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驰天下》 第1章 秀女 浩荡人马从城门进入,马蹄踏水,溅湿了路人布鞋,却无人怨骂。为首之人,着一身银白盔甲,腰配长剑,手握马缰。十一辆马车依序随行,为首那辆的珠帘被人从车内挽起。 女子只看了一眼街上盛景,目光尚未落定,已被人拉了一把。手握的珠帘落了下去,隔离了车外的风光。 “你我既是秀女,便要循规蹈矩,这道理妹妹可懂?”女音柔和,正是那阻止少女窥探街景的人。被她拉回的少女似是惊神未定,自抚着胸口,暗自唏嘘。尔后将目光投向那女子的脸,白玉肌肤,面若桃花,真真漂亮。 女子松开手,目光凄凄的看向前方,似有万千愁绪,锁在眉间。 “谢姐姐提醒,不知姐姐芳名?”明眸少女,巧笑倩兮。打量那女子衣着,一袭桃色裙衫,不过十八年纪。 “叶丹砂。”女子莞尔,也回头看她。青衣着身,倒也是娇俏可人。于是问:“你呢?” 少女腼腆一笑,捋了捋耳发:“我叫谢婉鱼,名字不及姐姐好听,也不及姐姐貌美。只怕姐姐进了宫,皇上也会拜在姐姐裙下。”本以为叶丹砂听了这些话会万分高兴,怎知她不过苦涩一笑,一笑了之。 马车在一家府邸门外停下,为首那位将军下马进府,片刻功夫便迎着一名身穿蓝衣的女子出来。 “陆小姐请上车!”清晰男音隔着车帷传进马车里。谢婉鱼好奇的张望,只见一只玉手挽起了车帷,阳光入内,照在车里五位秀女身上。 陆长依顿了顿身体,然后敛着眉步进车内。一袭蓝衣,似车外的天空,明净、幽深。她在叶丹砂旁边落座,谢婉鱼侧头瞧她几眼,也算倾城的姿色,与叶丹砂不相上下。 看来,这皇帝老儿也算艳福不浅。这么多美人,任其挑选,也难怪天下那么多人觊觎皇位。谢婉鱼低下头,听着车外传来那名将军的声音。 “启程!” 马车又开始行进,此地离长安,也还要一日两夜的路程。 傍晚时分,车队在一家驿站落脚。恰巧谢婉鱼与叶丹砂,还有陆长依分到一房。天色渐沉,秀女们用完晚膳便各自回了房间。 月色弥留在窗前,叶丹砂一人独立,手中执着一方锦帕,目光似月光,凄清苍凉。 谢婉鱼坐在床上打量她,片刻又将目光移到桌畔坐着的陆长依身上。一样的国色天香,一个哀婉,一个静谧。 届时,房门被敲响,引得三人回眸看去。叶丹砂去开了门,看清门外那人时,她垂首道:“洛将军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洛新凡将目光投进屋里,看也未看床上的谢婉鱼,径直落在陆长依身上。 他幽幽道:“在下只是例行公事,保证各位小姐安全,并无他事。夜已深,你们也早些休息。”说罢便转身欲走,迈出两步,他便停了下来。叶丹砂不知所以的看着他,直到他叫了陆长依的名字。 桌旁的女子正要斟茶,手顿在半空中,侧头向门外看去。谢婉鱼也好奇的探头,今晚洛新凡着了一身月色长衫,玉簪束发,脸庞更为俊逸。这么俊美的将军,怎么笑起来会那么忧伤? 陆长依起身,在谢婉鱼疑惑的目光下步出了房门。看着那两人走远,叶丹砂重新关上房门,回头对上谢婉鱼那双清冷的眸子。 “叶姐姐,你说那陆小姐和洛将军不会是一对吧!”她虽是笑着,一副俏皮可爱的模样,可是那双眼睛却是冰凉如水的。至少此刻,叶丹砂看着那双眸子会觉得寒意扑面。 她轻笑,回到自己床上:“妹妹只需在意自己的事,别人的事,何必费心去管。” “哦!”谢婉鱼若有所悟的点头,眼见她睡下,方才起身到窗边张望。 楼下是驿站的庭院,此刻院里站着一双人影。月色落在那两人身上,许了几丝萧索之意。 陆长依的影子被月光拉长,映在洛新凡的身上。她背对着他,目光凝着院里的夜来香,轻声道:“夜深人静,洛将军约长依出来,似乎不太合适。” 男子皱了皱眉头,目光拟定她的背影,悲恸的道:“你真的要进宫吗?” 陆长依回身,嘴角开出一朵笑容:“将军这话什么意思?长依既然是秀女,当然要进宫。” “你才十九岁,皇上已过不惑之年,皇上已经可以做你父亲了。”他愈焦急,陆长依却愈淡然。 笑容依旧在她唇畔:“那又如何?难道将军不知道什么叫皇命难为?” “你只要与二皇子说一声,他必定……” “洛将军。”陆长依加重了语气唤他,洛新凡这才闭口不言。 “长依不想背上欺君之罪。”她看着洛新凡,“也不想让二皇子失望。” 洛新凡不知如何启口,陆长依便在他的沉默里转身向房间走去。月华落在男子鬓上,似是染上霜华。夜色掩去他凄切的神色,倒是他一身落寞让谢婉鱼看得出神。 “嘎吱——”房门推开,陆长依已回,正巧撞上谢婉鱼惊慌的眼睛。叶丹砂已睡熟,此时两人相对,一时无言。 陆长依反身关上了房门,回头时面带笑容。她走到桌边坐下,斟了两杯热茶,示意谢婉鱼过去坐下。 烛火摇曳,两人相对而坐。陆长依瞥了谢婉鱼一眼,扬唇:“姑娘这一路,掩饰的真好!” 谢婉鱼眨了眨眼,一脸不解的看着她道:“婉鱼不知陆姑娘此话何意?” “哦?你当真不知?”陆长依奉上茶去,又是一笑:“姑娘行路无声,这是何理?” 谢婉鱼接茶,脸色不变,笑着谢过:“不过学了些轻功玩玩,倒是被陆姑娘看出来了!不过婉鱼比起陆姑娘,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只学了轻功吗?”陆长依斜眼笑问,藕臂一伸,截住了谢婉鱼捧茶的手:“刚泡的热茶,姑娘可要小心一些,烫伤了可不好。” 谢婉鱼看着她,手中的茶具忽然一热,两人同时收手,只听“啪——”地一声,茶盏碎了一地。好在谢婉鱼机灵,松手之际,已经往后,退了半步。茶水渐在她的鞋面上,没有烫伤。 第2章 倾城女子 1 适才这茶分明只是温热,方才那茶定是被陆长依催热了。 “多谢陆姑娘提醒,真是好烫!”她冷笑,心知陆长依内力不弱,不想与她硬碰。只是,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女子,何苦要进去深深似海的皇宫? 床上的叶丹砂被刚才的响声惊醒,扭头看了看桌旁的两人,不禁提醒:“夜已深,婉鱼妹妹和陆姑娘还不休息吗?” 谢婉鱼转身向自己的床走去,兀自解着外衫道:“叶姐姐说的是,夜已深,婉鱼要休息了。陆姑娘若是不困,那么劳烦姑娘收拾一下地上的碎盏,多谢!” 陆长依仍旧坐在桌旁,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心中疑惑不已。方才一番试探,可知谢婉鱼确实不会武功,又或许,是她藏得够深。 窗外皎月,已下柳梢,夜风漫进房中,摇曳了烛火。陆长依起身走至窗边,俯望庭院,那人尚且坐在院中石桌旁。一身素衣与月光交融,可见几分凄凉。她伸手关上窗,房中静谧无声。此一行也不知是对是错,只是顺着他的意思,进宫而已。这也好,至少能让她多见那人几眼。 谢婉鱼睡得极好,醒时已是天明。叶丹砂正坐在梳妆台前挽发,却不见陆长依身影。地上那些碎盏,已被人收拾干净,只是桌上又挑了一只茶杯。谢婉鱼坐起身,揉了揉眼问叶丹砂:“一大早,怎么不见陆姑娘?”说着拍了拍脸,然后下床穿衣。 “陆姑娘已下楼用膳去了,妹妹你也快些收拾,用完早膳便要启程了。”叶丹砂回头看她,盈盈一笑。 谢婉鱼点头,简略收拾了一下,到桌边倒了一杯茶:“叶姐姐,你知不知道陆姑娘是哪家千金?” “问这做什么?”叶丹砂起身,理了理裙衫:“陆姑娘是礼部尚书陆大人的千金,你且少惹她。” “礼部尚书?原来如此!”她浅笑,品着香茗。既然是礼部尚书之女,怎么还身怀绝技? “妹妹可收拾好了?咱们下楼去吧!” “哦,好。”放下茶盏,谢婉鱼起身跟着叶丹砂步出门外。 “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上车之前,谢婉鱼叹了一句。 还是与陆长依同车,这让她有些不自在。好在叶丹砂一路上陪她闲话家常。原来她是温州县令的二千金,母亲原是一名歌女,在府中地位低微。此番选秀,其父见她美貌,便不顾她意愿将她送入皇宫。难怪她一路愁绪万千,原来又是一名无辜女子。 谢婉鱼道:“这天下间最可怜不过女子,无权无势无名无份,姐姐也别太伤心。” “此话怎讲?这一进宫,倘若被皇上赏识,赐位封妃,不是好事么?女子怎么无权无势了?当今皇后不是有权有势有名有份的女子吗?”另一名秀女插嘴,听其话意倒是对皇宫十分向往。 谢婉鱼正欲回话,却被人抢了先:“三千秀女入宫,皇上怎会一一面见。幸者封妃赐位,不幸者空老红颜。”说话的便是陆长依。原来,这些道理她全懂。 “宫中岂是是非之地,历代君王的宫廷不知冤死了多少红颜。”叶丹砂叹息,目光又转凄凉。 车内静了下来,谢婉鱼打量着几人的脸色,恍然觉得车外少了几分喧哗。她掀帘看去,青山白雾,着实美妙。清晨的一米阳光照进她眸中,仿佛还能嗅到野梨花的芳香。 叶丹砂的黛眉舒展开去,半合着眼帘,欣赏着窗外的景色。原来已行到郊外,难怪突然这么安静。 “这里的山可真高!都伸进云雾里去了。”谢婉鱼赞叹,目光一刻不离那一座座高山。细数下来,竟有十二座之多。 “这些山都长得十分相像,似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另一人搭腔。陆长依也往外看了一眼,这里的山到真有几分诡异。 前方,依旧是洛新凡为首。行在五尺大道上,走在天地山水之间,自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都说这条道上多山贼,可这一路行了这么久,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车队拐过一个弯道,便再难前进。大道被大石堵住了去路,人倒是能从缝隙间穿过,马车就难了。 洛新凡眺望前方,只见那缝隙间站着一个人,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不过是一个背影,却让洛新凡起了警惕之心。 “前面是何人?挡在路间是为何?”说话间,洛新凡已握住了长剑。 那白衣的男子回过头来,目光悠远,却无人看得清。他带着一张银色面具,负手而立。径直看向那十一辆马车,唇角轻扬。 谢婉鱼她们安静的呆在马车里,只听见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声势浩大,看样子来人不少。她偷看了陆长依一眼,见她神色无异,也学着她闭眼养神。洛新凡好歹也是允岱王朝一名勇将,应该能保她们周全。 白衣的男子向前迈了十几步,步步轻缓,悠哉的样子仿佛散步一般。直到行至洛新凡马前,被一方长剑拦住了去路。 马上的人挑起了眉头,语气不悦的道:“此路不通,还望阁下绕道而行。” 面具男子轻笑出声:“洛将军,在下是来找人的。” 这人一语点破洛新凡的身份,倒是让他不由一惊:“这里可没有阁下要找的人。” “在下要找的人在马车里。”面具男子轻轻扬手,拨开颈间那柄长剑,转而又被数把利剑围了起来。 “阁下真会说笑!”洛新凡收剑回鞘:“这马车里都是今年春季秀女,怎么可能会有阁下要找的人?”说话间,他看了一眼石缝那边,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批人马。这下到让他腹背受敌,进退两难。 面具男子抬手,捋着肩头长发,目光掠过众将士看向那十一辆马车,尔后一笑:“洛将军有所不知,在下要找的正是这十一辆马车的秀女。” “你放肆!”洛新凡大喝:“秀女乃是进宫侍候圣上的,你胆敢口出狂言,小心要你小命!” “这些姑娘不过十六、七、八、九岁,进宫与那四十几岁的皇帝做妾做妃,这不是糟蹋了吗?洛将军不如将她们赠我,在下一定让他们嫁个好人。” 第3章 倾城女子 2 “再敢胡言,小心本将军对你不客气。” 面具男子抬头,与之对视:“将军无需客气,你再客气,这十一车的女人我也要了。”一声冷语,后方的人马便围了上来。 为首那人手握银枪,朝面具男子抱拳行礼:“少当家,兄弟们都等得不耐烦了。” “那就动手吧!”一身令下,几十人马冲进了车队,洛新凡见他对自己视若无睹,不禁怒由心生。长剑出鞘,剑锋扫向马下的男子。 面具男也非寻常之辈,衣袖一挥,扫开围住他的几人,一柄折扇挡住了洛新凡的剑。 “将军息怒,在下不过是为兄弟们讨个媳妇,还望将军行个方便。”折扇点在剑身,他已经借力退出了车队。此时车队已经乱成一团,那些将士根本不是山贼的对手,一声声惨叫充斥山间,洛新凡握剑坐在马上,脸色凝重起来。 面具男摇着折扇,与之相对,待洛新凡举剑飞来,他便迎了上去。两人在人群中相碰,长剑挑向面具男子的胸前,他侧身躲过一剑,折扇落在洛新凡背部,正中穴位。三招未过,洛新凡已呆立在原地,面具男尤是微笑,扬手一掌劈在他的后颈,当即将他劈晕过去。 面具男子收手,抚平衣袖,目光看向为首的马车,提步迈了过去。 车内众女已是心惊胆战,陆长依盯着车帷,叶丹砂与她一样,不过眼里渗着一丝惊怕之色。谢婉鱼依旧闭目养神,心里却是十分不安。 车帷被人掀起之际,她睁开了眼,只嗅到一阵隐晦的桃花想,意识便迷糊了。朦胧间,她记得车门前有一名男子,一身白衣,一头长发,一张面具。 天边升起一轮弯月,夜莺啼叫,惊醒了谢婉鱼。睁开眼,目及那叶菱窗,窗外一杆竹影,似鬼魅游荡来去。 “妹妹醒了!无碍吧!”叶丹砂的声音传来,促使她回头。 这才惊觉,这房间真大,竟容下了这么多秀女!她见叶丹砂被绑着手脚,低头看了看自己,与之一样。不仅她们,这屋里所有人都被绑住了手脚,动弹不得。就连陆长依也不例外。 “叶姐姐,这是什么地方?”谢婉鱼牛东泽身体,只觉头还有点晕。 叶丹砂摇头:“我也不知,在车上晕了过去,醒来就在这儿了!” “那洛将军呢?”这房里全都是女子,一个男人也没有。 “洛将军在隔壁房中,睡得正香呢!”男子戏谑的声音传了进来,门也被人推开。来者数十人,举着灯盏,火光映在陆长依她们身上。 谢婉鱼看清为首那人,正是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子,还是一身白衣。 面具男子的目光扫过众女,落在陆长依和叶丹砂身上,吩咐身后的手下道:“将她们两个带去另一个房间,让九姐她们打些热水给她们沐浴更衣。我爹既然非要我娶妻纳妾,那就她们两个吧!” 叶丹砂一听此话,眼中惧色闪过:“这位公子,请让我妹妹与我一起可好?”这命运她逃不掉,她认命,不过谢婉鱼留在这里,让她难以安心。这一路,她们二人情同姐妹,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面具男子看了看她身旁的谢婉鱼,除了那双眼睛,姿色一般。不过,他还是应了。于是谢婉鱼与她还有陆长依一起被带去了另一个房间。 这房间的确比方才那间舒适许多,至少有一张床,还有妆台和桌椅。谢婉鱼便坐在桌旁饮茶,身上的绳索解开了,顿时舒坦许多。 陆长依立在窗边,似是沉思。叶丹砂一脸忧愁的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谢婉鱼感恩她,斟了杯茶到她手中:“姐姐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朝廷自会派人救我们的。” 叶丹砂抿唇一笑,示意她坐下:“其实不用进宫,我心里倒是开心的。可惜落到山贼手里,我想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也对呀!那个戴着面具,穿着白衣服的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没准就是一变态,一天到晚戴着面具,一定是相貌太丑,不敢见人。”谢婉鱼说得神采飞扬,不由引来陆长依一望。 她又道:“其实我们三个还挺有缘分的!”叶丹砂点头,看了一眼陆长依,见她倚在窗边,神色从容,不禁问道:“陆姑娘一点也不害怕吗?” 陆长依抬眸:“害怕?”眼里携着一丝嘲笑的意味。 谢婉鱼头:“陆姑娘长得这么漂亮,那面具男一定相中了你。看他那样一定丑的羞于见人,陆姑娘可要小心啦!”她话落,房门便被人推开了。男子的笑声传进屋里,引得三人齐望。 又是那个面具男子,还是那身白衣,笑得十分爽朗:“姑娘可说准了!在下就是丑得惊天动地才将自己的脸藏了起来。在下也不否认自己是好色之徒,这世间的男子,谁又不是以貌取人。” 谢婉鱼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人神出鬼没的,进屋也不知道敲门。 叶丹砂怕他怪罪谢婉鱼,急忙辩护道:“公子请别见怪,我这妹妹口无遮拦的,尚不懂事。” “无妨,令妹是性情中人,倒是直爽。” 谢婉鱼撇嘴:“我那是直话直说,不怕得罪你。” 面具男子点头,向她走来。窗畔的陆长依眸光微冷,三点寒光向面具男子射来。谢婉鱼和叶丹砂皆是一惊,只见那人翻转衣袖,挡下那三枚银针。随即轻笑道:“好啊!好一手暗器功夫,姑娘倒是让我唐句大开眼界了。”他眼中赞许之意暗生,步子折向陆长依。 陆长依凝眉,手负在腰际,见他逼近,右手一扬,拔出一柄软剑。 谢婉鱼叫好:“叶姐姐,有陆姑娘在,我们不用担心!” 陆长依昵了她一眼,软剑刺向那个名叫唐句的面具男子。唐句侧头,伸手夹住剑身,用力一拉,将陆长依扯进了怀里,一手锁住她的双手,一手伸向她的玉面,轻抚了几下,赞道:“好滑的肌肤!” 陆长依微怒,身体一沉,滑出他的怀抱。回头冲谢婉鱼道:“现在可不是装模作样的时候,谢姑娘不想保叶丹砂周全吗?”一剑刺向唐句背心,眼前人影却突然消失了。尔后,她只觉后颈一阵刺痛,顿时失了知觉。 第4章 翩翩楼 眼见陆长依软倒在地,叶丹砂不禁掩住了嘴。面具男子转身向她们看来,目光疑惑的看向谢婉鱼,不禁深笑:“莫非谢姑娘也身怀绝技?” 谢婉鱼娇俏一笑,扬手一掌劈在叶丹砂后颈,见她晕厥,将她扶到床上堂躺下。 唐句见她这一举动,不禁茫然。等她转身回头向他看来,神色与刚才已截然不同。那双眸子冷得让人畏惧,脸上的笑容也失了温度。真是一个善变的女人! “唐句?”谢婉鱼挑眉,“十二指山的少当家!真是幸会!” “姑娘对我十分了解的样子!莫非,姑娘暗恋在下?”唐句轻笑,在桌旁坐下。 谢婉鱼扬唇,也在床边落座:“传言少当家天生丑陋,本姑娘倾国倾城,怎么可能暗恋你。” “你倾国倾城?姑娘可真会开玩笑!” 谢婉鱼也不反驳,只说:“少当家高抬贵手,放我和叶丹砂走如何?” “哦?只放你和叶姑娘?那陆姑娘呢?”唐句挑眉,一眼不眨的打量她。 谢婉鱼起身,看也不看陆长依:“她与我不过数面之缘,没什么交情。” “我若是不放呢?”细长手指把弄着茶盖,语气里满是不以为然。 谢婉鱼冷眼看他,又是一笑。闪身便到他眼前,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冷声道:“这可由不得你!” 唐句抬眸看她,两人相隔咫尺,呼吸相触,他竟细细打量起,面前的女子。 “姑娘不觉难受吗?”无故一问,问呆了谢婉鱼。 她依旧捏着他的脖子,问道:“什么意思?”话落,一阵轻风拂面,她来不及闭眼。只听面前的男人肆意的笑:“原来你真的是倾国倾城啊!” 谢婉鱼瞪他一眼,只见他扬手将一张人皮面具送到她眼前:“怎么样?这下是不是舒服多了!人皮面具不透气,一定十分难受。” 谢婉鱼一惊,急忙收手抚上自己的脸,触感真实。 “放肆!”她冷叱,扬手甩出一条白绸,缠上唐句脖颈:“你可知见到我真面的人是什么下场?” “什么下场?不如我摘下面具,也让你看看我。这样不就扯平了!”唐句仍是笑着,一副浪荡不羁的模样。 谢婉鱼面露厌恶之色,白绸勒紧:“我现在就告诉你,下场是什么。”这种不要脸的登徒子,杀了也不为过。 “诶,叶丹砂醒了!” 谢婉鱼回头去看,唐句便斩断了那白绸,退出门外。床上的叶丹砂仍旧沉睡着,谢婉鱼彻悟时,已不见唐句身影。 只听门外传来他的声音:“看在你倾国倾城的份上,我便放你们走。下次再见,在下可要姑娘当我压寨夫人!” 谢婉鱼冷着面,回身扶起床上的叶丹砂,走出门外。这里是十二指山,她自不敢轻举妄动。为今之计,还是带走叶丹砂。唐句那笔帐,以后再算。 一双倩影在门前一闪,消失在夜色中。白衣男子站在屋顶,轻摇折扇,目送她们消失。想到那姑娘的凤眸柳眉,不禁心神恍惚。这世间真有倾国倾城的女子!真是难能可贵! 叶丹砂清醒时,又是另一个天明。床畔守着一名婢女,见她转醒便回头禀报桌旁那人。 “沁姨,叶姑娘醒了。” 叶丹砂撑起身体,打量屋里两人。一个穿着翠色衣衫,丫鬟打扮;一个一身淡紫华衣,贵妇装扮。沁姨见她一脸疑惑,于是道:“叶姑娘醒了便好,楼主让我代问叶姑娘,是否愿意留在我翩翩楼?” “翩翩楼?”叶丹砂扶额,黛眉微蹙:“哪个翩翩楼?” “当然是京城第一楼!姑娘相貌极佳,定能胜任我楼花魁。”沁姨说着,唤丫鬟送了精致衣服进来。 “我叶丹砂虽不是名门千金,倒也知道洁身自好,决不会流落此楼,败坏名声。” 沁姨听闻她的话,起身过去挑起她的下颚,细细打量:“这眉眼生得真好看!叶姑娘如今没了去处,呆在我翩翩楼又何妨?况且这楼中女子,每一个都是自随心意,接客待客那也是姑娘们说了算。你留下做花魁,定不会委屈了你去。” “婉鱼妹妹呢?她在哪儿?”叶丹砂左右顾盼,未见谢婉鱼,不由得担心起来。 沁姨弯了弯眉眼:“楼主已去梳洗,一会儿便来。” “楼主?”叶丹砂抬头不解的看着她。 沁姨也不多做解释,只吩咐婢女替她沐浴更衣,梳妆打扮。直到傍晚时分,楼下热闹起来,叶丹砂倚在窗畔往下看去,倒是见到不少公子往楼里走。 门被敲响时,丫鬟已去开门。叶丹砂回头注视着门口,只见一名陌生女子迈了进来。这女子着一身天青色衣裙,发髻略挽,银簪入鬓,一张鹅蛋脸生得十分标致。叶眉纤柔,凤眸魅惑,樱唇殷红,肤若凝脂。见她青葱玉指合上房门,巧笑倩兮向她走来,心下的震撼,尚未退去。 丫鬟上前,规矩行礼:“楼主!” 叶丹砂这才惊觉,这女子眉心一朵玉兰花印,仿佛真的一般。原来,这世间还有这般貌美的女子,实在惊为天人! 女子对她微笑,伸手抚上她的衣襟,细细打量,赞许道:“叶姐姐人美,穿这衣服更是好看。” 叶丹砂微愣,疑惑的看着她:“你是谁?你怎么唤我叶姐姐?” 女子又笑:“叶姐姐,我就是谢婉鱼呀!” “婉鱼妹妹?怎么会?”眼前的人美若天仙,怎么可能是谢婉鱼。 “是我代谢婉鱼参加选秀,是我易容成她的模样结交了你。我不叫谢婉鱼,我叫端木初。”她细细解释与她听,听得叶丹砂目瞪口呆。 “叶姐姐已在十二指山殁了,从此世间不会再有叶丹砂这个人。你不是不想入宫吗?这里也不是山寨,姐姐可放心留在这里做花魁。翩翩楼虽是风月场所,倒也由不得男人为非作歹。这里的姑娘都是凭着自己的意愿,卖艺与否,也是她们自己拿主意。叶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留下来也是有一个容身之处。”端木初劝她,握住她的手让她心安一些:“姐姐心善,我自不会亏待姐姐。” 第5章 阿初 叶丹砂看着她,抽回手转身看向窗外:“容我想想如何!” “当然可以,叶姐姐若是想通了,便差丫鬟告诉沁姨一声便可。当然,你若是执意离开,我也不会阻拦。”端木初将话说得明了,又交代丫鬟好生照顾她,方才转身出门。 门外沁姨正等着,见她出来,急忙迎上去:“小姐,您怎么提前回楼了?还带着一位姑娘。” 两人向后花园行去,端木初在前,幽幽叹息:“途中遇到十二指山的劫匪,将一干秀女抢上山去。” “途中不是有朝中洛将军护送吗?” “十二指山少当家唐句出手,洛新凡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她冷笑,随手摘去一枝桃花:“此次行动已经失败,你且照顾好叶丹砂,让齐叔叫她一点防身之术,再好好教她医术。” “小姐是想将她收为己用?” 端木初回头,又是清冷一笑:“你说的没错。还有,让云安给我查一个人。” “谁?” “陆长依。” “小姐查这人做什么?”沁姨不解的看向她。 端木初盯着手中桃花,笑意冷了半分:“这女子武功不弱,又混在秀女之中,定不是泛泛之辈。”陆长依貌美,武功不弱,心思缜密,一定是经人训练过。她倒想知道,是谁想在皇帝身边安插眼线。 “对了,我不在楼里这些日子,有什么大事发生没有?” 沁姨思虑了一下,点头:“我们的人传话,前朝遗下的那张藏宝图在夜来山庄。” “夜来山庄?消息可靠吗?”端木初收敛了笑意,认真起来。 沁姨回道:“这事惊动了朝廷,皇帝也暗中派了人手前往夜来山庄。正巧那人在翩翩楼醉酒说了出来,属下想,是真的。” “派的是谁?” “一品侍卫,林萧。” 端木初沉默了半晌,兀自拨弄着桃花,似是沉思。沁姨埋首站在一边,直到她开口:“明日我亲自前往夜来山庄。” “小姐一人前去,恐怕不妥,让云安随你同往如何?”沁姨提议。 端木初摇头:“不必,我一人便可。不过楼里的事,还要劳你操心了。叶丹砂那里由你照看着,有她在翩翩楼,定能招揽更多客人。” “小姐放心,叶姑娘属下会好生看着。” “嗯,你先下去忙吧!” “属下告退。”沁姨转身离开。端木初将手中的桃花丢弃,伸手入怀摸出一块紫玉,玉中衔着那个“焰”字,在月色中特别显眼。 不远处一名黑衣男子站在长廊看她,见她平安回来了,心中不由一暖。 端木初回头时看见了他,收起玉佩道:“今夜景色怡人,陪我小酌几杯如何?” 男子点头,随她步入亭中,与她相对而坐。看见端木初神态安然的样子,他不由一笑:“小姐此番出门,一路无碍吧!”说着替她倒酒。 “你看我,像是有碍吗?”端木初接过酒杯,迎着月色浅笑。 她的面貌,他看了五年,如今她这一笑,还是让他心神微荡。端木初见他愣神,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云安,你怎么了?喝酒啊!” 顾云安回神,羞涩之意顿生,慌忙垂下头去,饮酒掩饰。 端木初问他:“你有没有回家看看?” 男子黯然失色,摇了摇头:“什么家?翩翩楼不就是我的家么?我要回哪儿?” “你说的也是。”端木初怕触到他的痛处,提壶又为他斟酒:“明日我要前往夜来山庄,你在楼里。替我注意朝廷动静。” 顾云安抬头:“你要去夜来山庄?为了藏宝图的事?”他是知道她的身世的,同他自己一样,甚至比他可怜。 见端木初点头,他道:“让我陪你同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不用,我还要你帮我打听陆长依。”她摆手,起身望向明月。 顾云安认识她五年,自然知道她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她做了决定,便不容他人更改。所以他沉默,算是听从她的安排。 天色微明,长安开始飘雨,细柔春雨朦胧如丝,长街刚热闹起来,来运客栈里便迎来了几位贵客。为首的公子一身淡蓝色锦袍,腰际别了一支玉笛,紫玉扣束发,面容俊逸,风度翩翩。身后跟着三位姑娘,还有两名男子。其中一名女子一身鹅黄长裙,模样生得娇俏可人,刚进店门便四下张望,眼里尽是厌恶之色。 “几位客官,是要用膳吗?里边请。”小二殷勤的招呼着。 锦袍公子与那鹅黄衣衫的女子在窗旁的桌畔坐下,另外四人则在他们旁边的那桌坐下。小二上前询问,那黄衣女子只说将招牌菜端来,再配上一壶好酒。 小二退下,女子方问那锦袍公子:“二表哥,此去夜来山庄,是干什么去?” 男子敛眸,对她扬唇一笑:“你不是早想去踏青吗?此番我们便去夜来山游赏。” 女子欢喜的拍掌:“好耶!只要能出来透透气,不用呆在府中就好。” 男子品茶,笑意渐深。小二上了菜,门外又来了一位客人。 “这位公子,要吃些什么?” “一只烧鸡,一壶好酒。”来人爽快的回道,迈进客栈。 “好嘞!”小二领着他入座,方才转身去了厨房。 来人着一身白色长衫,素色发带束发,长得极为俊俏,引得邻桌几位姑娘频频张望。 客栈中人来人往,临近晌午,门外来了一群乞丐讨饭。 临窗而坐的锦袍公子斜目看了他们一眼,只见他们皆是手拄着竹杖,拿着一个破碗,看起来倒是十分整齐。他举杯饮酒,目光沉了下去。 那群乞丐闹进店里,小二正挡着他们:“你们这群叫花子,赶紧给我滚出去,不然叫你们吃不完兜着走。” “赏我们点东西吃吧!各位大爷小姐,你们行行好,赏口饭吃吧!”乞讨声四起。 靠门边的那个青衣公子从桌上拿了两个馒头,递给了为首的那个乞丐,笑道:“吃的我有,不过不多,你凑合着吃吧!” 第6章 黑店 1 “谢谢,谢谢大爷!”一人得手,余下的乞丐又都涌了过来。 “大爷,赏我一些吧!”接着一干人又挨着讨饭。来运客栈的小二拿他们无法,只得站在一边咬牙跺脚。 乞丐们涌到那锦袍公子面前时,突地脸色一变,手中竹杖破开,只见数道银光闪过,店里面又是一番面貌。客人们四处逃开,那帮乞丐化身成了提剑的杀手,一个个退去了可怜神色,目光变得狠厉。 “兄弟们,上。”为首那人一声号令,长剑砍向锦袍公子。 锦袍公子拍案而起,顺势拉开了那旁边的女子。那人一剑落空,转而又刺出第二剑。客栈里惊叫声四起,方才赏馒头的青衣公子也吓得不轻,急忙弯着身子逃窜,直到头撞在了桌角处。 “嘶——”男子龇牙,急忙捂着额头。抬首间对上桌旁坐着的那个白衣的少年,见他还直挺的坐在那里,好心拉了他一把:“还不跑呀!小心被误伤啊,兄弟!” 那个白衣少年被他猛的一拽,不禁失了重心,身子向右跌去,恰巧碰到他肩上,撞疼了少年。 少年微怒,仇视那青衣的公子道:“干什么?放开我。” “喂,我好心拉你一把,是怕你被误伤,你干嘛不领情呀?” “你刚才差点撞死我。”白衣少年白了他一眼,抬头观看战局。只见那帮乞丐正围攻三男三女,看样子只有那个身穿鹅黄长衫的姑娘不会武功。 “诶,你说这年头,怎么连乞丐都这么厉害!”青衣公子扯了扯他的衣袖。 少年剜了他一眼,骂了一句:“白痴!”这些乞丐分明训练有素,定是谁派来的杀手:“只有你才傻傻的给人家馒头,你还真配合!” “本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心地善良了些。”某人得意的一笑。 少年无语的看他一眼,却见他闪身往自己身后藏:“啊!他们连我们都不放过?”少年抬头,只见一剑向他们刺了过来。他急忙拽着那人躲开,长腿一扫,将那名杀手扫倒在地。 “哇!你真厉害呀!” 白衣少年暗自翻了个白眼,伸手拦下了另一名乞丐的长剑,一掌拍在那人腹部,顿时将那人打飞出去。 锦袍男子见有人相助,便携着黄衫少女转身跃出窗外,余下四人也随之逃走。店里剩下白衣的少年和那名青衣男子。那些杀手也将目光锁定在他二人身上,这下白衣少年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如此,何必动手。 “咦!你们怎么回来了?”青衣公子指着窗口,一声惊叫。引得众人回头去看,就连白衣少年也信以为真,他正探头张望,却被人强行拉走。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呀!”清晰地男音传入少年的耳里,他这才顿悟。是这呆子骗人。回头看见那帮人还在往窗口张望,不禁失笑。 那些人回神,他们已经逃到了茫茫人海中,消失不见。 白衣少年被拉着一路狂奔,片刻不息,直到跑出了城门,那人方才停了下来。 “累……累死我了!”青衣公子依着一棵松树喘着粗气,瞅了一眼被他拽出来的人,见他神态自若,呼吸稳妥,不禁咽了咽口水:“我说小兄弟……你……你难道不累吗?” 少年鄙夷的看他一眼,双手环胸:“你逃跑,拉着我干嘛?” “我是怕你被他们打死,我救了你诶!” “我又没让你救。” “可是,我已经救了啊!”某人眨着双眼,咧嘴笑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少年纵眉:“我为什么告诉你?”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青衣公子急了:“我方才救了你,便是你的恩人,你恩人我问一下你的名字也不行吗?” 少年昵了他一眼,侧过身去:“叫我阿初。” “阿初呀!”青衣公子笑了,“这名字好像姑娘,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取这么一个清灵的名字做什么?” 阿初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爱叫什么关你什么事?哪儿那么多废话,再说一句,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他这么一说,吓得青衣男子捂住了嘴,连连摇头。见他胆小如鼠的模样,阿初笑了:“知道怕就好!”转而问他:“那你叫什么名字?” 青衣公子这才松开捂着嘴的手,扬唇一笑:“大名肖慕叶!” “肖慕叶?什么意思?”阿初望着他,只觉他的名字颇为奇怪。 那人笑着解释道:“我爹姓肖。我娘姓叶,我爹仰慕我娘,所以给我取名肖慕叶。” 阿初了然的点头,不由伸出大拇指:“你爹可真会取名字!很有意思。” 肖慕叶听了,摸着后脑勺,憨厚的一笑。阿初笑他白痴得紧,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于是道:“那什么,我还得赶路,就不陪你闹了。” “你要走啊?去哪里啊?”肖慕叶眼疾手快,先抓住了他的手:“带我一起吧!反正我家也只剩下我一个了。” 阿初打量着他,不由起了戒心:“你这人脑子有病吧!我和你又不熟,干嘛带你一起走?” “我可是你的恩人,怎么会不熟呢?阿初,你看我俩也挺有缘分的,你就带我一起走吧!你放心,我不会妨碍你做任何事的,再说我若是找到一处安身之所,就不会跟着你了。”某人一脸虔诚的望着他,拽着他的手,死也不放。 阿初望天无语,心中恼火无从发泄,最后在他可怜的眼神攻击下,点了点头:“好吧!随你吧!” “好吧!”肖慕叶咧嘴,抓着他的手还是不放:“你的手好嫩呀!像娘们儿一样。” 阿初竖眉,抽出自己的手使劲擦:“胡说八道什么?再这样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看他凶神恶煞的样子,肖慕叶怯怯的低下头,尔后又抬头问道:“那你要去哪里?” 阿初转身往郊外走:“跟我走就是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哦!”那人笑着跟上。 阳光照在两人身上,逐渐变得耀眼。林中不断传出鸟鸣,似是这个春天将要结束。 第7章 黑店 2 黄昏将至,一轮夕阳悬在西山之上。 小镇上一派安宁景象,风吹着酒旗,一叶扁舟划行在小江之上。对岸那城镇,静静在柔和的阳光里,温柔了路人的眉眼。 肖慕叶安静的坐在船舱里,举头看看负手立在船头的白衣少年,不由揉了揉眉头戏谑道:“阿初兄弟真是英姿飒爽呀!你这样站在船头,不怕招风呐!” 少年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又放向对岸的青山。夜来山庄位于夜来山的半山腰,此去尚要翻过两个山头,此行带上这人,也不知是对是错,还是想个法子甩掉他的好。 船在他遐思之际靠岸,船夫系上缆绳,阿初付给他一锭银子,转而带着肖慕叶往小镇里去。 镇上的街道鲜有人走,街边的一些客栈也是门户紧闭。肖慕叶好奇的四处张望,阿初寻了个路人求一个住处,得知这小镇名为清水镇,前几年闹过一场瘟疫,使得这里人烟稀少。如今,这镇上也只有三两处驿站。 阿初一路寻去,两个驿站已经人满。肖慕叶不知从哪里摘了一支狗尾巴草,叼在嘴里,一脸与己无关的样子。 “我们今晚要露宿街头了。”阿初转头白了他一眼,转而无奈的道:“你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露宿街头不是正好欣赏欣赏这镇上的夜景。”肖慕叶笑着,将额前的头发一甩。 阿初走在前头,目光落在远处一家扬着旗帜的房屋上,是几间简单的青瓦房,离这小镇有些距离。 “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今晚有着落了。” 肖慕叶随着他的目光望了一眼,未来得及开口,便见阿初已经向那边走去。 无奈,他也只好跟上去。 门外立着一块木匾,大大的“驿站”二字招摇的出现在阿初的眼下。 他等着肖慕叶跟上来,方才道:“诶,你去。” 肖慕叶瞪眼,指了指自己:“我?” 阿初点头,目送他迈进店门,随后跟去。此时夜幕已经落下,店里没有掌灯,只隐约看见柜台前坐着一个人影。 肖慕叶一步三回头的看向阿初,最终安全到达掌柜面前:“大叔,还有房间吗?我们想住店。” 阿初站在他身后,探头望了一眼。那人抬起头来,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一身漆黑的衣衫,坐在暗处不易被发觉。 掌柜将两人上下打量一番,目光移向柜台上的册子:“一间房还是两间?” 声音死水一般沉寂,冷得肖慕叶颤了颤身体。 “一……” “两间!” 肖慕叶回头,不解的向后望去,只见阿初正低头在掏银子。他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到一边,小声的道:“你就算再有钱,也不能这样浪费呀!我们两个大男人挤一间房就好了啊!” “我不习惯和别人住,还是分开住最好。”说着便将银子掷在柜台,“老板,两间上房。” 肖慕叶无语的看他一眼,由他去了。 掌柜领着他们上楼,肖慕叶四处看了看竟然没见一个伙计,不禁问道:“贵店这般清静,是何原因?” “偏远地方,自然人少。没什么生意,也用不着太多帮手。”简单的回答算是给了肖慕叶一个解释。掌柜开了两扇房门,房间紧挨着,也算有个照应。肖慕叶朝他摆了摆手,笑着步进屋里,反手关上门。掌柜已经下楼去了,阿初站在自己房门前,似是想起什么,又折身往楼下去。 柜台前没见了掌柜身影,他又转身去了后院。 后院一派幽静景象,藤蔓绕着长亭,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转了一圈,还是不见掌柜身影,他便寻了个地方坐下。 这里好生古怪,无论是掌柜还是这后院,总之都有种诡异的感觉,让人心里不禁紧张。 生意人理应热情好客,处事圆滑,方才那掌柜却是冷冷淡淡甚至一句废话都不愿多说,也不打听他们从哪儿来打哪儿去。真是怪人! “天黑了,客官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去吧。夜里,还是少出来走动的好。”突然传出的声音,吓了阿初一跳。他回头,只见掌柜提着一盏灯笼从长廊上走过。暗黄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在黑夜里显得更是诡异。 阿初的目光追随着他,随后起身跟上他:“掌柜的,有吃的吗?” 掌柜顿住脚,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身继续向前:“跟我来。” 跟着他踱步到了厨房,阿初站在门口看着掌柜从角落的米缸里舀了一些米,淘洗淘洗打算煲粥。动作看起来十分娴熟,干净利落,不像是上了年纪的人。 他眯着一双丹凤眼,细细打量着掌柜的背影,瘦弱却很健朗,步子也迈得稳。 “近日来没什么客人,也就没准备什么食材,客官便先将就将就。”掌柜这般一说,阿初应了一声,倚在门边半合着眼帘道:“掌柜一个人守着店,也没找个老伴吗?” “一个人潇洒,生活简简单单的过,何必自讨苦吃去。” 阿初耸肩,提步迈进厨房:“讨媳妇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人帮着做事侍候你,怎么会是自讨苦吃?” “客官年少,自然不懂。”说完,他便转身往门外走,“你在这里守着,我去看店了。过会儿该有客人来了!” 眼见他拎着一盏灯笼走远,阿初不由托腮深思。这家店已经够古怪了,这老板也是浑身透着古怪! 半夜时,果然来人了。 阿初守在厨房,粥熬好刚盛了一碗,肖慕叶突然冒了出来:“好香呀!还以为你跑到哪儿去了,原来在这里开小灶呀!” 阿初不理他,兀自捧着色相兼具的菜粥吹了吹。 肖慕叶瞧着他,愣了一愣,转身也为自己盛了一碗,挨着阿初坐下:“我可是担心你好一阵,就怕你被这黑店的老板拐卖了。” “说什么胡话!”他白了他一眼,埋头喝了一口粥,十分可口,火候刚刚好,味道也刚刚好。 肖慕叶瞧着他,摇了摇头,将菜粥放下:“外边来人了,你不去看看?” 第8章 逢上南楼 阿初侧头不解的看着他,只听肖慕叶道:“算得上熟人了,你还帮了他们一次,算得上恩人呢!” 阿初讶异的望着他,直到在大堂见到那三男三女,才恍然大悟。是他们!那日在来运客栈被乞丐追杀的那些人! 那锦衣公子看见他二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阿初将他上下打量,然后转身欲走。 “那位兄台,请留步。” 阿初回头,那锦衣公子向他抱拳:“在下南楼,上次多谢兄台仗义相助,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阿初张了张嘴,却被肖慕叶抢先道:“你还敢说,上次扔我们在那里,差点枉死。这世间怎么有你这种败类?” 南楼瞥了肖慕叶一眼,将目光停留在阿初身上:“那日置兄台于不顾,实在是在下的错。还望兄台告知我姓名,以及府宅,他日定当登门赔罪以及拜谢。” 阿初蹙了蹙眉头,转身:“府宅就不必了,叫我阿初就好。” 掌柜从后院步了出来,目光掠过众人,直直走向柜台。 南楼的目光也从阿初身上撤了回来,目视着掌柜拿起柜台上的算盘。 “嗒——”算珠上拨的声音一响,驿站里突然一黑,所有灯笼都灭了,四周寂静无声。 正要上楼的阿初扶着栏杆站定,只觉身后贴了一个人上来。放在栏杆上的手也被人握住了,另有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方才一道冷直逼他背心,一瞬之间便被人点了穴道。如今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身后那人带着自己不知往哪里轻轻挪了一下。 寂静的黑暗中,突然响起一道长剑出鞘的声音,一道寒光闪过,仿佛照到了谁的脸。 “肖慕叶——”他喊了一声,一道剑光便向这边划来。 幸好身后挟持他的那人机灵,带着他往旁边一闪,躲开了那一剑。 尔后,一只手覆上他的嘴唇,又向别处移了移。驿站里仿佛涌进了十几个人,方才桌前的那三男三女却不知如何了。看样子,又是冲他们来的,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这么招杀手! “你们到底是何人所派,为何追杀我?”角落里响起南楼的声音。 “问阎王去吧!”一道清冷的男音追随而去,阿初已经被人带出了门外,平安无事的离开了那驿站。 身后那人退了开去,阿初背对着他,问道:“你是谁?这么做有什么用意?” 话刚问完,后劲被人一记手刀劈下,当即晕厥过去。 一柄弯月悬在天际,一道身影俯身打量着晕厥的阿初,将他打横抱起,放在了干草堆中。身影笔直的立在草堆上,尔后似一只飞鸟掠过了天际。 阳光散了雾气,一滴露水落下,一阵凉意在阿初额头晕开。他的眼皮动了动,眼帘打开。 入目便是三分阳光,他扬手挡了挡,坐起身来。后劲有些微痛,放眼望去,依稀看见远处那驿站仍旧立在那里。想起昨夜的事,他赶忙起身往驿站跑去。也不知道肖慕叶怎么样,还有南楼他们。 驿站的门大开着,里面的桌椅乱七八糟的放着,显然昨晚发生了一场恶战。阿初绕到后院,从围墙跃进去,直奔二楼。肖慕叶房里空空的,楼下横竖摆着几具尸体,都是身穿夜行衣的杀手,好在没有肖慕叶的,倒叫他安心了些。 看样子南楼他们是逃掉了,肖慕叶也许跟他们在一起。 阿初在驿站里坐了许久,方才动身继续往夜来山的方向赶。丢掉了肖慕叶那个包袱,这一路上他轻松不少。 三日后,总算来到了夜来山脚下。 山脚有一座小镇,阿初打听过了,此镇名曰风雨镇,虽是小镇,却甚是繁荣。长街上挤满了行人,流经山脚的那条小河岸边更是高楼满立。杨柳岸,晓风残月,星空投入河里,甚是美妙。 此刻阿初正坐在河岸边一座楼里,闻听这里有一场花魁选拔赛,他便随着人流来了。 倚窗而坐,目光飘过河面,轻轻落在不远处的一片竹林之中。楼下歌舞笙箫不断,空气中也弥漫着脂粉的香味。阿初品着酒,目光收近,无意间瞥到经过青楼的几道身影。瞳孔微微收紧,手中的酒杯也放回了桌上。 方才,他明明看见了肖慕叶。一定是他没错,可是跟在他身后的那几人是谁? “各位各位,欢迎驾临我红楼楚馆,马上就要进入今晚的主题了,请各位大爷赏脸凑到台前来。”楼下传来老鸨的声音,尖细刺耳,使得阿初不由得揉了揉耳朵。 楼里一片轰动,目光都投向台上。只见老鸨穿着一身俗气的桃红裙衫,满脸堆笑的将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尔后进入主题:“今夜是我楼里难得的大日子,首先谢谢各位客官赏脸。今夜就由各位大爷公子来为我红楼选一名花魁。下面,有请姑娘们上来。” 说话间,已有数名婀娜的女子从后台走了出来。姿色平平,个个巧笑如花。下面的才艺展示,阿初已经无意看下去,直到一道淡紫色的身影,从门外进来。 南楼一进门,便向后院拐去,殊不知楼上一人早已盯上了他。 跟在南楼身后,摸到后院一间厢房外。眼见他推门进去,阿初侧身躲在暗处,心下一阵好奇。看来那夜的杀手并未得逞,可为何只有南楼一个人? 烛火照得房间通亮,南楼刚进门,便见三道银光飞来,幸好他侧身避开了。 一道人影迫了过来,南楼右退了一步,抓住那人的手:“是我!” 女子的目光一滞,南楼放开了她。 合上房门,南楼举步向桌旁走去:“数日不见,你的性子怎的这般急了。” 女子的眉眼逐渐在烛光里清晰,姣好的面容,微冷的目光,以及妙曼的身段。她看着南楼,微微颔首:“主子驾临,可是来救长依的?” “这些日子叫你受委屈了,这番随我一起去夜来山庄吧!” 阿初在外面等了半晌,才见南楼走出门来,身后跟着一名女子,身着水红色长裙,面容展露在月光下,看得阿初一愣。 第9章 花无天 那个人……不是陆长依吗? 院子里瞬间多出了几条人影,一个个穿着漆黑的紧身衣,手中握着刀剑,将南楼和陆长依团团围住。 一字不说,就这样动起手来。阿初拍着胸口躲在暗处,幸好方才没有靠的太近,否则自己只怕也落在这包围圈里了。 只是,陆长依和南楼莫非是认识的?陆长依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这些黑衣人武功不凡,只怕有些来头,莫非是这青楼里的暗卫?那这红楼楚馆可小视不得,兴许与翩翩楼有得一比。 前面还隐约传来笙箫之乐,这后院的打斗丝毫不影响前面的选举。眼见他们两人落了下风,阿初咬了咬牙,还是提气一跃,混进了刀光剑影之中。 “真是不巧呀,次次都遇到你被追杀。”他笑着避开刀剑,一手抓住南楼一手揽过陆长依便提气一跃,从高墙跃了出去。 混迹在人群之中,他才松开了他们。南楼回头,朝他抱拳一笑:“多谢兄台再次相救,实在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陆长依回头怒视着他,显然是方才他未经同意便揽了她的小蛮腰的原因。阿初看着她,饶有意味的看了一会儿,笑道:“这位姑娘长得好生标致,也难怪南楼兄弟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将她救出来了。” 南楼的脸色微微一变,将陆长依拉到了身边:“实不相瞒,这位姑娘原是我失散的妹妹,名唤南依。在下此行便是为了寻她,不知兄台怎么也来了这里?” 阿初打量着他,没想到这男人长的一表人才,撒气谎来却是脸也不红。要不是他起先便见过陆长依,怕是要被他骗到。 他侧头冷冷一笑,将一缕发丝撩到胸前:“本公子喜欢游山玩水,此行到夜来山赏景。”撒谎谁不会,反正跟这样的人也没必要说实话。 “原来如此,不如同行如何?”南楼开口邀请,阿初想了想,爽快的答应道:“好啊!反正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万一这一路上你再遇上什么杀手,我也好多救你几次。” “大话谁不会说,别这么放肆。”陆长依插嘴,冷眼看向阿初。 阿初不理她,只问南楼道:“你可知道肖慕叶去了哪里?” “他没和你在一起?这可怪了。” 听他的话意,看样子是没见过肖慕叶。那方才路过青楼的那人到底是不是他? “我们走吧!先找个客栈休息一晚。” 随着南楼穿梭在人群中,有了上次驿站的事,这回南楼找了一家人多的客栈。要了三间上房,用晚膳时,阿初听见旁桌的人谈论着花无天的事。他的嘴角弯起,目光意味深长的投向陆长依。 陆长依悠然自得的吃着饭,看也不看他,倒是南楼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 传言京城轰动一时的大盗来到了这小镇上,虽然尚未犯案,也叫大家人心惶惶。夜幕降临后,街上便见不到多少女人,长街上多半都是男子。 阿初坐在房中,托腮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发呆。房门被敲响,他才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身玫红裙衫的陆长依,此刻她的脸上扬着一抹淡笑,手里托着一些酒菜。 柔柔的声音道:“看见公子房中尚且亮着,我便过来看看,想与公子小酌几杯,也算是报答公子救命之恩。” 阿初挑眉,痞痞一笑,将她迎进门:“定是你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哥哥指使的吧!进来吧!” 许是没料到他会将话说得这么直白,陆长依的脸色变了一变,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步进门里,她莲步轻移到了桌旁:“之前是南依不知礼数,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无妨,在我这里,美人向来都是有优待的。”阿初翘着二郎腿,不怀好意的看向陆长依。 “公子说笑了。”她坐下,为他斟酒。阿初望了她一眼,也不喝她倒的酒。这女人心是海底针,谁知道她在暗地里打什么主意。 “这夜深人静的,南姑娘跑来我房里,传出去只怕有损姑娘名声吧!” “清者自清,公子怕什么?” 听她这么一说,阿初倒觉得是自己多管闲事了。于是换了个话题:“听说最近花无天横行,姑娘这么美,可要万分小心了。” “有劳公子忧心了,不过公子大可放心,南依是绝对安全的。” 阿初笑笑,不禁腹诽。她武功也不弱,自然安全。除非那花无天吃了雄心豹子胆,否则也不敢对陆长依动手。 “不知公子府上何处,他日南依也好登门拜谢。” “拜谢就算了,姑娘不如以身相许如何?”他轻挑眼角,薄唇勾起,笑意绵绵。 陆长依撇开头去,看着窗外:“公子又在说笑,既然公子不愿告知,那南依也不便多问。只是觉着公子是个有能力又聪明的人,就连我家兄长也很是欣赏!” “南姑娘真是高看在下了。”阿初自然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又或者南楼在打什么主意。自己身还肩负着使命,哪有闲工夫管别人的事。 “在下实在有点困了,南姑娘请回吧!”对方下了逐客令,南依也不便再继续逗留下去。起身向门外走,不过三步便回头道:“公子是个人才,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公子理应明白。” 阿初笑笑,起身等她出去后关门。 “本公子可不是随便的人,连那木是块什么木都不知道,怎么敢栖息。” 陆长依近乎是被他赶出门去的,合上房门那一瞬,房里的灯便灭了。一阵风拂过阿初衣角,房间里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门外传来陆长依走远的脚步声,阿初去仍旧靠在门上一动不动。良久也没有动静,他便开口问道:“刚送走一个,又来一个!不知这次是个女人还是男人?” 一道目光直直落在他的身上,目光专注得似乎能在他身上看出个洞来。来人不语,阿初只觉一阵不自在。隐约可见那铜镜里映着一个人的侧影,面目看不清楚,身形也很陌生。 “莫非阁下是个哑巴?” 第10章 竹林杀手 1 那人动了动,走到桌边将烛台点燃。 房间里瞬间亮了,一切也看得清楚。阿初打量着桌边坐着的那人,是个男子,一身玄色长衫的男子。一张面具从鼻尖向上蔓延,遮住了他的半张脸。露出两片性感的薄唇,微微上挑着,似笑非笑。 “阁下是不是走错房间了?”阿初双手环胸,靠在门上。 那人看着他,伸手拿过桌上陆长依为他倒的那杯酒。品了一口,方才幽幽道:“有酒有菜,我怎会走错?” “你是什么人?深夜造访有何指教?” 那男子轻笑,将酒杯放下:“莫非你没听说过我的名号?” “也没人告诉我啊!”阿初随口回道,只见那人笑容更深。 “闻名京城的花无天,你可知道?”那人优雅的摆弄着长袖,漫不经心的问道。 阿初打量着他,撇了撇嘴:“既然你是花无天,那应该去找方才出去的那位姑娘啊!” “本人向来对姑娘不感兴趣!”那人朗笑几声,向他招了招手,“来吧,你若是好好服侍大爷,大爷必然不会亏待你。” 阿初只觉一阵恶心,动也不动的赖在门边:“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断袖!本公子可没那癖好。” “有什么关系,兴趣是可以培养的嘛!”男子起身,向他伸出了手。 阿初脸色一变,一掌打向那人。却被他避开了! 那个自称是花无天的男子,转身又朝他扑来。如今,阿初算是知道为什么陆长依那般肯定她自己不会有事了,原来这传说中的采花贼是个断袖。 一只手臂缠上他的腰际,轻轻一拽,那条镶玉的腰带便落在了花无天手里。 阿初跃到床边,低头看了看散开的衣服,不由得有些恼怒。 “接下来,可是外衫了。”耳边传来那人戏谑的声音,阿初转身便是一脚。 那人貌似早就知道他会有此一招,早已躲开,顺手将他的外衫扯了下来。阿初退到桌边,心下不由得忐忑起来,这个花无天是个高手,看样子不拿出真本事还真是斗不过他。 “你知道擅自动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吗?”他的目光阴冷了些,一动不动的站在桌边仇视着对面那人。 花无天看着他,饶有意味的笑笑,“吓唬我?爷可是吓大的。” 他说着向阿初伸出手,不料一记长鞭甩来,擦着他的指尖划过。 他抬眼,只见阿初手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条鞭子,此刻他正一脸戒备的看着他。如此冷厉的模样,他还是第二次见。 果真是她!无论是使鞭子还是绸带,都一点也不温柔。 看见花无天含着笑将流血的手指凑到嘴前,殷红的舌头一卷,便将血迹舔尽了。 唇上沾了一丝血迹,上扬的时候更为妖艳。阿初看得一愣,只是瞬间又将鞭子甩向那人。 “今天就让我为民除害好了!做个大盗也做不正常,我看你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说着,便向那人逼近。一招一式都那么凌厉逼人,迫得花无天不断后退。 直到退到墙角,鞭子直逼那半张面具,却也被他侧身避开了。长手一揽,落在阿初的腰上,另一手顺势上移,贴着他的背心:“你真的是男人吗?皮肤这么滑,腰有这么细,就连臀也比别人翘。” 温润的男音在阿初耳边响起,惹红了那张俊面。 他回手便要给那人一巴掌,却又被截住,身体一转,生生被压到了墙上,动弹不得。 那男人凑了上来,阿初看见那双眼睛,似是淌着温柔的水,又似沾上星光的晶石。他看得愣了,直到一只手顺着他的小腹向上摸索,他才清醒过来。 不过已为时已晚,那人已得逞。 那人得意的笑笑,丝毫没有退开的意思:“看来我猜的没错,真的不是男人!” 阿初瞬间变得面红耳赤,也不知是羞涩了还是太过愤怒。总之此刻他巴不得面前的人去死。 “咚咚咚——”房门便在此时被敲响了,房里的两人都没空去理会。不过半晌,只听“砰——”地一声,房门便被人撞开了。 “阿初公子——”陆长依奔了进来,瞅到房里这一幕,瞬间便呆愣了。 半晌,她才幽幽的问:“我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阿初此刻怒不可遏,一脚踹向花无天的下方,那人果然放开她闪到了一边。 退到窗边,那人满意的笑了,将长衫扔到地上,只将那条腰带揣入了怀里:“我想证实的已经证实了,那么后会有期了!” 说罢,便闪身跃出窗外,消失在黑夜之中。 阿初正要去追,却被陆长依一把拉住:“公子还是先救我哥哥要紧,他被花无天缠住了。” “什么?”刚才那个不是花无天吗? 阿初微愣,陆长依却拉着他便往楼下跑。 院子里淌着清冷的月光,阿初没来得及穿上外衫,此时倒觉得有些微冷。两道人影在花丛间缠斗,其中那位身着蓝衣的英俊公子便是南楼。另一人,着了一身红衣,长发四散,想来便是陆长依说的花无天了。 那方才在他房里的那个面具男是谁?又为何冒充花无天来刺探他的身份。 “你还不去帮忙?”陆长依望着他。阿初双手环胸,目光透着不耐烦:“你不也是个大活人吗?他不是你哥吗?你去帮呀!” “公子武功高强,南依只会点三脚猫功夫,想帮也是有心无力啊!” 听她这么说,阿初暗自撇了撇嘴。 那花无天的目光忽然转在阿初身上,似是发现了新的宝藏似的,抽身撤出与南楼的缠斗,便向阿初扑来。 “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尤物!”花无天的话意便是把阿初当成了新的猎物。阿初惊得向后退了一大步,骤然掠起身子,从他旁边逃过。 刚落地,那道身影又往他扑了过来:“想跑?还是放弃这想法吧!” 在心底暗自骂了几句,阿初又提气跃上了房顶。花无天步步紧跟,南楼见状也跟了上去。 三道身影在小镇的房顶上上上下下,长街上的路人却依旧悠然的赏着夜景,丝毫没有发觉那追赶的三人。 第11章 竹林杀手 2 跑了一段路,阿初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花无天那身红衣在风中翻腾来去,十分妖艳。就连他脸上浅浅的笑意,也是那么猥琐。不远处还跟着一个人,南楼正极力追赶,一身蓝衣在风中十分潇洒。 阿初叹息,曾几何时自己被人这般追过,传出去不被笑掉大牙才怪。 一路跃到郊外,那片翠绿的竹林就近在眼前,阿初加快了脚步,鞋尖擦着青翠的竹叶前行。忽的身体一沉,便钻进了竹林深处。落了地,他才松了口气,回头四处环顾,果真没见了花无天的身影。 竹叶太密,遮住了头顶的月光。一阵阴冷的风吹来,阿初紧了紧衣裳。他兀自向着竹林深处走,隐约可见不远处有点点火光。是火灾还是有人? 阿初怀着好奇的心情一路走过去,近了,那火光逐渐明亮。 原来是一个火堆,没见一个人影。 “谁这么有闲情,在这里玩火?”小声嘀咕了两句,他便过去火堆旁坐下了。身上的单衣实在挡不住冷风,现在暖和了许多。 也不知道花无天和南楼追到哪里去了?这片竹林说大不大,说小倒也不小。阿初决定,今晚姑且呆在这里,等天亮了再出去。 “啪——” 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声音,阿初回过头去,对上了一双惊吓的眼睛。那人一身青衣,脸拿纱布缠着,只露出一双眼睛。四目相对,那人的眼神从惊吓转化成惊喜。 阿初提防的看着他,冷声道:“你是谁?” 那人却是异常高兴地逼近他,“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肖慕叶呀!” 阿初瞪眼!肖慕叶! “你?”怀疑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游走,直到那人把头上缠的纱布一圈圈取下。那张熟悉的面孔展露在阿初眼前,果真是肖慕叶! “你怎么在这里?”他向右挪了下身体,给肖慕叶让出一个位置。 肖慕叶则是一脸可怜的望着他,一昧的靠近他:“阿初……终于见到活着的你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胡说八道什么啊?你死了我都不会死。”阿初白了他一眼,身子向后倾去。 肖慕叶猛的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不停摩擦,又道:“那晚上真是吓死我了,那些黑衣人好厉害,还有那个掌柜,把那个有钱的公子打伤了,还把那位黄衣的姑娘带走了。”他一边哭诉,一边在阿初身上乱蹭,接着道:“要不是我聪明的装死,只怕也见不到你了。” 阿初蹙眉,一把推开他:“离我远点,好好说话。” “这两天你还好吧!”肖慕叶果真离得远了些,不过还是并肩坐着。 阿初没吭声,只是蹙眉看着跳动的火光。 夜风渐冷,肖慕叶紧挨着阿初,火燃得极旺,竹林里十分寂静。突然间,一片飞鸟破林而出,那片夜空瞬时沸腾起来。 “哇,这是怎么了?”肖慕叶惊叹。 暗处的目光却变得凝重起来,他站起身,肖慕叶也跟着站起身:“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不过铁定没好事。” 他刚说完,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三番五次想取我性命。” 声音并不遥远,逐渐向这边靠来。肖慕叶条件反射的躲在阿初身后,探出头来,便看见林间一道身影忽上忽下。近了,才发现是南楼。 阿初注意到的却是追着南楼过来的那是十几个黑衣人。 “你逃也没用,还是乖乖就擒,我们会让你死的痛快点。”追的最紧的那个黑衣人语气破冷的道。南楼的脚步不断加快,目光瞥到肖慕叶二人,直奔他们去了。 肖慕叶脸色一变,躲在阿初身后动也不动。南楼刚抵达他们面前,十几个黑衣人便围了上来,将他们三个人团团包围。 肖慕叶瞬间哭丧着脸,一脸怨恨的看向南楼:“都怪你,好死不死奔我们过来干嘛?现在可好了,大家都跑不掉了。” “两位,对不住了。”南楼警惕的扫视着周围那些人,不禁像阿初靠拢,“那个花无天好像失踪了,我一进竹林,便中了埋伏。” 阿初拧眉,不耐的道:“那个人不是泛泛之辈,神出鬼没也正常。” 眼下的敌人,是这些不知来历的黑衣人。阿初捏紧拳头,目光逐渐冷却。风吹动竹影,零碎的月华落进这深林中。阿初的发丝飞动,肖慕叶惊叫了一声,身子被人一扯,扔进了南楼怀里。 他反应过来回身时,只见阿初手中拿着一条鞭子,方才他看见的那个偷袭的黑衣人,此刻已经皮开肉绽的躺在地上了。 众黑衣人皆是一惊,目光不由得投向地上呻吟的那人,尔后又回到阿初身上。 月色下,那头长发如瀑布泻下,似是在星空里漂染过。那细长的手指紧握着鞭子,指节分明。清冷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夜风拂起他的衣摆,异常的美艳。 肖慕叶的目光闪了闪,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阿初。 面容冷过罗刹,却又是仙风道骨的气质。 “啊——”后方传来一个黑衣人的惨叫声,南楼的目光急忙调转。那一众黑衣人的目光突然变得惊恐,阿初的目光向后看去。那名痛叫的黑衣人已经倒在地上死了,包围圈又多了一个空隙。 目光从那个空隙向远处看去,那方一杆青竹上,坐着一个一身红衣的男子。长发宛若流沙,在月光下光芒四溢。只有一个侧脸展现在众人面前,那卷翘的眼睫,精致的侧脸,已经那苍白剔透的肤色,分外惹眼。他柔弱无力地模样,像是会被风吹下来似的。 那大红色的袍子,宽松的罩在那人身上,袖口绣的那两团祥云锦边落到阿初眼里,他惊了一惊,看着那人的侧脸,目不转睛。 南楼也注意到那人的衣服,正是方才在院中与他打斗的花无天。他的指尖夹着一片翠竹叶,似笑非笑的扬着唇角。只是那张脸,似乎与方才有些不同。 “又来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为首的黑衣人一动不动的看着那红衣的男子。说他是男子,是因为他根本没有胸。直到那人转过脸来,直到那人转过脸来,一注月关不偏不移的映在他脸上。 第12章 女儿之身 在站的众人瞬间呆立了,那样一张美妙绝伦的脸,实在不该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那……还是个男人吗? 他美得近乎让天下所有女人黯然失色,就连陆长依,如今也只算得上野花一朵。就连她,也得自愧不如了。 花无天慵懒的伸手,摘下一片竹叶,拿到鼻尖嗅了嗅,目光含着笑意望向阿初。 “终于找到你了,我的猎物。”他温柔的声音,散着魅惑人心的魔力。 阿初的脸色变了变,显然十分不高兴自己被人用“猎物”二字形容。他的目光恶狠狠地看回去,道:“来了一帮杀手,还来了一个采花贼!正好今天本公子手极痒。” “你可别误会了,我是来帮你的。你这样的尤物,我怎么可能让你受一丝一毫的伤害。”花无天扯着唇角,手中顿时多出了十几片叶子。 “好了,爷可没功夫陪你们闲聊,送你们上路好了。”说话间,十几道绿光急速闪过。南楼三人紧紧靠在一起,只听见周围响起一声声惨叫。 肖慕叶抓紧了阿初的衣袖,南楼的眼里升起异样的光彩。 月下林中,一道红影冲天而起,又如石落地。阿初机灵的往后退了一大步,避开了那人伸过来的手。肖慕叶却没那么幸运,因为没来得急放开阿初的衣袖,手背上被那人甩出一条血口子。 “跑什么?莫非你喜欢躲猫猫。”花无天轻浮的笑着,目光锁定倚在竹上的阿初:“别怕,爷会好好对你的。” 大变态!阿初暗地里啐了一句,长鞭一甩,直逼着那张妖孽的脸去了。 花无天转过身去,侧头避开那一击。鞭子被收了回去,阿初一跃而起,落到肖慕叶身前。 尚未有喘气的空当,已经有一只手落在他腰上,大力一拉,阿初的身体便向后倒退。 “好香!你一个男人,怎么会有女儿家独有的体香?”温柔的男音在她耳畔响起,热烈的呼吸吐在他的脖颈上,只觉一阵酥麻感觉。 幸而他不是普通的人,手肘用力的向后捅去,身后那人却极其狡猾的脱离了他的身体。阿初回神时,眼前已经多了一张脸,一张绝世无双的俊容。 花无天笑道:“仔细看看,你还真美!” 流氓!阿初蹙眉,一拳向他的脸部揍去。 手却被人稳稳握住了,身体被迫向后不停的退,直到后背撞上了一株翠竹,方才停下。 一只手顺着腰身往上,阿初瞬间瞪大了眼!这动作…… “哦——”花无天浅浅的笑了笑,声音拖得老长:“果然!可惜了,原来是个女人。”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好传到身后那两人耳中。肖慕叶的目光已经牢牢盯住了花无天,南楼却是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 阿初眼看着那人放开自己,心里一股屈辱感涌了上来,长鞭猛的一甩,直冲那张讨厌的脸去。花无天一愣,一柄黑色的折扇挡开了那一击,飞着向阿初的右肩过去。 她未躲开,“噗——”扇骨没入血肉的声音隐隐响起。 “阿初!”肖慕叶冲了过去,与那道红色的身影擦身而过。 他扶住受了伤的阿初,花无天也稳稳地落在南楼身后。阿初捂着右肩,目光冰冷的射向那方的红衣人。花无天的神情颇为讶异,隐隐含着一丝愧疚。 那柄折扇半开着插在阿初的右肩上,艳红的血顺着素白的里衣蔓延开去,肖慕叶狠心在自己衣摆撕了一大块布帛,忙手忙脚的,想为她包扎。 阿初却拦住了他,伸手将那柄折扇从自己身体里拔了出来,随手一扬,那柄折扇便飞向了她身后的那株翠竹中。 “我今天就让你好好受点教训,叫你以后再随便乱碰别人,乱说话。” 一纵而起的身影掠过南楼的头顶,一记白绸凌厉的飞向那道红影。花无天侧身一避,白绸擦着他的手臂飞过,发出刺耳的裂帛之声。 “你真不错,竟然能逼得我这么认真。”她冷冷的笑着,发髻全部散落下来,月色弥漫她全身,窈窕的身姿显露出来,干净利落的攻击,十分漂亮。只是,她右肩的伤口,却溢出许多的血。 “阿初!”肖慕叶担忧的望着她,南楼却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显然未从这真相中回过神来。 花无天的目光也变得认真起来,一昧的躲避她的攻势,久而久之竟有些累。 他的目光越过阿初,不知往哪儿看了一眼,亦然抽身退出战局,指尖甩出几片竹叶,趁着阿初分神之际,提气几跃,消失在密林之中。 她还想追,奈何血流得太多,身体失了重心,不禁往下坠去。 肖慕叶急忙朝她奔去,奈何有人先了一步。 南楼提气一跃,稳稳接住了她。从没想过,一个男人会这般轻,身段也是这般柔软。难道花无天说的是真的——阿初是个姑娘! “喂,你放开她。”肖慕叶一手将阿初拽到了自己怀里,目光极其不爽的看着南楼。 “怎么样?你还好吗?”他关切的问阿初,看着那流血的伤口,轻轻地将她轻轻放下,替她包扎。 南楼走了过来,俯身看着阿初的脸,微微惊艳。这世间,再没有比她更美的女子了,凤眼柳眉,胭脂朱唇,凝脂玉肤,她到底是谁?为何要女扮男装? 收起那些无谓的想法,他建议道:“先送她回镇上,找个大夫看看伤口吧!” 肖慕叶没吭声,只是默默地抱起阿初,转身向着竹林外走。南楼叫住了他:“你这样步行,要走到什么时候?还是把阿初……姑娘交给我吧!你随后赶来就是。” 肖慕叶顿住脚,低头看了阿初一眼。她此刻已经昏迷过去,安静的脸庞似是水中的皓月,清清冷冷,虚虚幻幻。 “那就麻烦南兄了!”他将阿初交到了南楼手上,目送他提气运着轻功跃出这片竹林。等到他们身影消失,他的目光骤然变得冰凉,转身往竹林深处前行。 晚风吹着竹影,明月照着一身红衣的男子。他坐在河边,手臂上的伤口尚未凝结,妖媚的面容此刻有些苍白。目光浅淡的放在河面,静静看着河面映出一道青色的身影。 第13章 信物 1 “你的伤,还好吧!”风轻云淡的声音,从那青衣人的口中传出来。 红衣男子没有抬头,只是盯着那水中倒映的身影,面无表情的道:“我没想伤她。” “事实,你伤了。” 衣袍在风中翻滚,男子沉默了。终于抬头看向身边站着的那人,他的面目那样陌生,却是他最为熟悉的那个人。 “你喜欢那个姑娘?”他问。 青衣男子不语,只是转头对上他的目光,轻轻弯下腰去。细长的手指捏住那人的下颌,他的唇边扬起一抹淡笑,却在红衣男子眼中看见了惊慌。 “我告诉你,你只不过是我一个替身而已。最好别这么猖狂,否则,我饶不了你。”他的语气十分温柔,笑语言言的样子也十分温柔。可是那些从他嘴里蹦出的字眼,却是把人伤的不轻。 他松手,放开他的下颌,拂袖转身,又向着小镇的方向走。迈出两步,又停了下来,头也不回的道:“你记住,从今往后不准你在出现在端木初的面前。还有你那两只碰过她的手,最好收敛一些。”说尽,他又继续迈开步子,这次再没有停下。 红衣的男子远望着他的身影,目光默默流出一股悲伤。他抚着自己的伤口,咬了咬牙。他只知道他是他的替身,可是谁又知道他还是个女儿身,谁又懂得她的忍让都是因为他是肖慕叶而已。 回到镇上时,天已经接近黎明。南楼守在阿初的床边,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张安静的容颜。 肖慕叶站在门边,看了看床上的阿初,轻声走近房中:“南兄回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她就好了。” 南楼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的神情与之前的肖慕叶似乎有些不同。 “无妨,我也不累。”他回头继续看着阿初的脸,他想守着她醒过来。 肖慕叶的眉头一纵,索性在阿初床边坐了下来:“你还是回去看看你家妹妹吧!似乎到处找你呢!” 南楼这才动容,站起身:“那么有劳肖兄照顾阿初姑娘了。” 肖慕叶不回,南楼默默转身往外走,形色有些匆忙。 房中透进几缕阳光,肖慕叶坐在床边,目光幽幽的看着阿初,唇角向上微扬。手指覆上她的额头,摩挲着,温柔的道:“你还真是个要强的女人!” 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是个直爽的女子,有时候故作冷漠,其实这些天的阿初才是真正的她吧!喜欢装作强大的样子,保护弱小。真的是不一样的女子,不温婉,不体贴,也不黏人。 “端木初,你的翩翩楼到底有什么秘密呢?”他俯下身去,离她的脸更近了些。 细看那精致的脸蛋,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侵犯。 她还记得十二指山的唐句吗?记不记得他说的那句话呢?他说下次再见一定要她做压寨夫人的! 肖慕叶的呼吸轻轻洒在阿初的脸上,长发散落在她的肩头,温柔的目光也逐渐迷离。他就那样向她靠近,只想离她最近最近。 突然,那双凤眸“咻”地睁开,肖慕叶的身体顿住了。四目相对,女子的目光由茫然转为发怒。 一条手臂在空中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啪——”一声重响,肖慕叶已经跌倒在地上,捂着右脸一脸茫然的看着阿初。 阿初的脸色由绿到青,再变黑。肖慕叶被打了一巴掌,不禁委屈的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眉眼是不是画出来的,没有想做什么啊!” “闭嘴,再说一句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阿初怒道,一说话又扯到了伤口,不禁吸了一口气。 肖慕叶从地上爬了起来,目光带着笑意望向她:“想不到同路这么久的阿初兄弟,果然是个姑娘啊!怪不得手那么细腻,皮肤那么好。” 阿初恶狠狠的瞪着他,扭头望向窗外:“女子行走江湖,当然不如男子方便。我女扮男装也是情有可原的。” “是是是,你这么说也对。”肖慕叶摇了摇头,在她床边坐下:“要是早知道你这么漂亮,我就该在路上把你给……”后面的话被阿初突然射过来的眼神堵回去了。 肖慕叶讪讪的笑着,将被子为她掖好:“阿初,你还瞒着我多少事呢?” 阿初不语,只是将目光移向窗外。今天的阳光真好,出去晒晒太阳应该很不错。 次日的天气也是一样的好,肖慕叶和阿初暂时在药苑里住下了。 柔和的光芒照在院子里,空气中泛着淡淡的药草香。阿初坐在逍遥椅上,懒懒的闭着眼睛。夏初的阳光十分温暖,看她的样子,似乎是睡着了。 肖慕叶捧着一碗黑漆漆的草药站在她面前,目光温柔的碎在阳光里,身影投在阿初的身上。 暖柔的风吹着肖慕叶的衣袖,有一缕淡淡的隐晦的桃花香送进阿初的鼻间。 看她的眼皮动了动,肖慕叶适时在她面前蹲下。 阿初醒来,目光触到那道逆光蹲下的身影,不禁笑道:“不好意思,你叫我等着喝药,我却睡着了。” “没关系,我也是刚熬好。”肖慕叶轻轻一笑,将药递给她。 阿初的目光从他身上收了回来,闻到苦涩的药味便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我买了些梅子,一会儿你喝完药就吃一些。” 阿初讶异的看向他,肖慕叶却淡然一笑,不禁凑近得意的道:“我是不是很体贴,你要不要考虑嫁给我?” 这样说的后果就是…… “啊——”肖慕叶惨叫了一声,已经跳到离阿初老远的地方。 “你确定还要娶我吗?”阿初轻笑着,收回左手。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肖慕叶的大腿,他正用手背不断搓着大腿。刚才被阿初掐那一下,真是疼惨他了。 眼见肖慕叶指着自己,想要暴跳如雷的报复,却又不得不忍下这口气,这模样,真是有趣得紧。 “算了,长得像女人有什么用,娶你回家不短命才怪。我还是,另谋他路吧!”听他这么说,阿初佯怒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真的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第14章 信物 2 肖慕叶急忙捂住嘴,目光压低,尽量不去看阿初那张倾城的容颜。 傍晚的时候,南楼和陆长依来了药苑。 肖慕叶在院子里摆了一桌酒菜,四个人便在庭院里,对月品酒。 陆长依得知阿初是名女子的时候,微微惊了惊。阿初仍旧着男装,却让人觉得这样有些别扭。 “阿初姑娘为何不换回女装,反正也没什么好遮掩了吧!”陆长依打量着她,微含着笑意。 不过阿初却是极不喜欢这女子的:“我已经习惯了,女装太繁复,不好收拾。” 她这样也是有理由的,修养两天还要去夜来山庄,自然不能以女儿之身去抢那藏宝图。 南楼接话,敬佩的道:“阿初姑娘性情洒脱,若是个男儿,怕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阿初但笑不语,只是低头品了一口美酒。就算不是个男儿身,她这一生也绝不是简单的人物。她的身上背负着一个国家,一个使命。 肖慕叶见她的目光闪过一丝凄凉的忧伤,心下紧了紧,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手:“是个姑娘也好,你武功这么好,我这个男人都不如你厉害呢!” 他这一动作,惊住了在座的四人。尤其是南楼,目光里除了讶异还有一丝不满。 “肖兄是不是也该有点顾忌,阿初是个姑娘,你怎么还能像以往那样随便握住她的手呢?”南楼这一提醒,阿初才缓过神来,亦然抽回手,目光偏向别处。 肖慕叶也收回了手,提起酒壶便为南楼斟了一杯:“多谢南兄提醒,这杯酒敬你。”他的目光里没有意思感激,有的只是恶劣因子。 陆长依瞥了两人一眼,幽幽看向阿初。总觉得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不知道是何时见过。 饮下一杯酒,南楼朝阿初道:“明日我们便要往夜来山赶了,还要去接我表妹才行。” 阿初点了点头,肖慕叶却道:“南兄这么多妹妹,不如介绍一个与我做娘子如何?”他的笑意十分真诚,南楼尴尬的咳了咳,笑道:“这成亲大事乃是父母之言,媒妁之命,我哪有权利做这种决定。” 阿初也白了他一眼,“怎么近日来,你这么想成亲了?莫非受了什么打击不成?” “是啊,就是受了打击呀!”肖慕叶伤心的点头,接着道:“向你求亲被拒了,这打击还不算大吗?” 阿初瞪了他一眼,赏了他一个爆栗。 月升到正空,微凉的风吹着院里的人,院子已经是一片寂静了。肖慕叶去送陆长依和南楼回去,留下阿初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静静望着夜空。 她身后的房檐上站着一个人,月色下那袭墨色的长衫随风飘动着,身后那柄长剑静静随他立着。 阿初的手中尚且把玩着一个酒杯,她还坐在石桌前,探手拎着酒壶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眼帘半掩,她的目光随意的落到酒杯上:“既然来了,何不下来坐会儿。” 轻柔的女音在院子里响起,房檐上的男子一跃而下,轻轻落在她的身后。 阿初回头,目光落到那人身上,冲他莞尔一笑,道:“是云安啊!还以为又是哪里来的杀手呢!” 顾云安的目光直直落到她的右肩上,语气颇为温柔的问道:“你的伤好了吗?” 阿初向他招手,示意他过来坐下。 “差不多了,不必担心。”她还是像从前那样斟酒,递到他面前:“你怎么来这里了?” 顾云安接过,却没有饮下,只是温柔的看着浅笑的端木初,温柔的道:“你吩咐的事,我已经办好了。楼里有沁姨在,你也不用担心,我是不放心你,特意赶来的。果然,还是迟了。” 他的眼帘低了下去,似是愧疚至极。端木初打量着他,目光闪了闪,笑道:“不是没事吗?你怎么知道我受伤的事的?”问出这句话,她又有些后悔,顾云安的长项就是探查,有什么事能瞒住他的。 “我已经来了两日了,看见有个男人照顾你。”他的语气泛着淡淡的悲伤。端木初却没能听出那浅淡的悲伤,只是明了的点了点头,问道:“你查的结果如何?” 顾云安这才抬起头来,忍不住陷进那双水色眸子的温柔里,唇角又勾了起来:“那个陆长依,是礼部尚书陆允礼的女儿。陆允礼是当今二皇子的心腹,这次让陆长依进宫只怕是为了让皇帝迷上她,好助二皇子将来顺利取得皇位。如今,尚未立太子,所以那些个皇子都在尽力拉拢朝中重臣,好为自己铺路。” 听他这么说来,陆长依是二皇子手下的人,是为当今二皇子办事。原来也是身不由己的命运,不过谁让她是陆允礼的女儿呢! “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十二指山的少当家将她带到那座红楼里的。” “为何?”端木初不解,为什么独独把陆长依送到那座红楼里? 顾云安细细的道:“那座红楼是十二指山的一个站点,他们的用意就像你留叶丹砂在翩翩楼的用意是一样的。”看见端木初似懂非懂的点头,他又接着道:“只是想不到二皇子会亲自出手,前来营救她。看样子,陆长依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棋子。” “棋子!”端木初笑笑,“我倒觉得陆长依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人。” 顾云安并不反驳,只是接着道:“小姐,你应该知道那个南楼并不是泛泛之辈吧!以后最好别再与他接触了。” 端木初将目光调向别处,点了点头:“想不到还是个厉害的角色,要是早知道他的身份,我也不会那么心平气和的与他相对品酒了。” “他的武功一直藏得很深,一路上就算没有小姐的帮助他也会将那些杀手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好了,我想知道叶丹砂怎么样了?”她调转了话题,顾云安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失落。 “挺好,医术学得不错。”简短的回答,端木初不是很满意,却也没再问了。 “你先离开吧!肖慕叶快回来了。”她提醒道。 顾云安站起身,将酒杯放回了桌上。他没有碰那杯酒,因为是方才她与别人饮过的酒。 第15章 只见云安 “小姐放心,云安会在暗处保护您的。”说罢,一个纵身,便越出了院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肖慕叶是很晚才回来的,那时阿初已经沐浴过了,披着一头如瀑的长发坐在房檐下等他。 肖慕叶回来时,身上带了更浓的酒气,站在对面的回廊里与阿初对望。半晌才摇摇晃晃的向她走近。 看他的脚步,已经是烂醉的形势。阿初皱起了眉头,语气不悦的问道:“你这是送人送到酒坛子里去了?” 肖慕叶站在她面前,俯身靠近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酒气扑面而来,阿初不耐的推他,却没有推动。 那人的手伸向她的一头长发,身子逐渐低了下来,直到在她面前蹲下。 “阿初,你真的很美!”那双迷蒙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眼里流动着一种莫名的情愫,看得阿初心头燃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从小到大,许多人赞赏过她的美貌,却鲜有肖慕叶这样直白的赞赏。他就像个傻子,说话从来不经大脑思考似的。 那只手从她的头顶顺着抚到发尾,他低下头埋在阿初的手心,浓重的呼吸吹着她的手心,使得她的脸颊微微发热。 “你的头发干了啊!”他幽幽的叹了一句,阿初只觉一阵莫名其妙。 肖慕叶的手从她发尾离开,转而伸向他自己的发髻。 轻轻一拉,那根天青色的发带便从他的发上滑了下来。阿初尚未反应过来,那人已经站起身来。 她的目光被那头散开的长发吸引,那么漂亮的头发,却是为肖慕叶所有。他的身子又弯了下来,阿初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只不知道为何,今晚的肖慕叶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温柔,体贴,似乎变了一个人。 她愣神之际,肖慕叶已经将她那头长发用发带系起,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很好,很合适。”他这么说着,目光变得迷离。 阿初眼见他退开了一步,身影站在月色里,冲着她温柔的笑。 “噗通——” 阿初偏过头,不忍心看庭院里挺尸的肖慕叶。真是醉了的大笨蛋,难道他不知道后面是台阶吗?还一个劲的往后退。 “唉——”阿初叹了口气,起身过去将那人扶回了房里。 月光静静地淌在院子里,远处的房檐上有一道身影,随后寂寞的消失在夜色里。就像是,从未来过一样。 休养了三日,阿初坚决要离开。肖慕叶自然拗不过她,只好收拾行装,继续跟着她。 那晚以后,肖慕叶换了一条发带。离开药苑的路上,阿初总觉得他在看自己,每每转过头去,肖慕叶的目光又在看别处。 她依旧是一身男儿装扮,一身白衣,发带也是白色。 忍了许久,他还是开口问道:“我……我是不是有东西在你那里?” 阿初挑眉,心底暗笑:“什么东西?” 肖慕叶望着她的侧脸,犹豫再犹豫,还是决定放弃,不再问了。 阿初偷偷看了他一眼,笑着加快了脚步:“快走吧,还要渡江。” 前方不远便是一条大江,是几条河流汇聚的地方,江水绕着夜来山向东流去。远看时并不起眼,走近了才发现这么壮观。 “这里的风景真不错!”肖慕叶的目光顺着山脉望山看。那伸进云雾里的夜来山,肉眼能及的的地方一片青葱的景象,生机勃勃。至于那高耸如云的山尖,隐隐能见一片雪白,应该是未来得及化去的冰雪。 江岸的野花散着各类芳香,阿初坐在桥头等着渡船过来,肖慕叶却趁机跑去采了些野花。 阿初的身影被笼罩天地之间,风声吹过她的耳畔,那薄弱的身影却没有丝毫动摇。肖慕叶手里握着一把野花,静静站在她的身后,眼里心里,看见的都是她一个人。她的背影,不知不觉袭上几分寂寥,这份寂寥,他好像曾经在谁的身上见过。 蔚蓝的天色,映衬清澈江水,肖慕叶在她身边坐下,两人的影子一起投在流淌的江河里。 “你看,这些花很漂亮吧!” 淡紫色的花瓣,嫩黄的花蕊,清淡的香气。阿初打量着他手里的野花,目光逐渐移到他的身上。她莞尔一笑,两手抱着膝盖,喃喃道:“风雨镇真是个好地方!” “你以后想在这里定居吗?”他的话,让阿初愣了愣。 她摇头,将目光方向对岸。这么宁静的小镇,她不想毁了。 “人,总是有许多不能摆脱的宿命。肖慕叶,能像你一样无忧无虑的活着,才是真的不枉此生。”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那么悲伤,肖慕叶静静地看了她许久,用手肘顶了顶她:“喏,这束花送你吧!野花虽然不名贵,但是它们坚韧勇敢,不认输。每到春天,开得最灿烂的就是这些野花。你觉得呢?” 阿初看着他,接过那束花,扬唇一笑:“你说得没错!” 江上划来一叶扁舟,缓缓行驶在江面,划破了江面那幅山水画。肖慕叶站起身,伸手扶起阿初:“虽然我不知道你去夜来山做什么,但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的心微微有了变化,浅淡的目光变得深邃,就像幽静的夜来山,不知藏着怎样的似海深情。 船在桥头停下,下船的人从阿初他们身边路过,阿初他们站到了路边。船上只剩下一个摆渡的老人,一身暗灰色的旧衫,花白的头发下是一张岁月刻了痕迹的老脸。瘦骨嶙峋的身形,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霜雪月。 老人打量着肖慕叶两人,请他们上船:“要去夜来山是吗?过了江还有一段山路要走,你们再不快些,天黑前就找不到住所了。” “多谢老爷爷!”肖慕叶率先上船,阿初随后跟上。 船悠然的行驶在江面上,木浆划出的水纹从两边流开,还能听见远处山林里飞鸟的叫声。阿初坐在船头,双手撑着身体,向后仰着,目光望向开阔的天空。白云浮现在天际,阳光从缝隙间钻出。 “难得看见你这么享受的样子,如今看来,你还真有几分女儿家的味道。” 第16章 庄纤月 1 阿初转头白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肖慕叶讪讪的笑,目光瞥向船尾的老人。此时他正弯腰点燃三支香烛,有模有样的朝着江面拜了三拜。阿初也好奇的看着他,直到他拜完,阿初才问道:“这是做什么?” 老人慈爱的笑了笑,解释道:“我们行船的人,一生就是靠着江河吃饭,当然要时刻拜祭江河水神,保佑行船顺利。” 阿初似懂非懂的点着头,继续仰头看着天空。肖慕叶却不由得提高了警惕,目光扫过江面,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船行至江心,船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阿初察觉到时,那个老人正坐在船尾喝水。肖慕叶却站了起来,双手握紧,有些紧张。 阿初也站起身,问船夫:“怎么不走了?不是说过了江还有山路要走吗?” “歇息一下吧!我有些累了。”老人笑着回道。 阿初皱起了眉头,心里对这船夫的态度有些不满。肖慕叶却不由得抓住了她的手腕,阿初莫名的看了他一眼,余光瞟到船尾,只见两个黑衣人破水而起。 “又是杀手?有完没完,南楼已经不再这里了。”她嘟囔着,将肖慕叶拉到身后。 船夫依旧慈爱的笑着,那两个黑衣人灵巧的从他头顶越过,两道寒光直逼阿初而来。 阿初的手揽在肖慕叶的腰上,提气一跃,踏着剑身越过那两人的头顶,稳稳落在船篷上。 她放开了肖慕叶,两道寒气直逼她的背心。阿初勾起唇角,身子一侧,一记白绸打中那两个黑衣人的胸口。 “咚咚——”重物坠水的声音响起,阿初得意的拍了拍手:“不自量力的东西。” “小心!”肖慕叶的声音及时传来,阿初的身体向后一仰,剑光从她身上闪过,右手的白绸缠上了那人的脖颈,用力一甩,便将那人扔进了江水里。 一阵水声在周围响起,阿初这才发现,这叶扁舟已经被包围了。如今这处境,对她并不利,施展的地方狭隘,四面又都是江水。 她尽力拼杀,可这些黑衣人似乎与之前遇到的那几次杀手不一样。他们的身手,绝非等闲之辈。 阿初觉得有些吃力,肖慕叶早已脱离她的身边,已经软倒在船头。 “肖慕叶——”他怎么会晕倒?总不至于是吓的吧! 船尾传来老人的声音,依旧带着笑意:“我说姑娘,你倒是个厉害的角色!既然能在我的迷魂香熏染下,缠斗这么久。” 迷魂香!阿初瞳孔瞪大,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不知何时跑到船头来的三炷香。 淡淡的香烟混入她的鼻息,难怪觉得体力不支,原来是这个老头搞的鬼。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们明明是事先准备好,守在这里等他们上钩的。 老人笑了笑,轻轻挥手:“杀了!” 那些黑衣人便一拥而上,数把利剑刺向阿初,她左右避开,身上却也多了不少伤口。 “咚——”一道浅白色的身影掉进了江里,黑衣人们停下动作,齐齐看向江里。尔后,又将目光转向船尾的老人。 “好了,这江水够深,她也受了重伤,活不了了。”老人的声音变得十分阴冷,他的目光瞥了一眼船头的肖慕叶,“带少当家回去,老爷要好生惩处。” 一瞬之间,十几道黑影迅速的掠过江面,这条江又恢复了平静,那叶扁舟静静地向对岸划去。没人发现一道墨色的身影从岸边跃进了江中。 黄昏时,风吹着江面,浮起一圈圈涟漪。茂密的林中,响起黄鹂的叫声。唇间流淌着清甜的水,她下意识的饮下。身上传来微微痛意,似乎浑身都散架了一般。 “小姐,小姐——”熟悉的男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却是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是肖慕叶吗?他没事吗? 她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只觉十分的累,只想安静的睡一觉。 阿初醒来时,夜幕已经落下。 目光触到的是深远的夜空,还有漫天的繁星。盈盈火光跳动着,温暖着她的身体。她的目光移向自己的身体,身上盖着一件墨色的外衫,身边还坐着一个人。 “小姐醒了!”男子的眉眼略显疲劳。 阿初打量着他,道:“云安……”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她记得自己受了重伤,掉进江里了才对。 “别怕,已经没事了。”顾云安温柔的安抚她,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烧退了。只看外伤什么时候好了。” 端木初看了看别处,不禁问道:“肖慕叶呢?”明明记得那家伙晕倒在船头了,难道出了什么事? 顾云安的脸色微微一变,语气也不及先前温柔:“我到时只看见你掉进了江里,他……被那些黑衣人带走了。” “带走了?”端木初皱眉,那些人带走肖慕叶做什么? 顾云安点头,起身走到火堆旁:“你就别再担心他了,只是一个过客而已。如今你要好好养伤,否则怎么去夜来山庄。” 端木初没有回话,也许云安说得对,没有了肖慕叶确实会省了不少事。不过,她的心似乎不听使唤的难受。好像担心着他的安危,还有别的什么。 怀里那条发带还在,算是肖慕叶留给她的唯一信物吧! “明日便去夜来山庄!”她的语气突然变冷。 顾云安没有反对,只是附和道:“也好,去那里慢慢养伤。” 夜色十分美妙,端木初却静静地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一道身影,挥之不去。 天色已经大白,夜来山的景色隐匿在迷蒙雾中。端木初趴在顾云安的背上,呼吸着这森林里新鲜的空气。 山道蜿蜒向上,整座夜来山,仿佛迷失在云雾里的巨人一样。 “要休息一下吗?”端木初的目光落在顾云安身上,双手轻轻攀着他的肩膀。 “不用了。”顾云安会心的笑笑,额头渗出细汗。若不快点赶路,天黑之前便到不了夜来山庄了。 第17章 庄纤月 2 端木初的目光被山间的景色吸引,顾云安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顾云安缓缓蹲下身,将她放下:“有打斗声!” 的确,前面的树林里,隐约有刀剑撞击的声音。顾云安扶着她,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看看。”说完,他已经转身往前面的森林去了。端木初的目光移向别处,这一带的地势还算开阔。 沿着蜿蜒的山路,顾云安往林子里走去,腰间的长剑慢慢握紧。近了,打斗声也逐渐清晰。 阳光化了雾气,林子里的情况也逐渐清晰。 一帮山贼打扮的男人围着一位姑娘,旁边听着一辆马车,地上还有一具尸体,应该是驾马的车夫。看来这一场打斗才刚刚开始。如今,处于弱势的应该是那个一身艳红劲装的女子。 “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女子一掠而起,突出重围,翩翩然落在马车顶上。微仰着头,不屑的扫视那帮山贼:“你们都是依附夜来山而活的山贼,得罪了本姑娘,小心我把你们老巢端了。” 山贼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为首的那人,将手上的斧头往肩上一扛,不禁大笑:“这山是我的,路是我的,树也是我的。你从这儿过,难道不该留点买路钱?老子看你姿色不赖,才让你跟我回去做我的压寨夫人,你还别扭什么?还是乖乖就范吧!” 顾云安皱了皱眉头,转身往回走。离开端木初,他便会觉得不安,她受了重伤,不能再出差错。 端木初还静静坐在那里,看见顾云安回来,不禁扬唇:“怎么样?前面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一帮山贼拦路抢劫而已。”看顾云安一脸不在意的模样,端木初拒绝继续让他背着上路。 “我要去看看。” 顾云安拦住她,“不能去,你身上还有伤。” 端木初看了他一眼,“山贼抢劫,怎么可以坐视不理。” 顾云安向来拿她没办法,只能应下:“那好,我背你过去。”说着又在她面前蹲下身:“上来吧!我的大小姐!” “就知道你不是这么狠心的人。”端木初得意的一笑,乖乖趴在他的背上。 难得她露出这般女儿家的姿态,顾云安的唇角悄悄上扬,喃喃道:“其实,你根本不用担心那个姑娘。”庄纤月可不是普通的姑娘! “你的意思是被抢的是一个姑娘?”端木初愕然。 “对啊,还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姑娘。” “是吗?”她饶有意味的看着顾云安,问道:“你认识那位姑娘?”他没回答,阿初觉得云安又是瞒着她,还是不着急逼问。 回到林子里,方才那位红衣姑娘仍旧站在车顶上,目光含着愤怒。那帮山贼死伤惨重,只有那个为首的男子,扛着一柄斧头,脸上横着几道刀疤,含着一丝猥琐的笑意,捏着下巴看着那位姑娘。 端木初靠着一棵松柏坐下,顾云安却并没有要去帮忙的意思。 “你跟那位姑娘有仇不成?”她把玩着自己的发尾,若有所思的看向那位红衣姑娘。 模样倒是娇俏可人,一身劲装也是英姿飒爽,那双手却不像是常年握剑的手。态度……有点嚣张,八成是个富家小姐。 风吹着姑娘的衣角,翩翩而舞。她手中持着那把长剑,立在车顶之上,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你这臭娘们儿,伤我这么多兄弟,看我不把你乱刀砍死。”为首的山贼似是被惹急了,挥着斧头便向马车顶踏去。 庄纤月灵巧的躲开那一斧,身子轻轻落地,长剑划地而过,一剑扬起许多尘土,挥向那个山贼头目。飞扬的沙尘米勒那人的眼睛,庄纤月勾了勾唇,趁机一剑刺去,刺在了斧身上,再也刺不进去。 “能带领一帮人落草为寇,那个头目定不是泛泛之辈。”端木初喃喃。况且那个姑娘只是剑舞得不错,姿势十分到位,只是有形无神,遇到强手便很容易败下阵来。 果然,风尘中一道银光从那个山贼口中射出,庄纤月未来得及后退,眼见那枚飞针逼近,她急忙收手。凌空一道银光在她面前划下,只听见铁器相碰发出的刺耳声音。那枚飞针半路折了方向,急速的飞向路边的一棵大树。一道身影挡在庄纤月面前,正是方才奔过去的顾云安。 “你是谁?敢管老子的闲事。”山贼头目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庄纤月望着那道背影,目光闪了闪:“是你?”语气颇为惊讶,显然是不相信能在这里遇见顾云安。 谷顾云安没有理她,手中长剑一挥,剑风扫落山贼的衣袖、发丝,他微微侧身,目光静静地扫过在站的十几人:“在下是来好言相劝的。这个女人是个母夜叉,我劝你们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这丫头伤了我好几个兄弟,岂能轻易放过她。” 一柄斧头凌厉的劈来,顾云安挑剑挡下,拉着庄纤月往旁边退了一步。 “既然你对我动了手,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他温柔的一笑,松开了庄纤月。身影一掠,消失在山贼面前。 凌空一剑斩下,只听见山贼头目一声惨叫,一只血淋淋的手掉在了地上。 后方的山贼们见了,全都吓得不敢动弹。顾云安轻巧的落在原地,长剑回鞘,随即向山贼头目看去:“你们走吧!下次可别再让我遇见。” “是是是,我们这就滚。多谢大爷不杀之恩,我们再也不敢了。”一帮山贼上去搀扶他们的老大,转身便灰溜溜的逃了。 庄纤月见了,还想去追,却被顾云安拦了下来。 “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也别逞强了。”他说着,转身王端木初藏身的灌木丛走去。 庄纤月望了一眼跑走的山贼,再追也追不上了。反身向顾云安追去:“喂,你给我站住。” 端木初含笑看着走近的两人,直到看清那位姑娘的面容,方才问顾云安道:“看她的样子,莫非跟你有似海深仇?” 顾云安弯腰,又在她面前蹲下:“我们走吧,继续赶路。” 第18章 与君初相识 1 庄纤月也看见了端木初,见她是个一身白衣的公子,还是个长相英俊的公子。少女的情怀展露出来,那一股子任性的味道一下子收敛了些。 不过还是忍不住问端木初:“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和顾云安在一起?” 顾云安已经背上了她,提步继续赶路。庄纤月却是紧跟不放。 阿初回头冲她笑道:“姑娘有礼了,在下阿初,是顾兄的结拜兄弟。不知姑娘芳名?” “我叫庄纤月,是夜来山庄庄主的女儿。” 阿初一愣,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她的眉眼的确有几分像那位夜来山庄的庄主。只是,从没听过夜来山庄的庄主庄柏生还有个女儿啊!不是只有一名义子吗? 她含笑,“原来是庄小姐,真的是庄主的女儿吗?” 庄纤月眨了眨眼,点头:“我是早产儿,娘亲生下我便去世了。因为自小体弱多病,算命先生说要寄养在别处,直到十六岁才能回到爹爹身边。所以这十六年一直在南山一鸣先生家中长大,此番已年满十六,得以回到本家,认祖归宗。” 原来如此!阿初了然的点头:“姑娘此生必是多福之人。” 庄纤月笑了笑,目光落到一言不发的顾云安身上,脸色突然就变了,变得十分难看:“喂,你上次骗我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是你自己太笨,怨不得我。”顾云安头也未回,只是背着阿初加快了脚步。 端木初将两人来回看了看,方才问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仇恨吗?” 后来,庄纤月才告知她。前阵子,她在一座城中遇见过顾云安,那时她刚下山不久,尚且不懂得太多人情世故。身上盘缠也花的差不多了,偶然救了受伤的顾云安,并且对他悉心照料。后来,顾云安痊愈了,她向他询问一个最短时间赚银两最多的地方,没想到顾云安告知她街角处有一座余生楼。 后面的事,端木初大概猜到了,那座余生楼,应该是风月场所没错。 她的目光鄙弃的看向顾云安的后脑勺,实在不知道向来温柔待人的云安,也会有这么没良心的一面。 似是发现了她的目光,顾云安的脸色微微一变:“你这是什么眼神?是她自己要找一个能在最短时间里赚钱最多的地方,余生楼就最快了。” “还敢说,信不信我这就去官府告你拐骗两家少女?”庄纤月恼怒的举起拳头,始终没有落在顾云安身上。 不过端木初觉得,云安说的也对,只有那里才是赚钱最快的地方,这是事实。可是为何顾云安会说庄纤月不是个普通的姑娘呢?莫非还有什么隐情? 一路沿着山路上行,天色渐渐变沉,庄纤月得知阿初二人没有住处,便热情地邀他们到夜来山庄休息一晚。这样一来,倒是正和端木初心意,也不用偷偷摸摸去查探藏宝图的事情了。 她扬唇,忍不住将顾云安搂得更紧。 月色破云而出时,总算到了夜来山庄。阿初却不由得想起了肖慕叶,不知道他被带去了哪里?现在如何?是生还是死?原本,肖慕叶应该和她一起到夜来山庄的。 庄柏生得知他们在路上救了庄纤月,俨然将他们作为贵客对待。此时,端木初就坐在上等厢房里的床上,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的皎月。 顾云安已经暗地里打探藏宝图的事情去了,这次一行,希望能找到真的藏宝图就好了。那样,她的复国之举,就多了一份可能了。 夜来山的夜晚,十分清静。月色弥留在天际,山间起了一层薄雾。端木初夜里睡不着,便下床在窗前倚着。院里的梅树熄了花容,端木初寻思着拎着一壶热茶去了院子里。 心突然平静似水,薄凉如月。她只着了一件素白色的单衣,风轻云淡的目光失神的望着别处。这庭院显然是有人精心收拾着的,那些万年青一片杂叶也没有,被修剪得十分得当。晶莹月光洒在远处的凉亭上,似是浮着一层淡淡冷霜。 乍然响起的笛声惊扰了她的神思,素手执着青瓷茶杯,低头浅尝了一口。茶香绕齿生,不觉淡雅。轻轻放好茶盏,端木初站起身来。流淌在耳边的笛声,微微泛着愁思,可见吹笛的人,必然有一段心事。 端木初寻声而去,转过几道回廊,在一汪镜湖前站定。此处应该是夜来山庄的花园,目光掠过湖面,将对岸的景致一览无遗。那一团团的牡丹含着娇艳的骨朵,月色下的玫瑰也绽着魅惑的花容,空气中混杂着几种花的香味,让人闻久了便觉微微头晕。 笛声的来源死在花丛深处,袅袅顺着月色升起,回荡在湖光月色之下。 这就像一幅绝妙的画,月色与水厮缠交融,花香与风翩翩而飞,婷婷而立的花枝,身姿曼妙,像是会舞的歌女,微扬着诗情画意的笑容。 她呆了呆,提着衣摆从那座弯弯拱桥过去。迈进花圃里,夜露沾了霜华,浸湿了端木初的衣摆。笛声逐渐清晰,丝丝透着淡淡忧伤。这个怀揣心事的吹笛人,心底不知有着对某样东西的渴望,就像爱而不得的眷侣,所以笛声才那么忧伤。 走近了,笛声近了尾声,几缕音律飘扬后,就变得鸦雀无声了。 月光轻轻覆在那人的身上,将那身青衣染上冷光。一个青衣的男子,似是身负整个春天的生机,却静静躺在青绿的花丛里,一头乌丝朝着端木初的方向,似是因为她的靠近,笛声才提前止下。 静谧了半晌,端木初犹豫着要不要扒开那丛牡丹的叶子,瞧瞧那吹笛人的面目。她还在踌躇着,淡淡男音却响起了。 “姑娘身上好香,淡淡的牡丹香。”他说着,缓缓坐起身来。 端木初却是一愣,目光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眼看那人坐正身体,懒懒的回过头来。那道清凉如水的目光偏偏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身体仿佛一下浸泡在清凉的水中,不刺骨,却也感觉不到温度。 那人的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尔后是淡淡笑意袭上嘴角,他站起身来,悠悠然的叹道:“原来是位公子,是方才从花丛里经过才沾上的花香吧!害我说错了话。” 第19章 与君初相识 2 他的模样渐渐倒映在端木初的眼里,就像随笔的一刀,深深刻进了她的瞳中。该如何形容眼前的男子呢?微扬的唇角,不知是不是在笑。唇瓣轻薄似那层月色,却红艳得像隔壁花圃里精心栽培的玫瑰花瓣;那两道眉,不像是天然生成的,倒像是某位画师精心勾勒,却又透着一股随意;坚挺的鼻梁投下一道浅影,落在似月白色皮肤的脸颊上;那双瞳,仿佛临冬而开的寒梅,无声无息却是不容忽视的美妙光泽。 就算他上扬着唇角,眉眼间却是一股冷霜环绕着。这个人的脸,举世无双的俊朗,一身远谷幽兰的气质,更是宛若天人。 他在端木初的眼里看见了一缕又一缕惊讶,唇边的笑意终是绝了。他向她靠近,步履含着冷香,换回了端木初的神思。 不觉间,她向后退了几步,目光警惕的看着那人。 察觉她的警惕,傅君荖皱了皱眉头,却也停止靠近,就那么冷冷的问她:“你就是今日随纤月回庄的客人?夜深人静了,怎么还在这里晃荡?” 阿初的嘴张了张,目光瞥见他手上拿着的那支短笛:“是你的笛声把我引过来的,我只是……想看看吹得这一首好笛的,会是什么人而已。” 傅君荖打量着她,目光又冷了半分:“这个理由倒是中听。不过我想奉劝一句,夜来山庄不是等闲地方,阁下好来好走,别指望带走什么。” 听他的话意,似是觉得端木初不是个善类,莫非他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她是为了藏宝图来的? “阁下的意思,在下不太明白。不知方不方便知道阁下的身份?还有,你又为何半夜在此吹笛?”她的目光也变得严肃起来,总觉着眼前的男人身影有些熟悉,可是那张要命的脸,她是绝对没见过的。 那人拂了拂衣袖,目光幽幽从端木初身上溜过,依旧冷冷道:“我是夜来山庄的少庄主,我叫傅君荖。” 也来山庄的少庄主?岂不是庄纤月的哥哥?原来他就是传闻中庄柏生收的义子! “原来是少庄主,失敬失敬。”端木初抱拳,满脸堆笑的看着他。 傅君荖却是一张冷脸,丝毫没有回应她的意思。只是将目光定在她的身上,仿佛要瞧出一个洞来才肯罢休。 端木初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回看着他:“此番多有打扰,还望少庄主万分见谅。” 那人还是不回话,那双眼睛里像是藏着一片宽广的海,海里埋藏着无数的漩涡,总能将人吸纳进去似的。 “少庄主……”端木初犹豫着,在他的注视下,向他靠近了些,接着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她突然靠近,倒让傅君荖有些不知所措。他的面上还是没有任何不妥,只是不着痕迹的退开了一些,目光也看向别处:“阁下在说笑吧!我可不记得何时见过你。” “是吗?那也许是我想多了。”她笑着,又迈近了一步,“路上去过一家驿站留宿,驿站的老板也是像少庄主一般,对人十分冷淡呢!”没错,就是这股冷漠,像是非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一样。他的身形也是像极了那个掌柜,不过傅君荖应该没有理由去杀南楼才对。 “阁下的意思是怪傅某待你太过冷淡了?实在抱歉,傅某本性如此,我也相信这天下也不止我一人是这种性子才对。”他这么一说,端木初也觉得有些道理,于是笑笑:“是在下无礼了,少庄主不要恼怒才是。” “夜深人静了,我送阁下回房吧!” 他说着,提步向着端木初来时的方向走去。看他这架势,许是怕端木初回房的途中,又跑去哪里窥探夜来山庄的秘密似的。也好,就让他亲自送回去,让他放松警戒。 阿初转身跟上,却见傅君荖面色不善的站在桥头。她走近了,才听他问道:“你住在哪里?” 端木初愣了愣,不禁想笑,悠然的经过他的身边,走在前面:“跟我走吧!我识路。”她的嘴角暗暗扬起,笑这位少庄主,冷酷得可爱。 傅君荖的面色微微一变,却也是什么也没说,静静跟在她的身后。端木初的身子十分薄弱,看起来也是十分瘦小,倒还真有几分不像男子。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直到回到端木初住的那个院子,房门前静静站着一个人,一定是顾云安无疑。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透着疲惫,目光却望向端木初身后跟着的傅君荖。 “这位是?” 端木初径直向顾云安走去,头也不回的道:“那是夜来山庄的少庄主,傅君荖。” 顾云安向他点了点头,傅君荖狐疑的看了看他们两人,对端木初道:“早些休息!”然后便转身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走远,顾云安将目光转回端木初身上:“你去哪儿了?怎么遇上他的?” 端木初伸了伸懒腰,绕过他推门而进,忽而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道:“替我把院子里石桌上的茶盏拿进来,谢了。”说罢,径直进了房里。 顾云安无奈的转身,到庭院里帮她把桌上的残局收拾进屋,“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尽,怎么还四处乱跑。”语气里透着几丝责怪的意味,不过他注定是拿端木初毫无办法的,也只是说她几句罢了。 端木初加了一件外衫,看了看大开的房门,兀自走到桌边坐下,抬手便要去拎茶壶。顾云安拦住了她,“这茶都凉了,我去换一壶。”说着便要转身出去。 “不必了。”端木初扶额,又把他招了回来:“我不喝了,还是说正事吧!” 顾云安看了她一眼,不禁扬唇,回到桌旁,在她对面坐下,道:“我方才去探查过地形了。这夜来山庄的地形尚且不算复杂,只是有几处楼台十分相似,还需仔细辨认一番。东苑里有一处十分庞大的假山,独立在一片湖上,不知道是不是暗藏着什么机关。” “你去庄柏生的书房看过了吗?”端木初支着脑袋,指尖不停地点着脸颊。 顾云安点头:“去过了,没发现什么,倒是有一封奇怪的信。” 第20章 招亲 1 “什么信?”端木初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只见顾云安的表情甚是严肃。 “一封匿名信,信里说就这阵子会来造访。应该是用左手写的字,有点扭曲。”因为怕被人发现,所以他只是将信抽出来粗略看了看,并没有带回来。 端木初的表情也凝重起来,似是琢磨着写信的人的来历。 “庄柏生是江湖中难得的侠士,应该不会与什么坏人勾结吧!”她喃喃,目光不由得望向窗外。 顾云安的目光随着她的视线看去,落在天际的那一弯冷月上:“也许他只是个虚假君子而已,那封信里提到了藏宝图,那写信的人应该是朝中之人。” “朝廷中的人?南楼?” “也许,不过也说不定。”顾云安笑笑,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休息吧!很晚了。我会想办法让庄纤月多留我们几日,然后再好好查查藏宝图的事。” 端木初这才想起,近两日顾云安都不曾睡过一场好觉,看他疲惫的模样,该是累坏了才是。 “那好,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藏宝图的事不急。”她说着,起身送他到门口。顾云安回身,目光闪了闪,冲她温柔的一笑:“多谢小姐关心!” 端木初愣了愣,向他摆手:“快走吧!啰嗦!” 轰他出去,她便关上了房门,看了看窗外的明月,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记得初见顾云安的时候,他们都还是小孩子而已。如今一转眼十年过去,他和她也都长大了。 他不再是那个被下人欺负的庶出大少爷,她也不是那个面无表情的小姑娘。这些年,她的确成长了不少。那些脑海里深刻的记忆,催促她不断变强,可是童年却也是充满欢喜的。这一切都是因为顾云安! 难为他,要帮她承受那些国仇家恨。 一夜过去,清晨的阳光破窗而入。 房门被人莽撞推开时,端木初正穿好衣服,准备洗漱。看见来人时,不禁一惊。 “阿初大哥,你和顾云安能多留一段时间吗?”来人正是庄纤月。 今日,她换了一身青绿色的衣裙,俨然像是从生机勃然的春天走出来的。端木初愣了愣,不禁问道:“庄姑娘为何要我们多留一段时间?”想来顾云安的动作应该还没这么快,难道这小妮子有什么想法? 庄纤月的脸蛋微微一红,把弄着发尾在桌边坐下:“是我爹,非要举办什么比武招亲!说是要为我找一个有能力的夫君,也不考虑我的感受。” 看她一脸委屈的模样,端木初笑了笑,安慰道:“你爹爹想来是为了你好,你也是个大姑娘了,也该出嫁了。” 这么一说的结果是,庄纤月瞪了她一眼:“我才刚回家,我爹又急着把我嫁出去,莫不是他从来就没想过要我这个女儿!他想要的只是那个义子傅君荖吧!” 听她这么一说,语气里俨然泛着一股醋味,看样子是觉得庄柏生对傅君荖比较好吧! “怎么会呢,你毕竟才是他亲生得女儿啊!” “总之,我希望你们能多留几天。”庄纤月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白了,正好端木初正愁着没理由继续呆在夜来山庄,这样一来,就什么事都好解决了。 她点头应下,还想说点什么,却有下人来报,说是傅君荖又是请她去花厅。 这一日的阳光尚好,想来傅君荖应该不是特意请她离开夜来山庄的吧! 花厅里茶烟袅袅,丫鬟引着端木初到了门口便退下了。厅中主座上坐着一个白衣男子,正是傅君荖。今日的他与昨晚稍有不同,静静品茶的样子,像一个儒雅的书生。他见端木初进来,竟然扬唇笑了笑。 “你来了,请坐。”衣袖轻拂,他指了指右侧的椅子。 端木初打量着他,问道:“不知少庄主今日找我有何贵干?” 那人笑笑,放下茶盏:“你放心,我不是赶你们走的。” 端木初的脸色稍微缓和下来,自己寻了个位子坐下:“那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傅君荖看了她一眼,接着道:“纤月也不小了,是时候为她择一个好夫婿了。今日我去看望她时,从她口中听到最多的便是阿初兄你的名字。所以,我猜测,她的心里已经有人了,而那个人,就是你。” 这一席话,惊呆了端木初。虽说她长得天生丽质,不过有生之年还是第一回被人这么直白的说喜欢呢!虽然不是当事人亲口之言,而且还是被姑娘喜欢!不过,她的心里倒是有几分气血沸腾。 “不知兄台对纤月是否也有那么一丝好感?”傅君荖的模样极其认真,端木初却是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 虽说庄纤月那个丫头,长得也是貌美如花,不过叫她一个女儿家心仪另一名女子,实在有违常理。 见她半晌也不回答,傅君荖的脸色突然变冷了,语气也怪怪的:“怎么?难道端木兄觉得我家纤月配不上你?还是你觉得我家纤月哪里不好?”言外之意,只怕是威逼端木初答应这门亲事。 思虑再三,端木初决定,先稳住傅君荖再说。 “庄姑娘自然是个好姑娘,不过在下家中已经有妻室了。我想少庄主也不愿意让庄姑娘受委屈吧!在下听说贵庄要为庄姑娘举办一场比武招亲,不如就先以计划行事。倘若庄姑娘还是对在下情有独钟,那在下一定为了庄姑娘休妻再娶。” 她的一番谎话说的十分心安理得,脸都没有红一下。倒是惹来了傅君荖怪异的目光,许是对她家中已有妻室这番鬼话,不太相信。 不过他也不好捅穿,“既然阿初兄都这么说了,那就依计划行事吧!” 阿初点头笑着,端起茶盏掩饰似的品了一口。 回到房间时,已是正午时分。顾云安候在门前,丫鬟们见她回房了便传膳过来。直到傍晚,顾云安又失踪了。端木初独自从夜来山的后院院墙翻了出去,穿过那片梅林,一直走到林子的尽头。 夕阳悬在远方的山头,云雾拨开,大有一览众山小的架势。端木初伸了个懒腰,寻了一株最大的梅树,席地而坐,倚在树上。傍晚的景致格外诱人,残阳如血,远山相迎。这夜来山庄是个宝地,位居夜来山的半山腰,望得见云端,也看得见山下的风景。就连那环绕夜来山流淌东去的江水,也能看的清楚。 第21章 招亲 2 淡淡的风吹弄她的衣袂,勾起她对一个人的想念。 他说过的,虽然他不知道她到夜来山做什么,但是他会一直陪着她的。如今,陪着她来了夜来山的却是顾云安。 肖慕叶,这个人莫名其妙的闯进她的生命,却又突如其来的消失。让她丝毫没有招架的余地。 阿初收了收脚,将自己很好的藏在那棵梅树下,双手环抱着膝盖,脸上一贯的浅笑,此刻不见了踪影。那一切就像是个梦,醒的时候毫无征兆。 “主子……” “先别说话,跟我来。” 清晰地人声传进阿初的耳里,她的目光微微明亮,脑袋偏了偏。那条梅林间的小道上过来两个人,一个白衣飘扬,宛若仙人;另一个一身黑衣,手中还拿着一把长剑。 白衣的那人,端木初认识,那是夜来山庄的少庄主傅君荖,至于另一个,她不曾见过。 两人步调简直一致,径直朝崖边走来。端木初屏住了呼吸,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一动不动的贴着那株老梅树,眼神变得神采奕奕。 看他们两个的样子,应该是认识的,方才叫“主子”的那人应该就是那个黑衣男子。他口中的“主子”……岂不是傅君荖? 她思虑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崖边。傅君荖面向着对面的远山,背对着黑衣人道:“此番你来这里,是奉旨行事?” 黑衣人低首,清冷的声音回道:“是,皇上已经知道藏宝图的事了。” “呵!”傅君荖冷笑,转身看着面前卑躬屈膝的人,“这事是谁传上去的?” “回主子,是礼部尚书陆大人。” “原来是那个老匹夫!”他的目光变得深邃了一些:“这么说来,是二弟故意泄露出去的。我还以为,他得知藏宝图在夜来山庄,会火急火燎的赶来私吞,不料他还不算太笨。” 他的话叫端木初惊了惊,不禁更为集中精力,听他们谈话。 “不过还好,父皇是派你来。”傅君荖淡淡一笑,却听黑衣人道:“属下已经在路上耽搁了数日,莫非二殿下还没前来?” “我这个二弟,是个精明人,如今一定是在夜来山庄周围找了个地方,养精蓄锐呢!”他的语气含着些许笑意,微顿了顿,他又接着道:“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给他铺好了一条道路,让他有个好的借口来夜来山庄。” “主子的意思是……” “今日,庄主的亲生女儿回来了,我已经打算好为她准备一场招亲。到时候天下英雄聚集,我那二弟自有办法混进来。” “这法子倒是好,不过,二殿下来了,万一真的把藏宝图抢走?”黑衣人的顾虑倒是十分有道理的,不过傅君荖却早就想到这一点了。 “无妨,我会准备几份假的。再者,就连我都不知道这藏宝图在夜来山庄的哪个位置,他也绝对不会知道。只要他来这里,我就叫他有来无回。”他的语气变得狠厉,听得端木初一阵恶寒。 看来这个傅君荖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过他口中的二弟,莫非是南楼?那个黑衣人既是奉旨前来,那便是沁姨说的那个一品侍卫林萧了。那么,傅君荖的真实身份…… 当今皇帝的大儿子! 端木初瞪大眼,心下一阵狂跳。想不到这一次出行,竟然能遇见那个狗皇帝的一双儿子,真是天意。看样子,传言是真的,当今大皇子和二皇子暗地里确实相互切磋着。 “不过我这个二弟向来命大,一路上遇到那么多杀手,也能平安无事。” 听了这话,端木初已经能确定他口中的二弟,确是南楼无疑。这一路的杀手,原来是他派的,是想在路上解决掉南楼吗?为了皇位? 她鄙夷的笑了笑,将目光收回。 “好了,你这就到庄里休息吧!替我注意一下西苑那边的两个人。” “是,属下告退。”林萧回道。 端木初再探头,他已经转身往夜来山庄的方向走去。崖边只剩下一身白衣孑然的傅君荖。她在心底暗骂了几句,想不到他竟然打算让林萧监视她和顾云安。不愧是出身皇家,城府真是深。 呆到夜幕降临,傅君荖才转身回了夜来山庄。 是夜,迷雾遮住了月光星辰。 一道身影跃进端木初所住的院子里,漆黑寂静的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黑衣人在门外犹豫了半晌,还是迈着无声的脚步前去推门。 “嘎吱——”开门时的动作尽量小幅度,不过还是不由的发出了声音。 没有月光照进屋子,只觉得屋里也是一片安静,就连轻微的呼吸声都听不见。林萧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目光警惕的盯着床帏的方向,脚步逐渐迈了过去。 那人将被子裹得十分严实,林萧看不见他的脑袋,只是悄无声息的把手中的剑缓缓拔出。 一切就这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长剑刺进锦被的时候,他想过要是那人突然醒来,他就和他好好打一场。不过,看样子不用了。 剑刺入的感觉却是那么微弱,好像刺的不是人的身体,而是…… 他掀开锦被,“砰”地一声轻响,一股淡淡的清香袭面而来,林萧尚且没能反应过来,已经吸入大量的香气。瞬时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合眼之前,仿佛看见窗前站了一个人。 云雾悄悄散去,明朗月光投在窗前的端木初身上,她的唇角微微上扬着,斜倚着窗棂悠闲的把弄着发尾。房门被人推开,顾云安迈了进来。 “怎么样?你没事吧!”他关切的问道,看见端木初安然无恙的笑着,不禁放下心来。 再看看倒在床榻前的那人,正是此番皇帝派来夜来山庄寻藏宝图的林萧:“这个人的确是林萧,看来你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个少庄主果然是皇帝的长子。” 端木初悠哉悠哉的来到桌边,点燃了之前吹熄的烛台,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方才道:“齐叔的迷魂香果然有效,无论武功多高的高手都得拜倒香下。”说着,她轻声浅笑,目光打量着地上的林萧,不由得发愁:“这个人我该怎么处理呢?时间长了,傅君荖可是会怀疑的。” 第22章 原来还有漏网之鱼 1 “不如将他扔到山下去。”顾云安提议道,“只要没有证据,傅君荖拿我们也没办法。” 端木初瞧他一眼,伸手为他斟了一杯茶:“过来坐吧,喝口热茶。” 顾云安点头,方才出去跑了一遭,现在的确是手脚冰凉。 “对了,你不是说傅君荖只是叫他监视我们吗?他怎么半夜跑来行刺?而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顾云安将心中的疑惑不解全都问了出来。 对面的女子笑了笑,泛着几丝俏皮:“你不是说过林萧是一个好大喜功的人吗?既然傅君荖对我们有所怀疑,他必然觉得杀了我们能让傅君荖安心。我也没想到他这么急,今晚就行动了。要是再来晚些,只怕我就要上床休息了。” 听她这么一说,顾云安不禁生出几丝无奈。原来,她全凭猜测而已,若是真如她所说,林萧晚些时候来,岂不是什么都完了。 看他一脸忧愁的样子,端木初笑了笑:“别为我担心,我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死的。”放下茶盏,她又问道:“你那边怎么样?南楼可是真的在这附近?” 顾云安点头,表情也凝重起来:“夜来山庄周围还有几处人家,南楼一行人正是分散投宿在这几处人家。我还看见了洛新凡。” “洛新凡?”端木初挑眉,“他还没死啊?”想那日落入十二指山少当家手里,洛新凡却是怎么逃出来的? “没有,这件事我也很好奇,很少有人能从十二指山活着回来。除非他们的少当家不在十二指山。” 顾云安这么一说,端木初也觉得十分有理:“唐句若是不在十二指山,他会去哪儿?” 顾云安摇头,转开了话题:“明日便是招亲的日子,你有什么打算?” 说到庄纤月招亲的事,端木初倒是有自己的想法:“云安,你是不是为了翩翩楼什么都愿意做?”她含笑瞧着他。 顾云安愣了愣,沉溺在她的笑容里,微微心动。他点头,“是,我什么都愿意做。”不过不是为了翩翩楼,而是,为了你。 后半句,他咽在心里。有些话是不能坦白说的,因为现在的端木初,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儿女情长的事。 “那就好!”她笑着,捏着下颌,静静沉思了片刻。 “那明天的招亲,你一定要参加。”端木初的眉眼飞扬,显然对招亲的事十分感兴趣。不过,她这个要求却被顾云安拒绝了。 “什么事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我决不答应。”他的眸光微微暗淡下来,眼帘垂下,藏起了心里那突然升起的一丝失落:“小姐,是不是对我和庄姑娘有什么误会?” 端木初的实际意思只是要他去掺一脚,并非叫他拔得头筹回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又没有让你赢了招亲比赛。” 顾云安抬头:“那是?” “明日傅君荖一定会出席的,趁他无法分身之际,我亲自去找找藏宝图的下落。”既然就连傅君荖都不知道藏宝图在哪儿,那她就自己去找。 听她这么一说,顾云安心里好受了许多,不过他还是担心:“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尽,还是我去找吧!” 端木初摇头:“就是因为我的伤没有好尽,所以才叫你去参加比武招亲啊!” 顾云安向来是个聪明人,不过偶尔犯犯傻也是可以原谅的。 他明了的点头,“那好吧!我会盯着傅君荖,你就放心去找吧!这庄里能藏东西的地方我几乎都找过了,只有东苑那片湖上的假山。”因为东苑是傅君荖的住所,所以他一直没有动手。 端木初笑笑:“那就这样决定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说着起身将他往门外推,顾云安无奈的任她鱼肉。掩上房门时,阿初探头冲门外的他俏皮一笑,道:“对了,你若是真的喜欢庄姑娘就一定要拔得头筹啊!”话落,她就合上了房门。门外的那人身体微微一愣,迷离月光透过他的眼睛,照进他的心里,窥探了他的秘密。 的确是个秘密,却又不是秘密。翩翩楼中的人,都是明白他的心意的。都明白,他顾云安为什么会对翩翩楼鞠躬尽瘁,为什么偏偏端木初不明白呢?是她真的不明白,还是故意不想明白? 门里的人静静倚着房门蹲下身,门外还没有脚步声响起,只能证明,他还在门口。 端木初轻轻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十年来,顾云安对她的好,她一直记在心里,只是那种情感叫作感激,而绝非所谓的爱情。 她这一生都注定要为了国家,为了仇恨劳累奔波。哪里还有精力去谈什么感情! 十几年,她其实一直孤独而坚强的活着。 有时候想,倘若自己并不是那场战争里的侥幸者,倘若她真的死在那场战争里,那该多好! 端木初的目光暗淡了些许,唇角扬起一抹淡笑。假如真的不曾活下来,也就遇不见肖慕叶了。 她被自己脑海里闪过的那个念头吓了一跳,此时门外响起了轻轻地脚步声。端木初偏着脑袋抵在房门上。不禁用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道:“真是的,胡思乱想什么,还是专心想藏宝图的事吧!” 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有活下来的使命,有的人为了遇见一个倾心的人,有的人为了让别人遇见。但是,端木初,却是为了复国和报仇。 夜来山庄难得如此热闹,一大清早便听到噼里啪啦的炮竹声。端木初选了一处离大门不近不远的房顶坐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把林萧放在床底的原因,搞得她一晚都没休息好,到现在还在不停地打着哈欠。 泪眼朦胧的看了看山庄外,懒懒的躺下身,头枕在手臂上,打算再补一觉。 此时,山庄门口迎来了几个相貌英俊的年轻人。一个紫衣,雍容华贵;一个白衣,淡雅清新;一个蓝衣,高深莫测;还有一个一身青绿,神采奕奕。 紫衣的男子递上了请柬,护卫们仔细检查了,才放他们进去。今天是夜来山庄庄主的千金比武招亲的日子,天下豪杰,凡是符合要求的几乎都到了。就连本来阴沉额天空,也渐渐浮出一缕阳光。 第23章 原来还有漏网之鱼 2 那一行四个人近了山庄,便兵分两路。紫衣公子和蓝衣公子径直转向别院,白衣公子则领着青衣公子去花厅休息。 “主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这夜来山庄这么大,那东西可不好找。” 端木初正睡得迷糊,突然听见房檐下传来轻轻地说话声,不由得睁开了眼睛。房檐下又传来另一道声音。 “我收到的情报说在夜来山庄东苑里一个显眼的地方,去东苑看看。”低沉的男音,透着几分熟悉感。 房檐下传来轻轻离去的脚步声,端木初才探头去看,只看见两道背影。那声音像极了南楼和陆长依,背影也像,看样子陆长依女扮男装进来的。南楼也是为了藏宝图来的,还以为他至少应该去花厅喝喝茶,没想到他这么着急。 端木初笑笑,翻身一跃,从房檐上落了下来。 拂了拂衣服上的灰尘,她跟了上去。东苑的确是最后一个地方,就剩那里顾云安没去过了。不过,南楼是怎么知道的?这夜来山庄里有他的线人?怎么会?就连傅君荖都没找到藏宝图,东苑怎么说也是他的居所。 一路跟去东苑,看着南楼两人从院墙翻了进去,阿初摸了摸下颌,转身绕到了东苑的后门,轻轻一跃又回到了房檐之上。 远远看见顾云安说的那一片湖泊,湖中心的确有一片面积不小的假山。此时南楼和陆长依正好从长廊上经过,端木就坐在屋顶上,目光在东苑的四周来回晃荡。奇怪,怎么会连一个下人都没有? 就算今日是个大喜日子,大家都去前院帮忙,也不至于偌大一个东苑连一个下人都没有吧!这不是故意让南楼这样的人顺利行事吗? 端木初这样想着,南楼也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陆长依不禁问道。 南楼抬头,放眼四下,没见着一个人,心里顿时有些不安稳。 他侧身,低声道:“这一路过来,未免太过顺利了!只怕有些蹊跷!” 陆长依这才警戒起来,两人就在假山前停下,不再向前。端木初支着脑袋,悠哉的看着他们,不禁觉得好笑。不过,她也不能继续浪费时间了,若是一会儿招亲结束了,傅君荖回来了,可就惨了。 这时,花厅里候着的众人总算等来了主人。 管家率先进门,随后便是众所周知的夜来山庄庄主,庄柏生。他的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男子捉了一身黑色锦衣,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扇面画着四君子,笔墨浓淡适宜,十分意境。那男子面上戴着一扇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女子则着了一身玫红色的裙衫,白色底衫上笼着一层玫红色的轻纱。白玉肌肤似是一触即化,嫩白的双手交叠在小腹,面上抹了淡色胭脂,乌丝略挽,几支凤钗斜插入鬓,曼妙的身姿映入了在座各位的眼里。 有人甚至已经情不自禁的站起了身,目光随着那女子的倩影缓缓移动。她迈着莲步,头上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有规律的晃动着。 女子的面上掩了轻纱,尽管如此还是遮不住那闭月羞花的姿容。顾云安坐在角落里,静静喝香茶。等到庄柏生上了主座,他才放下茶盏抬起头来。 那一男一女分别在庄柏生左右落了座,饶是白痴也该知道,那女子是庄柏生的亲生女儿庄纤月,而那名男子,便是庄柏生收的义子,傅君荖。 庄纤月的一双美目轻轻流转,落在顾云安身上,又似无意的收了回去。 管家的声音突兀的响起,“首先,欢迎各位江湖朋友到来,我家老爷已经吩咐厨房准备膳食。稍后比武结束,各位便道前厅用膳便是。其次,今日乃是我庄大小姐的大喜之日,各位英雄豪杰比武时一定点到为止,我庄庄主不希望见到任何一位英雄受伤。最后,有幸获胜的便是我夜来山庄未来的女婿,将来也是我夜来山庄的继承人。现在就请各位到庄外搭建好的比武台就座。” 这一席话讲完,下人们便引着众人出了山庄,往左边的比武台去了。 随后只要将规矩宣布一下,比武招亲便正式开始了。 顾云安静静坐在席上,看着一个个武林豪杰上台比武。 而另一边,端木初已经从房檐上下来。南楼二人还在湖边徘徊,总觉着那片假山里定有蹊跷。 “主子,我们过去看看吧!”陆长依提议道。 南楼思虑再三,点了点头。如若再不抓紧时间,只怕是要败露行踪了。他提气运功,从那宽广的湖面踏过,陆长依也随后跟上。等他们进了假山的洞口,端木初才从一根大红色的梁柱后面出来。 倘若叫南楼他们抢先一步拿到藏宝图,那就糟了。她犹豫了片刻,决定跟去看看。步子刚刚迈出,却又生生顿住了。 只因她看见了一个人,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傅君荖!他没有去前面看比武招亲? 那个从厢房里走出来的墨色身影正是傅君荖,端木初收回了脚步,继续藏匿在梁柱后。 傅君荖守在这里,莫非是早已知晓南楼会来?那么,假山里一定有蹊跷。 端木初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跟上去,也没有从大门进去,不然只怕也被傅君荖发现了。她的目光慢慢看向那方长廊上的墨衣男子,眼见他转身往东苑的正厅走去。端木初瞅了瞅假山那边,决定跟着傅君荖去看看。说不定他已经发现了什么,只是尚未找到答案而已。 看着他径直进了前厅,阿初从怀里摸出一张面巾戴上,然后才跟了过去。亦然选择房顶作为根据地,她轻轻趴在房顶上,挪动一片瓦,堂下的一切也就尽收眼底了。 她看见傅君荖负手站在大堂中间,目光似是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幅画。端木初努力将视线移向那幅画,可惜角度不好,看不太清楚。 此时,假山那边传来一声痛叫。她猛的回身,只见一道黑色的人影从洞口飞了出来,沿着抛物线的轨道掉进湖里。接着是一道蓝影,从洞口飞了出来,灵巧的落在对面的长廊上。那是陆长依! 南楼出来时,身后还跟着十几名黑衣蒙面人。 第24章 原来还有漏网之鱼 3 端木初不禁扬唇,低头去看堂下,傅君荖已经步到了门外,面上戴了一扇面具。 端木初趁他去看南楼的空当,急忙将屋顶的青瓦掀了一大片,灵巧的从那个洞跳了下去。 此刻傅君荖已经去了对岸,端木初便站在方才他站过的位置,看他刚才看的那幅画。 那是一幅山水画,数座青山参差起伏的立着,离山较远的地方有一匹骏马,马上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想来只是应景,并没有画清楚那女子的脸。女子笔直的坐在马背上,英姿飒爽的模样。 群山着了淡淡水墨,那片山上还题了一首诗。 香山红叶晩凉秋,老却童颜此生休。 杨花葬尽江南事,一马行去凉山州。 没有提名,也没有印章,光是看纸质,像极了端木初年幼时用的那类纸。这幅画,应当是前朝遗作,不过没有落款,实在不知道是哪位大师所作。 还有一点,那首诗并不曾听过,想来是作画人自己题的。不过……为何要题在那群山之上,而不是旁边的空白处呢? 她思虑着,丝毫没发现身后站了一个人。 “原来还有漏网之鱼!”男子清冷的声音传来,端木初蓦然转身。 好在她的面上戴了面巾,不然定会被人认出来的。眼前的人便是傅君荖,他的眸子泛着冷光,一动不动的看着端木初。 “走,进去。”门口传来男子粗犷的身影,端木初望了过去,只见两个黑衣人押着陆长依走了进来。 端木初多么想幸灾乐祸,但是现在不是时候。陆长依落网了,那南楼呢? 隐约还能听见院子里有打斗的声音,端木初这才明白,南楼还在奋战。 当下,最危险的,只怕是她自己了。若是她暴露了,那么顾云安可就糟了。 所以,她深吸了一口气,嬉笑着向傅君荖走去,“这位玉树凌风,英气逼人的兄台,想必就是夜来山庄的少庄主吧!” 傅君荖手中的短笛轻轻抬起,端木初就不敢再往前了。 “说吧,你是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真是冷酷啊!端木初暗自撇了撇嘴,转而退到那幅画前,“怎么可能,本公子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和他们那种白痴一伙。” “那你是谁派来的?意欲何为?”傅君荖的眸光又冷了半分。端木初轻轻往茶几上一跃,尔后笑道:“我自然是跟你们相同目的,而且我已经知道我要的东西在哪儿了。”说着她转手扯下壁上的那幅画,画轴顺着她的手腕滑动,片刻那幅画便收了起来,落到端木初的手中。 傅君荖的脸色微微一变,两道寒光透过面具直直的落到端木初身上。他果然很聪明,竟然轻而易举就看透那幅画有蹊跷。 “你知道了又如何,你能带走吗?亦或是,你能看到其中的真意?”傅君荖的声音沉稳有力。他也是前日才发现那幅画有蹊跷的,尚未找出方法,探得其中秘密。 端木初微扬着脑袋,得意的看他一眼,“看得到如何,看不到又如何?” 一道劲风袭向她的脖颈,幸好她反应的够快,勉强避开了。转而冷冷的看着傅君荖,不屑的一笑:“看来少庄主是不会放过我了!” 方才就是他的短笛,从她的脖颈划过,那种凉意,端木初记得清清楚楚,就像他的眼神一样。 “你还想活着离开夜来山庄吗?”说话间,他又迅疾的闪到端木初的身边。幸好她已有防备,在他移动之时,从他头顶跃了过去,稳稳落在门口。 端木初想回头得意的笑笑,未料下一刻手臂已经被人抓住。 她低头,看着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一看就知道是傅君荖那个妖孽。她的身体一沉,回身便是一记扫堂腿。成功脱身,手中的画卷却被拉开了。 “看来你的武功不弱嘛!你到底是谁?”傅君荖的声音又响起,端木初只觉得十分烦闷,挥手将那画卷斩成两截,只取走了画上那片空白。 傅君荖一愣,扔下手中的残轴,便追了出去。 对岸,南楼还被几名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包围着,眼见傅君荖追着一名白衣少年出来,不禁一阵好奇。 端木初可没有闲工夫管南楼的死活,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她奔到了对岸,从南楼身边擦身过去:“主子,东西我已经拿到了,赶紧撤吧!”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南楼听见了,随后而来的傅君荖也听见了。 南楼却是无力回复她的,倒是傅君荖的脚步顿了顿,端木初见了扬唇一笑。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傅君荖一定知道南楼的身份,一定在犹豫着是否只要抓住南楼就能拿回藏宝图,这样她就能溜掉了。 端木初提气,想要越过那高高的院墙。身子刚刚掠起,一道掌风搭在她的腰际,身体向湖面一偏,“咚——”一声重响。 南楼只看见那道白影掉进了湖里,而端木初只觉腰际十分痛,身体不断的下沉,直到触到水底的淤泥。湖水灌进她的眼里,弄得她不敢再睁着眼睛。憋着气,尝试着往上浮,她的手里始终捏着那幅画的一片空白。那片空白,却在水中起了变化。 端木初用尽全力浮出水面,面巾已经湿透了,紧贴着面颊。她忍着疼想要爬上岸,一抬头却看见十几把长剑指着她。 还有傅君荖那双眼睛,也冷冷的盯着她。 “你还是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兴许我还能免你一死。”他这样说,目光里带着一丝狠厉。 端木初望着他,不禁冷冷一笑:“给你也行,不过得先让我起来。” 傅君荖看着她,半晌才扬手。那些黑衣人全都后退了半步,眼见着端木初缓缓从湖水里爬了起来。 她受了傅君荖一掌,伤得着实不轻。手里那一片白纸已经湿透了,傅君荖注意到上面渐渐浮现出的墨迹,不禁瞪大了眼。 端木初扬手,余光扫到一旁的陆长依和南楼,现在好了,他们两人都被抓了。她的目光落在南楼身上,南楼也定定的看着她。 第25章 义女文初 1 此刻端木初的全身已经湿透了,玲珑身姿显露出来,南楼只觉得十分熟悉。 “我有个条件,你要放了他们两个。” 听到端木初这样一说,傅君荖的眸子眯了眯。端木初轻笑,扬起手中的藏宝图,作势要撕成两半:“你若不答应,我就毁了这张藏宝图。” 傅君荖动容了,又轻轻扬手,那些黑衣人便松开了南楼和陆长依。端木初笑了笑,对他们两人道:“快走!” 南楼愣了愣,欲言又止的模样。陆长依见了,急忙过去,拉着他便跃出了院子。 傅君荖静静看着,尔后道:“现在,乖乖交出藏宝图。” 端木初扬唇,捏紧了手中的藏宝图,扬手向身后的湖泊扔去:“你要的藏宝图,自己去捡吧!”说着提气往院子外面去,傅君荖果然掠过湖面便去捞藏宝图,而那些黑衣人却尾随着端木初。 幸好还有顾云安给她的迷魂香,现在真好派上用场。端木初的手在怀里一摸,掏出一包迷魂香扬手一洒。淡淡的清香袭向那些黑衣人,一个个便全都往下坠去。 端木初提气运着轻功跑远,等到傅君荖捞回那张藏宝图,已经不见她人影。 方才那曼妙身姿,却是深深映在了他的脑海里。她是一名女子! 阿初负伤回到房间时,首先就是看看床下的林萧还在不在。幸而,他还没醒。 她捂着腰际,在桌旁坐下,倒了一杯热茶暖暖身子。这里一刻也不能呆下去了,过会儿傅君荖一定会带人来查的。 这样想着,她迅速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跑出庄外,直直朝着比武的擂台去了。 彼时,正轮到顾云安上场,对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十几招下来变摆平了。比武招亲已经接近了尾声,眼见了顾云安就要获胜了,却突然有个蒙面的白衣人从人群里跃到了擂台上。 正是端木初,她直奔顾云安而去,抓抓他的手腕小声道:“快走,此地不能再呆了。” 顾云安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当下从擂台上跃下,两人齐齐掠过众人头顶,向山下的方向奔去。席上的庄纤月猛的站起身来,面纱也随着掉了下来。那张闭月羞花的脸此刻盛着一股怒气,在座的众人尚未反应过来。随后,擂台下时一片喧哗。 那个稳赢的人已经放弃这次擂台比武招亲,留下了一干人等,扫尽了夜来山庄的颜面。 沿着山路往下行去,顾云安一直紧追着端木初的步伐。见她额头不知何时布满了汗珠,不禁拽住她:“你受伤了?” 端木初看了他一眼,淡淡摇头:“没事,一点小伤。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不要被傅君荖追上了。” 她说完,轻轻挣开了他的手,继续往山下走。顾云安只能紧紧跟着,看她不由自主的摸摸右腰。 “你受了伤,还是我背你吧!”说着,他走到她前面,蹲下身。 端木初愣住,最终乖乖的趴在他的背上。她不是一个善于逞强的人,傅君荖那一掌着实厉害,差点碎了她的小蛮腰。 “我们现在风雨镇住下吧,等你伤好了再回翩翩楼。” “不行,我不能回翩翩楼。” 听她这样说,顾云安不解的问道:“为何?” 端木初紧紧攀着他的肩膀,腰际一阵阵疼意涌上来,她只好咬牙忍着:“要回文府去,已经很久没回去了。” 顾云安不再说话,他自然明白端木初嘴里说的文府是哪里。那是当今丞相的府邸,是三年前端木初所认义父的住宅。 三年前,她在文丞相外出时从山匪手下救了他,自此便收她做了义女。其实那日文丞相的行踪,是他早就打探好了告诉端木初的,那些山匪也是他去通风让他们打劫文丞相的,这一切都是一场局。他知道端木初的复国之路多么难走,当然需要多几层身份保护。 如果时间能够停在某一时刻,他只希望就现在,就让他背着她一直往下走。 天色渐晚,他们赶到了风雨镇。 顾云安将端木初安顿在客栈里,便去寻了一个大夫。忙到夜深人静,方才回到了端木初的房中。 她已经喝了药静静睡去,面容十分安详。难得看见她睡得这般安稳,顾云安不想打扰她,转身回到桌边静静坐着。 路上,端木初让他回家里看看,查查朝廷的动向。他虽然应了,但是那个家,他一点也不想回。 明月静静在窗外那片夜空悬挂着,天下人天下事,都与它没有关系。 天明时分,楼下的喧哗声吵醒了端木初。她睁眼,看了看趴在桌上静静睡去的顾云安,缓缓坐起身来。 她的动作很缓,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还是惊醒了顾云安。 那双迷蒙的睡眼幽幽看着她,淡淡一笑:“你醒了?还有没有那么疼?” 端木初摇头,下地穿上马靴:“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我们赶紧上路吧!必须早点赶回京城。” 看她着急的样子,顾云安点了点头:“那你先洗漱一下,我下楼去买一点干粮。” 他转身出了房门,端木初的目光微微黯淡了一些。此番回到文府,必然要面对文丞相那个娇蛮的女儿,也要以丞相义女文初的身份,面见大皇子与二皇子。这样一来,这些天的一切都能解释得清了。 用过早膳,他们便开始赶路。顾云安牵了两匹快马,他们一路上很少歇息。五日后,端木初他们便赶到了京城。 马蹄在城门口顿住,端木初的目光看向顾云安,道:“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你回去府中若是呆不下去,就早些回翩翩楼。” 顾云安点头:“你也是,自己小心。” 两人道别,一前一后分别进了城门。京城乃是天子脚下,自然比其他地方热闹许多。出去这半个来月,回到这里,竟然也有一种回到家乡的感觉。 这样想着,端木初却又自嘲的笑了笑。 这里本来就是她的家乡,这天下都曾是她的家。进了城,她便下马步行,与顾云安走的是相反的方向。 第26章 义女文初 2 “公子给点钱吧!”一名乞丐拉住了她的衣袖。端木初默默地从怀中摸出一些碎银,递与他。 “谢谢,谢谢公子,您可真是好人!”乞丐欣喜地走开了。端木初却木然的站在原地,目光扫过那些蹲在街角、墙角的乞丐,想不到天子脚下,还会有这一番景象。 她伸手,摸了摸黑马的鬃毛,静静牵着它从那些乞丐身边走过。她身上的碎银是有限的,能帮他们一时却帮不了一世。怪就怪当今皇帝治国无方,手下贪官污吏数不胜数。 到达丞相府门前,已近黄昏。 夕阳柔和的光温柔的覆盖在那青砖红瓦上,那块牌匾上的“丞相府”三个大字,还是金光灿灿。 将近半年没有回到这里,门口的护卫已经换了人。看见端木初时,还恶狠狠的上来问话。 “你是哪里来的小子,站在这里做什么?” 端木初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送到那名护卫面前,“我来找文丞相。” 护卫的脸色登时一变,语气也瞬间卑微下来:“公子您请进!属下这就去禀报丞相。” 端木初好笑的看着他转身跑走的身影,将令牌放好,马匹交给了另一名护卫,自己轻车熟路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干干净净的,一看就知道有人经常打扫着。院子的下人也换了,除了大丫鬟凤生,其余的端木初都不认识。 凤生看见她时,愣了愣,手中的东西一扔便飞奔过来:“阿初小姐!阿初小姐您回来了!” 端木初稳稳地接住那个向她扑来的丫头,让她抱了个满怀。 院子里其余的人都愣在了原地,静静看着熊抱的两人。端木初清了清嗓子,总觉得两个大姑娘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抱在一起,着实不合规矩。她拍了拍凤生的后背,轻轻拉开她,笑道:“好了好了,我回来了,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可是要叫大家笑话的!” 凤生的确哭了,眼泪胡乱抹掉,尔后扬起灿烂的笑脸:“阿初小姐,你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凤生好为你准备你最爱吃的糖裹栗子啊!” “回的匆忙,也忘了写信了。”她拉着凤生往里屋走,其余的丫鬟们也都各自坐着自己的事。她们只知道这院子的主人回来了,不能再偷懒了。 回到屋里,端木初便瘫在了椅子上。 凤生一边为她斟茶,一边道:“您这次回来,还走吗?” 端木初点头,尔后又摇头:“暂时不走!” 凤生将茶递给她,体贴的道:“您小心,这是刚泡的茶。” 端木初点头,嗅嗅茶香,还是一如既往的味道。 “凤生,我不在府里这半年,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啊?” “大事?也没什么大事,不过老爷从夫人那里把大小姐接回来了。” 凤生在她身边站着,看她满意的喝着茶,不禁笑道:“阿初小姐此番回来可要小心些。” “恩?为什么?”端木初抬眸,将茶盏放回茶几上。 凤生俯身到她耳边,轻声道:“听说这位大小姐很是不喜欢您!扬言等您回来,一定把您赶出府去。说是只有她才是老爷的亲生女儿!”说完,她就退开了。 端木初笑笑,这位大小姐的小姐脾气倒是蛮大的!不过是一个私生女罢了,若不是文丞相的夫人没有留下一个子女便死了,只怕她还回不来这丞相府呢! “您还笑,怎么还笑得出来?”凤生无语的看着她。 端木初瞧了她一眼,眨了眨眼,撒起娇来:“凤生姑娘……能不能劳烦您给阿初打点热水来呢?我好想沐浴!” “是……奴婢这就去!”凤生掩嘴偷笑,转身去给她传热水。 傍晚时分,端木初沐浴完,换了一套干净衣裳。一件纯白色的裙衫,袖口绣着白牡丹,裙摆上也是一朵朵含苞欲放的牡丹花。 铜镜中的容颜依旧那般美貌,凤生细心的打理着她那头如瀑长发,不时地瞧瞧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小姐真是越来越美了!莫非有什么秘诀么?” 听她这样问,端木初不禁失笑:“什么秘诀?好吧,那就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多接触美丽大自然。” 凤生睁大眼,傻傻的问:“真的?” 端木初“噗嗤”笑出声来,“罪过罪过,我怎么可以欺骗凤生呢!”她还学那些佛教信徒,双手合什,虔诚的拜了拜。凤生这才知道,她在说笑,不禁无奈道:“小姐,你一会儿还要去前厅用膳呢!别再动来动去了!”说着,手下麻利的为她盘起长发。 端木初也不再闹了,乖乖等她打理好自己的头发,然后去前厅赴宴。 文丞相听说她回来了,便要她去见见那个刚回家的大小姐。 凤生提着一只灯笼,一路上都在为她担心。 “小姐,大小姐不会真的把您赶出府吧!要是您走了,凤生也跟您一起走。” 听她这么说,端木初只觉得一阵感动。这个丫鬟是她初进文府时,在那些老姑姑手下救下来的。那时凤生还是个小丫头,犯了一点小错便要乱棍打死。这深府宅院里就是这么残酷,听凤生说,已经惨死了好些人了。 若是当时不是端木初救了她,从文丞相那里要来她的卖身契,只怕这世间已经没有凤生了。所以凤生待端木初总是格外的好,格外的衷心。也许,这就叫知恩图报!善良的人,都怀着一颗知恩图报的心。 “凤生,我要是男子,一定娶你为妻,好好疼爱你一生。”她突然的一句话,听得凤生一愣一愣的。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害羞的低下头去:“小姐又在戏弄我!” “真的!我是男子一定娶你,可惜我不是!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找一处好人家,一定让你嫁给你喜欢的男子。” 凤生看着她,不禁笑了:“小姐还说奴婢,倒是您,打算什么时候嫁人呢?” 说到自己,端木初便茫然了。她摆了摆手,推着凤生继续往前走:“还是快点去前厅吧!一会儿让义父等急了。” 第27章 新身份的重逢 1 到了前厅,凤生便规矩的跟在端木初的身后,微微垂着头。 厅里,文丞相坐在上位,右方坐了一名女子。女子着了粉色衣衫,一身肌肤,宛若沾了雨露的桃花瓣。窈窕身姿,更是不容亵渎。 文丞相见阿初踏进门来,脸上扬起一抹慈爱的笑意,向她招手,道:“阿初,快过来这里坐。” 端木初笑着点头,迈着步子往文丞相左手的方向走去。 坐下来,她才看清楚对面那名女子的面容。看见那张脸,阿初一惊。 那张桃花般妖艳的脸,不正是半月前在客栈里初见南楼时,和南楼他们一起的那个姑娘吗?原来她就是文丞相在外面的私生女!不过怎么会与南楼走得那么近? 对面的女子也同样打量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尔后便是厌恶。 “爹,这位就是你在外面认的野丫头?” “浅儿,你怎么说话的?”文丞相瞪了她一眼。 端木初却笑了笑:“义父,没事的。大小姐性子直,倒是极好的。” 文丞相听她这么一说,便顺势介绍道:“这是清浅,应该比阿初你年长些许,以后便叫一声姐姐吧!”转而又对着文清浅道:“这是爹的义女阿初,随爹姓,叫文初。以后便是你妹妹,你要有个姐姐的样子。” 文清浅别过头去,“我娘只生了我一个,哪里来的妹妹。她是爹的义女,又不是我的义妹,与我何干。” 文丞相顿时脸色变得青了,阿初见他如此,不禁安抚道:“无妨,其实大小姐说得也对!义父,您就别勉强了!” 文丞相的脸色恢复了正常,笑着转开了话题。 端木初将自己半年来游过的景致,都说与他听,见他一脸高兴地样子,她的心也安了下来。有了文丞相这一个挡箭牌,量他傅君荖也不能拿她怎样。 安然的度过了一个晚上,次日天未明,端木初便醒了。 昨夜听文丞相说,过两日是宫里太后六十寿辰,让她一起进宫去。 这样一来,一定有机会见到皇帝。说不定到时候就能手刃他!这样想着,她又摇了摇头。 此番还是先把傅君荖手中的藏宝图夺回来,否则就凭一个翩翩楼,根本不可能完成复辟大计。 有了那一批宝藏,她就能招兵买马,也可以报当年的血海深仇。 端木初翻身看着窗外,目光变得浅淡。复国,报仇,以后呢? “叩叩——” 敲门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神思。 “进来!”想来这个时辰来敲门的,也只有凤生那丫头。 果然,门被推开,凤生走了进来:“阿初小姐,该起床了。” 凤生把热水放在桌上,又走到衣柜为她拿今日要穿的衣服。端木初从床上坐起身来,目光一直尾随着凤生。看她从衣柜里取出衣服,又走到她的床边放下,然后去妆台挑剑首饰发钗,最后将早膳端了进来。 凤生忙完了一切,才发现端木初还动也不动的坐在床上,饶有意味的看着自己。她不禁脸颊一红:“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什么也没有。 端木初笑了,从床上下来。凤生又急忙过去为她更衣:“您是不是不太习惯这床?” “不是,只是看着凤生你忙碌的身影,觉得你对我真好。”她说的是实话。 凤生一边为她系上腰带,一边道:“奴婢是阿初小姐救下的,您就是奴婢的再生父母。您听过哪家女儿不孝顺长辈的?” 端木初不禁又笑了,“我有那么老吗?你还是叫我姐,姐就好了。也不要再用敬称了!” “是,小姐怎么说,奴婢就怎么做。”她应着,为她穿上外衫。 挂好玉佩,凤生才问:“小姐今日有什么安排吗?要不要出去走走?” 端木初犹豫着,任由她拉着自己走到梳妆台前。 “今日天色不好,我就在府里逛逛就好了。”窗外的天,阴沉沉的,像是谁开罪了老天似的。 凤生为她挽发,附和的道:“也是,今日应该会下些雨。” 一切就绪,端木初才得以用早膳。房里只有她和凤生两个人,索性两个人一起用了早膳。 饭后,就该散散步。 所以此时,阿初便同凤生一起,在后花园里闲逛。 “小姐,您给奴婢说说这半年的所见所闻吧!”凤生跟在她身后,目光便一直落在她身上。 端木初吃得有些撑了,找了一个能坐的地儿坐下了。这半年,她其实并没去过多少对方。所以凤生问起,她便随便扯了一些。她坐的地方,临着一面湖,隐约能看见远处的凉亭。 此时,凉亭中坐着一名男子。丫鬟上了一壶碧螺春,又准备了上等的糕点,供他饮用。风吹着湖边的柳,含蓄的展现着绰约的风姿。湖光之色是极美的,但是男子看见的却是不远处那长廊上坐着的女子。 “二表哥!”女子欢快的声音换回了他的目光。 一道浅粉色的身影款款走来,身后跟着两个翠衫丫鬟。男子对她浅浅一笑,目视她坐下,放道:“今日闲来无事,便来看看你。” 文清浅坐下,婢女退到了一旁。远处的端木初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亭中似是坐了一双璧人,她朝凤生招手,“你看看,那亭子里是些什么人?” 凤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而后道:“想来是大小姐邀请来的客人吧!小姐您要过去看看吗?” 端木初摇头,站起身来:“我们走吧,还是出去走走的好!”看来她生来就不是大家闺秀的料,在这大府宅里呆的久了,便会觉得无所事事,总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小姐您也觉着无趣啊!你不知道,大小姐自从回府,时而请一些名媛千金过府来吟诗作对,奴婢也觉得十分无趣。”凤生说着,兴高采烈的跟着她回房。 端木初挂上了一张面纱,凤生怕会下雨,还带上一把青伞。 徒步走出丞相府,她们直直朝着京城做热闹的长街去了。人海茫茫的,谁也不认识谁。听着街边小贩的叫卖声,心底瞬间觉得十分舒坦。凤生走在前面,看见一些好玩的新奇的东西,便忍不住跑回来告诉端木初。 第28章 新身份的重逢 2 凤生找了一个人多的地方,拉着端木初从人群里挤了进去。耳边充斥着众人的喝彩声,难得见到凤生这么兴高采烈的样子,端木初便陪着她知道那些艺技表演完。 人群散开后,已近晌午。凤生尚且意犹未尽,若不是端木初将她带进酒楼,只怕她还要再四处看看,不觉饿似的。 “方才那人好厉害,枪法真好!” 端木初品着热茶,静静听着凤生絮絮叨叨,尔后回道:“是挺厉害,凤生喜欢那样厉害的男子吗?” “小姐,您胡说什么?我不过是看他枪法好罢了!”凤生面色微红,看着阿初问道:“小姐,我们一会儿还要去哪儿?” 端木初思虑了半晌,道:“听戏如何?” “听戏?”凤生的双眼闪闪发光,不过不是因为端木初的话,而是小二上菜来了。 端木初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手里的茶盏放回桌上:“快吃吧,看你也饿了!” 凤生点头,开始动筷:“小姐不饿吗?看你好像没胃口样子。” “我不饿,你赶紧吃吧!” 门外有进来两位客人,一位是身着蓝衣的姑娘,另一位是一身白衣的公子。端木初瞧见他们,不禁别开头去。那二人不是别人,正是陆长依和洛新凡。凤生自然是不认识的,自顾自的吃着饭,偶尔看看,望着窗外的端木初。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们,端木初只得对凤生道:“你先吃吧!吃完了自己去买些东西,然后自己回府去!”说话时,她已经站起身来。 凤生愣了愣,不知所以的问道:“小姐,您要去哪儿?不去听戏了?” 端木初已经迈出了门外,没有回头。 午后的天,果然下起了细雨。她有些懊悔,没从凤生那里那些银子,或者拿一把伞也好。 飘扬的细雨,湿了行人的衣襟。端木初穿梭在人群中,最后找了一株老桂树避雨。 她倚着叔树身,微仰着头看雨零零碎碎的从枝叶的缝隙间滴落下来。 雨渐渐下达,一纸油伞递到她的眼前。伞面画了一枝牡丹,别致、优雅、高贵。 端木初低头,目光顺着油伞向上看去,目光停落在那人的脸上。 一张俊逸非凡的脸,清晰地展现在她的眼前。男子清淡的笑着,撑着一柄天青色的油纸伞。他的脸上隐隐有两个梨涡,笑容十分夺目,目光十分温柔,就连手指也十分纤细。 端木初愣了愣,没有接伞:“你是?” 男子定定的看着她,严厉的笑意渐深。他道:“换一张脸,阿初姑娘就不认识在下了?” 端木初惊愕不已,努力搜索着自己认识的所有人,实在记不起有这么一号人物。 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男子将伞撑到她的头顶,微微靠近了些许,道:“在下傅清夜,又名南楼。姑娘这样可能记起?” 南楼!端木初愣了愣,傻傻的点头:“原来是……南兄!” 这张脸踩死他真正的面目吗?他的易容术太高超了。处了那么久,她竟然一点也没发现。 傅姓乃是国姓,也只有当今皇帝一家敢用,这么说来,南楼将他的真实姓名告知予她,是觉得对她不必再隐瞒了吗? 端木初想着,不禁笑了笑:“原来南兄姓傅啊!” 她的神情故意清冷,傅清夜看了许久,将油纸伞交在她手里:“以前隐瞒身份,实在是情非得已,还望阿初姑娘多加原谅。” 他的语气十分诚恳,阿初看着他,不禁笑问:“那为何,你又要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 傅清夜微愣,退开了一步,却是将话题转开了:“在下想问问阿初姑娘,为何会出现在丞相府中?” 端木初看着他,不由笑道:“既然公子都将真姓名告知阿初,那么阿初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叫文初,是文丞相三年前收的义女。” “哦?”傅清夜笑笑,“那为何阿初姑娘会出现在夜来山庄呢?” “我早说过,我去夜来山只是游赏罢了。巧遇了夜来山庄庄主之女庄纤月,才到夜来山庄府里住下。后来听说了藏宝图的事,心里好奇,只不过想去看看。” 她缓缓的道,柳眉微微上挑:“莫非傅公子以为阿初是为了藏宝图去的夜来山庄?”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不用说了,二皇子又何必与我一介草民浪费口舌。既然您对我有所怀疑,就用您手中的权利去彻查一番便是。我要回府了,多谢殿下的伞。”端木初冷笑着说了这么一番话,将手里的油纸伞还给他,越过他的身旁,步进雨中。 傅清夜懊恼的转身,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时间不知所措。愣了半晌,他才提步追了上去。 将伞撑在端木初的头顶,他就静静走在她的身旁。端木初只是加快脚步,并不搭理他。这个男人既然怀疑她,为什么又追上来?有什么企图? 沿途经过方才与凤生用膳的酒楼,正巧遇上吃罢酒出来的洛新凡二人。 “阿初姑娘……” 端木初的面纱已经湿透,早已遮掩不住那张倾城的容颜。被陆长依一眼认出,也是情有可原。她扬了扬唇角,算是打了招呼。脚步仍未停下,傅清夜紧紧跟着。 陆长依二人站在酒楼檐下,不知所以的看着那两人,半晌洛新凡才问陆长依:“你认识那位姑娘?” 陆长依点头,“是在去夜来山庄的路上认识的,不过主子似乎早就认得她了。” 彼时,端木初已经走到了丞相府门口,她终是停住脚,回头不满的看着傅清夜。 那人静静笑着,道:“方才无意冒犯了姑娘,阿初姑娘可是生气了?” 端木初蹙眉,挥开那只撑伞的手,语气冷冷的道:“这天下有谁敢生二殿下的气?阿初自然懂得什么叫自知之明,高攀不了的,绝不高攀。今日就当阿初第一次见二殿下,后会无期!” 她扔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往府里走,头也不回。 傅清夜呆呆的站在那里,深深懊恼着。他本来是担心那日她有没有逃掉,想关怀的问一声,也想谢谢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救命之恩。都怪这张嘴,该说的没说,不该问的倒是问了不少。幸而,她是丞相的义女,她只是丞相的义女而已。 第29章 皇子征婚 文初,文初,真是难得的女子! 弯月悬在明朗的天际,皇宫里不断有侍卫来回巡视着。青苍的老柳树上静静坐着一名男子,身上着了一件宽大的袍子,面容十分俊俏。树梢上挂着一壶清酒,风一吹,酒香远飘。 酒香引来了一队侍卫,站在树下喊那树上的人:“是何人这么大胆,在这里喝酒。” 树上的男子懒散的坐直身体,垂下双脚,凤眼半启,指尖飞出一枚柳叶,冷冷的擦过方才大声喧哗的那名侍卫的脸颊。 他低下头,唇角没有上扬,面容清清冷冷的,格外冷酷。 清冷的嗓音道:“你们这群该死的东西,给我滚远一点。” 侍卫们这才看清了那男子的面容,顿时吓得面色发白。为首的侍卫急忙跪下,道:“原来是大殿下,属下们罪该万死。” 余下的一帮侍卫也跟着跪了下来,男子的目光望向天际的半弯明月,又仰头喝了一口酒。 “滚!”他只说了这一个字,那帮侍卫便全都退下了。 人喝酒,必然是有心事。傅君荖则是心事重重!谁也不知道藏宝图在他的手里,除了那个女人。他要找到那个女人,然后除掉她。 今日早朝,皇帝提起了两位皇子的亲事。倘若要娶妃,他当娶谁更好? 如今朝中有权有势的大臣也只有丞相与礼部尚书,还有洛大将军。但是,洛将军是皇后的亲兄长,自然是站在皇后那方,他帮的定是二皇子傅清夜,因为傅清夜是皇后的独子。 还有丞相,虽然她的原配已故,但终究是皇后的妹妹,虽然现在被逼站在他这方,但是终有一天会背叛自己的。 剩下的便是礼部尚书,他与傅清夜走得并不近,想来是有机会拉拢他的。 思绪千回百转,他已经轻松饮下了一坛清酒,夜风轻拂,便有一种醉眼朦胧的感觉。 就在他深思之际,树下来了一名女子。一名身着蓝衣的女子,秀发柔滑如绸缎,秀眉似柳,双唇红润光泽。 傅君荖回神时,方才发现她。目光清冷的扫过她身上,落到更远的地方。 “你来做什么?”他问道。 树下的女子,微微抬头,以仰望的姿态注视着他,心底渐渐绽放起一缕烟火。终日思君不见君,相思无垠。今日,终于得以相见,她想静静多看几眼,几眼也好。 “我问你话,你怎么不答。” 陆长依这才回过神来,莞尔一笑,姿容万千。 “方才听侍卫们说大殿下独自在此饮酒,所以长依特来看看。”她的声音温柔似水。 傅君荖笑笑,手中的酒坛子随意扔在地上,滚落在陆长依的脚边。 她弯腰捡起,唇角勾着一抹笑,道:“不知大殿下心里有着怎样的愁绪,要喝这么多酒解愁。” “我问你,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宫里?”他不答反问。 陆长依却是笑着答了他的问题:“今日家父让长依来探望贤妃娘娘,贤妃娘娘留长依宿在宫中。” “哦?你去看我母妃?”他的双眸微微眯着,流露出一丝危险的意味。 “是!”她点头,依靠在老柳树的树身上,又问:“长依听说大殿下与二殿下都要纳妃了?” 傅君荖没有回话,只是斜躺在树梢上,静静合上了眼帘。 陆长依微微抬头瞧了瞧他,微微一笑:“倘若,长依愿意嫁给殿下,殿下愿意娶我吗?” 那人悄悄睁眼,目光变得清晰透彻。 他仍旧沉默着,陆长依却接着道:“我自小就喜欢殿下,自从第一眼见到殿下。” 那年,陆长依八岁,傅君荖十岁。 那是他第一次随父皇驾临礼部尚书府上,正巧救了那个爬到高高树上捉鸟的小姑娘。 十年而已,那位小姑娘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风姿绰约。 陆长依还将那时的事记得清清楚楚,她早就用最珍贵的盒子,收起了那段记忆。从那以后,她就盼望着长大,盼望着长大能嫁给他。 如今,她终于平平静静地讲出心里的秘密,心里顿时舒坦了许多。 她再抬头时,树上的那人似是睡着了。静谧的呼吸,俊秀的身影,清冷的月光,如此美景,实难得见。 她移步离开了,身影渐渐在夜色里掩埋。 树上的男子轻轻睁开眼,侧头看了看陆长依离开的背影,心底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 次日一早,丞相府里便来了一位公公。听闻是来宣旨的,所以丞相府上上下下都到前院接旨了,自然也包括端木初。 这位公公年近半百,看起来资历颇深。端木初等人都跪在地上,等着他打开那道明黄色的圣旨,宣读里面的圣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昨夜二皇子傅清夜与君道,已有皇妃之选,朕欲见之,特宣入宫。钦此!”公公念完圣旨,便将其合上,问道:“不知丞相大人的千金在何处,还请令千金与本公公走一趟。” 丞相这才站起身来,一旁的文清浅已经上前了一步,行了一礼:“回公公,小女正是丞相千金文清浅。” 看得出,她是格外的高兴。也是,皇妃啊!也不是谁都能当上皇妃的。 那位公公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里流出一丝失望之色,问丞相道:“这就是丞相大人的千金?”虽然姿色不错,但是也算不上倾国倾城吧!似乎与二殿下说的并不相符。 文丞相点头,回道:“这正是老臣之女,文清浅。” “文清浅?”公公蹙起了淡薄的眉头,尖细的嗓音不禁高了几个分贝。 尔后,他又问:“莫非丞相没有一个名叫文初的女儿?” 听了此话,文丞相愣住了,文清浅也是一愣,就连端木初也是惊了一惊。 文初?那不是她自己吗? 文丞相侧头看了一眼低着头站在一旁的端木初,犹豫了半晌,将她拉到了身边,对公公道:“有,这是老臣的义女,名叫文初。” 公公的目光随即落到端木初身上,不耐的道:“把头抬起来,让本公公瞧瞧。” 第30章 找茬 1 端木初心底升起一阵疑虑,还是文丞相提醒她,她才抬起头来,正眼瞧了瞧那位公公。 此一看,那位公公便呆了呆,尔后欢喜的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圣旨交到她手中,道:“现在便随我进宫面圣吧!皇上和二殿下尚且等着。” 端木初尚未反应过来,却听见文清浅不满的声音传来:“凭什么是她?我才是文家的独女,她只是个野丫头罢了。” “浅儿,不得在公公面前无礼。”文丞相厉声呵斥。 文清浅才委屈的闭上了嘴,文丞相又对端木初道:“阿初是头一回进宫,凡是都要当心,见了皇上和二殿下记得要行礼。” 端木初点了点头,转身跟着公公出了府门。 曾经她千方百计想要进宫杀了那个狗皇帝,为父皇母后报仇雪恨。今日终于入院进宫,她却没有报仇的兴致。为了复国大业,她决定先从傅君荖那里取回藏宝图。 皇宫果然是天下人最向往的地方,金碧辉煌,一砖一瓦都是那么精致。御书房里更是气派,几方书架放满了书籍,明黄色的帘布,上等乌木做的桌椅,就连书桌上的狼毫也是上等香木所制。 端木初一个人呆在书房之中,方才那位卫公公已经去禀报皇帝和二殿下了,让她在此等候着,也不怕她偷东西。 端木初在房里转悠了几圈,最后在窗前站定。 “皇上驾到!二皇子驾到!” 尖声细气的嗓音忽然在门外响起,端木初蓦然回头。那房门已经被人推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率先迈了进来。 随后便是一身紫衣的傅清夜,他看见端木初时,脸上扬着浅浅的笑意。端木初却是盯着那个身穿明黄色便服的男子,一时间忘了下跪行礼。 直到皇帝在书案前坐了下来,她才恍然下跪:“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二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打量着一身青衣,匍匐在地上的端木初,轻声道:“平身!” “谢皇上,谢二皇子!” 她站起身来,依旧低着头。皇帝将她打量了一番,对傅清夜道:“这就是你要娶的女子?” 傅清夜回道:“是的,父皇,这就是此次儿臣出游时遇到的那位姑娘。后来儿臣才知道她是丞相大人的义女。” “哦?”皇帝又将目光转向端木初,道:“把头抬起来,让朕看看。” 端木初听话的抬起头来,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便清晰地呈现在皇帝的眼里。 她的美绝对是倾国倾城,那周身的一股清冷气质,更是少有。看她从容不迫的样子,似乎与生俱来,骨子里就有一种贵族气质,实在不像一个野丫头。 “你就是文初?把你的身世详细道来。” 端木初眼里的冷意更深,她的唇角却微微上扬,道:“民女文初,自小便父母双亡,后幸得一位江湖侠士收养,教我武功,送我入学,方才长大成人。三年前师父重病去了,便剩下民女一人。幸而得遇丞相大人,收我做了义女,才有今日的文初。”她嘴里这般说着,脑海里闪现的却是一片火海。宫殿被烧,城池遭破,亲人被杀,害她流离失所的人,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想不到你的身世,如此凄惨,不过幸好做了丞相义女,你才能有明日的身份。” 端木初看着傅清夜,只听皇帝道:“文初相貌果然出众,有丞相府的出身,做我皇家的儿媳,已可。” 傅清夜暗喜,上前道:“多谢父皇成全!” 端木初却还茫然无措的站在那里,直到傅清夜将她带出御书房。 “阿初,过几日,你要嫁我了。就在我皇祖母寿辰的日子,你就要嫁给我了。” 傅清夜这席话,将她的神思拉了回来。 端木初讶异的看着他,却不知说什么。 傅清夜却异常兴奋的道:“今日我父皇便会下旨,你已经注定是我的人了。” “你的人?”她喃喃,心底暗自发笑。要她嫁给仇人的儿子为妃,绝无可能。 不过,如今她却没有理由拒绝,倘若这几日不能找到傅君荖,不能拿回藏宝图,那便在成亲当日,将喜事变成丧事也不错。 她笑着,心里早已千回百转。就算没有血海深仇,她也不愿嫁给傅清夜,因为她对他根本毫无感觉。就算之前不知道他的身份,也只不过把他当做朋友看待,嫁给他,端木初从未想过。 傍晚,丞相府又来了一位公公。 果真如傅清夜所说,皇上圣旨下来了。许她文初与二皇子傅清夜结为连理,并于三日后在宫中与大皇子傅君涅一同举办成亲大典。让阿初惊讶的,却是傅君荖……也就是傅君涅要娶的人,竟然是陆长依…… 傅君涅娶陆长依,莫非他不知道陆长依是傅清夜手下的人吗?还是说,他另有所图? “小姐……阿初小姐!”凤生慌张的声音传来,引得端木初不禁张望。此刻她正坐在后花园里的一棵桃树下,一身粉色似是碾落的桃花。 凤生跑到她面前,不停地喘着粗气,看样子的确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凤生也不会这么着急。 等她稍稍平复了呼吸,端木初才问道:“出什么事了?” 凤生咽了咽口水,不停地抚着自己的胸口,着急得皱起了眉头:“小姐,您还是赶紧出府,避避风头吧!” “诶?”凤生的话意,她不是很明白。什么叫出去避避风头?避什么风头? “你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凤生再三平复自己的情绪,语重心长的道:“大小姐听说二皇子要娶您做妃,已经赶过来了,扬言一定要杀了小姐您呢!所以,您还是快走吧!出去避避风头,过几天再回来。”她说着,便拉着端木初往后门的方向去。 端木初愣愣的被凤生拉着走了两三步,轻轻挣开她的手,道:“她是叫你来找我回去的对吗?我若斯走了,她会杀了你对吗?”凤生只是一个丫鬟,文清浅那个大小姐若是不感兴趣,那么杀她简直就是一件芝麻小事。 第31章 找茬 2 “我干嘛要走?又不是我跪着求着要嫁给那个什么二皇子的。我这就去会会她!” 文清浅那个刁蛮小姐,未免太过分了!竟然敢闹到她的院子里来,还想杀了她? 端木初冷冷一笑,这天下间还没有谁有资格要她的命,就凭她文清浅? 她转身便朝自己别院的方向去,凤生见了急忙跟上去,看见端木初那副冷若冰霜的容颜,她便不敢再多话了。 端木初冷着脸,一直到院子里。下人们全都跪在院子里,看见端木初回来,一个个将头压得低低的。端木初突然扬起了浅淡的笑意,从他们中间走了过去。 房门大开着,端木初迈脚进去,又退了出来。 “啪——”一道白光优美的划下,正巧落在她方才踩过的地方。 茶杯碎了一地,那地上尚在冒着热气,一看便是刚泡的热茶。若是方才真落在她的脚背上,不残都得伤。 凤生跟在她身后,瞪大了双眼,一脸精神未定的样子,显然是为刚才的事情后怕。她转头,满脸担忧的看着端木初,不料,当事人却上扬着唇角,眼里闪过一丝冷光。 文清浅打量着门口的主仆二人,看见端木初脸上的笑意时,她的怒气又猛的冒上心头。她随手便抓了一只茶盏,又扔了出来。倘若方才不是有意的,但是这一次却是认真的。 凤生吓得惊叫了一声,却还是站在原地,与端木初一起。 端木初眯眼,手一扬从发髻中取下一支珠钗,当做暗器一样飞了出去。 “当——”清脆的一声轻响,茶杯在半空中碎了,那支珠钗却没有受到丝毫阻挠,直直飞向文清浅,悄无声息的的穿进了她高挽的发髻。 “啊——”文清浅吓得摔倒在地地上,顿时花容失色,脸色也变得十分苍白,像是大病初愈似的。 凤生看得呆了,房里那两个婢女也吓得不轻。 端木初扬唇,迈进房中,那一地的白瓷碎片都是文清浅的杰作,她看在眼中,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愤怒。 看着她不断地走近,文清浅动也不敢动,嘴上却仍是不饶人的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意图谋杀我。我一定要告诉爹爹和二表哥,叫他们知道你是多么狠毒的女人。”说着,她慢慢站起身来,手颤抖的举起,指着端木初的脸道:“你敢谋杀我,我爹一定会杀了你。” “谋杀?”端木初觉得这两个字格外有趣,“若是我真要杀你,刚才这支钗,便不会在这儿。”她抬手,抚上文清浅的发髻,又逐渐下滑,抚上她的额头,接着道:“如果我要杀你,刚才那支钗就该在这儿。” 文清浅的脸色变为惨白,她不禁后退了两步,只想离端木初远一些。 端木初还是在笑,目光里的寒意褪去些许,她问道:“听说你是为了圣旨来找我的?” 她说着,挑起柳眉:“你既然对圣旨有异议,何不去面见皇上?或者去找你那个二表哥说去。你来找我有什么用?圣旨可是我下的?嫁与不嫁可是我说了算数?” 端木初踱步到窗前,目光投向窗外,慵懒的道:“大小姐还是回去想想怎么叫你二表哥改变心意吧!你再闹下去,就别怪我不客气。” 文清浅无话可回,只能愤愤的甩袖,踩着一地狼藉,一脸怒气未平的走出门去。那两名翠衫丫鬟也急忙跟了出去。 院子里总算是安静了,凤生走到端木初身边,笑着赞道:“小姐,您可真厉害!大小姐都被您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端木初在桌旁坐下,轻轻弹弄着衣摆上的尘土,轻声道:“像这种蛮不讲理的人,当然得教教她道理,不然出了府去,岂不丢人!” 凤生点头,觉得有理。但是还有一点,她不能放心:“若是大小姐真的将此事告诉老爷,那可怎么办?” “无妨,是她自己找上门来的,我不过与她讲讲道理,也没有伤她分毫。义父不会责怪的!” 听她这么说,凤生便安心了。 端木初看了一眼,满地的碎白瓷,吩咐凤生叫人打扫干净。她自己却趁着月色迷离,从后门溜了出去。 京城的夜景也是分外漂亮的,四处灯火阑珊,江上渔歌婉转,岸上红楼情深。 青楼里最热闹的,莫过于名动京城的翩翩楼。 此时夜市将将开始,端木初一人流连在街道上,穿梭在人群中。一直随波逐流,直到到了翩翩楼门口。 楼上栅栏并没有拿着手绢招摇的姑娘,门口也只站了两名迎客的姑娘,但是进去的男子却是数不胜数。书生也好,官人也罢,就连英雄都逃不过美人关。 端木初笑了笑,转身往翩翩楼的后门走去。 一路清风雅静,倒是与前门大为不同。 端木初并没有敲门,而是轻轻一跃,便跃进了后院。刚刚落地,便有两把冷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端木初扬了扬唇,笑道:“君夏,妃冬,你们的警惕性依然这么高!” 两把剑同时撤开,两道人影从端木初身后走了出来,是一对面容近乎相同的男女,也是翩翩楼里几个影卫里的两个。 “属下冒犯了楼主,还请楼主责罚!”二人异口同声的道。 端木初瞧着他们,不禁摇了摇头,“你们两个若非是一男一女,我还真分不出来,到底谁是谁。” 君夏挠了挠脑袋,与妃冬对望了一眼,笑了:“楼主怎么回来了?顾大哥不是说您回丞相府去了吗?” 端木初摆手,“你们下去吧!我找沁姨有事。” “是,属下告退。”话落,院子里已经只剩下端木初一人。 她无奈的笑了笑,提步往沁姨的房间走去。此番,她是来告知沁姨她的想法的。她要在皇子们大喜那天,将喜事变成丧事,她要报仇雪恨。 沁姨的房里燃着烛火,阿初推门进去,沁姨已经看了过来。一见是她,不由得笑了,“小姐,您回来了!” 端木初过去坐下,沁姨为她倒了一杯茶,方才问道:“您怎么回来了?不是要在丞相府多呆一段时间吗?” 第32章 刺杀 1 “我只是悄悄回来看看,有事与你商量。” 说着,她便将她的想法一一讲给沁姨听,看她听后眉头皱起,阿初又道:“你不必担心,我只要能杀了他,也就没什么遗憾了!倘若我能取到藏宝图,也不会莽撞出手的。” 沁姨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您不能这么做,你要是死了,翩翩楼怎么办?以后复国怎么办?” “复国的大任自然交到你手里,再说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一定会行刺的。”这句话,她只是用来安慰沁姨罢了,若是真的拿不到藏宝图,复国也就无望了。既然复国无望,那么家仇是一定要报的。 沁姨还是不太放心,“你答应我,不论拿没拿到藏宝图,都不要轻举妄动去杀皇帝。” 端木初看着眼前的妇人,眼睛不禁有些酸涩。她是沁姨带出皇宫的,也是沁姨养大的,就像亲生女儿一样。这个女人因为她,一生没有嫁人,又为了她,败落名声在青楼当老鸨。她的恩情,端木初真的怕自己这一辈子无法报答。 她点了点头,轻轻一笑:“沁姨放心便是,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夜渐渐深了,端木初也该回去了。 临走时,她叮嘱沁姨,这件事不能告诉顾云安,是怕他会因为担忧而做什么傻事。 其实,这一生,她欠下的人情还有好多好多。 月色弥漫相府的后院,牡丹花灿烂招摇,一壶清酒静静搁置在端木初院子里的石桌上。 一袭白衣拖曳,院里冷香搅乱端木初鼻息,她在院子门口顿住脚,目光似水,流淌在院里坐着的那人身上。 那人静静独饮,时而举杯邀明月,只差对影成三人的惬意。 端木初默默看着他,不禁勾了勾唇角,扬起一抹冷笑。她随步走了过去,径直朝着自己的房间。路过那人身旁,端木初便停下了。 若是一支熟悉的短笛挡在你面前,你还能继续往前走吗? 这支笛,是傅君荖的。玉塑的短笛,再别致不过。倘若初见南楼时,他腰间的短笛只是配饰,那么傅君荖的笛则是武器。能致命的武器! 端木初笑笑,侧头看了一眼饮酒的那白衣人,月牙色的清冷,宛如天人的俊逸。 “阁下是?”她笑问,平静的容颜,看不清心底的起落。 傅君涅看着她,着一身女儿裳,少了那分英姿飒爽,添了几分女子雅静。身上那件桃色裙衫十分衬她的雪色玉肌,柔软的青丝,三千婉转。更别说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看了便叫人难以忘却。 她既然要装作不认识他,怎么能让她得逞呢? 傅君涅站起身来,低下眼帘看她,手中的酒具已经放下。他的右手渐渐攀上她的香肩,短笛挑起她的下颌,他将俊脸凑近了些许,扬唇笑道:“我还在想你为何不愿娶纤月那丫头,原来竟是个女儿之身。” 他的呼吸轻轻洒在端木初的脸上,那样戏谑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却引得端木初失神。 一阵怪异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像极了面对肖慕叶的时候。 “怎么?无话可说了?”傅君荖愣了愣,她的目光为何突然变得柔情万千,仿佛要将人吸进那双盈盈水眸中。他突然放开了她,坐回石凳上,面不改色的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端木初这才醒悟过来,眼前的人不是肖慕叶。她懊恼的皱了皱眉,若是方才傅君涅袭击她,她便死了。幸而,他并没有。 “我是什么人?那少庄主又是什么人呢?”她浅笑,一如往常的冷漠。 傅君涅的心底涌起的浪潮这才平息下去,他微微仰头,目光擦过她的侧脸。那张容颜怎么可以那么美,这样的女子,注定是国家的祸水。今日,他本是听说自己二弟要娶的竟然是文丞相的义女,所以特意来瞧瞧,这位文丞相的义女到底有何不同与别人的地方,他那个二弟非要娶她不可。 如今一看,他才算明白。这个文初,救过南楼数次,还识破了藏宝图的秘密,定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不过,万万没想到她会是文丞相的义女。 她一语道破了傅君涅的身份,他却不在意的笑了笑:“我与夜来山庄庄主结识数年,他是知道我的来历的。” 端木初也不以为意:“不知大皇子此番到来,意欲何为啊?” 他微微低头,又为自己斟了一杯清酒,姿态慵懒,气质华贵,真不愧是从小在皇宫里长大的皇子。 他静静举杯,眼帘合起。清酒入肠,他的嘴角轻轻扬起,清冷的声音道:“本来只是过来瞧瞧,现在,我想我应该杀了你。” 他说这话就像说一句笑话,没有魄力,不像是真的。 但是端木初却信了,她相信傅君涅是想杀了她。不过,定然不是现在:“大皇子是怕我把藏宝图的事告诉别人?您放心,我不是傻子,我若是告诉别人,定然会有很多人来抢你手上的藏宝图。到时候,我要多藏宝图可就难了。” 听了她的话,傅君涅愣了愣,不禁问道:“你要藏宝图做什么?献给南楼?” 端木初嗤笑一声,轻蔑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幽幽的道:“我与南楼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们皇家的事,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你要藏宝图做什么?” 端木初冷冷一笑,并不作答。一个亡国公主,要藏宝图做什么?当然是复国和报仇。 她提步向着房门的方向继续走,脚步十分轻缓,动作也十分缓慢。 幽幽女音传来:“夜已经深了,殿下还是早些回去吧!你深夜造访之事,若传了出去,只怕有损你我的名声。” 她已经下了逐客令,傅君涅却愣愣的站在院子里,一时忘了该做什么?他来这里,不是该杀了她吗?可是为什么,因为她的一番话就放弃了动手呢? 明月照进他的双眸,他却自嘲的笑了笑。 夜色渐渐深浓,院子里还留着那一丝清冷酒香,却没了那道月牙色的身影。 转眼,便过了三日。 清晨时,京城下起了雨。朦朦胧胧的细雨,似是蚕丝一般缠绕着清风。 第33章 刺杀 2 端木初在天色微明之时,便被凤生叫了起来。今日,是普天同庆的大好日子。当朝大皇子与二皇子都在今天举办成亲大典,就连太后的六十寿辰都推到了今日一同举办,当然是举国同庆的好日子。 奈何,老天却十分不给面子,竟然下起了细雨。 天明时,端木初已经换上了凤冠霞帔,妆容精致的坐在窗前,等着来迎亲的队伍。 阴雨绵绵的天空,实在让人心情压抑。凤生站在一旁也不吭声,似是有什么心事,正低着头搅弄着自己的袖角。 端木初看着她,不禁握住她的手,问:“怎么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凤生看了她一眼,继续低着头。端木初隐约看见了她眼里的泪光,不禁心中一动,站起身来。 她抚上凤生的发,轻声细语:“有什么事就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凤生的头埋得更低了,她道:“小姐今日就要出嫁了,奴婢不能跟进宫里,以后再也不能服侍小姐了。小姐走了,也没人再疼凤生了。凤生也会像以前一样,再过上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端木初明白她在怕什么,忍不住伸手圈她入怀,宽慰道:“放心吧!你的卖身契,我早就撕了,你也早已经是自由之身了。我这一走,你便离开相府吧!再也别回来了。” 凤生趴在她怀里,不禁哭出声来:“小姐,您是嫁人,不要说得像是生离死别一样。我只是舍不得你而已,若是能与你一同进宫就好了。” “凤生,我说过一定为你找一处好人家嫁了。所以,你不能随我入宫。你此番离府便自己寻个好人嫁了吧!二殿下下了好多聘礼,我根本用不上。我把那些现钱全都存进了钱庄,以你的名义。”端木初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笑道:“你要好好过日子,这样才能对得起你小姐我。” 凤生愣了愣,显然被她的一席话惊住了。 此时,房门被人敲响了。端木初放开了凤生,示意她去开么。凤生擦了擦眼泪,将门拉开。 门外站着府里的大总管,此刻他正一脸殷勤的朝屋里的端木初笑道:“小姐,迎亲队伍已经来了,您可准备好了?” 端木初点头,提步向门外走去,“走吧,我早就准备好了。” 凤生急忙拿上靑伞,将绣了鸳鸯的盖头为她改好。凤冠上的珠帘已经放下,端木初由凤生搀着往相府的大门走去。 相府门外,候着一大队人马。街边更是围着不少百姓,其间有一双眼,一直随着端木初的身影移动。 “起轿!”公公尖细的声音划破天际,此时端木初已经上了八抬大轿,微风吹起她的鸳鸯盖头,那张绝世容颜,静默的擦过人群中那位墨衣男子的视线。 端木初端坐在轿中,凤生只将她送到相府门口,便泪眼婆娑的目送队伍远去。 细雨飘进轿中,迎亲的队伍路过长街,端木初听见百姓们的欢声笑语,不禁苦涩的扬了扬唇角。拐过一个街角,队伍与另一个迎亲队伍相遇,正是傅君涅从尚书府迎了陆长依回来。 他着一身大红色喜袍,眉目间盎然着一股英气。冷若冰霜的目光轻轻扫过端木初坐的轿子,最后落在同样骑着骏马的傅清夜身上。 “二弟好福气,能娶到丞相大人的千金。”他的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傅清夜也笑了,望了望另一个花轿:“皇兄也是好福气,竟然娶到尚书大的家的千金。” 他们的谈话声传进端木初的耳里,她的眉眼抬了抬,动了动手脚,正了正自己的腰带,面容十分严肃。 两边的迎亲队伍都是同时入宫的,到了金銮殿下,花轿止步。各有嬷嬷上前搀扶新娘子下轿。 傅清夜走到端木初面前,轻轻执起她的手,温柔的道:“阿初,我们走吧!” 端木初没有回应,只是跟着他的步子,一路往前。直到金銮殿中,群臣皆在,皇帝坐在龙椅上,左右坐着皇后和贤妃。 听闻太后在慈宁宫等着,等着金銮殿面圣过后,再去给太后拜寿,还要到皇家祠堂举行仪式,最后才是晚宴。 皇帝说了些什么,端木初并没有听清。她只是思虑着晚宴的事,晚宴时两对新人要先向皇帝皇后还有贤妃、太后敬茶。那就是离狗皇帝最近的时候,晚宴人多,也是容易混乱的时候。所以她等着,等到晚宴到来,能报了血海深仇。 雨终是停了,乌云散去,渐渐露出月色。 端木初暂且在房中休息,身边有宫女伺候着。盖头已经揭开了,她的目光清冷的看向窗外。寂静的夜空只挂着一轮新月,一颗星也没有。 初晴的空气里,飘散着泥土的芳香,还夹杂着一丝熟悉的梅香。 端木初的目光顿时变得冷厉,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那株丹桂树,总觉得那茂密枝叶间隐藏着什么。 她想起身去一探究竟,房门却被人推开了。一位嬷嬷进来,恭敬的见礼道:“老奴是来请皇妃前去赴宴的。” 端木初点了点头,临走时最后看了那株丹桂树一眼,终是没能去一探究竟。 晚宴摆在御花园中,和着湖光月色,花明柳暗,那些大臣全都举杯互相寒暄。觥筹交错间,两对新人在总管太监的喊礼声中步来。 喧哗的御花园,顿时静了。大家的目光都投在端木初身上,俨然是被那张倾城的容颜所迷住。与傅君涅站在一起的陆长依也看着她,眼里是惊艳,也是妒忌。 傅君涅也瞧着她,端木初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唇角轻扬。这一笑,傅君涅愣了愣。她是什么意思?那样的笑容是什么意思? 新人都在太后面前站定,即将再次为她祝寿。 端木初瞧着那个被称作太后的老太婆,微微低下头,唇角的弧度拉得更大。 绝美的容颜,似牡丹开在众人眼前。她与傅清夜一同跪下,纤纤玉指奉上一杯清茶,又说了一些祝词。 太后喜笑颜开的接过了茶,也回了一些吉利的话。 下一个,就是皇帝了。 第34章 故人相救 端木初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不禁加速,随着步子的移动,心跳的速度更是快速。 “儿臣要谢谢父皇这些年的养育之恩,也谢谢父皇让我娶得阿初这样好的妻子,父皇请用茶!” 端木初埋着头,听见皇帝开怀大笑的声音。 “好,朕的皇儿长大了!” “请二皇妃给皇上奉茶!”公公尖细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二皇妃!端木初冷冷一笑,慢慢抬起头来。对上皇帝那双眼,她更是轻蔑的一笑。 “皇上乃是天之骄子,是上天命定的人选。”她轻缓的道来,这番莫名其妙的话,引得所有人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就连傅清夜也茫然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想说些什么。一旁的傅君涅微微蹙着眉头,目光定定的望着那个逐渐站起身来的端木初。她就像瞬间变了一个人似的,抬手去了凤冠,一头秀发轻柔的泻下,落在她的肩上。 “二皇妃,您这是做什么?”公公的声音传来,端木初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禁笑了。 “二皇妃?”她笑着挑眉。 傅清夜也站起身来,目光里满是不解的问道:“阿初,你这是怎么了?” 端木初回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最终将目光锁定在那个一身明黄色便服的男子身上。她向他靠近了一步,微微俯身,唇角邪魅的扬起,“你也配当皇帝?一个谋朝篡位的乱很贼子,也配做天下之主,也配称为天之骄子?”她笑了,笑声清零冷厉:“狗皇帝!” “大胆!”皇帝龙颜大怒,怒视着端木初,便要叫人将她拿下。 端木初却快他一步,右手在腰间一抚,一把软件便腾空而出。剑身柔软,却是直逼皇帝的左胸刺去。 “噗——”剑身没入血肉,艳红的血顺着剑身淌下。 “皇后!” 端木初听见狗皇帝惊呼,她抬眸,看见的却是皇后的脸。那一剑刺进了她的心脏,端木初拔剑,一道血柱顿时喷涌而出。 傅清夜当下愣在原地,端木初咬紧牙关,软件再次刺出,她要杀的是那个狗皇帝,不杀了他,当然不能罢休。 “护驾!快护驾!”总管太监的声音划破天际,顿时涌来了许多御林军。端木初一跃而起,直逼那个狗皇帝的额头,半途却被一支短笛将剑挡了回来。 她被逼的后退了几步,一道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大红色的喜服宽松的罩在他的身上,一支短笛半扬着,那双清冷的眸子直直看着端木初。端木初还在笑,目光锐利无比。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刺杀我父皇?”傅君涅蹙眉,一干御林军已经涌了上来。 端木初提气一跃,直冲被带走的皇帝而去,傅君涅急忙追去,就连陆长依都上去帮忙。御花园里一片混乱,只有傅清夜还呆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他要娶的女人,竟然是个刺客! 端木初烦闷的看着傅君涅,这人太碍事了,每次她都要追到那个狗皇帝了,便会被他截住。 “你给我滚开,否则我就连你一起杀!”端木初恼怒的挥剑,明明自己可以杀了他,可是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傅君涅也一样,面对那张容颜,却是怎么也下不了手的。贤妃被御林军们围在角落里,备受保护。不过她却清楚看见了那张取下凤冠的脸。那张脸,简直与那个人毁容以前一模一样。她到底是谁?与那个人又是什么关系? “我是不会让开的,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傅君涅话刚说完,不禁瞪大了眼,“小心!” 端木初愕然,身后一把利剑已经穿透了她的左肩。她没来得及回头,又一阵剑风刺向她的心脏。傅君涅看清那个拿剑的人,他穿着一袭血红喜服,发冠散乱,青丝泻下,一脸恨意。 端木初以为,这一剑下来,她就会死在这皇宫之中了。可惜的是,父母之仇,还没来得及去报,她不甘心,一点也不甘心。 身后那人的剑斜指着地面,一滴滴血沿着剑刃滴在地上,方才刺向她心脏的那一剑微微有些偏了,但是端木初右肩却又多了一个血洞。 血洗嫁衣,美人一笑,似是妖孽重生。 “咚——” 眼见着端木初重重的倒在地上,血染上艳红的嫁衣,傅君涅不禁皱起了眉头。他看了看执剑的傅清夜,他的眼眶微微泛红,脸上也溅了一些血渍,表情十分落寞,却又十分狰狞。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长臂一捞将地上晕迷的端木初捞到了怀里。只是一瞬间,傅君涅尚未看清那人的面容,那道黑影已经一纵三越,跃出了一道道宫墙,消失在黑夜之中。 那人带走了端木初,却能救活吗?若是失血过多,她定然必死无疑。 这一场成亲大典,俨然已经成了皇家的笑话,此番这场婚礼,绝不可能再作数了。 御林军开始清理现场,皇上和太后已经送回各自宫中。傅清夜握着那沾血的剑,久久才清醒过来。他杀了阿初,他杀了阿初! 傅君涅来到贤妃身边,体贴的揽过她的肩膀,问道:“母妃,你方才没事吧?” 贤妃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傅君涅,摇了摇头:“我没事,涅儿你没受伤吧!” “没有,她没有要杀我。”他感觉得到,阿初并没有杀他的意思。 贤妃放下了心,不禁问道:“涅儿是不是认识那位姑娘?她叫什么名字?姓什么?” 被这么一问,傅君涅愣了愣,方道:“她叫阿初,听说是个孤儿,是文丞相的义女。” “她的姓你不知道吗?”贤妃蹙眉,目光里闪过一丝难过。 “母妃这是怎么了?怎么对一个刺客如此关心?”傅君涅蹙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贤妃摇了摇头,轻叹一气:“扶我回去吧!我累了。” 傅君涅点头,伸手搀着她,陆长依也走了过来。 “我来吧!”她已经把自己当作傅君涅的妻子,只是傅君涅拒绝了她。 他道:“你先回去吧!今日的成亲大典已经不作数了。” 第35章 久违的少当家 陆长依的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她却笑道:“怎么不作数呢?我们已经行过一切大礼了。我已经……” “陆姑娘,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吧!我们的婚事,以后再说。”傅君荖打断了她,扶着贤妃从她身边经过,头也不回的走了。 如此大的变局,是人来不及料定的。陆长依愣愣的站在原地,身后走来一名男子。他的眉头锁紧,一只手轻轻搭在陆长依的肩上:“你没事吧?” 陆长依未答,只是提步向前,拖着长长的裙尾,双目无神的向前。洛新凡看着她,扬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放下。她只知道一昧的向前看,从来没有回头来看看他。洛新凡奈何不得,因为那个人本来就比他优秀,身份也比他高贵,无论哪个方面他都是比不上的。 夜莺的啼声时而清脆,时而悲戚,引得月色也变得万分悲凉。 屋子里,一名男子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两手交叠着,不禁捏了一把冷汗。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划得不成样子,一道道伤口横亘在他的肩膀,小腿,手背上,他却毫无知觉。只是焦急的来回踱步,时而抬头看看里屋里微弱的烛火。 “云修那老头儿到底在搞什么鬼?还没好!”男子蹙了蹙眉,不禁向那道画屏走去。刚刚掀开珠帘,便对上了一张沧桑的老脸。 两根手指戳向他的双眼,男子急忙后退了几步,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满的道:“云修,你干什么?” 那个叫云修的老头从珠帘内走了出来,目光不屑的从那名男子身上扫过,他举步,落落大方的在方桌前坐下。习惯性的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叹了一口气。 听他这么叹气,男子从指缝间向他看来,问道:“里面那姑娘怎么样了?” “唉——”又是长长的一叹,却又不回答,也不说话。 见他一脸愁容的样子,男子急了,三两步走到他身边,俯下身去:“你不会把她救死了吧!” 云修抬头,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发出了第三声长叹。 男子终是动容了,伸手一拽,便拽住了云修的山羊胡,凶神恶煞的道:“你说,你是不是把她给治死了?你不是说能救她吗?你不是自称天下第一神医吗?你倒是把她给我救活啊,把她救活!” 云修的身体就随着他一拽一扔的动作,前后晃荡着,头也被恍晕了。 “停!”他扶额,无奈的看着男子,道:“少当家,我都一把年纪了,你就不能轻点。看把我这老骨头折腾的,都快散了。”云修抱怨着,慢条斯理的端起桌上的茶,品了一口。 尔后,接着道:“她没死,命大着呢!” 男子这才放下心来,不禁白了云修一眼:“那你叹什么气?” “我叹第一声,是感慨里面那位姑娘的容貌,真是红颜祸水啊!”云修放下茶盏,继续捋着他的山羊胡。 男子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问道:“那第二声你又叹什么?” “这第二声嘛!”他顿了顿,深深的看了男子一眼:“是惊讶少当家竟然为了救这祸水,当真跑去阁莱山取来熊胆!” 男子的脸色微微一变,目光幽幽的望向那幕珠帘。 云修见了,不禁打了个寒颤,接着道:“第三叹则是因为这位姑娘真是福大命大!流了那么多血,竟然没死。还有还有,那伤她的人剑法稍微准一点,就能一剑要了她的命了。那我就不用这么费心费力的救她了嘛!你说……”他还想继续啰嗦下去,却见男子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后面的话也只能咽回肚中了。 “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再叫你。”男子冷语,转身进了里屋。 云修从桌畔站起身,不禁深深的一笑,摇了摇头,转身出门去了。 房中弥漫着温柔的烛光,夜风摇曳着男子的衣袍,他却将目光一直停在床上那沉睡的女子身上。 因为失血过多,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双手交叠在小腹,就连呼吸也薄如蝉翼。这是第二次,他这样静静在一旁守候受伤的她。他盼着她醒来,却又在纠结到时候自己该用哪一个身份与她相见。 端木初的梦里,燃起一片火海,吞噬了亭台楼宇,吞噬了那么多尸体。她最后看见那一对男女,他们已经身处火海之中,女子的面纱被炽热的风吹走,她清晰地看见那张容颜。那半张被毁的容颜,还有另一半与自己如此相像的容颜。那就是她的母后,花容月貌,终是红颜祸水。是她成就了父皇的雄图霸业,也是她为她曾经的国家带去了灭顶之灾。也是她,让那个曾经雄霸天下的男子,沉溺在温柔香中不爱江山,才让那些乱臣贼子钻了空子。 可是,他们的情是真的,是这世间唯一值得追求的感情。 就算母后毁去了半张容颜,父皇仍旧对她宠爱有加,那一生都没再立第二个妃嫔。 这世上还有那样的男子吗?也会有人待她那样好吗? 端木初想哭,梦里的她就坐在玉台上,看着宫中横尸遍地,看着她的父皇母后葬身火海。她却还在想着他们的感情! 端木初当真哭了,清泪从合紧的缝隙间流淌出来。男子俯身,清凉的指尖截住那滴眼泪,温柔的抹去。 她不知她身怀怎样的苦痛,也无法去感同身受。只能默默地坐在床前,注视那张尚未醒来的容颜。 “好好睡一觉,醒来后一切都会好的。”细长的手指覆上她的柳眉,温柔的游走在她的额头,企图平息她的痛苦。 幽幽箫声空寂的响起,似是一种无源的水,流淌在端木初的心间。鼻息里混入一丝淡淡冷香,她强迫自己睁开眼,半米阳光透进眼帘,刺疼了她的眼睛。 等到逐渐适应了光线,她才开始打量房中的布置。 除了她睡的床,便只有一道画屏还有一幕珠帘,画屏外隐隐能看见那方八仙桌。这样简陋的布置,这里是哪里? 她动了动身体,只觉肩膀一阵钻心的疼,这才想起,她的左肩被傅清夜刺了两个洞,没死已经不错了。 第36章 传闻里的司马公子 箫声伴着丝竹的沙哑声继续从窗口溜进来,端木初忍不住好奇,缓缓从床上下来,捂着被包扎过的伤口,走到了门边。 单手拉开房门,一阵清爽的风拂面而来。这里的空气十分清新,就连景色也是格外的迷人。 一院的寒梅开得十分繁盛,按理说这已是三月尾,梅花早该败落了。可为何,这院子里,却依旧冷香袭人? 箫声的来源是那个坐在院外一株老树上的一个男子。 端木初只看见那道浅白的背影,脚步不由得迈了过去。她能活着,定是这人救了她,所以她要知道,救命恩人到底是谁?能够从深深皇宫里将她救出来,此人定然身手不凡。 走得近了,箫声停了下来。世间顿时寂静,端木初就站在树下不远的地方,着一身单薄的素白单衣,站在清晨的冷风里。 男子的心顿时沸腾起来,她的气息如此近,他却不敢回头。 端木初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面具下的唇角勾了勾,他就猜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打破尴尬。 收起玉箫,他从树干上一跃而下,长身而立。仙衣飘飘的回过身去,一头青丝迷蒙了眼睛。 她能看见他的唇角,微微扬起,那半张面具遮住了他上半张容颜。这个身影,端木初记忆深刻。还有这一缕冷香,不会错的,他就是十二指山的少当家。 “你是唐句?” 听她这样一问,男子愣了愣,没想到她认出的是初见时他的身份。他勾了勾唇,慢慢走近。 端木初却向后退了两步,冷笑道:“是你救了我?” 唐句蹙眉,不再靠近,只是越过她身旁,往屋里走:“进屋说吧!” 端木初却不为所动,仍旧站在原地。 唐句回头看了她一眼,心下担心她的身体,语气不禁软了下来:“放心吧!我既然救了你,自然不会杀你。” 端木初愕然,她没想到唐句能猜到她的心思,还能一语击破她的迟疑。看他转身继续往屋里走,端木初这才提步跟了进去。 她在桌旁坐下,唐句递给她一件外衫,又为她斟了一杯热茶。模样十分谦和,丝毫没有山匪头子的粗鲁,反而是儒雅。 看着他细心地模样,端木初不禁问道:“你为什么救我?” 唐句勾了勾唇,戏谑的道:“姑娘忘了吗?初次捉你上山时,我就说过了。再见你定然要你做我的压寨夫人。” 端木初愣了愣,不禁白了他一眼:“少当家别做梦了,本姑娘只喜欢美男子。” “哦?”他佯装讶异的打量着她,不禁会意的笑笑,“姑娘长得花容月貌,眼光高些也很正常。不过……”话音一转,他的手便握住了她的柔夷,接着道:“我是山贼,是我救了你,你的命你的人我已经要定了。” 他的目光十分专注,端木初只觉得那道目光十分熟悉,被他的话惊得愣住了。一时之间只是睁大眼瞧着他,不知该怎么回话。 唐句见她这幅模样,不禁笑出声来:“你还当真了?你已经与那个二皇子行过成亲之礼了,我唐句怎么会穿一只别人穿过的旧鞋。就算,你还是新鞋,我也怕你在成亲之时捅我老爹一刀,这可不能开玩笑啊!” 他松开了端木初,她这才回过神来。目光微微黯然,淡淡拂过桌上的茶盏,她道:“你的救命之恩,我一定铭记。” 唐句偷瞧着她,发现她面色不善,不禁有些后悔自己说那些混账话。 端木初站起身,步到窗边,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肩,问道:“我睡了多久?” “三日!”唐句老实作答,目光定定的注视她的背影。 能与她再见,就是他的幸事。当他看见她坐在八抬大轿上往皇宫的方向去时,心情是何等的复杂。但现在他知道了,她与皇家有仇,而且不是普通的仇。 “我要走了。” 突来的一句道别,惊住了唐句。他不禁站起身来,走到她的面前:“你现在还是安心在这里养伤吧!你现在回去,也只会给翩翩楼带来麻烦。皇帝扬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见是恨你多深。” 端木初蹙了蹙眉,“你怎么知道翩翩楼?” “我是谁?你的事我知道许多,我知道你是文丞相收的义女,现在也知道你与皇家的仇恨。我想知道的,是你和皇家有着怎样的仇恨?竟然不要命的跑去刺杀皇帝。” 唐句这么说,端木初并不意外,她只是扬唇轻笑,从他身边退开:“我的事与你无关!”尔后她又自嘲的笑笑:“说到底还是没能杀掉狗皇帝!” 唐句看着她,笑道:“皇后死在你的手下,也算不亏了。” 皇后死了!端木初愕然。 皇后是傅清夜的亲生母亲,如今死在她的手里,只怕傅清夜是要恨死她的。不过,她注定与皇家有一场仇恨,再多一些又如何。 这样想着,端木初回到了床边。她决定现在这里养好伤,大仇未报,她不能死。 唐句猜她已经打消了离开的念头,不禁靠近了些许,问道:“你饿没?”躺了三日,也就给她为了一些茶水,也应该饿了。 端木初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肚子,不解的看向唐句:“你要给我吃的吗?” “我救了你当然不会把你饿死。”他耸了耸肩,转身朝门外走:“你等着,我去弄些吃的来。” 看他潇洒离开的背影,端木初端坐在床边,不禁将这房间再次打量。 窗户半开着,冷香幽幽袭人,十分浅淡。她提步走到窗边,目光投向院外的景致。云雾缭绕,阳光隐去,天色变得阴暗。 这里一定是十二指山的山顶,至于是哪一座山,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唐句竟然救了她,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沁姨他们一定也知道皇宫里的事了,不知道会不会四处找她,他们一定担心死了。 她沉思着,暗暗决定要早日把伤养好。 此时,院门被人推开,一道红影走了进来。 那惊艳的红色,与院中素白的梅花相映,只觉得格外的美艳动人。那人用一支朱红的血玉簪将青丝簪起,宽广的袖尾拂着冷香向小屋走来。端木初站在窗前,愣愣的看着那人脸上的半张面具,不禁愕然。 第37章 抢来的凤生 1 那张面具与方才唐句所戴一模一样,就连那身影也十分相似。那人的腰间也别着一支玉箫,同方才唐句那支一模一样。 直到房门被推开,端木初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她侧目看向那人,那人却站在门口再不靠近。 端木初好奇的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你是?” 那人拂了拂衣摆的尘土,动作简直与唐句一模一样,若不是方才看见唐句从院墙翻了出去,端木初定然会以为是唐句去换了一身衣服回来。 “阿初姑娘!”那人唤她,声音像极了唐句。他走到桌边,自顾自的坐下。 端木初愣了愣,不禁皱起了眉头:“你认识我?你是谁?” 那人的唇角微微上扬,上扬的弧度与唐句也是一样。只听他道:“阿初姑娘不认识在下了?上一次在竹林中拆穿你女儿之身的,便是在下。” “你就是那个采花贼!”她记起来了。上次在竹林中,对她动手动脚,拆穿她女儿之身,又将她伤到的那个红衣人!那张妖孽的脸,她一辈子也忘不掉,但是那晚的仇,她同样忘不掉。 “你是花无天?你怎么跑到十二指山来了?”端木初警惕的看着他,不禁往后退了几步。她肩上的伤尚且未好,自然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红衣人目光浅淡的看了她一眼,不屑的笑笑:“第一,我不是采花贼花无天,不过是借用他的名号,探探你的虚实罢了。第二,那个采花贼,我已经为民除害除掉他了。第三,我原本就是十二指山的人。倒是想问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端木初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既然他不是花无天,为何扮成花无天?又是为了探什么虚实? “你是十二指山的人?”这是此刻她唯一能问出口的问题。 那人随手去了一只白瓷茶杯,拎起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笑笑:“在下司马晴苍,是十二指山的右护法!” “司马晴苍?”端木初瞪眼,不仅将他上下打量。 司马晴苍的名号,她曾听云安说过。听说是个狠厉角色,对上当家唐句是情有独钟。对一个传闻中丑陋无比的男人情有独钟也就罢了,但是江湖中人都知道司马晴苍是一名男子。这样一来,他与上当家唐句的事,就是天下最大的丑闻了。 见她用那么奇怪的目光打量自己,司马晴苍不禁冷下脸来,不悦的道:“我身上有什么不妥吗?” 端木初这才收回了目光,不禁放下心来:“既然你是唐句的情人,那上次的事我便不与你计较。”看在唐句救她一命的份上,端木初决定放他的“情人”一马。 司马晴苍却愣了愣,面具下的容颜微微泛红。他抬头看了看端木初,不禁问道:“阿初姑娘可喜欢我们少当家?” “诶?”端木初愣住,尔后使劲的摇头:“我对丑男向来没有兴趣,你放心好了!” 就算唐句容貌姣好,但是想想他与司马晴苍的关系,端木初都会觉得一阵恶寒。不过,实在可惜了。想那司马晴苍如此妖孽的男子,竟然就这么夭折在唐句那坨牛粪上了!端木初不禁叹气。 “丑男?” “是呀!江湖传闻,凡是见过十二指山少当家那张脸的人,可都是吓死了。”足以见得,这位少当家,可是一个无形的杀手,不费一丝一毫的力气,便能将人……吓死。 司马晴苍低低了笑了,轻掩着唇角,面具下眉眼飞扬。 正在此时,房门被人从外推开。扑鼻的冷香,灌进了端木初的心坎。他看见凌乱的风中站着一个素白衣衫的男子,正是唐句。 唐句手里端着一锅热腾腾的鸡汤,香气瞬时灌满了整个房间。端木初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目光却在门口的唐句和屋里的司马晴苍身上来回游移。 他们两人此刻相互对望着,唐句不进来,司马晴苍也不出去。 端木初站在窗边,尴尬的咳了一声,道:“你们……饿了没?” 唐句这才转身关上了房门,将鸡汤放在桌上,招呼端木初:“过来,趁热全部吃光。” 端木初愕然,不禁指了指一旁的司马晴苍,道:“那……他呢?” 唐句的目光从那人身上扫过,撩起衣袍在桌旁坐下,冷声道:“这里没你的事,出去。” 此话是对司马晴苍说的,他说完,司马晴苍便站起身来了。 端木初打量着他们,心下揣测着,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司马晴苍的目光淡淡向她看来,低垂着眼帘,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看了端木初许久,最后邪魅的勾起了唇角,猛的俯身靠近端木初,在她脸颊上浅吻了一下。 “嘎吱——”房门打开,那道红影迎着冷香潇洒的走了出去。 剩下屋里的两人,一阵死寂。 端木初手中举着一只白瓷勺子,瞳孔大开,眼里满满都是惊吓之色。方才……司马晴苍的确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柔软的唇瓣扫过她的脸颊,透着一丝丝冰凉。 她这是……被调戏了! 一旁的唐句则是一直用冰冷的目光送走了司马晴苍的身影,面具下的那张脸,此刻十分难看,那人竟敢当着他的面,调戏端木初。 他的拳头不禁握紧,端木初听见骨头碰撞的响声,不禁回过神来。 她的目光扫过唐句的嘴角,见他死死咬着下唇,定然是生气了。 “你要不要跟去看看?”她这么问道,换来唐句狠狠一瞪。 “你好好把这鸡吃了,汤也喝了,我去去就来。”他说着,站起身便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端木初望着走远的红白两道身影,不禁扬了扬唇。十二指山的人,也不是江湖中传言的那样坏,至少唐句和司马晴苍没有让她生出不好的感觉。 天色逐渐昏黄,黄昏将至,唐句却还没回来。 想不到这小木屋自带着小厨房,端木初便自己在厨房里转悠了半天,恍然发现,这厨房简直就是几辈子没用过了。厨具倒是齐全,蒙了厚厚一层灰尘。无米无盐,无柴禾也没有食材。也不知道唐句是去哪里弄来的鸡汤! 第38章 抢来的凤生 2 夜色降临,还不见唐句回来。 端木初将厨房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出去找点能吃的东西,否则她将饿死。 出了院门,端木初不禁唏嘘!眼前是落日余晖的凄惨景象,一条蜿蜒的山道绕着参差的林木突然出现。端木初站在山道起步的位置,不禁向一边的悬崖看了看,云雾间隐约能看见那些青葱的树,此刻的景色虽美,但是端木初的脚步却犹豫了。 这小院子处在这座山的顶上,也难怪这里的梅花能开那么久!阳光也是十分柔和,没有一丝温度。 这条山道看起来有些危险,端木初在路口蹲下身来,捡了一个石头,往云雾里掷去。夜色渐渐聚拢,端木初站起身来,目送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西山那头。 “咕噜!”肚子诚实的叫了,端木初提起裙摆,决定顺着山道下去找点吃的。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大红色的喜服,肩上的伤有纱布缠着,一头青丝垂在腰际,随风招摇着。脚上的绣花鞋沾了些许血渍,月华逐渐从密云里挤了出来,零零散散的洒在山道上。 端木初顺着蜿蜒的山道一路向下,小心翼翼的贴着山壁,生怕一不小心掉进另一边的云团里。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眼前的路才算平坦了些许,地势也较为开阔。阿初放开裙摆,目光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这十二座山是连在一起的。就在半山腰处,像手掌那样,往上便是单一的山头,往下便是连在一起的掌心。 端木初所在的这座山,没有其余的山那么高,显然此处是十二指山里的拇指山。 都说十二指山地形复杂,山匪众多,十几年来,朝廷派了不少军队前来攻打,都未能攻下。如今看来,这十二指山,果然是个庞大的组织。 端木初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一缕微弱的火光出现在前面一个拐角的地方。她机警的侧身,藏匿在一株耸立的松柏后。 山间传来一阵马蹄声夹杂着人声。 “今天收获不小,意外抢了一个小姑娘!”说话的人,声音尖细,微微透着几分得意。 另有一人回道:“怎么?三儿想纳妾?” “哪能啊!我家那母老虎不拆了我才怪!我是看这丫头样貌不错,打算献给少当家做使唤丫头。”那个叫三儿的男子,堆了满脸的笑。 一行人向这边过来,应该是要从这里绕到另一座山上去。 端木初收了收衣摆,将自己藏匿在树后,目光偷偷向那队人马看去。 为首的四五人,都牵着马。身后还跟着二三十个男子,都是兵器在身的强壮男子。中间还有一群被绑的女人,一个个都被蒙住了眼睛连在一起,被围在男人当中。 端木初皱眉,不禁腹诽。这些山贼又去抢女人,此次收获好像很大的样子。一想到方才那三儿说要把哪个丫头献给少当家,她就抽了抽嘴角。 唐句不是有断袖之癖吗?怎么还会喜欢女人? 一想起唐句,她就来气,想到他把自己一个人丢在那小屋里,又不给她送吃的,简直就是想把她饿死在那里。 目光随着那些移动的女人移动,一道浅粉色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那帮女人里为首的一个,看身形十分眼熟。 “三儿,这丫头叫什么名字?你从哪儿弄来的?”方才搭话的男子将目光看向那道浅粉色的倩影。 三儿也回头看了一眼,得意的笑道:“我去小解,碰见她被几个护院打扮的男人追,便出手把她抓了。名字嘛……问问便知道了。”他说着,放慢脚步走到那个粉衣女子面前,笑问:“丫头,把你的名字报上来。” 那姑娘不回答,三儿愣了愣,眉毛上挑:“嘿,还挺有脾气的!”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在那姑娘脸颊贴了贴,问道:“问你话呢?再不回答,我就在这里把你解决了。” 那浅粉色的倩影显然颤了颤身体,应该是吓到了。 半晌,才听她颤抖的声音道:“我……我叫……我叫凤生。” “倒是个不错的名字!”男子赞道。 树后的端木初却是一惊。 凤生!那女子是凤生!凤生不是在丞相府好好呆着吗? 队伍从右边拐上另一座山的领地,端木初的目光却不由得随着那粉衣的女子移动。犹豫了片刻,还是觉得不能袖手旁观。 一抹艳红从青葱的树下走了出来,目视前方的那队人马,提气一跃,纵身跃进那群女人中,手腕一转,冷厉的刀锋擦过那条将女人们连在一起的绳索,尔后随手一捞便将那个凤生带了出来。 这一变动,使得在前的三儿几人回过头来。眼前一道红影闪过,越过他们的头顶,稳稳落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端木初扶着凤生站稳,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凤生听见她的声音,不禁愣了愣,“是……阿初小姐吗?” 端木初没有回答,但是她已经确定了,这人就是凤生。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莫非是她杀了皇后,那个狗皇帝怪罪下来了。文丞相迁怒凤生? “好放肆的姑娘,竟然敢从我们手里抢人!”三儿向前走了几步,打量着端木初。 她微微抬头,清冷的目光笔直的看向那人,不由笑道:“其他人你们都可以带走,不过这位姑娘,我要定了。” 对面的一帮男人顿时愣住了,不是为她放肆的话语,而是那张脸。 清冷月华下,荡着几丝妩媚的那张脸。还有那身血红的嫁衣,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姿,十分魅惑。 “好放肆的丫头,你是哪个山头的?”另有一男子,回过神来。 他这一喝,众人这才从端木初的美色中,回过神来。 在这十二指山上出现的人,定然是十二指山内部的人,他们是这样以为的。因为没人能突破山脚的防线,所以他们断定,眼前的红衣女子是山上的人。 端木初可不这么想,她只想带走凤生,然后早点找到吃的。 “我是哪个山头的用不着你们管,这位姑娘我是要定了。” 第39章 十二指山的主人 听她口气这般狂妄,那些男人便开始躁动了。 “这可是我们抢来的姑娘,你一个妇道人家要女人做什么?再说了,这可是要献给少当家的,你敢要吗?” 端木初蹙眉,低声在凤生耳畔道:“你先从左边的山路上去,我一会儿就来。”说着,她将凤生同上蒙着的黑布取了下来。 双眼得以重见光明,凤生甚是欣喜,看了看旁边的端木初,见她肩膀上还有伤,不禁担心的道:“小姐没事吧!你受伤了呢?” “没事的,你先去吧!”她将凤生挡在了身后,目光冷冷的看向对面的二三十人:“你们少当家不是还有司马护法吗?这姑娘年纪太小,似乎不太适合唐句吧!” “你大胆,竟敢直呼少当家的姓名。” 三儿打量着她,不禁疑惑道:“听你的语气,似乎不是我十二指山的人?你为何在这里?” 凤生悄悄向左边的山道移去,端木初勾了勾唇角,向那些人靠近了一些。 三儿瞅到她肩上的伤,不禁得意的一笑:“看你的样子,似是伤的不轻!莫非是逃出来的女人?” 端木初停住脚,目光扫过那帮人,拂了拂衣袖:“这么多废话做什么,一起上吧!” 一帮男人面面相觑,那个叫三儿的男人将腰间的刀去了,走上前来:“对付一个小妞,怎么能动刀动剑的!” “哦?”端木初挑眉,不屑的笑了笑,身体一闪,衣袖拂过那人的脸面,“啪啪”便是两巴掌! 那人回过神来,脸上已经挨了两耳光,对面那人却静静站在那里,摆弄着自己的衣角。 众人再次愣住,不为别的,就为了那迅捷的身手。 三儿摸着自己的脸,不禁后退了几步,指着端木初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端木初揉了揉手腕,斜目看去,正想说点什么,却见右边的山道上有一盏孤灯,缓缓向此处飘来。 她将视线锁定,看着那盏孤灯飘近。 近了,一道沧桑的男音传来:“你们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当家的还等着为你们接风洗尘呢!” 他的声音唤来了所有人的目光,端木初睁大眼,看见林木中走出一个一身青衣的老人。他手中提着一盏灯笼,微光洒在他的脸上,只觉得一阵阴冷。那对深凹的眼睛,紧紧合在一起,一看便知道是个瞎子。但这个瞎子,却拎着一盏灯,从蜿蜒的山路走了下来,这实在让人惊讶。 那边的一帮男人见了他,都低下头去,规矩的问好:“二当家!” 端木初的双目一亮,从容的看向那个瞎眼老头,心下不禁感慨。这个人就是十二指山的二当家司马风!这么说来,他是司马晴苍的父亲? “想必你就是句儿带回来的阿初姑娘吧!”他再开口,已经将矛头指向端木初。 端木初瞧着他,这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同样是个老者,一把山羊胡花白似雪,模样甚是慈祥。 “回二当家,那就是少当家带回来的姑娘。”云修替她回了。 端木初看着那个瞎眼的司马风,总觉得这身影异常熟悉,但却实在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 “阿初姑娘随我们一起走吧!”司马风淡淡语道,已经转身往来时的路去了。 云修向阿初招手,唤她:“走吧!少当家也在的。” 端木初愣了愣,步了过去,低声道:“冒昧问一句,有吃的吗?” 云修的嘴角抽了抽,顿时朗笑出声,不禁多看了端木初两眼。这姑娘眉眼生的真不错,性子也不错,也难怪少当家如此放心不下。 他伸手入袖,摸了一个烧饼出来:“就这有这个,姑娘看行吗?” 端木初顿时双眼发亮,连连点头,接过烧饼,咬了一口:“谢谢前辈!” 云修捋着山羊胡,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几十人,低声对端木初道:“一会儿你说话可得当心些,莫要得罪了当家的。” 当家的?端木初讶异的看他一眼,莫非这是要去见十二指山的大当家唐笑云? 红衣拖地,一行人随着司马风一路往山上去。 端木初还在担心凤生,不知道她平安到达那个小木屋没。也不知道唐笑云为何要见她,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事实证明,完全是她自己胡思乱想。 这座山顶上屹立着一片住房,开阔的场地上燃着绚丽的篝火,男男女女围着火堆坐着,一片喧哗。这里简直比京城的夜市还要热闹,每个人的脸上,都荡着开怀的笑容。端木初随着云修往里屋走,他们一群人的出现,完全没有影响到热闹的人群。一对对年轻的男女,穿着简单的衣物,在篝火旁欢歌起舞。那跳动的火光映着他们的笑容,实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这里可是十二指山,是江湖中传闻十分险恶的山贼老巢,也是朝廷非常棘手的一大隐患。这里住的应该都是些凶神恶煞的人,一个个都应该像那个而当即司马风一样,泛着阴森之气。这样才对得起十二指山在江湖中的名气,不是吗? 端木初心下一阵阵疑惑涌上来,最终在迈进大堂时,那些疑惑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只剩下愕然,面对那个主座上的男子,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再次陷入十几年前那场灾难中。 那人眉目清朗,面庞俊逸非凡,四十来岁的年纪,脸上见不到一丝岁月的痕迹。一身水蓝色的袍子,将他衬得更为俊逸。 只可惜,那俊逸只来自他的左脸。 “当家的,大家都回来了。”司马风说着,慢慢向主座右方的空位子走去。等他端正的坐好,主座上的那个男人,才开口道:“大家辛苦了,都下去享用酒肉吧!” 他的声音温润祥和,端木初愣愣的站在云修身边。身后一干人等,都抱拳叩谢,然后一一退下了。 堂内剩下的人已经很少,也只有云修与端木初还站着。 不一会儿,两个黑衣人从侧门走了进来,手里架了一个姑娘。 其中一个男子道:“当家的,人我们带过来了。” 第40章 真情,假意 主座上的男子轻轻挥手,那几人便退了下去。端木初惊讶的看着方才被带过来的女子,正是凤生。 凤生见了她,急忙走了过来,怯怯的躲在她的身后:“小姐,我刚到走到那个小木屋,便被刚才的两个人抓来了。” 端木初算是明白了,方才那些黑衣人定然是去抓她的,只不过误打误撞把凤生带了过来。 云修朝主座上的男人见了个礼,方道:“当家的,阿初姑娘带到了。” 端木初没有吭声,只是看着云修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堂下便只剩下她和凤生两个人还站着。 在座的都是些四五十岁的男子,一个个将她来回打量着,或是点头,或是摇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端木初上前了一步,抱拳道:“小女子文初,拜见唐大当家!” 唐笑云看了她一眼,扬了扬唇:“你就是阿初?果然是倾国倾城!”他的目光里夹着一丝讶异,还潜藏着一丝疑惑。 端木初抬头,再次看向他的脸。他的左半脸十分俊逸,可惜右脸……看上去似是烧伤,而且还是很严重的烧伤。那半边脸已经全毁,那只右眼也蒙了一层灰白,应该是看不太清楚。 “听说阿初姑娘入宫行刺皇帝,不知道你与那皇家有什么恩仇?” 听他这么问,端木初闭嘴不答,只是将凤生小心的护在身后。 唐笑云脸上的笑意顿时深了些许,他挥手,招来一个手下:“再布一套桌椅,让阿初姑娘入座。”他对待她就像对待客人一般。 端木初遵从他的意思,与凤生一同坐下。尔后才问道:“不知唐大当家找小女子过来,所为何事?” 唐笑云斟了一杯酒,目光沉了沉,“我那不孝儿子与我说起姑娘的事,说想去姑娘做压寨夫人。所以老夫冒昧请姑娘过来,也看看我那不孝儿子能否配得上姑娘。” 端木初愣然,没想到唐句竟然会这么说。 唐笑云接着道:“现在看来,只怕是我那不孝儿子痴心妄想了。”这姑娘美得倾国倾城,可见定然是心比天高的性子。 端木初没有回话,只是不断地打量着唐笑云。他那半张脸,让她想起了十几年前那场大火。而且,唐笑云完全可以用面具把右脸遮起来,却又为何这样展现在众人面前。 端木初想着,没看见侧门的帷幕被揭开,一道目光直直落到她的身上。 幕后走来一个人,那张银白的面具吸引了众人的眼光。 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雪白的底衣衬着深郁的紫色外衫,那人长身而立,模样悠然。他的目光停留在有些狼狈的端木初身上,不禁懊恼,应该为她找一身干净衣服的,怎样也比穿着这身血红嫁衣强得多。 端木初见他看着自己,不禁将目光转向别处,别开头去。 唐句在唐笑云的另一边坐下,目光幽幽的收回。 “今晚,乃是我山寨建立十几年的大好日子。大家要好好畅饮,一醉方休。”唐笑云说着,举杯向众人,尔后一饮而尽。 凤生在端木初身旁,身体尚且还在发颤。在座的众人都举杯回敬唐笑云,她低头看了凤生一眼,安慰道:“别怕,有我在没事的。” 凤生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小姐为何会在这里?老爷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小姐您真的杀了皇后?”她的眼里是一派不信之色,端木初愣了愣,眼帘低了下去。 “对不起,凤生。” 凤生摇了摇头,身体渐渐不再颤抖了:“小姐刺杀皇帝自然有你的道理,凤生如今逃出了丞相府,还能与小姐再见,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端木初看着那双纯净的眸子,不禁笑了笑:“恩,这样一来你就好好呆在身边吧!” 这夜的十二指山十分热闹,场坝里篝火燃得十分明旺,那一双双男女手拉着手,在明朗的月色下跳舞。端木初坐在堂内,看着一个个人离席互相敬酒,不禁有些想念沁姨还有云安。 凤生静静呆在她的身边,后来被人轻轻碰了碰肩膀。她抬头,落入眼帘的是一张戴着面具的脸。凤生刚想说什么,却见那人竖着手指在唇边,微微笑了笑。 他的目光看了看一旁的端木初,凤生便会意起身,随着那人身后候着的一名男子离开了大堂。 端木初尚且在沉思中不能自拔,目光低低的看着桌面的酒菜,一阵愣神。 唐句侧目看着她的脸,不禁勾了勾唇角,拎来酒坛为自己斟了一杯,道:“你是被我爹方才的话吓住了吗?我记得你不是这么胆小的人呐!” 听见一旁响起熟悉的男声,端木初这才回过神来,目光投向身边的唐句,问道:“凤生呢?” “我让人送她去你住的小屋了!”他淡淡回答。 端木初不再说话,想起方才唐笑云的话,她顿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良久,久到唐句已经饮下数杯薄酒。 她道:“你能送我下山吗?” 那人取碗的手顿了顿,侧目看来:“你要下山?你的伤还没好尽,你想给翩翩楼找麻烦吗?” 端木初摇头:“我又不是十二指山的人,也不是十二指山抓来的人,留在这里的确不太方便。” “你是怕山上的人对你不利?”唐句蹙眉,放下酒碗站起身。 他伸手,将她一把拉了起来:“你跟我来!” 端木初随着他的步子往外走,拨开人群,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 跳动的篝火面前,唐笑云正在慰问手下,唐句一个箭步,拉着端木初走了过去。 顿时,场坝里安静了下来。 唐笑云的目光落在他二人交握的手上,不禁蹙眉,“句儿,你这是做什么?” “爹,这是我喜欢的姑娘,我带来见见您。” 端木初一愣,只见众人的目光都放在她的身上。有人因为她的美貌惊艳,有人为她的出现讶异,还有人,因为她与唐句两手交叠的样子,心中微酸。 房顶上的额红衣人,静静举起酒坛,豪迈的饮了一口。酒香顺着他的脖颈熏染衣襟,将人熏得云雾渐升。 第41章 月下一双人 唐笑云看了看端木初,面不改色的道:“人家阿初姑娘根本就不喜欢你,你便不要自作多情了。” 端木初微微低头,唐句却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所以此番我将她捉来,这段时间将她安顿在山上与我培养感情。您不会有意见吧!” 听他这么说,端木初不禁抬头。也许,唐句这么说,只是为了让她安心呆在这里养伤,也是让全山寨的人都知道,端木初是少当家捉来培养感情的,别人不许打扰。 这样想想,她不由得笑了。 唐笑云半晌没吭声,唐句便接着道:“我就是喜欢这姑娘,您不是希望我早日成亲吗?那就让我安安心心与她培养感情如何?” 端木初站在他的身边,只觉一阵心安,真是十分难得的心安。 “也罢!我给你十日,倘若阿初姑娘还是不喜欢你,你便要将她送回山下去。”唐笑云这般说。 端木初愣是不明白,这十二指山不是山贼的窝吗?唐笑云不是山贼的头吗?为什么要这么仁慈的放她下山呢?就因为她是唐句看上的姑娘?亦或者,他想让唐句娶一个爱他的女子。 “谢谢爹!”唐句扬唇笑了,转身便搂住了端木初的细腰。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被人搂在怀中没有动弹,唐句的怀抱,就像一堆温暖的篝火,驱走了她的寒意。 全场再次欢腾起来,星空下,一阵阵山歌破空响起。端木初就愣愣的被唐句抱在怀里,直到大家各自寻欢,他才放开她,将她往山下带。 他们走得匆匆忙忙,忘了拎一盏灯。渐渐离开那个欢闹的地方,周围逐渐安静下来。 唐句在前面走着,手仍抓着端木初的手。 “现在没事了,你可以安心在这里养伤了。”他说着,轻轻松开了她的手。 端木初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跟在他身后,一步一个脚印。 唐句又道:“那个丫头是你认识的?云修说你为了救她差点和山寨里的兄弟打起来。你忘了你身上还有伤了?” 夜色弥漫在山间,四周静静地,只有风吹草动的声音。 唐句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禁停下脚步:“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安静了?” 端木初抬眸看了看他,半晌才道:“我很谢谢你这么帮我,不过你知道的,我是不会喜欢丑男的。” “我知道!”他笑笑,尔后伸手在她额头上戳了戳:“你可别胡思乱想,我只是想让你安心在这里养伤。我帮你,纯粹是因为你长得还不错罢了!别感激我,也别对我产生什么其他感情。” 端木初后退了一步,捂着额头不满的皱眉:“本小姐怎么可能喜欢你?就凭你的身份,我一个身家清白的姑娘,才不会嫁给你。长相丑陋也就不说了,你与司马晴苍有染的事可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本姑娘才不喜欢你这种断袖。”她怒气冲冲的道完,一挥手将他从道上推开,愤愤的沿着山路往下走。 剩下唐句一人站在原地,被她方才的一番话,惊得瞪大了眼睛。 什么叫凭他的身份,他的身份怎么了?十二指山的少当家,武功卓越,身体健全,怎么就配不上她了?什么断袖,他与司马晴苍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是却是清清白白,怎么又成断袖了? “喂,你站住!”他回神,那道艳红的身影已经离得甚远。 “你等等我!”唐句随即追了上去,端木初却不停的加快脚步,似乎有意与他拉开距离。 山间淌进清冷的月光,路边的树叶在风中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响声。 月色洒在那二人身上,却是无比的妥帖。 一红一紫两道身影,渐渐消失在那红衣人的眼底。他侧身,倚着老树又饮了一口酒,最后豪气万千的甩袖而去。 推开院门,端木初不由得把脚步放缓,瞅了瞅小屋的方向。厨房里微微有点亮光,莫非凤生还在做吃的? 她思虑间,唐句已经追了上来。 “怎么不走了?” 端木初不理他,蹑手蹑脚的往厨房靠近。唐句瞧着她,不禁勾了勾唇,跟上去:“你这是做什么?当小偷?还是想装神弄鬼?” 端木初还是没理他。 越接近厨房,渐渐传来一名男子说话的声音。 “这个要放下去吗?”男音微微沙哑,富有磁性。 端木初愣了愣,不由得回头看了唐句一眼,眼角挑了挑。里面怎么还有男人的声音? “恩,没什么食材,也只能熬点青菜小粥了。”凤生的声音传来,隐隐含着笑意。 唐句握住端木初的手腕,推开厨房的门。 里面的一男一女一起回头看来,端木初顿时面色泛红,抽出自己的手。 “小姐,你回来了!”凤生欢喜的扬唇。 端木初点了点头,目光不由得看向那个男子。那是一个清秀的男子,模样斯文,目光柔和,还算不错。 他看见唐句时,立马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道:“少当家!” 唐句点了点头,将他二人扫了一眼:“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凤生急忙解释道:“我是怕小姐回来饿了,没有吃的,便麻烦唐大哥拿了一些野菜和大米。” 唐句含笑,侧目看了看端木初。她似在沉思什么,表情很是严肃。半晌,端木初才扬起唇角,道:“你们继续熬粥,对了,若是可以,能不能做几个小菜,再来一壶好酒如何?一会儿,我陪少当家畅饮一番。” 她说着便推着唐句往外走去,尔后将厨房的门重新关好,方才安然的一笑。屋里的两人,莫名的对望了一眼,一阵静默。 屋外的唐句却是双手环胸,饶有意味的打量着端木初。 “走吧,我们去屋里聊聊。” 唐句一脸莫名其妙的跟在她身后,端木初轻轻将门掩上,兀自走到桌边,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凤生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此番下山她并不打算带她离开。只要她能找到一个合她心意的夫君,端木初就放心了。 第42章 暗杀 1 虽说那男子是一名山匪,但是看起来不像坏人,待凤生也十分的好。倘若二人能好好,培养感情,那也不错。 “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唐句在她身边坐下,拉过她的手,就着她手里的茶抿了一口,而后道:“怎么这么有兴致和我畅饮?” 端木初被他的动作惊了一惊,不禁看向一脸无所谓的那人:“你喝的是我的茶!” “对呀!我不喜欢喝茶,只是有点渴。”唐句说着,抖了抖袍子上的粉尘。 淡淡的冷香幽幽而来,端木初撇了撇嘴,道:“厨房里那男人是谁?把家底儿报给我听听。” “你说唐言?”他侧身倚着四方桌,含笑问道:“你是不是想把那个丫鬟交给唐言?” 心事被人一语道破,端木初及不自在的看向别处,闷闷的喝了一口茶。 唐句笑意渐深,坦白道:“唐言可是个好小子,心地善良,办事得力,那可是我老爹给我的好帮手!” 端木初低头,弄着衣角,扯了扯嘴角:“那他可娶妻了?家中还有什么人?” “唐言七岁那年被我老爹带上山来,听说家乡遇了瘟疫,村里人都死尽了。尚未娶妻呢!” 端木初一听,不禁莞尔。看来,这个唐言还不错,是个合适的人选。 她回头,冲唐句眨眨眼:“那今晚你就留在这里如何?” 唐句微微一愣,目光扫过她的脸,不禁落在她的玉颈处,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这样不好吧!你一个大姑娘,虽然也算嫁人了……但是没嫁成啊!这样会影响你的声誉!” “今晚我们去院里好好畅饮,叫他们两个好好培养感情。”倘若唐句留在这里,唐言自然会跟着留下,这样一来,就能让他与凤生多相处一会儿了。 某人嘴角抽了抽,丧气的道:“原来如此!那你还是先换一身干净衣服吧!你这一身嫁衣,实在难看。” 端木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确,这身衣服穿了也好几天了,要不是这山上气温低。只怕该有味道了。 她抬头,尴尬的笑笑。唐句叹了一气,起身推门出去,让凤生为她弄点热水,又叫唐言去隔壁山哪位姑娘那儿借身衣服。 端木初坐在屋里,静静看向院中那道白影,心绪逐渐沉迷。她俨然已经忘记,自己身在十二指山这狼窝里。这里没有传言中那么可怕,这里的山贼,也会像淳朴百姓一样生活。山清水秀,林木苍苍,真是别致的风光。 月悬在头顶的夜空,几点冷星点缀浩瀚着浩瀚的天际。清风扫过,一阵冷香便扑鼻而来。 院子里坐着一袭白影,修长的身体端坐在石桌前,素白的发带束着如瀑的青丝,他悠然的小酌美酒,静静候着屋里那人出来。 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如此寂静安宁的等候,漫长却又无比幸福。 唐言和凤生已经被他支到别处去了,此刻这院子里,只剩下他和端木初两人。 “嘎吱——”房门被人拉开,一道水蓝色的身影,步了出来。 微湿的长发斜落在肩头,细长的眉微微上挑着,她的眼角含着一丝笑意,水眸微微波澜起伏。樱红的唇薄如蝉翼,浴水后的肌肤更是光泽四溢。 浅白色绣花鞋迈出房门,那袭水蓝色的裙衫穿在她身上,只觉十分匹配。 端木初步到石桌前,随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从袖中取出一条发带,在唐句对面坐下,然后扬手将散乱的长发松松绑上。 没见到唐言和凤生,她不禁问道:“他们人呢?去哪儿了?” 夜风凉凉吹拂着唐句那张银色的面具,他的目光冻结在她的青丝上,凝视着那条发带,微微发愣。 见他不回答,端木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再次问道:“凤生人呢?” “哦,他们……他们说去山里走走。”他随意敷衍着,目光缓缓从她发上收了回来。 “你怎么了?”阿初蹙眉,不禁看了看桌上的小菜,她早就饿了,先前吃了一个饼,现在又饿了。 唐句看着她,左胸里那颗心,总是不明所以的加快跳动的速度。他又看了看那条天青色的发带,对端木初道:“那个……你的发带很漂亮!” 端木初一愣,目光黯淡了一下。 唐句打量着她的神情,目光不知不觉便温柔下去。 “我饿了!”端木初转移了话题,举起了竹筷。 唐句勾了勾唇角,为她布菜:“那就赶紧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端木初看着他,只觉得他的身影与那人逐渐重叠,这样的温柔,真的好像。唐句为她斟酒,也为自己满上,尔后一饮而尽。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尴尬。 端木初静静吃饭,良久才抬头,看向唐句:“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特别想喝酒呢!” “是吗?那就尽情畅饮吧!我奉陪到底。”那人的唇角微微上扬,端木初的心事无端被戳中,心跳的节奏不禁加快了几分。 她起身,为他倒酒:“那今晚一醉方休!” 唐句点头,举杯便饮。 端木初的眼里却闪过一丝狡黠,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摘下那张银色的面具,看清唐句的真实面目。 酒过三巡,月藏云中。醉意渐渐上头,唐句已经近乎趴在桌上,笑道:“没想到……阿初姑娘酒……酒量……这般好啊!” 阿初端坐在对面,脚下的地湿了一片,每每掩面饮酒,她都悄无声息的将酒倒在了地上。如此,即使喝的再多,她也不会醉的。 见唐句已经醉了,端木初站起身来,缓缓步到他身前,轻轻俯身下去。 气息这般相近,淡淡酒香夹杂着冷香混进她的鼻息。隔着面具,她打量着趴在桌上喃喃的男子,唇畔微微勾了勾。 “傻子!”她唇语着,慢慢将手伸向那张面具。 风乱了两人的衣袂,月色笼罩着两人。 撤去面具,那张容颜清晰呈现,端木初却愣在了原地,目光极为复杂。 第43章 暗杀 2 一张极美的脸上,毫无瑕疵。 端木初忍不住抚了上去,指尖轻触那张容颜,顿感真实。这就是名动江湖的十二指山少当家的真面目!不似江湖传闻那般丑陋,反之如此俊美,俊美无涛。 一缕长发落在他的侧脸,那人忸怩了一下,安静睡了。端木初俯身在那里,端详他许久,目光里涟漪轻泛。 唐句,他为什么要救她呢?因为她倾国倾城的容颜,还是别有心思。 院子里,清风拂着花面,香气萦绕两人周身,如梦似幻。 这寂静如此难得,端木初缓缓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目光幽幽的看着眼前的人。她一直说自己只要美男子,殊不知美男子就在眼前。 一阵风声惊动端木初平和的心境,她微微抬眸,目光向院门外看去。 风吹开了小院的闸门,几道清瘦的身影映入端木初眼中。一人手执镰月弯刀,一人背负冷剑,一人算珠在手,还有一人叼着一杆烟斗。目测都是十二指山的人,看他们的年纪,最大的年近半百,最小的年仅二十。 端木初轻笑,站起身向院外步去,衣袂翻飞,拂着落花而过,匆匆沾上冷香。 她扬唇,神色从容的道:“不知各位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那叼烟斗的老人只知在一旁吞云吐雾,看了端木初一眼便站到一旁去,对那最为年轻,背负冷剑的男子道:“交给你了,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当家的也较真起来了。”语气颇为不屑,唇角微扬,满不在意的笑着。 端木初蹙眉,尚未搞清楚他们的来意。 除了那个背剑的男子,其余三人都步到了一边,各自寻了一处干净地方坐下,似是打算看一场好戏。 而那背剑的男子,也不拔剑,只是淡漠的看了端木初一眼,道:“你亮武器吧!” 听他这么一说,端木初恍然明白了什么。这四人是来找她麻烦的,而且还是奉了唐笑云之命。 “你们想杀了我?”她的目光瞬时变得沉重,千斤石一般落在那个背剑的男子身上:“可否报上名号来?” 那人侧身而立,并不说话。 端木初咬唇,不禁有些恼怒。看样子,这一场战非打不可了!她思虑着,身影一闪掠到了那男子身后,右手搭上他背上那把剑的剑柄,尚未拔出,只觉面上一阵寒意袭来。 端木初愕然,慌忙退开,方才避开了那人的掌风。 好快的反应! 端木初凌空而起,一缕白绸飞向那名男子。 男子微微侧身,右手轻扬,背上的长剑出鞘,“哗——”裂帛之声响起。 端木初脚尖占地,瞬间弹起,一纵身又是一记白绸飞向那人脖颈。冷面男子微微错愕,撤身离开方才那地方,转而身影一闪,消失在端木初眼前。 一旁的三位老者都将目光移了过来,端木初微愣,猛的落地,俯下身去,长剑削断了几根青发。 她不敢多做停留,提气便往小屋后方逃。只因前方的路已经被那三人堵住,如今她已没有退路了。 果然,如她所料,这屋后不远就是悬崖。夜里不见云雾,却也见不到底。 端木初蹙了蹙柳眉,回身看去,之间方才那背剑的男子,此刻正执着那柄长剑追了过来。 “你们当家的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男子扬了扬唇,轻轻落地,收起了长剑。 端木初看着他,忍不住看了看身后的悬崖峭壁,不禁往前靠了两步。 “你们当家的,到底为什么要杀我?”她再次问道。 男子垂下眉眼,回道:“我们当家要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 端木初气得差点吐血,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怪就怪你自己,入了少当家的眼,却入不了当家的眼。” 他的意思,端木初不太明白。只是隐约猜到,是因为唐句的原因,莫非是为了今晚他当众说的那些话?莫非唐笑云觉得她端木初配不上他那宝贝儿子! 她气氛不已,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冷漠起来:“唐句那厮,送我我都不会要。你还是回去告诉你们当家的,就说本姑娘不屑于山贼有任何牵连。” “哦?”男子挑眉,手中的长剑动了动:“非本寨中人,上十二指山,只有两种下场。” 端木初凝眸,等着他的下文。 “要么加入十二指山,要么……死路一条。”温柔的语气,却说出如此阴冷的话来。 端木初往后退了一步,含笑道:“你的意思是,我若是不留在十二指山便只能死在你的剑下?” 男子摇头,长剑微微扬起:“你错了,当家的并没有留你的意思。” 端木初愕然,愕然之间一剑刺向她的左肩,她急忙一闪。长剑挑开她的衣襟,一块玉佩掉了出来。 端木初心下一慌,伸手便要去捡玉。 男子转向再刺来一剑,直冲她的脖颈。端木初一惊,闪身避开,却忘了身后是悬崖。 一脚踩空,她想反身离开,那人的剑却不打算放过她,转手又划了过来。 “啊——”一声长鸣回荡在悬崖边上,男子收了长剑,眉眼下垂,向那下坠的身影看去。 那道水蓝色的身影逐渐变小,直到消失,他才扬起了唇角。 明月照着那块紫色的玉佩,隐隐能见一个烙金的字。 男子俯身捡起,方才看清,玉佩上是一个“焰”字。 月下山头,林中两人,沿着山路往山顶的小屋走去。男子在前,女子紧紧跟在身后。 唐言偶尔回头看凤生两眼,然后又木木的往前走。凤生跟着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让喘气声过大。 走了许久,唐言出声唤道:“凤生!” “恩?”她抬头看他,只见唐言已经停下了脚步,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自己。 月色下的他,虽不是那么俊美,但却深深牵动了凤生的心。尽管他们只是今天才遇见的,但仿佛是几百年前就相识的故交。 唐言俯视着她,望见那双清澈的眸子,不禁脸红的别开头去。 第44章 玉佩 “你……你会随你家小姐离开十二指山吗?”他问道。 凤生愣了愣,不知如何回答。最初对十二指山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山贼的窝,是个可怕的地方。可如今,身在其中,才知道十二指山的山匪并非那么粗暴野蛮。其实也是心地善良,像山下的百姓一般朴实。 不过,她的命是阿初小姐的,倘若阿初小姐伤好了要离开,她自然也要跟着离开的。 “好了,我知道了,我不问你这个问题便是。”唐言笑了笑,向她伸出手:“来吧,我赶紧送你回去,然后也要随少当家回去了。” 凤生盯着那只细白的手,愣了很久,才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掌心相贴,一股暖意包含着她的身心,仿佛一朵太阳花,开在她的心房。 “倘若,你家小姐答应把你交托给我,你愿意留在这里吗?愿意和我一介山匪在一起吗?” 微薄的男音伴着风从侧面吹进凤生的耳里,她低下头去,耳根微微泛红。 她没有回答,唐言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两人手心贴合,直到回到院中才分开。 推开院门,唐言率先走了进去。 院子里静谧无声,只有那方石桌前,唐句趴在那里。桌上的酒菜已经动过了,凤生靠近唐句一点点,便嗅到一股淡淡的酒香。俨然是喝醉了! 凤生去屋里看了看,没看见端木初,又回到了院子里。 “我家小姐去哪儿了?” 唐言四下看了看,摇了摇头:“要不要去屋后去找找。” 凤生听话的去了,唐言推了推尚在熟睡的唐句。那人动了动脑袋,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继续睡。唐言惊了惊,瞧见少当家的面具搁在一旁,急忙帮他戴上。 凤生到屋后找了一圈,也没见着端木初的身影,不禁有些着急了。 回到院子里,只见唐言已经将烂醉的唐句扶了起来。唐言见她一脸焦急的模样,不禁安慰道:“你别着急,兴许她只是独自出去散步了。” 他说着,将唐句往小屋里扶去。凤生守在院门前,一直张望着,唐言将人安顿好,便来陪她一起等。 等了许久,端木初还是没有回来。凤生更是急了,起身便要去找。 唐言拦住她,安慰道:“你这一出去,呆会儿她回来了不见你该怎么办?山里你也不熟路,别迷路了。” 凤生望着他,已经快要急哭了,“可是山路只有那一条,她能去哪里?我们回来的路上也没遇见她。” 唐言这才恍然,目光沉了沉。 凤生说的没错,山路只有一条,她会去哪里呢? 他步出院门,低头在院门前四下查看。凤生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只能在一边噙着眼泪,硬是没敢落下来。 唐言蹲下身,细细查看了院门前的地,地面有多了一些脚印,显然是有其他人来过这里。 看地上那些凌乱的脚步,一定有人在这里打斗过。 “唐大哥,你陪我去找找我家小姐行吗?”凤生唤他。 唐言回头,看着她犹豫着,最后点了点头。 他不敢告诉凤生他的猜测,只怕凤生知道了会更加担心。打斗之人必然是十二指山的人,也许对方是阿初姑娘,也许不是。唐言不敢确定。 少当家的面具被人摘下了,却没有戴回去,显然是仓促得忘了。 唐言蹙眉,跟在凤生身后什么也不敢说。 微微的烛光照亮了整间屋子,屋子的一角坐着一个男子,便是唐笑云。 他的视线落在眼前,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剑刃。屋子里一片寂静,直到有人敲响了房门。 “进来吧!”他弯腰,捡起脚边的拭布擦着剑身。 门被推开了,一行四人步了进来。为首的那人向前一步,低头抱拳道:“禀大当家,您交代的事,我们都办好了。” 唐笑云不吭声,只是细心地擦拭着剑身,那四人便安静的站在一旁,等着他发话。 月光从窗外照进屋里,倾泻在剑身上,隐隐泛着冷光。擦拭了半天,唐笑云才满意的笑笑,站起身来。 那四人的目光随着他移动,只见他将剑小心的放在橱柜上,摆弄好,这才回身向他们几个看来。 唐笑云的目光扫过四人,笑道:“都坐下说吧!” 四人互相看了看,随他走到了桌旁,落座。 “尸体呢?” 听他这样问,那个背剑的男子面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他埋下头去,回道:“属下办事不利,只将她逼落悬崖,没有带回尸体。还请大当家处罚!” 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男子只得将头埋得更低。 唐笑云看了那男子一阵,问道:“那悬崖也够深了,在大命的人也很难生还。罢了!” 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急忙道:“多谢大当家!” 那位拿烟斗的男子,插嘴道:“那不过是个小姑娘,大当家为何要我们四人一起出马?” 唐笑云身体后倾,倚着椅背,淡然道:“句儿和唐言不是也在吗?” “少当家似是醉倒了,唐言和那个叫凤生的丫鬟也没在。”另一人回道。 “原来如此,这样也好。”唐笑云点头。 背剑男子道:“大当家放心,少当家一定不知道是您派我们做的。” 唐笑云拧眉,摇了摇头。他的儿子,他最清楚,什么事都满不过他的。 “回来的路上,可有遇见什么人?”他问道,四人压下头去。 “遇到谁了?”看他们这样,必然是在路上遇见人了。 背剑男子回道:“是右护法!他还询问我们去了哪里。” “仓儿!”唐笑云喃喃,起身步到窗边,举目望向苍茫的天际:“无碍!仓儿是我的人。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四人站起身,抱拳退下。到了门边,背剑的男子却又返回身来。 “大当家,属下将那丫头打下山的时候,从她怀里掉出了一块玉佩。” 听他这么说,唐笑云回过头来。只见那背剑的男子从怀里摸出那块玉佩,小心的交给唐笑云:“上面还有字,是个‘焰’字,属下觉着这玉与一般的玉不太一样,便拿回来了。” 第45章 犹如故人归 1 紫玉被交到他的手里,唐笑云垂眸,目光渐渐在玉佩上落定。 月色下,那块紫玉隐隐散着淡紫的光芒,玉的正中有一个烙金的“焰”字,玉佩上的图案也是极为古怪!唐笑云看了半晌,不禁目光一亮,瞬而将玉佩仔细翻看。 背面是凤凰图腾,小巧的玉身,精致的刻功,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玉佩。更重要的是那“焰”字周围的江山画,那个“焰”字,深深烙在了唐笑云的眼里。 他愣了半晌,强装镇定的问道:“你确定这玉佩是那丫头身上掉出来的?” 背剑的男子点头,肯定的道:“是那丫头怀里掉出来的,属下觉得稀奇,便拿回来了。” 唐笑云闭眼,眉头蹙紧,心下一阵澎湃。 “大当家,此玉有何不妥吗?”举烟斗的男子开口问道。 唐笑云摆了摆手,道:“没什么,你们都下去吧!” 那四人面面相觑,最后毕恭毕敬的退出房去。房中只剩下唐笑云一人,他独自屹立在窗前,目光定定的看着那块紫玉。回忆里那场火再次烧了起来,那场火好大,他来不及救自己的夫人,只带走了年纪较小的儿子。那场火毁了他半张脸,更是害得他家破人亡,落得如今下场。 这块玉,他记得。 独特的质地,上等的紫玉,还有那些图案,那个“焰”字。玉焰王朝里的“焰”字,这块玉代表的是玉焰王朝的继承人,既然这玉是那丫头身上掉出来的,便不会错了。现在想起来,她那张脸,倒是的确像极了那个未毁容前的女子。她是前朝的皇后,也是玉焰王朝的国母,是端木邪的发妻。 唐笑云拧眉,紧紧盯着那块玉,不禁想起一件事。 玉焰六十九年,皇后产下一女,乳名阿初。 玉焰七十四年,玉焰王朝败落,一片火海吞噬了皇宫。那位小公主,便是皇上唯一的子嗣,他以为她早就死在那场叛乱战争里了,没想到…… 唐笑云不禁懊恼,目光从玉佩上移开。 现在他只希望那个名叫阿初的姑娘能够活下来,他怎么能亲手杀了她,这真是大逆不道的事。 次日天明。 唐言背着凤生从山下回来,凤生已经睡去了,一脸疲惫的模样,让他甚是心疼。昨夜找了一整夜,还是没找到阿初姑娘,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院门是开着的,唐言背着凤生进去,便见唐句伸着懒腰从屋里出来。 看见他们时,唐句笑了笑:“你们这是去哪儿了?一夜没回来!”他说的十分小声,怕吵醒了凤生。 唐言埋下头去,默默将凤生背进屋里安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放下纱帐,方才退出门去,带上了房门。 唐句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又跑去厨房瞅了瞅,直到见到唐言出来,他才问道:“阿初呢?怎么一大早便没见她人?”昨晚喝了太多酒,他现在还有点头晕,不知道阿初怎样了,醉没醉? 唐言的脸色微微一变,向院外走去。 看他的表情那么严肃,唐句的心里便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莫非,阿初出了什么事?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正确的。 唐言道:“昨夜属下与凤生姑娘回来变没看见阿初姑娘,院子里也只有少当家您一个人趴在那里。” 唐句微愣,问道:“你什么意思?”依照他对阿初的理解,她绝对不会放他一个喝醉了的人在那里,定然会将他扶进屋里。 “属下扶少当家时,还发现你的面具被摘下来,放在一边。” “我的面具?”唐句愕然,这么说来,阿初是看见他的真面目了! 唐言咬了咬唇,指着地上那些隐约的脚步道:“属下怀疑昨夜有人来过这里,还在这里打斗了一番。” 唐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地上果真有些杂乱的脚印。这么说来,阿初失踪了! 他冷淡的看着地面,目光逐渐变得冰冷。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到这里放肆。 “属下琢磨着,此事怕与大当家有关。”唐言适时提醒道。 唐句这才醒悟过来,他说的没错,能在十二指山随便动他的人的,怕是也只有他老爹了。恰在此时,一抹艳红的身影从山道上来。唐句主仆二人将目光挪了过去,那人站在路口,轻摇着一面折扇,含笑而道:“怎么?少当家心爱的女人丢了?” 唐句瞧着他,面色不善的道:“你怎么知道阿初不见了?” 那方,司马晴苍勾唇浅笑,向他们走了过来。 “几个时辰前我撞见大当家手下四大护法从你这里下山去了,如今又见你心不在焉,焦急难耐的模样,不难猜到是那个叫阿初的女人出事了吧!”司马晴苍笑着,款步过来。 唐句却提步向山下去,唐言知道他是要去找大当家,于是并未跟去。屋里凤生还睡着,他自然不能离开。 司马晴苍转身,目送那道俊朗的背影消失在山道上,唇畔的笑意终是淡薄而去。 唐言并没有奉陪他的意思,转身便往小屋的方向走。司马晴苍淡漠的看了看这梅香小院,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记忆里还淌着曾经在此初见唐句的场景。 他是作为替身生长在十二指山的,他与唐句同年同月同日生,身形身姿声音近乎相同,这些都不是先天的,全是唐笑云着手安排,精心布置的。 他的武功,他的兴趣爱好,他的一切都必须随着唐句。如今,他却不能随着他去爱一个女人。只因他自己,本就是一个女人。 这个秘密,除了身为她父亲的二当家司马风知道,便无人知道了。就连她一母同胞的姐姐,也全然不知。他自小便是在十二指山长大的,与唐句一起,实是青梅竹马。 若非命定,唐句会遇到那个叫阿初的女子吗? 若非命定,他会对她一见钟情吗? 起初,司马晴苍以为唐句不过说笑罢了,对一个倾国倾城的女人一见钟情,实在情有可原,她以为只是贪图阿初的美色罢了。 晨风吹着那一身红衣,他身后的一院冷香,皆化作一袭苍白的背景,被他凄美的笑容,遮去了芳华。 第46章 犹如故人归 2 一大清早,唐句便闯进了唐笑云的房间。房里那人尚且坐在窗前,目光悠然的看着窗外,唐句的到来,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爹,你为什么派人到我的小屋去?你把阿初怎么样了?”他直言不讳,不满之意昂然在眉间。唐笑云回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这么关心那个姑娘,莫不是真的喜欢上她了?” 唐句的脸色微微一变,“您到底把她怎么样了?” 看他焦急的模样,唐笑云蹙了蹙眉,姑且不说那位阿初姑娘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就凭现在唐句的表现,足以见得这小子的确是动了春心了。只是可惜,不知道那个丫头还有命活下来没有。 “怎么,她失踪了你就跑来找我要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唐句咬牙:“司马晴苍说看见你手下的四大护法从我小屋那山上下去,不是你还有谁。” 唐笑云蹙眉,转身往桌前走去:“是我又如何,你别再想着那丫头了,乖乖等着尘儿回来,与她成亲。” “你说什么?”唐句愕然,一脸茫然的目视着唐笑云,“你要我和谁成亲?谁是尘儿?” 唐笑云落座,斟茶道:“这件事,本想等过一段时间尘儿回来再告诉你的。不过现在看来,是时候告诉你了。”他顿了顿,也为唐句斟了一杯茶:“你还记得你十岁那年见过的那位小姑娘吗?苍儿的姐姐司马倾尘。” 唐句想了想,恍惚记得司马司马晴苍的确是有一个姐姐,不过,“那与我有什么关系?”他挑眉。 唐笑云看着他,淡淡道:“你忘了?第一次见尘儿你便说往后长大要娶她。” “娶她?”唐句瞪眼,不由得摇头:“怎么会,就算那个时候说的话,也不能作数啊!”十岁的小屁孩儿,懂什么。 唐笑云的表情却严肃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儿子,冷语:“我与你司马叔叔已经说好了,婚约订好了,等你们都到了成亲的年纪,就让尘儿嫁给你,你还想反悔吗?” 唐句蹙眉,不由得撇嘴:“那是你们做的决定,又不是我做的决定。我现在只喜欢阿初,我只要阿初。” 听了他的话,唐笑云猛的站起身来,额头上青筋暴起,粗声厉气的道:“你别再想着那个丫头了,她已经死了。” 唐句当即一愣,脸色变得惨白,心下顿时一片死寂。 “死了?”他轻声喃喃,目光闪了闪,满满的不信。 她怎么会死呢?她可是他好不容易从皇宫里救出来的,他可是好不容易才遇见一个阿初的。 唐笑云看着他,眉眼低了低,道:“我已经派人把她杀了,你以后便好好呆在山里做你的少当家便是。” 唐句抬眸,目光里夹杂着一丝痛苦还有千万缕说不清的情愫。 他看着唐笑云,仿佛看一个陌生人一般,良久,才讽刺的勾了勾唇角:“你杀了她?你凭什么杀她。” 唐笑云抬眼看去,父子二人相互对立着,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过了半晌,唐句决然的转身拉开房门,唐笑云怒道:“你要去哪儿?” 唐句侧头,冷冷的一笑:“我去找她的尸体!” “她的尸体已经被扔下悬崖去了,你给我老实呆在山寨里。” 他的话被门外吹来的风声淹没,唐句只知道他想离开这里,到山下去找她。他不相信阿初死了,她怎么可以死呢! 端木初的确没死,她生来便是命大的人,怎么会轻易死掉。 一汪清凉的水漫进她的嘴里,一只清凉的手轻轻捏着她的下颌,将荷叶舀来的水慢慢喂进她嘴里。 端木初想睁眼,奈何太过疲劳,实在抬不起眼皮。男子见她的眼皮动了动,轻声道:“先睡会儿吧!你太累了。” 如此温柔的声音,会是什么人? 端木初认命的顺着他的话沉沉睡去,呼吸逐渐清浅,面容静若青莲。男子将她的头轻轻放在腿上,目光幽幽的看向四周。 这里山清水秀,到处都是丛林灌木,若是到了晚上,只怕会有豺狼野兽出没。他是在接近崖底的一棵歪脖子树上救下她的,她身上的喜服已经换下了,其实水蓝色更为适合她的性子。看样子,她是从崖上掉下来的,身上的伤还未好尽。 这里是十二指山的山脚,莫非她是从十二指山掉下来的? 挨到夜晚,晚风轻轻拂着男子的衣发,他锤头看了看女子的面容,伸手轻轻地抚了上去。 如此细腻的肌肤,如此美艳的脸蛋,为什么偏偏要让他遇见她。 端木初睡了一觉,精神好了许多,此刻醒来,她却不急着睁眼。因为有一只手正轻轻抚着她的容颜,她若此时睁眼,定然会是尴尬场面。 “你醒了。”男子语道,不是问句也不是感叹句,而是平静的陈述事实。 那只手从她脸上离开,端木初也不好意思再装下去,只得慢慢睁开眼帘。 半轮弯月藏在薄云里,光华隐去,漫天的星星闪耀着,格外美丽。苍翠的枝叶突兀的悬在那人头顶,而那人的脸,此刻才缓缓落入端木初的视线。 俊挺的眉眼,精致的五官,平静的目光,已经那紧闭的薄唇,这一张脸端木初初见时曾深深迷醉,只因这人宛若天人。 她脑中一闪而过的却是唐句那张面具,那张面具卸下后的绝美容颜。两张脸重叠在一起,端木初愣了愣,一时忘了说话。 男子看着她,将她慢慢扶起,道:“你应该庆幸,你没死。” 端木初这才回神,侧目看着他,问道:“你是傅君涅还是……唐句?” 男子微愣,轻轻放开她,站起身。 “想不到阿初姑娘已经记不得在下了。” 这般冷漠的语气,端木初猜得到,也只有当今大皇子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只是,他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匪夷所思;他救了自己,这更加匪夷所思。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她捂着左肩,轻声道谢。 傅君涅回头,淡淡扫了她一眼,问道:“你怎么会在十二指山?你与那唐句什么关系?进宫刺杀可是受唐句的指令?”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端木初却是一个也答不上来。 第47章 赖上傅君涅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十二指山,因为是唐句将她从皇宫里救走的,她与唐句没有关系,就算有也只能说是救命恩人的关系;至于进宫刺杀皇帝,那本就是她一直以来的目的,与唐句没有关系。 可这些话,她只是想想,并没有说出来。 眼前的人是当今的大皇子,是皇帝的长子,于他而言,端木初应该是个威胁才对。 “你为什么要救我?”她问道。 傅君涅侧身,看着前方的丛林,淡淡道:“你替我杀了一个碍眼的皇后,我为什么不救你。” 他的声音如此清冷,他的话又是如此无情。 端木初笑了笑,美目轻抬:“你说的也是,谁不知道你和傅清夜为了太子之位暗地里互相争夺。皇后与贤妃,一个是文丞相的嫡亲妹妹,而且洛大将军还是皇后的姐夫。人家位高权重,有权有势。殿下的母妃贤妃娘娘则不知差了多少,就连来历都不知道。”她含笑说完这些话,本想看看傅君涅发怒的样子。怎知,那人仍旧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并不回应。 端木初觉得无趣,身上多少有些刮伤,她现在又想找一处水源泡泡身体。 “你想去哪儿?”傅君涅蹙眉,看着她慢慢站起身来,不禁问道。 端木初捂着左肩,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头也不回的道:“这躯壳太疲惫了,我去洗洗。” 傅君涅提步跟去,端木初回头无语的看着他道:“殿下,民女去泡澡,您去做什么?” “那边有温泉,我带你过去。”他说着,越过她身边,直直向前走。 端木初愣在原地,久久才回过神来。真是奇了!傅君涅转性了还是吃错药了? 就连傅君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将她从树上救下来时,他的心底便不得平静了。知道她没死,他近日来的不爽便烟消云散了。 此刻,他便坐在灌木这边,静静守着灌木那边的端木初。 琳琅水声传进他的耳里,像一只小银钩,牵连着他的心湖。 “殿下为什么会在这里?” 灌木那头传来端木初的声音,傅君涅愣了愣,并不作答。 半晌,那声音又道:“你身上带着短笛么?能否吹一曲给我听听。” 他蹙眉,冷声道:“阿初姑娘是在享乐吗?” 端木初吐了吐舌,不再出声。他说的对,以她的身份,怎么可以要求当今殿下吹笛给她听呢!他能在这里守着她都很不错了。 不过下一刹那,端木初却愣住了。 悠扬的笛声缓缓响起,并不突兀,反之十分和谐的融进这寂静的夜里。星空也变得十分柔和,端木初放松身心,别靠着一块大石头,静静沉浸在这优美的笛声里。 温泉的水温恰到好处,暖暖的流过她的伤口。那头青发湿了一些,黏在她玉颈上,丝丝魅惑。 端木初仰头,看着满天的星星,听着傅君涅的笛声,一时什么都忘了。 傅君涅则端坐在丛中,微闭着双眼,静静吹笛。他此刻的心境十分平和,仿佛从来没这么轻松过,也从没在这么美的夜空下,吹笛给别人听。文初,她是一个例外,他自己却并不明白为何要让她例外。 笛声不知不觉停了,傅君涅的声音传来。 “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俊美微微蹙紧,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温泉里的端木初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清理干净伤口,重新穿上那件稍微破烂的水蓝色衣服。她从灌木那头出来,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上,散着淡淡幽香。 傅君涅瞅了她一眼,站起身来,短笛别在腰间,转身往前走:“赶路吧!尽早离开十二指山的范围。” 端木初撇了撇嘴,跟在他身后,缓慢的走着。不知道凤生若是没见着她会不会担心啊,还有唐句,那厮酒醒了会不会到处找她?想到唐句,她便想起了那张俊逸非凡的脸,方才看见傅君涅还以为是唐句,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还真有几分相似。实在是没天理啊!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傅君涅突然问道。 端木初愣了愣,从思想中挣脱出来:“我能去哪里?你父皇不是在追杀我吗?” “过些时日一切都好了!不过,看你的样子,的确是没去处了。” 听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端木初不屑的笑笑,不再理他。 说到底他还是那个狗皇帝的儿子,她应该趁此地别无他人,将他杀了才对。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她的伤还没好,定然不是傅君涅的对手。若是打起来,只怕死的会是她。 “你在想什么?” 傅君涅驻足,回头看她一眼。 端木初摇头:“没什么,就是假想一下我和你打起来,谁会赢。” 某男一脸无语的看着她,转身继续向前走。这女人果真是不知好歹,他救了她,不仅连一个谢字都没有,竟然还在想这种事。 “对了,殿下此次出宫又是做什么?”上一次他离宫,将藏匿在夜来山庄的藏宝图拿走了,现在出宫定然不是出来闲逛的,更不可能在这荒山野地里微服私访了。如此冒险的来十二指山,定然又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傅君涅不答,不急不缓的穿进丛林中。明月被茂密的林叶遮住了光华,一步进林子顿时黯淡无光。 端木初跟上他的脚步,与他并肩而行,目光警惕的四下探看,不禁道:“喂,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林子太过阴森。” 傅君涅不语,静静伸过臂膀揽上她的肩膀,脚步也逐渐加快。这林中隐约能嗅到野兽的气息,方才进来时应该先准备火把,如今却是晚了。只希望这片树林不算庞大,否则身处其中,必然危机四伏。 端木初微愣,只觉肩上那只手太过冰凉,此刻深在这阴森森的林子里,顿觉一阵恶寒。她不敢说话,因为四周已经浮现出几双苍绿的眼睛,此刻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是狼吗?”她小声问道。 傅君涅却是一直沉默着,揽着她脚步匆匆的向前赶。 第48章 安然无恙 1 端木初只觉后背一阵恶寒,虽然她已经行走江湖多年,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在这种深山野林里遇上野兽。最纳闷的竟然还是晚上,不知道一会儿傅君涅会不会一个狠心把她扔在这里。 前方突兀的冒出四点冷绿色的光芒,傅君涅的脚步顿时停下了。 端木初的身体一僵,走了这么久,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此刻可以清晰地看见那泛着绿光的是四只眼睛,狼的眼睛。 她偷偷回头看了看,身后也突然多出了六点绿光,看样子,应该是三只。加上左右各两只,一共十只野狼。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傅君涅的手也松开了,冷静的声音道:“贴着我的后背,跟紧我。”他说着,从袖中摸出一个针灸枕,递给端木初:“这些你就当暗器使吧!” 端木初接过,细细一瞧,才发现上面扎了大概十来枚银针。 “你怎么还带这玩意儿?江湖救急?” 傅君涅白了她一眼:“还有心情开玩笑,我看你是死不了了。” 端木初撇了撇嘴,小心翼翼的与他背贴着背,目光紧紧的盯着对面那三匹饿狼。看来今夜是免不了一场厮杀了,与野兽较量,她还是第一次。 一袭黑影猛的扑向傅君涅,他手中的短笛轻轻一扭,平白甩出一把软剑来。剑风一扫,只听见“嗷呜”一声呜咽,那道黑影便掉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端木初还来不及感叹他那把剑,其余的几匹野狼也都扑了过来。 她伸手在针灸枕上一摸,三枚银针便朝着对面那三匹野狼的面门射去。 “嗷呜——”又是三声惨叫,三道黑影掉在地上。 端木初得意的扬唇,侧面一道黑影猛的扑来,傅君涅侧身将她拉入怀里,长剑划过,那匹狼尚未来得及惨叫,已经落地身亡了。 端木初被方才那一幕吓了一跳,傅君涅忙于应付另一匹,背后却又扑上来两匹。 她回神之际,傅君涅的左臂已经被一匹狼咬住,那人却闷不吭声的强忍着。端木初探手在针灸枕上又是一摸,拔出三枚银针,毫不留情的扎进那匹狼的印堂。顿时呜咽一声,松开了傅君涅的臂膀。 傅君涅也将旁边的两只解决掉了,当下还剩下两匹狼,此刻已经退回到丛木中。依旧虎视眈眈的望着端木初两人。 “这些畜生还真是不死心!”傅君涅勾唇。 这里黑漆漆的,端木初也不知道傅君涅手臂上的伤怎么样了?有没有被咬去一块肉啊? 她随手又是一拔,拔出两枚银针,低声问傅君涅道:“你的伤没事吧?” “没事,小伤。” 端木初嘴抽,狼向来是十分有耐性的动物,咬住什么死不放手,只怕这伤不会太小。 她的双眼微微眯了眯,两枚银针便飞了出去。 “嗷呜——”这次只有一声嚎叫,看样子,另一枚射偏了。 不过,那双冷绿的眸子却是微微动了动。看它的样子,似乎已经放弃了。 “要不要再来一针把它解决了?”端木初询问道。 傅君涅侧目看了看她,不禁冷道:“最毒妇人心,果真没错!” 端木初不满的回望他一眼,将针灸枕收了起来:“那好吧,我不杀它。” 他们谈话间,那匹野狼已经拖着受伤的身体跑走了。傅君涅顿时一阵后悔,埋怨的道:“你怎么将它放走了?若是一会儿再引来别的狼群,我们就遭了。” “不是你说最毒妇人心吗?我这叫得饶人处且饶人。”端木初粲然一笑,擦了擦手心溢出的冷汗,去扶他:“我们走吧!一会儿若是被你乌鸦嘴说中了,可就不好了。” 傅君涅由着她去了,此时离森林尽头似乎也不远了。 步出那片森林,端木初先看了看傅君涅的伤口。嘴角再次一抽,那伤口深的隐隐能见到白骨,这也叫小伤? “我们还是赶紧找一个小镇,把你的伤口处理一下,别发炎了。” 傅君涅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不禁皱了皱眉:“我还有要事,不能耽搁太久。” 端木初白了他一眼,心下暗自猜测着他所谓的大事!莫非与藏宝图有关? “你来这深山老林,寻宝?” 傅君涅不答,只道:“离开这里,前面应该有个小镇。” 他不回答,端木初却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就是为了藏宝图的事来的,莫非是寻找藏宝之地? 那她怎么也得跟着他才行!等找到藏宝的地方,再解决了他。 天边泛起鱼肚白,一丝朝晖落在不远处的小镇上。宁静的镇子,渐渐在朝阳下苏醒过来。 傅君涅是个要强的人,手上的伤只是潦草的包扎了一下,便不管不顾的走在前面。端木初也不管不顾了,静静跟在他身后。进到小镇,顿时人声鼎沸。 “我去找医馆,你到前面那个酒楼等我吧!”傅君涅回头看了端木初一眼。 端木初却摇了摇头:“我跟你一起去,反正我肩上的伤也该弄点药。” 傅君涅错愕的看她一眼,这才想起她肩上还有伤。经过一番思量,他决定还是先让端木初去换一身衣服。现在她身上的衣服,实在是……路人走过,都会回头多看两眼。 “走吧,那边有一家医馆。”他提步走在前面,端木初随后跟上。两人身上都带着伤,也难怪那些人用那样奇异的目光打量他们了。 进了医馆,大夫便替傅君涅查看伤口。另有人帮端木初重新包扎伤口,她的目光却总是在傅君涅身上流转,生怕他跑了似的。 将近晌午,二人才走出医馆。 “去酒楼之前先带你去买一身衣服!”傅君涅道。 端木初也觉得自己这一身实在有些欠妥,点了点头。 老板按照傅君涅的意思,为端木初选了水蓝色的布帛。此刻,端木初便坐在成衣店的后院里的秋千架下。傅君涅则在一旁的石桌上喝茶,其实他这个抉择完全错了,他们应该先去吃饭,再来买衣服。 “我饿了!” 第49章 安然无恙 2 傅君涅瞅了她一眼,捻起茶盖拂去茶面上的茉莉花,淡淡道:“阿初姑娘想吃什么?” 端木初眼睛一亮,贼贼的笑道:“殿下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她身上是分文没有,不过有傅君涅在,也不愁吃喝了。 傅君涅看了看她,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他放下茶盏,站起身来:“那好吧,你在这里等我。” 端木初点头,目送他离开。尔后独自一人坐在秋千架上,缓缓荡着。 “二位客官里面请,要两身男装是吧!”外面传来老板迎客的声音。 端木初侧耳听着,不觉笑了笑。 只听一道女子的声音回道:“恩,就宝蓝色与墨色。” “好的,先为您量一下尺寸。”老板道。 阿初仰头,脚尖轻轻在地上一点,又不留痕迹的抬起,秋千便轻轻荡了起来。 偶尔望望天空,心胸也会开阔不少。 天际飞过一行白鹭,晃晃悠悠的落在端木初眼帘里,天色十分纯净。 她难得的放松下来,专注得望着天空,丝毫没注意到回廊上站着一道身影。灼灼目光,笔直的落在她的身上。 两日不见,她似乎过得不错。 男子的眉目平展开去,一丝欣慰淡淡展露在眉宇之间。她没死,还好她没死! 他便站在回廊上,静静看着那道水蓝色的倩影,在秋千上来回荡漾。她一定知道将她打落悬崖的人是他老爹派的,所以,他还要不要告诉她身份呢? 男子的眉目纠结在一起,一时不敢再往前靠近。他找了她两日,还专程跑去翩翩楼。可是现在找到了,她就安然无恙的坐在那方秋千架下,他的脚步却怯懦了。 “肖公子!” 身后传来女子温柔的唤声,男子回过神来。那方秋千上的端木初也闻声看来,两道目光在空气中相聚,男子顿时手脚无措,面色微微一红。 端木初则是微微错愕,脚尖点在地上,硬生生将摆动停了下来。 只见那个白衣男子身后来了一名粉衣的女子,女子走近了,面目也清晰了。 端木初呆住,不禁一惊。他们两个怎么认识的? 女子走到白衣男子身旁,见他一动不动的望着某处,便将目光顺着望去。望见秋千上的端木初时,面色微微一变,神色也认真起来。 “楼主!”她轻喃,不禁向端木初走了过去。 此女子端木初自然是认识的,当初曾一同坐上秀女的马车,一同被劫到十二指山,一同回到翩翩楼,差一点一同进了皇宫。她就是叶丹砂! 她的脸蛋依旧那么柔媚,娇艳欲滴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只是,为什么叶丹砂会同他一起出现在这里? 端木初的目光渐渐转到后方那个白衣男子身上,男子也一直看着她,两束目光相对,他扬了扬唇角。 “肖慕叶!”阿初轻喃,不禁将目光在叶丹砂与他之间来回看了看:“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叶丹砂看了看肖慕叶,解释道:“前日肖公子到翩翩楼寻你,沁姨便让我随他一起来了。” 端木初疑惑的看向肖慕叶,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那日醒来,云安明明说他被那些人带走了,平安无事也就罢了,怎么会去翩翩楼寻她?她可不记得曾经告诉过肖慕叶,她与翩翩楼有什么瓜葛。 肖慕叶也看着她,目光闪了闪,淡淡一笑:“你就当你自己说梦话,说漏嘴了吧!你心里的疑惑,总有一天我会解答的。” 端木初愕然,不禁别过头去。这家伙完全就会读心术一般,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叶丹砂喜道:“既然您安然无事,我立马给沁姨飞鸽传书。”她说着,转身往外面走去,也不知道是要去哪里找纸笔。 院子里只剩下端木初与肖慕叶两人。 她还坐在秋千上,肖慕叶一身白衣长身而立。端木初偷瞧他几眼,只觉眼前的肖慕叶似是换了一个人。不似以前那般随和风趣,也少了几分傻气,就看她的眼神都变了,说话也不再是戏谑的语气。是发生了什么事?又或者他瞒着自己什么事。 这样一本正经,谦恭有礼的肖慕叶,端木初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你找我什么事?”她问道。 肖慕叶愣了愣,目光温和的看向她,轻轻扫过那张精致的容颜,眼里多了一丝温柔。 他道:“没什么,你没事就好。” 端木初点头,将目光看向别处。 气氛有些尴尬,她却不知道如何表达。恍然想起曾经他亲手为她绑上的发带,现在却已经不见了。就在她从山上掉下来的时候,发带散开了。如今,倒也再没有什么可以纪念他们曾经度过的那段小时光了。 肖慕叶担心的却是她的伤,不过他却不知如何开口去问。若是问了,只怕阿初会问他怎么知道她受伤的事,到时候便不好解释了。 他只说:“那日不辞而别,实在很抱歉。还有我的身世,也很抱歉!”他对她撒谎,她应该会很生气。 阿初颔首,唇角扬了扬:“没事,我也对你隐瞒了身份不是吗?你我只是萍水相逢,互相欺瞒也不是不可。” 她说的极为平静,心底到底是在意的。肖慕叶装傻骗她也就罢了,现在他都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却还是不肯将他自己的身份告诉她,如此一来,阿初心底总会不满的。 清风拂着院子里的花草,拂过两人的衣袂。 沉默了片刻,只见回廊上出现一个男子,手里拿着一些糕点、零嘴,缓步过来。 傅君涅抬头时愣了愣,看了看端木初,不禁放慢了脚步。脸上的浅笑也消失了,目光清冷的扫过肖慕叶,冷声道:“他是谁?你的同伙?” 端木初望着他手里那些吃的,不禁咽了咽口水:“我饿了,先让我吃饱了再跟你解释,成不?” 某男额头划下两道黑线,嘴角抽搐的道:“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不然我就把你送到父皇面前,交给他处置。”听他的语气,似乎有些危险。 第50章 回忆泛滥 1 端木初从秋千上步下来,接过傅君涅手里的东西,满眼堆笑的道:“买了这么多!” 肖慕叶冷脸站在一旁,目光从端木初身上渐渐转移到傅君涅身上。他知道他的身份,当朝皇帝的长子,傅君涅。对于端木初和他在一起,肖慕叶同样十分不解。 端木初自顾自的吃着,半晌才道:“你们两人应该是见过的。” 肖慕叶不吭声,傅君涅却愕然的看向她:“此话怎讲?” “殿下莫非忘了?你曾乔装驿站老板,在那里截杀二殿下,那时候肖慕叶与我一路去了那家驿站。”她提醒道,顺便拆穿了傅君涅乔装驿站老板的额事情。 傅君涅一愣,目光再次扫过肖慕叶,却是什么也不说了。他没想到,阿初竟然已经知道那个驿站老板是他易容乔装的,实在是惊人的洞察力。 其实不然,只是他自己乔装技术不够成熟罢了。倘若端木初真的有那般惊人的洞察力,只怕早就猜到肖慕叶的身份了。 说起那夜,最匪夷所思的便是那夜之后肖慕叶消失了,而且端木初一直记得自己是被谁袭击了,那人却没有杀她,好生奇怪! 她思虑着,目光看向一旁靠在秋千木架上的肖慕叶,不禁问道:“你……是不是身怀绝世武功?” 肖慕叶侧目,眉头微蹙,顿时哭笑不得。 他本要回话,却被传完书信回来的叶丹砂打断了。 叶丹砂回来时,见院子里又多了一个人,顿时一阵茫然。只是走向端木初,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不一会儿,成衣店的老板便过来叫人了。 端木初定制的两件衣服已经好了,叶丹砂定的两套男装也好了。 四人同去酒楼的路上,叶丹砂忽然想起了什么,拉着端木初的衣角不禁落后肖慕叶二人几步。 端木初不解的看着她,只见叶丹砂的面色甚是严肃,她的心下不禁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肖慕叶与傅君涅一道走在前面,他自然知道叶丹砂要对端木初说什么。对于那件事,他还在揣测端木初知道后会怎么做。 叶丹砂的神色十分凝重,目光抬了抬,看了看走前前面的两人,确定他们听不见了,她才道:“您在皇宫出事以后,顾大哥去皇宫刺杀皇帝被生擒了。” 端木初顿住脚,目光猛的一抬,“你说顾云安去刺杀皇帝?” 叶丹砂点头,小声道:“原来顾大哥是礼部尚书陆大人的私生子啊!现在他刺杀皇帝,陆府上下全都陪葬!现在全在死牢里。” 她的目光闪了闪,不禁急了。顾云安的身世她早就知道了,如今他却为了她跑去刺杀皇帝,他是故意让她良心不安吗? 叶丹砂看着端木初,只见她的表情十分严肃。 “我现在就回翩翩楼。”端木初思虑再三,还是要去救顾云安才行。这些年,她欠他的已经够多了,不想再欠他更深。 她说完便转身欲走,叶丹砂眼疾拉住了她,安慰道:“你先别急,三日后方才问斩。你现在走了,怎么想前面那两人交代?” 此时,傅君涅已经顿住了脚,回头向她们看来。看见端木初转身欲走的模样,肖慕叶不禁苦涩的扬了扬唇。她是要求就他?在她心里,那个姓顾的就那么重要? 端木初呆在原地,抬头回望了他们两人一眼,满脸忧愁的走了过去。 傅君涅见她面色不对,开口问道:“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 肖慕叶未说话,只听端木初道:“没事,大概又饿了。”他不禁一笑,摇了摇头。 “那就赶紧走吧,到酒楼里好生吃一顿。”肖慕叶笑道,转身率先离开。 端木初看着他的背影,随着他的步子去了。一行四人到酒楼里点了一大桌菜,肖慕叶只静静品酒,傅君涅则在一旁喝茶,叶丹砂吃了少许,端木初却一点没吃。 “你不是饿了吗?”傅君涅冷道,俊美蹙起。 端木初回神,手里的竹筷戳着碗里的饭菜,一时难以下咽:“没事,这么多菜,光看着就饱了。”她说着,扯了扯嘴角。 那样勉强的模样,任谁看了都知道她有心事。 肖慕叶低头,静静品酒,他的心里也藏着心事,一些不为人知的心事。 夜幕落下,傅君荖已经决定回皇宫去了。临别时,他与端木初单独散步长街上,叮嘱她道:“以后别再做傻事了,若是有什么仇恨也放下吧!” 端木初笑了笑,回道:“殿下真是好人,面对我这样一个要刺杀你父皇的刺客,竟然还能发善心来劝告。” 傅君涅的脸色微微一变,他别过脸,冷道:“我不杀你,那是因为我知道父皇并不是明君,我这叫帮理不帮亲。” “你难道不是盼着他死吗?他死了,你作为长子,理应继承皇位。到时候,也不用去寻什么藏宝图了!” “你!”傅君涅回头,不禁微恼。这个女人真是不知好歹! “狗皇帝接连两次遇刺,一定吓怕了吧!”她冷笑着,轻掩眼帘。 傅君涅的面色却是一变,眸光微微一沉:“你怎么知道?” “殿下早些回去吧!下一次再见,您对我也不必客气了。”她浅浅笑着,目光柔和的看着他。 余晖映在两人身上,一时之间禁让傅君涅不想抽身离开。 不远的地方,那株老杨柳下,肖慕叶的目光似是不经意的向他们看了一眼,虽只是一眼,却是缱绻万千。 夜色袭来,端木初三人才回到翩翩楼。 这里依旧是灯火阑珊,歌舞升平的青楼,依然是闻名京城的一大风月场所。昔日的繁华,如今依旧,流水似的客人,源源不断的来。 后院里,端木初几人却聚在厢房之中。 屋里都是翩翩楼的下属,都是些前朝遗孤,或是忠于端木初的人。 红烛静静燃着,屋里一片沉寂,没有人说话。端木初倚在主座上,左右两边各坐了几人。沁姨见她安然无恙的回来,心也就放下了。如今,他们坐在这里,只是商量三日后劫法场救顾云安的事。 第51章 回忆泛滥 2 沁姨道:“大家都一起去吧!也算是在狗皇帝面前露一回脸,要他知道我们都回来讨命来了。”大家附和的点头,一个个都因为将心中的额仇恨压抑的太久,现在那颗沉静数年的心,全都沸腾起来了。 端木初噙笑,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尔后道:“营救云安的事,我已经做了决定了。” “小姐,您说吧!我们大家都愿意陪你去!”沁姨认真的看着她。 端木初颔首,右手食指轻轻敲着左手掌心,半晌才道:“云安是我带回翩翩楼的,我自然会救他。至于大家,无需冒这个险。” “楼主,您想一个人去劫法场?”妃冬瞪眼,问道。 在座的众人自然是不会答应的,若是端木初一人去,也只是送死而已。 沁姨更是不同意:“你不能一个人去,云安既然是翩翩楼的人,出了事我们大家救他是应该的,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端木初点头,站起身来:“你们不要紧张,我让妃冬和君夏与我同去。剩下的人,继续驻守翩翩楼,这里是我们的根源,就由你们好好守着。”其实,翩翩楼已经快要不安全了,最近出了太多的事,就算朝廷的人再笨,也该察觉到了。只希望,此楼能再挨几日,等她将云安救出来,便关了翩翩楼。 沁姨不再出声,暗自思忖了一番,道:“还是多带些人吧!”她已经妥协了,端木初说的没错,翩翩楼是他们的根基,应该好好保护。 端木初摇头,转身步到窗前:“不用了,人多了反而行事不便。” 君夏两人互看了一眼,对沁姨道:“您放心,我们一定拼死保护楼主。” 沁姨这才点头,算是应了。会议结束,一干人等退出厢房各自忙去。端木初侧身立在窗前,回看了君夏和妃冬一眼,目光闪了闪,幽幽的望向窗外。 记得初遇顾云安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月明星稀的夜晚。 那夜,是她恢复精神,从悲痛中活过来的第一个夜晚。 月色笼罩着京城,长街上灯火流连,河面也是孤舟渔火,相映生辉。十一岁的端木初,随着沁姨他们来了京城,置下翩翩楼,开始做青楼生意。那是她来京城的第一夜,大家都在忙着翩翩楼开张,她便一个人从后门溜出去巡视京城。 京城乃是太子脚下,课如今这个天子,却是个贼,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贼。 端木初一路散着步,穿梭在人群之中。京城这样热闹的地方,处处都有人声。街边叫卖的小贩,还有变脸的江湖艺人,即使是夜里,也依旧热闹非凡。她的脚步一直顺着长街走去,拐过几条街道,又拐进了一个小巷子。 就是在那条窄窄的巷子里,她遇见了十三岁的顾云安。 那时他也只是一个孩子,身上穿着青色粗衣,被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堵在巷子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端木初路过时,从那几个家丁的衣缝间瞧见了他的身影。 他瘦弱的身板挺拔的立在那几个大人面前,身上多少受了一些伤,却没有哭也没有闹。端木初站在巷口端详他们许久,那些家丁打扮的男子,恶狠狠的威胁他,语气凶狠,话语粗俗恶劣。 端木初听进了一些,似是叫他不要再出现,尽早滚出京城。 那冷漠的少年,静静站在那里,微低着头,看不清脸色。那些家丁呵斥了许久,他一声未吭,也许他那种不为所动的态度,触怒了他们。那几个人便对他拳打脚踢起来,端木初便是看着他被踹到在地上,一记记拳头打在他的身上,也没听见他吭声。 后来,她实在看不过去了,才出手狠揍了那些人一顿。那时,她本以为以她的身手打倒几个不会武功的家丁还是可以的。只是,结果却演变成一个小姑娘拽着一个小少年,在人群里乱窜,不远处跟着几个大男人。 那一夜她是真的拼了命在跑,拉着顾云安跑过了几条长街,最后在翩翩楼的后门前停下。 小少年不停喘着粗气,而她,很快地调整好呼吸,回头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他的脸十分俊朗,稚气未脱的脸上淌着一丝细汗,看他倚在墙角喘气的样子,端木初便笑了。 小少年回头看向她,眼里一片茫然。他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救他,只是觉得那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眉目如画,肤白胜雪,似是从画里步出来的。 端木初收了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那些人为什么要揍你?” 他的眼帘轻轻拉下,神情十分忧伤,却什么也不说。 端木初走近了些,伸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笑道:“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能帮一定帮。” 小少年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目光相触,不由得被那两道纯净的目光所吸引。他犹豫了很久,在后门门槛坐下。端木初便随他一起坐下。 “我叫顾云安,你呢?” “我叫端木初,你可以叫我阿初!”她浅浅笑着,眉目清朗。 月色照在屋檐上,静静投下房檐的影子。斑驳的月光落在两人腿上,晚风静静吹着,恰到好处的柔软。 顾云安道:“我是一个私生子,是娘亲与一个大官老爷生下的。我娘亲是一个艺妓,那个大官老爷家有一个悍妇,得知大官老爷在外面有了我娘亲,还生下我,便不依不挠,整日来找我们的麻烦。后来那个大官老爷碍于那个悍妇,也不再来看我和娘亲了。前些日子,娘亲病了,我便去大官老爷府上找他,却被那些人赶出来了。” 端木初静静听着,双手环着膝盖,侧着脑袋看着他,问道:“那个大官老爷是你的爹爹喏!可你为什么要叫他大官老爷?” “因为那些人说了,不许叫他爹爹,否则便让我和娘亲滚出京城。” 她会意的点了点头,“那后来呢?你娘好了吗?” 她问出这句话,那人的眸子瞬间黯淡下去,眉目间多了一丝哀愁,突然就沉默了。 端木初看着他,半晌才问道:“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第52章 劫法场 顾云安轻轻别开头去,目光盯着远方的老树,唇瓣轻启,道:“她死了,今天刚刚过世。我今后再也不会去那人的府门前,再也不用去了。” 月亮悄悄藏进了云雾里,天地间忽然就暗了一些。端木初张了张嘴,缺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与他坐在门槛上,静静我看着同一个方向。 “叩叩——”房门被人敲响,她从回忆那片深海里走了出来。 转身回到桌边,收起了一腔愁绪,她才道:“进来!” 门被推开,一袭白衣闯进她的眼帘。 端木初愣了愣,侧身倒了两杯热茶:“是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人的目光停驻在她身上,许久才踱步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接过端木初刚斟的热茶,浅尝了一口,幽幽的长舒了一口气,道:“许久不见,我想你了。” 他的唇角微微扬起,挂着一抹戏谑的笑意。端木初毫不留情的瞪了他两眼,端起另一只茶杯,不悦的道:“肖慕叶,你欺我瞒我骗我,我都可以不跟你计较。只要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我没那么多闲功夫陪你玩儿。” 来人正是肖慕叶,他勾了勾唇,“玩儿?”语气泛着一丝淡淡的惊讶。 “我是真心的,你却总以为我是说笑么?” 端木初打量着他,摇了摇头,“你喝完这杯茶便离开吧!以后再也不要到翩翩楼来了。”以后,也不会再有翩翩楼这个地方了。等救下顾云安,她打算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择日再从傅君涅那里夺取藏宝图,等到有了足够的财力,就能招兵买马,就能复国了。至于肖慕叶,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以后也与她端木初再无瓜葛。 肖慕叶却不这么想,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端木初的脸上,压下了一切心事,只淡淡道:“你与那大皇子感情很好的样子!”他说着,低头品了一口茶。 端木初侧目看去,触到那张清秀的脸,不禁凑近了些。 她突然靠近,肖慕叶愣了愣,身体不由得向后倾去,不解的问道:“怎么了?莫非你想非礼我?” 端木初白了他一眼,目光扫过那张脸的边缘部分,并未发现什么异端。她坐正身体,也品了一口茶,道:“就你这长相,别妄想本姑娘会非礼你。我只是看看,你会不会是易容过了。” 那人一愣,语气颇为无奈的道:“原来如此,不知道阿初是否得出结论了?” 端木初摇着脑袋,再看了他一眼:“算了,管你是谁,也都与我无关。” “在你眼里,我们真的只是萍水相逢,过客而已?”他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端木初却没有发现,只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明月,轻声道:“我这一辈子,注定与许多人都只是过客的关系而已。” “怎么会,一个大姑娘,早晚要嫁人的。难道你打算一辈子守着这青楼,一辈子不嫁人吗?” “嫁人?”似是疑问,又似是感叹,她的神情莫名的哀伤起来,似是一抹浓浓乌云,遮住那眼里原有的光彩。这才是真实的端木初么?卸下坚强,还有笑容,她才是真正的端木初。 她回头,深深看了肖慕叶一眼,浅浅一笑:“天将降大任于本姑娘,必先苦本姑娘之心志,劳本姑娘之筋骨。嫁人什么的,不适合我。” “你想做一个老姑娘不成?”肖慕叶蹙眉。 端木初却点头:“你说对了,我就是老姑娘。再说,本姑娘的婚事也用不着你操心。” “你当我是过客,傅君涅也是过客吗?”他换了个问题问道。 端木初毅然决然的摇头,“当然不是,他只配做路人。”还有,仇人之子。 某男不禁一笑,目光温柔的看向她,再问:“那……顾云安呢?” 女子愣了愣,眸光闪了闪。 “怎么了?”肖慕叶止了笑意,“顾云安不是过客吗?” 顾云安当然不是过客,他们认识了数年,曾经一起练功,一起为民除害顺带祸害苍生。他,自然不会是路人。 端木初沉默了许久,唇角微扬:“他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亲人。”就像兄长,总是给她无微不至的关心,总是给她最好的,总是帮她承受一切。而今,还为了她进宫刺杀皇帝,为了她的复国大计,顾云安不知道付出了多少。但是她从没给过他什么,他要的一切,她都给不起。 肖慕叶听了她的话,不禁低下头,沉思了片刻。 “所以,三日后,你一定要去劫法场吗?”他问道。 端木初点头,笑了笑:“自打生下来,便没有劫过法场,想去尝个鲜。” 肖慕叶无奈的笑了笑,看着她故作轻松的模样,不禁将手覆上她的手背:“阿初,我会保护你的,从此以后,不会再叫你受一点伤害。”她每一次受伤,他都没能帮上忙。他没有与她邂逅在某个如诗如画的场景里,也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刻骨铭心的好印象。过去,他没能做的,今后会补上,但前提是她能好好活着,不要再像今晚一样,面露悲伤。 他的话却叫端木初久久不能回神,过了许久,她才恍然抽出手,别开脸道:“肖慕叶,你别说笑了。你根本不知道我有什么目的,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凭什么说保护我,我根本不需要你的保护。”端木初有些激动,她从桌旁起身,从肖慕叶身边走过,出门而去。 房里只留下肖慕叶一人,呆坐在桌前,目光渐渐沉寂下去。他只想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却没想过端木初爱不爱听。他以为每一个女人都是喜欢这样情真意切的誓言,从没想过端木初与别人是不同的。 三日转眼便过了,其间也发生了不少变故。皇帝念及礼部尚书这些年的辛劳,免了满门抄斩的死罪。只有一道旨意,要礼部尚书陆之航做监斩官,斩杀顾云安。 最令端木初气愤的便是,那人答应了。他是礼部尚书,也是云安亲生父亲,怎么能这般无情无义。那可是他唯一的儿子,也是他的骨肉。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亲爹。 第53章 落草为寇 1 “小姐,您真的只带君夏二人去吗?”临走时,沁姨再次问道。 端木初冷冷的扬唇,目不斜视的走出翩翩楼的后门,道:“沁姨放心,此番我去不止要劫法场,还要杀了那个猪狗不如的监斩官。” 沁姨明白她的心思,只道:“您放心,翩翩楼我会好好守着。” 步到门外,只见妃冬与君夏两人,各自换了劲装,腰间配上长剑,表情严肃的候在那里。见到端木初,二人见了礼。沁姨再次嘱咐他们保护好端木初,最终目送他们离去。 菜市街上,早已围了许多百姓。这就是人,无论什么热闹,都喜欢凑一凑。不管别人的生死,总是事不关己的样子。有时,端木初也会想,这样的天下她抢回来到底有何用?倘若不抢,却又实在不甘心。这天下,这江山,是那狗皇帝杀掉她的亲人夺走的。即使,夺回江山不能改变过去,她也甘愿去夺。 “听说今日问斩的是一名刺客,胆敢闯进皇宫刺杀皇上,实在是胆大包天啊!” 身边传来百姓的谈论声,端木初着一身素衣,戴着一顶垂着轻纱的斗笠,静静路过他们身边。 另一人接话道:“近日世道不太平了,皇上两回遇刺,神采不及当年,怕是要立太子了。” “这刺客可是礼部尚书的私生子!既然是礼部尚书大人私生子,为何要刺杀皇上?” “只怕是受起初那妖女蛊惑,就是那个本来要与二皇子成亲的丞相义女。也不知道与皇上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世道是真要变了!如今父亲也要斩杀儿子了,可有戏看了。” 大家说着便往菜市中心走去,端木初顿住步子,斗笠下的容颜依旧艳绝天下,只是脸色不太好,微微泛着一丝恼怒。 顺着人群,到了菜市中部。 那方高台上设了桌椅,许多官兵包围现场,将百姓们隔绝在外。顾云安尚未押来,端木初颔首,将斗笠轻轻压下,目光向监斩台那方的屋顶上看了看,不知道此刻君夏可藏匿在那房顶之上。 至于妃冬,端木初让她在拐角处的街口等着接应,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只等着顾云安来。 过了许久,押送的队伍才缓缓到来。 那木制的牢笼里,身穿囚服的顾云安只是静静坐着。手脚拴着铁链,纹丝不动的坐在那里,静静承受着周遭的辱骂声。 换了天下既是换了人心,百姓都只觉得刺伤皇帝是错的,却不敢指出皇帝的错误。 端木初冷冷一笑,目光随着囚车移动。那个顾云安,就仿佛初见时的顾云安。他静静承受着那些家丁的呵斥,静静承受着他们拳打脚踢,不喊痛,也不反抗。端木初明白的,他一定是对陆之航彻底死心了。因为此刻,顾云安的目光便是随着那个穿着官服,头戴官帽的男人移动的。 陆之航步上了监斩台,稳稳落座。这方,拉着顾云安的囚车也到了断头台前。 囚车打开,顾云安被带了出来。台上的那人却不为所动,只面无表情的望了望天,尚且不到午时三刻,还没到行刑的时候。 端木初静静候着,等到刽子手回到那一刻,大家的目光都逃避那血溅三尺的一幕时,她再动手。她去救顾云安,君夏负责诛杀陆之航。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活着实在是碍眼。端木初举得碍眼,他便必须得死。 时间一刻一刻的消逝,白云飘浮的天空没有太阳的踪迹。今日注定不是一个艳阳天,这样凄风阵阵的天气,只适合杀人。 又过了许久,午时三刻终至。 端木初的斗笠微微一抬,拨开面纱,露出那张倾国容颜。微风抚着柳面,她摘下斗笠,往空中高高抛去,一切行动便开始了。 乌云惨淡的笼罩着天空,监斩台上的陆之航扬手扔下一块斩令牌,目光冷漠的扫过顾云安的脸,道:“午时三刻已到,斩!” 端木初的斗笠几乎是与斩令牌同一时刻抛起,百姓的目光率先望向半空上落下来的斗笠,尔后又被陆之航的声音吸引了目光,最后一个个目光闪烁的想要避开那即将血腥的场面。正在此时,一条人影从监斩台后方的房檐上飞扑而下,另一道人影则是从人群中一跃而起。 “当——”三枚银针打在刽子手的刀上,刀锋一偏,砍在地上。 端木初凌空一记扫堂腿,右脚踢在刽子手的左脸上,将那人踢下台去。官兵迅速围了上来,顾云安睁眼,一张绝美的容颜映入他的眼帘,他愣了愣:“阿初!” 那人对他扬唇,莞尔一笑,袖中划出一把匕首,割断了他手上的绳子,在他耳边语道:“往西走,街口有妃冬候着。” 顾云安的目光瞬间化作一池春水,眉目温柔的道:“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端木初看了他一眼,抓住他的肩膀便一跃而起,飞身之际,手腕一转,八枚银针冷厉飞出。那方,君夏正以一己之力抵挡着十几名官兵。陆之航就在近处,他却难以接近。 “你自己能走吧!往西去。”她催促着。 顾云安的眸子沉了沉,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丢下你,我们一起走。” 端木初带着他跃上屋檐,回眸看了君夏一眼,冷冷道:“我不能丢下君夏。”尔后,她又道:“云安,你走吧!我端木初不想再欠你的人情了,你为我做的已经够了。” “我知道你不会丢下君夏,所以我陪你留下来,要死便一起死。”他的目光十分认真,看得端木初微微一愣。 她笑了笑,“别傻了,我们都不会死的。”她说着,已经放开了顾云安,飞身向监斩台去了。她说过要杀了陆之航,便一定杀了他。 君夏瞅见端木初过来,不由得心下一急,“楼主,你们先走吧!我随后便到。”说话间,微微分了神,左肩便被人刺了一刀。 端木初的目光微冷,探手在腰间拂过,抽出一把软剑,长剑划下,便要了那个伤君夏的人一条命。 两人相聚,后背相靠,目光警惕的在周围流转。 第54章 落草为寇 2 端木初笑问君夏:“你多大年纪了?” 这时候还能听见她问这样悠哉的问题,君夏不禁满头黑线,答道:“属下十五岁!” 十五岁,比端木初小了三岁。十五岁的君夏,也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而已。如今却要他陪着她在这里拼命,端木初只觉得自己真是害人不浅。 “你先离开,我来断后。”她笑着,目光扫过聚集过来的官兵。一支长矛刺了过来,端木初手中的软剑挡下,飞起便是一脚。 君夏却不肯离开,“沁姨交代我们要保护好您,怎么可以先走。” “你听沁姨的还是听我的,我叫你先走。”端木初微恼,一面抵御着官兵,一面向陆之航靠近。已经有人护着他撤离现场,此番不杀了他,只怕以后便少有机会了。 端木初想着,提气一跃,从众人头顶一跃而过。君夏为她掩护,挥着长剑也向陆之航奔去。 看着气势汹汹飞来的女子,陆之航吓得脸色发青,只一个劲的往后退。此时,顾云安也下来帮忙。端木初望了他一眼,不禁叹气,真是每一个让人省心的! 她手中的软剑似一条水蛇,游移到陆之航面前,左右的官兵被逼退,一剑刺向陆之航的眉心,眼见就要刺中,却被另一柄长剑截住了。 长剑上挑,挡开了端木初的攻势。她不禁向后退了两步,方才动作过大,肩上的伤口似是裂开了一些。君夏退到她的身边,只见陆之航面前立着一名蓝衣女子,容貌可人,神情冷漠。 而那方,顾云安也遇了阻。一名持剑的男子,逼退了赤手空拳的顾云安。 端木初抬目,美眸一扫,含笑看着眼前的女子,还有不远处的男子,平和的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陆姑娘与二殿下!” 那女子正是陆长依,而那男子,是傅清夜没错。他曾经差一点要了她的命,现在她活着,他一定很失望吧! 陆长依也打量着她,浅笑道:“上一次阿初姑娘向刺杀皇上,这一次又想杀我爹,你到底什么意思?” 阿初冷笑,长剑扬起,指着她身后的陆之航道:“那个人不止是你爹,他还是云安的爹。你觉着他对云安念了一点父子情吗?这种为了权力地位,六亲不认的畜生,本姑娘杀定了。” “你放肆!先过我这关再说吧!”陆长依怒了,长剑舞来,直挑端木初的肩膀。 端木初向后退去,君夏忙着应付一干官兵,一时分身乏术。焦急时,身上又多出几道口子。那方顾云安手上没有兵器,与傅清夜过招自然落了下风。 端木初虽是旧伤未愈,不过对付陆长依,倒还戳戳有余。两剑交叠,端木初飞起一脚蹬在一旁的官兵身上,左袖中飞出三枚银针,直逼陆之航而去。 陆长依一急,端木初的长剑便在她肩上留下一条血痕。 她稳稳落地,侧目看向陆之航,不禁心满意足的笑了。一枚银针没入了他的眉心,一道细小的血痕逐渐变深变红,顺着他的鼻梁流窜下来。 “爹!”陆长依一声哀鸣,捂着肩上的伤往陆之航靠去。那人却已经一命呜呼,身体倒地。 端木初跃起,向那边的傅清夜飞去。软剑在空中挥舞着,一门心思要从他的左肩刺过去。上次挨了他两剑,今日便先还他一剑。 奈何,傅清夜不是陆长依,他的武功也不似陆长依那般弱。端木初的剑尚未靠近,已被一阵掌风扫落了几根发丝。 她身体微转,避开那一掌,落在顾云安身边,抓住他的肩膀便向后退去。 傅清夜回眸,目光冷冷的扫过她的脸,眼中夹杂着些许复杂的情感。端木初本打算把顾云安带到安全之地,再回来替君夏解围。可她忘了仇恨这东西,总是会蒙蔽人的双眼。 陆长依便是如此,怀着一颗仇恨的心,拖着长剑杀到君夏面前,剑起落下,只听见一声悲惨的叫声。端木初回眸,只见一道血柱从君夏身体喷涌而出。 她的心口抽疼了一下,鼻间酸了酸,眸中升起一团白雾,瞬时弥漫了双眼。 “君夏!” 顾云安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只见陆长依一剑刺穿了君夏的腹部,定然无救了。端木初放开他,回身便要奔回去,却被顾云安先一步拦住。 他挡在她的身前,触到她那悲戚的目光,顿时哽咽道:“阿初,我们走吧!” 端木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扬唇冷笑:“你自己走吧!我要带君夏回去。”她挥开顾云安,飞身回去。 此间,两道身影从一侧房檐上跃下,一男一女。男子身手敏捷的闪过陆长依身边,将地上的君夏捞起,女子则是拦住了端木初的去路,抓过她的手便往来时的方向飞去。顾云安一见,急忙提气跟去,只不过顷刻之间,菜市街上只剩下一些痛叫呻吟的伤兵,还有一旁跪在陆之航面前涕泣的陆长依,以及洁身而立的傅清夜。他的目光幽幽的望着他们逃走的方向,眼中的恨意忽闪忽逝。 端木初被带着一路飞驰,前面的男子揽着君夏故意放慢步调。端木初侧目,只见妃冬的目光渐渐泛起一缕哀伤。君夏现在可谓危在旦夕,作为他唯一的亲人,妃冬心里自然不会好受。不过,端木初不明白。她明明吩咐妃冬在街口等着接应,为何她又与前面那个男子一同出现。 到了城外,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了。妃冬扶着端木初也停下了,随后而来的顾云安自然也安全抵达。 “他要死了。”那人冷淡的一句话,牵动了妃冬的神经。 她步了过去,端木初也步了过去。那男子回身看来,端木初这才看清他的脸,正是昨夜里在翩翩楼消失的肖慕叶。 “君夏!”妃冬扶着他,眼泪溢了出来。灼热的泪水落在那人的额头,他只看着妃冬扬了扬唇角,道:“我……现在想通了,其实……你说的……没错。你是……姐……姐姐……” “君夏,你别死,我不会再与你争大小了。我真的不会了。”妃冬轻声抽泣着,那珠帘似的眼泪,刺痛了端木初的心。她侧身,将目光放向远处,身边站着顾云安与肖慕叶,一个上前抚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别伤心,不是你的错。” 第55章 肖慕叶的身份 另一个负手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肖慕叶别开脸,实在不想看见顾云安与她亲密无间的样子,那场景太过刺眼。 端木初回身看了看君夏与妃冬,目光变得凄凉而自责:“若不是我非要去杀陆之航,君夏不会死。” 顾云安微微动容,“不是你,是我。” 肖慕叶蹙眉,缓步走近他们,语气不悦的道:“你们有完没完,现在是该分析谁对谁错的时候吗?那边还有个悲痛欲绝的人等着安慰,还有一个将死之人等着埋葬,你们还有心思说这些。” 他的话引来端木初凶狠一瞪,她转身,向妃冬二人走去,缓缓蹲下身,目光触到君夏的脸,心间不由得闪过一丝自责。 “对不起,我本不想带你们去的,是我不好。” 妃冬摇头,君夏笑了笑:“楼主……您……别这样,属下……属下甘愿为您……去死!” 妃冬搂着他,紧闭着双眼,眼泪却仍旧不停的落下。她的下颌抵在他的额头上,端木初在一旁不再出声。只看着她怀里的少年,笑着咽下最后一口气,轻轻闭上了眼睛。 就在那一瞬,端木初的眼角微微湿润。她伸手轻轻将妃冬二人揽入怀中,哽咽的道:“对不起!”她只能说‘对不起’,他们都还这么年轻,还有许多个十年可以慢慢享受生命的乐趣。君夏尚未娶妻,妃冬也尚未嫁人,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都是因为她,将他们拉进了复仇的深渊里。 妃冬静静淌着泪,久久才哽咽的道:“您是公主,我们都是您的子民,我们都为了报仇跟着您。君夏的遗憾只是没能为爹娘报仇而已,不过属下相信公主,一定会带着我们复国报仇,一定会手刃那个狗皇帝。”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好落在肖慕叶耳里。他微微一惊,目光移到端木初身上,却是什么也没问。他的心底已经有了答案,她的身份,她身上肩负的责任与使命,还有她与皇家只见的恩仇,都是因为,她是公主,是前朝的遗孤。 夜幕落下,京城街上依旧灯火不灭。人声鼎沸的长街,行人似流水路过。端木初四人奔驰在房檐之上,底下的繁华与他们没有丝毫关系。 临近黄昏时,几人将君夏葬在城外的一片竹林里。妃冬在那里守了许久,端木初因为担心翩翩楼,等到天黑了,才将妃冬劝走。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有很多事要做,她没时间多做停留,只因她的肩上,不止担着一条性命。 临近翩翩楼,端木初顿住脚。 眼前这座楼,不再似往日那般灯火通明。整座楼都一片寂静,仿佛在这夜晚里沉默了。 “沁姨他们是不是出事了?”顾云安喃喃。 端木初蹙了蹙眉头,盯着那两扇紧闭的后门,转身对其余三人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进去看看。”今晚翩翩楼的气氛太过诡异,绝对有蹊跷。 顾云安与妃冬互看了一眼,皆是摇头。妃冬道:“还是属下去吧!” “我去!”顾云安拍了拍妃冬的肩膀,又深深的看了端木初一眼:“让我去!” 端木初笑了笑,本想拒绝,却听一旁的肖慕叶道:“回自己家也这般胆怯,你们何时变得这么胆小了?” 端木初斜睨他一眼,步到他面前:“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肖慕叶愕然的看着她,又气又笑的道:“我救了你们,你不感谢我也就算了,什么叫我跟着你们!” “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如此大侠可还满意?”端木初浅笑着看他。 她的目光十分柔和,肖慕叶却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急忙摆手道:“不、不客气,很满意,很满意。” 瞬间端木初的脸色就变了,她微眯着眼,恶狠狠的瞪着肖慕叶,道:“满意了就给我滚,不许再跟着我们。”她心中有气,肖慕叶的身份她不知道,他的一切她都不知道,就连他身怀这么高深的武功她也不知道,真是被骗得死死地。不知道是该说肖慕叶够聪明,演技过人,还是该说她自己太笨,遇人不淑。 “阿初……”某男委屈的看着她,扁了扁嘴,“你不要这么凶嘛!” 端木初挑眉,嘴角抽了抽,道:“肖慕叶,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我觉得我自己根本一点就不了解你。” 肖慕叶扬唇,向她凑近了些许,俯身在她耳旁小声道:“你既然对我这么感兴趣,不如嫁给我怎么样?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互相了解呢!”他的声音虽小,但一旁的妃冬和顾云安却是听见了。 只见顾云安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只自顾自的踱步往翩翩楼走去。 端木初这才回神,猛的推开肖慕叶,“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割了你的舌头。”说完便转身去追顾云安。她怎么可以叫他一个人冒险,今夜的翩翩楼,透着古怪,不知道沁姨他们怎么样了。 妃冬立在一旁,扬唇看了看一脸铁青的肖慕叶,不由上前两步,道:“肖公子待我家楼主真真是好,但你可知道顾大哥待楼主的好么?他这些年付出的,肖公子也许一辈子都比不上。”她的话令肖慕叶微微一颤,他回神时,妃冬已经跟着他们去了。 他自己站在原地,回味着妃冬的话,不禁长叹一气,还是跟了上去。 跃进后院,还是一片死静。端木初拉住了顾云安的衣袖,那人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你怎么来了?万一这里已经被傅清夜他们包围了怎么办?”他的语气,含着一丝责怪的意味。 阿初笑了笑,轻轻拉着他的衣袖,“没事的,不是还有你在吗?” 顾云安微愣,恍然间发现,这些年,他一直都陪在端木初的身边,不曾想过离开。他想陪着她一辈子,倘若她复国成功,那么她将是天下最尊贵的人,他配得上她吗? “发什么呆,我们去沁姨房间看看。”端木初见他一直发愣,不禁抬起手肘在他腰上顶了顶。顾云安这才回神,点了点头。 随后跟来的妃冬与肖慕叶则紧跟在两人身后,一路向沁姨的房间摸索过去。 第56章 俊美少当家 1 回廊上一盏灯也没有,沁姨房门紧闭着,屋里没有亮光。端木初思忖着要不要破门进去看看,肖慕叶却已经从窗台上翻了进去。 “嘎吱——”房门开了,屋里的灯也凉了。肖慕叶倚在门口,向他们三人笑道:“还不进来,到底在磨蹭什么?” 端木初不禁冷汗,这人真是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莫非是自恃武功高强,所以胆子也比较大! 妃冬只觉好笑,迈进屋里,四下看了看,没瞧见沁姨的额身影。 “奇怪,沁姨他们会去哪里了?” 端木初拧着眉,她只怕朝廷的人找来了这里,将大家抓走了。但若是真的被抓走了,周遭的百姓也该聊摆聊摆不是,这一路上,大家都和平常一样啊! “这屋里有打斗的痕迹!”顾云安语道。 端木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只见他正蹲在桌前,盯着桌角看。她弯下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上面有几道剑痕,只怕是沁姨留下的。这么说来,有人闯进沁姨的房中,还与她交过手了。 肖慕叶双手环胸,倚在门上,随手取下角落里墙上钉着的一枚柳叶刀,不禁笑了笑:“你们去十二指山领人吧!这房间的主人被司马风带走了。” “你说什么?”端木初回头看向他,目光聚在他的手上。那枚柳叶刀,应是暗器,江湖里使这暗器的,也只有司马风一人。肖慕叶说的没错,与沁姨交手的定然是十二指山的二当家,司马风。 “十二指山的人,劫走沁姨做什么?”妃冬不解。顾云安也蹙起了眉头,端木初好奇的却是肖慕叶的身份。他竟然能一眼识出那枚柳叶刀是司马风所使,定然对江湖中事十分了解。当今天下,武功卓越的年轻一辈,真是少之又少,他到底会是谁? “走吧!我陪你们一同去十二指山。”他浅浅笑着,拂了拂衣袖,将那枚柳叶刀又钉回墙上。 妃冬与顾云安都看向端木初,等着她指示。 端木初却犹豫了,倘若真的上山去,定然会再见到唐句,那厮应该以为她死了。还有那张面具下的脸,她不敢再看第二次,只怕那张脸会深深刻在她脑海,挥之不去。唐笑云既然一心想要她的命,倘若见到她没死,会是什么样的神情呢? “我不明白,十二指山的人,抓走沁姨他们走什么?”顾云安说出了他的疑问。 端木初也不明白,莫非唐笑云知道她没死,还查到了翩翩楼是她的老巢? “不论如何,还是去看看。”这是她最后的结论,无论是为了沁姨还是别的什么,她都要去十二指山一趟。上次将玉佩落在那里,这次定要将玉佩拿回来。 门外,肖慕叶尚且候着,目光扫了他们三人一眼,不禁打了个哈欠:“喂,你们再不走天就要亮了。” 端木初白了他一眼,转身出了房门。他不明白肖慕叶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随他们一同去十二指山?十二指山的恶名在江湖中早就传遍了,去了十二指山,很少有人活着回来呢!肖慕叶是傻子吗? 次日,临近晌午,他们一行四人才到了十二指山山脚。 上一次便是在这山脚醒来,看见傅君涅的,承蒙他相救,她才能活下来。看来上苍待她不薄,总是在她危急关头,让人救下她。 肖慕叶走在前面,一路沉默的走着。身后跟着端木初,妃冬居后,顾云安断尾。 走了许久,妃冬不禁对端木初道:“楼主,您发现没有?肖公子对十二指山的地形十分熟悉的样子。” 端木初不语,她早就觉得不对劲。十二指山本来地形复杂,到处也都是关卡重重,怎么他们一路走来,一个关卡都没遇见。肖慕叶只自顾自的走在前面,看他的模样真的对十二指山十分了解,莫非他是十二指山的人? 转过了几个路口,肖慕叶突然收住脚,回头向他们看来,道:“有人来了,我先过去看看,你们若是遇到别人,便随他们上山就是。”他说着,扔下其余三人,便运着轻功飞走了。 端木初蹙了蹙眉,不禁四下望了望,果然,前方走来两道人影。顾云安与妃冬都提高了警惕,直到那两道人影走近,端木初不禁愣了愣。 那是一双璧人,女子温柔贤淑,男子谦恭缄默。 女子看见端木初时,不禁一愣,尔后惊道:“阿初小姐!” 端木初含笑,迎了上去。那女子便是凤生,原来,她还在这山上。 “阿初小姐!您没死!”凤生目光盈盈的扑在她怀里。 端木初抚着她的发丝,轻声道:“我好好的,哪里会死。倒是你,这几日过得可好?”她说着,目光飘向那个男子,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唐言。 唐言向她微微点头,算是见礼。 端木初笑笑,问道:“你家少当家呢?是否安好?” 凤生回道:“阿初小姐没遇见少当家么?他下山寻你去了。” 唐句下山了?端木初愣了愣,满目疑光的看向唐言:“你家少当家下山了?” 唐言点头:“少当家确实下山了!在下知道阿初姑娘此番上山所为何事,随我来吧!” “你怎么知道我会上山来?” 唐言笑了笑,道:“少当家昨夜飞鸽传书,让在下今日从此路过来迎接各位。” 端木初蹙眉,尔后道:“唐句怎么知道我的行踪?” 唐言不回,只转身往前走,为他们带路。端木初与凤生并肩而行,脑海里忽的闪过一丝念头,只叫她一阵哆嗦。倘若,真如她所想,那唐句就太可怕了。 再次步上这个山顶,却不再是夜晚。场坝里也没有篝火,更没有那些令她刮目相看的人。妃冬与顾云安紧跟在她身旁,凤生跟着唐言,一路向大堂走去。端木初瞧着他们两人,不禁深深一笑。看来他们二人处的挺好,凤生也很适应这里的生活,如此一来,她就心安了。 迈进屋里,主座上依旧坐着那个半张脸英俊非凡的男子。此刻,他端坐在堂上,两手交握在腿上,目视着端木初几人进来。 第57章 俊美少当家 2 待她走得近了,唐笑云的双眼微微一眯,目光细细的打量着端木初。 “大当家,阿初姑娘他们到了。”唐言上前回报,然后与凤生退到一旁。 唐笑云不作声,只是打量着端木初,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实在令端木初十分不爽。 她上前一步,冷傲的扬唇,笑了笑:“能再见到大当家,看来阿初的命还算大。” 唐笑云自然明白她话里的讽刺之意,不过他并不在意,只缓缓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 端木初看着他一步步靠近,心下一阵忐忑,他总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对自己出手吧!这样想着,她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唐笑云走近,细细打量她那张绝美的容颜,目光不禁柔和了些许,问道:“你是否复姓端木?” 在场的几人,除了妃冬与顾云安没有反应,凤生与唐言却是一脸讶异的看向端木初。 当事人却是愣了愣,反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唐笑云朗声大笑,将玉佩递到她眼前,问道:“这玉佩可是你的?” 端木初伸手躲过,不料唐笑云根本就没抓紧,似是本就打算将玉还给她似的。 “是我的,那日坠崖时掉在贵山,多谢大当家细心保管。”她垂下眼帘,将玉佩收好。 复而抬头问道:“不知大当家可去造访过我翩翩楼?可有劫持我楼中百余人?” 唐笑云的目光露出些许赞赏,一是欣赏她的勇气,再者便是她遇事的冷静。在她眼里,他没有捕捉到一丝一毫的胆怯,这便是端木初。 “公主用‘劫持’这一词,未免有些不恰当。我只是让许多人与亲人团聚罢了!”他含笑,退离她身前,转身往门外走。 那一声“公主”却使在站几人微微一愣。凤生与唐言是因为端木初的真实身份,而顾云安与妃冬则是因为唐笑云对端木初的尊称。 “大当家真会说笑,阿初不过一个野丫头,哪是什么公主!”她想否认,只因不知道这唐笑云到底是好是坏。曾经他想杀她,如今她怎么敢不提防着他。 “公主别怕,我既然知道你的身份,自然也会告诉你,我的身份。”唐笑云回身,目光含着笑意,看着端木初:“你要找的人,已经来了。” 说话间,只见门外进来一个妇人,身上锦衣换成了粗布麻衣,珠钗尽去,略施粉黛,依旧端庄大方。 “沁姨!”端木初愕然,顾云安与妃冬更是惊愕。 现下的沁姨,宛然就是一个良家妇女,含着温柔的笑容,款款向端木初步来。 近了,她矮身向她行了一礼,道:“公主您平安来了,我便放心了。” 端木初扶起她,一脸迷茫的问道:“您没事吧!他们没把你们怎么样吧?其他人呢?” 沁姨笑笑,握住端木初的手,将她带到唐笑云跟前,轻声道:“公主认识此人吗?” 她点头,十二指山的大当家,她怎么会不认识,毕竟有过一面之缘,还曾经被他派人暗杀。沁姨笑着摇头,接着道:“我是说,您小时候见过他,您记得吗?” “什么?”端木初讶异的看向沁姨,不禁将目光移向唐笑云,摇了摇头:“我不记得见过他。” 唐笑云笑了笑:“无妨,那时候公主尚小,记不得也是应该的。” 沁姨点了点头,解释道:“这位便是我玉焰王朝的大将军,肖云。公主年幼时曾到肖将军府上做客,您记不记得,那日您还与肖将军府上的两位公子闹过笑话。” 端木初愕然,目光闪了闪,尔后一阵茫然:“我记不得了。”不过,以沁姨的意思,唐笑云不是坏人,而是前朝的大将军肖云! 如此,那唐句岂不是将门之后,但又为何在此落草为寇。 沁姨回身对顾云安几人道:“唐言先带他们下去安顿好!” 唐言点头,与凤生一起带着顾云安他们退出屋去。 堂内只剩下肖云三人,他朝着端木初屈膝跪下,埋下头去,行了一个臣子之礼:“肖云拜见公主殿下,往日冒犯了公主,还望公主恕罪。” 端木初一时间难以接受这巨大的变化,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吭声。沁姨在一旁提醒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弯腰将肖云扶起,“肖将军免礼,阿初若有得罪之处也请将军海涵。” 她将肖云扶起,方才瞥见门口多了一道人影。 肖云回身,看见那人,便招呼他道:“句儿还不过来!” 那人便是唐句,他依旧戴着那张面具。一袭紫衣翩然,神秘而高贵。端木初看着他走近,不由得心率变快,目光闪躲的看向别处,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唐句走近,在肖云面前站定。目光却是落在端木初身上,只听肖云道:“犬子句儿想必公主已经非常熟悉了,如今应当告知公主他的真姓名,肖慕叶。” 肖慕叶——果然是肖慕叶。 她闭了闭眼,目光回到那人身上。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便是肖慕叶,那么到底哪一张脸,才是他的真实面目呢? 似是猜透了端木初的心思,肖慕叶沉声对肖云与沁姨道:“劳烦二位先出去一下,我想与她单独说些事。” 肖云明白自己儿子的心思,只是他眼中含着一丝无奈,只因姻缘已经命定,只是当事人不知道罢了。他点了点头,与沁姨一同出去。 端木初侧身而立,不想看见那张面具。肖慕叶抬手,轻轻摘去自己的面具,一张俊美无涛的脸瞬时暴露在空气中。 “阿初不看看我吗?你不是一直都想看看我的真实面目吗?肖慕叶就是我,我就是肖慕叶,原谅我好吗?”他的声音格外温柔,一点一点啃食着端木初的心,她却倔强的不肯回头去看。 当她猜到肖慕叶就是唐句时,她便知道那个肖慕叶一直都没有以真面目面对过她;那个唐句,一样没有以真面目面对过她。无论是唐句,还是肖慕叶,都是十足的骗子。 “你若是不说话,我便当你原谅我了。”他笑着,轻轻抬手去碰她的肩膀。却被端木初躲开了,她终是回头看向他,那张陌生却又熟悉的脸坦坦荡荡的展现在她眼前。却又那么不真实! 第58章 夜盗藏宝图 1 端木初冷笑,往后退了几步,方道:“你是唐句也好,是肖慕叶也罢,跟我端木初一点关系也没有。” 男子的目光微微暗淡一些,他站在原地,无奈的笑了笑:“我昨日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原来是前朝余党,还是将门之子。我们年幼时见过,你忘了吗?我曾将你推到府里的湖中,你定是恨死我了,对吗?” 他这么一说,端木初倒记起了一些零碎的片段。的确曾被人推到湖里喝过湖水,后来又被人救了起来,救他的人,又是谁? “阿初,年幼时的事,你便忘了吧!我已经不那么贪玩了,性子也没有那么恶劣了。”他试图靠近一些。端木初却后退了半步,“你别过来,肖慕叶,我不是观世音菩萨,没那么仁慈。我讨厌欺骗我的人,虽然我也欺骗了你,但是你却是变着法子的欺骗我。”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原谅我?”他一瞬心死,却还是期待着。 端木初看了他许久,不禁蹙起眉头。其实自己心底并没有恨他,只是不解气罢了,过段时间自然就好了。 “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离开了,我累了,想休息。”她从他身边绕过,直直向门外走。肖慕叶无奈的跟上去,端木初却不断加快脚步,身后那人却不依不挠的跟着。 寻着记忆里的那条路,端木初直奔那山顶的小木屋而去。肖慕叶紧跟不舍,边跟边道:“我爹要我今晚进宫去盗藏宝图,我要是没能活着回来,你会不会想我?” 端木初突然止步,转过身便撞进了肖慕叶怀里。那人愣了愣,顺势将她搂在怀里,痴痴笑道:“你想通了?还是舍不得我吧!” 端木初一愣,尔后猛的一推,脸红的退出他的怀抱,别过脸道:“我是想问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今晚你要进宫?” 肖慕叶点头,凑近她:“你是不是担心我?怕我真的死了?” 某女嘴角微抽,撇嘴道:“死了才好,你死了我就泄愤了。”她是揣摩着要不要一起去皇宫,毕竟藏宝图还在傅君涅手里,没有藏宝图,就算有十二指山的兵力,胜算也是不大的。还是需要银两,招兵买马才行。 肖慕叶在一旁伤心的垂着眼帘,尔后痞痞的一笑,俯身在她脸颊蜻蜓点水的啄了一口。端木初尚未反应过来,那人已经退到了远处,抿唇一笑:“那我今晚帮你把藏宝图拿回来就去自尽好了!” 端木初通红着脸颊,抬着右手,指着那人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话来。 肖慕叶看着她不禁大笑:“你回小木屋休息吧!我看着你回去。” “肖慕叶,你怎么不去死!”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向那张俊脸飞去,肖慕叶巧妙闪开,不禁笑意更深。回头看看端木初,只见她又去另一处捡石头去了。 晚霞笼罩天际,几只飞鸟从山间飞过,山道上还隐约听得见肖慕叶的笑声,以及某女喊打喊杀的声音。 他掠过她的头顶,跑在前面,时而回头看看身后的女子,唇角便不由得扬起,笑容总是美得动人心魂。 是夜,迷蒙的月色笼罩着整个皇宫。凄厉的风声从窗畔呼啸而过,寝宫里,傅君涅还坐在灯下琢磨那张藏宝图。看那山的走势,应该是在西南方向的群山之中。不过这么多山,不知道会是哪一座。再者,十二指山也在那附近,如若他真要去打探藏宝的位置,难免要从十二指山经过。 常年来,朝廷未能将那一带的山贼剿灭,可见十二指山的威名并非谣传。他的手轻轻在图纸上滑动,窗外吹来一阵冷风,屋里的烛光摇曳了一下。傅君涅顿时警惕的看向窗外,将藏宝图纳入袖中,缓缓站起身来。 目光凝视着窗户,冷声道:“谁?” 冷风灌进屋里,傅君涅挪动步子,向窗台靠近。右手悄悄下滑,摸着腰间的短笛。 “嘭——”殿门大开,一道白影闪身进来。那人步法太快,傅君涅的目光被他吸引的瞬间,一道天青色的身影便从窗台翻了进来。 傅君涅回身,短笛凌厉的划过身后那人的脖颈,那人灵巧避开,方才免了一死。 “殿下真是好身手!”赞许的女音传来,那道天青色的身影已经退到了白衣人身边。 傅君涅定睛一看,目光顿时沉了下去。 “是你!此次夜闯皇宫,又是为何?”他的声音泛着冷意,看着一身天青色衣衫的端木初,不觉蹙了蹙眉。他曾救她,也放过她,为何她还要来皇宫。 端木初却是一笑,看了看一旁的面具男子,道:“我们是来取藏宝图的!” 肖慕叶附和道:“傅兄若是乖乖将藏宝图交出来,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你是谁?”既然此人称他傅兄,便是熟识的人,不过那人戴着面具实在难以分辨。傅君涅向后挪动一步,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两人。 “我来介绍吧,这是十二指山的少当家唐句。”端木初说着,黛眉挑了挑,接着道:“殿下是聪明人,你对我有恩,我自然不想伤你,请你将藏宝图交出来吧!” “听闻昨日有人劫法场,想来便是阿初姑娘吧!”傅君涅笑着,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如今你竟然还敢潜入皇宫,向我索要藏宝图!阿初姑娘真是死性不改。” 端木初与肖慕叶互看了一眼,她回头向傅君涅靠近了些许,浅笑道:“这么说来,殿下是不愿意把藏宝图交出来了。” 傅君涅不作声,转身便朝门外退去。端木初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在这屋里与他们对峙,对傅君涅绝对不利。他也许还不知道,他行宫里的宫人已经被肖慕叶从云修那里拿来的迷香给迷晕了。这偌大的殿中,便只剩下傅君涅一个意识清醒的人了。所以端木初不怕他逃,只要不逃出他自己的行宫便行。 “喂,你是不是不忍心下手啊?”肖慕叶斜眼看她,端木初撇了撇嘴,提步向门外走去。肖慕叶却先她一步。身影从傅君涅头顶掠过,堵在了殿门前。 傅君涅回身,端木初正双手环胸斜倚着庭院里的一株木棉树,含笑打量着他。 第59章 夜盗藏宝图 2 “我劝你们趁早离开吧!过一会儿便会有御林军从门外经过。”他好意提醒,端木初却不领情。 肖慕叶可不想在这皇宫里浪费太多时间,从腰间摸出一把折扇,“哗——”地打开扇面,缓步向傅君涅靠近。 “既然傅兄不肯配合,那在下只好得罪了。” 说话间,一道身影迅捷的扑向傅君涅,他眼明手快,短笛上扬,挡住了那柄折扇。转而旋身凌空一翻,从他头顶溜过去,往门外逃去。 端木初灵巧一跃,从宫门上空跃了出去,稳稳落在路旁的杨柳树上。轻盈的身姿,在月色下散着媚人的气息。傅君涅顿住脚,手腕一转,三枚银针便向树梢上的端木初射去。端木初眼尖,瞥见那三点寒光,便纵身一跃,从柳枝上跃了下来,轻巧落在他面前。她伸手去抓傅君涅,那人却将短笛一挥,从她手臂擦过,幸而丝毫未伤。 一道白影,从身后一掌劈下,傅君涅目光微沉,就势向前面的端木初扑去,右手绕过她的脖颈,短笛轻抬,抵在端木初的脖颈上。他的面色微冷,镇静的对肖慕叶道:“别过来!” 这招果然奏效,肖慕叶生生顿住脚,面具下那张脸几乎变了颜色,十分难看。 “你放开她!”肖慕叶冷声道。 端木初暗自埋怨自己太大意,不过还是抬头朝肖慕叶笑了笑,方才对傅君涅道:“殿下想杀了我?那就动手吧!反正我还欠你一条命。” 傅君涅愣了愣,目光低垂下去,落在端木初的脸上。现下,这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就在他怀里,隔得太近,他甚至能嗅到她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女儿香。她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到底为什么? 肖慕叶却不许她死,他向后退了两步,对傅君涅道:“藏宝图我们不要了,你放了她。” 傅君涅抬眸,冷眼看向对面的那白衣人,目光越过那人,瞥见了不远处巡视的御林军。他勾起唇角,笑了笑:“你以为你们还能走吗?” 身后逐渐接近的脚步声,肖慕叶自然听到了。想必是巡逻的御林军赶来了,麻烦来了,最麻烦的还是端木初在傅君涅手上。 “殿下莫不是想让皇上知道藏宝图在您的手上?”端木初灵机一闪,轻声问道。 傅君涅瞧着她,蹙了蹙眉:“你什么意思?” “我们若是逃不掉,藏宝图的事可就暴露了。你也不想皇上知道此事吧!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端木初一语点出了他的要害,傅君涅思虑了半晌,不语。 端木初却接着道:“你帮我们逃离这里,藏宝图我们也不要了。” “阿初姑娘真会说笑!”傅君涅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他若是助他们离开这里,只怕日后他们还会再来盗取藏宝图,再者,他如何助他们离开? 端木初似是猜中了他的想法,笑道:“有殿下做人质,我不信他们不放我们走。” 傅君涅愕然,却又笑端木初想法天真:“阿初姑娘莫非当我是傻子不成?要我做人质放你们走,那若是出了皇宫,你们二人联手对付我,我该怎么办?”他突地身体一颤,身体顿时动弹不得。 “这可由不得殿下了。”端木初轻笑,悠悠的扒开他的手,从他怀里走了出来。此时,一队御林军已经围了上来。肖慕叶见她脱险,疾步过来。 “你没事吧?” 端木初含笑挑了挑眉,手里多了一把匕首,此刻泛着冷光的匕刃正抵在傅君涅的脖颈上,他和端木初俨然是变换了一下,如今是他成了人质,被端木初挟持着。 方才那一瞬间身体不能动弹,到底是为什么? 肖慕叶也好奇,目光在御林军身上扫了一圈,回头看了看端木初道:“你怎么收拾他的?” 端木初得意的一笑,挟持着傅君涅对御林军道:“你们看清楚,你们大皇子可在我的手上,若是你们轻举妄动,我便‘咔嚓’一刀,杀了他。” 众人顿时不敢轻举妄动,全都呆在原地,只能先将他们团团围住。 端木初瞅了瞅傅君涅,笑道:“你记不记得那晚你给我的针灸枕?上面的银针我还没用完呢!来皇宫之前,我将云修给的迷药涂抹了一些在银针上,殿下觉得这迷药的滋味如何?”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傅君涅却只得任由她摆布,身体根本不能动。不知是不是药力扩散了,此刻他只觉得有些头晕。 肖慕叶听了她的话,不禁竖起大拇指:“阿初倒是挺聪明!” 她得意的一笑,方才她便是趁着与他说话之际,分散他的注意力,悄悄把银针刺进了傅君涅的腰部。 “若是不想他死,你们最好给我退下。”端木初冷道。 那些御林军互相看了看,又犹豫的看向傅君涅。 端木初将手里的短匕抵得更近了一些,威胁傅君涅道:“你还不叫他们退下!” 傅君涅侧目看了看她,愣了许久,才冷声道:“都退下!” 御林军这才后退开去,肖慕叶见状,一把抓过不能动弹的傅君涅,另一手揽过端木初的柳腰,便一跃而起,从某位御林军头上踏了过去,越过一道道宫墙,逃出了皇宫。 月色泻进林间,映在悠悠落地的三人身上。 肖慕叶咻的放开傅君涅,搭在端木初腰际的手却还舍不得松开。药力扩散太快,傅君涅已经站不住脚,软倒在地。 端木初低头看了他一眼,抬手拍开某男放在她腰间的手,向地上的傅君涅走去。 “委屈殿下了,不过还请殿下随我们到十二指山走一遭。”她蹲下身,那张绝美的脸。映在傅君涅的眸中。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身影渐渐模糊,不过一会儿工夫,便失去了知觉。 见他已经完全晕了过去,端木初才站起身来,“把他带回十二指山,藏宝图一定在他身上。” 肖慕叶打量着她,此刻的端木初就像一个冷面罗刹,丝毫感情不念,这样的她最为睿智冷静。不过,“藏宝图在他身上,那就把藏宝图搜出来便是了,为何还要劳心费力的将他带回十二指山去?”肖慕叶问道。 第60章 无法拒绝的事实 端木初侧目看了看他,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近日来他一直在研究藏宝图,定然有些线索了,带他回去好好问问。” 肖慕叶彻悟的点头,身形一闪便到了端木初跟前,那张带着面具的脸忽的凑近,眼中含笑道:“你这么聪明,有这么能干,我可放心把一生交给你了。” 某女微愣,半晌才回神,一脚向他踹去,那道白影却闪身避开了。 只见他俯身捞起地上的傅君涅,提气便是一跃,朗笑着跑走。留下端木初在后面咬牙切齿,恨恨的去追他。 雨打芭蕉,下了一夜。天明时分,天色也不似往日那样纯净的白,灰蒙蒙的,似是覆上尘埃的珍珠,让人心情抑郁。 雨珠沿着房檐一滴滴坠下,似是一串珠子,断了丝线。 男子缓缓伸出手,接住一滴滴雨水,淅淅沥沥的雨声听在耳里似是一首曲子。放眼眺去,这江山万里,如一幅山水墨画,静静停在那里,却被冠上了谁家的署名。 急促的脚步声从左面的回廊上传来,不一会儿,一道尖细的声音便传进了男子的耳里。 “二殿下,皇上病情加重了!”方公公的语气,略显焦虑。 那方无人回话,方公公便抬头看了看那头戴紫冠的俊美男子,请示道:“二殿下,是否宣太医进宫,为皇上整治整治?” 傅清夜斜目向他看去,一身紫衣高贵优雅,透着一丝丝神秘。他的目光太过锋锐,使得方公公将脑袋深深埋了下去,不敢看他。 过了许久,才听那男子道:“既然父皇病重,那还不赶紧去请太医。皇兄被贼人挟持去了,关心父皇这事便要多劳方公公费心了。” “是是是,二殿下说的是,奴才这就去请太医。”他说着,打算退下。转身之际,身影顿住,又补了一句:“奴才听说贤妃娘娘出宫了,扬言要去十二指山找大殿下。” “哦?”傅清夜挑眉,沉思半晌,方道:“由她去吧!”难得她一个妇道人家,这般爱子心切。 “是,那奴才告退了!”方公公低首,退了下去。 辉煌宫殿檐下,便又只剩下那紫衣男子一人。孤独寂寞,遗世独立。 傅君涅苏醒时,已是另一个黄昏。耳边似乎传来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他渐渐睁开眼睛,许久才适应了屋里的黑暗。只有不远处的牢门外,有一张四方桌,桌前坐着两个吃酒划拳的男子,看他们衣着朴素,又话语粗鄙,他的眉头不禁皱了皱。 缓缓坐起身,只觉浑身力量全无,意识还有一些浑浊,细细想想才想起自己被阿初挟持的事。 那方吃酒的两个山贼瞅见他醒了,不禁朗声笑道:“少当家猜的可真准,还真是醒了!” 其中一个捅了捅另一个的手肘,催促道:“你赶紧去禀报少当家,这人醒了。我在这里守着!” 另一个不满的回了一句:“为什么是我去?你怎么不去?” 傅君涅冷眼看着他们,四下打量了一番,才发现自己现在处在一间极其简陋的牢房里。地上只铺了一些干草,一张草席都没有,更别提吃饭的茶几了。 外面的两人争吵了片刻,终于决定两个人一同出去。于是,傅君涅便目视着他们两人出去,不禁站起身来。他的体力还没恢复,不能运功,这牢房的房门也是用尚好木材造的,不易破开,看来他们两个还真是放心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重新坐下,一注夕阳的余晖从木窗照了进来,斜斜打在他的身上。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沦为别人的阶下囚。傅君涅扬了扬唇角,自嘲的笑了笑,轻轻靠着石墙,脑海中却不由得闪过一道倩影。 尔后,他闭了闭眼,想要让自己清醒。半晌,他再次睁眼,眼前已经多了一抹倩影。 牢门外,女子负手而立,戏谑的打量着他。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似是讥讽,又似是习惯。 “你醒了,你可知道你睡了多久?”端木初的声音十分柔和,像是春日里一抹朝阳,潜入人心。 傅君涅却微微别过脸去,不敢直视那双似水的眸子。 “你把我抓到这里,想干什么?” 听他这样问,端木初笑笑。转身步到方才那二人坐的方桌面前,施施然落座。桌边还坐着一名男字子,此刻正静静斟着茶,目光时而朝端木初瞧上一眼。那是个英俊非凡的男子,无论气质还是容貌,皆是宛若天人。就像端木初初见傅君涅时的感觉一样,他们都是那样的俊美无涛,仿佛根本不是凡尘俗物。 那男子便是肖慕叶,他摘取了面具,面容在烛台前略显柔和。 傅君涅打量着他,良久才回过神来。 端木初捻起茶盖,轻轻拂去茶面上的杂物,啄了一口,尔后才道:“藏宝图我已经拿到了,其实我大可杀了你!” 傅君涅笃定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她说话时,浅浅笑着,语气极为温柔,但是出口的话却是那么阴狠。 他扬唇,淡淡一笑:“那你怎么不杀了我?” “怎么说你也救过我,承蒙你数次手下留情,我才能活到今日,我阿初又岂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她说着,轻轻搁下茶盏。 傅君涅的眼里含着一丝自嘲,他又笑了笑,问道:“阿初姑娘不妨直说,留我一命到底为何?” 端木初起身,缓缓步到牢门前,蹲下身去,平视那人笑道:“殿下还真是直爽的人!那阿初就直说了。不知道近日来,殿下研究那藏宝图,可有什么收获?” 傅君涅朗笑两声,“我道是为何,原来是想从我这里探知藏宝图的秘密。就连阿初姑娘如此聪慧的女子都不能摸透藏宝图的秘密,我又怎么会知。” 端木初敛起了笑意,目光变得认真起来:“这么说来,殿下是不愿告知阿初了?” 傅君涅也正眼瞧她,“不愿!” “我方才听人说,贤妃娘娘爱子心切,已经奔十二指山来了。”一旁品茶的肖慕叶总算是开口了,他说着,朝端木初笑了笑:“阿初,我们去迎接如何?” 第61章 有劳你了 1 此话一出,牢中的傅君涅脸色微微一变,顿时十分难看。 端木初也微微一惊,这位贤妃胆子倒是挺大!她站起身,转身欲走,却听身后传来傅君涅的声音:“且慢!” 她回身,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怎么?殿下还有什么事么?” 傅君涅的目光挪到肖慕叶身上,不禁问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母妃来了?怎么会知道他在十二指山的。 肖慕叶却是猜测到了,当今天下能潜进皇宫,还戴着一张银色面具的人,除了十二指山少当家,便别无他人了。定是那些御林军禀报了狗皇帝,那贤妃听说了,便迫不及待跑十二指山来了。 肖慕叶颔首一笑,道:“不如傅兄一起去看看,便知道是真是假了。” 傅君涅站起身,走向牢门,俨然是想出来。端木初回头看了肖慕叶一眼,只要他在,那就不怕傅君涅逃跑了,所以她格外大方的上去把牢门打开,将那人放了出来。 “走吧!殿下最好别耍什么花招。”她说着,将傅君涅送到肖慕叶身边,叮嘱道:“他就交给你了,别弄丢了。见完贤妃再带回来便是!”听她的语气,似是不打算去迎接贤妃了。 肖慕叶将她来回打量,半晌才道:“好啊!难得你这么相信我。”他笑笑,带着傅君涅转身出了牢房。 山间淌着迷离的月色,一丛丛茂密的林木,一山高过一山。傅君涅的手脚用铁链铐着,肖慕叶带着十几人一起下山,他倒是迫不及待想看看那个爱子心切的女人。自他记事以来,便没有娘亲的任何记忆,老爹说他的名字叫肖慕叶,无边落木萧萧叶,便是生而无根的意思吧!尔后,又岁老爹改姓唐,名叫唐句。他自小便渴望着母爱,然而山寨中本是少见女人的,他便是在一帮大男人的教导下慢慢长大。 如今,他想看看贤妃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能够为了自己的儿子,刻意跑到十二指山来。 到了山下,肖慕叶扬了扬手,大家就找了一个隐蔽的灌木丛停了下来。此时,一朵黑云遮住了月亮的光华,天地间黯然失色。 肖慕叶在傅君涅身边坐着,望着弥留的一丝月色,问身旁那人道:“有娘疼爱的感觉如何?一定很不错,对吗?” 傅君涅微微愕然,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此刻,他们二人就像兄弟一样并肩坐在一起,时光静静淌过,无人打扰。 许久,傅君涅才道:“母妃自小教导我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一直不同意将我过继到皇后名下。而父皇,自我懂事起,便从没见他来探望过我,也从未抱过我,这么多年我生辰,他也从来没送过什么。有娘疼自然甚好,但是皇家子孙光有娘疼有什么用?” “傅兄是在担心皇位的事情!”肖慕叶笑着,接着道:“做皇帝有什么好?自诩为真命天子,自以为掌握着天下所有人的生杀大权,可有想过后世的评价会是怎样的?贤明也就罢了,若是昏庸,不知要遭多少骂名。” 傅君涅淡淡勾唇,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明君才能造福百姓。” “再者,当今天下也只是从前朝皇帝手里偷来的,你何必为了一个偷来的皇位,与你二弟争得你死我活。”肖慕叶一语点明,引来傅君涅一望。 他笑笑,眉目抬了抬:“江山易主本就是常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有何不对?” 肖慕叶的眸光沉了沉,突然想起了端木初:“你父皇为了谋朝篡位,曾血洗前朝皇宫,将前朝帝王一家屠杀的干干净净,害得多少人国破家亡,你可知道?”他淡淡说着,蓦然想起端木初偶尔会一个人渣坐在悬崖边上,肚独自望着滚滚云雾发呆,那背影萧条寂寞,说不尽的伤心。每每见她如此,他便会隐隐心疼。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父皇,这世间余留多少孤儿,又破碎了多少家庭,又有多少人怀揣着仇恨苟且活着。” 傅君涅顿时无话可说,只将幽幽的目光看向远处。肖慕叶与他说的这一席话,他多少有些感触,不过改朝换代必然会有人牺牲的。 他们坐了许久,才听见前方不远传来喝马声。不一会,一辆马车便驶进了肖慕叶他们的视野里。 傅君涅坐直了身体,紧张的看着那辆马车在十二指山山下停住。 肖慕叶勾起唇角,将面具戴上:“兄弟们,该行动了。” 马车在山前稳稳停住,车夫跃下车来,马车里探出一只手,轻轻撩起车帘探出头来。那是一张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妇人脸。那妇人着一身素色的锦衣,在车夫的搀扶下步下马车。 那车夫向她见了一礼道:“夫人,十二指山到了。” 此妇人便是贤妃,她的目光在夜色里四处探看,最后落到身旁的男子身上,道:“有劳你了!你先回去吧!” 男子摇头,略微尖细的声音接着道:“多年以前,属下便说过一定保护夫人,怎么能走。” 贤妃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升起一阵愧疚之意,想当初她被迫做了皇帝的贤妃,他受命一直护着她,不惜净身入宫,做了宫里的公公。如今,她听闻涅儿被十二指山的人劫持了,心下焦急便让他送她过来了,却还要叫他陪自己冒险去吗? “李渡,你无需再这样拼死保护我了。”她微微叹气,却是不想再将话说下去了。 恰在此时,一旁的灌木丛中走出一个戴着面具的白衣男子。李渡顿时紧张的将贤妃护在身后,目光紧紧的盯着突然冒出来的男子。 肖慕叶勾起了唇角,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打量,尔后才道:“怎么?那狗皇帝就如此不关心傅君涅的死活?只派一个太监随贤妃娘娘前来?” 贤妃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的身姿伟岸,洁身而立,月色从云后缓缓洒下,倾泻在那人身上。她微微愣了愣,从李渡身后步了出来。 “想必你就是十二指山的少当家唐句罢!涅儿在哪里?” 肖慕叶笑笑,扬了扬手,后方的灌木丛中便有人将傅君涅带了出来。贤妃的眼里当下满含泪水,想要过期,却被李渡拉住了。 第62章 有劳你了 2 “涅儿!你没事吧?”她哽咽着,目光里满怀关心。 傅君涅望着她,宽慰的笑了笑,摇头:“儿臣没事,母妃您别担心。” 李渡瞧见傅君涅安然无恙,也放心了些。贤妃又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怎样才肯放了他?” “贤妃娘娘莫急,只要大皇子乖乖说出藏宝图的秘密,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他。”肖慕叶说着,侧目看了看傅君涅。 “藏宝图?”贤妃的眸光闪了闪,“你说的可是前朝皇帝留下的藏宝图?” 肖慕叶挑了挑眉,显然十分讶异:“贤妃娘娘对此事倒是甚为了解!莫非娘娘知道藏宝图的秘密?” 贤妃的目光暗淡了些许,恍然想起了那日成亲大典上刺杀皇帝的女子,后来她细细想过,那女子的面容当真与那人十分相像。尔后,她似是想起了什么,问肖慕叶道:“那位阿初姑娘,可在十二指山之上?” 肖慕叶蹙眉,不解的看着她:“娘娘此话什么意思?” 贤妃看了看傅君涅,一字一句的道:“我要见她!” 翌日,一大早,便有人敲响了端木初的房门。 她翻身坐起,听那响亮的敲门声,便能猜到是谁。这山寨里的人都是前朝遗留下来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玉焰王朝的子民,如今她的身份众所周知,除了肖慕叶那只敢这么胆大的敲她的房门,便没有其他人了。 “肖慕叶,你找死啊!”某女气冲冲的拉开房门,冲着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吼了一句。 门外那人愣了愣,瞬而痞痞一笑,道:“阿初你怎么知道是我?莫非你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我?” 此话一出,一只绣鞋便不正不歪的拍到了他的俊脸上。端木初蹦着到桌前坐下,那只绣鞋在肖慕叶脸上停留了片刻便掉了下来。幸而他眼疾手快,接住了。 步进屋,肖慕叶依旧嘴角养着笑,好心将绣鞋搁到端木初脚边,方才道:“我昨夜把贤妃带回来了,她本来想见你,太晚了,我便没有打扰你、现在,去见见她吧!”他说着,悄悄看了一眼端木初裙摆下的赤脚,换来某人狠狠一瞪。 “见我?”端木初收回目光,拎着茶壶为自己斟茶,“见我做什么?她不是来找傅君涅的吗?” 肖慕叶耸肩:“我怎么知道,估计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做她儿媳吧!” “你若是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毁了你这张脸。”她恶狠狠的道。 肖慕叶却是一笑,起身便往门外走去,还不忘提醒道:“你赶紧梳洗一下,我在院子里等你。” 看他的背影,端木初不禁悄悄一笑。满足的喝了一口茶,然后迅速将绣鞋穿好,洗漱一番,便步出了房门。 院子里的寒梅已经开谢,寒香弥留,尚未散尽。她在门前顿住脚,目光不经意间瞥到那梅林中负手而立的男子,目光温柔了半分。近日来,肖慕叶对她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她已经快忘去身上肩负的仇恨与使命,就想沉沦在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里。但是午夜梦回时,又总会认清现实,认清自己的使命,渐渐挣扎着从这种平淡的日子里走出来。 这一生能遇见肖慕叶,一定是上苍可怜她。不想她一个人背负着血海深仇,活得那么累。若是将来一切都结束了,她就想留在这十二指山上,安安静静与他度过余生。 “收拾好了?我们走吧!”不知不觉间,那人已经靠了过来,端木初被他的声音唤回了神思,只见眼前多了一张俊脸,不禁后退了半步,别过脸去,耳根微微泛红。真是丢人,方才看着他想的太多了。 肖慕叶自然瞧见了她略红的耳根,不禁再凑近了一些:“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看?所以脸红了?”他戏谑的笑着,端木初不吭声,只将他从身前推开,一个劲的往院外走。 这个痞子,完全就是不要脸! 肖慕叶笑弯了眉眼,急忙跟上去。他就想一辈子这样跟着她,无论天涯海角,都要跟着她。 还是昨日那牢房,此刻牢房里多了两个人,一个是贤妃,另一个则是那个一心护主的李渡李公公。 端木初走进牢房时,看守的两人急忙起身向她见礼。 端木初挥了挥手,将他们打发下去了。她独自一人步到桌畔,目光直直的看向牢房中,圈定了那个一身素衣的妇人。她是见过她的,就在与傅清夜成亲的那晚,那个女人与皇后一起分坐狗皇帝左右。 她扬唇,“听说贤妃娘娘要见我?” 贤妃这才抬头看向她,只一眼便又低下头去,心底一阵暗波涌动。今日,端木初着了一身白衫,天青色的底边,十分清淡。长发随意挽起,却又不失美意。那张脸真是越看越像那人,贤妃不敢多看,只怕是那人回魂了。 “怎么?贤妃娘娘不是要见我吗?怎么又不说话呢?” 贤妃听了,这才重新抬起头来。目光闪了闪,道:“不知阿初姑娘贵姓?” 端木初昵了她一眼,淡淡一笑:“贤妃您忘了?阿初乃是文丞相的义女,姓文。” “既然是文丞相的义女,又何苦刺杀皇上。阿初姑娘不肯告知,我也能猜得到。” 听她这么一说,端木初微微一愣,“娘娘真会说笑!” “姑娘可是复姓端木?”她目光平静的看着桌前的端木初,只见那女子执杯的手顿了顿,显然是被戳中了要害。 端木初会忘她一眼,惊了一惊。恰在此时,牢门前的肖云也顿住了脚,他身后的肖慕叶则是不解的望着他的背影。 “你怎么知道?”端木初蹙眉,不禁认真起来。 那方,贤妃莞尔一笑,一旁的傅君涅则是一脸茫然,只有李渡,略有一些愕然,然后略有些欢喜。 只听贤妃道:“你乃前朝公主端木初,所以你才会进宫刺杀皇帝;也正因为你是前朝公主,所以你才想的到藏宝图,摸清藏宝图的秘密;你是前朝公主,所以你有一张与你母后一样倾城的容颜。” 端木初站起身,冷冷的看着牢中的妇人,不禁问道:“你到底是谁?” 第63章 皇帝驾崩 1 贤妃笑笑,也站起身来,定定的看着那年轻貌美的女子,款款道:“罪妇肖聂氏,拜见公主殿下。”她说着,缓缓俯身跪下去,行了一个大礼。 傅君涅愣在一旁,却见旁边的李渡也急忙跪了下去:“罪臣李渡,拜见公主殿下。” 他们称她公主殿下,又自称有罪,端木初只觉此中必有蹊跷。可是迈步进来的男人,却打消了她心底的疑虑。 肖云进来牢房,未来得及给端木初行礼,直直走向牢门,目光静静落在那妇人身上。听见脚步声,那妇人抬起头来,面色顿时变了,脸上的表情也是顿在那里,目光极其复杂。 肖慕叶随后进来,看见此景,不禁卸下了往日的不正经,目光认真的打量着自己老爹。 肖云眉眼一皱,目光顿时柔和下来,似是看一件珍宝一般,呆呆的看着贤妃。 过了许久,那妇人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不知不觉向牢门外的那人走去。两人隔着牢门站定,目光紧紧停留在对方脸上,一刻也不忍离开。 对望许久,贤妃不禁抬起双手捂着自己的脸,眼角一片湿润,热泪夺眶而出。 端木初还满脸疑惑的看着她,只听她哽咽的声音传来:“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端木初愣了愣,又将目光落在肖云的身上。 肖云颤抖着身体,轻轻抬起手,伸向贤妃,温柔的额握住那双柔夷,亦是哽咽的道:“小茹,真的是你!” 肖聂氏!端木初猛的想起,方才贤妃的话,不禁讶异的张了张嘴。 莫非这贤妃……是肖云的发妻……那岂不是!她回眸看了看身边的肖慕叶,只见他眼里含着几许复杂的神色,应该是察觉了什么。倘若她猜的没错,那里面的贤妃,岂不是……肖慕叶的生母! “大将军!”听见那道尖细的声音传来。 肖云的目光缓缓挪到贤妃身旁的男子身上,看他的面容,一如从前,只是没了胡子。可肖云却深深记得这个人:“李副将军!” 李渡双目含泪看着他,不禁跪了下去:“属下无能,未能保夫人与大公子周全,害得他们落到那狗皇帝手里,属下实在愧对大将军!”他诉着,深深磕了三个响头。 端木初现在可以肯定了,她后退了几步,倚着方桌坐下。只见肖慕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似是未从这眼前的事实里回过神来。那方,傅君涅也是如此,目光微微颤抖了一下,从贤妃身上移到那个半张脸不堪入目的中年男子身上,不禁摇了摇头:“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怎么听不明白。” 贤妃这才回头看着傅君涅,泪眼婆娑的道:“涅儿,为娘瞒了你这么多年,都是因为我以为肖云已经死了。但是……”她回眸深情地注视着眼前的肖云,深深笑道:“他还活着!他才是你的亲生父亲啊!涅儿!” “亲身父亲……”他喃喃,目光缓缓从那人身上收回,不由得转过身去:“我亲身父亲不是当今圣上吗?我不是姓傅吗?”他面朝着墙壁,心底一阵难受。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当今皇帝就是他的生父,他一直在想为什么父皇不爱他,为什么从来不抱他,为什么不管他多优秀,他从没正眼瞧过他。原来……这就是真相!他根本不是他的儿子,他根本就是前朝余孽。 肖云忘了傅君涅的背影一眼,不禁鼻间微酸。 “肖慕叶,你去哪儿?”身后传来端木初的喊声,几人齐齐回头看去,却见端木初追着肖慕叶出去了。 贤妃的目光也闪了闪,隔着牢门勉强一笑,问道:“那就是叶儿吧?” 肖云点头,吩咐人将牢门打开,将里面的三人放了出来。 他与发妻聂晓茹,总算相见了!他却如何也没想到,他自己的发妻和儿子,竟然会成为狗皇帝的妃子,皇子。就如端木初刚刚知晓沁姨是司马风失散多年的妻子一样的惊讶! 端木初找到肖慕叶时。他正坐在悬崖边一株老桃树的枝干上。素白的衣衫轻轻浮动,墨丝披肩,脸上还戴着面具。 端木初在不远处看了他许久,才缓缓的向他走去。她爬上树梢,与他比肩而坐,目光也看向他看的地方——那片山间翻腾的云海。 温柔的阳光洒在两人的身上,山风吹着两人的面颊,却不觉得冷。端木初耸着肩膀,双手撑着树枝,轻轻向他靠近了一些。 “肖慕叶,你怎么了?”她侧目看着他,那张碍眼的面具挡住了那张俊美的容颜。 肖慕叶没吭声,她不觉有些气恼,伸手将面具摘了下来,总算是见到那张好看的脸了。她轻轻抬手,抚了上去:“你这张脸与傅君涅好像!你们真的是亲兄弟吧!” 肖慕叶的身体颤了颤,猛的挥开端木初的手,她轻叫了一声,身子不禁一歪,向前后倒去。 “阿初!”那人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拉住了。端木初惊魂未定,只见手里那张银色的面具已经调到崖下去了。她蹙起了眉头,打算回头好好训斥肖慕叶。 怎知,她刚刚回眸,那人便就势将她揽进了怀里,不松不紧的搂着。她愣了愣,一时忘了挣扎。鼻间流进一缕淡淡的冷香,她就那么静静地趴在肖慕叶的胸口,他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都能清晰听见。 肖慕叶的怀抱十分温暖,她一动不动的偎在他怀里,享受着片刻的温暖。 耳边响起那人的声音,道:“阿初,我一直以为,我是没有娘亲的。” 她微微抬头,目光探到他削尖的下颌,不禁出神。 只听肖慕叶的声音从头顶继续传来:“她为什么会是贤妃呢?为什么她为了傅君涅愿意冒险来十二指山,而我却从小没得到过她的关爱。”他揽着她的手紧了紧,遂而道:“你知道我有多羡慕那些有娘的人吗?” 她知道,端木初怎么会不明白呢!她也是自小没了爹娘,甚至连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都没有;还有顾云安,他也一样自小失了爹娘。他们都懂得没有娘疼,没有爹教的滋味。 第64章 皇帝驾崩 2 她扬唇笑了笑,伸手环上肖慕叶的腰际,喃喃道:“你虽从小没有娘亲宠爱,但是你至少还有你爹爹啊!傅君涅虽有你娘宠爱,但是没有你爹的悉心教导啊!你们都是一样的,我想她也有她的苦衷,否则也不会带着傅君涅留在深宫之中的。” 肖慕叶颤了颤身体,为她的主动而欣慰,不禁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你说的是,阿初,能遇见你真好!” 端木初微微红了双颊,却忍不住扬起了唇角,心间一阵甜蜜。其实,能遇见肖慕叶才是她的福气! 她没有发火,肖慕叶便满意的笑了笑。天边的云雾也散了,他的心情也豁然开朗,却还不想回去。如若能像现在这样,静静搂着她过一辈子,他就满足了。但是他明白,自己不能太过自私,阿初的大仇未报,江山也没有夺回来,他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让她卸下肩上的担子。 “肖慕叶,你说的话都作数的对吗?” “对呀!” “那你说过,你会一直守护我,也作数吗?” “当然。” “那我们以后会怎样呢?” 男子轻笑,在她耳边低语:“成亲,然后生一堆小宝宝。”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这宁静的景色,端木初从桃树上一跃而下,拂了拂衣摆上的灰尘,从那地上躺着的某人身上迈了过去。 朗朗天地之间,便只剩下肖慕叶一人躺在地上捂着左眼痛叫。方才他又没说错话!阿初干嘛揍他! 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一名男子静静坐在榻上,右手拿着一本兵书细细翻阅。门外忽的闯进一个太监,边跑边喊道:“二殿下,不好了!” 锦衣男子微微抬眸,瞟了那人一眼,低头继续看着兵书道:“什么事?” 方公公在他面前顿住脚,正了正头顶的帽子,道:“贤妃娘娘带着大皇子回来了!” 傅清夜这才来了兴趣,腾地站起身:“他们怎么回来了?”本以为此次傅君涅被抓是好事,他被抓了,就没人与他争皇位了!再者,父皇也快不行了,贤妃去十二指山一定是有去无回的,现在怎么两人都回来了! “他们现在在哪里?”他冷声问道。 方公公急忙低下脑袋:“奴才方才看见贤妃带着大殿下到皇上寝宫去了。” 他的话刚说完,便看见傅清夜扔下兵书往殿外去了。 转过数道回廊,穿过后花园,他步进了皇帝的寝宫。宫人拦住了他,道:“二殿下,贤妃娘娘方才吩咐,谁也不许进去。” 傅清夜侧目看了那小宫女一眼,毫不留情的挥了挥手,便将那小宫女挥倒在地:“来人,给我把这个以下犯上的贱婢拉出去乱棍打死。”他说着,脚步却没有停下来,此话再没人敢阻拦他的去路。 内殿门前,贤妃的贴身太监李渡在那里守着。傅清夜止了步子,转身从侧面那条小道拐了过去。 而寝宫内,那方龙床上躺着那名病危的皇帝。 傅君涅搀着贤妃一步步走了过去,一想到那人不是自己亲生父亲,而是拆散自己家庭的仇人,他就不由得愤怒。若不是贤妃道皇帝多年来对他们母子也算照料有加,如今他已病危,她想来与他郑重道别,所以傅君涅才随她来的。 不知是不是听见了脚步声,龙床上的那人微微睁开了眼睛。 贤妃走近床边,并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那里俯视着床上那人。见他睁眼看着自己,贤妃才道:“傅诟,你一定想不到吧!我终于等到今天了。”她浅浅笑着,目光较之以前,少了那份忧愁。 床上的男子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贤妃将傅君涅往他面前送了送,接着道:“我该感谢你收留我们母子!从今以后,我便不用再委身于你了。看在你将死的份上,我便告诉你!我找到肖云了,我终于找到他了。”她说着,眼泪便不由得掉了出来:“当年因为你,我们生生分开,使得我家叶儿这么多年未得到一点母爱,我家涅儿又一点父爱未尝到,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恨你!” 床上的男子瞪大了双眼,胸口起伏不定,似是怒急攻心,十分难受的样子。 贤妃却依旧含笑看着他,道:“今日,我们便是来想你告别的,你且安心赴死吧!从今以后,我们互不相欠了。” 她的话说得那般冷漠,龙床上的傅诟只觉得一把火烧在他的心头,想要起身给那女人一巴掌,却是有心无力。 傅君涅看着他那狠厉的眼神,不禁向前靠了一步,俯身下去。 四目相对,他道:“我曾经数次想要讨你喜欢,如今,再也不必了。不妨告诉你吧!我曾数次派人暗杀傅清夜,我知道你宝贝他,现在你大可放心了,没人再和他抢皇位了。不过你记住,你窃取来的一切,总有一天我会帮阿初讨回来的。”他说完,站直身体。 贤妃看了看他,提醒道:“我们早些离开吧!你爹还在城外等着我们呢!” 傅君涅显然还不适应那个山贼的老爹,只点了点头,随她一起转身往门外走。 龙床上的男子只涨红了脸,却怎么也起不来。 傅君涅扶着聂晓茹快要步到门口时,只听“嘭——”一声大响,殿门被人踢开了。 一道人影横飞进来,“咚——”的一声重响落在地上。 幸而傅君涅眼疾,将聂晓茹带到了窗边,才避免了被那人撞伤。 稳住脚,聂晓茹看了那地上扭动的那人,不禁掩唇惊呼:“李渡!” 傅君涅这才细看,的确是李渡。 门口顿时多了许多身影,为首的那男子一身锦衣,玉簪束发,眉目浅浅的向屋里看来。 他邪魅的一笑,扬了扬手:“这两人企图谋杀我父皇,现在就将他们拿下!” 他一声令下,那些御林军便冲了进来。聂晓茹顿知事情不对,将傅君涅往窗外一推,道:“涅儿你赶紧走!去叫你爹来救我!”她说着,傅君涅却是愣了一愣。 “还不快走!”她喝道。傅君涅这才回神,听话的跃出窗外,提气往宫外掠去。 第65章 鱼与熊掌兼得 聂晓茹轻而易举便被拿下了,御林军本想去追傅君涅,却被傅清夜制止了。 他道:“无妨,他亲娘在我手里,跑不了的。”他说着,看了聂晓茹一眼,径直往龙床走去。 床上那男子见了他,不禁安心一笑。 傅清夜却将清冷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勾了勾唇角,俯身过去。眼下御林军都隔得较远,根本听不见他在傅诟耳边轻语的那句话。 他说,“你怎么还不死呢?等我来看你最后一眼么?”说着,轻轻抬手覆上他的胸膛,含着浅浅的笑意,缓缓向他体内注入内力,使他体内气血翻腾起来。 半晌功夫,他便站起身来,回头对众人道:“父皇已经被这贱女人害死了!”说着,顿时面露悲伤之色。总管公公急忙宣来太医查看,随后宫中响起了钟声。 傅君涅逃出城外时,那林中步出那个半张脸十分狰狞的男人。仅他一人,傅君涅却不想再靠近。 肖云见只有他一人,不禁问道:“你娘呢?” 傅君涅只觉一阵懊悔,转身便要往城里走,却被肖云一把拉住了:“你还要去哪里?你娘呢?” 他回头,面色平静的道:“我这就回去救她。” 肖云拦住了他,蹙眉问道:“救她?什么意思?” “离开皇宫时,被傅清夜截住了。”他微微侧头,似是没有脸面再见肖云。 肖云的目光变了变,沉声道:“我们先回山寨,你娘的事,从长计议。” 傅君涅看了他许久,点了点头,随他转身步进丛林中,消失在官道上。 一纸诏书昭告天下,皇帝驾崩,当今大皇子傅君涅乃是贤妃与前朝余孽肖云之子,下了通缉令,悬赏捉拿。皇位理所应当的传给二皇子傅清夜,在文丞相的辅佐下,傅清夜顺利登基。 听闻这件事时,傅君涅已经安全回到了山寨,此刻众人正坐在大堂内,商量大计。 “关于营救小茹的事,乃是我的家事,就让我自己来处理吧!”肖云坐在左侧的上座,款款道。 为着端木初的身份,主座的位置已经让给了她。左边坐着肖云,右边则是司马风。肖慕叶与傅君涅坐在肖云下方,司马晴苍则是坐在司马风下方。顾云安等则坐在更下方,离端木初有一段距离。 听肖云这般说,端木初只看了一眼傅君涅道:“肖夫人乃是将军发妻,将军为国尽心竭力,我又怎能见死不救。” 沁姨附和道:“公主说的没错,肖将军莫要推辞了,我们一起去皇宫。” 傅君涅却站起身来:“我一定要去!” 看他一脸懊悔的模样,端木初是明白他此刻的感受的。自己逃了出来,但亲娘却还陷在困境之中,他如何能安心下来。 正在此时,门外进来一个驻守山下的兄弟。 进门便禀报道:“启禀大当家,山下有人送信来,指名要公主亲启。” 端木初愣了愣,她在山下再无亲人朋友,谁会给他书信。她站起身,向那人伸出手:“给我!” 那人规矩的将书信奉给她,然后又退出门外去了。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端木初手中的信封上,端木初看了他们一眼,将信封打开。 信纸整平,俊逸的字体便盎然纸上。 将信通看了一遍,端木初的神情瞬时一变,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肖慕叶瞧着她,不禁问道:“怎么了?谁的信?” 端木初将信递到他手里,随后回到主座上坐下。 肖慕叶看完信,激动得站起身来,不悦的蹙起眉头道:“我去杀了他!” 傅君涅斜睨他一眼,从他手里接过那封信,只见信上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当今新皇傅清夜的笔迹。信上说,若是想救贤妃,就奉上藏宝图。最可恶的便是,要端木初亲自将藏宝图送过去。这是要她自投罗网吗? 不多时,大家都将书信传了个遍。端木初一直未吭声,只静静的坐在那里,似在沉思着什么。 “公主,您怎么看?”司马风将信还到她手上,问道。 端木初抬手捏着下颌,面容严肃的道:“这件事你们都别掺和,让我思考两天,再做决定。” 傅君涅却对她的决定略有不满,多等两天就代表聂晓茹还得在傅清夜手下多吃两天苦。肖云却是什么也没说,只缓缓站起身,对端木初道:“末将只希望公主无论如何都不要前去,想想别的办法。” 端木初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全都退出门去,肖慕叶却还赖在椅子上不肯离开。他总觉得端木初的话有蹊跷,总觉得不太对劲。 “你还不走?”端木初打量着他,那人却对她痞痞一笑。 “我等你啊,我们一起走。” 端木初瞅着他,不禁翻了翻白眼,向门外步去。肖慕叶急忙跟上,生怕跟丢了。 端木初道:“你回去吧!我也要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这几天太累了。” 肖慕叶狐疑的端详她一阵,问道:“你真的回去休息?我娘你不救了?” “当然要救,但是此事得从长计议,不可莽撞。想必傅清夜正布好天罗地网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她撇了撇嘴角,沿着山道往下走。肖慕叶紧跟着她,明了的点头。 端木初却回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板起脸道:“你还跟着我做什么?莫非想与我一同回去休息?” “你愿意的话?我干嘛不去?”那人嘴角荡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端木初扬了扬拳头,他便向后退了两步,转身往回跑,还不忘对端木初道:“那你好好休息,晚上我来找你!”这话听着有些暧昧,端木初的脸颊微微泛红,看着他跑远的身影,目光闪了闪。 她已经做了决定,此一去皇宫不知道还有没有生还的机会。她深知傅清夜对她的恨,但是肖慕叶一家人好不容易才相聚,她不能让聂晓茹出事,不能让肖慕叶再次面临没有娘亲的局面。所以她决定,孤身前往皇宫。藏宝图,傅君涅早已交给了她,她随身带着,就趁现在下山去。 第66章 你终究是来了 1 冷清的宫殿中,男子穿一身素白的丧衣静静坐在玉阶上。脚边横竖摆着许多空酒壶,而他手里此刻还拎着一壶清酒,正慢慢饮着。 殿门被人推开,一名身着苍绿衣衫的女子步了进来。她曼妙的身姿在摇曳的烛光中显现出来。女子披着一头松散的长发,眼含秋波,莲步轻移,一步步向着玉阶上的男子走去。 近了,一股酒气扑鼻而来,她蹙了蹙黛眉,却还是俯身下去。 “表哥,你别喝了!”轻柔的女声,传进男子的耳中,他轻轻抬头。 面前多了一张沉鱼落雁的娇容,他盯着她看了许久,那女子的脸颊微微泛起一丝潮红。他看得入神,不禁将眼前这倩影与某人重叠起来。 文清浅微红着脸,看着他缓缓抬起手来,覆上她的左脸。他的手心冰凉,她却不禁脸色更红。那人的目光变得浑浊,呼吸也有些急促,看着她的眼神更是温柔得能拧出水来。 “表哥!”文清浅轻叫了一声,整个人已经被那人拉到了怀里。此刻她就坐在他的大腿上,模样亲昵的偎在他怀里。 文清浅只觉得有一道灼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脖颈上,她的心跳不禁加快,娇容红似鲜血。 她任由那人揽着,只轻声问道:“二表哥,我爹说你要娶我,这是真的吗?”他已经是当今天子,那么她便是未来的一国之母,是皇后。 男子不语,大手从她的腰际缓缓向上移,呼吸也变得更为急促。不知是不是酒劲上头,此刻他那张俊脸也微微泛着一抹潮红。随着他的手移动的方向,文清浅只觉自己的心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身子也莫名的变得柔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她的脸色一片绯红,目光逐渐变得迷蒙,微张着朱唇,呵气如兰。 男子猛的吻上那两片薄唇。 “嘭——”殿门被人猛力踹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拂过那玉阶上的两人。 文清浅尚且沉醉在他温柔的抚摸下,男子却被风一吹,酒醒了不少。手下的动作徒然停下,他微微抬头,只见门口站着一名女子。女子身着妖艳红妆,就连身后的月色夜空都沦为她的背景。那人站在门前,面若冰霜。两道冷冷的目光投进屋里,与那男子相接触。 今夜,她略施粉黛,一身红衣衬着她雪白的肌肤,甚是美妙。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脱去了往日的素雅,变得格外妖媚。若从前她是误入凡尘,不食烟火的仙子,那今日,她便是妖姬,美得勾人心魂。 这便是他朝思暮想的人,男子的目光已经被她吸引,只见她朱红的唇角微微向上挑起,不禁冷笑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既然二殿下,哦不,应该说皇上正在享人间乐事,那我便在外边候着,你们继续。” 听见一道冷淡的女音,文清浅顿时清醒了不少,她将脸埋进男子怀里,只觉羞涩无比。她身上的衣衫已经褪去一半,此刻被人看见,着实难堪。 门外的女子说完便转身向院里走去,男子见了,顿时回过神来。那个人才是阿初,那他身下的人是? 他低头,触到怀里的女子,顿时一阵头大:“怎么是你!”他的语气无比冷漠。 文清浅微微抬头,盈盈目光看进他的眼里,委屈的道:“二表哥,你忘了,是你将我摁在身下……”她说着,脸上不禁又红了几分。 傅清夜只知自己方才看见了阿初,他……只是把文清浅当成了阿初。 “你回去吧!”他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便举步往门外走去。 她来了,她真的来了。他就料定阿初是一个心善的女子,定然不会放着贤妃不管,没想到她当真来了。 朗朗明月下,那人着一身红衣站在院子里。 “你来了!”他淡淡道,端木初回头看了他一眼。 不一会儿,便见文清浅神色慌张的从殿内出来。脚步在台阶上顿住,目光渐渐在院子那人身上落定。 她侧目看了看一旁负手而立的傅清夜,不禁道:“二表哥,她怎么会在这里?”那女人杀了皇后,按理说不至于跑到皇宫找死才对。 端木初听见她的声音,不禁向她看了过去,目光清冷,没有一丝好感。 傅清夜瞅着那人,目光一丝不离她的身影,只扬了扬手,对文清浅道:“你先回去吧!” “你不抓她?她可是杀皇后娘娘的凶手。”文清浅的诧异的看着傅清夜,不禁步下台阶,步到端木初面前,指着她道:“这个女人,她杀了你的亲生母亲,你却放任她站在这里吗?” 傅清夜蹙了蹙眉头,冷语:“我怎么处置她,与你无关,给我滚。” 女子的身形颤了颤,似是不相信他会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呆立了半晌,文清浅满含泪光,掩嘴跑出殿去。 她一走,周围便静了下来。 端木初轻轻拂了拂衣袖,转身向那方石桌走了过去。红裙拖曳在地,似是一滩血水,散不开去。 傅清夜依旧站在原地,目光随着那道倩影移动。方才文清浅说的那些话,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这些日子,他已经在仇恨里渐渐变得孤独,他恨着端木初,却也爱着端木初。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如今,他已在文丞相与礼部尚书的帮助下,坐上了皇位。坐拥万里江山,难敌寂寞徜徉。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内心真正要的是一个能陪他坐拥天下的人。而这个人,便是那是桌前的女子。 他缓缓迈着步子过去,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可是在端木初看来,那只是他的伪装罢了。 面对一个杀母仇人,谁能笑得出来,他只不过想从她手里平安拿到藏宝图罢了。 “你终究是来了!”那人走近,撩起衣摆在她对面坐下。 端木初将目光轻轻落到他身上,眼波流转,似是星汉灿烂。 “我来了,也把藏宝图带来了。现在,你可以放任了吧!”她浅浅一笑,目光微冷。 傅清夜打量着她,依旧如往日那般貌美,甚至更为好看:“你近日来,过得还好吗?” 第67章 你终究是来了 2 端木初冷笑了一声,嘲讽的看向他:“皇上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我这个刺客了?” “别再提那件事了。”傅清夜的脸色变了变,似是极力压抑着自己,不要讲眼前的人想成那个杀死自己母后的人。 端木初却不这样觉得,她本以为此番傅清夜让她亲自来,不过就是想替母报仇,杀了她罢了。 “我人也来了,藏宝图也带来了,肖夫人呢?”她抬眸,冷漠的扫了他一眼。 傅清夜这才收起了一腔愁绪,认认真真的打量着她道:“藏宝图呢?” “呵!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她似是讽刺的低眉,从袖中摸出半张藏宝图拍在桌上:“这是半张藏宝图,等你把肖夫人放了,我自然会给你另外半张。” 男子含笑接过,满怀赞许的看向端木初的道:“聪明!阿初果然是聪明人!”能想到这么好的办法,却是不是一般女子。 “彼此彼此,皇上用人质相要挟,才是高招啊!”她别开脸去,漫不经心的四下看了看。 傅清夜瞧着她,一脸不满的样子,不禁站起身来:“你在这里等等,我去让宫人备些酒菜。”他说完便举步就走,连让端木初拒绝的机会都不给。 她愣愣的坐在石桌前,似是顿悟了一般。傅清夜不是想要她偿命,又或者他是想在酒菜里下毒? 这偌大的皇宫,在这深沉的夜色里,失去了往日的辉煌,变得一片死寂,像是一座牢,而这宫里的所有人,早已被判了死刑。 她的神色略显哀伤,想起方才撞破别人的好事,顿时又脸色微红。 身后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十几名宫女,手捧着佳肴款款而来。随后傅清夜也回来了,手中拎着一坛好酒,含笑而来。 入座后,他便道:“你我相识一场,今日不如抛开恩怨,好好喝一杯!” “我现在只想见到肖夫人!”端木初面色恳切的道。 傅清夜看着她,不禁一笑,“我已经叫人送她出城了!”他说着,起身为端木初斟了一杯清酒:“你放心,我答应的事,决不食言。” 酒已经送到了端木初眼前,她只看了一眼,并不打算接过。 “怎么?你不信我?”傅清夜收手,自斟自酌。嘴角扬着一抹自嘲的笑意,尔后道:“我要的东西你已经拿来了,我将她留在宫中也无大用。” 端木初这才放下心来,站起身:“那好,待我平安出城,便将另一半藏宝图给你。” 男子抬目看了她一眼,静静斟酒,淡淡一笑:“阿初,你还不明白吗?” 月色下,那淌下的酒水晶莹剔透,十分好看。端木初蹙了蹙眉,不悦的道:“明白什么?” “我既然指名要你来,便是想见你。既然我能放下仇恨不杀你,便不会让你轻易离开。”这句话,早在他心间千回百转。无数次想告诉她,总是找不到机会。如今,她就在自己身边,看得见,触得到,他怎么能轻易放她离开。 端木初面色微变,眉头蹙得更紧:“你什么意思?” 傅清夜含笑,缓缓站起身,道:“你今日既然来了这里,我便不会放你走了。” “笑话,你以为皇宫困得住我?”她挑眉,冷笑一声,转身便要走。 “皇宫兴许能困你一时,但我知道困不了你一世。”身后陈换来傅清夜悠然的声音,她的脚步并没有停顿,继续向着殿外走。 直到,那人说:“要不要跟我赌一把?我赌你回去过不了三天,便会再来找我。” 她顿脚,蓦然回身,冷漠的语气道:“你说什么?” 傅清夜笑着落座,凄清的月光却不及他的笑凄凉:“你以为我只是把那女人送回去那么简单?她身上被我下了蛊,三日后便会首次发作。”说着,举起酒杯饮了一杯。 端木初却是一阵心怵,他的话说得那么肯定,她相信那不是欺骗她的谎言。倘若三日后注定还要再往这里跑,那她还回去做什么? 她犹豫了片刻,提步便往回走,落落大方的在石桌旁坐下:“你想怎么样?” 傅清夜满意的一笑,将酒杯推到她面前,用极其温柔的声音道:“先喝了这杯酒,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极其温柔。端木初看得一愣,随后接过那杯酒,举杯向他:“好,那我就陪你喝一杯!”说罢,便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傅清夜勾了勾唇角,缓缓放下酒杯,眼见着对面的那人放下酒杯,然后醉眼朦胧的看了他最后一眼,便倒在了桌上。 “睡吧!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呆在我身边就好。”他低语,低下眼帘饮尽杯中的美酒。 夜风拂过那人的青发,一缕浅淡的幽香灌进他的鼻中,如此美好。 一抹朝阳,缓缓从东山升起。山风拂着男子的衣襟,他却感觉不到一丝寒意。此刻,他一人坐下那株长在悬崖边上的老树上,底下是万丈深渊,对面的山藏进云雾里,天地空旷,他身边没有人陪,实在寂寥。 “少当家!”身后传来唐言的唤声。 男子头也不回的问道:“怎么了?” 唐言瞧着他落寞的身影,不禁宽慰道:“阿初姑娘是个聪慧的女子,不会有事的。” 那人不答,他才将正事说与他听:“夫人回来了,今日一早宫里派人送回来的。” 肖慕叶这才动容,他轻轻一跃,稳稳落地。回身便问道:“阿初呢?阿初可回来了?”他的神情那般焦急,唐言实在不知当不当告诉他实情。 看见唐言这幅模样,他就知道,他的阿初没有回来:“我娘没事吧!”他的神色落寞了些,却比之前好了许多。阿初把人救出来了,他其实早该猜到她会去皇宫的,他其实应该寸步不离她的。 “夫人没事,但是今日京城贴出皇榜,皇帝要立文丞相之女为后!” “他立后与我无关,我只要阿初的消息。”端木初杀了前皇后,而前皇后乃是傅清夜的嫡母,此番傅清夜指名要阿初进宫,只怕会对她不利:“不行,我要去皇宫。” 第68章 伊人红妆 唐言拦住了他,摇了摇头:“少当家,属下知道你担心阿初姑娘,但是你若去了,只怕难以逃出皇宫啊!况且……云修前辈说,夫人身上被下了蛊。”他低下头去,实在不忍心告诉他。 肖慕叶微愣,目光闪了闪,不禁苦苦一笑:“傅清夜什么意思?他想将阿初留在皇宫里!” “阿初姑娘若是要回来,只怕昨日便与夫人一同回来了。只怕,她是知道夫人被下了蛊,所以……”后面的话他不再说,只怕肖慕叶会更愧疚悲伤。 朝阳的光辉,倾洒大地。肖慕叶回身面向群山,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倘若他现在杀进皇宫去,见不见得到阿初便不说了,就算见到阿初,只怕她也不会与他回来。 一缕朝晖从窗棂照进,不偏不倚落在端木初的脸上。她动了动身体,只觉十分无力,头微微犯晕。 缓缓睁眼,淡粉色的帐顶便落入她的眼帘。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淡粉,粉色的纱帐,粉色的床帏,粉色的锦被。 她缓缓起身,身上还穿着那件艳红的裙衫,屋里一个人没有,静得吓人。 身体微微有些不适,她试着运功调节,却猛地愣住。竟然提不起气来,无法运功…… “皇上驾到!”门外传来一道尖细的嗓音。 端木初循着声源看去,只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步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暗红色太监服的公公。她目视着傅清夜走近,等着他给自己一个说法。 那人倒是自觉地在红木桌旁坐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看向床上的端木初,问道:“怎么样?感觉如何?” 端木初微恼,浅淡的目光稳稳落到那人身上,冷声道:“叫那些奴才滚出去!” 方公公一脸愕然的看向端木初,“放肆”二字还没说出口,便见那个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扬了扬手,他便生生吞下了那两个字,默默退出门去。 屋里少了那些碍眼的人,端木初斜目看向桌边的男子,徐徐道:“你昨晚给我喝的酒里惨了什么?” 桌上茶烟袅袅,那人正在斟茶,轻捻着青花瓷的茶盖,悠哉品着。尔后,不缓不急的道:“也没什么,只是一些化功散而已!” “你!”端木初恨恨的看着他,气得不知该说什么。 那人浅浅一笑,轻轻放下茶盏,道:“想留住你便也只能用这种下等手段了!否则,我只怕是留得住你一时,留不住你一世。”他起身,昂首过去。 端木初只觉一股愤恨端在心间,如今她却奈何他不得。 一手搭在她的香肩上,傅清夜在床边坐了下来,温柔的道:“阿初,如今你武功全失,便安心呆在宫里。朕会对你好,比任何人对你更好!” 端木初别开头去,不想看见那张卑鄙无耻下流的脸,如今她能说什么,完完全全落在傅清夜的手里,什么也不能说。她心中悲愤的是,此人化去了她的功力,她曾经辛苦练功,如今却被他一杯酒化去了。 见她不吭声,傅清夜站起身来,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笑道:“你且好生休息,朕去将朝中之事处理好,再过来看你。”他说着,深深看她一眼,便转身出门去了。 端木初回头,只听见门外傅清夜吩咐宫人的声音:“从今以后,里面那位姑娘便是你们的主子。好生照顾你们主子,若有不妥之处,你们应当知道后果。” 端木初嘲讽的勾唇,靠着床栏将目光投向窗外。也不知道肖慕叶会不会生气,气她悄悄跑到皇宫来,一声招呼也不打。她凝眸,眉头蹙起。眼下她没了武功,无法逃出这深宫,再者解蛊的药还没拿到。 她的目光十分悠长,看着那片水蓝的天空,不禁陷入沉思。 在宫中安然度过了几日,一日清晨。 “阿初姑娘,文小姐来访!”宫人来报,端木初正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仰望晴空。她的身体已经不像前些日子那般柔弱无力,只是被化去的功力,只怕再也恢复不了了。 宫人看她面无表情的样子,似是发呆,不由得又上前两步,碰了碰她的肩膀:“阿初姑娘!” 端木初这才回神,看了一眼身前的宫婢,不悦的道:“什么事?” 那位宫女急忙垂下头去,小声道:“丞相大人的千金,文小姐求见!” “文清浅?” “正是。”宫婢颔首。 端木初轻轻晃荡着身体,宫婢急忙退开,只听她道:“把她带到这里来吧!” “是,奴婢这就去。”宫婢转身便往外走。端木初挑了挑眉,一想到文清浅,便忍不住想起那晚被自己撞破她的好事,此番,莫不是上门报仇来的吧? 不消片刻,便见那名宫婢领着一名身着鹅黄衣裙的女子过来。端木初自顾自的荡着秋千,衣袂翩然着,快活似神仙。文清浅含恨的目光直直落到她的身上,宫婢将她带到秋千架前,颔首向端木初道:“阿初姑娘,文小姐来了。” 端木初扬手,那宫婢便识趣的退了下去。余下端木初与文清浅两人,端木初侧目看了她一眼,道:“不知文小姐找我,有何贵干?” 文清浅四下看了看,自行步到石桌前坐下,方才含笑道:“昔日你委身丞相府,仰仗我爹之名得以被先皇赐婚,可你不知好歹,竟敢行刺,可是把我们丞相府害惨了。” 端木初顿住脚,稳住了秋千,淡淡看她一眼:“那又如何?” “你为何不逃命,却还要回到这里,不怕死吗?”文清浅的目光顿时变得狠厉。 不过端木初看来,她只不过虚张声势罢了:“怕呀!死谁不怕?莫非你以为我愿意来这皇宫受死,还不是你那个二表哥,使了卑鄙下流的手段,让我不得不留在这里。” 听她这么说,文清浅的目光闪了闪:“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那就是两日后,便是我与皇上大婚的日子。念在曾经同住一个屋檐的情分上,特来讨你一声贺喜听听。” “哦?你终于要如愿以偿了!文小姐,你嫁给那个无耻之徒,就这么自豪么?”端木初含笑,眉目浅淡的看向远方。不理会一旁某女发沉的脸色,接着道:“你今天便是来这里告诉我这么无聊的事?说完了吗?说完了你可以请便了。” 第69章 逃出生天 1 文清浅站起身,目光看向她时,渐转悲凉:“文初,你要怎样才肯离开?” 她的语气接近哀求,端木初抬眸看了她一眼,不禁心生一计,向她招了招手。文清浅狐疑的看了看她,却还是将将头伸了过去。 只听端木初轻细的声音道:“我们做个交易,你若是能从傅清夜手里拿到解蛊的毒,在安排马车送我出城,我便答应你,永生永世不再回来,也再不出现在傅清夜和你的眼前。如何?” 她站直身体,又狐疑的看了看端木初,犹豫了片刻,亦然点头。 两日后,一纸诏书公告天下。新皇立后,普天同庆。 皇宫中一派喜庆,乍一看,倒是有昔日两位皇子成亲的气派。端木初端坐在屋里,无聊的玩弄着桌上的额青花瓷杯盏,琢磨着与文清浅的这笔生意,谈不谈得成。如今,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文清浅身上,倘若她真能助她平安脱险,她一定会重谢。 眼见太阳升到了正空,这临近夏日的季节,真真让人烦躁。 今日乃是皇帝立后的大日子,她这院子里冷清的紧,宫人大都被她打发去看热闹了。当下她就等着文清浅派人来,送她出宫。 眼见已过了数日,尚且没有端木初的消息。肖慕叶便开始着急了,前几日宫里来人送压制蛊毒的药,他打听到端木初被傅清夜留在宫中,待她极好。他大概猜透了傅清夜的意思,既然他能放下仇恨不杀阿初,但又不放她出宫,只怕是想将那日未完成的婚礼做个整数。 他思虑着,草草收拾了一番,便带着唐言往山下赶,势要去皇宫探上一探。夜风飒飒,院里一片静谧。已经到了晚上,宫人们按时给她送膳,端木初却无心饮用。此刻,她正坐在秋千上发呆。偶尔抬头看看皇宫东边的那片天,一片通明,看来是彻夜不休了。她等了一日,文清浅竟然还未派人过来,莫非是解药没有拿到?不行,她得亲自去看看。 此番一想,端木初便从秋千上跃了下来。拖着素白色的裙摆,披着一头如瀑青丝,她回房中拿上一盏宫灯,便悄无声息的步出了殿门。 前脚刚出殿门,她便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她住了几日的地方竟然是凤仪殿!按理说,此殿乃是当今皇后居所,傅清夜这般明目张胆的将她一个闲杂人安置在这里,实在是太欠妥了。难怪那日文清浅面色那般不善,定然是听说她住在凤仪殿,特来探探虚实。 端木初毫不留恋的回过头去,脚下的步子丝毫没有停顿的离开这个地方。拎着一盏宫灯,经过御花园,又转过几道回廊,只见眼前豁然开朗。 是一片波光粼粼的人工湖,湖光月色交辉相映,似是厮守的男女,至死不离。端木初不敢停留,只凭着白日里宫人与她说的路线继续走。 既然文清浅不来见她,那她只好亲自去找她了。 转过太和殿的墙院,鼎沸的人声已接近。端木初顿住了步子,隔着一个花园向那方探看。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彩灯高挂,红绸悬柱。她提步,目光擦过桦树枝叶之间,流转在宾客满座的宴席上。 走初那树下,一片光明洒在她白衣之上。端木初瞧见那位于主位的一男一女。他们各自身着龙凤锦袍,金丝勾勒衣角,华衣美服夺人眼目。那真是一对璧人,端木初不禁多看了几眼。 那厢,文清浅正与傅清夜一同举杯,同敬各位大臣。目光却不经意的瞟到了对面不远处的端木初,她微微愕然,尔后向傅清夜语了几句,便起身离席。 端木初熄了宫灯,错身藏在树后,只等着那如愿所尝的女人过来。 清冷月色,却叫端木初瞧出满目芳华。 一名小宫婢缓缓向她走来,近了,只欠身行了一礼,道:“阿初姑娘请随奴婢来。” 她说着便转身向长廊上走去,端木初一猜便知是文清浅派来的,二话不说,跟了上去。一路行过长廊,直到步进御花园,小宫婢方才停下脚步,回身道:“奴婢便就此止步了,阿初姑娘自行过去吧!娘娘在假山后等着。”她说完,便转身往回走去。 端木初向园中的那片假山看去,步进提步过去,脚步轻缓,园中一片安静。 绕过假山,果真见一身红衣的额文清浅等在那里。柔柔弱弱身子,实在不知是如何撑起那一身质地上乘的华服,更不明白为何天下许多女子都盼着戴上她头顶的凤冠。母仪天下,真的那般神圣吗? “你来了!”文清浅回身,优雅的一笑。似是变了一个人,变得端庄大方,颇有皇后的姿态。许是为了这一天,她改变了很多东西,包括本性。 端木初将目光收回,方才道:“我在屋里等你许久,你都未来。”她解释着,却见文清浅从袖口中摸出一只白瓷药瓶。 “这是你要的东西。”她道,将瓶子递到端木初手里,接着道:“西门那边已经备好了马车,一会儿我会让人带你过去。”她抬目,深深的看了端木初一眼:“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从此不再出现在本宫和皇上面前。” 端木初接过,浅浅一笑:“当然,只要你给我的是真的解药,我保证再也不出现。” “这药是在皇上身上取的,不会错。” 听她这么一说,端木初便安心了。她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你帮我,不怕傅清夜责怪你?” “本宫现在是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就算他发现了也只会斥责几句罢了。再者,我也不会笨到叫他发现是我放走了你。”文清浅说着,已经越过端木初身边,往回走去。 端木初随着她的脚步,一同到了长廊,尔后道别:“今日一事,算我端木初欠你一个人情。” 文清浅瞧了她一眼,不禁失笑:“你可别误会,本宫不是帮你,本宫只是在帮自己。”端木初留在皇宫,对于她来说是个祸害,会影响她与傅清夜的感情。所以,端木初若是早日离开,她也会安心不少。 听她这么一说,端木初顿时觉得自己想多了,不禁笑笑:“那好,就此别过。”本想说后会有期,但想想答应过文清浅的事,她便生吞了那句。 第70章 逃出生天 2 文清浅最后瞧她一眼,扬了扬手。便有一名太监从暗处步了出来,手中捧了一套太监服,恭敬的站在那里。 端木初的目光微转,边听文清浅的声音传来:“你把衣服换上,否则太过显眼了。” 她点头,从那人手中接过衣服又回到了假山那边。利落的换好衣服,她回到长廊上时,只剩下那名太监。想来,文清浅应该是回宴席上去了。 “有劳公公了!” 那公公点了点头,便领着她往皇宫西门那边走去。 一路通畅,看来果然如文清浅所言,一切打点好了。端木初随着那位公公平安出了宫门,转过长街,便见街口有人牵着马匹候在那里。 那公公便在街口顿住脚,回身对端木初道:“奴才就送到这里,阿初姑娘一路小心。” 端木初点头,向他抱拳行礼:“多谢!”说罢转身便跨上那匹骏马,手持马缰,两腿轻蹬马腹,便打马向城外去了。 一人一马消失在夜色里,那公公方才与那送马的人各自散去。 暗夜寂静,端木初寻了一条鲜有人走的街道直奔城门而去。今日乃是皇上大喜,城门应是通宵达旦都开着,这倒替她省了不少麻烦。 然后,皇宫之中。 酒过三巡,文清浅回到宴席上时,已不见傅清夜的身影。问了左右宫人,方知皇上不甚酒力,先去殿中休息。文清浅当了真,便一人留下撑着场面。 怎知,傅清夜实是去了凤仪宫。 凤仪宫。 一丝丝晚风拂起地面的尘埃,守门的宫人正悄悄躲在门后打瞌睡。那身着龙袍的男子此刻便站在凤仪宫门前,迷蒙的目光扫了一眼了无人烟的院子,抬脚迈着微乱的步子,步了进去。 “阿初——”他已心醉,稍留着浅浅的意识,一门心思要找端木初。 大喜之日,他却并不大喜,不过是一场政治婚姻,可做儿戏。他一世的孤独,却只有一人能解。 “阿初——”他醉步踏进殿内,惊扰了守殿的宫人。宫人揉了揉眼,一见傅清夜顿时哆嗦着身体迎上来扶他:“皇上,您怎么来了!” 傅清夜打量着眼前的宫婢,蹙眉问道:“这殿里的主子呢?” 宫人扶着他在桌旁坐下,急忙为他倒茶,并回道:“阿初起初出去了,还未回来。” “出去了?”那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瞬时蹙起了剑眉:“去哪儿了?你怎么没跟着她?” 宫人急忙将头压得极低,胆怯的回道:“阿初姑娘适才叫奴婢们去看宴会了,后来奴婢回来,便没见着她人,想来是出去散步了。” “放肆!”傅清夜拍案而起,吓得那宫人“噗通”跪在地上。 “叫你们好生看着她,谁让你们去前院看热闹的。”他的酒意褪去了些许,不禁摸了摸衣袖,顿时便愣住了。 他随身所带的蛊毒解药没了,此事定有蹊跷。他思虑着,转身便往门外迈去,迈出两步突然顿住脚,回身问那宫婢道:“这些日子,可有什么人来找过阿初?” 宫人俯首在地,发颤的声音道:“回皇上,前两日文……皇后娘娘前来拜访过。” “文清浅?”傅清夜拧眉,不由得冷哼一声,拂袖便往凤仪宫外走去。 今夜注定笙歌不绝,灯火通明。大臣们或多或少是醉了,文清浅正与文丞相叙旧,便见傅清夜冷着一张脸,风风火火的从廊上下来。 大臣们都参拜见礼,文丞相则是喜笑颜开的迎了上去。 “皇上,您回来了!”他行了一礼,傅清夜却视若无睹般从他身边拂袖而过。顿时令文丞相面上挂不住了! 文清浅自然瞧出傅清夜的不对劲,倒了一杯清茶,拖着大红色的裙摆步了过去。 “皇上可舒服了些?喝杯茶醒醒酒如何?”她含笑递上茶水,却迎来那人冷眼一望。 傅清夜不接茶,反而问道:“你前些日子去了凤仪殿?” 文清浅顿住身体,心下一颤,险些将茶水洒出。傅清夜盯着她看了许久,只听她道:“臣妾的确去了凤仪殿!素来凤仪殿是皇后居所,臣妾今已为后,自然是要住进去的。前些日子只是去探看一番,怎知皇上竟然将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安置在那里。”她的语气微微泛酸,面色也不太好。 傅清夜却冷冷一笑,随意落座,再问她:“你可盗了朕的解药,给她送了去?” 文清浅的脸色更为难看,轻轻将茶放下,双手叠在小腹,侧身而立:“臣妾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什么解药?”她的目光闪烁,神情极不自然。这些全都落入了傅清夜的眼里,他知道她说谎,但是眼下诸位大臣都在,文丞相在场,他自然不敢将文清浅如何。 “真信你!”他说着,执起她放在桌上的茶水,浅尝了一口。唇角微微扬起,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迎着月色看去,文清浅心下不禁哆嗦。 纵然心底暗波涌动,她面上却是笑盈盈的道:“夜已经深了,皇上您看是不是该叫大臣们都散了。” “皇后说的是,的确很晚了,朕也累了叫他们都散了吧!”他单手支头,靠着椅背假寐。 各位大臣见了,便也识趣的上前道别。 文清浅一一应下,文丞相岁脸色不好,倒也老实退下了。 送走众人,文清浅回头向他看去,扬手:“来人,扶皇上回寝宫休息!” “是!”几名宫婢上去搀他,怎知傅清夜猛的睁眼,拂手挥开宫人,缓缓站了起来。 文清浅愣愣的看着他,目光闪了闪,流露出一丝担忧。 傅清夜看了她许久,不禁一笑:“你以为她能逃出京城吗?” 他忽的一句话,引得文清浅面色一变。 只听那人接着道:“朕已经传令下去,封锁城门。还派了高手,前去追捕,定会将她捉回来。”那双冷目扫过她的身体。 “若是能抓回来,朕便对你网开一面。”他说着,向文清浅迈步走去,临近她时便顿住了脚,纤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颌,轻轻捏住。唇角带笑,声音阴冷的道:“如若抓不回来,朕便叫你后悔今天所作之事。” 第71章 几人欢喜几人愁 文清浅的目光颤了颤,脸色突地一片苍白。不禁向那人看去,只见他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尔后轻轻松手,转身步出了她的视线。 清冷的月色打在她如血的凤袍上,一道清风飘扬而过。文清浅只觉心底泛起无限的寒意,两行清泪悄无声息的夺眶而出。 泪滴绽在衣襟上,瞬时晕开一朵暗红的花,似血,也似她将面临的下场。 “驾——”策马飞驰的端木初已经转过了几条长街,眼见便要到达城门了。 突然,前方多出一支军队,将她的道路拦住。 “吁——”她勒马停下,目光警惕的向前看去,心底涌出一丝不祥。 果然,那支军队中步出一名男子,那男子披着银白铠甲,腰际挂着一柄长剑,在离端木初不远的地方站定。 “末将是来请阿初姑娘回宫的,姑娘是自己走,还是如何?”男子淡然的开口,目光平静的落在端木初的脸上。 端木初瞧着他,不禁扬唇:“我道是谁挡道,原来是洛大将军。听闻将军被派往边境驻守去了,如何回来了?” 洛新凡打量着她,回道:“皇上将将登基,帝业尚未稳固,末将自然要回来助他。” “好笑!这江山本就不是他们傅家的,你这叫助纣为虐。”她微微颔首,目光冷冷的扫过那支军队,心下却暗暗不安。好不容易从皇宫逃了出来,若是在这城门前功亏一篑,那就可惜了。 显然洛新凡已经不想与她废话,轻轻扬起右手,他身后的将士便举起长矛准备着将端木初拿下。 恰在此时,两道黑影自城门外跃起,运着轻功直奔端木初而来。 她微微愕然,瞬而惊喜道:“肖慕叶!” 来人飞身而来,一手揽过她的腰际,将她从马背上掳走。反身便向另一道黑影道:“不可恋战,走!” 唐言点头,右手在怀中一摸,几枚霹雳弹凌空甩出,折身便走。洛新凡正欲提气去追,却听砰砰几声,顿时烟火四起,将他逼了回去。 一干将士也失了那三人的方向,等烟雾散尽,早已没了那三人踪影。 淡淡的一缕冷香灌进端木初的鼻息,依偎在肖慕叶怀中,她只觉得十分安心。 肖慕叶带着她漫步在迷离月色之下,却又迅捷的踏过脚下的丛林,向着十二指山的方向前去。行处很长一段路,确定不会再被追上,肖慕叶的脚步才停了下来。搂着端木初,稳稳落进林中。 唐言紧随其后,只见前面两人落地了还不肯分开。他顿觉一阵尴尬,不禁轻咳了一声:“那什么,属下先行一步,你们慢慢跟来。”他说着,便从两人身边步过。 端木初这才回神,轻轻推开了肖慕叶,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唐言疾步走远,肖慕叶却并不在意,只将目光锁定在眼前的端木初身上,心底的担忧顿时烟消云散了。 面对肖慕叶如此灼热的目光,端木初只想避开。胸膛那颗心又开始不规律的搏动,呼吸也紧促起来。 “阿初。”那人贴近她,轻轻握住她的柔夷,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端木初愣住,只觉脸上一阵烧热。 耳边响起肖慕叶略显疲惫的声音道:“你回来就好了!” 他的声音极赋惑人的磁性,呼吸洒在她的脖颈间,惹红了端木初的耳根。 她轻轻挣开他的怀抱,在那道炙热的目光下,干笑了一声:“你看,我把解药带回来了!”她说着,从袖中取出那只白瓷瓶:“我们赶紧回去吧!早日解去肖夫人身上的蛊毒,你爹爹也心安。” 端木初欲走,却被那人抓住了手腕。 她回头,不解的看向他:“怎么了?” 话语刚落,一张绝世俊容便凑了上来。灼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脸上,一只手环上她的腰际,另有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朗朗月色下,她瞪着眼,看着那人欺近,薄凉的唇瓣轻轻落在她左颊,转而欺上她的红唇。 一缕清淡的冷香,环绕她周身。那人的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环在她腰际的手掌,紧了紧,似要将她揉进身体。端木初瞪着眼,却见那人已经闭上了眸子。 她只觉得心跳刹那失控,伴随着那人的浅吻,端木初心下忐忑的合上了眼帘。 月色下,肖慕叶的面容十分柔和。覆在她的后脑勺的大手不禁将怀里的人向自己推近,他迷恋的亲吻着怀里的人,舍不得松手。在肖慕叶极尽温柔的攻势下,端木初总算不再僵硬着身体,而是轻轻抬手,环上他的腰际。 这种心慌的感觉,她还是第一次尝试,身子似要软倒,呼吸已经完全被阻绝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呼吸绝迹之前,肖慕叶松开了她。 她面红耳赤的抬起头,却撞上肖慕叶戏谑的眸子。 他扬唇一笑,瞧着那殷红的朱唇:“现在我放心了,这几日,你并没有被人欺负。”经过证实,那丫头还过于生涩,一猜就未经过人事。他得意地一笑,却被端木初踹了一脚。 “疼——”肖慕叶松开了她,急忙抱住自己的脚。 趁他松手之际,端木初推出他的触及范围,一脸愤愤的碎了一句:“下流!”骂完便转身就走,肖慕叶也顾不得脚疼,一蹦一跳的追上去。 “阿初,我错了!” 任凭身旁那人怎么认错,端木初就是不理他。 翌日天明时分,肖慕叶三人才平安到达十二指山山脚。唐言总觉着肖慕叶与端木初一路上怪怪的,却又碍于身份,不好多问。 倒是有一件事,值得一提。那便是端木初武功尽失,内力全无,俨然已经变成一个普通姑娘了。 端木初自然是在意这一点的,她肩上还扛着重任,现在这般可如何是好?将来还有许多仗要打,总不能一直仰仗别人相救。 “阿初,我们明日便动身去寻找藏宝图吧!”肖慕叶突地说道。 端木初回头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帘:“我手里只有半张藏宝图,怎么去找。” “傅君涅早就留了一手,手抄了一份。” 第72章 飞来横祸 1 “什么?”端木初愕然,顿时恍然,扬唇一笑:“我怎么忘了傅君涅!他那么聪明,又琢磨藏宝图那么久,一定小有所得。”看她突然粲然一笑,肖慕叶不禁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唐言跟在两人身后,实在觉得自己太多余了。早知如此,便不与少当家一同下山了。 然而,金碧辉煌的皇宫之中。昨夜一派喜庆景象早已被洛新凡带回来的坏消息掩盖过去,此刻,傅清夜正懒懒坐在凤仪宫中,阿初最喜欢的秋千上。冷眉上挑,似是无意的扫了眼前的银甲男子一眼,冷语问道:“你说阿初被人救走了?” “是,皇上。”男子淡然而对。 一旁的文清浅却不如他从容,脸色惨白的立在一旁,俨然没了昨夜雍容的样子。 傅清夜扬唇,眼波流转,轻缓落到她身上。眸中闪过一丝冷厉,他扬手,洛新凡惊愕的抬头,将目光转向文清浅。文清浅却尚不知即将会发生什么事,只哀伤的凝视着傅清夜,不知在想什么。 不多时,便有几个太监上来,将文清浅扣住。这突来的变故,顿时让她花容失色,不解的看向傅清夜:“皇上,这是做什么?” 傅清夜冷笑,不耐的扬手:“拖下去,随便处置。” 他只吐出七个字,却是判了文清浅死刑。她顿时觉得天地崩裂了,一切奢望,以及想用一生去追求的爱情,顿时将她击得溃不成军。 “放开我,傅清夜,你为什么这么对我?”她眼角噙了泪,被那几名太监拖着往后院而去。那两道无助哀伤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那一身龙袍的男子身上。 “傅清夜——”她喃喃,脑中闪过一片曼陀罗花海。 曼陀罗花开的时节,能够遇到一位心仪男子,便是她最后的回忆。 “你的名字是叫清浅吧!我叫傅清夜,你父亲是我舅舅。” 少年明媚的笑颜,至今刻在她的心底,许多年过去,从未消褪。年幼时,她所受的苦,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只有他帮她,所以文清浅爱上傅清夜,并不是为了攀附权贵,只是一片真心罢了。 视线里的那明黄衣衫的男子已经被雾气模糊,那张发誓要记一辈子的容颜,却变得那般陌生。淅沥的雨声又在耳边响起,她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任由太监拖着离开,像是回到了数年前,她初次到丞相府门前,被家丁轰出去的时候。 便是在那样狼狈的雨天里,遇见那名少年。 一纸青伞,明朗眉眼;浅笑默默,宛若天人。 她扬唇,拉开一丝浅浅的弧度。笑只笑自己,太过痴情,蒙蔽了双眼,识不清人心。 眼看着那女子含泪拖走,洛新凡心底一阵发怵。回头看向那若无其事,满不在乎的男子,不禁道:“皇上,她毕竟是皇后,您这样做,是否不妥。” 傅清夜冷漠的扫他一眼,洛新凡不禁低下眼帘,只听那人无情的道:“丞相的心思,朕如何猜不到。如今那已经回朝,朕便什么也不怕了。至于文清浅,只对外宣称,身染恶疾,猝死便是。” 这一番话果真是无情帝王才讲得出来的话,洛新凡心下替文清浅惋惜,却又不好再说什么,只抱拳道:“末将明白了,若没什么事,末将便告退了。” 傅清夜道:“明日,随我出京去。” “皇上要出京?”他微惊。 “藏宝图是在夜来山庄出现的,那里定然还藏着什么秘密。现下朕手上只有半张图纸,当然先去夜来山庄探探。” 夜来山庄,真是久违的名字! 洛新凡点了点头,傅清夜满意的扬手,他便退下了。 洛新凡临出凤仪宫殿门之际,只听见凤仪宫后院传出一声凄厉的叫声。他顿足,回眸向那方看去,不禁叹息。 次日,便贴出皇榜。 丞相千金,命格略浅,不宜母仪天下,今染恶疾,不幸病逝。 丞相大人伤心欲绝,特许归老还乡,脱去官职。 且,圣上为逝去的皇后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 此事传到十二指山上,端木初手中的饭碗,顿时跌在地上,碎了。 “你说文清浅死了?”她讶异的看向回来禀报消息的某位山匪喽啰。 那人点头,再三肯定:“此事千真万确,小的把皇榜都带回来了!”说着,便将皇榜递给端木初。 肖慕叶挥了挥手,那人便退了出去。席上众人顿时放下了碗筷,全都将目光集中在端木初手里的皇榜上。 她的目光在皇榜上流转了一圈,最终流露出一丝内疚之色。肖慕叶见她如此,不禁夺过她手里的额皇榜,扔到一边,道:“阿初,这件事已成定局,你就不要内疚了。” 一旁的顾云安则是担忧的看着她,唯有傅君涅,重新执起碗筷,缓缓吃着。 文清浅死了,说什么身染恶疾,不宜母仪天下,全都是谎话。昨夜她还见到她,气色大好,怎么可能好端端的第二天就身染恶疾。 端木初咬唇,不禁站起身来,却因为傅君涅一句话,顿住了。 他说:“端木初,你如今没了武功,还想去宫里为文清浅报仇么?文清浅是你什么人?她死与活与你何干?你不要忘了今日我们便要动身去寻宝。你身上肩负着什么,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说话间,有条不紊的夹菜,吃饭,没有一丝表情。 他这一席话,却将端木初从冲动中拉了出来。 肖慕叶接着道:“阿初,你且好生吃饭,我相信你不会让那些为你死去的人枉死的。” 端木初回眸看了他一眼,肖慕叶朝她扬了扬唇,顿时叫她安心下来。 天色逐渐变沉,夏季已悄然驾临,大地即将迎来一场暴雨,不知能否洗涤浮躁的人心。 自三个月前,夜来山庄举办了一场比武招亲,最后因顾云安与端木初的逃跑,使得山庄颜面尽失。自此,夜来山庄便在江湖沉寂了。 天空中乌云密布,不多时便雷声滚滚,一道闪电撕破天空,紧随而来的便是震耳的雷声。 第73章 飞来横祸 2 庄纤月倚在窗前,只手托着香腮,遥望着天空中尚在费力振翅的燕雀。 她托腮沉思,就连门外传来丫鬟的喊声都没听见。 直到丫鬟等不及,推门进来,她才恍然回神。 “小姐,老爷找您!”丫鬟微喘着气,似是小跑而来。 庄纤月起身从窗畔离开,提步便往门外走,边走边问丫鬟:“我爹找我何事?” “这……这奴婢也不知道!”丫鬟支吾着,引来庄纤月的怀疑。 她顿住脚,厉声道:“我爹找我到底什么事?” 丫鬟吓得抖了抖身体,急忙道:“老爷没说,只吩咐奴婢前来带小姐过去。” “小姐还是赶紧过去吧!”丫鬟压低脑袋,怯懦的道。 庄纤月不禁多看了她两眼,撇了撇嘴:“那你还不带路!” 丫鬟哆嗦着走在前面,庄纤月跟着她,转过几道长廊,往后院走去。 她不禁蹙了蹙眉,再次站住脚:“你带我来后院做什么?我爹到底在哪儿?” 丫鬟回头看着她,不禁哀求的道:“小姐,您快随我走吧!老爷在后山受了伤,怕是要断气了。” “什么?”她顿时一惊,疾步越过丫鬟身边,便开了后院的门往外走去。丫鬟颤抖着双腿,始终不敢再随她出去,只因方才她从那里回来时,遇见了一个人。 庄纤月一路焦急的向着后山崖边跑去,越过那片梅林,便隐约看见那悬崖边上躺着一个身着暗灰色袍子的人。 “爹!”庄纤月奔了过去,轻轻将那侧身背对她的人扶起。 “爹,您怎么了?”她蹙着黛眉,将那人的脸翻向自己。 一道寒光咻地向她脖颈划来,庄纤月猛的放开那人,向后退了数步。脖颈间略疼,她抬手一抹,已然见血。突如其来的攻击实在让她措手不及,定神再向那人看去,只见是个年轻男子,并非她爹爹。 “你是谁?为何扮成我爹爹?”庄纤月喝道。 那男子冷眼扫来,手中的匕首再次划来,庄纤月赶忙应付。刀刃擦过她的小腹,裂帛之声顿响。她飞起一脚,踢在那人下身,凌空一记扫堂腿,狠狠踢在男子右颊。 那人被踢得连退几步,自腰间抽出一柄软剑,便径直向庄纤月刺去。 她愕然,合掌夹住剑刃,被逼的不停退后,眼见身后便是山崖。庄纤月身体一歪,将剑甩向一边。自己则向右歪去,重心一个不稳,便从山体左侧陡峭的山坡滚了下去。 “啊——”她惊叫着,朦胧间只见那梅树下的男子冷眼看着她,迅速远去。 意识逐渐迷失,身体根本停不下来,庄纤月想,这次她定然要死了。 那方,山头站着的男子将软剑收起,不禁蹙眉自语:“皇上要活人做人质,这下惨了!” 轰隆雷声逐渐变大,端木初一行七人行在山道间,举步维艰。 “这天要下雨,我们得赶紧找个避雨的地方。”端木初蹙眉。 傅君涅抬头环视周围,冷静的道:“再走一段路便是夜来山左侧了,山下有一废弃的寺庙,我们姑且过去避避雨。” 没想到途径夜来山,便下起了雨。一行人匆匆忙忙的跟在傅君涅身后,疾步赶路。这一带,傅君涅比较熟悉,所以跟着他走,是最好的打算。 果真,走出十几里路便看见他所说的那座破庙。 端木初几人步进庙中,外面的雨便下得淅淅沥沥。端木初坐在檐下,望着雨幕发呆。如今她总算踏上了寻宝征途,假以时日,定然可以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她喃喃,猛的想到了什么。 肖慕叶坐在他身旁,只听见她突然冒出一句,便不知所以的道:“怎么了?” 端木初摇头,什么也不说。如今,天下落在傅清夜手里,那个害她家破人亡的人已经死了,她现在却是要找谁去报仇? 如此一笑,她不禁扯了扯嘴角。江山,江山尚未夺回来,所以她的使命尚未结束。 她安慰着自己,不由得看向肖慕叶,轻声问道:“肖慕叶,往后你想做什么?” 那人顿住,目光微微闪烁。四周很静,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便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了。所以方才端木初的话,在座的几人都听见了。 顾云安的目光缓缓移到她身上,而那人却专注的看着肖慕叶,不留余光。他眼底流露出一丝失望,提剑从侧面走出了破庙。 傅君涅向那道离开的身影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转身,寻了一处较为干净的地方坐下,闭目养神。 “我以后……”肖慕叶的声音响起,却是呆呆的看着端木初犹豫了。 在场的人太多,他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司马晴苍依旧着一身红衣,转身寻来一个蒲团,静坐。叶丹砂倚着柱子坐着,目光不由得向门口那两人看去。唐言却是最后一个旁观者,总觉得这几人都怪怪的,莫非是下雨,大家心情都比较沉闷? 端木初见他踌躇的模样,不禁笑道:“把大家拉着一起报仇、复国,我觉得真是对不起!”她的眼帘压低,坐在门槛上,双手环住膝盖。 肖慕叶瞧出她有心事,不禁安慰道:“不要想得太多,今日听闻傅清夜增加了国税,天下百姓的生活只会更苦,你所要做的事,会为天下百姓谋福,我们大家都愿意随你一起。” “朝代更替本就顺应了时代潮流的发展,其实我觉着谁做皇帝都一样,只要百姓能享福就好!”叶丹砂接了一句,顿时引得几人向她看去。 傅君涅轻轻睁眼,薄唇动了动:“叶姑娘说得不错,不过傅清夜绝对不是明君。”他的话说的笃定。端木初明白,傅清夜如今心狠手辣,百姓迟早会叫苦连天。 庙中顿时静默了,端木初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云安呢?” 叶丹砂回道:“顾大哥出去了,想来是要静静心。” 端木初蹙眉,起身便步出了破庙。外面这么大的雨,他去哪里静心,想大病一场还差不多。 第74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 1 她未走出破庙的大门,便被肖慕叶拉了回来。 “我想他是心底有事,就随他去吧!” 听他的话意,端木初愣了愣。几时起,她开始忽略了顾云安,仿佛距离拉远,也不再互诉衷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了。 雨水毫不留情的打在男子的身上,就像年幼时被一群孩子围住扔小石子一般。砸在他身上,生生发疼。 顾云安拖着凌乱的步子,一昧的往前走。脑中闪现的却是一出又一出回忆,关于他和端木初的回忆。 他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雨水打湿他的衣服,他的身体变得冰凉。水痕沿着他的鼻翼划下,一滴一滴没入泥土中。衣服下摆也溅起许多泥浆,脏了他身上的衣服。 顾云安走着,目光无意扫过一株大树,便见那树下躺着一个人。依稀可见那人穿着靛青色的衣衫,青丝掩面,应该是名女子。 他步了过去,见地上那人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也不知是死是活。 他上前几步,在她身边蹲下。伸手拨开那女子的青发,探了探她的鼻息。 还好!还有气息,只是…… 顾云安扒开她脸上的发丝,那张熟悉的容颜顿时呈现在他眼底。 他微微一惊,猛的站起身来。 “庄纤月!怎么会是她?”她应该好好呆在夜来山庄才对,怎么会在这里,还受了伤。 顾云安当下将她抱起,飞快的往破庙那边跑去。庙里有端木初与叶丹砂,她们两个都精通医术,一定有办法救醒庄纤月。 黄昏时分,雨才渐渐小去。 此刻,端木初正在替庄纤月把脉。庙中架起了火堆,庄纤月身上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乃是端木初带在路上换洗的。自顾云安将她抱回来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日,按理说她只是受了一些伤皮外伤,最重的伤在头部,许是碰到石头受了重击,现在应该醒了。可是,庄纤月的容颜依旧平静,没有一丝转醒的迹象。 “叶姐姐,把银针拿给我。”端木初回身,对叶丹砂道。 起先她为庄纤月整治之时,所有人都惊住了。在场除了顾云安知晓她自小习医术,就连叶丹砂都不曾知道。 看着她取出一枚银针,专注的将银针扎进庄纤月的痛穴,不多时,便见那丫头蹙起了眉头,动了动手指。 端木初敲她的模样,差不多是要醒了,手上的力道再重一些。 “不要!” 庄纤月猛的坐起身,当即将众人吓了一跳。见她醒了,端木初抬手轻轻拔出银针,转而递给叶丹砂。 庄纤月的目光不禁四下看了看,飘过众人,最后落在一旁双手抱胸的顾云安身上,张了张嘴:“顾云安!” 端木初欣慰的点了点头,既然她还认识顾云安,那就证明脑袋没摔坏,她放心了。 顾云安则向她略微点头,问道:“我是在一株松木下发现你的,你受伤了,莫非出了什么事?” 说到受伤,庄纤月这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不禁站起身来:“我爹,我爹有危险!” 端木初随之起身,淡淡的道:“你爹?” 一旁的傅君涅也精神起来,毕竟也曾唤那人义父,他自然要关心一下。 “我家丫鬟将我骗到后山,那里有一个男人,将我打伤了。”她说着,眉头紧蹙:“我担心他们是来找夜来山庄麻烦的,应该是有备而来。我担心我爹爹出事了!” 几人互看了一眼,顿时纠结。他们此番是要去找藏宝图,但是夜来山庄有难,江湖中人又岂能袖手旁观。 风雨终于息怒,空气中浮荡着泥土的芬芳。一道道或深或浅的脚印,留在长长的山道上。端木初走得有些艰难,也许是她现在武功尽失,所以体力上稍稍输他们一筹。 叶丹砂小心的扶着她,紧跟在肖慕叶身后。顾云安背着庄纤月,跟在司马晴苍身后,傅君涅为首,唐言断后。他们一行人便沿着夜来山左侧的陡坡,慢慢爬上去。 “谢谢你们!”庄纤月细微的声音传到顾云安耳里,他脚下的步子虽未停下,但身体却颤了颤。这是第一次,听见庄纤月用这样软和的语气说话,以前那个刁蛮的庄纤月,今日变得这般,实在让人不习惯。 “没事,就当我们对你的补偿。”上一次招亲之时,他与端木初半途离开,当即让夜来山庄颜面大扫。这一次,就当是还债。 提起这件事,庄纤月便静默了。顾云安只当她是累了,岂知那道温柔虚弱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后脑勺。其实,有一种感情,总是莫名其妙的来,悄无声息的在每个人心底扎根,然后牵一发而动全身。 庄纤月扬了扬唇,轻轻将头侧放在顾云安的肩头,享受这片刻的温暖。 端木初无意间回眸,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温馨的场面。顿时心里开了窍,似是看穿了庄纤月的心思,不禁扬唇一笑。 走了许久,黄昏将至。 傅君涅的眼前这才出现了那片梅林,如今梅花早已开尽,空枝独立,隐隐泛着一丝孤独。 “到了!”他说着,回头向端木初看了看,尔后道:“女子全都留下,其余的与我一起进去看看。” 端木初愣了愣,却是什么也没说,其实,依她现在的情形,确实不适合与他们一路进去,只怕会拖累大家。 叶丹砂却不同意:“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顾云安轻轻将庄纤月放了下来,端木初扶住她,对叶丹砂道:“就按傅君涅的意思,叶姐姐留下来。” 叶丹砂回身看了她一眼,不禁蹙了蹙眉头,尔后又将目光看向肖慕叶。 肖慕叶自然同意傅君涅的说法,但是如果他们留在这里遇到敌人怎么办?庄纤月受了伤,阿初又武功尽失,叶丹砂的功夫太弱。就她们三名女子,他实在不放心。 “这样吧,我留下!”顾云安轻语。 “也好,那就这样决定了!”傅君涅说着,便转身继续向夜来山庄后院步去。 司马晴苍一言不发,只静静跟上肖慕叶他们,从院墙跃了进去。 第75章 牧童遥指杏花村 2 他们一行四人悄无声息的潜进山庄里,循着记忆,傅君涅摸索去了大堂。一路走去,院子里的花木凋残,四处都是泥土,长廊上也是一片混乱,零零散散全是家丁丫鬟的尸体。 他不禁握紧双拳,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脚步迈得更为匆忙。 “什么人竟敢到夜来山庄捣乱?”唐言蹙眉,显然不解。 肖慕叶四处探看了一番,一行人行到了大堂。 大堂内更是惨目忍睹,堂外的院子一片血泊,尸体四处都是。肖慕叶步过那些尸体,不禁蹲下身去查看,有的尸体应该是敌方的人。 他站起身,只淡淡道了一句:“是官兵,宫里派的人!” 傅君涅一听,顿时向他脚边的尸体看去。他说的没错,的确是官兵,看样子是受傅清夜指使而来。 “他们为什么来攻打夜来山庄?”唐言说出了他心底的疑问。 傅君涅举步便向山庄正门那边走去,回他一句:“傅清夜手里只有半张藏宝图,当然是来这里瞧瞧还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步出门外,放眼望去,遍地死尸。大多是逃窜出去的山庄下人,还有一些则是护卫与官兵。忽的,傅君涅眼前一亮,疾步奔下台阶。 肖慕叶三人急忙跟去,只见他将地上的一人扶起,那人尚且留着一口气。 那个人,正是这夜来山庄的庄主,庄纤月的亲爹。 “义父!”傅君涅蹙眉,缓缓将他扶起。 那人的目光移到他脸上,不禁讶异的瞪大眼。 傅君涅痛心的看着他,不由道:“您怎么样?” 一旁的司马晴苍挑了挑眉,淡淡道:“他快死了!” 肖慕叶瞪了他一眼,司马晴苍便闭上了嘴。其实他说的没错,那人却是活不长了,五脏六腑全部震碎,能熬到现在不过是拼着一口气。 “我……月……月儿……” 那人费力的说出几个字,傅君涅顿时明白了。回道:“您放心,纤月没事,她没事。” 听了他的话,那人算是松了一口气,目光诚恳的看着傅君涅道:“好好……好好照顾……月……月儿……” 傅君涅点头,狠狠点头:“我知道,我一定会照顾她的!” 那人这才满意的扬了扬唇角,缓缓合上了眼睛。 “义父?”傅君涅轻轻摇晃着他的身体,那人却是再没睁开眼睛。 一旁的肖慕叶这才提醒道:“他死了!” 傅君涅只觉一阵难过,毕竟一日为父终身为父,曾经他在皇宫之中没感受到一点父爱,只有夜来山庄的庄主,曾像一个父亲一样慈爱。 而今,最棘手便是怎么将这件事告诉庄纤月。亲人死去,一瞬之间从大小姐变成无爹无娘的孤儿,任谁都不容易接受。 几人一时间沉默了,天色黑尽时,方才把庄主安葬好,几人这才往后山赶去。 梅林中,端木初正倚着一株梅树静静不语。叶丹砂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子,顾云安则抱着睡熟的庄纤月,不时看看端木初。 几道身影在夜幕中跃出院墙,叶丹砂扬唇一笑,“他们总算回来了!” 端木初这才从树下步出来,瞧见他们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不禁心下明白了什么。傅君涅的目光落在顾云安怀里的庄纤月身上,目光闪了闪,不由得迈开步子向崖边走去。 “怎么样?”叶丹砂迎了上去,拦在肖慕叶身前。 肖慕叶瞅了瞅她,勉强的扬了扬唇:“来晚了!” 他说完,便绕过叶丹砂往端木初步去。 端木初早已猜到事情不太对劲,向他扬了扬唇:“你们没事就好!” “山庄除了她,一个不剩了。”他说着,目光看向庄纤月。 顾云安的目光也落在庄纤月身上,她睡得极沉,他们说话的声音没能将她吵醒。 “现在怎么办?”司马晴苍道出了重点。 端木初沉思了片刻,便向悬崖边上负手而立的傅君涅步了过去。 他的背影写满了忧郁,端木初上前,只说了一句:“逝者已矣,我的记忆里傅君涅可不是个容易感伤的人。” 那人回头看了她一眼,恰在此时,月光破除乌云,一道清冷的光辉打在两人身上。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告诉纤月罢了!”他轻语,声音微微泛着一丝愁意。 端木初深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照实说,她早晚要承受这个事实,早晚要成长。” 傅君涅愣了愣,尔后点头。端木初说的没错,庄纤月早晚都要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可是他却不知如何启口。 “这不远处可有落脚的地方,今夜先找个住处才行。”端木初语道。 傅君涅点了点头,只道:“右山下去不远便有一个村子,不过不知确实距离这里多远,我没去过。” “那就走吧!”她转身,向大家扬了扬手。顾云安明了的将庄纤月背上,一行人便又随着傅君涅向右山那边去了。 怎知,走到天明,仍旧还在路上。 天际泛起鱼肚白,一抹朝阳懒散升起。一行几人随即望去,才发现那道霞光,竟是如此美丽。 “我们走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没看见村子!”叶丹砂忍不住叹了一句。 端木初也有些乏了,体力快达到极限了。忽的,傅君涅顿住脚。 “怎么了?”端木初问道。 “前面有一个人。” 前面?端木初探头去看,果真前面不远处有一个人。他们已经从夜来山下来,此地甚是开阔,青草旺盛,而那方迎面而来的人则是坐在牛背上,手里扬着一支木杆,杆子上绑了一块布条。 那是一个孩子,头上扎着两只冲天辫子,看见他们一行人不由得一阵疑惑。 端木初等他走近,便迈步上前,向他询问道:“小朋友,你可知道这附近有什么村子?我们想找个住所休息一下。” 牧童打量她几眼,目光里隐隐含着一丝丝惊艳。这天下竟有这么好看的姐姐,莫非是仙子不成? 第76章 公子洛华 “村子,前面倒是有个杏花村,只不过如今村里瘟疫横行,许多人都搬出来了。我与我爹娘便住在村子外不远的庙里。”他说着,指了指村子的方向。 “瘟疫?”端木初蹙了蹙眉。 “是的,已经死了好多人了!现在除了那些染上瘟疫的人被隔绝在村里,其他人都在村外不远的庙里住着,等着朝廷派人下来救援。” “朝廷还未派人前来?”端木初讶异,瘟疫可不是小事,如今又死了这么多人,朝廷竟然还没派人。 “已经许久了,我爹娘说当今皇帝定然是把我村子遗忘了,不会派人来了。”牧童解释着,面露悲伤之色。 端木初看得心中一阵抽搐,回身看了看身后几人。只听傅君涅道:“便去杏花村看看吧!” 她讶异的瞪大眼,原以为傅君涅不会同意留下,定然急着赶路。没想到他会主动留下来! 叶丹砂也上前了一步,道:“我们去看看吧!天下医者父母心,既然我学了医术,自然不能白学。” 牧童惊喜的道:“你们懂医术吗?这么说能救我们村里的人马?” 端木初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牧童羞涩一笑,回道:“姐姐唤我二丫吧!” 端木初愣了愣,莞尔:“二丫是吧!能帮我们带路吗?” 那牧童急忙点头,调转牛头便往杏花村的方向赶去。只想着今日出门遇到了贵人,现在他们村子总算是有救了。 但端木初担心的是,瘟疫不易遏制,只希望他们中的人不要染上就好。尤其是庄纤月,此时她身体尚且虚弱,还是不要进村子的好。 天色完全明了时,端木初他们赶到了杏花村外不远处的额庙里。 如二丫所说,这里的确有些许村民入住。但是听他们说,大部分人都留在村子里,有的是无力逃出来,有的便是因为家人还在里面,不忍心抛下他们逃出来。 端木初他们的到来,似是为村子带来了一丝希望。 休息了一日,端木初决定先进村里看看,查查病源,方能配药。 再三考虑过后,端木初决定只与叶丹砂同去,其余的人全都留在庙里,等她们的消息。临出发时,叶丹砂递给她一块手帕:“瘟疫会传染,你且拿去遮住口鼻。” 端木初含笑接过,为她的体贴欣慰。 两个人准备了一番,便进杏花村去了。 杏花村,本来是一个如此优美的名字。但眼前这破败景象,实在叫端木初无法将此处与杏花村这个名字联系起来。 除了道路旁茂密的杏树,前方的空气中混杂着一丝死尸的臭味。一路步进去,能看见许多家禽的尸体,有的早已腐烂了,有的似是才死不久。 在往里面走一些,便看见了一片的瓦屋。以及瓦屋旁边一排坟冢…… 叶丹砂何时见过此等景象,当即与端木初靠得近了一些,小声道:“这里根本不能住人了!” 端木初不语,只一步步向那片瓦屋靠近。她脚下的步子不停,靠近瓦屋,才看见那第一排屋子的第三间屋子门口,坐着一个老人。 端木初几步走了过去,叶丹砂急忙跟上。 那位老人安详的坐在门前的一把藤椅上,眼睛微微闭着,面目安详似是睡着了一般。端木初仔细打量他一番,不由将手伸过去,想要探探他的鼻息。 “别碰他!”一道宏亮的男音阻止了她。 端木初二人齐齐回头看去,只见村子的街道上站着一个清秀的男子。男子身上穿着粗布麻衣,头发微微有些凌乱,面色苍白,似是疲劳过度。 他走了过来,将端木初二人从那老人面前拉开,方道:“他已经死了,染上瘟疫许久,痛苦许久,今日算是解脱了。” 那人说话的时候,目光不由得向那个老人看了一眼,隐隐流露出一丝伤悲。端木初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叶丹砂却已经上前去抓起他的手腕。 那人微微哆嗦,一脸惊愕的看向叶丹砂:“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常言道男女授受不清,怎么还有这般胆大的女子。 “别动,我为你诊下脉。”她捏紧他的脉搏,顿时那人便不再动弹了。 端木初好笑的看着他二人,不觉又将目光移到那个已经安详死去的老人身上。按理说,疾病只会令人痛苦,可是这个人死的却很安详,实在匪夷所思。 叶丹砂仔细为他诊断一番,方才松开手。 男子狐疑的看她一眼,问道:“你懂医术?” “是呀,略懂一二。”叶丹砂扬唇,却又极为怪异的看了看男子,回头对端木初道:“这个人竟然十分健康,没有感染。” 端木初这才将目光转回到那名男子身上,淡淡看他一眼,再看那老人一眼,这样来来回回看了几眼,她便问道:“你与这位老人家是一家人?” 男子讶异的看她一眼,点了点头。叶丹砂一脸惊讶的看向端木初,问道:“你怎么知道?” 端木初轻笑,抬手指了指男子:“他的样貌轮廓与这老人家颇为相像,方才又流露出那么背上的目光,想来应该是亲人。” 叶丹砂明白似的点头,只听那位男子道:“这位姑娘说的没错,这位老人家便是在下祖父。那是这村里唯一的大夫。” “大夫!”叶丹砂不由得吊高分贝。 端木初也颇为惊讶:“既然是大夫,为何?”为何连自己都救不了,死在这里。后话她没有说出来,只怕勾起别人的心伤。 男子见她们似是有备而来,又懂得医术,不禁扬唇道:“你们且与我出去吧!我慢慢讲与你们听。” “好。”端木初应道。继续呆在这里,对他们的身体都没好处,既然这个人是大夫的孙子,那么多少应该了解这瘟疫的病源。 三人一同步出村子,一边走,那人一边道:“起初,村里留下了一个外来的病人。在下祖父一开始便知道那人的病会传染,只一直瞒着没告诉村民们,只怕大家会将那人赶出村子,不允许留下他。”他说着,目光幽幽的看向远方,接着道:“后来,村子里出现家畜成片死去的迹象,我祖父便意识到这病症的严重性。可是却晚了,村里的家畜不断病死,人也开始不顺畅。此病发病急,患者寒颤、高热,全身酸痛,一般熬不过七日。在下祖父便将此病唤作七日陨。” 第77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 1 “七日陨?患者症状来看很像医书上记载的鼠疫。”端木初总结自己的想法,得到那人的肯定。 “是的,姑娘猜得不错。”说话间,他们已经步出了村子。男子将她们送到了村口,便顿住了脚:“你们二位回去吧!以后不会再有人感染了。” “什么意思?”叶丹砂也听出他话里又蹊跷。 端木初却半眯着眼,等着他的后文。 果然,那人笑了笑,接着道:“等到这村里最后一个人死去,便将这村子一把火烧了,这样,瘟疫便不会扩散了。” “最后一个人?”端木初蹙眉。 “最后一个人便是我!”男子笑道,眉目清朗,虽不是十分俊秀,却清秀有佳。 叶丹砂听了他的话不禁上前一步:“你又没有感染,为什么要留在那村子里?”许是动作幅度太大,那遮面的手帕不觉间落了下来。 一张沉鱼落雁的容颜顿时呈现在男子面前,四目相对,他的目光微微一闪,眼里慢慢溢出一丝丝惊艳。 “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没有感染?”端木初一句话便打断了那人停在叶丹砂身上的目光。 叶丹砂这才发现自己逾越了,急忙退回端木初身边,微微偏头将脸藏在她肩后。 只听那人缓缓道:“我祖父留了一些预防染病的药,再加上在下正值壮年,身体健朗免疫力较强。所以多日以来,尚未感染。” “原来如此,原来老前辈已经研制出预防此病的药物了!”端木初恍然,尔后又道:“不知公子能否将那些药,取一些赠我?” 男子打量她一番,问道:“莫非姑娘?” 未等他说完,端木初只道:“公子还是不要继续留在村里最好,我相信一定有办法能够治好这七日陨,你且不必担心。” 男子的目光再次一闪,似乎为眼前这两名女子所震慑住了。她们只不过一介弱女子,如何会有这等救人的决心。反思他自己,只想着带着整个村子的患者,死在大火中,遏制这瘟疫的流传。 他犹豫着,一时拿不定主意,毕竟那预防瘟疫的药并不是他祖父所研制的。 “倘若又一线希望,你为什么要放弃呢?你祖父之所以不愿意放弃那个患者,不也是不想放弃希望吗?”叶丹砂一句话,便叫那男子定下心来。 他愣了愣,点了点头:“好!” 回到庙里时,村民都迎了出来。并非是来迎接端木初她们,而是来迎接那个名唤洛华的男子。 “洛华啊!你可算是出来了!”一位大娘上前来,却在三步远的地方站住。想来是怕洛华身上沾染了七日陨这病,不敢靠得太近。 叶丹砂抬手搭在洛华肩上,认真的对那位大娘道:“这位公子没有染上恶疾,大家都不用怕。” 大家顿时放下心来,步上来将洛华团团围住。殊不知洛华却已经愣在了原地,只为发方才叶丹砂不经意的一个动作。 端木初讶异的却是,这些日子,叶丹砂的性格变了很多。应该说自从她到了翩翩楼,再见她时,已经不再是那个忧愁满面的叶丹砂了。她笑得那般洒脱,性格也豪迈了些许,较之以前,少了几分小家碧玉的内敛,也少了许多顾忌。 “里面的人怎么样了?洛华,你爷爷可想到什么办法了?” “是呀,这半个月都过去了,洛老先生可有什么办法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发问,丝毫没注意到洛华逐渐变得悲戚的目光。端木初站在不远的那株杨柳树下,静静倚着树干,若有所思的看向不远处的额洛华。就连肖慕叶走近也毫不知情。 肖慕叶打量着她,见她一动不动的看着别处,不禁拍了拍她的肩膀:“看什么这么出神?” 她这才猛的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不明白人世间怎么会有人这么轻视自己的生命。明明可以独自离开村逃出来,却还想要留在那里。”面对死亡,他能够如此冷静,实在是世间少有的人物。 “是吗?也许是对世间所有没有任何留恋吧!”肖慕叶缓缓靠近她,斜跨步子,将头搭在端木初肩头,轻轻深呼吸,扬起唇角:“阿初,你身上好香!” 端木初微愣,抖了抖肩膀,“你找死啊!那么多人看着呢!”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但那人却似是黏在上面不肯挪开。 “别动,这些天把我累坏了,让我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吧!”低沉的男音轻轻说道。 端木初乖乖的,不再动弹,任由他靠着自己。这几天却是累坏他了,不止他,大家都该累坏了。她想着,轻轻抬起目光,向洛华那方看去,却无意间撞上了叶丹砂的目光。 那方,叶丹砂见她抬头,急忙别过头去,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端木初只愣了愣,不晓得方才是不是她自己眼花,仿佛看见叶丹砂的眼中含着一丝痛楚。她更不知道庙中那两扇窗前,同样有两人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又或许,其实一路上他们都在隐忍着,什么也没说。 傍晚时分,屋里点着一盏油灯。 “啪——”灯芯爆出一声轻响,晚风从窗口吹进,摇晃了窗台上的身影。 端木初正仔细研究着洛华交给她的药粉,叶丹砂则在一旁与洛华闲聊。 月光洒在这宁静的小村庄,两道身影闪过窗前,端木初抬起头来。目光随着那两道身影看去,只见那女子只着了单薄的衣衫,身体摇摇晃晃的往田间走去。追赶她的男子着一身青衣,想伸手拉住她,似乎又有什么顾忌,迟迟没有动作。端木初支着脑袋看着那两道身影,不禁勾了勾唇角。 倘若,顾云安能够敞开心扉,将放在她身上的心思转移到那人身上,兴许他就能发现,其实一直有一个人在默默喜欢着他。如今,庄纤月已经无家可归,正是需要人陪伴、安慰的时候,他二人呆在一起,其实是最好的! “你在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出神?”叶丹砂的声音将她惊醒,顿时一脸尴尬。 叶丹砂打量着她,顺着她方才一直望着的地方望去,却什么也没看见:“没什么呀!你不会是被鬼迷了心窍吧!” 第78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 2 听她下了这样的决断,端木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胡说八道什么!对了,洛华公子呢?” “走了,这么晚了,我让他回去休息了!”叶丹砂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端木初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本来还想问问这药是哪里来的,他方才不是说这药不是他祖父研制的吗?” 叶丹砂恍然,笑道:“我问过了,听说是绕过村子,往前走一百里路,便能看见一座山。那山上有个道观,观里只有一个道长,这个道长曾经是名动江湖的药王,专门研制药物。那些药是前些年,洛华祖父求来的。他说他祖父便是一直在研究那药,但是直到死都没研究出结果来。”她说完,耸了耸肩,显然是对洛华的祖父感到惋惜。 端木初琢磨着,明日得再进村子里检查一下里面的病患,然后才能按照症状配药。至于这药粉,她实在琢磨不出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东西,竟然有这么大的功效。 “早些睡吧!明日再随我进村里去一回,这次带些驱寒散热、清毒的药物。多少能减免患者痛苦!”端木初说着,便起身向那张简陋的床步去。 说到减免痛苦,叶丹砂还想到一件事。 “小姐,你说为何那个老人家会死的那般安详?看起来一点也不痛苦。” 端木初顿住脚,回身解释道:“想必他是用药物麻痹了自己,所以死之前丝毫也不感到难受,才会死的那般安详。” 叶丹砂明了的点了点头,不禁多问了一句:“小姐是不是喜欢肖公子?” 端木初愣住,无言的扫了她一眼,笑道:“好端端的怎么这么问?天晚了,休息吧!”她说着,便自行解了腰带。 叶丹砂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只静静上前替她宽衣。 那厢,冷月清华洒在两人身上。 庄纤月撑着虚弱的身子,一直不肯停下脚步。顾云安便跟着她,“庄姑娘,你身体尚未康复,还是随我回庙里去吧!” 庄纤月不支声,她自一开始便听见了他们所有的对话,之死一直隐忍着,不肯睁眼面对现实罢了!可是,人是不可能睡一辈子的,除非那人死了。所以,当她睁开眼时,便想出来散散步。顾云安以为她想回夜来山去,便一直跟着她。 庄纤月笑他傻,内心却在隐隐泛疼。走了许久,她停住了脚,在那条绕村流过的小溪边上停下。 见她终于停下了脚步,顾云安这才放下心来。 “庄姑娘请节哀!”他试图安慰她,那人却淡淡一笑,唇角微微扬起。 一抹月白洒在两人身上,不远处的杏花村静静呈现在他们眼前。薄雾笼着整个村庄,似是一张纱网,将里面的人困死在里面。 庄纤月朝那边遥遥望了一眼,轻声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坚强的活着,找到仇家,替我爹爹报仇!”人是如此渺小,一场瘟疫,一场屠杀便能轻易死掉那么多人,果真是贱命! 庄纤月的眼里涌现出一丝恨意,特别是得知那屠杀她山庄的人是当今皇帝时,那股恨意越发深邃。 顾云安轻轻步到她身后,温和的声音语道:“你现在好好养身体,我们大家都会保护你!” 他的话令庄纤月一愣,她回眸看向他。这张脸,她曾经日思夜想,三番两次被他愚弄,却又不知不觉将他放在了心上。情悄无声息而来,悄无声息的扎根,她便这么不知不觉的明白了喜欢。 两个人静默相对,迷离的月色笼罩在他们身上,忧伤而凄凉。 翌日,一大早。端木初便去了杏花村,洛华与她同行,将她带着去看那些等待死亡的人。 这些人要么寒颤,要么高热,全身酸痛,并且腹股沟或是腋下肿块,胳膊大腿以及身体其他部分出现不匀称的疱疹,皆是痛苦难耐的模样。 “这些人都活不过七天!”端木初再次肯定了洛华祖父的结论,证实了七日陨一说。 洛华见她要伸手去碰触患者的皮肤,当即阻拦道:“你别碰她们,恐会传染!” 端木初瞧了他一眼,淡然道:“能否麻烦洛华公子去通知那些未死的病人,就告诉他们别放弃活下去的机会,总会有办法救治他们。” 洛华点了点头,再三叮嘱她:“阿初姑娘切记不要碰触他们!”他这般紧张,只因为他的祖父便是因为与病人有过多接触,才染病死去了。端木初还是个妙龄年华的姑娘,岂能叫她犯傻。 端木初点头表示同意,洛华这才转身去了别家。见他离开,端木初的目光这才认真起来。方才那番话不过是为了引开他,大夫看病,最起码要望闻畏切,岂能不接触病人。 她抬眸看了看眼前的病患,乃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娘。 端木初轻轻伸手过去,扬起唇角,温柔的向她笑道:“大娘,我是大夫,让我为你把把脉。” 方才洛华的话,那位大娘想来是记在心里了。摇了摇头,拒绝道:“不必了,姑娘还是不要碰我的好!” 端木初愣了愣,淡淡一笑,便强行伸手把住她的脉搏:“没事的,我是大夫,身子骨强!” 大娘讶异的看着她,眼里泛起一抹泪花,哽咽的道:“姑娘真是菩萨菩萨心肠!” 她的脉搏比较虚弱,紊乱,端木初又查探了她手背上的疱疹,不禁蹙了蹙眉。这病不好治,只能先开一些清热散毒的药,稳住这些或大或小的疱疹。再者,病人的身体发烫,得把温度降下来。 她思忖着,将手抽了回来:“大娘,我一会儿叫洛华煎些药,你且喝着。这几日我都会来观察你的病情,你放心吧!” “谢谢姑娘!谢谢!”大娘泪眼婆娑的望着她。端木初却明朗的一笑,从她床畔站起身来。 恰在此时,洛华步了进来。 “阿初姑娘,在下已经遵照你的吩咐,通知大家了!今后可要麻烦你了!”洛华说着,向她走来。 端木初笑了笑,迎了上去:“我去下一家看看,我写几味药与你,劳烦你出去通知叶姐姐煎上几副。” 第79章 自诩情深 洛华见她往外走,便又折身跟了去:“你一个人在这里,在下担心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只怕肖兄会担心!” 端木初愣住,回头扫了他一眼。洛华当即闭上嘴,讪讪的一笑:“其实谁都瞧得出来,肖兄十分关心你!” 端木初怎么会不明白肖慕叶的好,只是,却不知道如何正视:“我倒觉得,洛华公子待叶姐姐甚好!”她戏谑的一笑,转开了话题。只见洛华的脸微微荡起一抹红晕,瞬而别过脸,极不自在的看向别处。 “好了,你赶紧出去吧!”端木初催促着,洛华这才找到了离开的借口,连道别都忘了,只疾步向村外走去。 看着他仓促的背影,端木初只觉一阵好笑。回头再想想肖慕叶待她的好,心里顿时泛起一丝暖意! 她提步向下一处人家走去,只不过几步,便觉头有些眩晕。她稳住步子,向一旁的桃木走去。倚着桃树,歇了口气,才稍稍好了一些。 端木初心下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实在不敢想象这病有这么厉害。莫不是触碰一下,贴得近些说话,就感染上了? “阿初!”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当即将端木初吓了一跳,她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摔倒。那人伸手扶她,端木初却闪身避过了。 好在没有摔倒!端木初站定身子,方才向那人看去,不禁蹙起了眉头:“你进来做什么?” 看着眼前一脸幽怨的肖慕叶,她略微不满的道:“这里瘟疫盛行,你到底知不知道?” 那方,肖慕叶见她生气了,急忙上前,想拽她的衣袖,怎知端木初却似嫌弃他似的,侧身躲开了。 肖慕叶扑了空,顿时愣住了,不禁认真起来:“你怎么了?怎么连碰不让碰?” 端木初被戳中了心事,顿时冷眼看向他:“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 “授受不亲?”肖慕叶只觉一阵茫然,明明……明明那晚在林子里,他们还那么深情地拥吻过,现在她竟然告诉他男女授受不亲! “阿初……”肖慕叶再次靠近,端木初却往后退了三步。 男子的目光顿时黯淡下来,不明白她到底怎么了。 端木初侧身对着他,浅浅道:“你先出去吧!我想留在这里研究病情。” “你都说这里瘟疫盛行,你要留在这里,岂不是身处险境中?”肖慕叶不同意,他方才便是看见洛华一个人出去,才不放心,特意进来看看,顺带给她一个惊喜,怎想端木初见了他却突然像是见鬼了一般,似是有意的避开他。 端木初冷漠的看他一眼,转身便向另一家农舍步去,还不忘告诫肖慕叶,道:“你出去吧!叫洛华一会儿把药送进来!” 肖慕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下一片惨淡景象。他不明白端木初为何突然如此,莫非女人当真如此多变,女人心,更是海底针。而他却还傻傻的想要捞取那颗海底针! 不知拐进了谁家的院子,端木初方才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人还站在那树下,过了许久方才离开。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明显有些不是,八成是感染上瘟疫了。倘若她在离开这里,只怕到时候也会传染给村外的人。索性她就留在这里,好好研究七日陨。 她颠倒想了一番,转身提步向屋里走,方才迈出两步,便觉眼前一黑,浑身无力,尔后晕了过去。 洛华端着熬好的药,按照端木初所说,送到了那位大娘家里,细心喂她喝下,方才去另一家。 推开院门,便见门前躺着一个人。洛华手中的药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汤药全都撒了出来,他却已经顾不上了。 “阿初姑娘!阿初姑娘!”他上前去唤她,却又碍于男女身份不敢碰她。 洛华顿时苦了一张脸,急忙起身向村外跑去。 傍晚时分,夕阳照进窗台。 叶丹砂隔着一块白布,再次为床上的端木初诊脉。再三细查,她能断定,端木初感染了。 “她怎么样?”肖慕叶急道,一张俊脸苦兮兮的,像是丢了最重要的宝贝似的。 房里其余的人也担忧的看了看床上的人,叶丹砂退下榻来,冷静的道:“现在大家都出去吧!这间屋子你们都不要进来。”她能想象到这病的厉害之处,不能触碰病患,不能靠近呼吸,尽量不与病患呆在同一间屋里,让屋里的空气流通一下,兴许比较好。 大家互看了几眼,乖乖退出去了。 “洛华公子!”叶丹砂叫住了他。 洛华回身看了她一眼,问道:“叶姑娘有什么吩咐?” 叶丹砂严肃的看着他,道:“你将方才煎的药盛些进来,还有,能否劳烦你走一趟,去找找你祖父求药的道观。”倘若那预防瘟疫的药是那道士给的,那么这七日陨,那个道士定然知道怎么化解。 洛华明白她的意思,当即点头:“好,我这就去盛药,一会儿动身。” 叶丹砂回头看了端木初一眼,当即蹙了蹙眉。端木初的医术比她要精湛许多,这瘟疫十分棘手,而今端木初又感染了瘟疫,也只好去寻求高人了。 夜色沉下来,那人才收拾了行装,准备出发。 几方田地之间,叶丹砂他们为他送行。去找那个道士的人并不是洛华,而是傅君涅。此番他着了一身墨衣,屹立在夜色里,越发显得那张脸俊美无涛。 “我跟你一起去吧!”肖慕叶始终觉得应该他亲自去,但是傅君涅回绝了。 傅君涅只道:“那昆仑山我去过,也知道那座道观。你留下来照顾她就好,我会尽快回来的。”他明白肖慕叶的担心,其实他心里何尝不担心。 肖慕叶沉默了,细细一想,傅君涅说得没错。 一行人目送他远走,许久才转身各自回了房间。叶丹砂不允许任何人进端木初的房间,除了洛华,其他人全都不能靠近,只怕这病再传染。有了前车之鉴,叶丹砂请一些妇人缝了一些口罩,以及护手的东西,以免直接接触病人时会被传染。记得洛华回来说端木晕倒时,肖慕叶奋不顾身的将她抱了回来,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事。 第80章 狭路相逢 1 夜半三更时,一束月光从窗棂跃进,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 “嘎吱——”月色随着打开的房门漫进屋里,一道黑影压在地面。夜风吹着那人的衣袂,拂过房门的一角。他迈着轻缓的步子,向那床上的女子走去,脚下没有丝毫迟疑,只是目光逐渐变得柔和。 床上的人紧紧闭着双眼,秀眉紧蹙着,睡得极其不安稳。男子无奈的扬了扬唇,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他的手掌一片冰凉,轻轻覆在女子的额上,顿觉一片灼热。 似是感受到他的凉意,床上的女子动了动眼睫,缓缓睁眼。大手迅速下滑,覆上那双水眸,遮住了她的视线。屋里一片寂静,端木初却能感觉得到那人浅淡的呼吸。 那人不说话,端木初眨了眨眼,眼睫扫着他的手心,那人极不自在的动了动。 “我知道是你!”端木初开口,声音细小,略显微弱。她说:“肖慕叶,不要触碰我!” 男子颤了颤身体,显然没想到她知道他是谁。端木初那句话,他没有听进去,只轻轻挪开了手掌。 覆在眼睛上的手掌已经挪开了,端木初微微侧头看向床前坐着的那人,不悦的皱了皱眉头,道:“你怎么进来了?还离得这么近。” 肖慕叶笑笑,故意俯身将身体与她贴得更近了一些:“我偏要离这么近,你奈我何?” 那张俊容扬着温柔的笑意,离得近了,才发现这个男人,竟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端木初呆愣了片刻,将脸转向床内侧,淡淡道:“我不能奈你如何,我也没有跟你开玩笑,你想死吗?”瘟疫不是小病,更不像以往受伤。 肖慕叶再凑近了些,轻轻靠在她肩头,满足的道:“和你一起死,又有什么不好!” 和你一起死,又有什么不好! 他的话深深刻进了端木初的心里,她的鼻尖微微一酸,不禁有些失控。他说,和你一起死,又有什么不好!他的语气那么平淡,就像说今天吃了什么一样平淡。可是那句话,却勾得端木初泪眼连连。 似是听见了她轻微的抽泣声,肖慕叶微微转头,下巴轻轻搁在她肩头,笑道:“阿初也会哭吗?我以为足够坚强的阿初,是不会哭的。”平日里,一直坚强笑着的女子,竟然为了他一句话落泪。饶是落泪,却也轻轻的,不惊动一草一木。 “阿初,我愿意跟你一起死。”所以,不要再拒绝,也不要再试图将他推开。瘟疫也好,寻宝也好,以后上了战场,他也愿意一直陪着她。 热烈的呼吸洒在她的耳背,端木初只觉心间一颤,仿佛雷电一击。 她转过头来,与那人四目相对。咫尺呼吸,交融难解,此中便暗生情愫,似是一首缠绵悱恻的琴曲。 肖慕叶看了她许久,微微扬头在她额上落下浅浅一吻,尔后笑道:“我可是已经被你感染了,以后我们都要住在一个房间啊!吃饭一张桌,睡觉一张床,你不要再顾忌了!”他的模样仿佛在说一个笑话,端木初瞧着他的表情,不禁被逗笑了。 屋子里,不断传出细微说笑的声音。门外站着的女子,将扬在半空的手,缓缓放了下来。神色落寞的回过身去,迈着莲步离开端木初的房门。 翌日,晌午时分,傅君涅方才到达昆仑山的山脚。 一纵青山笔直泻下,宛然鬼斧神刀一笔,将这山生生造成。傅君涅仰头看去,一刻也不敢耽搁的往山上行去。 山里草木茂密,清幽幽的树影倒映在蜿蜒的山道上,遮去了日华。 洛华所言的道观,明月白云观,而那观主也就是观里唯一的道士,俗名拟倩,道号无嗔。他曾是名动江湖的鬼医圣手,早年因作恶多端,被人断了左膀,自此便隐匿于世,在昆仑山修行。 傅君涅乃是与逐渐西斜的太阳同行,大概傍晚时分,找到了那座道观。 白云观落座在离山脚不远的地方,几处瓦屋,便成一处道观。 傅君涅步到门前,那两扇腐朽的木门大开着,一抬眼便能看见院子里立了一只三足鼎。院子两旁开垦了土地,种了许多说不出名字的植物。 他站在门口,尚在踌躇着要不要这般冒昧的闯进去。 刚刚抬脚,便见那方正殿里步出一个人来。那人身上斜挎着青灰色的道袍,一头花白的头发用一支木簪随意挽着,右肩扛了一把扫帚,洋洋洒洒的步到院子里来。 傅君涅看了看他的左臂,袖子空荡荡的,想来便是他了。 “阁下可是无嗔道长?”傅君涅迈进了院子,向他走去。 那人听见人声,微微抬眸向傅君涅看去,两眼微眯,挑眉道:“你这小子是谁?” 傅君涅向他抱拳行了一礼:“在下傅君涅,乃是受人所托,特来求药的!”他的态度十分诚恳,但是那老道却不以为然。 只觉得好笑:“你来道观找一个道士是为了求药?求药应该找大夫,找贫道作甚?”他说罢,肩上的扫帚一甩,傅君涅灵敏的躲开,只见那人正单手执着扫帚从院门前开始扫那些无端飞来的落叶。 傅君涅跟在他左右,不肯罢休的道:“在下知道无嗔道长乃是当年名动江湖的鬼医圣手拟倩,今日冒昧打扰实在是迫不得已。这昆仑山下一百里外的杏花村遭瘟疫毒害,村里人已去了大半,还请道长念在那些无辜村民的份上,赐在下一些治得瘟疫的药物。” 他一番肺腑之言,那人却恍若未闻,只自顾自的扫着地。 傅君涅一见他没有反应,顿时有些恼怒的道:“早年你做了那么多孽,如今正是补偿的时候,你且赐我些药,就当是为你减轻罪孽。” 他此话一出,便引来无嗔一记白眼。他看傅君涅的目光微微泛着寒意,语气也颇为阴森的道:“你这哪里来的毛头小子,你若是再多说一句废话,小心贫道毒哑了你。” 傅君涅一时语愣,正想说点什么,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柔软的女音。 “师父,里边我已经打扫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