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明月文集》 高山大海 从小就喜欢大山,是因为生长在内陆,我出生的小城镇其实是个被连绵的群山包围着的山间小盆地,常走山路,走成了习惯,也走出了感情。常受山的恩惠,自然也就对山有了浓浓的情意,巍峨挺拔,又总是那么沉稳洒脱地俯瞰原野,永远都铁骨铮铮的大山,在我的眼里,她不仅仅是千年万年都不言变的自然巨人,还是我们举目可及处最温暖最放心的依托。幼小的孩子总会把母亲的怀里当做最安全的地方,那是因为,遇到危险时,母亲会不顾一切地保护自己的孩子。淳朴的山里人也把大山当做自己的衣食父母,无论春夏秋冬,大山总是倾其所有,用那些山菜山禽,青草干柴,供养着她的子民。大山就如无私的母亲,年复一年地默默奉献着。但更多的时候,大山更是以她庞大坚毅的身躯长久地矗立着,用信念和气势铸就了“坚如磐石”、“推山不移”这些人类教科书上最有气势的名词。 长大后又喜欢大海,是因为和大山有着不同概念的大海,其实也和大山一样有着太多神秘的故事,神秘就是不动声色的诱惑,一碧无垠接远天的大海,扬帆远航的大船,是我一想起大海就会出现在眼前的画面。大海里有无尽的宝藏,也是世代居住在海边的渔民们的天然粮仓。小时候读童话海的女儿,心里一直无法放下那个生活在大海里的美丽女孩,细沙的月光海滩,五光十色的海贝,湿润凉爽的海风,自由自在的鱼儿,那个蓝色的海洋用父亲般的胸怀,包罗海中万象,滋生着众多的海洋生命,也用母亲般的忍耐与温柔,把海底的暗礁海沟,挑衅争斗都隐忍于无边无际的黛色之下。 地球上有许许多多的生命形式,能够主宰其他动物命运的人类,应该就是高等动物了,其实,有生命的人类都是热爱生活的,人只要活着就要在岁月里穿行,就要经历承受来自于生活的冷暖甘苦,在生命的旅途上,人既是一盘棋中的一个棋子又是一个旁观者。在行走中由表及里地感受世事,于是你就会发现,就在远与近的距离中,山有山的苦衷海有海的难言之隐,触目处,明朗灰暗,似晴亦雾,纷杂而来。 很久以前就生长在山口的老树,用旋转着沧桑的年轮,告诉人类热爱生活就是顽强地活着,而它自己,既是这大山的一部分又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早已熟知且看透了一切的老树知道,大山很多时候就像大肚弥勒一样,层层密林中,众生纷纭,强弱善恶皆有,和平与厮杀共存,而弥勒佛,又总是把苦涩深藏于心,永远都把宽厚的笑容溢在脸上。 春天来了,苏醒的不仅仅是小草和大树,毒蝎和响尾蛇也从冬眠中醒来。桃花梨花争春的时候,那些断肠草、罂粟、魔鬼樱桃们也都在阳光下伸着懒腰,神奇的马兰花丰满着所有的梦想,剧毒的白水仙也在潜心编织着阴王的花冠。松柏在风雨的洗礼中昂然挺立,奄奄一息的古槐却在月籽藤逐年的绞杀中腐朽倒地。食草的动物们把嫩草当做美食,食肉的动物们用螳螂捕蝉的链接,一方面用血腥的屠杀,把那些弱小无辜的动物狼吞虎咽于腹中,另一方面,又要躲着猎人的枪口和人类早已设下的陷阱。大山庇护着这里一切的生灵,把善恶强弱都揽入怀中。老古树常在风中叹息,知道大山不是上帝,也无法像上帝那样扬善惩恶,作为大山,她只能承载,又必须用威武的身躯,作为山的形象永远地屹立着,无论兽吼蝉鸣,我自岿然不动! 盘踞在海滩上的礁石,用被风化的岩壁,见证着潮涨潮落的自然规律,也许它就是曾经撞沉海盗船的那个英雄礁吧,沧海桑田,让它变成了守望归帆的老者,悠悠的岁月中,它知道了浩渺无边的大海那看似平静的外表下,不仅埋藏着数不清的宝藏,也隐藏着永无休止的厮杀和血腥。大海里,无论是爬行或浮游的生物们,也都和陆地的生物们一样,有的辛劳一生为别人做嫁衣裳,有的寄生,荒淫无耻不劳而获,但无论是宽厚的、霸道的,它们都在各自的水域偶尔小闹,或做生死争斗,享受乐趣经受险恶。“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的小鱼儿”已成为记忆中最稚嫩最单纯的自由了。海洋里的鱼儿哪里会有真正的自由?即便是最凶猛狡猾,残暴贪食,以猎杀海豚、海豹、海狮、海狗、海象等所有海鱼海兽为食的“海上霸王”虎鲸,没准也会在某一片海域,一不留神游进一个罪恶的大网里。刚刚用伪装欺骗的手段获取猎物的胜利者,没准也会在顷刻间就成了别人的盘中餐。 海水冲刷平了礁石曾经犀利的锋面,岁月风化了它坚硬庞大的躯体,但它依然步履蹒跚地走在岁月的阶梯上。它是同情体谅大海的,大海其实也和高山陆地一样,没有办法只生长鲜花不生长毒草,也没有办法只承载善良不承载邪恶。有时候,大海博大的胸怀,只有容纳接受,却不能扼杀,不能拒绝。 也许有一天,上帝真的会无处不在。 湖面小船渡不尽许多的愁 水悠悠,泪幽幽,凄美的故事,诗意的望花湖。 春天,吐翠的杨柳,碧绿的湖水,都清新得让人心情格外轻快,文朋诗友们循着前卫诗人张永伟那首望花湖诗歌中的路径,走在湖光水色的杨柳岸边,谈笑皆好诗,对那份好奇,因时间和时代的距离,我们眼里的故事,已经是少了许多的血泪,成了文朋诗友们笔下的浪漫与凄美。叹息和伤感的情绪很快就随着浩淼的水域而明澈开阔起来。 望花湖位于南阳盆地东北隅,距方城县城九公里,紧临凤凰顶和大乘山森林公园,湖畔茂树葱林,岗峦绵延,满径繁花,遍地翠碧。湖边早已重修的望花亭,已看不出那遥远的苍凉,虽然花哥哥花妹妹悲壮的爱情故事还在传颂,但那凄厉的呼唤,揪人心肺的哭喊已渐去渐远,微弱得后人已经无法听到了。今天的望花亭,成了游人居高临下欣赏万顷碧波的好去处,开发建设中的望花湖也正在被着力打造成南阳的"北戴河",这里处处是轻快的脚步和优雅的笑脸。 水鸟婉转着清脆的歌韵,细软洁净的河沙,枯枝嫩叶的水边弯腰柳树,都成了照片和诗歌中的风景。中坡带领我们,在留下过诗词大家温庭筠、李白、黄庭坚等足迹的地方,又留下文朋诗友们的一路现代诗歌和抒情美文。“遥折灞桥柳”“石桥渡绣裙”“风吹来,杨柳凄迷”岸边风中的小石桥,举目可见的满地英艳繁花,纷纷入诗入画来,令中坡始料不及的是,文友们的这次偶然小聚,竞成了一个旅途中移动着的笔会和外人眼中流动着的画廊。 我们因了这个凄美的故事而来,又最终没有登上望花亭,是不想惊动安息了的灵魂,还是本来就不想和那些伤感的情素离的太近,也许都有点吧,但即便是欢快的诗文里,也总会透出忧伤的气息,这也许不单单是因为文人们的多愁善感所致,那是一种想拒绝又无法摆脱的意境。虽是人间的四月天气,又因天阴多云,微风凉凉地吹乱了秀发,牵引着脚步。无边的水域上,遥远的雾霭透着丝丝缕缕的恍忽凄迷,把远远近近的碧波绿树挂上一层朦胧欲滴的淡淡的白色。我们眼前的绮丽美景,就有了神域仙境般的虚幻。 我们总也找不到永伟诗歌里那长满杉树、蒲公英、飞着美丽蝴蝶的山谷,忽见远处有一孤独的小船,定睛看时又没了踪影,文友们吃惊尖叫,头顶的鸟儿也飕然飞过,叫声也似有悲凉,回头再看时那小船又悠悠地飘着,是谁驾小舟忽隐忽现地在水雾中飘游?但我不愿相信那是嬉水的游人,忽然就联想到了那个不忍碰触的故事,是那个被沉湖的花哥哥在船上等待他的新娘,还是投湖自尽的花妹妹在寻找她的情哥哥,痴情的等待,忘情的幽会,撕心裂肺的生离死别,都还在这水面上久久地飘着,飘成了荡气回肠的泪湖逝水。 湖面上的小船,载着前世的青梅竹马,终难抵达同枕共眠的花好月圆,泪海悠悠,渡不尽许多的愁。 北湾世外竹林 北湾和蝴蝶谷,我一听这诗意的名字,缭绕着仙风佛光的繁花幽涧就到了眼前,一泓明净的秀水,翩翩而来的蝴蝶,开满小花铺满碧草的山谷,一山的茂林修竹,俊鸟的鸣叫和着潺潺的水声,那种美,是远离凡尘的世外仙境之美。 杨稼生老师带我们走在去北湾的路上,蝴蝶谷的溪水哗哗地流着,似和老师诉说着无尽的思念之情,岁月的风雨把那些浸在溪水中或裸露在谷底的山石冲刷得圆润雅致,蝴蝶没有想象中的飞满山谷,但春蝉的鸣叫热闹地盖过了溪水声,这是我在别处没有见过的,山谷凉爽清幽,阳光柔和涧风微微,桃花艳艳地开着,青光中蝉儿这么欢快地鸣叫,这阵势,是欢迎的掌声还是激动的歌声?在文友们相互询问的惊喜中,杨稼生老师春风满面,走在蝴蝶谷,走在去北湾的路上,他永远都是步屐轻快,多少年来,无论是崎岖的山道或是艰难的人生之路,他总是虚怀如这美丽的蝴蝶谷,风景一路,阳光一路。 北湾是杨稼生老师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这儿茂树参天,翠竹成林,芳草繁花遍地,我们眼里的北湾,是远离凡尘独享清幽修身养性的好去处,是著书作文潜心思考的理想之地。但是,遥想当年,老师初次走进北湾时的心情,也许是沮丧低沉的,那是被贬被流放的心情呀,那时还是荒山野岭的北湾,满眼的荒凉饥饿,极度的贫困与世隔绝。之所以能在绝望中昂首挺胸,仍然是因老师乐观开阔的胸怀,他以一颗热爱生活的心,穿过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朝云暮雨,来看二十一世纪的灿烂阳光,所以信念和希望就会一路相伴。 “自是君身有仙骨,移此千杆万杆绿。”在北湾,老师扔下手中的笔,放下文人的斯文,拿起铁镐农具,大片的泡桐,满坡的翠竹,成长着老师的勤奋与执著。苦和累都是人生之路上的寻常风景,坦然面对,认真走好脚下的路,就凭着这种做事必做好的韧性“南竹北移”“高山植桐”作为两项成功的科学实验被传为佳话,可是,仰望这参天大树,谁又知道老师的笑声里还有几分是辛酸,但我们眼里的北湾,更多的是春天的蓬勃葳蕤,和一种生命的高度,所以今天的我们必须仰起头来看他那平凡中的伟大品格。 我们驻足在老师当年的旧居,岁月的风雨悠悠,石砌的墙体犹在,竹篱茅舍的院落已成为记忆,简陋的房舍,艰苦岁月中温馨的往事,依然在老师的心里荡漾,窗前的千杆翠竹啊,你虚心劲节,四季常绿,一枝一叶总关情。 我们簇拥着老师在这世外的竹林里,小杨先生按动了快门,闪光灯下,前卫诗人高春林、夏汉、东伦、王勉、初夏森林,南阳作家张中坡、花洲姝媛、紫橄榄、蕾蕾、东篱,在拂尘洒露的翠绿中,定格开心的瞬间。 空中,有鸟儿在鸣唱,眼前是问询、教诲、聆听的和谐。让我想起了“昭苏万物春风里,更有笋尖出土忙。”的诗句。 杨稼生,生于1934年,唐河人,现任舞钢市文联副主席,为河南省政协委员。于1954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曾与人合作出版过短篇小说集,出席过全国第一次青年文学创作会。后因文招祸,被打成右派,放逐到大山里开荒种树,在极度贫困、与世隔绝的状态下生活了二十多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得以平反,重续文缘,致力于散文创作,在海内外报刊发表了大量散文作品,先后出版海蓝海蓝的眼睛、我女儿必经此地、杨稼生散文集、扣问童心、今天,你好等散文集,在读者中产生很大反响,引起学届关注。作品在台湾大型评奖活动中获奖,美国读者文摘、世界日报等报刊也曾选载和评价其作品,文章入选语文课本作为教学内容。 开一树心花在春天 季节褪去了冬的沉重,青光明媚的时候遍地芳草妩媚,心花也妩媚。 穿上那双紫色的蝴蝶结上镶着精致水钻的时尚皮鞋,轻舒裙裾,拾级而上,站在鹿鸣山的新绿浅翠间,心也随着阳光折射在山谷里的光晕在林间荡漾,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花盛开着,一丛丛的芬芳烂漫;那些繁茂的小灌木和大树枝叶婆娑,一树树的生机盎然。这可是韩愈晚春里的“百般红紫斗芳菲”呀,漫山骚动着的是春天的活力,是蔚蓝色天空下的英英艳艳郁郁葱葱,让满身疲惫的我心也格外地轻快起来。 生活的原生态里是岁月匆忙的脚步,理想、功利、情感、责任义务串起一个个平常的日子,让人在风雨泥泞中负重跋涉,在不能左右自己的工作环境中为了生存而忙碌,学会在繁杂的人事纠葛中谨慎从事,在东家长西家短的邻里碎语里闭口缄言,也要学会在上司偶然不信任的目光或冰冷的语言中转身走远。日子里虽然也有鲜花和知足长乐的欢笑,但红尘中还是有太多的无奈,社会家庭柴米油盐中有无尽的凡俗牵绊。岁月已在不知不觉中把最初的单纯开朗置换成老成漠然。小舟虽没有偏离人生的航标,却深深体会了个体的渺小和航程中的风雨飘摇,泛黄的日子把曾经的绚丽灼伤,空留一地的萧索与迷惘。 人生的春天仿佛就在昨天,青春在一转身间翩然走远,徒留尘满面鬓染霜的我笑对青山,高跟鞋的自信被挺拔矗立的群山掩没,纱裙上随风溢馨的玫瑰也被蝴蝶轻巧绕过。豆蔻年华时曾羞得山前的桃花迟迟不开,也惹得漫山的野花久久不败,蓦然回首,万花丛中一枝独秀的美丽已成了昨日黄花,人生的春天早就被碌碌无为的岁月冲刷得残红褪尽,只留下了晶莹的记忆碎片停留在我忧伤的诗句里。 可此刻我站在这里,沐浴在醉人的青光里,心情仍然好得想随云雀起舞,想随黄莺歌唱,美丽的春天把一切凡俗的杂念都荡涤成轻爽明快,好心情就随着春风蔓延。忽然觉得宇宙把最动人的美都赋予了春天,即使它今年走了,明年也会再回来,复始轮回中永远都是春色无边,于是世人就有了“春风得意”的透悟。面对这万古不变的灿烂春天,真想用美丽少女那纯朴明澈的天真,覆盖我被沧桑岁月和浓重铅华练就的优雅微笑,走进昨天的记忆里,听那不用粉饰开心无邪的笑声,甜美得如三月的清泉,在春天的山谷里潺潺流淌。 蝴蝶在芳草翠蒲间起舞,蜜蜂也在粉红浅黄中忙碌,春天是青草铺翠,繁花成韵的季节,即使最不起眼的草本植物,也要努力地花开一季。山谷坡前的树木,在温暖的阳光下只眨了眨眼,几缕新绿就上了枝头,在微风中顷刻就蓬勃茂盛起来。春天是生长拔节的季节,柔风细雨滋润着生长的环境,绿树红花们无需忍受夏季酷暑干旱,深秋遭遇凋零枯黄,寒冬抵抗冰雪肆虐的忧愁,更多的却是在这适宜的环境中奔放的热情和生长的快乐。 鸟儿们在春天的枝头跳跃,我在春天的路口凝目,仿佛听到一代才女林徽因在人间四月天里的描摹“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你是人间的四月天”这里有千红万翠的和谐之美,这里满眼是“盛开”处处是“生机”也有我永远悟不尽的春的魅力,我还是忘掉“芳令凄凄”忘掉已经流逝的人生的四月天,在奔涌的葱绿中手捧浪漫的诗篇,开一树心花在春天。 寻仙访道飘渺峰 车在盘山公路上高速行驶,在我们几次惊呼怪叫之后,司机师傅娴熟的驾驶技术使我们的担心成了多余,于是我们稳定情绪淡化恐惧感,开始被路边迷人的风景所吸引。 山路一边依山,一边是望不到底的深谷,在险峻奇秀的石壁上顽强生长着的松树和一种叫不上名的碎叶细枝树丛,嫩黄嫩黄的格外惹眼。一簇簇一丛丛的野玫瑰和色彩缤纷的山花,在无边的绿色中笑靥妩媚,我们的心情也格外兴奋起来,原来这奇峰秀岭间不仅生长着名目繁多的古树青藤淡花素草,而且也能生长出好心情。 车抵停车场时已是夕阳斜照,这里距主峰大约还有十几公里的石阶山道,举目四望峻岭茂林的道教名山,更令我们又一阵亢奋,如果说盘山公路边的美丽风景是一朵浪花,那此刻波涛汹涌的大海已经在我们的眼前奔腾了。好奇争胜和酝酿了一路的激动,使我们忘记了乘车的疲劳,大伙几乎没有商量的余地,就随着上山的人流开始在山路上攀蹬了。 拾级而上,路边出售纪念品的店铺生意红火,不时有同伴被兜售生意的小贩缠着,任凭那个卖香表的大嫂又拉又拽,我和阿咪就是不停步,她无奈在我们背后大叫“来此山的人都是烧香许愿的,很灵验的,小姐你们不要忘了给祖师爷磕头早点保佑你们找到如意郎君哟”谁知我们的笑声未落,同伴小海就抱着一大捆拐杖追了上来“女士们先生们,我送给你们每人一个拐杖,上山时可以拄着防摔跤,也可以打蛇,还可以带回家送给老人做纪念,这里的拐杖是很有名的呀”阿咪侧目扶着眼镜一字一顿地说:“小海,这是小贩的话吧?你最好还是送我一瓶水吧?我更需要的是水”她顺手抢过了小海包里的矿泉水。我们一行人就这么逗逗闹闹,在众多烧香拜神的善男信女们那不解的目光里尽情地逍遥游乐。 天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山峰已被罩在一片夜色里,路上那些三步一磕头五步一烧香的虔诚朝拜者,就是我们眼中最多的风景了。虽然是拾级而上但台阶却越来越陡了。同伴们开始气喘气吁吁了,好在我们可以借助微弱的灯光紧拉铁索奋力继续向前。泉水清悦的音乐虽然绕耳不绝,但初进山时新奇的大呼小叫却渐渐地平息了,我们已经被太多的新奇包围了。我忽然就想,难怪那些隐居在深山里的高人圣者永远都是神态安然智慧深藏的表情,可能就是他们对世间万物经历见识太多的缘故吧。进得山来也许我们慢慢地也会成神变仙的。 在距峰顶很近的宾馆,我们匆匆忙忙地洗漱完毕和衣而睡。在短暂的休整之后,第二天早上还要赶到峰顶看日出,夜里做梦我们都象神话故事中脚踏祥云的仙子,在云雾中轻移莲步乘风巡山。 太阳每天都是从东方升起来,但东地平线没有精确的位置,在黎明的寒冷中,当无数双急切的眼睛把那个红色的大火球一点点从云海中牵引出来之后,闪光灯和欢呼声惊动了天上的云彩,太阳的笑脸很快就隐藏在了淅淅沥沥的雨幕中,但不管怎样我们也总算是看到了日出东海的壮观。 小雨中随着拥挤的人流蹬上金顶,也许是来这里的香客格外多的缘故吧,等候磕头求神的香客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跪在神灵前静心许愿,现场管理挥着大棒子驱赶着想在祖师爷前停留的香客们,他们精心准备的香表被集中投进了火炉,就像是木柴扔进了灶膛里。那燃烧着浓烟的烈焰和现场管理急切的驱赶,善男信女们是否感到他们的虔诚被亵渎了,但也许他们谁也没有丝毫的怨言吧,毕竟他们是有求于神仙的,而进山以来满眼最美好的风景,却在我蹬上峰顶目睹这旺盛香火之时,感到了美中不足。 我在寻找走散了的伙伴,一个年轻的道姑挡着了去路,我侧身绕过却又被她一把拉着。儿时的朋友在此相遇,我的惊喜连蹦带跳,她的惊喜含而不露,风光绮旎的重重青山锁着了她的儿女情长,传道修炼素食静心,沉淀了她的前尘往事。她没有过多地向我打听以前的朋友们,身居世外的她笑容里露出的是平静和与世无争。我谢绝了她的挽留,还是不要搅动她早已尘封的心事吧。 耳闻目濡,并不信佛拜道的我们,在下山的路上居然频频地烧起香来,但只是点燃香烛并不跪拜,更不知在口中心中念念有词,后来我们自己调笑时还说:看看那群下山时才想起烧香的傻冒们吧,当年要不是把香烧到神的屁股后面也许早就飞黄腾达了。 雾一样的小雨把太阳挡在了远方,雨雾白云下的青山,飘渺神秘中透着阵阵的仙气,也许在香客们朝拜的纷攘之外,在那远离信息爆炸远离现代快节凑的与世隔绝的无极之境,抛却红尘俗事,在青山净水的美景中独坐幽篁里醉卧水云间,品茶听泉赋诗做画,那真的就是神仙过的日子阿! 桃花林里桃花仙 暖冬过后,春天提前来了,农历正月,蓓蕾萌动的小桃枝头,融融的春意已在桃花林里暗香浮动了。 一条留下北风印痕的林中小路,通向桃林深处的桃花坞,几间窗明几净的世外小居,既透着主人远离凡尘的清净从容,也无法掩饰岁月深处的苍凉萧条。 这个屡经风雨的桃花妇人,还在这里盼着又是一年春风早,等待着林中的桃花朵朵开,为那个已经遥远了的心上人延续着“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旧梦。 村里的老人说她是摊上了桃花命,桃花命的男人生性风流,桃花命的女人是红颜祸水。年轻的时候,村里人都恨她是花妖,就连四乡的野狗都围着她的小屋彻夜狂叫。她的房前有几棵冬天结果的冬桃,老人们就警告馋嘴的小儿:那是妖桃,吃了会着魔,会变成红鼻子绿眼睛的花妖。 这个桃花命的女人就背负着邪恶的骂名,用一生的时间守着这个年年开花的桃花坞,守着她的残梦,饮尽那份孤独,痴痴地等待着桃花开时再相逢的约定。 桃花就要开了,又会有许多踏青拾翠的幸福女人们在桃林外笑语不断,她没有“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的娇怨闲愁,却是刻骨铭心的悔恨,谁能体会她等待桃花盛开的喜与悲?但愿那个一去不归的男人不是在青云之上忘了她的守侯,但愿他是有太多的牵牵绊绊一直走不尽这漫漫长路,她宁可在花开花落的轮回中凋谢自己,也不愿让那个音信渺茫的男人在偶然的回首间会有“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千年一叹。 林黛玉“一杯净土掩风流”的葬花辞一曲啼血。她却在这无尽无望的等待中修身养性,无端的流言被时间抹平,她平静地打扫一朝春尽红颜老的遍地落红,辛勤地再植新苗,园中空地种植家常菜蔬,门前小桥流水曲径,四季鲜花更替,时间一天天地把她变成了世外仙家。 唐伯虎远离官场世俗“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做潇洒不羁的桃花仙,桃花妇人在无尽的等待中苦守桃花坞做无为无奈的桃花仙,岁月洗尽铅华历练尘心,把一曲心结束之世外。 桃花会和去年一样粉面含春,桃花妇人的心海里还会有暖暖的潜流涌动,只是那朵美丽的人面桃花,已被岁月深藏在桃花妇人心海的最深处了。 宝天曼访友 天亮了,我从睡梦中醒来挣扎着披衣下床,一阵头晕目眩伴着双腿隐隐的疼痛,让手扶窗台的我心情和野外的天空一样苍茫而冰冷。 风早停了,雪花仍然在天空悠悠地飘着,远处的山岭树林近处的竹园路径,都被覆盖在厚厚的积雪下,悬崖间仍然执傲地裸露在外的嶙峋怪石,在一片苍茫中展示着山的挺拔不屈和苍劲原始的美,但昨天初进原始森林时的亢奋却全都被暴风雪覆盖在了无边的林海雪原之下。 二妞一家还都没起床,昨天我昏倒在林子里,幸亏她家的大狼狗引来了主人,是我折腾了他们全家大半夜。 雪还在下着,我推门而出,环视这简陋的居住环境,才知道他们的日子还处在贫困线以下,这里除了山高林茂、秀水俏鸟、仙境般的自然风光之外,他们其实是被现代文明遗忘了的深山居民。 二妞小时候曾寄居在城里的姑姑家,那时比我大六岁的她却和我一样只是个小学三年级的学生。但她知道许多山妖鬼怪的故事,她说在山里走路从拦路的毒蛇身上跨过去是很平常的事情,她甚至还敢把已经钻进石缝里的大蛇揪着尾巴拽出来。 小学没毕业她就辍学了,我上高中时,她还带着许多核桃、柿饼等土特产下山看我们,可那时她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这以后许多年就没有音信了,我打听清楚了她的地址,才决定到她居住的西大山里做一次访友旅游。 昨天我在山路上下了车,一个复转军人模样的年轻人一听说我给二妞的书信才发出十几天就直摇头,现在想来他是估计二妞还不可能收到我的信。所以根本就不会来接我,他和同行的年轻人耳语了一阵,把自己肩上的东西交给了同伴,回过头对我说我们是同路,又一脸狐疑地看着我“大姐,你初次进山,这儿离青牛岭有三十多里的路程,而且是翻坡爬岭的羊肠道”我指了指脚上的旅游鞋告诉他我早有准备。我们在路边等了一会,看看也没人来接,我就随着这个热情憨厚的年轻人一块进入了茫茫的林海之中。 虽然不是春天,我还是在千年银杏千年杜鹃树下频频地亮着闪光灯,我们走走停停,他一脸焦急又不忍催我的表情让我忽然惊慌起来,在奇峰怪石、树木葱茂的野山里行走,恐惧感就像一阵狂风随时都会从天而降。 当我们走进一片大松林里时,天上开始飘雪了,这个叫大伟的年轻人停着了脚步“大姐,我就送你到这里吧,我还要在天黑前赶回去,你沿着这条小路穿过前面那片竹林就到青牛岭了”我一楞,自己好糊涂呀,怎么就没想到这陌生青年是专程送我,而且是陪我跑了几个小时的山路,我恨不得拿起胸前的相机就要送他留作纪念,可他已快步跑进了松林深处。 回过身,松林之外的翠竹依稀可见,隐隐约约的狗叫声淡化了我的恐惧感,二妞家已在我的视线之内了。 下雪了,绿树银花又惹得我举起相机一阵狂拍,当我象个十岁顽童似的又采松糖又追松鼠时,漫天大雪从树稍上打着旋涡飞扑而下,哪里还有一点美丽可言?老天怎么突然变脸了?林子里到处都是魔鬼般的呼啸。想象中波澜壮阔的松涛声,当我身临其境时竟然这样让我毛骨悚然,而来时的小路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当现实中一片诱人的神秘变成无尽的恐惧向我袭来时,无助的我猛然听到远处的喊山声夹杂着凶猛的狗叫由远到近传来,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无力的倒在了冰冷的雪地上 我站在院子里,对面房里二妞和她丈夫的悄悄话清晰地传了过来,可能他们以为我还没有醒来。“看看人家,象是比你小二十多岁。”我暗笑,可不是吗,我女儿十五岁,二妞的孙女也已经十二岁了,如果是路遇我差不多也会把她当阿姨辈了。“人家只生一个孩子,我为你们牛家养了儿孙一大窝,人家衣食无忧,那里象我多少年没穿过新衣服了。唉!去年过年咱家就买了六斤肉,今年你可多买点,别再只用油渣包饺子了。”“你放心,她从城里来,我多抓几只野山鸡让她尝尝鲜。”“自己养的羊养的鸡全被野狼、黄鼠狼叼走了,来客人了你抓山鸡让人家尝鲜,亏你也能说出口。”我心里一阵沉重,这看似自给自足的山里人家,却因交通不便生活还很贫穷困。“真该搬倒山外了,你偏说咱家姓牛住在青牛岭人丁兴旺,孩子倒是给你生了一大窝,可没有一个有出息的。”“都怨老曹家搬走了,咱这牛没有槽了就只能上山坡上吃草,穷就穷吧,不都一年年过来了吗?” 看着近处几间房舍的废墟,那应该就是以前曹姓人家的旧居了。原来他们还这么愚昧,因为姓牛才要住在这生活环境恶劣的青牛岭不肯下山。因为有牛要吃槽里的草料,曹姓人家才搬出这青牛岭。眼下,二妞家是这个村里仅有的一户人家。因为偏远二妞的孩子们几乎都上学很少,因为贫穷二妞的公公兄弟两人合娶二妞的婆婆为妻。 山外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他们的家竟然还守着这穷惯了的传统。想象中生活在这奇山异水、茂树峻岭中过着神仙般日子的他们却还是这么落后,访友为我的旅游加上了沉重的一笔。 我站在这大雪封山的青牛岭上,面对着苍茫林海和很快就会形成的雾淞奇景却没有了再次打开照相机的兴致了。 东屋传来了木床“吱吱”的响声,我悄悄地退回了屋里,等一会我和这个多年未曾见面的少年伙伴见面时,该说些什么呢? 走过梅林 寒冷横跨北半球的几个气候带,在冬季的最深处,把冰雪覆盖在山川湖泊、森林草原之上。 当玫瑰敛去了最后的笑脸,能在北方的严寒中开放的花儿,大约也只有梅花、雪莲和漫天的雪花了。 爱花的人们寂寞了,雪莲花开在冰雪险峰,雪花没有真正意义的生命,于是当梅花冲寒怒放时,赏花的才子佳人、文雅儒士们,便从层层叠叠的时光隧道中飘然而至。 郊外的这片梅林,在一片缓坡之上,近处的翠竹和远处的青松与梅林牵手牵情构成了一片流诗溢画的绝妙景色。不知是长江流域是梅花的故乡,还是江南江北的文人雅士都痛饮了带着梅魂的仙水,才使得那些咏梅的诗文像江面上的水雾般向远处飘荡。 明朝大臣王鏊一路闲闲地信步踏雪,一路欣喜于正值梅园花盛放“林藜到此忽成诗”转身时却见王安石与欧阳修结伴雪中行,他惊异于自己竟然比他们整整早到了两个朝代,慌忙隐身退去。欧阳修信手拈来“帘幕东风寒料峭”王安石随之和上“凌寒独自开”他们诗兴刚起忽听苏轼在梅林的对面高声吟道“不与梨花同梦” 饱经离乱之苦的才女李青照走过梅林忆起“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的幸福时光,深知自己已无法盼来夫君赵明诚的回归,她只好在“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诗句里泪随雪飞。 龚自珍携范成大急急地来到梅林,在这片无人管理的弃园里,他们眼中的病梅,早已依着野梅的天性枝条蓬勃,旁抽横生的花枝可以任其自然地生长着。龚自珍心事重重,梅林如果没有了弯曲横斜疏朗之美,又似乎少了些韵味。 栊翠庵里,贾宝玉爬上墙头正欲折下那枝出墙的红梅,却见远处的风雪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跋涉在山道上。宝玉笑道:好你个布局高手曹雪芹,你把贾府的金钗玉女们一个个关在暖阁里起什么诗社,自己却跑到大雪深处去赏梅花。原来你是借李纨、宝琴、邢岫烟之口让“桃未芳菲杏未红,冲寒先已笑东风。”“流水空山有落霞”这些绝妙的诗句抒自己的赏梅之情阿。 陆放翁从驿站外的断桥边走来,满眼的梅花仍无法让他忘记沈园春天的粉红,表妹唐婉的音容笑貌虽然早已“零落成泥碾作尘”他还是在断桥边的那株梅花前停下脚步“山盟虽在,锦书难托。”梅花的清香是佳人的冰魂吗? 与那些才子佳人们不能等同的一位伟人站在雪峰的高处俯瞰梅林,高声颂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咏罢他回身叫住了独钓寒江雪的柳宗元“柳公,看来你的诗句需要改一改了,谁说‘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柳宗元望着纷纷攘攘的赏花人点头称是。他还想分辩什么,转眼之间伟人毛泽东已经踏雪远去,再回首时,梅林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大雪又纷纷扬扬搓棉扯絮般地下了起来,梅林仍然静静地在雪中的近郊疏影横斜、暗香浮动。那些豪放的、幽怨的闲适的文人骚客们都一一的走远了,留下了比梅花更多更芬芳的诗句,在中华民族的诗林文苑中凌霜傲雪,千古流芳! 冰雪玫瑰 暮秋的风雨遮着了蔚蓝色的天空,秋天甜甜地微笑着,把用成熟和丰硕酿造的美酒放在千家万户的门口,转身悄无声息地从人们的视线里淡出,五彩缤纷的叶子用尽最后的妩媚在身后飘舞成一支挽留的恋歌,但秋天还是优雅地挥挥手,她走得是那样的自信,那样的超然从容。 秋风中纷至沓来的寒冷是严冬迫不及待的脚步,金丝雀倦缩在枯枝上有气无力地鸣叫,大雁匆匆远行,一切温热灵动的生命或以生命形式存在的物种都在经受着冷酷的历练。 渐行渐远的秋天是去赴一个生命的约会,那是前世今生无法改变的冷酷约定。 红梅在缺少盎然绿意的冰天雪地里冲寒怒放,大雪还在狂舞乱飞着,一层又一层,残酷的季节是否想把那个曾经百媚千娇的秋天推向地层深处吗? 踏雪寻梅也许是冬季里最奢侈的事情了,但那梅林却在冰雪中曲枝低眉,碎小的花朵艰难地从厚雪的枝头挣脱出尖尖角,那里还谈得上清香冰洁,连赏花人的心都快被凝固了,在这缺少阳光的冰封严寒下处处都是凄凉和畏惧。 不远处的枯草丛中,一朵玫瑰从冰雪中抬起头来。 这是一处让人惊诧的绝妙风景,尽管身旁皆是凋落的花瓣和枯萎的枝条,尽管她在凄凉中谨慎开放,尽管芳容已远不及昨天的俏丽美艳,可这的确是一份最生动的绽放。 我忽然觉得那是秋天无意间回首莞尔一笑,于是那笑容便在冷酷的雪原上灿烂起来,除了秋天谁还能这么淡定自若,谁还会有这么宽厚的心态面对磨难? 也许她不会忘记春天的姹紫嫣红和盛夏的蓬勃生机,也许当春天的期盼经过艰难的孕育和充实终成硕果时,她也曾依依不舍,可她终究还是直面那个无法绕过的现实,她把无尽的牵挂凝结成那朵冰雪中的玫瑰,在缺少温情的荒野上偶尔吐露心事 把季节洁白的叹息尽可能地置换为舒心的笑意。 秋天忘掉凋零枯黄的往事,把顽强不屈深藏于包容隐忍之下,从容地去赴那个冷酷的约定,在严冬里洗尽梨花带雨的闲愁轻怨和浮躁,在严冬里磨砺铸就豁达宽厚的大气,等待希望在春天里萌动蓬勃,让季节在丰硕的收获中潇洒轮回。 冰雪玫瑰,秋天豁达慈祥地莞尔一笑。 (注:有资料称月季、玫瑰同属蔷薇科,区别是月季花期长花朵大,玫瑰花朵小香味浓但开花时间短,现代月季都有玫瑰的血统,花店里出售的玫瑰大都是现代月季。) 情停在山脚下 平日里,忙于工作和生活锁事,忽然觉得晓晓已经有好几天没来看我了。 天气晴好的秋日午后,我硬是拉上他一块去郊外爬山,大自然辽阔博大的胸怀会冲淡生活中的种种不快,开开心心地沐浴在午后的秋风斜阳里,那应该是很惬意的。 一条曲曲弯弯的小路自山脚向着山顶盘旋,带刺的枝条和不太高的酸枣树丛几乎遮着了小路。就在路边伸手可及的小树上,竟然有三三两两的小鸟窝,拨开荆棘丛俯视鸟窝,我真替它们后怕,也许这里不是孩子们常来的地方,而山里人又对此司空见惯,小鸟们才这样放心地在此筑巢生儿育女。 秋风让青山变红变黄了,好美的一幅山水图在我眼前晃动,我被那些秀美的画面激动得手舞足蹈时,却发现晓晓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后,一脸的倦意和愁容。我拉过他的手伏在他的肩上却被他轻轻地推开了,并把我让他背着的水从背上解下来递给我,推说有恐高症不想爬山。我一愣,难怪这一路走来他看不见一朵小花。我索性赌气一个人继续往前走逼他上山追我,可回头时却见他正与我背道而去,最终走出了我的视线。 我独自坐在山顶,这山虽然不算太高但林子很密,很少有开阔地,变化的男人好冷酷啊,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他扬长而去,我无法理解爱情为什么会结束的这么突然。 秋风轻轻一吹,背后的松林低泣不断,两只野猫被我恨恨踢飞的石头惊跑,那声音挺渗人的。惊恐让我冷静下来,我难道还是个筑沙堡的少年吗?是我自己不愿看见庐山真面目,他已经有过几次背叛我的例子了,中秋节前他竟然又借酒与人干了不该干的事。他跪地发誓赌咒时,我把一切过错都归为那个留守的狐狸精。对他倾情的爱让我无法放弃他,细细想来大度怎么可能算是爱情呢?可既然有了第三次就会有第四次。我对周围的崇拜者不屑一顾,爱上他纯属低就,根本不相信他会弃我而去。但愿是他良心发现,想用此方法不再委屈我那执著的爱。 我在山顶等不来他,他真的走了,我的爱情停在了山脚下,无法升华了。但停在山脚下总比从山顶跌下山谷的感觉好一些。我也只好这样开导自己了,回想起那些带着泪水的缠绵,我到了终于该清醒的时候了,风景如画的秋日山林他视而不见,我也该结束这天真的幻梦了。 远处有脚步声,是一个老者带着一只小花狗在吆喝着山上的牛群,从痛苦中回过神,独自走在松林中,一对采酸枣的夫妇劝我和他们一块下山,我谢绝了他们的好意,天色还早,路边尽是成熟了的荆籽,我扔掉了水和食品动手机械地采了起来,用它做成的枕头一定可以明目清脑,来纪念我这突然结束的爱情吧! 手机响了,他说很抱歉,把我一个人留在山里很危险,让车来接我。我忍着泪水淡淡地告诉他既然爱情停在了山脚下,那汽车也就更开不上山了。在秋日崎岖的山路上我有了一个人穿越山林的经历,更会认真地走好以后的道路的。 我提着沉甸甸的收获,把曾经美丽的爱情留给了荒山野岭。 清凉湖 他艰难地翻山越岭,在狂风中挣扎,在绝壁上攀援,在高楼上焦急地寻找下楼的台阶,没有路径,没有退路,他就坐在山头最险峻的悬石上,茫然地听风听雨,听精卫填海,听杜鹃啼血,听说谎的孩子一声弱似一声地叫着:狼来了狼来了狼真的来了 他在那凄厉的求救声中跌下悬崖。 他醒了,惊出一身冷汗,他很奇怪为什么接连几个夜晚他都做着这几乎相同的梦,他俯身看看,是心在滴血。梦里的冷汗,心里的热血,和天上透明的雨汇成了那个细波翠水的清凉湖。 隔着遥远的海市蜃楼,他清晰地听到了清凉湖那甜甜稳稳缓缓地、轻轻舒舒浅浅地流动的水声,多少年了,这优雅的回旋始终都是这样轻波微澜,凄美得让他既望眼欲穿又不敢走近。 春天的时候,忙着衔泥筑巢的燕子会偶尔从湖边掠过,野花很美,连每一棵小草都绿得那么生动,湖边轻摇的柳树下,那个让西施掩面的女孩手拿诗卷,一遍遍地读着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她回首问燕子,谁是夕阳中的新娘?谁又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最终还是来了,在他人生的秋天,在季节飘雨的黄昏。 柳树的叶子已经一片片地飘落了,那个素衣静心,眉如远山长,眼波如秋水的女孩已经走远了,她浅浅的笑容还留在湖畔那一大片枯黄了的狗尾巴草上。是女孩迷人的笑声凝固了流动的湖水吗?他侧耳细听,流水默默无语。当年折下的柳枝也已无处寻觅,柳笛难成,曲韵无寄,心海里浮起的,是落花的声音。 天边有一片不老的月光,曾经在此徘徊的女孩消失了,许多年以后,湖畔的小路上又总会走来一位往返踱步的老人,他们涉过了世间的沧桑,他们走出了很久以前的约定,却走不出天边那片不老的月光。 那是一个让干旱的沙漠无法蒸发的美丽的湖泊。 那是一个无法冲出堤岸永远不能汇入大海的寂寞的湖泊。 那是一座用尽一生的攀援无法逾越的苍凉的高山。 晚秋落 辽阔高远的苍穹下,阳光一改往日的灼热泼辣,在云淡风轻、深红浅黄飘逸多情的秋色中,是那么的温爽宜人,丹顶鹤带着浮游的云絮,把季节成熟丰厚的热烈,高高地舒展在蔚蓝色的晴空里,真挚而温馨的美挂满秋天的每一片林子。于是,放眼万里山河踏歌而行,你就可以读到了季节树树皆秋色的缤纷诗句。 秋天是美丽的,收获和成熟是最值得骄傲的美,虽然秋风中夹杂着萧萧而下的声音,但是秋在用燃烧自己而奉献出最后的五彩缤纷之后走向凋零,其实并不是一句简单的凄美就可以终结的。自古以来文人雅士们见花落泪、望月伤感,把自己的种种失意停留在秋风里,甚至感染得后来人一想起秋风仿佛就能听到季节的哭泣。 也真难怪呀,不知不觉中湖边的水鸟远去了,就连田野的秋虫不知何时也隐去了踪影。秋风一扫往日的温馨宁静,满眼的飞黄落英中,秋天燃尽了生命最后的绚丽,从播种到成熟,沉甸甸的收获之后,秋天就像一个暮年的英雄,辉煌之后是宿命 啊,亲爱的朋友,请您千万不要沿着那条失意的思路往前想下去,其实情从心起、景由情生,古今文人闲士们凄凉秋日里的那一声声叹息,其实只是局部、片面、断章取义地解读秋天,故而人们谓之“秋之悲士”悲乎秋色,伤乎秋声。而秋天那以退为进、蓄势待发含蓄隐忍的品格,就藏在那一片片的萧条凄凉之后。 的确,与春天郁郁葱葱满眼新绿截然不同的是,春天的美丽带着蓬勃的生机,在春天的期待和希望中,你无法停下追求的脚步,而在成熟与饱满的硕果之后,秋天收起了往昔的无限风光,小草枯萎大树落叶,但是那些沧桑的咏叹,却是用低调的回避和严酷的冬季较量,秋风的歌声不是临风殉泪不是蹙额幽怨,而是沉思彻悟,避其锋芒也不是消极沉默却是忍辱负重,厚积以待勃发。是以中唐刘禹锡颂曰:“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潮。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宵。”南宋爱国词人辛弃疾“沙场秋点兵”一语更见秋意之沉雄了。 好心情可以使天地更宽阔,不要为夕阳西下的落日而难过,当朝霞从东方升起时,又会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当秋天沉默时,不要为季节哭泣,那是晚秋在蛰伏中磨砺心理的凝重,冬天过后春天还会再来,晚秋隐藏起的生机,又会在青光里孕育出新的希望。 晚秋很美丽,落日很美丽,失落有时也很美丽。 虚怀若谷 桃花开时,我乘船渡过碧波连天的丹江,走进了坐禅谷,银波碧流,岸草青莎,漫山的野花是春天最甜的笑。山青水秀阳光美,心情自然就格外地明朗轻快。 卸却心头的凡尘俗事,扑进大自然的怀抱,忽然就有了牧人和村妇的自由随意。不由得在心里美美地想,站在山坡上不用担心交警的罚单和红绿灯的限制,爱站多久就站多久,放声高歌不用担心噪音扰民,唱跑调了再拽回来就行,也无需担忧在偶然的疏忽间泄漏了某种机密,更不用因人际关系而谨慎从事,或提防势利小人会在你落魄时落井下石。松林翠竹远离浮尘,一切纠葛和繁杂都在这里变得简单了。我这样恣意地想着,不知不觉中一个人就对着山林笑出声来,置身在这远山幽谷中,人都会变得洒脱大气起来。 浓浓的禅意随着山岚从谷底升上来了,被佛文化浸润的古山寨苍凉而从容,虽然兵家皇家都一一远去了,但彩虹和佛光却总在飞瀑翠竹间久久不散。初进山时的浮躁也正一点点地向谷底沉淀,我开始用心去读这深山密林中的神秘峡谷。 几声鸟叫一阵松涛,石阶曲径通幽处,晨钟暮鼓声里,佛门弟子远离是非恩怨四大皆空,惠忠禅师静气敛心,无念而念,直修得佛光普照,坐禅谷树树皆禅韵,山水尽灵性。 但在这个惠忠禅师悟禅布道的远山幽谷中,却也有过许多惊心动魄的历史传说,唐宣宗李忱,在早朝晚宴散尽时,大概还会隐约听到当年从通天洞逃出时的追杀声,从香严寺到坐禅谷,这一段官兵们倾刻就走完的山路,释迦牟尼的弟子为砺心性用了大半生的时间往返期间,唐宣宗李忱却始终疑惑这段山路到底有多长。 光武帝刘秀为运粮草明修栈道,鬼谷子王禅为尽虚空而静心归隐,刘秀由弱到强终成大业。孙膑一部蘸血而书的军事巨著,从杀戳中而起,步步藏杀机处处皆争斗,孙子兵法是否让恩师鬼谷子喜由心起悲从中来? 岁月悠悠,千古长如许,佛心善果,俗世尘缘,谁曾望峰息心,谁又窥谷忘返?但无论是理智的、冒险的、善良的、淫恶的、张扬的、低调的都随了过眼云烟风逝化蝶而去,隐进了这山谷的记忆深处。 忽晚霞盈天,悬空的古栈道,栩栩如生的石壁飞龙,养颜净心的龙王泉,都被罩在霞光里,古老的水车悠悠地循环着无尽的历程,远山近谷都是那么的安静和谐,涧岚烟蒲,黛松碧箩,还有那阴凉处厚厚的青苔,都使得这山谷充满了蓬勃的生机。这一谷的青翠,一谷的佛光溪雨,百眉千娇的自然风光,把我一颗凡俗的心荡涤得清净明朗。那些遥远的故事都被包容在这层层叠叠的绿色里,坐禅谷用大自然的宽厚睿智丰富着自己的文化内含,用佛家的大彻大悟禅释着人间的超尘拔俗。 于是,我就想,人生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也即是虚怀若谷! 且把他乡当故乡 鸟鸣窗外,日照东墙,莺飞花开的星期天,电话铃声把我从酣睡中唤醒,是谁这样搅人好梦?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打算落空了,懒洋洋地下床,还好,是盼望中的越洋电话“懒妞醒醒呀,给你短信不回,就知道今天你又成卧龙先生了。”“浮生又得半日闲嘛,博士先生,故乡的桃花开了,要不要我拍几张照片给你发过去?”“好呀,知道我为什么现在给你打电话吗?快去我的博客看看,我正在秋天的海滩看落日,忽然就想起了小时候的你,故乡还在我的记忆里啊!” 这纯正的普通话富有磁性的男中音,不熟悉的人是无法把这些与一个定居国外多年的八十岁的老人联系起来的,网名沧海云帆的博士先生是脑外科的专家,二十年前,他为了给年轻人创造更多的发展机会,也为了摆脱小圈子里的狭隘之气,在花甲之年毅然接受了一个欧洲医疗机构的邀请,随之定居在美国的波士顿。在他眼里我永远都是那个骑在他脖子上的小女孩,在大家的眼里他永远都是幽默开朗的乐天派。 我打开手机,网站上转来了博士先生的短信: 八千里海浪从容过 把是非抛却 云来风去雨斜落 心宽天地阔 他乡月媚 故乡月朗 且把他乡当故乡 非骄狂 笑看日升星落 沧海云帆逍遥客 我还是从他那径天纬地的气度里看出了淡淡的乡愁,虽然他从容的心海里月白风清,八十岁的老人反传统的现代意识里没有叶落归根、故土难离的守旧,除了自身的乐观进取,西方社会高度文明的宽松环境更使他英雄有了用武之地,难怪他那么轻松地“且把他乡当故乡”这种叛逆虽然是许多中国传统老人所不能接受的,但这的确是由社会进步而起。 我走进他的博客,心被迎面吹来的海风浸润得清爽明朗起来,哗哗的海浪声中,人高马大的沧海云帆先生正追着三岁的阿妞在海滩上疯跑,阿妞忽然停下来,用她的小脚丫踩着博士的大脚丫撒起娇来“博士先生,你应该去扒沙我们筑沙堡好吗?”沧海云帆先生被阿妞逗得开怀大笑,因为在故乡的俚语里那有点骂人的味道。我忽然觉得那海滩好眼熟啊,哈哈,原来那就是故乡河湾的沙地,被这个新潮的老爷子制作成了精美清新的画面。阿妞小时候这段精彩的童趣也深深地留在了他的记忆里,他就是用这种方法释放自己对故乡的思念。 我在他的博客里流连,他对自己的科研工作几乎不提,随处可见轻松幽默的轶闻趣事,难怪他说自己正在秋天的海边看落日,原来他是跑到了季节和白天黑夜都与我们错位的南美洲,真佩服这个健朗的博士先生,一星期前他还在非洲的好望角,转眼之间他就又到麦哲伦海峡吹海风去了。世界很大也很小,穿云过海只是一个很轻松的过程,说什么背井离乡,在心理上他比我们年轻了许多,心系祖国,贡献属于全世界,虽把他乡当故乡,在适宜的土壤里,处处都有温暖的阳光。 野山闲情 沿着厂区的小河一路向上游走去,一种身在世外的轻松把厂区的喧哗抛在身后。在这距厂区不足三公里的地方,深藏着一片异常优美的林地,茫茫的峰峦下,高高低低的树木遮天蔽日,淡淡的雾缠绕着小溪在山谷里若隐若现。在那些不知名的鸟儿们远远近近或嘹亮或低沉或连续不断的鸣叫声中,一种进入仙境的感觉陡然而升。 这被人遗忘的山沟里,到处都是清新脱俗的葱郁,隔不多远就有几棵桃树梨树杏树和柿子树,如果当年唐玄奘路过这里饥饿时,孙悟空在山上连野山梨山苹果也能给他师父找到。 山路很难走,增加了几分探险的味道,常听说有人在此捕到猪獾等小动物,我真害怕突然会从密林里窜出一头怪兽来。 因为干旱,小溪里的水断断续续,背依着巨大的山石,摘着路边还没有完全成熟的山楂,看看那几条永远也游不到大海的鱼儿,山楂还未放到嘴边,心里已是酸酸的了。神奇的大自然完美中又有多少遗憾! 坐在一个较开阔点的林子里,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大自然的神奇,恍惚中,一个提壶挎篮的小姑娘从我们面前走过,这荒山野岭的,别是西游记里的情节,我推了画家朋友一把,壮着胆子问她“小妞,你家在附近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袅袅的炊烟下,一个小村庄深藏在远处的山坳里。我回过神暗笑自己的神经紧张,小姑娘说她是去采野金针的,抬头望时,对面的山坡上满山灿黄,山里有野韭菜、野蘑菇,怎么还会有野黄花呢?肯定是村民们种的,望着小妞的背影,我想,她千万别是个没有教养的山里姑娘。 一个和小溪比邻的荷花池里开满红莲,半开放的池塘里蛙鸣不断,让我们唏嘘不已,画家朋友忍不住摘了一朵。恰一农夫从此路过,吓得我俩脸热心跳,我想这下完了,要挨骂赔款了,谁知那农夫见状却大笑起来。“爱摘哪朵就摘哪朵,这是野荷。”“野荷?”我不敢相信他的话。“这也是野生的。”他指了指背篓里满篓的黄花,我才知刚才那小女孩的话并非戏言。“这地方偏僻,住户全搬到山外了,这荷年年都采不尽,就顺着小溪蔓延开了,只是无人管理藕不太壮。”他弯腰摘了两朵递给朋友,又跳进淤泥里去采。“荷花泡水下火养颜,姑娘们喝下会面如鲜荷的。”我们开怀大笑起来,山里人真好! 大山里物产丰富,漫山皆宝,为什么山民们还这样清贫?是山高人稀,过贯了宁静安逸、缺少激烈竞争的日子,把他们的锐气淡化了?还是满足于简单的索取,把他们封闭在拙朴幽静的深山里? 天色晚了,天黑前我们必须顺原路返回,否则找不到下山的路就要与山神共舞了。匆忙中画家朋友被藤条绊倒,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她摸着脸上的伤痕对我说“秋天,我们一块再来采毛栗子!”磕磕绊绊地走出枝枝蔓蔓的包围,我们终于又把那份原始的宁静还给了山林。 孩子请记着妈妈你 宝贝亲爱的 灾难来时 你还在甜甜的梦里 妈妈就要上路了 因为 倒塌的房梁 正在沉重地压下 宝贝别怕 妈妈会用不垮的脊梁 在你的头顶 铸成平安的屋架 宝贝别怕 妈妈正把一根一根的筋骨 重新排列 用彩虹般弯曲的姿势 为你生命的小舟 护航 宝贝别怕 妈妈正用沸腾的热血 凝固成温馨的笑容 你湖水般的双眸 就不会 被那些惨烈的倒塌惊吓 宝贝睡吧 原谅我 不能给你最后的亲吻 因为 我必须 用这不变的距离 为你留下足够的空间 让你能 自由地呼吸 等你饮尽这最后的乳汁 你最亲爱的妈妈 就要上路了 宝贝别了 妈妈的灵魂正在远去 一步一回头啊 从天堂的路上 飘来了 泣血的祝福 明晨 太阳升起的时候 愿你和曙光一起欢笑 宝贝亲爱的 如果你还能活着 请你一定记住 妈妈爱你 心事停在浅绿的三月 哥哥筑巢的时候 我还停在浅绿的三月 躲在叶片下的花蕾 睡眼朦胧 一株纤弱的丁香 吐着青涩的心事 鹿鸣山 我抬头凝视 你把目光投向远方 为什么不俯瞰山下 那个美丽的小姑娘 刚刚读懂了山的伟岸 却不知道 迎面走来的已是春天 情未萌 梨花已被春风抖落了花瓣 你匆忙的步履 绕开缀满小花的草地 任三月的小雨 幽幽地 漫过东河南河西河 思念在岁月里疯长 小灌木芦苇丛的绿色里 已找不到你厚重的乡音 和那双冷睃的眼睛 低眉在水湄 注目成云雾 一棵挺拔的青松 成了最远处的风景 往事在哥哥的旧居游走 想折一枝新柳送给你 想把心事氤葳成一棵青藤 绕在邻家的庭院 想让你再看那已经流失了的童年 还有一些斑驳的记忆 已被我串成思念的珠链 就绕在我的胸前 不过,我知道 鹿鸣山前的那片桃园 已经凌乱 东河边的桑林 也早已成了稻田 即使风把我的长发吹乱 即使我把心事开成春天 那个邻家的哥哥 也已经走的很远很远 桃红柳绿 三月的小雨 别弄湿了心情 别淋了蝶儿的翅 我不忍 用蓄泪的眸 看她不舍地转身 等他把一朵桃花带上发髻 等他在桃花坞找到甜蜜的一枝 等他用那铺天盖地的桃红 裁成春的嫁衣 你就随风舞把 三月的小雨 用你诗一般的浸润 醉红她明媚的笑靥 用你风流的画笔 绘出三月最美的风景 桃红柳绿 心与海 细如轻罗的雨 从潮湿的海滩 抽出一缕绵长的记忆 柔柔地拂过 海潮贝壳 朦胧中的帆影 迷离的雾障 都在回首中流动 梦也在飘游 白鹭从浅滩起飞 衔一枝新柳 丈量海与心的距离 海与心有时很近 是因为我在雨里 心与海有时很远 是因为你要去鹏程万里 古山寨遗址 沿着一段传说 拨开荒草乱石 在断垣残壁间 寻找历史 萧萧的草径下 不见弓箭土炮 杀气腾腾的练兵场上 梭标长矛、利剑大刀 和那些热血男儿 都成了重山烟波中 飘游的浮雕 曾经的山大王 至高的威仪 抗争的堡垒 固守的城池 刀光剑影夹着呐喊 腥风血雨带着不屈 与封建皇权对垒 树起反抗压迫的义旗 滚石击溃剿山的官兵 瓦釜沸腾贫民的满足 曾经火热的往昔 一幕幕 一曲曲 淹没在苍茫里 拼杀在宇宙中抖动 惨烈悲壮 也在岁月中慢慢淡去 群山层叠 岚雾摇荡 凄厉的秋风中 昔日雄踞山顶的古山寨 默默地 横卧在夕阳里 牛羊偶尔走过时 草丛中 有野兔山鸡惊飞 滚滚的雷声远去了 黄昏里 飘过几声凄厉的猿啼 紫杜鹃 春天 送玫瑰的男孩走了 也许我说过 春天最美的是紫杜鹃 别怨不适时宜 别讲杜鹃啼血的故事 古藤俏依山崖 紫杜鹃开在心里 总以为 真爱会很简单 清晨的春风里 哪里还有你诚挚的笑脸 是因为逆风 你听不见我的呼唤 手捧红玫瑰的你 逃向哪里 有雾的清晨 远远地 你在那层纱雾后面 猜想着细小的水珠 会怎样朦胧我的眼睛 不,那叹息的 只是大提琴的一个音符 不要担心 我依然步履从容 月落时 虽然太阳还没升起 那亮着的 是黎明前就已经开启的雾灯 没有留下梦的夜 在今晨的浓雾里寻找着什么 飘舞的水珠 潮湿的只是我素色的纱裙 一路走来 你听到的是河水的音韵 雾帐那端 秋风捡走了夏天遗落的情素 你走吧 不要等候 别再寻找那秋水般的双眸 因为,她已不会在此停留 偶遇月光 夕阳被推进山谷 追赶太阳的年轻人 回头 遇上了月光 沉淀的欲望 在夕阳消逝的时候 驻足在裸岩上 等待清晨 从寂寥潮湿中醒来 月光 这黑暗中的娇娘 用一掬碎银 轻轻地一撒 那个追赶太阳的后生 就在虚无飘渺的潮湿中 一梦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