缱绻缠绵,耳鬓厮磨,很是有感觉,她对着黑暗笑微微地。付楚外强内敛,思维细感柔情,不可能对一个朝夕相处已久的人了无情谊,但她综合地想了想和雷弘的种种,由不得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信口雌黄,杞人忧天。但她耳边忽然响起:“我有个小秘密要同姐说。”她惊得睁大了眼。会吗?这是绝对不可能,他还是个孩子呢!你这个人,瞎想些啥呀,她们说是你就相信了?笨! 明天我送什么礼物给他好呢?她伸手揉揉太阳穴,决定不混想,睡觉了。这睡也不过是把眼睛用力闭上,因为那大脑皮层太兴奋,哪里睡得了。 这一整夜她都是半梦半醒的。不知为何,她老梦到雷弘,他的音容笑貌,他的一举一动,竟自发地汇成了一只小电影,一一在她眼前掠过,生动精彩极了。 第十三章情敌相见 上午放学后,付楚去买了一只漂亮的小蛋糕。雷弘坚持说要两人单独过。她思前想后,最后觉得上次烧烤的湖边是个天然的好地方,就提议去了。 路上。 “阿姐,你的眼圈儿好黑!” “我昨晚没睡好。你倒是神采奕奕的,感冒全好了吗?” “差不多好了。” “身体结实的小伙子!本来我想请雅几个一起来给你过生的,你不愿意就算了。恩,我们今天中午自己过,晚上再回家去。爷爷在家准备了好多好吃的等你呢。还好下午都没课,不然就不能出来了。” 今日的佚名湖迷人极了!最引人注目的是遍布的芦花。上次半开的芦花在阳光下成熟了,几阵怪异的风吹过,让一大片一大片的白嫩嫩的绒毛架上子实漫天飞舞,和蓝天碧水交相辉映,蔚为壮观。它们或杂乱无序或呈龙凤之姿或单独行动,它们在空中自由自在地漫步,等发现一小撮湿润温暖的土壤,就停下脚步,在此处扎根下去,延续千万年来的烟火。但有的小花委实倒霉,它们禁不住碧绿清亮的湖水的诱惑,跌跌撞撞跳进湖里,再也逃不开来。对面种地的几个农人看见这片奇景,忍不住放开嗓子吆喝起来,那粗犷的声音传得老远,惊得几只白鹭逃出草丛,扑扇翅膀急急地迈向晴空。 岸楚跳下车,惊喜地扑进芦花的海洋中。她时而从空中捉住几只小巧可爱的花,然后把它们放飞了,时而又挥舞着手臂,她坏心地要搅乱这舞阵!一会儿工夫,她的头发眉毛上全沾上了芦花,它们错认了这青丝是那肥沃的土壤。一阵风而来,芦花的舞蹈更甚了。付楚高兴得不怎么地,她忘情舒展身躯,伸直双手,张开十指,陶醉地仰头望天!她幸福地拥抱这大自然的赐予,倾听这美妙的湖音。 雷弘停好车,靠在车上欣赏这人景的糅合:她简直是一只快乐的小精灵!翻飞不羁的发丝,洋溢着欢快的粉扑扑的脸蛋儿,幸福撼人的神采飞扬的眉眼,轻盈苗条的身躯,银铃般的笑声,每一处,每一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如此的传情,如此的让人想欢笑,想歌唱。她,它们契合地嵌入此片乐土,此片花飞徜徉,青山绿水的乐土,显得是那样地让人心驰神往,如饮醇酒!雷弘的眼弯弯,嘴角轻轻地翘起。 安静下来。 雷弘问:“我的礼物呢?” “厚脸皮。哪有问人要礼物的。” 雷弘急了。“你有没有嘛?” “有拉。我帮你买了一个钱夹,蓝色的。你的钱总乱扔,要不就是不带,用它就方便多了。” “只有一个?”雷弘撇过头待要生气。 “嘿!你这臭小子!我就知道你。早预备了,呐,你看,是两个,我的是白色的。这个送给你,生日快乐!小伙子。”付楚拉过他的头,说。 雷弘这才接过钱夹,左右翻看。 岸楚叹道:“怪人,你过生日,还要我给自己买礼物。” “以后就不怕老板拽着我要钱了。” 岸楚笑道:“还好意思说。吃饭不给钱,哪里的事。上次老板还是好心,放你走,说下次再给钱,要是别人肯定就让你颂子洗碗,抵债!不过,老板还挺聪明,要是你洗碗,不把人家的碗给打了,铺子给砸了才怪。” 他们坐到芦苇丛中,点起了蜡烛,唱了生日歌。雷弘许了心愿,二人一起吹熄了烛火。切开蛋糕,各吃一半。芦花儿可气,非来凑热闹不可,任他们怎么挥舞,总会有几只冲来进奶油里,要来分一杯羹。二人就不在意,直接把它们咽进肚里,呜呼哀哉,我命休矣!吃完蛋糕,喝水漱口。付楚见雷弘颊上留有奶油,就用手给擦了。雷弘今天有些奇怪,他并不象之前那样由她摆布,而是伸手抓住了面上的手,觑着她。付楚的心莫名扑通乱跳一下,她甩开手,顺势躺在青草上。雷弘也躺下,把手拿给她枕着。 岸楚定定神儿,没话找话说:“阿弘,蛋糕,真好吃啊!”“恩。” “喜欢我送你的项链吗?” “喜欢。” “哦,对了,”付楚支起身子,说“你刚才许什么愿了?” “我希望我们永不分开。” “傻瓜,人与人哪能不分开的!”她复躺。昨晚睡眠不足,现吃饱了,就开始想睡觉,她闭上眼睛。 “阿姐,你冷不冷?” “还有点儿呢。”付楚感觉到有一样东西披在身上,知是他的衣服,闭着眼轻喟:“暖和!太阳咋只有光没有热呢!” “别睡在潮地上。”雷弘惊觉草丛下的湿漉,忙扶她坐起来。付楚就懒懒地靠着他,感觉好象回到他救她的那个下午了。 “阿姐。” “恩。” “记得前两天你就掉进这湖里了没?” “恩,怎么不记得,永生难忘啊,我的肺到现在还疼的慌。” “你知道当时我的感受吗?”雷弘的声音谨慎非常。 岸楚掀开眼皮看看他坚毅的下巴,摇摇头。 “我不知道是什么道理。我就觉得难受!当时我觉得体内有一股汹涌的力量在推动我,它告诉我要快去救你,快去保护你。我不知道。我的身体中有某种东西在那一瞬间苏醒了,它使我变得勇敢,变得坚强了。当时我的心都快被撕裂了,救不了你它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我的感觉历历在目。我的记忆犹新。那一刻,我只想长大,快快长大。万幸,我有能力救你。今天,我终于满十八,等了好久。我再不是懵懂顽童,再不是活在梦里的虫子了。我,现在,要认真地告诉与你有关的我的秘密”雷弘的口齿清楚,感情激动,他要向付楚一倾衷肠。 岸楚动容地听着,她无法亲身体验他的心路历程,但她能够悟出他的感受。她的睡眠早跑开了。她听他倾诉成长的故事,和他一起分享那其中心酸的瞬间。他要说他的秘密。秘密,是什么?她突然忆起和小清几人的争执。她有些吃惊地抬眼看他:他的眼圈微晕,他的唇轻轻颤抖,他的麦色的肌肤红得清亮。她猛然明白了,女孩儿的直觉让她明白了,她受益匪浅,她差点尖叫出声。她不知该是面对还是逃开,不过,无论她多恍惚,她的手已自作主张捂了他的口。她翻身坐起,羞得面脸通红,她的眼眶湿润,她着急地阻止他。她说:“别说!阿弘别说!千万不要说。说了我会承受不起的。我害怕。这怎么可以。不行,不妥!” 掰开她的手,雷弘问为什么。 “没有理由,没有为什么。你太小了。我大,不,我老拉。和你站一块,我老了。你是小孩子心性。不要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等你长大,懂事了,再说这些不迟!” “可我已经长大拉!”雷弘低喊。 “差太多了,懂吗?你不知道,你多好,年轻、漂亮、身价不菲;而我,又老,丑陋,贱命一条。两个人根本不在一条道。太奇怪了。你了解我的思想,知道我的品行吗?我只是个凡人。没你想得那样好,别盯上我,求你。我会害怕的。” 雷弘一时间理解不了她的话,但他毕竟懂了,她的意思是说:不可能! 他气馁羞愧地垂下头,泪流满面。 棒了阵,付楚才发现他在流泪,忙给他擦了,但她什么话也说不出。两人呆着。 过了很久。付楚开始说话,她说得断断续续,含混不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说甚。她想说个擅长的小笑话,但哽咽得开不了口。雷弘就呆着,着魔般,他不和她搭话,只是呆着。 天色已晚。付楚记得该回去了。她说:“咱们回去吧。”雷弘只是不动,已是痴了。她只好去拉他。接触到他冰冷的手,付楚惊得叫了起来:“怎么这么凉!”这双手平时是多么温暖火热呀,这都怪她。付楚的心有些虚,她握住他的手,但雷弘把手拽了出来。 岸楚发了脾气,她大声说:“你不高兴,也犯不着和身体做对呀!把衣服穿上!”她把衣服拿下来给他披着,要他穿起来。雷弘仍是一动不动,仍泪流不止。 岸楚气得一团糊涂,她斗气地冲动地喊:“啊!我真败给你了!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答应你,你说怎么就怎么。行了吧?” 雷弘仍旧不理睬她。 岸楚就在他身边跺来跺去,踩出了一个草圈儿。最后,她蹲下来,用脸贴贴他的,温柔地流泪地无可奈何地说:“我愿意。我依你。把衣服穿上,好吗?” 雷弘愣住,他慢慢抬头,但看见付楚诚恳的眼,他情不自禁地信她了。 他勾住她的脖子,呜咽道:“真的吗?我要我们象成年人一样在一起,象小清和青山,兰和磊一样在一起,然后去盖红手印儿。” “都依你,小坏蛋。快穿衣服吧。” “那我怎么叫你呢,名字吗?我叫不出口。”雷弘兴奋得一跃而起,那管什么衣服。 “笨蛋。称谓只是代号,不代表什么的,你注意它做什么?以后再不不许象刚才那样了,知道吗?你是大人了,不该再使小性子,再任性了。” “噢。” 雷弘哭掉了体力,就由付楚推车,两人缓缓向前走。 “阿弘。我答应你,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付楚有些悔,她太冲动了。 “你说什么?” “好吧。我答应你,只是我有一个条件。”终身幸福哎,谨慎点。 “这种事还讲条件吗?” “对。因为你还小,分辨力欠佳。我给你两年的考验期限。” “什么意思?” “我们的事自己心知肚明就好,不能让外人知道。” “爷爷也不说吗?” “特别是他,千万别跟他说。要是两年后,也就是你二十岁生日那天,你心依然,都那时,你就可以把我们的关系公之于众,然后” “然后当新娘子,”雷弘接住嚷道“我当新郎倌儿,然后生娃娃,当爷爷奶奶!” “人小表大!”付楚拍他的脑勺一下。(头顶太高拉,够不着)“不用那样远。到时我是个糟老婆子,你可就要嫌我拉。”她没法感染不到他的愉快情绪,嘴一直裂开着。 “啊!好痛!别打我的头。” “记住,不要告诉别人,否则,我就,”她想说分手,但话到嘴边临时该了口“一辈子不理你。” “噢。但是两年好长。” “不长,够你理清情感了,到时你后悔也有余地。我对你真是仁致义尽。” 到时,谁是那是理得清理不清的人,还未可知呢。唉,付楚这个心软的傻瓜蛋儿。 家里确有一桌好菜,还有额外惊喜:娇。 “快快快,坐下,饿了吧!”李嫂很快安排他们坐下。雷弘坐在他爷爷左边,付楚坐在雷弘左边。娇已坐在雷爷爷右边了。 雷爷爷乐呵呵地,他脸上散放着红光,可能是方才喝了一点酒的缘故。他说:“终于回来了,等你们好久了。娇娇,阿弘你一起长大的。那个是付楚” 娇笑说:“知道,爷爷,我们认识的。” “哦,是吗?认识好,那你们就不陌生了。” 岸楚推雷弘,于是他说:“爷爷,她怎么来了?” “什么她!人家娇娇有名字的。” 娇说:“我是来看望爷爷的,正巧赶上你生日。生日快乐,弘。” 雷弘只是和楚吃东西。 雷爷爷怕娇不自在,责备说:“这孩子,木头木脑的。娇娇,家里人好吗,好多年不见了。” “好,特别是我爷爷,他总念叨你。” “恩。想当年,我们一起打山河的时候,天天见面,但自从他瘫痪,你们搬家后,算算,差不多十年不见了。瞧他的小孙女,都长这么大,长漂亮了。” “爷爷夸奖了。” 岸楚低头吃饭,她想不通娇怎么会来的。既然这么多年不见,现在突然来是什么意思。雷弘更是不通,这儿时老欺负他的人怎么又来家里来了。他有些不自在,但想到湖边,心内不由一甜,他便把手搁在付楚的膝盖上。付楚知道他不安,朝他笑笑,找到颗他特爱吃的鸡头给他。 雷爷爷忽把头转向左边,那壶不开提那壶地,问:“楚丫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岸楚虽没把吞进喉的饭喷出来,但也是被呛得大咳起来,她的面红筋浮,喘不过气儿来。雷弘忙端水来,拍拍她的背。付楚喝了水。 “慢点吃。看来李嫂的手艺是越发的好了。” “咳。是啊,太好吃了,都咬到舌头了。” “丫头,交男朋友了吗?”老爷子硬要刨根问底。 岸楚是知道雷弘强烈的好奇心师承何处了。她看见雷弘憋着笑要连连点头,急忙扭着他的手,无辜地说:“没有啊,雷爷爷。”是你亲亲的小孙子!真想说这句话。 雷爷爷一看便知有异,他说:“不想说?算拉。阿弘你们今天去哪儿玩了,你说了秘密没有?” 这说的不都是一回事吗?付楚看了雷弘一眼。 雷弘很高兴,说:“去了,也说了。” “是什么秘密?” 他问得付楚的一个头两个大。 “等我二十了,再说给你听。” “哈哈,这孩子!”雷爷爷笑了。他对娇说:“娇娇,你觉得我们阿弘现在看起来怎么样,是不是变化很大?” 娇看着雷弘高大英俊的外型,很难把他和小时侯那个流着鼻涕口水的笨蛋小孩联系在一起,她扬声说:“和小时侯没得比拉。他看起来和爷爷一样帅!” 雷爷爷很是高兴,他说:“和我一样就成了老头子了。” 娇说:“我爷爷老早就要我来的。可是我学习忙一直没来。” “现在不是来了?以后你要常过来,多一个人,家里也热闹。” “好啊。那我又可以和弘一起玩了。” 岸楚看到他们有说有笑的,看到雷爷爷那么喜爱娇,加上又知道她心怀鬼胎,倏忽间,她觉着这菜,吃起来,不香了。 吃了晚饭,雷爷爷留娇歇一晚,明天再和弘楚一起去上学。娇欣然答应了。 上学途中。小张叔叔开车,娇挨他坐着。雷弘歪在后座上,把头枕在付楚的腿上补眠。付楚搂住他的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 雷弘昨晚睡极不舒服。看见娇,他被迫地忆起了小时侯。他想起有一次他正在家里制作小木飞机。娇来了,说她要玩,他不肯,她竟蛮横地把它摔碎了!小时侯她总是那样刁蛮无理的。他怕狗,因为不和她玩,她就牵了家里的大狼狗来吓唬他,害他几天几夜做噩梦,发高烧说胡话,到现在他听到狗叫就要发抖!罢开始上学时,她带头来嘲笑他,骂他是傻瓜、蠢蛋。直到她家搬走了,他被整的日子才算到了头。她几年没出现了,怎么又来了,是不是又想到什么恶作剧来了,可别又是狗之类的,他真的好害怕啊。唉,为什么上大学还碰得到她呢! 岸楚觉得他太安静,以为他心情不好,就又他去了。 “师姐。”娇突然打破沉默说。 “恩。”付楚抬头看他,应道。 “你这学期都和弘在一起吗?” “是啊。” “想不到雷弘挺闷挺孤僻的一个人,竟和你处得惯。小时候他就不爱说话,到现在也未变,但是他好象很有一种不同的魅力,和我见过的男生不大一样,不过,我喜欢。哦,弘睡着了吗?他还是那么贪睡,还是老样子!他还怕不怕狗?(脸上毫无愧色)要是他胆子大些,活泼点,就更好了。我妈妈听我说他成了一个美男子,也忍不住想见他一见了。想着真有趣,我们两家不仅是世交,家世财产也差不多极好呢。你和他平时玩什么?”娇说话直白,不顾他人感受,为人娇贵挑剔事多,尚需在社会上历练历练。 “看书,上课,有时还帮他做点好吃的。” “什么!好奇怪,怎么你做饭!他家不是有很多钱吗,怎么连个厨子都舍不得请!我家厨师中国外国好多个呢。真小气。他家那样大,连一个保安都没有,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头子,起什么作用!爷爷也真是,下次要他到我家去,瞧瞧我家里的保镖多有武功,多有礼貌,刚才那老头都不理我。说起来,他们的功夫一级棒的,爸爸还要我跟着学点防狼术呢。我怎么可能答应,女孩子天生被保护的,打打杀杀,多不象样。象妈妈,温柔端庄,多好。还有,师姐,你不觉得他家外面的树林很脏很乱吗,有点阴深恐怖。我不喜欢乱糟糟脏兮兮的东西。” “我还好。我对自然界非常敏感。我喜欢看到植物郁郁葱葱的。那样会让我的心情很好。一年四季,一天一天,草木都在变化着,这种变化会让我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自己,因为人的成长也是一个变化过程,经历了疾风骤雨才能成长,就象它们一样。特别是附着于植物上的小生物、小虫子、小蝴蝶、猫儿狗儿,多可爱,多勤奋,每一个体都在忙碌和努力,每一个都透出生命的美好和光彩。我陶醉于这种感觉。” 娇显然没听懂她的感怀。她无动于衷地说:“是吗?师姐,说了这么多,我们都很熟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基本情况呢。我挺好奇的。你说说。” “我是这个省的人。不过离这里还是挺远。” “你父母是农民吗?” “是的。” “那你减轻了他们的负担。而且你也不用到外面辛苦了。真是好女儿。” 岸楚懂得她是瞧不她,挖苦她,心想这小丫头片子心眼真坏。小小年纪,就成了拜金女郎,真是! 但付楚可不是那省油的灯,她说:“对的。阿弘离不开我,只地我好。我自食其力嘛。” 小张叔叔补充一句:“楚小姐吃苦耐劳,脚踏实地。比虚浮的娃娃强得多。” 娇听了抿抿嘴,说:“命运不好的人当然靠自己。” “对。还好的命运奇佳。父母健在,全家身体健康,现在,阿弘也喜欢我。”付楚看看雷弘。 “师姐,你衣服是adidas的,很贵吧。” “还好拉。” “师姐,我可不可以问你多大拉。还两个月我十八,你呢?听说农村人上学都挺晚的。” “我比你们大很多呢。”戳到痛处,付楚有些气软。 “那你肯定见多识广。不象我和弘,小时侯玩儿,长大了还不知事。” ‘我和弘’,说得多亲切,也罢,懒得和她小孩计较。付楚不说话。 “弘好象把你当妈妈看了。”娇从车镜上看到后面奇怪的情景,忍不住说。 岸楚总不说话。娇拉扯几句,见无人接腔,这才闭上了小嘴儿。 话外音:娇是个好女孩,只是有点酸葡萄心理拉。 岸楚半喜半忧走进教室。 小清见面就问:“楚,你们昨天去哪儿庆祝了,打手机又不通。” “没电了。”付楚没好气地说。 兰眨眨眼,贼兮兮地说:“怎么样,事儿都办好了吗?” 雅笑说:“当时你脸红了吗?”她是很想知道大胆敢为的付楚啥时才会害臊。 “办好个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付楚乱叫道。 “怎么了。”雅率先发觉她神色不善,改口说。 “昨晚回去,来了一个娇娇,把老头子哄得开心得很。人家才是正经的主儿,你们在这儿瞎操什么心。” “酸酸酸!”小清不知死活地仰天(天花板)长叹。 “谁是娇娇?”兰难得抓住重点。 “弘的中学加大学同学,还青梅竹马呢。小姑娘家家,跑来和我吃什么干醋水醋,鬼知道她是咋想的。” “把你老大气成这副德行!有两把刷子。兰,我们是不是要把她吸纳来,改个名儿,‘五’侠?” “不‘五’,还‘四’吧,老娘我不干了!”付楚管不住自己的嘴,气哼哼地说。说了,她转念又想:我在气什么,不是和阿弘说好了的吗。娇来了,我反省心。我不理他试试,看看他的心究竟是怎么样的。她转转脑袋,跟着说:“你们几个皮痒了,是吗?都拿我开涮!中午我要吃大餐,罚你们请客!多久没一起吃饭了!” 小清三人异口同声哇哇大叫:“我们包里没钱拉!” 放学后,难得聚在一起的四人意气风发地走在校园的林荫大道上,出众的外表和风度引得校友频频回首。 岸楚隔了老远就看见了雷弘,她急忙说:“就说没见过我,要说了,跟你们没完。”说了,她闪身躲开。 一会儿,雷弘和娇急慌慌地赶来,雷弘问:“看见我阿姐了没?” “没啊,我们正找她呢,她没和你一起吗?”小清擅长装傻。 说话间,三人审视娇:衣着光鲜华丽,身体娇小,眉眼可观,是个迷人的女娃,不过就是带些刁难缠人的习气。听到她重重的语调,三人心中转着同一个念头,是个被宠坏了的千金小姐,阿弘绝斗不过她,不过,要是付楚的话,这可就难说了。 娇叫道:“弘,别找她了。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听到没有?你走是不走!” 类弘被她拖走了。 “这小子惨拉,娇娇可别把她的骨头给啃了!”兰对走出来的楚说。 “活该。甭理他,我们去吃饭。” 小清一脸讥笑,说:“你还吃得下?” “都可以吞下一头活猪了。” 四人去到一间以前常光顾的餐馆儿,点菜,上菜,吃饭,轻车熟路。 岸楚恨恨地咬下一块肥肉,仿佛它欠她的米还了她的糠。 “阿姐,你在这儿!要不是兰说,我都找不到你。”雷弘不知从哪儿拱出来把小清挤到一边,坐下。 岸楚的心惊了小许,停下动作瞪兰。 兰就叫:“你小子,我叫你别说是我来着。” “我忘了。”雷弘挠挠头。 岸楚只得作罢,她叫老板娘再拿一只碗来。问雷弘:“娇呢?” “我说我拉屎上厕所,等久了,她就自个儿走了。”他悄悄说。 “恶心鬼。人家好心好意等你吃饭,你却干那个。”付楚扑哧一笑。想不到他竟有此一手,平时太小看他了。 雷弘嚷道:“我本来是要去的。” 其余几个当没听到他们的对话,各自面无表情地吃饭。 岸楚看看她们三人僵硬又有丝颤抖的的面部肌肉,笑道:“得了,别装了,想笑就笑,别撑坏了肚皮。” 得了令,几人如同解了禁的猴子马上翻身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脸也歪了,肚子也疼了。 雅捂着肚子,说:“阿弘,你真聪明。” 兰揪揪酸疼的脸蛋儿,笑说:“有,有当恶魔的谴质,拜,拜小清为师吧。” 小清忙着笑,没空说话。 雷弘拨了一口饭,也跟着嘿嘿地笑。 第十四章微微泛酸 岸楚打开邮箱,去找杨志的信。 从那次的断电事件开始,杨志为了了解秦雅的情况,就和她联系上了。她记得当初收到他的来信时,她的心有多跳!他竟然想得起她,还对她吐露心事,老天真待她不薄。 岸楚没跟秦雅说这事,她也没跟雷弘提这事。也不是她心中有鬼,反正又没什么大事,说了毫无益处,强如不说。 杨志说他在美国的心境起了大变化。他学会了珍惜,学会了争取,在芸芸众生只中,他开始积极。刚开始付楚还恼怒他厚此薄彼,但他已道歉了。他说他有些偏执,实在不应该任意批评别人的性格,即便是他不乐意的外向。他在国外见多了在国内想都不敢想的开化事,说那里的女性才是真正的外向。他说对付楚很抱歉,付楚是个典雅的中国女孩,以前是他恶劣。 他们两个谈起秦雅。杨志说他十分喜爱她,在他那儿是绝难找到那样纯洁美丽的女孩。他说想回国来和秦雅相聚。他诚实地向她述说他的内心世界。付楚听着,并不奢言。他说她是个忠实的听众,不知为什么他十分信任她,说距离远了,心却近了。付楚只以一种坦诚的心去理解他的意,也不往它处想。 他说他学习苦闷。这里的人瞧不起华人。虽然表面上说什么人权平等,但骨子里却是深刻的种族歧视。刚开始他还以为这里很好,但现在却感觉这儿太纸迷金醉了,他感到举步维艰,他不习惯这的生活方式。甚至,他还怀疑出国是否正确,是否能最终实现他的理想。 岸楚劝说他的选择是对的,许多人想去还不成,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中国有句古语,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人来了他乡就应该去适应,去认真学习,应该尽力排除心理障碍。 杨志说他浮躁了。他说付楚的话很好,说她是通情达理的人。 岸楚笑了。她是真性情的人,不喜欢藏着掖着。她说她是钻牛角尖的人。她如实地象在陈述他人的事一样象亲密的朋友一样对他说了她曾喜欢过他的事实。她老老实实地讲了她的爱恋和矛盾。她说她一直欣赏他,说她还羡、妒过秦雅。她是如此诚实地说了,并不以为这有什么,并未考虑到什么后果。她不了解其实每个人都有的天堂与地狱,自尊与虚荣的心理。她把杨志想得太高尚美德了。从这点来说,她可真和纯真的雷弘不分伯仲不相上下啊。 人在异国他乡,少了一份拘束,多了一点孟浪,又有了距离的隔阂,杨志的胆大了。 杨志万分惊讶,说他还以为她讨厌他。他几次三番地重复问她,她真地喜欢他,觉着他是万中挑一非池中之物吗? 岸楚明显觉得他过于激动了。不过,她体贴地想这也是人之常情。她说她当时真是如此强烈的心情。 杨志也就没再提这件事,他一切如常地和她谈天说地,你来我往。只是他的来信更为密集了,言语间也颇为自得。他把付楚当成了知心朋友,述说他在国外的各种感受,而通常又是不太登大雅之堂的。他谈到他是如何长成现在这般优秀的人来。他还说起秦雅,说虽然她很完美,但尽善尽美,偏于沉静死寂了,没有付楚来得真实。 岸楚有点不高兴他那样,感觉他似乎是吃定了秦雅,可以有恃无恐说三道四了。付楚不喜欢把她和秦雅做比较,这并不能取悦她,只是徒增对他的反感了。她的人生信条是真实,而不是两面三刀。不过,人家跟你说心里话,你总不能去讥讽人家吧。出于面子,付楚勉强还顺着他的话说,只是话少了,隐语多了。 杨志随着付楚不明的态度越来越大胆。现在,他更多地谈起了女性,说什么类型的好看,什么类型的实在,说他看见周围的人怎样怎样地搞男女关系,说他的思想更上了一层楼,已见怪不怪,还想以身试法了。 岸楚很理解他所处的混乱环境,虽然心中厌恶,但是她仍然尽量委婉地说人应该忠实。付楚十分讨厌她这种有话不说的状态了。她想让他别再和她说这些,只是她顾虑到秦雅,她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她要凭己之力说服心变的杨志,她试着说了些好话,但杨志看起来好象已经执迷不悟了。 岸楚心痛。杨志变得坏了。为什么人换了个环境就变了呢,是近朱赤,近墨黑吗?但不是有出淤泥而不染吗。付楚想不透他为什么会变,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他是个良好受人敬重的良好青年,本质洁白,怎么会被腐蚀呢?说什么美国的风气舒张人心,狗屁,他自己不也说那里太开化!她终是明白,后悔了,是她引的他,她恍然大悟。她恨透了自己,杨志变得多奇怪她就有多恨自己。她对秦雅可怎么交代。她真想跪在她的脚下企求宽恕!有些事有些人确实不能以心相待,这算是个沉重的教训,她会对此铭刻于心!她为自己的无知感到无地自容。要让他悬崖勒马,迷途知返,适可而止。她不能再继续挑逗他,随便他怎么,她决定这是最后一次和他说话了。 岸楚打开杨志的信。她怀疑这次他又有什么惊人之论了。 楚:你好!我很开心和你说话,你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友。你对我的好对我来说至关重要。在我说心里话之前,我要先向你讲一个新近发生的故事。 迈克是非洲人(具体是哪个国家我不知道),他和我一样,是留学生。最近,一件不辛的事落在了他的头上。做化学实验时,他一不小心竟被泼出的浓硫酸给弄伤了右眼。哦,我的耶酥(这是我从不辛的迈克那儿学到的口头禅,他痛得厉害,耶酥是他的止痛良葯),他真可怜,也辛亏我当时离得远!他在医院里嗷嗷叫唤,叫得他万里之外的父母心碎了,叫得我们大家(我、同学、教授)的心都难过了,叫得医院的护士俏小姐的心也软了。这个美国洋女呵个尤物,心地很好。她在这个国度真是另类,她不分昼夜衣不解带地照顾迈克,后来这两个人不知怎的(可能是相处时间太长,可能是迈克太可怜,可能是俏护士太好,天知道呢)竟产生了纯洁的爱情,他们每天相依相偎,畅所欲言,惺惺相惜,羡煞了我们这些旁人!迈克真是因祸得福了,因为他其实不是个讨人喜欢的人。迈克家乡的未婚妻也来照顾他了。迈克是他们国家土著族长的公子,从小就定了亲。哦,顺便说一下,他们国家实行的是一夫多妻制。他的女友是个道地的村妇,她说不了外语,但她竟敢傻呵呵地只身闯到美国来,也是能干了。迈克骗护士说她是妹妹。俏护士和女友语言不通,就真认为是妹妹,对她也百般呵护。女友有些明白,不过苦于无法交流,而且她似乎并不排斥三人的关系,她也就对护士很好。迈克看到他三人相亲相爱,是既得意,又得意。他跟我们说,想研究纯种的和混血的儿童有什么区别联系,或许还考虑要写一篇博士论文,以身作则,为人类为非洲做贡献! 我说这个感人、有趣的故事给你听,以你的聪明才智肯定猜到我有目的了。我是有一件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关于你和我和雅的事。近来我烦闷得很,身体不好,心情郁结(主要是我想要和你说的事难倒了我),我在想,我应该怎样和你说这事呢。考虑再三,我决定说了。 我已知道你的心,从那时起我就对你刮目相看,和你说话的点点滴滴,让我对你也产生了同样的感情。怎么办呢?我苦恼了很久,因为好象挺对不住雅,而且对你也不公平。但是现在,时来运转了,我看到了迈克的鲜鲜例子。我向你累赘了这么多,无非是要向你坦诚实布公:我们不如学学迈克吧,让雅做一回护士小姐,就委屈你来做那女友,你看行不? 我知道你是好人,所以我才和你商量这事,让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秘密干脆地解决了它吧。我心心念念期待你的回音。 祝你生活愉快,要是想起我就更好。 你的志 岸楚把信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三遍,反复琢磨,用冷水泼泼脸,才搞明白杨志的意思。她气得耗尽肺里的空气大叫一声。这无耻的东西!她怎么瞎了狗眼喜欢的是这样的人! 听到异常,雷弘跑出,过来,蹲在她身边吓得问:“阿姐,你怎么了?怎么了?” 岸楚低头看雷弘,气得泪花横撒,当然她不会让他见到这样卑劣的事。她摸摸他的头,勉强说:“没事,你进去吧。” 雷弘便看了一眼落款,走了。付楚又看信,气不打一处来。罢罢罢!避不了那许多,随他的便,她不管了!她做主当了一回圣母玛利亚,她只温柔地轻轻地回了一句话:下地狱去,孩子。 岸楚坐着生闷气。气杨志也气自己。她一激灵,疯狂地想去说给秦雅听,揭露他的真面目,然后让他们一拍两散。她冷静下来又想,不能给秦雅知道,绝对不能,说不定她听了会昏厥的。她可不能那样干。她这样做了就成了那集成败于一身的萧何了。唉,真是个多事之秋,人心真太叵测! 一阵清越宜人的琴声传来,扶平了付楚格外毛躁的心。付楚正在怨天尤人,要死要活,听到琴声,身体由不得一颤。回屋去,雷弘在抚琴,一串串优美的音符便来源于此。 雷弘的手指舞动,衣角飘舞,眉眼含情,他噙着泪望着她。付楚瞧着仙风道骨一般的雷弘,呆住。 岸楚毕竟是没和秦雅说实话,因为说了毫无益处,反而可能会伤害到她。她只能稍微侧面地要秦雅看人应该理智一点。秦雅莫名其妙地说一定会的。付楚难受,却无计可施,只有凭杨志的良心和雅的运气了。暂时她只有在旁默默祈祷,走一步算一步了。各人有各人的心结,杨志也只是向她展示,如果不是她也会是别人,她是庸人自扰了。时间会慢慢证明一切,说不准明天他就好了。或者自动放手呢!人人都有自己生存的契机,至于是什么机会,就让上天来安排吧。 岸楚总觉这段时间和雷弘太过亲近,都快要超过她的限度了。她前前后后仔细翻找原因,这才发现到原来是自己生病,变得神经脆弱,就卑鄙地利用了阿弘来当靠山,做寄托。真是该死,她把他当成什么人了?她这样做是干什么?阿弘是人,又不是阿猫阿狗,怎么能对他挥之则来呼之则去呢!她确实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雷弘混沌,尚情有可愿,她是明白人,竟干那缺德事,简直罪不可恕!岸楚多次欲开口否认或是请他否认湖边的事,但还是怕他伤心,一直没敢说。可是今天他的心情看起来很好,她该不该抓住这个机会呢。或者说这次又是不是所谓的机会呢。 雷弘踩着改装后的太阳能电池滑板,对正握笔写字实发呆看着金鱼儿的付楚笑说:“阿姐,快过来玩这个。这是我弄的。” “不喜欢,它又不会象车一样自己动。”付楚瞅瞅那与一般无异的东西说。滑旱冰很累人的,她现在连动一下都不想。 雷弘稳住身体,高兴得呱呱叫:“会动的,真的,你看!”他拿给她看。“穿上鞋站好,按一下按钮,它就自己动了。” 岸楚看了,也笑,说:“真的耶!还有没有,拿来给我穿穿。” 雷弘从身后再取出来一双,叫道:“当~当~当~当,你看!” 岸楚兴致勃勃地拿来穿上,熟悉了它的习性,便和雷弘滑到别墅外的柏油大马路上。两人越玩越起劲儿,付楚提议说要两人比赛,看谁先到对面马路的大树下。雷弘立即答应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冲向大树,领先的付楚笑着抓住撞来的雷弘。雷弘一边喘气,一边问:“阿姐,你怎么那么快?” “当然,我是学校的滑冰高手呢!”付楚挺自豪地说。 “怎么我看不出来呢?”雷弘调皮地说。 “那是你没眼光。” 两人滑过来坐在树下的长椅上。摸摸鞋子,付楚问:“阿弘,你怎么不把你的小东西拿去比赛?我敢肯定,一定得奖。” “比什么?” “青少年发明创造的比赛。有大奖呢。” “噢。”雷弘不甚热中地应道。 岸楚看看他运动后粉扑扑冒热气的脸,又想起刚才的心事,便试探着问:“阿弘,你高不高兴?” “恩。”雷弘一脸笑意回看付楚。 “以前你也高兴的,恩?”“是啊。” “我们以前那样你也很开心的,是吗?” “对呀。怎么了?”雷弘奇怪地反问。 “那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忘了湖边的事?”付楚一鼓作气说完。说了她便紧盯着他的脸,预防他下一步的动作。 “为什么?不是说好的吗?” “因为你一样的快乐呀,没什么改变对不对?这样下去,我觉着我好象在欺负你,在利用你的感情。”付楚的声音越来越低。 “可是我从来也不这样觉得呀!” “可是我觉得!我觉得害怕!” “为什么,为什么会害怕呢?” “我害怕依赖你!我一直很独立的,对不对?有了你,我确实变得快乐了,但也因为你,我变害怕了。我从来没不知怕为何物的,可我现在竟害怕了!你还这么小,我就依赖你了,等你长大要离开我了,我该怎么办?我怕我会恢复不了。” “我为什么要离开呢?” “你一定会走的,到时我” 岸楚看着雷弘,他捂住了她的嘴。 “我不会的。我为什么要离开呢?阿姐依赖弘不好吗?你就依赖弘不好么?你不依赖弘,你要依赖谁呢?弘不许你想依赖别人!”雷弘不禁低喊道。 岸楚心动地听他说完,她非常清楚自己这种欲拒还迎的复杂心理。她这时要是抬头注意观察,她就会瞧见雷弘灰暗非常的脸,她也就不会继续冒死说下去了。但她没有抬头,但就是抬头了,她慌乱的大脑也未必会让她仔细观察理解。她低下头仍说:“你还小,不成熟。” 忽地,付楚感到眼前一暗,然后她近看见他的睫毛,她觉着嘴唇被什么物体碰了一下。一秒钟,换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她脸、额、耳、眼,全身都象虾子似的涨得红了,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她睁圆两只眼。 雷弘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他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嘟哝:“我不小了。” 呆了一会儿,雷弘见她还是保持原样,以为她恼了,便耷拉下脑袋呢喃:“我不小了,是大人了。” 岸楚没防得他来这一手,吓得魂儿都出了窍了。此刻,她的脑袋里只有一个想头:她被人欺辱了,要报仇!她集中目力,复仇的眼光落在他的黑发上。她要将他粉身碎骨,五马分尸,锉骨扬灰!她听得他说了什么,这才想起他是雷弘,不是登徒子。倏忽地,她有些羞涩,有些手足无措。她留意到几滴水珠掉在了地上,印浸了一大片湿斑,她听到几声啜泣,她意识到他在哭了。他为什么要哭呢?她忙拾起他的下巴。 雷弘被迫抬起脸,但他的眼珠朝下,并不看她。他的脸苍白,他慢慢说:“弘已经是大人了,不会离开你的。” 他毫无征兆地慢慢哭着发作道:“阿姐瞧不上弘,说弘是废物。弘是个笨蛋,弘再不要和阿姐说话了。弘要回家,弘要一个人回去。”他脱下滑板,站起来往家的方向走。 岸楚被吓一大跳,这才搞懂是她的话伤到了他的自尊心。他被靥住了。 岸楚吓得面若死灰!他犯病了,她害他的,他想藏进他的那个世界了,他再也不愿意理她了。不行,那怎么行,怎么可以?他不可以犯病,不可以逃跑,不可以不理她!岸楚这才弄懂自己的心。她回过神,急忙追上去,冲到他面前,把他拦住,拼命地说:“阿弘,咱们不回家!现在不回去!” 雷弘已如不认识她一般,两眼发直,面色惨白,他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地说:“回家,弘回家,弘要爷爷。”他挤过付楚,仍向前走。 岸楚复奔到他前面,双手激动地向后划动,她慌张地大声说:“阿弘很聪明,阿弘是最聪明的,阿姐只喜欢阿弘,阿姐永远不会瞧不起阿弘!是姐不对,是我自私,只想到自己!求你!不要!” 雷弘只说:“弘要回家,弘要爷爷!” 岸楚只感到天昏地暗,她急得搂住他,她用力掐住他的人中,她捧着他的脸强迫他把眼睛对向自己。她用力摇晃他,流着泪喊:“阿弘是个大人!阿弘还有阿姐,不可以离开她,不可以!” “阿姐?” 仿佛在黑暗中摸索到了一丝曙光,付楚听后急切切的说:“对,我是!我认为阿弘是世上最了不起的人,阿弘是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阿姐?”雷弘集中精神,费力地犹豫地轻喊。 “对,我是姐,是你一个人的,不会离开你。”付楚殷勤地说。 “阿姐!”雷弘又哭了,他咳出一口气,用力地叫“阿姐!我以为你要离开弘了,我以为你要象爹地妈咪一样走掉!” “我不会走的,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料不到他会把她当了死人!想到自己毕竟是始作俑者,她自认倒霉,松了一口气,说。 “可你刚才不是说的离开吗?” “我是说你!唉,反正,不管怎样,再没什么离开不离开的了。”付楚收起惊吓的心,叹道。刚才他仿若去地府走了一遭,如果还敢说什么离开的话,她可不就该遭天打雷劈了。 “噢。阿姐,我有点头晕。”雷弘扶着额说。 “知道了。我们现在回去,你闷头睡上一觉就好了。” 是夜。雷弘说了一夜胡话。付楚只得在旁守着。 她是绝不敢再提此事了。捅了马蜂窝的滋味可不好受,酸甜苦辣,又是内疚,又是疼痛,还不能追究那天外一笔的kiss,她算是个从头到尾背到底的人了。 她有些发痴地想:这人变动起来怎如此巨大呢?行为意识相连得奇怪!行为是意识的呢,还是无意识的下意识?这有意与无意间,又怎么区别?从此行为到彼行为间,又怎样才能发掘到人的天生的本质?或此天生的本质是环境弄人而不是所谓的天生呢? 我们的付楚大小姐经历了两个刺激,已经变得痴傻了。受了雷弘的熏陶啊! 第十五章支教生活 柄庆七天长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着下乡的大部队去体验体验生活,也可顺道牵来些新闻的好素材。前几日,几个校友发起去贫困山区支教的倡议,听说此举还得到了校方的大力首肯和支持。放假多日,无事可做,付楚就报名参加了这个活动。 虽说高校扩招,升学率逐年攀升,但始终是升上的多,升不上的更多,身为时代的宠儿,若是成日价闲闲了了,成何体统,怎么也该脚踏实地,钻出象牙塔,凭己身的力,出出血汗不可! 本以为自家境况堪怜,再想不到经此一游,发现竟有比她还‘壮烈’的。这着实让付楚体会到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的古训!窥豹一斑。真不晓是她闭塞,还是人家闭塞。且观周遭居民,面黄肌瘦,形容憔悴,衣衫褴褛,就算文辞稍大,但也八九不离十。这儿的地理环境可谓生态:灌木丛生,畜生横行,秽物遍撒,蝇虫萦绕,壮观之极;依山傍水,不乏朝不保升夕之草舍竹屋;小石路车辆可见,但那是路人的,不是主人的,还好,居民不会再对那移动的超级盒子生疑了,但他们仍保持了一贯地对外来之物直率的新奇;已通电,配有先进老式的电灯、电视,但仅此而已。和来之地相较,简直是天地之别。一言以蔽之:古代和现代!众人感觉好象穿越了时空,置身于十年前一般。 岸楚眼观此番情景,感触很深。一则是忧。自己沉溺于情爱,而漠视了肩负之责,即学。往日自命不凡,今天才知她是此般的孤陋寡闻,见识浅薄,只顾着眼前利益,而忘却人家疾苦。二则是喜。学以致用,正是时机。 这次的行程是两日,没有旅舍,一行十来人就暂且住在一农户家中。草草收拾后,向导带他们去学校参观。向导是学校唯一的老师,既是官,也是民,挺悠哉。他五十岁上下,很瘦,较矮,穿一件干净发白的外套和一条估计是七八年代的灰裤子,若不是他戴着一副很有象征意义的厚眼镜,付楚已把他当作当地的老古董了。她盯着他看得出神,想知道是什么精神支撑他在这条沟沟里教了一辈子的书。左右看看,其他人好象与她有同感,也正用眼在探索他。 唐老师说话了,慢吞吞,一副斯文人的调调。他说:“学校第一次来大学生,外面的人连听都没听说过这穷地方,想不到被你们找到了。我很欢迎你们。学校不大,学生不多,但也有几十人,各个年级的都有。这里穷,工资低,条件差,没人愿意来,就只好我一个人教他们。孩子们比不得城里的娃娃,笨多了,四五年级还背不了九九表,拼音也不好。可你们别以为他们不好,这帮娃儿,读书写字卖力吃苦,也见不得比谁差,就是愚钝了点。他们憋足了一股憨劲儿,要为父母争一口气。父母亲憋日子,抠钱,就眼盼着娃儿们有大出息。学校和正规的没差两样,就是残破些,不过,这墙根儿、房梁,看看,它们还都结实。我每天早上八点升国旗,教他们唱国歌,声音传得很远,又天天唱,附近的乡亲们都会哼上几句了。课间还做广播提操。” 这唐老师兴许是许久不见生人,拉里拉杂说了一大堆,他的字里行间喷射出一种热爱教书,喜欢孩子的气息来。一行人并不觉得腻烦,反而听得津津有味。 孩子们早熟,没有老师的监督,也没顽皮,几急间小教室都挺安静。看见外面有人,几个孩子抬头好奇地打量他们。 唐老师在窗外指着一个穿短背心的男孩说:“他叫李里,父亲害肺痨死了,家中只有一个母亲和他相依为命,他妈妈是买来的童养媳,脑子有点那个。”付楚不由看了听呆了的雷弘一眼。唐老师叹口气,说:“那个小芬的女学生。十五六岁了,读三年级,她父母总说缺钱,我去说劝了很多次,她才来的。她是班里最懂事的孩子,成绩非常好,很勤快。但她爸妈,唉,不说了。” “她爸妈怎么了?”雷弘问。 “不交学费。欠了这学期的书本费,他们不让她再读书了。重男轻女。” 一女生沉不住气,气道:“有这号人!”其他人义愤填膺,有些不满。 唐老师带领众人走进教室。教室年久失修,雨水沿着墙壁渗入,无孔不入的杂草在石缝中丛生,颇具‘草色入帘青’的意境,可叹无帘。学校周围是一大片荒地,校址原是一处庙宇,建国后才改造成了学校,学生们上户外课时,竟挖出了人的头骨≈骨,才知这里还是一处坟场。可惜庙小物薄,要不然挖出什么传国玉玺可就发财了。学校虽残败,但很肃静,大体上还算得上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教室中坐好的孩子们知道他们要来,拍起小手欢迎他们的到来。其他班的孩子们呼啦一阵蜂涌而致,把个教室挤得人满为患,个大的孩子就趴在窗外看。唐老师走上讲台,双手向下一压,吵嚷的教室马上安静了。他说:“同学们。这是c大的大哥哥大姐姐们,他们专程来看你们。”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他们带来了很多东西,有书,有衣物,还有捐款,你们家庭困难的,下学期可以免费来上学。” 孩子们欢呼起来,张张小脸热切地望着远方而来的雅人。 “现在,你们可以任意向他们提问题。你们谁先来。” 孩子们就不做声,你望我,我看你。他们害羞得紧呢。 岸楚十分了解小孩,她掏出手机,打开玲声,在音乐声中,说:“谁先说,就玩这个。” 全体孩子羡慕地盯着手机,眼睛发亮。八九岁的李里人小胆大,他举起右手站起来说:“我先说。老师,大学是什么?很大的学校吗?” 斑年级的学生哄地笑开了。到底年岁大,懂得多些。 岸楚对着满脸通红的李里说:“不对。是有很多知识学问的地方。好,你最先问,过来,这个手机,你玩!” 孩子们眼望着李里,急得跟猴抓一般。有了开路先锋,事情就好办多了。孩子们争先恐后,一个又一个稀奇古怪上天入地的问题接踵而至,教室顿时炸开了锅。 “老师,什么是电脑。” “我可不可以象小鸟一样飞。” “我是从石缝里蹦出来的吗。” “真的有太空人吗?” “如果我脑袋掉了,会不会很痛。” 大家惟恐孩子们不说话,凭问题有多怪,他们都乐意探讨,站得软了,干脆坐到孩子们中间,与之打成一片。 岸楚特别留意小芬,走过去挨她坐下。她亲切地问:“你叫小芬,是吗?” “呣。”小芬低声应。 “家里有弟妹吗?” “有两个弟弟,三个妹妹。” 雷弘睁大眼,咂咂嘴,说:“好多人!” 岸楚拉住小芬发育不良的小手,说:“你想读书吗?” “想。”小姑娘眼红红的,把玩着两寸长的铅笔,小声说。 岸楚取去包里的钢笔,说送给她。小芬道了谢,稀罕地紧握着。 此时,支教团的发起人小张带领大家唱起歌来。付楚就停下交谈,打起拍子随声附和。这个下午,大家又唱又跳又玩,时间过得很快。 次日早上七点五十分。全体师生站成排列,等候升旗。 岸楚发觉雷弘的眼中有一丝疲倦,知道他很不习惯这里的生活起居。她轻声说:“叫你别跟来的。昨晚睡得很糟吗?” “对。床太硬,没洗澡,睡不着。” 两人便不语。 小芬最大,又她负责升旗。她小小的高挑的身子站得笔直,细细的脖颈撑起高昂的头,她目不转睛地子着鲜艳的红旗,全神贯注,等待音乐。她身旁的两个男孩煞有介事,站得有军人般的气势,红红的手紧贴裤中锋,双眼庄严地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他们三穿白色的大号衬衣,威武地立于最前方,严阵以待。 唐老师放响音乐。在前奏中,三人一步一顿,铿锵有力地迈向旗杆。立正,站直,全体人的眼肃穆地骄傲地跟着红旗移动。立定,乐止,乐起,小芬有力地满怀幸福和希望地展开红旗,回手,行礼。“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新的长城”洪亮震天动地的歌声乍响。老师、同学,个个满含热泪,仰头歌唱。在这一刻,音乐只起了导向作用,现在大家不听它了,早已熟悉国歌的他们用不着它了,他们凭着感觉,张大嘴巴,竭尽心肺尽情歌唱,声音嘹亮,早盖过了音乐。众人一歌,五星红旗冉冉上升,迎风飘扬。付楚被这阵势惊得呆了,如此山野小地,人们竟有这般爱国心志,可敬可叹。 昨晚大家分配了下负责的班级,付楚便要求去了三年级,大家本未算上雷弘,就由他选择,当然,他是去三年级。 岸楚没什么大学问,一上午只同孩子们讲唐诗宋词,也不知他们听懂与否。后来连她自己也讲到云里雾里去了,就让雷弘接手,他便教大家做算术题,背口诀,他们兴高彩烈的,他讲的效果看来不错,至少也比她好。临下课时,付楚表演了一个幼稚的刀插手小魔术,哄得孩儿们直叫“妈呀”生怕把小老师的手给插断了,这才弥补了刚才的不足。 下课后,一大帮孩子乐颠颠地跑了,剩下几个老实点的,要跟老师一同回家。 岸楚摸摸他们的头,让他们自己快回家,孩子们听话,一一走了,最后,只剩了小芬跟着他们。 岸楚就说:“小芬,你怎么不回家呢,快回家吃饭吧,下午别迟到。” 岸楚踟躇半晌,想走想留,欲言又止,末了,她低声说:“老师,再见”便跑了。 岸楚疑惑地目送她离开。她有点口干舌燥,问雷弘,他说他也是,两人就相偕赶回去。 下午上课,付楚点名。 “李里。”“到。”“左富贵。”“到。” “小芬。”台下没人应。付楚再点,无人应,她看看小芬的座位,空空如也。 小芬的同桌小碧站起来说:“老师,小芬她不来了。” 岸楚惊道:“为什么?”她走到小芬座位旁,发现她课桌里的书不见了。 “她妈妈不让她读了。今天中午还打她,不准她来。刚才,她把书全拿走了。”小碧也小芬的家是邻居,她是知情者。 “刚才?那现在追还来得及!”付楚跑出去找唐老师,他没急,只说:“早晚要走的。” 岸楚听了极泄气,停了停,跑出去追人。很快,她追上了小芬。小芬眼泪汪汪抱着书在前走着。 “小芬,你为什么要走!”付楚追上去,说。 “我不读了。妈妈说没钱,弟弟妹妹还要读书。”小芬回头看是付楚,就说。 “既然,养孩子,就该教育孩子!走,我跟你回去!你妈妈不该这样!你还小,为什么不读书。” 走进这家徒四壁的房子,付楚心中一凉。几个嗷嗷待哺的小孩怯怯地躲在竹门后偷看来人。小芬爸爸不在家,她妈妈请付楚坐,未待付楚开口,已知来意的芬母就说:“穷啊,一家人吃饭穿衣,连活命都成问题,让她读几年书,都是她的造化!她还认得几个字,她妹妹们可是半天学堂也没进过。家里就属她福气好!”芬母说话利索,微带势利,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小芬垂下头。 “况且,这么大的妹仔,读什么书,可以嫁人成亲了。我说话直,小老师见谅。” 岸楚五内一阵翻腾,她说:“再怎么也要读完小学吧。” “小老师,你不知道,我们庄稼多,人手不够,就盼着娃儿们长大了搭一把手,她去顽,家里的农活谁干那。她是妹娃子,将来总是别家的人,书读得再多,也是给人家造福,那不是可苦了我们娘老子吗?” “女孩子也人的。” “这我知道,政策也说男女平等,我们将来也指靠她们赡养。不过,书读不读不是一样吗?不给读,难道她以后敢不养我们不成,法律上都说不通。我们家确实没钱,她小弟弟要读,她也读,妹妹们也读,可不是要把我们累死!那个什么孔融让梨就是活活的例子,现在她们委屈让步,将来弟弟们好,也是一样的。”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怎么不能,我们的风俗就这样。不靠女儿,靠儿子,这样减轻她们将来的负担多好。她们早晚会懂的,我也是为孩子们好。” “都读三年级了,还剩三年” 芬母着恼地打断付楚,说:“还不是唐老师!三番几次,把我们的心都说花了,这才让她读,不然,不然,哪有什么三年!现在倒好,她的心读野了,活儿也不干了。饱汉不知饿汉饥,小老师,你不是我们,你别再说了,小芬不读!唐老师都来过好多回了,他昨天还来说,我们都想关门谢客了。三天两头,烦不烦,家里一大堆事等着人去做。” “我家是比你们好些。虽说我是女孩子,但爸爸妈妈一直鼓励我读书,不然,我也早辍学了。苦是苦点,但总有出头的一天,现在,你看我多好,大学生,有文凭,铁饭碗。孩子成功,家长也跟着享福” “我懂。可家里娃多,她读了,弟弟们就没门了。” 小芬插嘴轻声说:“老师,你回去吧,我不读了。” “那不行!目不识丁,怎么在社会上立足!阿姨,如果减免小芬的学费可以让她继续读书吗?” 小芬忽地抬头看付楚。芬也惊讶地看她。 芬母说:“如果那样,厄,倒是可以考虑,但也要帮大人做事。” 岸楚下定决心,说:“你放心。下学期的学费已有了。以后不够的,再想办法,助学金拿不到,还有我们!我可以承担她一部分学费。你看可以吗?” “你帮我们?”芬母奇怪地问。这天上掉馅过了? “对。但是,我只能负责一部分。我还会送一些书、文具给她。你们是父母,其他的就要靠你们。” “这,当然,有人帮衬,当然好。话又说回来,我们是父母,哪有不疼儿女的,虎毒还不食子!”芬母略顿顿,终于说。 小芬的眼泪哗哗直下,她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好。”付楚站起来,说“那我们说定了。现在我想带小芬去上课,你看?” “去吧。小芬,你是遇上了贵人。” 回校途中,付楚苦口婆心地嘱咐小芬:“你要努力读书,别辜负了我的心。以后妈妈不让你读书,或者没来由打你,你都可以跟我说,知道吗?” “恩。”小芬珍惜地激动地说。 “要认真,以后象老师一样,好不好?”付楚很清楚这是遥远的梦想,但仍说了。 “好。” 回去把这事告诉了大家,群情哗然,十分气愤,大家都支持付楚,说要帮助小芬。 夜晚。付楚提笔把小芬的故事如实记录于案,她准备拿回去发表。此文结语如下:小芬的事不是偶然,而是必然,是中国千万家庭普遍存在的现象。乡村教育曝露出两大瓶颈:一是人多物稀,家长供不起众多子女庞大的求学经费。二是重男轻女,家长坚信女儿无用,重视儿子,致使女童不能上学或过早退学。所以说,计划生育,势在必行,改变人们陈旧的思想观念,任重道远。政府的工作我们无权过问,但我们还是应该对教育这个问题引起足够重视,整顿乡村教育,刻不容缓! 来之时,大家尽谈论些流行元素,两日过去的现在,则是阔论高谈,大侃这二日的万千触动。 小张说:“这次活动非常成功,大家的思想境界得到了提高,孩子们得到了实惠,一举两得。我想,以后再搞这种类似的活动。” 小李说:“好是好,不过下次再来,我要多带花露水。你们看,我脸上被蚊子叮了好多窟窿,身上还有。” 岸楚正在检察雷弘的脸,她抬头笑道:“你们俩是哥们儿,你看他,象在出麻子。” 青山探头来瞧,也笑:“可不是,脸上好多包,起码要三四天才能消。” 小张说:“条件艰苦,方能显示出活动的意义。我们才住两天就遍体鳞伤,人家却是要住一辈子的,想想,比较一下,孰轻孰重?” 阿洋叫道:“当了两天老师,就臭屁教训起人来了。瞧他的夫子学究样,真想给沾上一条胡子让他捋!” 小张说:“我是真想当夫子!多好,学生尊敬,爱慕我!罢才,孩子们都舍不得让走!那个小芬拉手,李里抱腰,差点没把付楚给掀翻!那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场景,看得真让人幸福感动而又心酸。” 岸楚说:“我刚才也哭了,现在嗓子还酸酸的。” 雷弘说:“一句话,这次活动,让人获益良多。” 雷弘给这次活动下了一个最恰当不多的结论。 阿洋说:“对。这一游,让我长了不少见识!我以前还从没见过这样腐朽溃烂的地方,还有人,好象是到了侏罗纪!唐老师真够劲儿。” 小张说:“的确。他勤勤恳恳干了几十年,不容易!听我们住的那家主人说,他二十多岁便教书了。土生土长的老师,辛苦一生,到最后,落得一事无成。钱,是没有,有点子薪水,早拿给学生了。人,少,有文化的老婆跑了,瘦巴巴的男孩死了,现在,家中只有一个小女儿和八十岁的老娘,日子过得苦哈哈的。套一句他跑掉的妻子的话,‘他这一辈子究竟是图个啥呀?’听了他的故事,我都要丧失人格信仰了。” 雷弘说:“他的肉体苦,但精神却是甜。他一提到他以前的现在的学生,脸上总是乐观的,有笑容的。他的努力有了回报,学生都亲爱他,当他是父亲。或许他就是图这个,舍小己为大家。这是圣人和凡人的区别。他是个很好的人,他妻子耐不住寂寞离开他,她的文化是白学了,她要是倾其所才,和丈夫站在同一阵线上,说不定,就没以后的丧子悲剧了。我在想,她离开了唐老师,纵使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终究也是痛苦贫穷,而唐老师却从来是幸福富有的。换一种角度去看待唐老师才是明智!” 雷弘迟钝,但他在这件事上却是洞岸观火,鞭辟入里,比常人多了多少智慧。 没听雷弘说过什么大道理,付楚听到他的话很是吃惊。她说:“你说得对。” 雷弘受到鼓励,继续说:“环境弄人,人的思想行动总受之操控。小芬妈妈是好人,也很善良。” 阿洋不服了,说:“未必!这人心口不一,谁知道她以后会怎样对待小芬。” 小李争辩说:“也不见得,再怎么说也是亲女儿。” 阿洋说:“亲女儿怎么了,人家可有亲儿子!” 小李叫道:“她自己还不是女的! ” 阿样的“性质不一样”来不及出口,青山见他们面红耳赤,忙打圆场说:“好拉,好拉,你们两个讲的都有理。” 岸楚笑说:“开场辩论赛得了。” 小李阿洋发觉失态,相视一笑,握手言和。 “哎,累死俺了!”从外面回来的付楚重重地扑腾到床上,叹了一声。 “哎,好累!” 还是没人理。 岸楚再叫一声:“我累挂拉。谁来关心关心我!” 阳台上的兰终于说:“回来拉。”她把刚洗干净的衣服晾好,走进来说“这么快!我们都以为你要明天才能回来。” “天儿冷了,我们带的衣服不够,就只好打道回府了。” 小清本来睡得迷迷的,现在醒来,翻身面向付楚,懒洋洋地说:“楚,乡下好不好玩?” “谈不上玩。倒是看了学了不少,萌生的感想也挺多。我跟你讲,我教的一个女学生,十六七了,才读到小学三年级。她妈妈那思想迂腐到了极点。接待我们的老师,好象从古墓里蹦出来的,简直是个活雷锋,只问付出,不求回报。” 小清有气无力地说:“都是我哥拉,早晚不来,偏一号来,又没呆多久,早晨来,晚上就走了。青山也不在,我一个人都快闷得发霉发臭了。几天下来,睡得我腰也酸了,背也疼了。真难受。” 岸楚一笑,她说:“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在,雅呢?” “她呀,早乐疯了呢。哦,你可能还不知道,杨志回来了。” “啊?” “他随什么考察团回国调查。才半年多就回来了,雅好幸福哦。又帅又有才。” 兰横了小清一眼,说:“别流口水了。有道是朋友之‘夫’不可戏,知道不?” 岸楚干愣着。 小清说:“还有一件事。有一个外校的男生要转来我们班。你说说,这个人脑袋是不是秀逗了,好好的,半途转什么学嘛。呀,怎么,楚,你的眼睛直了!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岸楚点点头。 “如果来的是个好的,咱们班的女孩儿可要该偷笑哩。” 兰说:“省省吧,哪来那么多好的。” “就你乌鸦嘴。” 第十六章桃花运 闹钟响过第四遍。 秦雅揉揉晦眼,习惯性地把手腕伸到眼前一晃。哇塞!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她连忙坐起来,朝另几个伙伴喊:“起床了,起床了,快八点了,要迟到了。” 一阵呼喊把其她三个叫醒了来。四个懒家伙手忙脚乱忙活几下,就朝教室跑得飞快。跑到一半,付楚却突然站住,叫道:“哈,我把书拿错了呢。我要回去拿了。” 小清说:“怎么她迷糊的老毛病又犯了。” 雅催促说:“已经迟到了,快走吧。” 咚咚咚回去换了书,咚咚咚前去上课。付楚喘吁吁地跑,边在想:“又迟到了,等下定要挨老头的批。” 岸楚急,有人比她更急,第一天上课就迟到,影响不好呢。张帅骑着自行车绕校园转了好几个圈,结果路没找对,时间却耽搁不少。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方向感不好,东南西北不分,左右上下不瞧,就算跟朋友一起出门,也时常发生丢人事件,是个出了名的路痴。刚才问了一个校友,总算有点眉目,他心中喜欢,骑上车猛力向前冲。路上一两个人,挡不着道,他坦然地踩车,并不觉得会撞到人。“哇,不好!”前方突然钻出一个人来,距离太近了,刹车是来不及的,况且他的刹车早坏掉了。 砰!一宗交通事故上演。 岸楚和张帅齐刷刷地摔倒在水泥地上,磕得头破血流。小鸟儿惊起飞了老远,小灰尘吓得扬了老高。好惨烈! 十秒钟后,痛楚稍减的张帅爬将起来,他只觉着眼冒金星,天旋地转。他看到被撞的人一动不动,由不得地往坏处想:奇怪,她死了吗?想我帅气蓬勃的张帅竟摊上丧事了。他的脑里浮现出披麻戴孝的一幕。哦,好象用不着戴孝。 “喂,你死了没?” 没回应。 他的眼前闪现出电视剧里常演的英雄救美狂奔医院的场景,来了兴头。他爬过去,要把落难美人抱起来,效仿先贤所为。手刚触到美人的头发。 “你干嘛?”美人说话了。 “没,没干嘛。你,你没死啊。”张帅吓了一跳。 岸楚龇牙咧嘴地,腰痛得直不起来。歇了歇,好些了。她用衣袖擦擦膝盖和手肘上的血,拿回在张帅手里的书,也不理他,就自顾自地往前走。 “喂,你怎么?”张帅兴致勃勃地正等着她破口大骂,想不到就这样,结束了。 “喂,付楚。” “啊,你叫我,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书上不是写的。” “哦。”原来如此。 张帅扶起车子,追上去,奇怪地问:“你怎么不骂我?通常在这种情景下,常人都要大吵一通的,要象鲁迅写的那个圆规女人。好象看看那是个什么样子。” 岸楚看了灰头土脸,额边脸颊一片青乌的张帅一眼,说:“有什么好吵的。我要去上课的。” “我叫张帅,帅哥的帅。” “恩。”蟋蟀吧,臭美。 “你的性子好温顺。” “恩。” “话好少。你怎么现在才去上课,已经迟到了。” 走了几步,付楚挺下,说:“你怎么跟着我呢。” “我也去上课啊。” 岸楚只好不理他,快步向前走。看他放自行车去了,摇摇头,她疾步朝教室走去。 走到教室门口,她看到张帅也走过来。这人真是阴魂不散呢。 张帅见付楚瞅着他,就说:“好同学,我们快去上课吧。” “你。”付楚懒得理他。她偷偷地从后门进去,希望老师看不见。但老师偏偏看见了。 “怎么又有人迟到!坐茶馆吗!”天天都有人迟到,老师气得抓狂。 全班同学一致朝后看。 “老师,我出车祸,流血了。” “那你呢?怎么没见过你,你不是我们班的吧。是不是来旁听的?那也要遵守时间嘛。” “老师,我是新同学,我也出车祸了。” “怎么两个都出车祸!” 同学们听了一阵哄笑。 “好了,好了,都坐下吧。现在继续上课” 岸楚走进教室,挨兰坐下。张帅紧跟其后,在后排坐下。付楚回头很不高兴地瞪他一下,再打开书本,听老师讲课。 下课。 岸楚扶着桌子,疼得哼哼直嚷。 秦雅找来消毒水,轻轻给她涂上。她们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张帅在后面给围拢来的同学自我介绍一番。小清回过身子,插话说:“你家乡是湖南的吗?我们是老乡呢。” “好荣幸,美女老乡。来,握个手。”张帅伸出手。 “好。”小清爽快地和他握了手。 张帅性格开朗,为人活跃,长相靠谱,没来多久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 郑欣然嘟嘟唇,半开玩笑地说:“帅哥,单身吗?” “如果我说是‘双’身呢?” “怕你不成,我偏要抢了来做压寨夫人!” “好凶啊。” 大家对于她的大胆,起哄的笑了。 兰听得后面的笑闹,不高兴地说:“这些人好吵。” 岸楚只对他是同学这事上心。 秦雅说:“楚,你还疼吗?” “好多了。今天好倒霉,被老师骂。我越看越觉得他象瘟神。我决定以后都不和他说话,他把我得罪了。” “不用吧,大家都是同学。”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怕疼。哎呀,我的全身都快散架了。” 岸楚本想问杨志,但没说出口。这时,第二堂课的老师进来了。她就打住,不再说话。 下课后。秦雅三个配合付楚的节奏,走出教室。张帅赶上来,说:“美女,我可不可以和你们走一起?” 小清说:“当然可以。”付楚暗拧了她一把。 张帅说:“付楚,你身上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照x光?” 兰说:“不必了。小题大作,哪里就摔得死人了。” “那我请你们吃饭,好不好?就当作赔礼道歉。” 兰说:“不用了。” 岸楚忽然抬起头,不怀好意地看着张帅,计上心来,她说:“那就一言为定!” 张帅冷不妨她说话,忙回答说:“一言为定。” “好,就定在今晚。” “好。”张帅哪里感觉不到乌云压顶呀。荷包要流血了呀! 雷弘捧着书乐颠颠地跑来接付楚,看见她一瘸一拐,急忙赶过来扶着她。 “姐,你怎么了?”雷弘紧张兮兮地问。 “没什么,摔了一交。” “那你还疼吗?” “还好拉。就是腰使不大上力。” 雷弘忙扶着她的腰,说:“那回去找医生看看。记得还要买骨头。” “什么呀。”付楚笑了。 张帅冷眼瞧他们,悄悄问小清:“他是付楚的?” “弟弟。” “难怪这么亲近。”张帅释然地呼出一口气。 小清奇怪地看看他,说:“甭打歪主意呢。” 岸雷和小清三个各是一路,小清她们就先走了,剩下付雷张。 岸楚先问张帅说:“你不走么?” “我想四处逛逛,熟悉熟悉校园。恩,我找路超逊的,你们不介意我跟着一起吧。” “恩,当然。” 张帅歪着脖子,隔着付楚对雷弘说:“你好,我是张帅,帅哥的帅。” 岸楚翻翻白眼,头微微向右偏着。又来了。 雷弘看了付楚一眼,说:“雷弘。” “啊,我今天找路头都晕了。真不负我路痴的名头。” “哦。”和雷弘有得拼。 “一只跳蚤一下能跳一米高,四米高的箱子,你们说,它要跳几下才能逃出去。” 岸楚雷弘对视一眼,说:“永远都逃不出去。” “你们知道啊。” “世人都知道。” 张帅想挑起气氛,不料却撞上了两座冰山。他叹一口气,想他从小到大,所到之处,哪里不是欢声笑语,人声鼎沸的,这两个人好不识抬举。 “好吧。那我走了。” 岸楚笑微微地,说:“好,那就晚上见喽。你没有忘记吧?” “呃,当然没有。” 吃得饱饱,喝得足足的四女子躺在床上,聊得正欢。 秦雅说:“我们不算,还把杨志他们也带去,真有点过意不去。” 兰说:“我正在想磊没运气,可惜他没空,不然肯定也去。你却说不好意思。” 小清说:“说实在的,我们真是有点过分。四个不足厌,还多带了三个去讹诈他。” 兰说:“说来那张、帅,是吧,风趣幽默,侃侃而谈,倒也不是一般的庸俗怯懦之辈,我给他70分。” 小清说:“太少了,我认为不是100分也要给他90分。我看他今晚表现得很棒。被咱们敲诈也不生气,还一直插科打诨,陪笑脸,倒难为他,毕竟他没欠我们什么的。在咱们班的男生中间他也称得上是翘楚了。” 兰挖苦说:“真真的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一顿饭就把我们大伙儿给贿赂了。人家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却说三个男的在一块更是一出戏。听听杨志说的什么外国风土人情、军事地理;青山说的奇形异状、社会伦理;张帅的风流趣闻;还有雷弘,想不到他呆鹅一只,平时不言语,和人较起真儿说起话来竟也一点不含糊,天圆地方,周瑜三国,口若悬河,瞎扯一通,搞不懂他们哪里来那么多说的,理也不理我们。” 小清举双手赞同。她说:“可不是,到头来,倒把我们几个凉在一边,反将我们一军,好没意思。青山平时就没那么多话。今天我是见识到men之间的口水友谊了,家常里短,比我们更甚!” 雅说:“其实他们跟我们一样,只是没我们嚼舌头根子。我看的一本书上就是这样说的。” 小清笑道:“分析得有理有据!挺奇怪,和他一起也没几个月,你倒成了人性专家了,以前可没见你说这样的话。想不到文雅如你也对那雄性好奇的。” 雅不好意思地说:“为什么不好奇,我是正常人呢。” 兰说:“楚,说说话吧,别闷了。我们非常同情你。这个月你时运不济,上山去求道符吧,虽然我也不信那个。说来可气,本来大家高高兴兴的,可恶那个醉鬼来闹事,騒扰不成,恼羞成怒,吐了你一身秽物,真恶心。话说回来,都怪你自己拉,你今晚真的穿得有点那个,招摇,根本是在引人犯罪嘛,小妮子你有二分过。嘿,现在想起来,你当时真的是镇定极了,竟然没发飙,要是我早杀人了。你的镇静比你被辱更来得让我们吃惊。你太不寻常了也,平常你再怎么忍得住,也还是要跳跳脚,拍拍手的,难道‘帅’哥在场,保持形象不成!嘻嘻,刚才那股气莫让你憋得内伤了,要发泄现在也可以的,我们支持,不过就是把耳朵捂住,没事,我们不介意。啊,那时候,我们三个都吓傻了,谁知道那酒鬼这样恶劣的。其他人都木了,没反应过来。我看到雷弘象个呆瓜似的愣着,真有趣,也多亏他不嫌臭,帮你整理。张帅的个性其实瞒冲动,他拎起酒鬼衣领的姿势真是帅呆了,有骑士之风,我欣赏这种英雄。我对他的初步印象本来很不好,现在我改观了。”兰说的话有些尖刻,但大家习惯了,不会生气。 小清说:“我说我鉴人的工夫一流,有人还不信,现在现形了吧!噢,如果我落难的时候,也有一个白马王子跳出来救我,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兰不客气地说:“作春秋大梦吧你。得垄忘蜀的黑心肝,发花痴呢,看我不告‘御状’去!小心你的皮呢。” 雅说:“说真格的,我对张帅的第一印象也不是太好,觉得他举止轻浮,幸好他不是这种人,要不然,我断不和他同桌吃饭的。可是,付楚,你总得说几句吧。我们已经说了半个多小时的话了,你还没开过口呢,不象你呢。” 岸楚才恹恹地说:“你们说吧,我要先睡了,骨头疼,打不起精神。” 兰支起身体,看看半躺的付楚,说:“你的脸多苍白呀。你不会真摔到哪里了吧。可要小心些。” “没事,心情不佳而已。” 少了一个人说话没趣味,熄灯就寝。 上完最后一节课,周末了也。 兰拍拍付楚的肩膀,说:“别着急走呀,人家帅哥还等你谈话呢。” 小清笑着阻止付楚前进的道路,伸手作了一个‘v’字形,说:“努力,加油。” 秦雅也靠过来,悄悄说:“我们几个就剩你一个了,好好把握机会,要请我们吃饭。” 岸楚看她们几个走掉,偏了偏酸酸的脖子,不解地自语:“搞什么,这三个鬼东西,敢情是发疯了,哪里钻出的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好不容易星期天,雷弘被爷爷叫走,她正得空,准备放学后去公话亭给家里挂个电话,这个人却忽然递来一张字条,说什么放了学两个谈谈。真是没意思,又不熟悉,谈个鬼呦。她立身便要走。 张帅来拦住她,说:“等等再走吧。” 郑欣然从旁边走过,笑道:“张帅,放学了。怎么,还不走,等人啊?” 张帅就堆满笑,说:“就走。周末你去哪儿玩啊?” “没想好。你呢?” “我想就待在学校,哪儿也不去。” “那多没劲。我要走了,你要一起吗?” “谢谢, 不用,我”张帅回头找付楚,后者早没影儿了。 张帅追出去,见付楚走得还不远,忙赶上前去,说:“你慢点走啊。” 岸楚在想电话里该聊些什么。 “我想和你说会话。你有空吧?应该是有的,下午没课,雷弘也没在。你天天和他腻一块儿,都没机会和你说上话。” 岸楚在盘算电话该用多长的时间。 “我看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谈吧,这样说话不方便。不过,如果你习惯这样说话,我也就迁就你。走路说话也挺好,锻炼身体嘛。” “你要说什么?你现在说吧。”付楚受不过他的聒噪,打断他说。 “其实也没什么拉。我说,我们学校的教授好称职啊,见我是新生,还个别辅导。其实 ,也没那个必要的。” “其实,你在说什么?” 张帅的手心在出汗。他小声说:“就是我对学校有好印象。我转校的决定还是很正确的,尽管刚开始反对声一片。不对,恩,我在说什么啊。你不知道,我平时的嘴多滑溜啊,你这几天应该发现了我这个讨人喜爱的优点了吧,这是我交游广阔的首要原因。” “那么,你要说什么?” “我的优点不仅于此。我的运动神经发达,是学校的长跑健将,得过不少大奖。你知道去年全国大学生运动会的长跑冠军是谁吗?可不就是在下我吗。我的爱好广泛,品行中肯,算是个有水平的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呢?”付楚感觉她仅存的耐性正一点一滴从胸臆消失。 张帅的鼻尖沁出了汗。他说:“就是我是个比较受欢迎的人,挺逗女孩儿们的喜欢。她们厚爱我的。我到底在说什么呀,我有点紧张。关键时刻我总是这样,真是,这个缺点不容易克服呀。但是,我怎么越说越偏题呢,我也不知道。” 岸楚直看着他,惊奇地喊道:“天那,你的脸多么红啊。” “我听他们说,你很优秀,要考研,要出国,很是了不起的,但我才不注重这些呢。但我觉得你很漂亮,很内涵,就是含蓄传统,不张扬,这样的个性现在很难求啊。我所认识的人中,惟独你一个。你对我来说是多么新鲜的体验啊。” 岸楚快要崩溃了。她隐忍着说:“好先生,我倒希望你讲重点。你所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呢,你是什么意思呀。” 张帅敲敲头颅,说:“我活该去出出丑,那样的话,说不定我害羞的老毛病就该不葯而愈了。平时,我是多么大方流畅啊,但那不是真实的我,我其实是个怕丑的小孩儿呢。” 岸楚转身就走。 张帅拉住她,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对我而言很不一样。好吧,我不转弯抹角了。该死的,我都忘记女孩曾经对我趋之若骛的。我在你面前是张白纸。我,其实我爱上你了。” 岸楚的眼白了。 “就做我女朋友吧。”这句话是张帅喊出来的。 时间停止了转动。 周围几个可疑的同学讪讪地走了开去。 岸楚的头就象被人猛击中,停止了思考。 她愣了半晌。 “神经病啊,你。”付楚突然摔开手,跑开了。 岸楚风风火火地跑开,脸皮就象被人浇了一锅滚滚的油辣子又热又辣,好象要窒息了。张帅说出这种话,把她着实吓一大跳,她连想到没朝这方面想过。光雷弘一个就够戗,现在添上一个,好头痛。哇,天,前面那个该不是他吧,人模人样的。又来一个。英雄大聚会吗!他还有脸来见我,羞也不羞。付楚把头抬得高高的,打算视而不见。 杨志挡住她的去路,说:“我们聊聊吧。” 岸楚绕过他,往前走。 “就一会儿。这里人多,你并不希望被谁看见吧。” 岸楚白他一眼。聊就聊,谁怕谁。 他们来到一棵隐蔽的树下。 “把你想的统统都说出来吧,我洗耳恭听。”付楚边说边合上双掌,脸向右偏着。 杨志对她的这生气的小动作非常熟稔。他说:“好久不见,你现在好吗?你好象一点都没变,连说话的姿势都同以前一样。” 转过头。“你也说现在。” “回国后一直没有机会和你单独说话。” “单独说话?” “对。有些事我认为单独说的好。” “我可不怎么认同。” “叫做雷弘的和你是什么关系?” “关你什么事?” “我看你们关系很要好,随便问问。” “你又不是谁。问什么。”付楚忍住看他斜眼的,他还是那样出众。 “你说话别那么冲嘛,我不习惯。” “我说话本来就这个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唉。才出去半年而已,就物是人非了。” “就该这样。” “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懂理豁达的人,什么事都看得开,化解得了。” “并不是任何事。” “但至少分得清好坏轻重。” “这个恐怕不需要阁下来提醒。”付楚怒气冲冲地说。 岸楚态度强硬,杨志感到不好下手。 “我跟你说一件事。迈克的护士小姐自杀死了。” “什么?” “很吃惊吧。我们也非常吃惊。她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受不了,就割腕,被人发现时,血早已经流干了。我们再想不到她用情这样深,有这等志向。” “你不会就只想说这个下流的故事吧。” “当然。我是说,有些人非常脆弱,承受不起丝毫打击。” “这我知道。”付楚说。 “所以,有些话是不能随便乱讲的。一句话就可能要了一个人的生命。后果很严重,生命很可贵。” “ok,我想我知道你的来意了。” “那我可以安心吗?” “你这样做是不是太可笑了。” “可以安心吗?”杨志再重复了一遍。 “你这好,你安心便是。但我不会保证你能安心多久。这要视某人以后的表现而定。” “尽可放心。” “我走了。你请便。” 岸楚转身就走。走了三十步左右,手机提示收到一条简讯。号码是后面那个人的,内容是:那天你穿的迷尼裙非常性感太过的女孩。付楚向后一看,杨志对着她挥了下手指,然后朝相反方向走去。 “楚,刚才不是聚餐那天来的人吗?” “啊?”付楚乍听到耳边的人声,唬了跳。回头看是张帅,她有点尴尬。为了掩饰住不自在,付楚凶巴巴地说:“你是跟踪狂吗?怎么还在?” 张帅似乎忘了刚才的糗事,他撮起嘴皮子,颇委屈地说:“我看你被人押走,担心你遭遇不测,就跟来了。你还说我。嘿嘿,当然,还有一丁点好奇心。”一边说,他一边拿五指比画出一丁点的意思。 “什么?你听到什么了?” “该听的,不该听的,一字不落,都听到了。” “什么,讨厌鬼,为什么偷听?” “听都听了,还要打死我呀。”张帅自知理亏,小小声地说。 “就算听到又怎样!我才不怕!但你不许把我和他见面的事说出去,听到没?要是有人知道,我只揭你的皮。” “好凶。这么凶嫁不出去的。” “也不用你来操心。” “我可以做后补嘛!” “你想死吗?”付楚抡起拳头。 “那这样,算不算我们的共同秘密?” “谁和你秘密?走拉!” 张帅意犹未尽,还想说话。“今天,你想做些什么,有什么安排没有?阿弘怎么没来?要不要我陪你玩?” “不用拉。”又不是三岁毛孩,又和你不熟,玩什么玩。付楚瞧着张帅阳光帅气的脸庞,很奇怪他这么快就把刚才的糗事给忘记了,否则就是他的脸皮太厚。 “说嘛,你想做什么?” “真的不做什么,左不过编辑部里的事。” “提起编辑部,你们缺不缺人?” “怎么,你想来?那可要看你有没有实力喽。” “小看我。兄弟我可是拿过新概念大奖的。” “好汉不提当年勇。不过,还别说,我们还真想找一个人。陈浪要英语过级,伴要考计算机,忙不过来。好,那你懂不懂美术编辑,电脑怎么样?” “我中学干过美编。电脑是我的强项。” “那太好了,我们正要排版,愁找不到人。如果你明天有空,就来试试吧。” “好哇。这样我们是不是又进一步了?” “别扯了,走吧。” 第十七章旧人归来 秦雅分明看见杨志带走付楚。她站在楼下等了十多分钟,杨志来。 “抱歉,让你等久了。我刚才碰到一个熟人,多聊了一会。” 秦雅没有回话。她朝杨志的身后看。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杨志也往后看。 “没什么。你碰见谁了呀?能告诉我吗?” “一个老同学,你不认识的。” 秦雅低着头,不说话。她本就不太爱说话,喜怒不形于色,常年保持的那种平静神态,让不了解她的人很难从她的眼中瞧出什么端倪来。 杨志不疑有它,说:“走吧,亲爱的。我带你去见老外。” 他领着秦雅朝校外走。二人来到下榻的酒店。老外都出去了,只遇上一金发碧眼的困倦男子。简单寒暄了几句,他就自行睡觉去了。杨志便带秦雅进入酒店房间。 “我们这次在中国只逗留十天,匆匆忙忙地只回家逗留了一天。”杨志给秦雅倒了一杯水,递给她。“不过,幸好有你在,也解了我思念的苦楚。” “恩。” “我进去洗把脸。要是觉得无聊的话,你可以看看电视。”说着,杨志走进浴室。 秦雅没有心情看电视,她随意看看房间。杨志的手机响了。 “你电话。” “帮我看看是谁打来的。 ”杨志的声音从浴室里传出。 “史密斯的。” “你帮我先挂了吧,他肯定是要我出去陪他,我现在又没空。” “哦。” 秦雅挂断电话。她顺手点开手机浏览,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发件箱?”一串熟悉的数字映入她的眼帘“怎么有楚的号码?哦,肯定是她找不到我,就找他了。我看看应该没什么关系的吧。好象偷窥人家隐私似的。” 顿了须臾,秦雅没能抑制住强烈的好奇心,把短信打开了来看。她的心突突地跳,象做贼一般。她当然看到了上文中付楚收到的,杨志疏忽大意未及删除的信息。秦雅的脸刷地白了。 在房门打开的前一秒,秦雅将手机放回到原处。 杨志发现秦雅的神色不对,心内一惊。他不动声色拿起手机,按下删除键。一边留意秦雅,一边说:“我真走运,能这么快回来见你。” 他把秦雅搂了来,凑过去亲她。秦雅的思维处于停滞状态,没有反应。杨志见她没有抗拒,就想得寸进尺,他解开秦雅的衣领。 恍惚中,秦雅感觉脖子凉飕飕的,回过神,才知正在发生的事。她大力推开杨志,慌忙整理好衣服,低下头颤抖地嗫嚅:“我,不要,你干什么?” 杨志看她快吓哭了,忙说:“对不起,对不起,吓着你了。我只想到和你相处不了多久了,心里一急,就不能自持。对不起啊。” 两人长时间不说话。杨志的心中不是滋味,总认为和她的恋爱太柏拉图,没有激情。他很想跨越那实质性的一步,但高涨的情绪一遇到秦雅就得熄灭。真是难过,情人处一起,没有肌肤亲密,只是循规蹈矩,连手儿也只能高兴了才能碰一下,更别说热吻三分钟了。想到此,就感觉伤心气馁,伤了他男人的自尊心。 秦雅非常害怕,她一贯不喜欢别人靠她太近。尽管有些沉迷气喘,但她仍旧很排斥。这还不是她此刻的心事。杨志和付楚私下见面,外加上方才暧昧的短信,让她不得不有了某种怀疑。如果真有什么不堪的事,她可怎么处?一个是好朋友,一个是心上人,多么吓人!不敢想象,不能想见! 杨志见她还在发呆,便问:“你怎么了?” 秦雅突然死命地将他抱住,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要离开你,我不会放开你!” 杨志柔声说:“放宽心,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你就象清晨的朝阳,将我寂寞的心点亮。我是这么喜欢你,多思念你。苍天在上,你终于来到我的身旁。虽然我胆小腼腆,但我绝对是一个坚强顽固的人,我认定的事,就绝不会却步,即便是死亡,我也不惧怕!既然我克服了心理障碍,好容易和你一起,我就不能容忍有瑕疵的存在。无论什么都不能阻却我对你的爱。就是死了,我的心也永远和你在一起。爱情是双方面的。我要你郑重纺,不能对我以外的其她任何人心存幻想!”秦雅歇斯底里地喊。 “好好的,你是怎么了?” “我要你纺。” 杨志拗不过她,只好匆匆地说:“我纺,我只喜欢你一个。only you!” 秦雅傻笑了。“我为你哭过多少场啊。你不能辜负我,除非你要让我痴傻癫狂。” “你的样子真让人窒息。别这样,你想太多了。你累了,在这儿睡一觉吧,你的思维有些混乱。” 秦雅躺在床上,定定地瞧着杨志。片刻,她慢慢合上美目。 星期六,午饭途中。 拨拨略显凌乱的头发,付楚说:“想不到你真行。刚才你对排版的建议很有想头。” “那是。想我文能安邦定国,武能打山河平天下,要是搁战乱年代,又是一个毛泽东横空出世。不过遗憾,生不逢时啊。”张帅说得起劲。 “要不要我为你鼓个掌?” “看在你慧眼识珠的分上,我勉为其难拉。” “自吹自擂!就你身上那几两肉,手无缚鸡之力,顶多是个光说不练的,能有什么武功。在行家面前还想冒充老大。” “行家在哪里哟!” 岸楚听了不说什么。只见她身体微侧,足登八字步,反手就将张帅擒住了。 岸楚得意地说:“服了吧。” 张帅也不说话,他笑嘻嘻的。倏地,他的手腕倒扣,脚下动作,下一秒,人已站直了。 岸楚才知他会两手,且比她高明。她笑道:“看来是我班门弄斧了。” “小意思。女孩子会点的不多见呢。” “我就只会这一招,见笑了。” “但好象你总能带给我惊喜呢。” “少装感性了。去吃饭,这顿我请。” “好哇。”张帅说“对了,我刚才听见说什么星期天舞会,是什么节目?” “你说那个啊。这次来参观我省的考察团和学校有合作关系,学校决定借此莅临的机会开个联欢晚会。应该会有趣的,没事你也可以来呀。” “乐意至极,要是你也去的话。” 岸楚一笑。“神经。” “别想跑。我那天说的话可不是儿戏的。” 岸楚“跑”(走)得飞快,叫他:“去吃饭呐。” 小小化妆间闹喳喳的。 “我的头皮被你扯痛拉。” “你看我的头非不是放下来的好。” “再涂一层闪光粉就搞定。” “好了!” 上了淡妆的付楚清爽俏丽。她的头发短,刚好齐肩,没其她人费事。打扮妥当的她此刻正站在镜子前搔首弄姿,非常自得。拉拉显得紧绷的红连衣裙,从镜中她看见小清不小心把兰刚给她扎好的头发给弄乱了,兰气恼地推她头,秦雅还望着她们笑,她朝这边瞧了瞧,在镜中与付楚的视线相遇,两人就一笑。付楚看梳妆台上有顶长发飘飘的发套,忽然一乐。 “哇,停电了!” “兰在哪里,我的眼皮被睫毛膏给粘住了。” 黑暗里忽然冒出一方蓝光,朦胧中一颗不见脸,只有乱发,并在头发间嵌着一只长眼的头晃悠悠的。兰斜眼,小清独眼,秦雅正眼,无一落网,全都看着它! 要搁平常,肯定无妨,小清和兰本就是整人的精呢。但今晚却不同,她两个有个开场表演的节目,心情激动紧张,再者此屋偏僻黑洞,更兼捣蛋的付楚模范得惟妙惟肖的呜呜鬼音,天时地利,怪不得让人害怕失态。 “妈妈呀!”三个女生抱成一团。 “哇,哈,哈,哈,哈!”付楚撑不住,扔下照明用的手机和做道具的发套,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抱着肚子嚷疼。 “调皮包,你要死拉!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呢。”清醒过来的小清追着付楚喊打。 兰过去拨亮电灯,说:“这个人皮痒了!” 秦雅的脸有点变形。 岸楚被扁得挤眉弄眼还在笑。 “shut up!别闹了,吵死了,再不快点,舞会可要开始了。” “好,好,ok,我不,不笑了。好难噢。” “看你,把我的妆都差点弄花了。” 秦雅过来轻捏住岸楚的脸,说:“下次定不饶你呢。” 岸楚得意地搂住她,笑道:“就你对我好。她们打我呢。” 秦雅拿食指抵住岸楚的额头,用力按下,笑说:“数你顽劣。” 一阵玩笑,一阵忙乱,终于闪亮登场。看这四位美眉,或娇或俏,或柔或媚,亦静亦动,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各领風騒,好不风流快活!她们得意洋洋地进入大厅,赚足了一干人等的眼球。 岸楚不惯于此种场合,进门就走到一边的角落。节目尚未开始。 大厅里站满了入时花俏的青年男女,大家有说有笑,引颈观望,满心期待来一场精彩绝伦的舞会。本校的外籍学生搀杂其中,阔论高谈,兴高彩烈,中外语言交错,让人误以为来到了联合王国。大伙评头论足,又象是在选美比赛。特别是平时少动的女孩儿,三五成群,窃窃私语,嘻嘻哈哈,满面潮涌,也不知是看中了哪只“蟋蟀!”但也有仅是来看热闹希奇的,想增加些见识,一个人四只眼,藏在人群中,小心地掩藏身体,怕被同学看见毁了好学生的名誉,但心中不免又生出被注目的渴望。为了不当“害群之马”他们倒是识相,自动地让出好位置,给那爱出头的人使用。还有付楚一流的,不想朋友寂寞,纯粹是来应个景取蚌乐,倒难为他们的“奉献精神。” 霓虹灯转换,节目上演了。 八男八女翩跹入场,一曲华尔滋打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旋转,回身,女孩子们如同花蝴蝶般在林间轻盈飞舞,移步,牵手,弯腰,眼神的交接,他们用身体语言点燃了全场的激情!真是一个好开场! “哦,也,好也,好棒!”付楚率先鼓掌,又用手裹成喇叭状放在口上高声喝彩。 “wonderful!哦!”全场响彻了雷鸣般的掌声和口哨声。 “这边,来,拍一个。”付楚挤过去,给他们拍照。喀嚓,喀嚓,手机屏幕书的舞者笑靥如花。 独乐了不若众乐乐。围观的学生老师在主持人的怂恿下陆续进场,加入跳舞的大军。付楚不想跳舞,她看见一个瘦高个子的潇洒男孩朝她走来,忙走开了。杨志和秦雅看她这样表现,笑道:“看来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呀。” 岸楚说:“切,哪个说的。我好意思得很。是我没瞧上。” 杨志笑意连连,说:“那我请你跳,好不好?” 秦雅看他。 “我可不敢,我怕有人要打我呢。”付楚把手搭在秦雅肩上,说。 “那我有幸请你跳舞吗?”张帅不知打哪跳出来说。他又悄悄说:“解了你的围,给点面子撒。” 岸楚还真不好驳他的面子,忙笑说:“要让你失望,我的舞技烂透了,小心踩你脚。” “才不怕,来吧。come on!” 别看付楚大度,却从未跟任何一个异性跳过舞,心中异样,但骑虎难下,箭在弦上,死就死吧。“谢谢。” 两人走了。杨志秦雅也跟上去。 一边跳舞,杨志一边四处看。他发现付楚的舞技还真是烂透了。她的神色紧张,步伐紊乱,眼睛一直盯着下面,一看就知道是个初学者。张帅那痛苦隐忍强颜欢笑的脸,表明他的脚现在有多遭罪。杨志不禁好笑,他说:“亏得没跳,不然我就是受害者了。哦,雅,我方才表现得还好吗?你的朋友,开个玩笑。我没先请你跳,没什么吧。” “很好啊。我没事。”听他解释,秦雅感觉是自己多想,释然道。 在兰的调教下,按说付楚跳舞勉强也能出得厅堂,但第一次下场,经验不足,又害羞,不自在,自己还没什么。可苦了张大帅哥,脚痛得难过,还得强撑着。付楚愈心慌,愈紧张,动作愈怪,没一两分钟,她的全身已然冰凉。 张帅说:“别紧张,抬头,放轻松,跟着我来就好了。” “我不行了。” “这样,慢慢跟我移步。” “我还是不行,不好意思,我都出虚汗了。” “没事的,我又不笑你。” 有点愧队张帅,一直低着头的付楚抬起头,说:“对不住,我又踩中你了。” 岸楚就想放弃,偏头看看四周,大门口,有一个很熟悉的身形。 “对不起,我不跳了。好丢脸。” “我可以慢慢教、的。”张帅眼睁睁地看着煮熟的“鸭子”飞出去,穿过人群,投到另一个人的怀抱。“他怎么来了?看来我的希望渺茫啊。” 岸楚跳到正寻找她的雷弘面前,拉住他的手臂,高兴地叫道:“阿弘!你怎么会来?哦,你真来拉!” 雷弘见到她,喜出望外,说:“姐。你叫我好找。” “我想你多参加活动。我让你来,你就当真来啊!傻瓜,我说说的。你来了,你干爹的生日咋办?” “过完了。你刚才在干什么?” “跳舞啊,好有趣,但我不会。” “我会噢!” “哄我不是!谁教你的?” “高中学的。来吧,我带你。” 雷弘强把付楚拉下场。 “什么都不想,跟着我。象我们平常散步一样。” 虽然言语不多,但稍加点拨,放松心情的付楚就是流畅了。付楚心中欣喜,看着雷弘一直笑。 “奇怪,你和张帅说的相差无几,怎么我就会了?” 雷弘笑。 “不对!你给我老实交代,谁教你跳舞的?是哪个狐狸精?”说了狠话,付楚自己却笑。 “哥们儿。” “你什么时候有哥们儿哩。” 长长的舞蹈音乐停止了,转成一种欢快的曲子。 小清等一起人早下了场,站在一旁观看。小清碰碰兰,笑,兰也笑。张帅战胜了心中不快,跟着笑。杨志握着秦雅的手,一直盯着舞池,秦雅就盯着杨志。 岸楚走近他们,一脸兴奋。张帅瞧着她身后一言不发的雷弘,心掉进了谷底。 “张帅,恭喜我,我学会了艾。” “恭喜。”但不是我的功劳。 杨志笑道:“从来没见你跳舞,原来是不会,是这般,逊。” 岸楚就拉住秦雅,说:“雅,他欺负我!” 秦雅笑笑,没怎么回应。 岸楚站在最边上,说得起劲,主持人朝她走来犹不知。 “现在,我们来做一个游戏,好不好?(观众热烈地:好)那有没有志愿者呢?没有吗?那我就随机抽几个,机会难得,不容拒绝哟。你,就是你,穿石榴群的。还有你,高个儿的。(雷弘逃了)美女,也算你一个,这边,外国同学。你是韩国人吧,帅哥。请点到的同学走到中间来。” 莫名其妙被点中,付楚和其他人一起被推向大厅中央。 主持人让男女升分别站在他的两边。“男生一边,女生一边。好,就这样,那个同学,莫往后面藏呢。现在,从我的左右数起,一号男生和一号女生一组,二号和二号一组,这样依次下去,请各自站好。” 岸楚被推到最边上,第十个。主持把她拉过来,说:“最后一组,你和他。 ” 岸楚借着昏暗的灯光一看,嘿,好家伙,是杨志!略吃一惊,她就往场下遛。 “跑了,跑喽!”数个好事的学生拦住她,闹开了。 主持人过来拉住她,凑近说:“老付,今天看你了,别没胆色。就差你一个,帮帮忙!” 岸楚怕他以后翻旧帐,取笑,只好依从。 “请工作人员拿十只气球过来,一组一个。下面,请男生拿好气球,放在你和同伴的中间,就拿在手上,别撂地上啊。(场下笑)然后面对面。错拉,面对面,不是背靠背。(看几组人手忙脚乱的,台下观众笑)比赛很简单,就是把气球挤爆。不过,是用身体,不是用手,相信这是有点难度的。但是,我们提供的奖品也很丰富。看到我手上这对情侣表了吗?它就是奖品!谁获胜,谁今晚就可以拥有它!(面对观众)你们想不想要啊?(台下欢叫:想要!)(主持人作态掖住手表,朝下面)要也拿不着。现在后悔了吧,谁叫你们刚才不自动上来!(台下讪笑)那么,各位参见的同学都明白游戏的规则了吧?现在就开始吧!一、二、三,(与观众齐喊)预备,开始(主持人手指一弹)!” 这十只气球和平常的无异,但是被故意只吹进了一半空气,软绵绵,又不能用手,难度指数相当大。况且彼此间不认识,(随机的)选手们的任务艰巨啊!瞧这二十个人:有想保持绅士风度女风尚不敢擅动的,有无从下手的,有缩手缩脚不好意思的,有贴在了一块儿还是不成功的。气球乱滚,尖叫连连,惋惜阵阵,笑声掌声一片,另加主持人煽风点火的解说,一时之间,台上台下,整个大厅乐翻了天! 岸楚呆呆地瞧着气球,又看旁边,大家都在努力,又听见主持人(老相识)提到第十组。压力愈重。伸脖子,缩脖子,大不了一死,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来吧! 岸楚示意杨志可以开始了。事也赶巧,付楚今天为搭配裙子特意别了一枚胸针,亮晶晶的。两人都发现了它,挺有默契,略微行动,便率先把气球挤爆炸了。次后,只听啪啪作响,其他几组也成功了。 “哗!炸了,炸了。”台下一片激动叫好声。 稍微平静小小。主持人问:“大家说,谁是第一名啊?” 显而易见。众人齐刷刷指向第十组。“他们!” “好,奖品归你们的了!其他参与的同学也都可以拿到一份记念品。” 岸楚当仁不让,要拿奖品,回去好送给付海。 “且慢。天下没有白吃的宴席,你们说是不是呀?” 臂众:“是!”“那这样,你们俩来表演一个节目,我就把奖品给你们。” 岸楚明白这是主持界的一贯手法,心想着该怎么下台。 “他们不行动,大家来帮帮忙!”主持人有节奏地拍起手掌,一面喊口号“一,二,三,四,五。” 台下:“我们等得好辛苦。” “一,二,三,四,五,六,七。” “我们等得好着急。” 齐喊:“来一个,来一个,来一个。” “盛情”难却,付楚也不扭捏,忙说:“好吧,唱支歌,怎么样?” 主持人:“大家想听什么歌?” “千年等一回!千年等一回!”也不知是哪个这样喊。 大家凑趣,一致通过。 岸楚只好凑和哼了几句,这才拿到手表。迅速下去。 岸楚见杨志还握着手表把玩,便把知道的一支递给阿弘拿着。杨志看见,就说:“雅,手表送给你吧。”秦雅接了。 小清从雷弘手中取饼手表,觉得还行。大家传阅一番。 郑欣然却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抓住张帅说:“帅哥,一晚不见,原来在这。叫我好找。” 张帅正与付楚说话,看见她来,笑道:“是。你从何处来的?刚才并没看见你。” “我的朋友们在那边。见你在这,过来打个招呼。付楚,你的舞艺不错哟。”她看看杨志、雷弘,说“杨志,久仰大名,你好。学弟,你好。” “你好。” 灯光乱飞,舞曲动感,重金属乐震耳欲聋,现在是摇宾时间。 郑欣然跃跃欲试,拉着张帅说:“张帅,我们去跳舞去!” 张帅答应得爽快,说:“好!走。大家一起来啊!”小清、青山等皆去疯了。留付雷、杨秦四人。 秦雅说:“付楚,你不去?” “我知道不去,我陪你呀!” “你去吧,我很好。” “那我们去拉!”雷弘不肯走,付楚效仿他,强他下场。 “你也去吧,杨志。” “我不去,我得陪你。” “又不小孩子,我不用陪。你也挺好动的,快去吧,放松,放松。别让我耽误了你。” 杨志略犹豫,经不住霓虹灯的诱惑,便去了。 开始时,雷弘咋呼着手脚,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付楚就要他跟自己一样,闭上眼睛,随便怎么样便是。两人笑着乱动一气。张帅等全体人其实也一样,摇头摆体,毫无章法可言。一行人又是笑又是跳,尽情释放自己的身体。如果说他们现在象一群幼稚园的孩子,倒不如是那疯人院来的疯子贴切。 这期间有几个小动作,不得不表。郑欣然想同张帅一起跳,就尽力向他靠。张帅要同付楚一起,就象她处挤。雷弘是不离付楚的。小清兰平素就十分不在意好高务远如欣然之类,本又是调皮捣乱的,哪有不借机使坏的。小清离开青山,象只米老鼠,哧溜一下钻到欣然的面前,挡住。兰凭借她灵巧修长的身子,堵在右面。欣然的左边是结实的人墙。“三面夹攻”欣然被困在中间,脱身不得,恨得牙痒痒的,而小清兰犹做无辜玩笑状,(她俩闷笑得要闭气了)让她又不十分好怎么的。杨志有想接近付楚的意图,但与张帅雷弘二位保山,不能妄动。这般便戏剧化地形成了付楚独挡三男的可笑局面。当事人一概不知,犹在那儿活蹦乱跳,高兴得了不得! 身为局外人,秦雅看清楚了一切。心里更添烦恼。手指甲死死掐进手心肉里去,不觉疼。 接下去是竞猜,街舞等一系列好戏,晚会内容准备得相当丰富,在这里不一一细诉了。其间,付楚等到外面吃水透气。再回到大厅,却见众人排成了一条长龙。 “兔子舞!怎少得我们的一分!” 十来个人果然跑到长龙后边接上。这下郑欣然如了愿,眼明手快,紧跟其后。接下去是欣然的朋友。付楚跟上去。再下去是秦雅、小清、兰,雷弘、杨志等人。一个接一个,后一个人的双手搭在前一人的肩上。相互不熟,手没放稳,脱节之事接二连三。脚就跟着大部队的节拍抬动,左脚,右脚,踩脚!彼时大厅里的道歉声、嘲笑声和交谈声此起彼伏,与音乐交相呼应,实在快哉!这支节目成为最好的压轴戏。舞会就到这里结束了! 第十八章沉默爆发 402宿舍。 “呜。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这可奇了。今晚你可是玩得挺high。现在发出悲音,何故?” “我手里这本诗集上这样写的。” 岸楚哑然失笑,说:“嘿,我还以为!你真是!”兰和小清就提起她俩助她整人之事。 “你们真逗!真是好姐妹!但用不着这样吧,人家要怎样又不犯法。” 兰说:“我就是看她不惯嘛。” “死心眼,不会做人!” 小清说:“秦雅到现在还没回来。嘻,该不是有什么天雷勾地火的事发生吧。” 岸楚批评说:“你两个,一个死心眼,一个缺心眼。人家付楚能干出这种事吗?” “就你打抱不平?我也是关心她嘛!” “知道!我可要睡了,闹了一晚,明天还上课的。” 罢躺下不到十分钟,手机响了。杨志的号码,略迟疑,但接了。 岸楚的手机落在床头,她的脸色凝重,叫道:“快,快来,出,出大事了。” 兰在浴室。小清睡迷了,被惊醒,问:“怎么了嘛。人家睡觉。” “快走,快走!” “到底怎么了!说重点。” 岸楚的喉咙堵塞,一度说不出话,抬不起脚来。 “喝口水吗?别着急。” “楼,跳楼了呀!” “谁跳楼?跳什么楼?你讲重点啊!”小清急了。 呼出一口气,付楚勉强说:“秦雅!杨志说她跳楼!” “哇呀,我的妈呀!真的假的!这是怎么回事 !快走,快走,迟了来不及。兰,快出来,出大事了。” 夜风肆虐地狂飞乱舞,卷起阵真风沙。持续不久,风骤停,引来的大雨哗哗落下。城市浸润在雨水中,一改连日来沉闷枯燥的景况。风大,雨急,冰冷肃穆,今夜又是个不眠夜。 腾飞宾馆的前门上停满了车,有警车救护车,还有过往好奇的路人的车。警察正在铺开气垫。围观的群众很多,很勤奋,不怕雨淋,仰头观赏,指指点点,众说纷纭,很想确切地发生点事,一饱眼福。腾飞的十四层楼上,人也够多,警察是当然的主角,还有姑且不论其心态的宾馆人员及其他相关人等。 岸楚等飞奔到混乱的现场。几句“到底要不要跳啊?”“再迟我就走了。”“在演戏的。”“好呆瓜!”无关紧要的议论飘过。她们并顾不得这些,通过警察的询问,直接上到顶楼。 “你们不用劝,我下顶决心的,谁都拦不住我。” 学校闻讯赶来的领导老师。“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孩子,快回到老师这边来。别急,别哭,孩子。” “你们说得容易。我不信!”秦雅的脸给刺骨的雨水浇得一丝血色不剩,风吹着她晚会时穿的未及换下的白裙呼呼作响。她站在楼顶的边沿上,在灰黑的天空下,显得不胜娇楚可怜,而又异常骇人。 杨志看到付楚跑来,急忙拉着哭丧地说:“你们来了,快去劝劝她!” 岸楚便问是怎么回事。 杨志简单地说:“我们还没说两句话。我只是说人生在世,‘玩乐’二字。不可墨守成规。” 岸楚一顿足,说:“哎,这样说,可大错特错了。” 兰易冲动,她跑上前大声说:“雅,别玩了,跟我们回去吧。” “你别过来!”秦雅激动起来,她逼近护栏边沿,简直是挂在半空,险象环生。 “好好,你别激动。”兰摆摆手,忙说。 小清说:“秦雅,平时你最乖了,今天是怎么了。跟我们走吧。什么天大事,还有我们呢。” 秦雅望着她,说:“没用的,别人是帮不了我的。” 杨志走上去,说:“雅,原来你是为我刚才说的话。我是说有时候,并不是总是,也不是我,你怎么就上心了!” “并不只是为这话。反正你不重视我。你移情别恋!” “我没有哇!都说了没有!” “眼见为实。你跟背着我偷偷约会,当我面跳舞、作乐,打情骂俏,不是你说的‘玩乐’是什么!你把我置于何地!当我是傻瓜!” 杨志哑口无言。付楚等才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小清和兰看着付楚。 “那是你想多了!”付楚大喊一声,脸上的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我们是好朋友,好姐妹不是!我们有过一辈子是朋友的诺言不是!我们说过任何人不能毁损友谊的话不是!你都忘记了吗?试问这种人会干出对不起你的勾当吗?” “我没忘记!所以我不能怪别日呢,只能怨自己,是自己不中用,拴不住人心。我痛苦极了。只有死亡才能解脱,是最快最好的方法。”秦雅抱着头说。 岸楚的声音象公鸭子一样沙哑。“痛苦!什么叫痛苦。胡思乱想,胡言乱语才是痛苦!被人冤枉才叫痛苦!被人误会真是痛苦!” 小清轻拍拍她,要她说话柔和些。 杨志好言说:“你真是误会了。并没有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私下见面只是怕你多想,只是为你设想。你是真要我说吗。好,我说。确实有好感,你先别急,你听我说。我确实做错了事,但那是过去,毫不起眼的过去,不是现在。now!我的良心倍受谴责,这次回来是要加倍对你好。而且是她点醒了我。你看到的,只是表象。我那样做只是为了澄清事实,不希望横生枝节,你是歪曲了我的意思。但是,难道人能犯错误,能知悔改,我就不行!我就不能浪子回头!我该千刀万剐,我可饶恕!你真的这样想,没有余地!好,你要死,我拦不住,我不拦,我陪你,一起死算了,也省得背一世的臭名!懊恼一辈子!”杨志跪倒在地。 “你们听听,他说的什么话!是承认错误吗!” 杨志慢且坚地说(眼睛里堆满诚意,试图影响她):“我不是说‘玩乐’二字吗,我这里还有一个但书,你为什么不肯听我说完?但是,不是我,就算迷惘过,但那不会是我,绝对不是我!不会对不起你!” 秦雅愣了片刻。“会象说的那样吗?真的?不是又在玩弄我?” 听她的口气有些松动,杨志急迫地说:“对,就是!你很好,我为什么要玩弄?不会,也不舍得!” 雷弘和青山、张帅到了。 “你是我少女时候的梦想!”秦雅叹道。她雪白凄美的小脸上,一行是泪,一行是水。头藩漉漉地搭在细小的背上,腰仿佛要给折断似的,看得让人十分同情心酸。大家都以为有转机了。岂料话锋一转。“你是在骗我,打量我不知道!满嘴的甜言蜜语,我听得多少!我不相信。表里不一,说一套,做一套。我不上当!” 在场的人员随着时间的拖移,心里越来越担心,表情越渐凝重。付楚心里着急,怕再拖下去,哽咽说:“雅,你不是小心眼的,对吧。我还记得第一次来到学校,第一个遇见的就是你。你早来一天,一切都比我熟悉。你送给我吃的,又带我逛校园,又带我找商店买日用品,你那么慷慨大方,真让我感动。一颗糖都想留给我吃。有一次,我出去买宵夜。等久了没回来,你就开始担心着急。又听见说外面出了车祸,竟以为是我,慌得穿一只拖鞋一只运动鞋来见我。当时我们笑得多开心啊!你什么事都能容忍我,谅解我。我打碎了你奶奶去世的时候赠送给你的心爱的玉镯子,你都没怪我,反安慰我,这样的朋友哪里找去。你总是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你说,你会舍得离开我?你不在,我也活不长。你不在,他怎么办,你的爸妈岂不呕死?骗你是不争的事实。你的误会却也是不争的事实。难道,你,真要我心碎?让我后悔愧疚一生?”付楚有些踉跄,雷弘捉住她。 秦雅哭道:“就是和你好,才这样啊。或者要我说,我嫉妒你的敢作敢当,羡慕你的热情大方?再不然,要我挺起胸脯,不惜颜面,争风吃醋,貌合神离?还是让我说,有时候,我宁愿没了你,才不显得我多愚蠢可笑?不,我做不到,我不会那样做。为什么我要乞求爱情,我是爱情乞丐。我好难受。” “该是我羡慕你!娴静、古典、善良,这都是我不能企及的呀。” 秦雅苦笑:“呵呵,现在说,太晚了!但是,就算有这些如你所说的好处又怎样,即便是这样又怎么样?我照样不被重视,照样不讨他欢心。我别无他法,只能躲到旁边伤心痛苦,默默哭泣,还要强颜欢笑,不露出破绽!我是爱情的奴隶!我想逃离的,但我做不到,我优柔寡断的天性让我做不到而你说我好,这哪是好,分明是失败,是弱者无可奈何的表现。但你不同,敢作敢为,毫不畏惧,一种顶天立地的气魄!你即使没有爱情,你照样活得好好的,仍然可以活命,而且是潇洒快活的活着。我呢,不行,我办不到,我何尝不想办到!我天性依赖,既然让我尝到了爱情的滋味,既然对爱情产生了依赖,就必定割舍不掉。就象刚出生的婴孩,你能给他断奶吗?不能,因为要是断奶了,他肯定得死。我不知道我竟会这样,我豁出去了!我好象在走极端,我以为我是坚强的,但我不是,我哪里坚强得起来。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在干些什么,脑袋快炸了。我又矛盾,又痛苦,又不知所措,这样倒好,一了百了,逃离苦海” “好秦雅,我们还有一辈子的路要走,日子长着呢,为什么要人为中断呢!美好幸福的日子正向我们招手呢,你看,多近,只要你投入我的怀抱就好,它真的就在眼前啊。难道你就能饿死?我们你的朋友们会让你死去,眼睁睁无动于衷地看你死去?他不给奶水,我们给啊,你就能判断我们没有他好!不试试怎会知道?不过,谁说他不给,你看他,多沮丧,多苍白,多惊恐,快要昏倒,那么关心你,那么爱你,象要给断奶吗?好好想想!你不觉得他真是抱有和你同去的志愿吗?你得仔细斟酌,一念之间的后果!” 秦雅果然看杨志。只见他头发横竖,衣服胡乱地贴在身上,皱巴巴的,完全没有平日风采。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恐惧、怜惜和誓约,他的眼睛真迷人,双眼皮,勾魂一般。秦雅怔愣。 杨志握着心口说:“我曾经发过誓。你是唯一。它一生都不会变。我全身心地想爱护你,你怎么就感觉不到我的真心?我不是表里不一,我是百口莫辩。我要攻读博士学位,我要出人头地,这全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将来。没了你我活不下去。今天晚上,现在,我的心,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的心,知道你那么爱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它不会骗你。我真想学古人,掏心明智,真想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看!给你看!” 杨志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完。 这些话象清泉注进秦雅的心里。“都是真的吗?没有哄我?以后你会对我好,不会嫌弃,不会笑话我?别人不会笑话我?” 秦雅的忧虑、惊悚、恐惧和自杀,一系列行为都源自于他。他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一切误会瞬间冰释,无论之前她下了多大的决心,她竟是很奇怪很容易地信服了。化学反应就是这一刹那。而人心的转变不就是一念之间,一刹那吗?多奇妙。 在场所有人都说:“保证不会!快过来,什么事都好商量,犯不着做傻事啊。” “雅,秦雅啊。你在干什么?妈妈的心肝宝贝。妈妈在这里,没有人敢欺负你。不然,妈妈不依的,妈妈和他拼命,也要保住女儿的名誉!妈妈是爱你的。要是你有个好歹,妈妈怎么活得下去!”秦雅的父母从公司赶来,正遇上这一幕。她妈妈大声而温柔的说,尽量掩着恐惧。 秦雅的父亲说:“乖乖,爸爸的好孩子。快回来。冷吗,孩子,吓着了吧?没人敢说你,放心!” 一边是朋友老师的劝解,一边是恋人的真心告白,一边是慈父母的爱抚。一种不舍,一种不忍。秦雅承受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得是哽咽难治,血灌恼门。种种嗔痴,种种情绪,神经负荷过重,眼前一黑,只见她两眼翻白,双腿软下,昏厥在地。 全场的人不管来的目的如何,现在都大吐一口气,提在嗓子眼的心落地。秦雅父母冲过去,抱起她飞奔而下。打伞的打伞,救人救人,这场事故总算是有惊无险。 让一切不幸都随风而去吧。凡事都有个了结。对于秦雅,发生了这种事,可以帮她降降热情,而冷静地思考,理智地判断,虽然对她这颗昏了的脑袋困难了些。主观臆断,凭空想象,管窥蠡测,毕竟缺乏事实依据,站不住脚跟。性格柔软但又固执的人,会随时间渐渐搞明白其所抱定的人÷,到底是否值得去坚持,有没有结果,有没有好的结果。放弃二字,对于这种浪漫温柔的人来说,实在是天方夜谈。吃到苦头兴许会考虑看看。但吃了苦头,仍是不思后退,持之以恒,其精神毅力确实让人瞠目结舌,茶余饭后议论一把不可。痴傻癫狂最后归于平常。再努力下去,再奋斗些许,铁杵磨针,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软化,在温柔侵袭中臣服,外人就不必再怀疑评论,反钦佩其勇气可嘉,精神可表,时来运转,不可谓有了好结局。这种人称之为稀有动物也不足过。试想天下之大,只认定一人,赞美一人,没有三心二意,永不厌倦,象只无尾熊,凡事依赖他,崇拜他的人有几个?热情迅速冷却冰冻,再寻求第二人的新鲜刺激,又及于第三人,如此缠绵反复,竟是目下的常事,世人的庸俗!推及秦雅,这种世间难求的真情说不准也是一种永恒吧。因为生活的确会让人的爱情或者说是新鲜感磨砺殆尽啊! 而杨志,该怎么描述他呢?是个上进的人。有理想,有抱负,资质好,坚硬过金石,顽强比野草,冷冽胜冰泉,发起狠来无人可及,但生来是两面人物。一旦发现自己怎么也找不准位置,把握不到前进的脉络,就会毛躁,就要颓废。千方百计寻找出口,在方法用尽,力气施完后,灰心丧气,怨天尤人,一泻千里,堕落由此开始。殊不知他拼命找的出口一直都在前方不远处,而他却看不到或是看见了又要嫌弃太寒酸罢了。情感的无处宣泄,周遭的功名利欲,面对这个不公的世界,一颗赤诚火热的心日渐冷却。满足于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碌碌无为想作为但不知道怎么作为,何处去作为,抑或是急于求成,一蹴而就,不愿从基础做起。此刻,爱情便成了生活的调味剂,让灰色的生命发点光亮,不负责任戏耍一会子。把爱情当作昏聩的寄托,想有个谈心讲话的人而已。心中或许有点遗憾后悔,但比较旁边人的绝情,自己还有良知,便得到了安慰,我比他们是好得太多了!别人可,我何不可,放下心来大干一场!反正越是亲近越怠慢得。 先别说他偶尔必然而生的内疚不安有多少。单表这次突法事件,让他是尝尽了苦果,操碎了心。人家是美貌与智慧并重,她是美貌与愚蠢同列暂且这样想吧。他对她实在感到可气、可笑、可恼,一筹莫展,对次番逼迫之举很是不甘。生气极了,某刻竟闪过“死就死,不与我相干”的赌气念头,以摆脱这块甩不脱的牛皮糖。还好,只是某刻,他终究并未泯灭人性。但那种进退维谷,左右不是,轻不得重不得的难堪境地还真让他寒毛倒竖,令他至今仍是如坐针毡,印象十分深刻,一想着就又咬牙又后怕,浑身不自在。毕竟他的心是肉长的,不是铁铸的,秦雅的一往情深的确打动了他坚硬的心,惊、喜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虽然前一刻还被此种强烈的表达方式,或者是胡搅蛮缠给伤透了脑筋。在那一刻,他受到的感情冲撞,内心的挣扎悸动达到了顶点,顷刻间豁然开朗,醒悟到半年来心境的复杂变化是多么可耻。这种感觉令他头脑清晰,通体舒畅,精神清爽,半年来第一次有的久违的感觉啊。 万幸,没有发生可怕的事,幸亏他当时没有意气用事,要不然,这个梦魇铁定会相缠一生,让他日不能眠,夜不能寐的。现在,他是甘心情愿唯唯诺诺地要维持这段感情了,即使有过脚踏两船不切实际的空念想,即使面对她父母痛心疾首的指责,他也是义无返顾的。他诚心的道歉,虚心的求教,软磨硬套,良好的表现,已到了无可指摘的地步,也就满足了秦雅及父母受辱后要讨回公道把握主动权的要求。长辈首肯了,女友满意了,对于这样的好事,他真是想放放鞭炮,乐他个翻天!本来以为要走艰难的路,要打起十二万分精力才能应付的艰难,才会出现的结果,竟这样没费多大劲就有了,真是让人欣喜万分哪。也足见女友一家书香门第的胸襟。他感激地想到。 如果没有学校的惩罚就更完美了。学校鉴于事情闹得过大,影响颇广,但当事人事后又真心悔过,并未造成损失的情况下,酌定量刑,只给秦雅记了一个过。日后若表现好,自然就把它抹去了,这对秦雅来说是小菜一碟,她就没有很担惊受怕了。她的思想越来越成熟,想起原先的小心眼,不时一阵寒战,但相信有了这个教训,她以后会加倍爱惜自己,不再做傻事了。付楚几个和知情的同学老师都当没事人一般,宽容以待,这给秦雅建立充足的自信打下了基础,她真感谢他们的好心啊。 至于张帅,已和付楚他们混得极熟了。他是个遇事想得开不钻牛角尖的人。见到付楚不甚热心,而对雷弘却处处表露关怀爱护,更甚至有时显露出不是她大气魄该有的小女人;雷弘又是那样一个值得人发掘,极富潜质,前途无量的人;又亲眼得见人家爱得死去活来,他至今仍搞不明白秦雅的一副小躯体里哪儿来的那样大的勇气和决心,真是惊心动魄,连死都不怕,他可是很珍惜生命的,自愧不如,打起退堂鼓来,也只好诚心祝愿他们喽。虽然免不了小小地伤害了他的男儿自尊心,不过算拉,宰相肚里能撑船嘛。恩,和宰相好象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就是他大度了。割舍了对付楚的愿望,相处起来就更加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了,两人的友谊竟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倍,这算是对他大度的回报吧。他已渐渐迷上了这个小团体,简直和他们有些形影不离了。 第十九章圣诞疑云 虽然圣诞节是洋人的玩意儿,但在西化开朗的学校,它可是倍受推崇的圣物。学校各处张灯结彩,圣诞树上的彩灯摇曳生辉,黑板上挤满了搞活动的通知,全校师(从善如流)生员工个个儿脸上都笑哈哈的。 兰和磊去游山玩水去了。小清和青山这一对藏了起来,一时是找不到了。雅规矩地坐在电脑前,只和它说话。付楚没人理,就跑了出去,找雷弘。 两人观赏了一会儿热闹的圣诞化装舞会,摘了几只装饰用的气球出来。 前方路边围了一大群人,又笑又闹,走近一看,原来他们只围着一只满装冰块的车子找乐子呢。没有雪,玩玩冰也是好的。一块碎冰飞来,砸在付楚的衣摆上,四下散开。她不爱好这些冰东西,怕再受牵连,忙走出来。 雷弘拿起两砣冰,走过来问:“你不玩这个吗?” “那太凉了。要玩你自己玩就是了。我站在旁边看就行了。” “我也不玩了。”雷弘扔掉冰块。 于是,两人离开冰车,慢慢地走着。从他们身边走过一对又一队情侣,他们旁若无人地勾手抱腰,让人瞧了不由得脸红。付楚有点不好意思,又怕碰到熟人,便拉了雷弘去湖边。他们在石椅上坐下。被黑暗围着的小湖静悄悄的,是个远离喧嚣的理想避世之所。 两人的心中宁静,在他们身旁悄悄地生出了一股清甜的韵味。 “阿姐。” “恩。” “你说我们是不是在约会?” 岸楚也觉事实确实是这样的,就说:“你说是且是吧。” 雷弘把头靠在她的肩颈处,缓说:“我觉得全身轻飘飘的,是不是上天堂来了?” “恩。可我不想上天堂,我要寿终正寝。对了,阿弘,”付楚正色说“你得给我说说娇,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好吧。”雷弘轻缓地说“我们两家是世交。爷爷和她爷爷都是军人出身,是老战友,又一起经商,经历过很多风雨,他们称得上是患难与共的生死朋友了。我爸爸和她爸爸是同学。娇娇和我就只是这样。小时候离得近,她常过来玩,有时候还住家里。但她总欺负我,我和她关系不是很好。”雷弘把对娇的感受和盘托出。 岸楚听他说着那些事,心里盘算着哪天去整治这丫头。 “阿姐,我们别说她,好吗?我有些怵她!” “怕啥!她不会吃了你的。再说,你这么大个子,只用你的小指头轻轻一捏,她就要象只蚂蚁似的魂飞魄散了。” “嘻嘻,蚂蚁。”雷弘听见娇成了蚂蚁,感到有趣。 岸楚想到她平时总说他傻,不禁有些心虚,她说:“阿弘,我好象也经常说你傻呢,你怎么不生我气呢,而且也一点不怕我!” “你和他不一样!” 岸楚好奇他想什么,就问:“有什么不一样的。” “就不一样嘛!”雷弘斜眼看她,稍微害羞地说“你是内人,她是外人呢!” 岸楚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说:“胆子真大!你是第一个占我便宜的人。但我不气你。” “阿姐,真的是两年吗?”雷弘忽然问。 “哦,对。” “那怎么办?起先我听爷爷打电话说娇和弘定婚” “什么?” “定婚。” “谁?” “娇和弘。” “什么!你说什么,定婚!” 雷弘掏掏耳朵,坐直说:“我听爷爷说。我不知道。” “什么叫做‘不知道’?”付楚急得捉着他的肩膀,叫道。 她没能让雷弘回答,倒是喊来了两个人,熟人,小清和青山。他们刚巧散步于此,看见两个颇为眼熟的人影,还不敢贸然来问,听到了付楚的叫声,这才肯定了。两个人轰隆隆跑来。小清笑得好不得意“被我逮到了吧,被我逮到了吧。” 岸楚直生气,不理她。 小清遂转移目标,问雷弘“阿弘,你们偷偷来这儿,干嘛?” “约会。”雷弘老老实实地说。 “我叫你保守秘密!我,我再不理你!”付楚气急说。她转过身子,背对他们。 小清还想说什么,青山却看出不对记劲,把她拉开说:“我们先走了,你们继续。” 小清仍要嚷嚷:“你们!吧什么,你拉我干什么?” 青山拉住她,悄悄说:“别说拉,你没看到楚的脸色很臭吗?” “好象是哦。” 两人走了。 岸楚看到他们走远了。她呆着,想发火又怕雷弘委屈了,想生气一走了之又怕他伤心了,想做什么都觉不妥。最后,她什么也没做,只是说:“咱们回去吧。” “噢。”雷弘起身,跟着往前走。他不通付楚为何突然生气,但她看来就是十分气恼,他走着,一声不吭。 期末这几天异常忙人。老师忙于出试题,学生忙于复习。图书馆里来了比平常多了多少倍的人,个个儿查资料背书,忙得昏天暗地。没去泡图书馆的就跑教室,把平时空荡荡的地方填得满满的。这其中有几个小声说话吃东西的,但这并不影响其他人,大家专心致志地看书,根本就听不见外界的嘈杂。也有怕冷的学生窝在寝室里看书,不过是看不了三分钟便往外跑,因为房间里太吵拉! 岸楚从宿舍中出来,缩在教室里安心看书。她早决定把烦心事暂且搁置,留到家里去慢慢想,现在最紧要的是准备考试。 教室门吱呀一声开了,同学们忙着啃书,谁都没去理他。身边的空位被人占了,付楚抬头看,是雷弘。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回家的吗?”付楚悄声说。 “我来看书。我帮你带了一双手套来。” 岸楚道了谢,把它们接了来戴好,她的手正冷得生疼。雷弘把付楚的手拿来揣在怀里焐着,付楚望望他,便看自己的书了。 忙碌几日,紧张几日,紧绷的弦终于松了,因为考试完了,放寒假了! 岸楚大大松了口气,走出考室,又看到雷弘。 “阿弘,不是让你考完试直接回家的吗?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我来接你回家。” “不用拉。”付楚看到他坚决的眼神,只有投降说“好吧,我去搬行李,你等我。” 伙伴们提早交卷,已回家跑了没影了,付楚就一个人提起沉重的行李下楼来。到门口,她已经有点气喘吁吁。雷弘上前接过行李,说:“小张叔叔来了,我们送你去火车站。” 岸楚原本是准备坐公车的,既然现在有免费的司机用,她就不矫情,直接上了车。沿途她看到一大帮学生急急慌慌拖着行李赶路,心想人的心都一样。原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急着回家呢。 雷弘终究坐不住,问:“阿姐,你家远吗?还要坐火车。” “也不远,只坐十多个小时而已。”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雷弘情怯怯地问。 “傻瓜,当然是开学报到的时候拉!” “你会当电话给我吗?” “打不通,山区信号不好。” “那你会想我吗?”雷弘快哭了。从圣诞节到现在,此刻,她都这样,不冷不热的,让人丈二金摸不着头脑。 岸楚想安慰他,转念又狠心说:“一点点吧。” “就一点点!?” “那你会想我吗?” “很想。”雷弘用力点点头,说“现在就开始想了。” 岸楚不禁心软了,她把头偏向车窗。 小张叔叔忽然开口说:“小岸。” “什么事,叔叔。” “我把车停外面,车站人多,不大顺当。” “好,麻烦你了,小张叔叔。” “不麻烦,没事儿,你一路顺风。” 小张叔叔就去停车。楚弘二人搬出行李,走进候车厅。 “阿姐,我可以去你家吗,我要去。”雷弘有些任性地说。 “怎么不可以。但今天不行,现在我得走拉。” 雷弘缱绻地拉住她,央道:“不可以不回去吗?” “不行的,我都买好了车票的。回去吧,小心点,别走丢了,又迷路。唉,火车火车快来了。我来不及了。”付楚不等他再说话,朝剪票口走去。过了关口,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他。他正痴了,跟他挥手道别,他都没瞧见,也没反应。 岸楚坐在家中发傻。 第二十章惊喜感觉 这半个月她总这样,仿佛丢了什么珍贵的物品,失魂落魄的。她回家半月,一直只在想着一个命题:他和她。 她很聪慧,从小到大很会保护自己,杨志的事让她更懂得怎样保护自己。她原来是怕受伤害的!看多了身边的感情纠葛,让她情不自禁地对它产生抗体,对它嗤之以鼻:它是什么东西!只是毒葯,是鸦片,只是一颗放在身边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她聪明,她能力,她早已有了对付它的好招:封闭。她会去笑它,谈它,看它,但就不会去碰它。她跑得开开的,她就是个傻姑娘,倔人。 她想自己,她的魂灵。她聪明、敏感、开朗、大方、理智,但她同时也懦弱,而且是懦弱得卑怯。确实卑怯。花花世界看倦了,它再不情愿眷顾她的心了。她看穿她骨头里就是那蠢笨不中用的人,就是傻,就是呆。对,现在看来她和她的傻瓜倒是一路货。 哦,她是丑陋的。看那镜中人:眯眼、塌鼻、扁嘴,外加一对巨大的不相称的招风耳!连她自己看了也生厌!是的,没错了,她自尊的根儿就在这儿。因为她认为它们太不美观拉。不过,她生来豁达(不豁达又能怎样呢?难道去美容医院整个形不成),早尽力在美化自己了。她说它们凑在一块刚好,真有魅力,她不是还有一副曼妙的躯体(还好她有自信的地方)吗?瞧它们多感人!但无论怎么美好,碰上了阿弘,这一切顷刻间崩塌了。原来她在自欺欺人呢!别再给自己添油加醋拉,不害羞么?付楚昏得曲直不分了。矛盾交织大概就是这般了。 阿弘。她想到他。他是一个多诚实,多纯真的人。如果,她(暂捂住火红的脸)有这样一个爱人,她定会欢呼雀跃的。呸,他太憨了,会受人欺负,会适应不了这风云变幻的社会的。这样的人得有一个保护人才行。 笨蛋。嘿,其实他的脑瓜才是灵敏呢。她怎认为他是傻的呢!只是他的思想和众人所应该要想的不相一致罢了。在他的世界里,这些浸透于俗世纷争中的人才是真格的傻瓜吧!何必去强求一个人的信仰呢。何必非得去把一个纯洁无污的人幻化成为世人所认同的机灵鬼呢。何必强求! 傻子竟喜欢她!这副躯壳(她看看全身)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啊!也就是他这个傻瓜,才会这么傻地喜欢她!他呀,还没形成群众的美观呢! 他在家里憋闷得慌吧。她那样对他,他肯定难受得吃不下饭。都是她,这巫婆下的蛊!但也别无他法的,她毕竟是一个有良知的巫师!他和娇才是真的一对璧人呢,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堪称绝配。他们定婚了吗?定了吧。爷爷喜欢她呢!你在旁边酸什么!祝福他们。她不配有嫉妒的,成年人呢,姐呢! 她又想起那个杨志。鬼扯!她才不会在弘身上找谁的影子呢!他们绝对是两个极端的人。一个冷,一个热,一个酷,一个真。她怎么会把这两人联到一起呢。真是白痴!她才不是那对阿弘不住的人! 上天真是喜怒无常!为什么把无缘安排成有缘相见呢,嘻,它肯定是吃了酒昏了头了。付楚傻呵呵地望着对面或明或暗的天空。 人在伤心之际,总是会残忍地把只是瑕疵的东西扩展成丑鬼烂泥,即使是自己也毫不容情,以便能更深刻痛快地折磨自己。付楚的心惶惶不安,令其想法偏激到不行。她并不知道多少人心中暗暗赞美她漂亮利落,千娇百媚呢。平时她老说人家不懂得看清自己,原来她也相差无几的,还自鸣得意呢。 “啊,我在家也闷得慌了,我得出去透透气。想起了,牛还在河边呢,我去把吃草的牛儿牵回来吧。现在天快黑了。母牛一定是吃得饱饱的,舔着小牛儿,甩着长尾巴等着人去呢。它的小牛犊肯定是在撒欢,也许是在喝奶吧。” 岸楚关上门,悠悠荡荡牵牛去。 走到村口,她看见坑坑洼洼的马路上停着一辆满沾稀泥的车,乡亲们正围着议论看呢。要过年了,可能是哪家衣锦还乡的子女回来了吧。外面多的是这样的车,晚上总吵得人睡不着,不嫌弃已经很好了,瞧它做什么。 岸楚到河边牵牛。小牛儿见了小主人来,咩咩直叫唤。她喜欢地捉住它,给它挠痒痒。牛妈妈不依了,它哞哞叫唤向她示威。付楚笑着把牛儿放了,过去拔木桩子,牵起牛儿优哉游哉把家还。 在羊肠小道上,杨婶婶叫住她说:“付楚,你家里来客人了。” “噢,知道拉。”付楚高声答道。 是谁呀,刚才开车来的人吗?车哪去了?可客人是谁呀,家里没啥开车的亲戚呢。是表哥吗,他来干什么?边想着,她已走到家门口了。站在这儿,她已经分辨出了父亲大人的声音。“老爸的声音还真大!” 岸楚的弟弟付海听到牛叫,走出来,竖起一根手指神秘地说:“老姐,猜猜,是谁来了?” 岸楚不已为然,嘲弄地说:“我早知道了。表哥刚到的对不对。他年底不是赶着要结婚吗?怎、么、有、空、来、拉。” 岸楚一字一顿艰难地把最后几个字吐完。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了。门口那个漂亮的身体颀长的小伙儿是谁?是弘吗?怎么弘站在我家门口?还喜滋滋的冲动摸样。 雷弘一见她,马上出来,飞奔去她面前,看着她呢喃:“你,你,我,我,我。” “阿弘!”付楚气喘地不由自主地喊出心底的名字。 雷弘见到她的真人,听到她的真声,知道就是她! 他不顾也不去会顾有没有人看,直接扑过去把她攀住! 岸楚怔愣得发慌!这么真实的感觉!是他吗?是他!她激动地回抱他,感觉象在做梦!她是在做梦。一定是的。可她明明张开眼的,她没睡觉呀,青天白日的,他又这么活生生的。付楚的眼移向周遭,看到爸爸、妈妈、弟弟,从她家经过的李叔叔胡阿姨,还有杨婶婶,全都吃惊地盯着他们,而雷爷爷,小张叔叔则见怪不怪地看着他们笑。 啊!糗大了,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岸楚忙松开手,拉住雷弘,拿衣袖抹抹他的眼角,困难地开口说:“阿,弘,你来拉。” “恩,想你就来了。” 岸楚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亲昵的话来,便向看直了的付海说:“海,牛把缰绳拉跑拉,还不快追去!” 岸海回过神,跑去追牛。付楚领着众人进屋,对两个大人露出大笑脸,说:“雷爷爷,小张叔叔,欢迎你们来我家!” 雷爷爷说:“你们家可不好找。问路,打听了好多人才找到。好不容易走到了你家门口,你还不肯来接我们!” 岸楚看佯气的雷爷爷,说:“我不知道你们要来呢。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 雷弘捞起付楚的手说:“靠它,追踪器。” “它原来是干这个用途的。” 岸父、付母、雷爷爷、小张叔叔全都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两个小人儿。 岸楚心里乱哄哄的,她问母亲说:“妈妈,你们怎么会接到雷爷爷的?” 岸母是个乐天派,她笑道:“我和你爸爸本来是去凑闹热的。谁知刚走过去,你杨婶婶就说,‘他们就是付楚的父母’。我们才知道是找你的,就把他们接回家了。” 岸海走进来说:“老姐,他真是你大学同学呀?” “是啊,怎么了。” 他子雷弘好一会儿,说:“怎么也叫你姐?” “他比我小就叫姐呗。他刚满十八岁,比你大半岁。” “真的?那我是叫他哥哥呢,还是姐夫?”看看交握在一起的手,他贴近老姐的耳朵悄声说。 岸楚跳起来掐住他的耳朵狠说:“臭嘴!叫他阿弘。” “好。阿弘,你陪我老姐说话吧!我去帮妈妈做饭。” 岸楚看父亲陪着雷爷爷和小张叔叔说话,母亲和弟弟去张罗饭菜,便拉雷弘悄悄出去。外面已经黑了,但还勉强看得清人形。 “弘,你怎么来拉!” “我很想你,想见你。爷爷犟不过我,又不放心我,就一起来了。”雷弘紧盯着付楚说。 “你瘦了。” “我不想吃饭,没有精神。噢,我告诉爷爷了。” “哦,告诉了就告诉了嘛。” “你不生气吗?” “只要你来了,我就不气拉。我也想你呢。” “那你不会再不理我了?不会那样对我了?” “不会。但你把娇娇怎么了?” “不理她。阿姐,我想了半个月,才弄明白你为什么生弘的气。” “为什么?” “你吃醋。对不起,我直言不讳。但就是的,明明是在折磨我,阿姐好狠心。”雷弘直看着她。 “恩。”付楚很有些不自在,不太习惯在阿弘面前扮演“弱者”不太喜欢他这种咄咄逼人,或者是直白坦诚,但她终于低首承认道。 “我活了十八年,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就害我栽跟头,让我吃苦头,好冤枉。我的心好痛,又难过,又不知所措。整天想到底是什么地方错了。还好请教了小清。” 黑洞洞的树下突然闪出几只黑影,雷弘抓住岸楚。她注意看去,是杨婶婶几个,还有两个老奶奶,每人手中端着一大碗吃的。付楚请他们进屋里坐。付父迎出来请他们坐。乡村里少来生人,一家的客就是全村的客,大家过来瞧瞧,热络热络感情。不大的客屋现在挤满了人。李叔叔加入男人们的讨论群里。几个妇孺则围着楚弘二人,她们特别关注雷弘,问是谁。付楚只说是同学。问了些家常里短,两个老奶奶往厨房走去。付母正忙着炒菜。 两个老人又问来者是谁。付母说是女儿的同学。 老奶奶张开没牙的口,笑了。“媳妇儿。骗我们呢,看那俩孩子的亲热劲儿,一定是你女婿了,瞧你煮的这些好菜。” “呦,还说不是,看看,连专门招待女婿用的陈年泡菜都拿出来了。” “这后生长得真俊真壮实,一表人才,楚的眼色儿好。”老奶奶竖起大拇指不住称赞。 别看她老年人,却是中气十足,嗓门开阔。厨房里的笑话传到客房里,人们就停止交谈,各想各的心事。付楚自是听见了,她把头低下,面朝地,想争辩又觉无甚争辩之处,想假装无事又没那分闲心,只得红脸低头。雷弘只是缠着她,要她说话。 岸母呈上了家常土特小菜,虽不是什么名贵珍馐,大鱼大肉,但毕竟清新可口,鲜甜入味,让雷爷爷一直夸说有其女必有其母。付母留乡邻吃饭。吃了晚饭,闲话几句,大家便散去了。 岸楚把自己的床铺上。母亲本来是安排雷弘和付海住一起的,但她怕他认床不舒服,于是让他在这儿就寝了。 看爸妈是挺喜欢雷弘的了。刚听妈妈的口气,象是也认定了他。雷爷爷亲自来应该也是有来由的。可这惊喜来得太突兀,她来不及有思想准备呢。 雷弘看她铺床,站着说:“阿姐,这里的空气好清鲜,闻着舒坦。有松树,有竹木,也不黄叶,自然天成,比公园还好。就是路不好走。沿途我看见很多希奇的玩意,有人拉牛犁田,有人赶山羊,有人放鸭子,我还看见一条修得长长的人工渠,是灌溉用的吧。下午,我在你家里见的那个吸水的东西,是什么?是不是叫压水机。我第一次亲眼得见,好新鲜。” “对。那下面藏着一口水井,和自来水一个道理。” “今天晚上吃的泡菜很好,很香。” “算你识货,那是家里的陈年老采,一直都不舍得吃。可惜你来的不是时候,如果是夏天,你就能吃得更好的从来没吃过的东西。红彤彤的野山莓、野地瓜,酸得人牙疼的野酸枣,熟透的清甜山桃子,还有刚摘下的水灵灵的果子,还有肥嫩的笋子,包你大饱口福” “我要流口水了。”雷弘笑着说。 “我们还钓鱼。带上火柴、盐巴,抓到鱼就地烤着吃,别有一番风味。村外有一条大河,我家有船,改天带你游河。” “太棒了。” “夏天一到,我们小孩都不呆不家里,而是满山的跑,四处找东西吃,跟个野猴子没啥区别。我们总选最热的时间去,也不怕中暑,猜得到原因吗?因为大人们都在此时睡午觉的,地里没人。我们爬到人家的果树上偷果子,要不就悄悄挖出人家的花生吃。等到他们发现,我们早吃了遛了。他们逮不着,很生气,就破口大骂,我们就随他骂,等到第二天人不在又去偷他的。主人设下圈套抓我们,总抓不着,我们总能化险为夷,一个明一个暗,跟打游击战一样。气得人直跳脚。我小时候可是调皮得很。” “哈哈,小贼,难怪长得黑,原来是晒的。” “不懂事嘛,现在不会了,多不好意思的。你睡觉喜欢高枕头,我再拿一个来。”她旋身从衣橱里抽出一个枕套,把毛衣塞进去。“将就着吧。晚上有点冷,你可别给我踢被子。要是生病,我就把你一脚踹到太平洋去。” “才怪,你舍得吗?” “不信就试试!” “我不敢。 雷弘便坐在竹椅上顺手翻看她的图书,说:“阿姐,刚才老奶奶说女婿,指的是我吗?” “是吧。” “那我们是不是定婚呢?” 岸楚不答。 “直接结婚吧。” “傻瓜,要好几年后才能结婚呢。”付楚说他。 “定婚吧?” “听起来真象在求婚,好奇怪,也不害臊。唉,你的脑袋在想些啥啊,这么小定婚。不要定婚,很多人定婚就分手,我不要。” “噢。那我买的指环看来没用拉。”雷弘摸出一个锦盒。 岸楚接过打开,闪闪发光,她稳住笑容说:“原来你早有准备的。恩,买都买了,就给我戴上吧,省得浪费。”她一直是个奉行节约主义者。 雷弘就戴上,也稳住表情。 两人对看。比赛。 哼哼哼,哈哈哈!雷弘首先笑了。付楚憋不住,才笑了。两人比画手中的戒指,只觉得通体的幸福洋溢。 第二天,付楚一家陪雷爷爷几个耍了一天!介绍这里的风土人情、自然风光、交通要塞、经济政治等等。大人们在一起主要说儿女长辈的事,孩子们则想到什么做什么。付海调皮,唤来自家的狗和村里的狗打架,把怕犬的雷弘也乐歪了。 第三天,雷爷爷说告辞要走了。他生意上的事离不开他。付楚不便强留,一家人送他们出村。 岸父说:“这么快走,在这过完年再回去吧。” 雷爷爷说:“我倒是想,可就是脱不开身啊。阿弘住这儿,要费二位的心了。” “不费心,多个人还热闹。” “小岸,我早看好你。小丫头真笨!”雷爷爷瞧瞧那手链儿,说“娇娇要跟阿龙定婚了。”他没道破这一字之音的玄机。 岸楚听得五雷轰顶,哭笑不得,瞪着雷弘。这傻瓜,闯这么大乌龙! “楚,我把阿弘托付给你。你知道他单纯不晓事,跟你实在够委屈的。多亏你不嫌弃他,我老头子感激你!我和你爸妈本来是要给你们办个定婚宴热闹热闹的,但是你们不愿意。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你们高兴吧!” 岸楚很清楚这是承诺,忙一一答应了。 雷爷爷说了几句客套话,看看孙子,上车走人。 雷爷爷走后,付楚姐弟二人同雷弘到人山人海的大集市,鱼虾丰美的河边,亲戚朋友家大玩特玩了一番,只差没到把脚丫子踩到天上去! 岸父付母经过相处,已摸透了雷弘敦厚的性格。付母对此颇有微词,但付父却是大加称赞,说什么大智若愚,有福之人不拘小节之类的话,她只好罢了。 话外音:见识多了曲折而又浪漫唯美的故事的诸位,想必看到这里定要生疑。为何别家如红楼梦之宝黛缘受史老太君之阻;又如林语堂先生之京华烟云木兰立夫受荪亚并同环境之阻,荪亚曹丽华受木兰及家长之隔;还如热播之韩剧婚姻、家庭、外遇的恩怨纠葛,如此曲折离奇等等,你却只是如此艰涩单纯浅尝辄止而已!别以为我们大家是吃素长大的。 原谅笔者俗套的咬文嚼字,为了挽回少许颜面,体现一下“正常”的逻辑结构,现笔者来重点介绍一下为何楚弘之事在父母面前怎么这般毫无波折的顺利。顺道自谦小小,笔者确实比不了上述先生的大才,丝毫没有与之同列之意。 岸楚深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古理。她在父母面前撒了个小善意(于她而言)的小谎。她还没将她二人同住的事说给父母听。因为她早有了揭开面纱就要天崩地裂的预感,所以,她暂时把这事压住,等时机成熟了再来相告,至于何时是所谓的时机,那真是要任天由命了。到时,如果有幸,她可能已经做好应对的万全之策了;呜呜,不幸的话,她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厚着脸皮挨皮鞭了。 岸父母生活在较封闭之所,思想迂腐保守。不过很好,借着改革春风吹大地的风儿,耳濡目染之下,他们的见解已跨入先进行列,位列仙班了。加上此女是他们光宗耀祖的源泉,有些事自然就会放纵她些了。但话又说回来,前进,放纵是一回事,女儿的终身之事是另外一回事。楚会有圆满的幸福,这是他们一直坚信的,选婿是大事,老两口当然要慎之又慎了。 成年人的盐比孩子吃的米多,看人最讲求实际。雷弘家有车有房,爷爷是大老板,就经济而言,可以拉。从人的角度,小伙子长得俊,正派,够显摆体面,身体结实,肯定能背能扛,以后楚就不用下苦力,这点很好!只是他脑子须得深入改造一番才行,既然楚说他聪明,那么这个任务应该不难执行。他爷爷好得没话说,又送茅台,又送人参的,哎呀,都不好意思收的。可惜雷弘没得双亲,但往反向想,这不见得很坏,至少楚将来用不着受婆婆的气。(他们真想得太远喽)深层次点,这人那,终逃不了黄土劫,他爷爷没了,楚不就名正言顺当了老板娘了吗,真棒!二老想得不礼貌,但却是说得过去的事实,人性所至嘛,大家就不要怪他们了。 综上所诉,结论浮出水面:雷弘合格了。这个经过深入验证的结论就引出了默许他们交往的事实来。 陈芝麻烂谷子了一大堆,现在言归正传。 除夕夜。付楚一家子围在一起吃了个快乐热闹的团圆饭。晚上十二点,正时,点了爆竹,放了烟花。小孩子们拍手跳着笑着闹着,欢天喜地争执说这一颗是红的那一颗是绿的。大人们也都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赶来看,全都赞叹不已。小村子顿时沸腾了。 第二十一章我要当凡人全文完 大年初一,全家人起了个大早。吃毕汤圆,付楚和雷弘撇下付父母付弟,出来爬山。两个人既爱热闹,也喜索居,称得上是志趣相投。 他们一路走,一路说话。两人早有默契,并不会肉麻到大谈特谈相互间的倾情,至多也只是点到为止。雷弘在人前寡言少语,私下却是大相径庭。此时,他象脱了缰的野马,嬉皮笑脸,手舞足蹈,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如同滔滔长江之水。听他,一会是零星小物,小到原子离子的生理结构,什么链式反应,核子动力,一会是太阳行星,宇宙奥秘,平常到吃喝拉撒,神奇到光怪陆离,上至遥远太古,下到不名未知。平时活泼开朗的付楚成了他的最忠实听众,她的兴趣爱好本就广泛,最喜听这些奇闻逸事,她听得神乎其神,向往得垂涎直滴。走走停停,他们来到大山脚下。 看看山,还挺高。楚弘二人搀扶着爬上山顶,冰冷的冻了长时间的躯体冒起了热气。 这山势还算缓和,群山的山腰相互连接,形成一片凹地,山顶山间长着茂盛的大松树,松林间隐约可见农户做饭冒起的团团白烟。付楚儿时常来这玩。她带雷弘观察了几樽远古海洋留下的类似人、动物的大石,又带他去松林拾起松果、松叶和夏天留下的还未风化的松脂生了几团野火,到地里刨来红薯烤着吃。又去孩童们当作游乐场的斜石上滑两圈。 两人玩得累了,付楚便带他到一只巨大的石头脚下,说要到上面去休息。雷弘仰头看这遗世独立的巨石:有十来层高,十几米宽,心生畏惧。付楚安慰他,督促他一起沿村人凿下的洞爬了上去。石面很平坦,边沿上有青苔的痕迹。人们就在光滑的平面上刻了棋盘,盛夏之夜,来上面下棋乘凉。楚弘二个在棋盘周围安置好的石块上坐下。登高望远。四下望去,山岭巍峨,怪石嶙峋,常青树挺俊,山涧层层雾气缭绕,虽然总体上比不得泰山庐山,但却自有其引人之精髓。 雷弘打小就被困在家里,哪里见得这些奇象,他惊呼壮观,又探头去瞧石根儿,甚高!他忙收回头,吐吐舌头,说:“要是掉下去,可没命了!” “那就不往下掉嘛。”付楚望见他调皮可爱的模样,心生仰慕。 她的心又突生出怪异,她问了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阿弘,你为什么,为什么会喜欢我?” 雷弘望着她,同样困惑地问:“那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漂亮,明妍,有人所望尘莫及的东西。让人不自觉要亲近,要呵护。” “是吗?”他从没考虑外貌之事,他说“可是我觉得你更美丽呢。可是外表有那样重要么?” 雷弘话说得轻巧,让付楚听后由不得认为他在敷衍她。她冷笑地不顾其他地喊:“不重要?那你舍得把你那烂鼻子割掉,把那讨厌的眼睛挖掉,把那糟糕的头发剃了?” 雷弘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发作,他看她好一阵,才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他真的去翻出包里的水果刀,要切头发。 岸楚赶忙欠身抢下,看着他清澈的眼睛,气得说不出话来。雷弘看着她,不发一言。这时,付楚的心已经醒觉,她把他当成常人来讽刺了。但他也犯不着真干傻事吧。这痴子,在俗务上确实为开窍?五秒钟,雷弘的眼睛泛出一丝明亮的光,嘴角微弯。付楚就知道他在逗乐玩耍了。付楚又好气又好笑,背过身子,佯恼。 久违的太阳穿破浓重的云层出来了。它甘心当和事老,它抖擞抖擞身子,给这闹别扭的孩子抛撒来几束光芒。 岸楚终于明白她有多傻,多俗,多愚昧,她嘴硬说:“人家长得好好的,凭什么拿走!吧嘛赌气!” “心灵至上!”雷弘紧盯着她的眼睛,久久才款款深情地说出这句精辟的话。他说:“吾所求!尔所求!” “对不起,阿弘,对不起。”付楚说她神经质,她不该乱发脾气的。“我以后再不说这个拉。好,管他的金银珠宝,去他的表皮面相,我这么个豁达的人,竟想这种无聊事,真没劲。想不到你挺会说话的,字字珠玑。我发现你的潜力正被我一点点挖出来。不过,凭你多能耐,都是我的功劳。” “知道!以后你真的不要那样刺激我,要不我成瞎子,你就得照顾我一辈子了。不过,我还是很愿意的。受点委屈也没什么。” “你当我奶妈子啊!要成了瞎子,我早跑了,想得还挺美。” “话虽如此说,但我知道你不会的。我偏喜欢你这样,霸道、野蛮,有时候有些迷糊,有些善感,内心充满柔情,刀子嘴豆腐心。也只有我读得懂你的心。你笑,表示你开心快活,你大笑,皱着鼻子,蹙着眉头大笑,则不同,表示你相当忧伤难过。你静,表示你在安静地思考,要是你眼睛只盯着一点,静的是脸,动的是心,心潮澎湃。你哭,表示你易被感动。你骂人,表示你想关心被骂的人,为他好。要是你偏偏脑袋,我就知道你在打主意呢。看似天真烂漫,实则愁绪满腹,有话憋在胸口,总怕人知道。这又显示出你的不安。以后,就让我当你的支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无论你多脆弱,多难过,我都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我的秘密全都被你知道了。天拉!”付楚叫道。 “所以你要时刻想到我,不要再无声地哭泣了。” “我终于知道谁是最了解我的了。幸好是你。”付楚用手描绘他的脸。“我原先不在乎容貌的。但是,你的鼻子真挺,线条真好,让我嫉妒,我最欣赏的是你的鼻子。也算弥补了我的塌鼻梁吧。” 雷弘虽不说什么,但这种夸赞让他很高兴。 岸楚偎进他的臂膀中,指着太阳柔柔地嚷:“你看太阳!你说我们现在象不象神仙眷侣?”她亲眼看见阳光怎样浸润在他们的身上,觉得暖烘烘的。 雷弘说了傻话:“象,要不我们一辈子都住这儿吧。” “要住你住。我要吃饭,当凡人。” 岸楚放松身体的每个细胞。她想象得到,几天以后,回到学校,把他们的故事说给秦雅和小清和兰听时,她们的吃惊、夸张、逗趣、羡慕、祝福等等诸如此般的丰富表情来。真期待那时刻的到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