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心飞扬》 序 曾经有个朋友问我,属于她的爱情到底少了什么?我想了很久,才告诉她:每一段爱情永远都会少了什么,因为没有完美。 有点悲观吧?甚至有些破坏爱情小说中的浪漫感,可是我不得不说,浪漫也必须要有现实的衬托,没有对比也就彰显不出浪漫的定义了。这个故事,就是在这种观点下制造出来的。写故事时,比较顺手的部分是女主角和女配角之间的对话,大概是夏妍平常讲话时,常常会冒出像女配角一样的对白吧!最困难的部分,就是女主角身为钢琴天才的角色设定。因为夏妍平常最喜欢听的是迪士尼的卡通音乐,最爱看的是卡通节目,古典音乐?什么东东?家里有“卡农”的cd就觉得自己很有气质了!结果没事找事做,冲动之下竟然设定女主角是弹钢琴的,都已经写了,只好硬着头皮撑下去了。那一段日子里,夏妍的小房间中,一直是播放着古典音乐;逛唱片行,也总是走向古典音乐区。朋友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我,还很恶劣地问:“你什么时候那么有气质了?你听得懂吗?”我我本来就很有气质嘛! 不过只有外表那个空壳而已!虽然只有空壳,偶尔还是可以拿来骗骗人啊,夏妍很理直气壮地如是说。 有朋友又要谴责了:“拿假气质来骗人?你还好意思说!” 喂喂喂!还怪我咧!想当初是你们自己被我的气质给唬过去的,而且,我还教了你们两个道理耶——成长是幻灭的开始、千万不要去相信人的皮相! 总之,这个世界再如何不完美,幸福仍是存在的,只要不曾放弃追寻,就会有和幸福不期而遇的一天。当然,前提是——认真的努力过。祝福各位喽! 楔子 炙热的太阳无情地照射着大地,赤足走在沙滩上,刺痛的感觉一波波袭来。 这端,碧蓝的海水不断拍打着沙岸,行走在沙岸上的人却无卷起裤角的打算,任凭一波波的海水浸湿深蓝的牛仔裤。 没有风浪,海面这么平静,但海面下的世界是否暗潮汹涌?就如同这个看似平静的世界,在平静之下,却潜藏着许多可怕的罪恶 纪悠眼底尽是讽刺,丢下了手上提着的球鞋,摘下鸭舌帽,将帽子盖上了脸,对于海滩的热烫她并不在意,率性地躺了下去。 海水一波波拍打着她的小腿,带着咸味的海风徐徐吹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一阵大风卷起了鸭舌帽,她懒懒地睁开眼,望着被风卷走的帽子却懒得去追回,又兀自闭上了眼。 连帽子也想要自由吗?那她呢?她的自由又在哪里? “你的帽子。”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这个沉静世界。 纪悠不悦地睁开了眼,望向上方遮住太阳光芒,一脸灿笑的男子。 他看起来应该有二十五岁以上,但那一脸的笑容,却可媲美十七八岁的阳光少年。 “它飞来打到我的脸了。” “谢谢,叔叔。”顺手就把帽子盖回脸上前,她仿佛看到男子脸上闪过一抹受打击的表情。 “你可以不叫我叔叔。”这样他会更高兴的。 “喔。”她并不想再道谢第二次,因为打从帽子飞走的瞬间,她就没有追回来的打算。 “在这种地方做日光浴会晒伤的。” 她不是在做日光浴,她只是想躺在沙滩上,就这么简单。 “再过半个小时会涨潮,你要小心。” 如果要长眠,她会选择简单又干脆的方式,不会笨到选择让海水淹没。 “而且” “叔叔,我需要安静。” 男子又是一记受打击的表情,但是脸上同时也出现了玩味的笑容。 “你可以叫我大哥哥。” “你烦不烦。”为何连跑到这种无人的海滩,都还会有人打扰?难道上苍连施舍一点安静给她都不愿意吗? 翻起身,她不悦地瞪向男子。这一瞪,才看清了男子的长相——柔软的深棕色头发,挺直的鼻梁,深刻的轮廓,像个混血儿似的。 “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老。” “你几岁?”他脸上的笑容让她觉得十分碍眼。 “二十七。” “我十八。对我而言,你够老了。” 男子微微一笑,似是不再争取。“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你待在这种没有什么人进出的沙滩,若遇到心存不良的男子,很危险。” “你不是人?还是你在暗示自己是登徒子?”嗦。 “你天生就那么不亲切?”男人不在意,仍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谁规定人和人之间相处就一定要亲切相待?拍了拍一身的沙,纪悠起身,不打算再谈下去。 “我不是登徒子,我只是个替你捡回帽子又想和你说说话的人。” 她知道,这男子不是个坏人,因为他身上弥漫着一种温暖的感觉。但是,现在的她,不需要温暖,只需要安静。 而且,她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这个世界上,她惟一信任的,只有自己。 “捡回帽子的人?”纪悠嘴角露出了个难测的笑容。 她举高帽子,松开了手,任强风将帽子吹向海面,一个大浪扑来,鸭舌帽被卷向了远远的蓝海之中。 “现在你已经不是了。”她转身看向一脸错愕的男子,任性的薄唇漾开嘲讽的一笑。 她知道,如果她的个性梦幻点,和这个男子的相遇,很可能会是一场美丽的邂逅。但很可惜她不是。 她只不过是个不信任任何感情的人,所以无童话、无邂逅,也无爱情故事。 现在所发生的,不过是两个陌生人擦肩而过的际会风再扬起,她和这个男子所剩下的,只不过是“遗忘”罢了 美丽的童话故事,不会降临在她身上,因为她永远不会相信,王子和公主会幸福一生的烂传说 第一章 空旷的房间内,惟一剩下的,只有一架白色钢琴。 “小悠,真的不要姐姐和高大哥送你南下吗!” 纪悠缓缓地抚着黑白琴键,眉头忽然一皱“啪”的一声,合上了琴盖。 “你别担心那么多。”提起了行李,纪悠毫不留恋地走向楼梯。 “小悠,别那么倔强嘛。”纪晴无奈地看着这个她惟一的,也是最疼爱的妹妹。“姐姐实在不懂你,为什么北部的学校不读,志愿表净填中南部的学校?留在台北,我们姐妹也好有个照应,姐姐也不会那么放不下心啊。” “纪晴,我不想听你嗦。” “小悠,让姐姐送你下去好不好嘛,拜托嘛。”纪晴撒娇地摇着妹妹的手。 哪有帮忙的人,还要这样求着人家让她帮忙!纪晴有点哀怨地想。 “新生训练你已经下去过一次,不用再费事。”不管纪晴攀在自己胳臂上的手,纪悠兀自步下楼梯,弄得死不肯放手的纪晴一拐一拐的,险些滚下楼。 “小悠,你好狠喔!姐姐都这样求你了,你还不答应,姐姐会伤心的耶。” “随你说。” 如果她不能狠心抛下生长的环境,教她如何展开新的生活?她不想让自己一直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台北城,她必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展开新的生活,否则她会精神崩溃。 “小悠,晴都这样求你了,你就让她宽宽心,让我们送一程吧。”一楼的门口,高天翔捻熄香烟,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妻正可怜得攀在纪悠身上苦苦哀求。 “送了这一程又如何!多几个小时和少几个小时在一起,到最后还是会分离。” 同样是姐妹,为何纪晴和纪悠的脾气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难道真是艺术家总会有某方面的怪脾气吗?高天翔又是一阵叹息。 就连同时面临了家变,两姐妹处理方法也完全迥异 “纪晴” “小悠,你愿意让姐姐送你南下了啊!”纪晴喜出望外,蹦跳到纪悠面前。 “麻烦你明天到家里一趟,替买钢琴的人开门。” 纪晴露出了好失望的表情。“小悠,姐姐另外在校外帮你买房子好不好?你还可以继续” “我不想再碰钢琴。”纪悠走到了门口,穿上了鞋子。 “可是,从小爸爸和妈妈就对你的音乐生涯期望很深” “不要再跟我提到爸爸!”抬起头,纪悠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露出了嫌恶之色。她现在只要听到这个字眼,就会全身泛起一股寒意!那些令她不愉快的画面,全部一涌而上,令她难受至极。 “晴!”这个糊涂虫,高天翔对纪晴使了一个眼色,大掌则轻轻地拍了拍纪悠的肩膀。 “小悠——对不起嘛!”已经一年了,小悠还不能原谅爸爸。“姐姐不是故意提起的,只是你坚持要南下念书,爸爸爸他有点放心不下”纪晴决定放手一搏,忍着害怕到头皮发麻的恐惧,又说出了纪悠最敏感的字眼。 高天翔吸了好大一口气,不敢相信未婚妻竟没看到他使的眼色! “我的未来如何,都与他无关!” “可是,爸爸总是我们的爸爸啊”纪晴的声音愈来愈小声。 呜!她现在这个模样,哪里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她可是纪氏企业的副总耶!谁会相信她这个商场上的女强人,在妹妹面前却是个胆小表? “照你的说法,死掉的妈妈就应该白死吗?” 纪悠生气地瞪着纪晴,握拳的双手因忿怒而微微发抖。 “我我又没这么说”纪晴可怜的自语着。她只不过是认为被纪悠责怪的爸爸,总是她们的爸爸啊! “好了好了,别再讨论这件事了!”每次都为了这个问题吵嘴,解决不了的问题,吵了也是白吵。“晴,你就少说一句话,明天是小悠的开学日,她必须保持愉快的心情。” “好嘛”纪晴嗫嚅着。 “小悠,就让我们送你南下吧。你姐姐老是爱操心,你不让她放心,她又会彻夜无眠的。上次她送你南下参加新生训练,听说你失踪了半天,她硬是拿着手机对我哭了一个小时,让我连会都没办法开。” “对啊对啊!找到小悠时,她的牛仔裤湿答答的,鞋底还有一堆海沙,我还以为小悠要去自杀!”害她心急之下,又抱着小悠哭了半个小时。 提起了海,纪悠忽然想起了那天在沙滩遇到的男子。他的面容已经是淡淡的了,但那浑厚的嗓音,却还有一点记忆。 “小悠,你可不可以跟姐姐保证,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能想不开!” “我不会和妈妈作一样的选择。”不耐烦纪晴多余的担心,纪悠甩开忽起的记忆,率先打开了大门,兀自坐进门口停放的高级轿车。 “还发什么呆,没看小悠愿意让我们送了吗!”高天翔推了推还处在自艾自怜中的未婚妻。 纪晴放心地露出笑容,连忙也挤进了车内,紧紧地勾住纪悠的手臂。而纪悠的表情虽明白的显露出烦躁,但却也忍着,不急着推开她。 就算再如何以冷漠的语言隐藏自己的情绪,她这个做姐姐的还是明白,小悠的个性是善良的。只是她追求完美的个性和母亲太像了,而家里却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所以她才会变得拒绝一切 纪晴回头望了一眼即将出售的豪宅,叹了一口气。 二楼落地窗外斜照着一抹夕阳,将钢琴的影子拖曳得很长、很长仿佛是漫长而无边际的寂寞一般 *** 为什么远离了吵嚷的台北,她还不能拥有一个安静的生活?纪悠绷着一张脸,漫无目地的在街头闲逛。 女学生的话题总是在男人身上,男学生的生活总是追着女人跑,宿舍的电话总是整晚沦陷,门口总是有男生站岗,难道这就是莘莘学子所向往的大学生活——一场接一场的男女追逐战? 她知道自己长得不错,毕竟母亲叶芯寒曾经是艺术界最闪亮的一颗星,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必须成为猎物。她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安静的生活,难道这会很奢侈? “今天就在外面找间房子租下来好了。”纪悠自语地说着。 那样绚丽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就算再如何耀眼,到最后还不是一坯黄土,如同她母亲一样 转角一栋新开幕的婚纱店忽然吸引住了纪悠的目光。 吸引她的,不是一套套梦幻又亮丽的婚纱,而是它的建筑——既前卫又古典,融合了欧洲的建筑美,然而华丽中却又带着中国建筑的精致。为什么这样独特的房子会出现在拥挤的南台湾街头?它和其它四四方方的建筑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但竟却又十分固执地伫立着。 “征女店员。条件:不嗦,不花痴——?”走到了婚纱店门口,纪悠好笑地看着张贴的红单子。怎么会有老板这样征人? “对不起,借过借过喔!”一个急躁的女生声音闯入,然后急急撕去红单子。“抱歉!这里已经没在征人了!” 她没要应征,只是觉得这则征人启示十分好玩罢了。纪悠抬头,看向怒气冲冲的女孩。 “咦?纪悠!”女孩愣了一下,忽然叫出了她的名字。 纪悠不语,因为她的记忆中对眼前的女孩并无印象。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对我完全没印象?不会吧,我们同班一个月了耶!” 她们同班一个月?“是吗?”在她眼前,来来去去的人仿佛都是影子,她根本无心去记住谁是谁。“我身高一七五,很容易记住的啊!我叫叶飞絮,乱飞的柳絮!很好记吧!” 怎么会有人把女儿的名字取作飞絮?好似要她一辈子飘漂似的。而这个女孩也鲜,还形容自己是“乱飞”的柳絮 “和我母亲同姓。”纪悠礼貌但却疏离的回应。 “啊!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表情!”叶飞絮忽然两手合掌,拍了好大一声。 “什么?” “你不知道你这个飘渺难以捉摸的表情迷死多少人哦?”有人这样告诉过她,但她并不在意,因为这一切只不过是表象罢了。 “你好像对这种称赞不是很在意哦?”唉!如果有一天她也能够像纪悠这么有气质,不知有多好啊!叶飞絮做着白日梦。 纪悠维持着一贯的冷漠,并不回应。 “也是啦!美女也有美女的烦恼,像我们这种不受注目的杂草,可以避免许多苍蝇,也是不错啦。”自顾自地解释完,叶飞絮显得很快活。“啊!你刚才在看征人启示,该不会是想打工吧?你们家经济情况不好,需要你自食其力哦?你想要这个工作哦?可是这个工作又”叶飞絮完全没观察力,自顾自烦恼起来。 还来不及回答叶飞絮一连串的问题,玻璃门忽然被推开,里头走出一个状似生气的男子,一掌就拍向叶飞絮的额头。 “叶飞絮!你要我说几次才会懂,不准来打扰我做生意!”伸手夺回了红单子,邵烽用力地重新贴回。 “你干嘛打那么大力!会痛的耶!”叶飞絮利落地回以一脚,不过却被来人一手接住,然后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往玻璃窗撞去。 “跌小力一点,把我的玻璃窗撞破了,你就准备回家吃叶妈的棍子。” “你有没有良心呀?把我弄跌倒不问我有没有受伤,竟然担心你的玻璃!去你的臭玻璃,等我跟邵爸告状,你才要被家法伺候咧!”她不客气地伸腿就往亮晶晶的玻璃上狠狠踹了一脚,留下了一个脏鞋印。 “叶飞絮,你再踹一次试试看!”男人两手叉腰,一副要她好看的样子。 “我我谁教你又贴红单子征人!明明说好要录用我的啊!食言会肥死的!”很明显的,气势就输人家一大截,叶飞絮紧张得吞吞口水。 “我什么时候答应要雇用你?是你自己在做白日梦的吧。也不想想你那口破英文还敢去念外文系,要是被退学了,你们叶家书香世代的招牌会毁在你手上。” 被一阵抢白,叶飞絮顿时哑口压言。 “还不回去念书!”邵烽眉头一皱,揪住叶飞絮的耳朵。 “离考试时间还早,干嘛那么早准备!而而且我会想来这里打工,也是觉得在你那白吃白住的,怪不好意思的啊!”“你会不好意思?你要是会不好意思的话,就不会把我的房子弄成猪窝了!” “别这么说嘛!我有同学在这里,留点面子嘛。”眼角忽然注意到了纪悠,叶飞絮使了个大白眼给邵烽。 邵烽将视线调往纪悠,扬起淡淡的一笑。 “抱歉,让你见笑了。”转眼之间,已经露出了绅士的笑容。 “她叫纪悠,和我同班,不准你乱打歪主意。”基于捍卫同学嗯,还有捍卫自己某种私心之下,叶飞絮提出警告。 “纪小姐,你要打工!”这女孩看起来不像那种家里缺钱的人,邵烽深思着。“可是我们这里只征全职的,并非工读生。” “我——”纪悠正要开口说明自己并非要打工,无意中往玻璃门望去,店内的二楼正走下的一名男子,一瞬间吸引走了她的注意力。 “哎哟!人家家里环境不好,你通融一下会少块肉呀?纪悠,进去喝杯茶啦,我快渴死了!”就在纪悠注意力转移的几秒间,叶飞絮已经拖着她大步走进店内了。 “你把我这里当成茶店吗!动不动就进来吃吃喝喝!”邵烽虽然嘴巴碎碎念,但还是去准备茶水。 而纪悠的视线则一直停留在最里面,对一套雪白婚纱皱眉头的男子。 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个人但却又想不起来。看来,她对所发生在自己周遭的事,似乎太过于漠不关心了。纪悠暗忖着。 “真无法想象,这是出自于一个大男人的手!”男子做了一个打颤的动作,回过头来对正在倒茶的邵烽说。 “陆天云,你没看到我正被这个麻烦妹缠住吗?”邵烽伸手打了正想抗议的叶飞絮一记,对好友回道。 “你从小就被她缠到大,应该习惯成自然。”男子这时的视线正好移到了纪悠身上,但后者却已经进入自己的冥想世界,完全没注意到男子眼中闪过的诧异。 “纪小姐,请喝茶。”邵烽将茶递给了纪悠。“你真的很需要找一份工作?” 他还是有点无法相信眼前的女孩子是个家境困苦之人。她身上所流露出的气质,在在的显示着她绝对是个出身在好人家的女孩,他应该不会看走眼才对。 “抱歉,你在跟我说话?”纪悠终于回神,不明所以地看着邵烽。 “拜托!你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干吗?红单子上不是写明要找不嗦、不花痴的店员吗?看,纪悠很符合啊!这个年头,她这种稀有动物要到哪里找?而且人家家里需要她打工赚钱,你就不能破例录用吗?”叶飞絮认为自己替有困难的同学挺身而出的行为,是“仗义执言”!而且最神奇的是,纪悠在看到邵烽和旁边的陆大哥后,竟完全没反应耶!这让她觉得太好奇了! “叶飞絮,你是女孩子家,就不能少讲一点话吗?”从头到尾都是叶飞絮在旁边“饿饱吵”纪悠一句话也没机会说。 “你要我一天不吃饭可以,可是要我一天不讲话,不如叫我去死。” 真快乐,他们俩好像一家人纪悠羡慕地看着吵嘴的两人。当“家人”的字眼跃上脑海时,她的俏脸忍不住闪过一丝黯淡。 “纪小姐,如果你真的需要工读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适合学生的工作。至于这份工作,与你的上课时间有冲突,我认为并不适合。”邵烽开口。 “我没关系,谢谢你们的好意。”她不知道叶飞絮到底为何会误解她家很穷,但直觉告诉她,叶飞絮是个好心肠的女孩。 “怎么会没关系呢?如果因为这个家伙没录用你,导致你三餐不济,那很严重的!不行不行!反正邵烽一定要帮你安排工读就是了啦!”纪悠真可怜!年纪轻轻的就要为钱烦恼!哪像她家还过得去,所以她每天就混吃等死的!怎么平平是十八岁,命运差那么多?单纯的叶飞絮,已经自动把纪悠想象成命运乖舛的可怜女了。 “叶飞絮,我真的没关系。”她跟叶飞絮还不熟,为何她对她这么关心? “纪悠,你不要不好意思,我和你一见如故,有困难大家一起解决嘛!”基于同情心,叶飞絮已经把纪悠当成自己的责任了。 “我真的不需要。” “我们都已经是朋友了,还跟我客气什么。” “但是” “别但是不但是了。有花堪折直须折,有人堪用直须用,你怎可错过这么好的人才?”叶飞絮直指邵烽。 白痴!她根本完全搞不懂人家的话所表示的意思,一心一意的以为人家需要帮忙。邵烽头大的看着叶飞絮很阿沙力地拍着纪悠的肩膀,拍胸脯保证会帮到底。 “叶飞絮,你可不可以暂时闭嘴,让我和纪小姐谈清楚?”他大可不管的,为什么他老要帮叶飞絮处理善后? “不要!我要是闭嘴的话,纪悠因此而受损失,那还得了?” “我会被你烦死!”邵烽已经受不了的拿出胶带要封叶飞絮的嘴了。 “你敢封我嘴,我就告诉邵爸你欺负我,” 现在是什么情形?怎么她完全没说话的机会? “对不起,可不可以暂停” “不可以!”邵烽和叶飞絮同时回道。 她只不过想请他们两个暂停一下,听她说一句话纪悠无力地望着吵得十分起劲的两人。 就在三人乱成一团时,一个爽朗的笑声却不适时地响起,从容地说话了: “我可以提供一个工作机会。” 邵烽讶异地回过头,看向说话的陆天云。 “真的?陆大哥,你有什么样的工读机会?”叶飞絮喜出望外。 陆天云头壳跟叶飞絮一样坏掉了?没看到人家纪悠根本不需要工作?邵烽不解地猜测着好友的用意。 “供吃、供住,该上课就去上课,时间自由,薪水三万元。” “这么好哦?要做什么事?”干脆她也去兼一份算了! “我家的女佣。” 陆天云朝纪悠比了一个戴鸭舌帽的动作,在后者露出了一脸的讶异及恍然时,他则灿烂地笑了起来。 第二章 为什么这种荒唐的事会发生在她身上?纪悠铁灰着一张脸,沉默地坐在高级轿车的后座。 “陆大哥,你家是什么样子呀?是不是很大?” 有钱才请得起女佣,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吗?纪悠百般无聊地打了一个呵欠。 要是纪晴知道竟然有人要请她当女佣,一定会吓到昏倒。台湾百名以内的纪氏企业二小姐,要去当女佣,多新鲜的事。 “小悠,你怎么都不说话?问一下问题嘛,陆大哥要请的人可是你耶。”叶飞絮终于发现整辆车从头到尾都是她在说话。 若不是受不了叶飞絮的疲劳轰炸,加上自己又满喜欢她这种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直爽个性,她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去陆天云家里看看。当然,仅止于“看看”她不可能接受这份工作。 “没什么好说。”她淡淡回答。 “喔!小悠,你好酷喔!” “我没有。”她不解叶飞絮祟拜的眼光来自何方。 “哪没有?你从头酷到尾!”小悠每次都以最简短的句子回答人。“要是我有你这种酷酷的眼神,瞪一下我的对手,一定可以增加很多气势的!小悠,你教教我,怎么样才可以拥有酷酷的眼神?” “比赛想拿冠军?” 叶飞絮在学校也是个名人,因为她曾经获得全国女子跆拳道第二名。 “拜托!你怎么那么看扁我?我的目标可是远大的。”叶飞絮骄傲地仰起了下巴。 “哦?”奥林匹克吗? “远大到你无法想象。”从小到大她想打败的对象永远只有一个,她可是个很坚持理想的人哪!“她的目标永远只有一个人,叫作邵烽。”一直带着笑容开车的陆天云忽然开口。 她有在和他说话吗?纪悠看了驾驶座的人一眼,抿紧了小嘴。 “陆大哥,你好聪明唷!自从我幼稚园打输邵烽以后,人家是寒窗苦读,我却是十年苦练。想不到那家伙高中毕业竟然就溜出国了!还去学什么鬼捞子的服装设计,当什么娘娘腔的婚纱设计师,真是气死我了!害我白白苦练了好几年,甚至还去念最排斥的外文系,想出国找他单挑,结果那个家伙竟然说回来就跑回来了!真是气死我了!” “他回国你不欢迎?”邵烽可是“算准一时间才回国的” “他别回来得那么凑巧,我会很‘欢迎’的。”叶飞絮咬牙切齿地加重了欢迎二字。“别提他了,提到就一把火。陆大哥,还有多久才会到啊?真远。”都已经开了半小时了,而且还有山路。 “开车的话不算远。”陆天云一派气定神闲。 “没公车?”纪悠故意问了个不用问也知道的答案——谁会在这种几乎没有住户的半山腰设立公车站? “有司机接送。”聪明的女孩!已经在为等一下的拒绝作准备了。 “你确定应征的是女佣?” “陆家的女佣待遇与外面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 “做了以后你自然会明白。”俊朗的脸上,仍旧带着自信的神色。 就在纪悠轻哼一声时,贴在车窗上的叶飞絮忽然大叫一声,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遇鬼了。 “小悠、小悠!快看!那边有一栋好漂亮、好漂亮的房子耶!” 叶飞絮整张脸都已经贴在车窗上,她哪来的空隙看?才正想开口叫她让出一点空隙,车子忽然转了个弯,穿过了一道典雅的大门,驶进了让叶飞絮鬼叫的那栋房子。 “陆大哥!这、这是你家哦?!”叶飞絮已经口吃了。 “刚好是。”语气中没有炫耀,也无自豪,陆天云只是淡淡地笑着。 “天哪,陆大哥,你好有钱喔!你要小心被绑架。” “嗯谢谢你的提醒。” 叶飞絮真是开口就没几句好话!纪悠好笑地扬起了嘴角,等到她对这栋别墅提起兴趣想看一眼时,车子已经停下来了。 步下了车,一股百合香气便袭面而来,她呆了一呆,看向满庭的百合,以及眼前的日式房子,灵魂仿佛灌入了一股清泉,让她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适应,只能伫立在原地。 放眼望去,满园的百合散发着一股清幽,围墙四周,则是渐已转色的丹枫;石径上,覆着一层薄薄绿苔,而半月池里,则飘浮着几株不合时令而未开放的莲叶及浮萍。再配以古色古香的日式屋,所有景观交融成一片,浸濡在其中,甚至会让人产生误闯了时空的错觉。 是谁竟如此有才华,设计出这样的房子? “该回神了。”在纪悠愣了好久之后,陆天云终于开口。 纪悠转过头,望向他,迅速地换上了疏离的表情。 “飞絮呢?” “一下车就跑不见人影了。”正确而言,应该说叶飞絮是连跑带跳,外加满口惊叫中失去踪影的。 “我去找她。” “这里共有三十间房,你可以慢慢地找。” 三十间?! 她只看到外围,难道内苑比她想象中更宽敞?等她到了这间,叶飞絮又跑到了另外一间,岂不像躲猫猫似的? “我站在这里等她。”叶飞絮参观完,总要回去的。 “不想看看未来工作的地方?” “你知道我一开始就无意接下女佣的工作。” 虽然她承认,第一眼她就爱上这个宅园,但老实说,她根本无法胜任这份工作。纪氏企业的二小姐,想也知道从小就没做过什么家事,不会有人白痴到想雇用她这种人们口中的千金小姐。“但是你喜欢这里。”陆天云一语道破。 “你又知道了?陆‘叔叔’?”让人看透想法,让纪悠心底升起一抹排斥。 “我只大你九岁。”陆天云笑着强调。“而且,再也没有比这里更适合你的地方了。”他像拍着布娃娃似的拍了拍纪悠的头。 他为什么会知道她想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她从来没对人提起,为何他一眼就能看穿?自认为将自己武装得很好的纪悠,皱起了柳眉。 “我是人们口中的千金小姐。” “那不是问题。”陆天云只是点头,并无讶异。 “为何不是?” “问题应该是你是否喜欢这个环境。” “不会有人想花钱请一个什么事都不会的女佣,除非那人别有目的。” 他是有他的目的,但,又如何?陆天云只是笑着,并不否认。 “你只管考虑是否想待在这个地方,至于我们的关系,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你想取的是什么?”纪悠防备地盯视着陆天云。 “你一直都是这样防备所有的人!” “关你什么事。”她瞪了他一眼。 “是与我无关,但我好奇。” 她本想回嘴,但看他一张无辜的脸,明知道他是装出来的,火气就是怎么也冒不上来,只好不无小补的再瞪了他一眼。 “我不会把你卖掉的,相信我。”他又露出了一个阳光般的笑容。 她最痛恶这种不识人间忧愁的笑容了!为什么这种恶心的笑容会出现在这个老男人身上? “你不相信?我的信用一向很好,你可以去查看看。” “无聊。”一个二十七岁的男人,还一副大男孩的笑容,碍眼。 “不想说话?那就是答应了。”陆天云自作主张的决定。 纪悠懒得说话的绷起了脸,跟本不想和他继续抬杠,只冷冷地望着他;而后者则是一派笑容,双方各自僵持着。 “你绷脸的样子很丑。”在被瞪了一分钟后,陆天云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纪悠难得兴起了想扁人的冲动。 “我不想和你说话,麻烦闭上尊嘴。”他笑起来的时候,右脸颊甚至还有个浅浅的笑窝简直是碍眼至极。 “我大部分的时间必须待在美国。”猜测纪悠下一句话就是要拒绝,陆天云精明地捕捉到她的顾虑。 红悠沉默了好一会儿,一对漆黑的眸子,仍旧防备地盯着陆天云看。 “大部分的时间有多久?” “很久很久。” “麻烦说出具体时间,几天?几个月?还是几年?”她可不希望他告诉她几个小时。 “几年?!你好像很排斥我?”他又再度露出了受伤的表情。 谁教你有笑窝。纪悠轻哼了一声。 “我的公司在美国,根据这三年来的统计,我待在台湾的日子大约是一个月。” 那她一年顶多忍受他十天勉强可以接受。 “这么大的房子就只有我一个人?” “当然不是。” 陆天云的俊脸又再度出现了令纪悠感到碍眼的笑窝,他伸手指向隐身在门口处,两双频频偷看的眼睛。 在看见两个圆滚滚、十分福态的老人家挥着手,尴尬地走出来后,纪悠已经十分确定自己的答案了。 也许,美丽的故事很难发生,但是,和一些能带给她温馨感觉的人结一段偶然的尘缘,似乎并不太坏 当然,前提是她不需忍受这个有笑窝的男人太久。 *** “少爷,渴了吧?”一个福态的老妇人,小眼笑成了一线,十分讨好地送上了一杯珍珠奶茶。 “少爷,这是今天刚摘下的花,很香吧。”另一名身材圆胖的老人,则在另一旁插着香气四溢的百合。 “少爷,今天晚餐你想吃什么?红烧狮子头?香蒜鲑鱼?奶油明虾?香酥鲭鱼?还是神户牛排?”“少爷,你想不想先泡泡澡呀?我可以先帮你去放水。” 陆天云看着猛对他讨好的二老,好笑地摇了摇头。 “陆天云,你家这两个管家什么时候这么勤奋了?”在沙发上看得错愣的邵演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陆家这对夫妻管家,有个性得很哪!只要他们心情一个不爽,客人上门时甚至连杯茶也讨不到咧! “我们本来就很勤奋,你这个少爷的损友少说两句话行不行。”两老同时不满地瞪向了邵烽。 损友?邵烽挑了挑眉。他只不过没带陆天云到处去泡妹妹,就叫损友?这两个老家伙想把陆天云销出去想到发疯了。 “王伯王妈,你们不用再忙了,坐下来吧。”他们在想什么他会不知道?王妈王伯赔笑的坐了下来,然后同时一脸期待地对着陆天云猛笑。 “想问什么就问吧。”每次他们有什么目的,就是这一种态度,跟他的父母亲简直像是同一个演员训练班训练出来的。 “少爷,你打算什么时候娶那位纪小姐啊?”王妈和王伯像套好似的,整齐划一地同时出声。 听到这样的问题,邵烽差点从陆家的沙发上跌下来;倒是陆天云仍是一派的镇定,从容自在地喝着他最爱的珍珠奶茶。 “不知道。”好喝,王妈做的珍珠奶茶无人能比。 “啥米!莫宰啊?!”两老同时激动得站了起来。 “嗯,真的不知道。”陆天云回答完,忽然发现手中的珍珠奶茶竟被王妈夺走了。 “莫宰啊还敢喝我的珍珠奶茶!”王妈气愤地颤抖着肥肥的肩膀。 “少爷,身为一个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担当,你怎么可以不对人家女孩子负责!”王伯也气得抖动着双手。 负责?他怎么不知道原来陆天云的手脚那么快!邵烽讶异地看向好友。 “你别跟着一起凑热闹。”陆天云警告邵烽。 “少爷!你这样是不行的!我们要打电话向在美国的夫人老爷告状。” “威胁没有用。”时机尚未成熟。 “什么威胁?女孩子都已经带回家里了耶!”夫人和老爷若知道了,不知会有多高兴。 “纪悠是来陆家当女佣的。”陆天云仍是淡淡地笑着。 “女佣?!少爷,你好狠的心!气质那么高雅的女孩子你要她来当女佣?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要对女孩子温柔体贴,你全还给我了啊? “对嘛,要这么有气质的女孩子当女佣!少爷,你有没有搞错?要是被你爸妈知道你这样,他们会受不了打击的!”王伯附和着王妈。 在陆家,女性的地位是圣洁崇高,不容亵渎的。邵烽同情地望着被两个老人炮轰的陆天云,但却也爱莫能助。 “那就别让他们知道。”让他爸妈知道了,一定会抢着参一脚,只会使事情更复杂。 “少爷,我们不能帮你瞒藏罪行。” “这不是罪行。” “当然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没听说过吗?”王妈臭着脸。 “当然不是。”他的女人不是娶来专生小孩,是娶来疼爱的。“纪悠的事你们不准向我爸妈泄露,要是不小心泄露,吓走了那位我请来的女佣——”陆天云脸上带着笑,眸底却威胁十足。 他们被少爷威胁了!真是反了!反了! 可是好像很不寻常,很好玩似的!王妈和王伯同时在心底盘算着,是否该接受陆天云的威胁。 “如果不小心泄密了,会怎么样?”百虑必有一失嘛,王妈担心地问道。 陆天云挑眉一笑。 “不会有不小心。”低低的声音,十分有磁性,但却不容置疑。 少爷约意思摆明了就是不容许有不小心嘛! “好吧,少爷,我们暂时答应你的要求。”看在少爷难得认真的分上,他们就勉为其难一点。“可是你要出什么样的交换条件?” 仆人和主子谈条件?这种事也只有在陆家才会发生了。邵烽再次同情起陆天云。“完成你们两个长久以来的心愿。”陆天云自信一笑。 完成他们的愿望——那岂不是嘿嘿嘿,王妈和王伯同时满意地笑了起来。 而一旁观看的邵烽却忽然打一个冷颤。他发觉,自己好像不小把纪悠推入了万丈火坑。 *** “这一排是客房,后面那间是蒸气浴室,过去则是健身房,再往隔壁走去,是藏书室。还记得住吗?”陆天云回头,看向身后一直维持着扑克脸的纪悠。 “嗯。”纪悠随便地应了一声,表示听到。 打从他从王妈手中接走领她逛园子的任务后,她的脸就从柔和瞬间变成了冷漠,陆天云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那么“顾人怨” “有疑问的话,欢迎尽量提出来。” “我认为你的闲钱太多。”淡淡的语气,却杂带着批判。这个陆天云很奇怪,她都已经摆了那么多脸色给他看了,为何他还是能维持笑容?他那张笑脸是刻上去的吗?怎么抹也抹不去?看了就烦躁。 “我们公司会定期对社会作回馈。” “知道了。”仍旧是最简短的回答。 “就这样?”他很期待她能多说一些话。 “不然呢?”她抬起漠然的脸,直视陆天云。 默契有待加强。“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别的话想说了?” 纪悠冷漠地扫了陆天云一眼,露出了不想搭理的表情;而后者,仍旧带着温和的笑容,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冷淡。 “我带你去参观最后一间房间。”脚跟一旋,陆天云往纪悠房间的方向走去。 当和室的房门打开的那一刹那,纪悠的脸色由原本的淡漠迅速转为紧绷。 这是一间琴室,而一架上好的钢琴,正摆在落地窗前。一室的柔和色调,与纪家的琴室完全不一样。 她的母亲一向偏爱白色,单纯的白,不容任何污点与瑕疵,就如同母亲短暂的人生一般,无法接受一丝丝的瑕疵所以纪家的家具大多偏白色系,这其中包括了她的钢琴颜色,也包括了她的琴室。除非是阳光或夕阳照射进来,纪家的家具才会渲染上其它颜色。 小时候,父亲最爱抱着母亲,对着她和纪晴赞美母亲是世上最纯洁的女人但是曾几何时,这红尘已不再容得下纯白 那日放学,窗外的火红夕阳,将她家染成一片腥红的景象,所有的白,包括她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全走样了 “纪悠?” 视线忽然出现了一双左右摇动的大掌。 思绪被拉回来了,但是内心对那段记忆仍旧无法平复。 “看完了,可以走了。”她命令自己转过身,甚至连琴室也不愿踏进一步,僵直地站在门口。 陆天云眼底闪过一抹纪悠忽略的精明。 “这间琴室在你隔壁。” “那又怎样?”如果可以,她想换房间,但不习惯对人提出要求的她,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你会不会弹钢琴?”陆天云忽然出其不意地伸手,将毫无防备的纪悠拉到了钢琴旁。 好不容易甩掉挟制她的那只手时,陆天云已经打开琴盖了。 “我要走了。”望了一眼黑白相间的琴键,纪悠转过了身。 “我小时候学过钢琴。”说着,陆天云已使出了一指神功,开始一个音一个音的弹奏起荒腔走板的小蜜蜂,甚至还不忘配上演唱。 “嗡嗡嗡,嗡嗡嗡,大家一起嗯!去做、工。来匆匆,去匆匆,别做懒惰、虫。” 他到底会不会弹!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小蜜蜂也可以被他弹成这副德性!纪悠停下离去的脚步,回头看向自弹自唱得十分快乐的陆天云。 “如何?不错吧?”演奏完毕,陆天云带笑的看着纪悠,在后者完全没有意思给与掌声之下,他对自己鼓了鼓掌。 不错个头。 “你确定你学过?”她仿佛听到钢琴在哭泣的声音。 “当然。”不过上了三堂课就被老师轰回家了,因为除了坐不住这个大问题以外,他还会呼朋引伴的找其他小朋友陪他一起游戏。“若没学过,我怎么找得到do、re、me、fa、so?” 只要不是太音痴的人都找得到。 “难听。”她下了简短却实在的评论。 “难道你可以弹得比我好?” 如夜的黑瞳微眯了起来,纪悠推开了坐在琴椅上的陆天云。 好歹这架钢琴也是名品中的名品,他竟用一根手指去弹,她实在看不下去他这样欺负钢琴。 被赶起来的陆天云完全没有受挫的表情,嘴角反倒是扬起了得逞的笑容。 只见纪悠略为迟疑地伸出了一手,五只纤指在钢琴上轻快地跃动着,形式性的飞快结束一曲。“用一只手弹我也会。”像刻意刺激纪悠似的,陆天云不服气地挑了一下眉。 挑眉?他竟敢示威性的对她挑高那对她看了就碍眼的剑眉!轻蹙了一下眉峰,纪悠不服气地将两手放上了琴键,虽是一首十分简单的儿歌,但在纤指灵活的移动下,仿佛被灌入了生命力一般。 “换一首就不信你还会。” 纪悠挑战地望了陆天云一眼,两手仍轻放在琴键上,似乎等待着他下战帖。 “妹妹背着洋娃娃。”陆天云习惯带笑的嘴角又漾开了一个笑容。 在他还没说完歌曲的全名时,一室的音符已扬起。 “造飞机。” 二十秒钟后,造飞机最后一个音符落下。 “三轮车。” 纪悠嘴角有一丝隐隐若现的笑意,但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觉。 “小毛驴。” 跟着钢琴声哼了一小段之后,轻快的音符完美的划下句点。 好像回到了她四岁初学钢琴时的日子简单的音符,简单的心情,简单的日子,完全没有烦恼伴随着音符的舞动,她的头轻轻地跟着乐符摆动了起来。 她是个爱弹钢琴的女孩。静静地凝视着那张沉溺在乐声中的容颜,陆天云十分确定的下了结论。 “卡农。” 毫无停顿,纪悠的十指准确而流畅地弹奏起这首帕海贝尔的名曲。她一向很喜欢这首柔和中带着轻快,轻快中却又带着淡淡哀伤的歌曲,这一首曲,她从小到大不知弹过几遍了,自己也数不清。陆天云怎么会点这首曲子呢?难道他也很喜欢这曲子不对! 乐声嘎然终止,一室除了寂静外,空气中还夹杂着火药味。 陆天云竟点了儿歌以外的曲子?!弹奏中不自觉闭上眼的纪悠已睁开了黑眸,瞪看着陆天云。 “很好听,为何不继续弹?” “你调查过我?”她敏感地合上琴盖,抬眼盯视着他。 “老问题——你一向都如此防备身边所有的人?” “你管不着。回答我的问题。”她认真地直视他。 他会承认,那才有问题。他所做的调查工作中“钢琴才女”四个斗大的字,他记得很清楚。 “为何这样问!” “你点了帕海贝尔的d调卡农,一般人不会对一个可能只会弹儿歌的人点这一曲。”纪悠严厉的眼神仍旧紧盯着陆天云不放。 “在我而言,我只知道这一首曲子叫作卡农,而且恰好是我喜爱的曲子罢了。” 不像,他明明不像一个只是凑巧点曲的人但为何他的眼神看起来那么无害?她的内心明明怀疑着他,但为何某一个角落,却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陆天云也许别有意图,却无恶意?难道是因为他的温柔笑容让她对自己的直觉产生了动摇? “不继续?你弹得很好。” 不想多说话,纪悠仍旧防备地望着陆天云。 “你的音色很美。” 她的乐声,有一种来自于心灵深处的温柔,像流水一般清澈而透明。虽然,表面上的她,是一个看起来急欲与所有人断绝情感的人,但他相信,看待一个人,着眼点应该是内心的底层,表象只不过是一时的虚象罢了。 “我不会弹。” “骗人!”一人骗一回,打平了。“你明明弹得很好。曾经学过?” “没有。” “是吗?”纪悠不想说,他也不会勉强,明白这一切原由的人,都不会狠心苛求她的。 “你很烦。” “只要你以后有空时,可以不吝啬的弹奏一曲给我听,我保证不会烦你。” “我说过我不会弹,今天你点的,刚好是我幼稚园玩过的曲子,其余的我无能为力。”她早已下定决心不再碰钢琴的,更何况要她为一个有笑窝的男人弹奏。 “幼稚园玩过的?”随便玩一玩就能玩成这样了?怎么他就没法玩出个钢琴才子的封号? “你耳朵有问题吗?”不嗦?她的确是幼稚园时“玩”过这些曲子的,不行吗?她可没说谎。“幼稚园玩过,现在还能弹成这样?”陆天云露出了一个吓了好大一跳的表情。 “我不像你年纪老大,二十七岁和十八岁的记忆力,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你一定要提年龄的问题来伤我的心吗?”真是最毒妇人心。 “这是目前能让你闭嘴的最好方法。”陆天云绝不是一个真的会在意年龄的人。 “真的不再弹一首?不然两只老虎也可以。不要?那茉莉花?天黑黑?多多龙?小叮当?” 他当她是幼稚园老师?纪悠已转过身,笔直地走向门口作为回答。 既然她那么坚持,那就罢了。当然,他的罢了,是指“今天”而言,他一向拥有过于常人的耐性。嘴角仍旧带着自信的笑容,陆天云迈开步伐,追上了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背影。 “有空多到琴室走走。”跟在纪悠后头,他不忘提醒。 头也没回,她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 “没有人疼爱的钢琴,会暗自垂泪。” 停下了脚步,纪悠以看怪物的眼神看了陆天云一眼。 暗自垂泪?纪悠的心仿佛被抽打了一下。这个男人,会了解乐器对一个爱乐人的重要性吗?从他方才把小蜜蜂弹成那么惨不忍睹,她就认定他是个音痴了,音痴也懂乐器的悲哀吗? “既然不会弹琴,又为何要买?”沉默了片刻,纪悠终于开口。 “买了自然有人会弹。” 陆天云颇有意味的一笑,将话语中宽大的想像空间留给纪悠独自去思考。 第三章 为何妈妈这些日子总是暗地里蹙着眉,连画室也很少进去了呢?记忆中,妈妈是一个为了画画可以一整天不出画室的人,为什么这些日子来她进画室的时间少了,却把大部分的时间用来发呆呢? “小悠,你要的唱片找到了没?我快饿死了。”纪晴催促的声音打断了纪悠的思考。 “没找到。走吧。”今天跑了三家唱片行,也够累人了。 “想吃什么?姐姐今天发薪水,请你吃大餐。” “肯德基。”纪悠考虑也不考虑就说出口。 只见纪晴脸部微微地抽搐了一下。“嗯可不可以改换其它地方?” “麦当劳。” “呃可不可以”再改一下呢?纪晴赔笑着。 “不可以。”她知道纪晴在公司的地位,也知道她想吃晚餐的地方不是福华就是晶华,可她根本不想去那种地方,因为老会遇到一些父亲商场上的朋友,去了那里反而会不得安宁。“纪晴,你走不走?”虽是问句,可是纪悠根本没等纪晴的打算,自己先走向了停车场。 纪晴只好垂头丧气,像个被欺负的小女人一般跟在纪悠**后面。 忽然间,纪悠停下了脚步,望向一辆正驶离停车场的高级轿车。 那辆车好像爸爸的? 高级轿车内,除了疑似父亲的男人外,男人的身旁还坐了一个女人,但是因为天色转暗,两人的面孔都不甚清楚。 “小悠,别挡住路嘛。”跟在后面的纪晴抬起一直垂着的头,推了推纪悠。 是父亲吗?有可能吗?父亲的生活一向很单纯,不是公司就是家里,不必要的应酬他一向是能推就推,就为了能拨出更多的时间陪伴母亲;在所有人眼中,父亲和母亲是人人称羡的一对,再也没有人比他们更恩爱了她是不是太多疑了呢? 是啊!父亲和母亲是最相爱的一对,他们总是彼此尊重、彼此呵护,从小到大,父母的婚姻一直是她和纪晴羡慕的对象,父亲和母亲是最幸福的一对,她不应该怀疑的。 当晚,弹奏完一曲,纪悠很快地抹去了心中的疑虑。 她抬头笑看正靠着琴,轻啜着咖啡的纪晴,以及肩并肩,正欣赏着窗外景致的父亲及母亲。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美好,是那么幸福。她何其幸运,有一个温柔的画家母亲,还有一个现在是企业家,年经时却是小提琴家的父亲;最难得的是,他们十分相爱,她是何等的幸运啊但是为什么他们的身影却逐渐模糊了呢?渐渐变透明了 为什么前一刻大家都还那么幸福,下一刻围绕在她身边的亲人却都消失了? 四周为什么会起雾?为什么偌大的琴室只剩下她一人?其他人都跑到哪去了? 母亲呢?父亲呢?纪晴呢?为什么琴室的灯光愈来愈弱了?只剩她一人只剩她一人了她的钢琴,她最爱的钢琴,为何她不敢伸手去碰呢?白色的钢琴仍旧如往昔,为何她再怎么努力也不敢打开琴盖? “嗯”一声嘤咛,纪悠挣扎地坐起身。 是梦,她又做梦了。 抱着枕头,纪悠靠着墙,眸子望着窗外的下弦月。 没有血今天的梦,她的白色钢琴没有涌上腥红的血,她也没有被困在血泊中。 很孤单的梦但总比被困在血泊中还要好。以前,她总是挣扎不出那些血,有时在梦中,甚至还感觉得到血的腥味和温度,教她分不出是现实还是梦。 今天,她只是孤伶伶地坐在钢琴旁而已只是孤伶伶而已。 她今天,能碰钢琴了是陆天云那家伙所造成的改变吗?他让她碰了一年来她没勇气碰的钢琴,所以她今晚的梦境才有所改变吗? 一年了,好漫长的一年直到今天,在陆天云的挑衅下,她才有勇气再碰钢琴。假使没有遇到陆天云,如果陆宅没有钢琴,再加上陆天云没有把小蜜蜂弹得那么荒腔走板,她还要过多久才敢再去碰钢琴呢?两年?三年?十年?还是这一辈子都没有碰钢琴的勇气了? 凌晨一点了,纪晴应该还没入睡吧?为了纪氏企业,她一向忙到很晚。她搬来这里,还没通知纪晴。纪悠伸手抓来了电话。 “纪晴,是我。”虽然差了六岁,但是纪悠一向没有称呼纪晴为姐姐的习惯。 电话那头传来了这种时间不该有的大嗓门。 “呜!小悠!你跑到哪去了?我都找不到你!你手机又不开,宿舍电话又老是占线,好不容易打通了,她们又说你搬走了,问也问不出来你搬到哪去了!我急得要死,跑去报警,警察又不理我,呜气死我了。” 警察不理,不会“抬”出名片吗?纪晴一定是哭哭啼啼地跑进警局,连话也说不清楚,谁会理? “别哭了,我很平安。”虽然受不了纪晴爱哭的个性,但是听到亲人的声音,总还是有一股暖意。“我连爸爸那边都通知了耶,怎么办?”而且她还动用柔情攻势,缠着未婚夫打算明天一早南下寻人耶。 还能怎么办?打一通电话去说明不就好了。 “以后我的事,你不用费心去通知他了。” “可是,小悠,爸爸很担心你耶。他现在虽然住在山上,可是还是放心不下你,而且” “纪晴,你再提到那个字眼,我马上挂电话。” 电话另一头的纪晴反射性地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姐妹俩各在电话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小悠,我不提,可是你告诉我你现在住哪里,好不好?”唉!她这个做姐姐的,真的很没身为长女的气魄。 虽然她们差了六岁,她大可对她摆出姐姐的架势,可是从小全家人就对小悠疼爱得紧,她出生时,最兴奋得莫过于她这个姐姐了,根本没想过要凶她。再加上小悠四岁开始学琴,不到两年,马上就干掉她这个学琴学了五年的人,父母当下决定放了她这个老是跷钢琴课的人一马,她简直感激小悠感激得要死。有一个音乐天才在家,那种光荣感,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纪晴,我打电话来是想告诉你我今天弹琴了。” 电话那头的纪晴愣了一下,声音忽然哽咽了起来。 “你可以弹琴了?真的?!” 自从家里出事以来,小悠完全没办法去碰钢琴,因为她根本弹不出快乐的曲子,对一个音乐人而言,无法诠释乐曲的感情,无疑是一大痛苦。到了最后,她完全放弃了钢琴,连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嗯。”虽然是在被挑衅的情况下弹的,但不可否认,她弹得很快乐。 “你弹了谁的曲子?萧邦?莫札特?韦瓦第?还是海顿?” “我弹了小蜜蜂、造飞机、妹妹背着洋娃娃,还有小毛驴。” “呃?!”小蜜蜂、造飞机?这是世界新列入的名曲吗?可她的印象中怎么托得这些好像是儿歌?“呃能弹就好!能弹就好!万事起头难嘛,你慢慢从四岁时的程度开始弹起好了,反正记得继续弹就对了!”至少,这些曲子都是些快乐的曲子嘛! “嗯。”她还记得手指滑过琴键时的快乐感觉,如果真能继续弹琴,那该多好呀。 “小悠,你还没告诉我,你现在到底住哪里?为什么说搬就搬?” “想搬就搬了。” “你自己去选了一架钢琴吗?”手脚真快!她们才三天没联络。 “陆宅的。” “什么陆宅?你的意思是你住在别人的家?!小悠,你该不会是跟男人跑了吧?” “收起你多余的想象力。” “那、那不然是怎样?” “我住在这里是用工作抵房租。” “工作?你在做什么?”小悠名下可是有一笔可观的财产哪!放着好好的单纯学生不享受,为何要去工读? “正当职业。”若讲了,纪晴肯定受不了打击。 “小悠!快跟姐姐讲!否则以姐姐的能力,马上就查得出来!虽然纪家的钱很多,但是你也不可以随便浪费啊,你只要跟姐姐说一声,就可以省下一笔侦查费的。” 天底下也只有纪晴会用这种威胁法了。 “我在当女佣。” “嗄?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怎么我好像听到了女佣的字眼?” “我在陆家当女佣。” 夜渐渐深了,可是台北那端,却响起了足以让人陷入噩梦的鬼叫不!是惊叫声。 *** 头痛!昨夜被纪晴缠了好久,到最后是她懒得再听那些哭声哭调的恳求声,甩上了电话才断绝噪音。睡眠不足的结果,就是头好晕。 “抬起你的脚。”拖地拖到沙发处,纪悠对坐在沙发上的人说道。 闻言,陆天云抬高了两腿,放到了桌面上。 “好了。”说完,就见他把脚放回了原处,眼睛从杂志上移开,对她一笑。 为什么他老爱对她笑?他那么喜欢笑,不会去当明星吗?凭他那张脸,在演艺圈绝对可以混很久的。 见陆天云又把视线移回杂志上,纪悠好奇地瞄了一眼他手中的杂志。建筑杂志?堆满了沙发,他好像对建筑很有兴趣。 “别一直盯着我看,我会害羞的。”放下杂志,陆天云又是一笑。 其实,一整个早上,他的视线就一页随着纪悠在移动,这些杂志不过是掩人耳目,让自己看起来很用功,不至于像个**罢了。 “你没脸红。”纪悠直接戳破。 “你应该说:‘少臭美了。’这句话,这样我才有话接下去,我们才能继续抬杠。你要不要倒带,重新再讲一次?” “人生没有‘倒带’。” “也对。”她一定要那么直接吗? “你看得懂这些!”除了杂志外沙发上还有一些建筑书,看起来很专业。 “你很看不起我。”这其中还有几本是他的作品集,会拿出来凑合,完全是因为他在台湾没住太久的习惯,自然不会放太多书籍。 “读专业的东西就应该专心,但是你的眼珠子却老是飘东飘西。”这回是她的良心建议。 “纪悠”看她两眼认真地直视着自己,陆天云忽然觉得自己像颗气球,而纪悠就是那根细针,轻而易举就能让他泄气。 “你想说什么?”她没要他把话吞回去。 “我想说没事。”她可不可以不要老是以一双认真的眼看他?他老觉得在那对清澈的眼睛中,他的“动机”好像很邪恶似,没事故意和她扯了一堆。 再望了一眼沙发中的杂志,纪悠难得主动制造话题。 “这栋房子的建筑师也在这些杂志里面?” 见纪悠主动“开发”话题,陆天云嘴角露出了快乐的微笑。谦虚是美德啊!纪悠没主动问起,他也没提起的打算。 “当然。”他抽出了一本杂志,翻了几页,递给纪悠。 打从第一眼看到这栋房子,她就很好奇设计这宅子的人是谁,竟然能塑造出如此巧夺天工的艺术品。这个人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中年了吧?能设计出这么清幽的建筑,人生阅历应该已臻成熟了吧? 二十二岁?!书中写他二十二岁就完成这栋建筑了?! “他是天才吗?”再往下翻,她发现这个设计师从大学时代就在建筑界展露头角,甚至被喻为建筑界的天才。 “基本上不算。” “这样的成就,还不算?” “他只是凑巧有个颇具名望的建筑师父亲,所以严格算起来,也只是走狗运的拥有良好的学习环境。” “但是杂志上评论,他的作品已有超越其父的架势了。”虽然艺术的界定有时很主观,但还是有些不变的常理存在。 “这种话你私底下赞美我就可以了,可别在我老爸面前提起,否则他又会找我比赛了。”陆天云顽皮地对纪悠眨了一下眼。 首先是蹙眉,第二步骤是投以疑惑的眼光,第三步是微微地张开小嘴,第四步骤则是连忙翻到杂志看封面人物。最后,纪悠讶异地发出了“啊”之类的声音。 “知道就好了,别到处宣传,也别太祟拜我。”很可爱!他十分满意她这个表情。 这个笑窝男是个建筑师!而且他还十分有名望!最重要的是,他竟是这间宅子的设计者?! “乖!别跟太多人说啊!这是我惟一一本愿意把‘玉照’刊登上去的杂志,你要好好保存啊!”像烫手山芋似的将杂志塞回陆天云的手中,纪悠轻叹了一口气。 “不好吧!你在这个关头叹气,很容易伤害到我卑微的自尊心。” 皱眉再看了陆天云一眼,纪悠仍旧是一脸泄气。原本她还期望设计这宅子的人,是个看上去就会觉得很绅士的男子,哪知道竟是这个拥有笑窝,一脸阳光,动不动就猛笑的陆天云完全与这宅子的清幽感连不上来。 “别这样嘛,给点崇拜性的微笑!笑容有益身心。” 勉强对陆天云扯动了左右两边的嘴角,纪悠无力地拿起了拖把,认为继续拖她的地比较务实一点。 成长果然是幻灭的开始。眼下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吗?拖不到两下,一个很熟悉的惊叫声从门口传过来: “哎呀,快放下来,快放下来!” 刚买完菜回来的王妈快速地向她冲来,让人怀疑起她圆圆的身材大有勇夺老年组赛跑金牌的实力。 “少爷!你怎么可以让小悠做这种事?去去去,不准拖了,这种粗重的工作,等会儿交给你王伯就好了。”在陆家“不准”二字大部分是从王妈和王伯口中蹦出来的。 拖地是粗重的工作?会吗?她觉得很轻松啊。王妈出门买菜前说擦窗户是粗重的工作,才把她手上的抹布夺走了。 “王妈,我是女佣,不是大小姐。”她知道王妈和王伯都很疼她,但该做的事是不能免责的。 可是白嫩嫩的一双手,这么漂亮,若变丑了,她看了会舍不得啊! “王妈,你就让她做,别忘了,她是陆家的‘女佣’。”王妈再这样下去,不吓跑纪悠才有鬼。纪悠会留在这里,完全是被这里的清幽以及二老的和霭态度所吸引,但是她的骨子里拥有比一般人更倔的脾气,认定如此就是如此,她既认定了现在的身份是陆宅的女佣,就别想她会改变这个认知。 “少爷——”怜香惜玉的道理都不懂!亏她小时候带他时猛对他洗脑,一再告诉他要对小姐温柔体贴,真是白教了!王妈责怪地瞪了眼她一手带大的陆天云。 “纪悠,你去厨房帮我弄杯珍珠奶茶。”他也只能在这个非常时期摆出少爷的架势了。 应了一声,纪悠走向了厨房。 她是以劳力换取住所的人,不是纪家的大小姐,虽然总觉得陆天云心底有个她摸不透的算盘,但她很高兴他还不至于忘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蹲在冰箱前,纪悠略微迟疑地歪头思考着。 珍珠奶茶就是外头到处都买得到的饮料嘛。在红茶里加一些奶精,然后再加进粉圆,很简单的粉圆是这一包褐色又一粒粒的东西吧?除了这一包东西,冰箱中好像没有其它一粒一粒的东西了嗯,那就应该是了。 “接下来呢?”站到料理台前,纪悠努力地思考着煮粉圆的方法。 “想什么?”不知何时,陆天云竟悄悄站到她旁边了。 被吓了一跳,转过头看了陆天云一眼,纪悠又兀自陷入自己的思考,完全没开口的意思。 “你没煮过粉圆?”看她盯着粉圆思考的样子就知道了。 “又如何?”每次在外面看到的,永远是煮好的粉圆,以前在家,又有佣人准备好好的,她当然没煮过。 不过,这一些粉圆看起来粉粉又脏脏的,想也知道第一步骤就是先洗一洗。 思考完毕,就见纪悠将一大包粉圆倒入了锅中,然后毫不迟疑地打开水龙头冲洗起来。 “你!”陆天云无法实信地瞪大了眼。 “别在那里碍手碍脚。” “你在洗粉圆?!”瞧瞧,他看到什么奇景了! “你没长眼睛吗?”低头看向锅中的粉圆,纪悠发现这一包粉圆真是脏透了,才泡了那么一下下,水就全变了色。 陆天云十分努力地让自己的脸部表情不要因为忍笑而抽搐。 “哎呀呀,这包粉圆真是脏呀。”他夸张地放大了声音,因为想掩饰笑声。 “你也觉得脏?”那就没错了,粉圆果然需要先洗一洗才可以下锅。伸手搅了搅,只见水愈来愈混浊。 “你再用力地搓一挂,也许它就会变干净了。” 闻言,纪悠果然既认真又用力地搓洗起粉圆。 “粉圆愈来愈小了?!”怎么全化了?整锅水没剩半粒粉圆?! “也许这包粉圆坏了,快!快拿去给王妈看!”陆天云发现自己的脸已经开始抽搐了,连忙催促着纪悠。 “坏了?”捧着一锅粉圆的残尸,纪悠听话的冲出厨房。“王妈,这些粉圆坏掉了。” 下一秒,厨房传来了陆天云狂笑的声音,久久无法停止 陆天云和纪悠认识的第一年,没有怦然的心动,更缺乏“相亲相爱”的相处。 惟一共同拥有的,是映入眼帘,转秋的红枫,开满了清幽的一园。 第四章 夏又转秋,已过了一年真快。漫步在校园中,纪悠不时抬头仰望转红的枫树。 待在陆家的日子,已满一年了,惬意的生活,让她完全感受不到日子的飞逝。每天清晨起床,就有满园的苍翠迎接,如果早上没课,她会先陪王伯一起照料满园的花卉,再与二老共进早餐,然后和王妈一同打扫干净得不得了的陆宅;如果一整天有课,她往往会在放学后的傍晚时分进行打扫的工作,然后和王妈一同准备晚餐。 这样规律的生活,只会在陆天云回台湾的日子中例外。 只要陆天云一回来,她的空暇时间不再是用来打扫,偶尔她会变成他专属的打杂小童,帮他整理资料,但是泰半的时间,他会用尽镑种方法,让她待在琴室里。 陆天云骗了她。当初他明明说他待在台湾的时间三年加起来不会超过一个月,可在这一年里,他回台湾的日子,前前后后加起来早就无法计算了。 他常常会因为洽公飞到日本或新加坡“顺便”回台湾看看,有时待个一两天就匆匆走了,有时甚至只待几个小时而已。她不懂,他的事业这么忙,为何会有那么多“顺便”?更不懂,他明明是个音痴,为何老要她弹琴给他听呢?最重要的是,她又为何会老是乖乖弹给他听? “哇!小悠,还好找到你了!” 叶飞絮远远地冲了过来,想要给她一个大拥抱,可是纪悠却闪开了。 “哎哟!小气鬼,抱一下会怎么样嘛?”她最喜欢看学校的男同学看到她抱纪悠时的表情了!那种既羡慕又嫉妒,一副想把她给痛扁一顿但却又不敢动手的德性,她看了就只有两个字——爽啊!呵呵呵! “什么事?”避开了飞絮欲搭上肩膀的手,纪悠站得远远的。 “我这里有两张人家送我的票,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叶飞絮开心地挥着手中的票,红红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像颗红透了的苹果。 “什么票?” “钢琴演奏会。” “飞絮,票在哪里捡到就要放回原来的地方,随便捡走,失主会焦急的。” “咦?”叶飞絮一时之间不明白纪悠话中的意思,愣了好久。“哇,小悠,你怎么可以怀疑我捡走别人遗失的票?我叶某人岂是贪小便宜之人!喔,你真是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啊!”说着,还不忘做捧心状。 “你在演话剧吗?”只差没声泪俱下了。 “小悠,你就不能陪我演一下吗?”小悠还是那么酷,难怪会吓走那么多追求的男生。“票真的是人家送给我的啦。”当然要说人家送的,否则说是她去买的,小悠肯定会更不相信。 “邵大哥仍旧奢望你能转性?”邵大哥真是坚持。 “不准提他,我们正在冷战。” 飞絮和邵大哥一天到晚都在战争,冷战不过是战争其中之一的方式,习惯了。 “小悠,到底去不去啦?不去很浪费耶!”她可是省下了买跆拳道服的钱,去买这两张票的耶!还记得半个月前,陆大哥到日本,又“顺便”回台湾时,探访了邵烽的婚纱礼服店,那时她刚好在那里闲晃,于是陆大哥就同她说了一些她到现在还是搞不懂的话—— “飞絮,你喜不喜欢纪悠?” “喜欢啊,小悠是我看过最酷的女孩子了!”那时她毫不迟疑地就回答了。 “那她如果有困难” “两肋插刀,义不容辞!”她很豪气地打断了陆大哥的话。 “不用到两肋插刀,你只要有空时帮她一个小忙就好了。” “没问题啦,陆大哥,不过要怎么帮小悠?” “有空带她去听听钢琴演奏会。” 那时她发现自己的脸有点儿抽搐,如果是要为小悠出头,打架这种事她很专门,但是要带小悠去听钢琴演奏会呃? “陆大哥,我可不可以只负责为小悠打跑追她的男生?” “这部分你可以兼职。不过主职还是带她去听演奏会,我会支付所有的开支。” “陆大哥,重点不在钱,而是为什么要带小悠去听钢琴演奏?”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她还记得,当时的陆大哥换上了十分认真的眼神。 “飞絮,到目前为止,小悠心目中认定的朋友就只有你而已。我们一起拉她一把,好不好?” “陆大哥,你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最终,她以豪气干云的口气答应帮这个忙。 不过她还是不懂,为什么陆大哥要这么做就是了。唉!难道她真的如邵烽所说,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过头了? “飞絮。”纪悠拍了拍陷入回忆的叶飞絮。 “喔,对不起,我忽然想起陆大哥了。” “他没有什么好想的。”清澈的瞳眼,伪装着冷漠。 “怎么会没什么好想的?想陆大哥的脸,比想那些明星的脸还舒服耶。” “是吗?”脸上刻意表现了不在意。“演奏会在什么时候?” “就今天啊。”她就是怕被拒绝才赶鸭子上架。 “你打算穿着牛仔裤去听演奏会?” “为什么不可以?短裙是衣服,长裙是衣服,牛仔裤当然也是衣服啊!我们又没满身泥的进去就好了嘛。” 又不是牛,哪来的满身泥巴?飞絮的思考逻辑有时和常人不太同。 “走嘛!我们先去肯德基大吃一顿,再去听演奏会好不好?”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忽然间好像变得很有水准了咧?是了是了!她要去听钢琴演奏会嘛!钢琴耶,看她多有艺术气息呀! 每次都扭不过飞絮,老是败在她像小女孩般的个性下。纪悠扬起了一笑,点头表示答应。 忽然间,一颗棒球在两人中间疾速落下,造成了惊险万分的画面。 “被砸到会死人的耶!”叶飞絮做了个好险的动作。“哪里来的球?看我把它踢回去!”说着,叶飞絮举起了左脚。 “别踢!”纪悠连忙出声制止,害得正把力量往左脚集中的叶飞絮差点跌了个狗吃屎。 “为什么?” 有个穿棒球装的人往这头跑来了。 “棒球是拿在手中投的吧?” “小悠,你怎么会问这种蠢问题?你今天怪怪的耶。” 咦?又闪开了她正准备倚在她肩膀上的手?这很不寻常唷!平常小悠不会这样的! “用踩到黄金的脚,去踢人家的棒球,很不好。” “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 “你刚才踩到狗屎了。” “哇!” “很大一砣。”还好飞絮没因那堆黄金滑倒,虽然有点臭就是了。 将球留在原地,纪悠笑着先走了,而叶飞絮则哇哇大叫追了上去。 另一端,捡球的男孩略为黝黑的脸上,浮起了难得的红晕,他奇怪的摸了摸自己心跳加速的胸口,一对有神的眼睛,怔愣地注视着纪悠渐行渐远的背影。 *** “哇,好有水准喔!我正在听钢琴演奏会,钢琴耶!”帘幕一拉开,叶飞絮就兴奋得猛摇着身旁的纪悠。 “不用第九次提醒我。” “第九次了?我有这么嗦吗?” “嗯。”简短应了一声,纪悠一向懒得多话。 这是两人在开场时的对话。 可是,十分钟后—— “飞絮,把头缩回来,不可以随便靠在别人的肩膀上。”发现叶飞絮的头颅已开始左摇右晃后,纪悠伸手摇了摇她。 “嗯?喔,好好好听喔”好听到她更想睡觉哪。 比起她平常练跆拳道的那些吆喝,是好听多了;可是,这么柔,让她好想睡哪。 又过了十分钟—— “别把头往后仰,脖子会扭伤。”打瞌睡打成这样子也不容易。 “唔什么?喔,对了,我现在是在听钢琴演奏会”钢琴的声音实在是太、太、太有催眠的作用了!叶飞絮在心底如是说。 再经过一个十分钟—— “飞絮,你的身体压得我好重。”把肩膀借出去的结果就是被压到麻掉了。一百七十五公分的身高果然蛮重的,她都已经撑不住,猛向旁边的陌生人倒去了。 “唔?小悠?嗯?我们为什么在这里?”这一次已经完全忘记前因后果了。“你找我来听演奏会。” “喔好像是嗯,演奏会” 再一个十分钟—— 纪悠的声音已经充满了绝望的无奈了。“飞絮,打呼最好小声一点。” “”叶飞絮已经完全没有反应了。 纪悠仿佛听到旁边陌生的男孩发出了闷笑声。 “再撑一会儿,中场我们就走。” “呼”打呼声不减反增。 她真的肯定有人在笑,而且正是旁边这位男士。 本想伸手再摇醒叶飞絮,然而念头一转,纪悠却收回了右手,嘴角忍不住扬起了笑容。 也好,看飞絮可爱的睡容,比听台上那位女孩的琴声来得快乐。 女孩的技巧很不错,似乎是今晚前半场五位表演者中的压轴,但是钢琴在她的表演中,所透露出来的只有一种炫耀,无所谓的感情。技巧对音乐而言也许很重要,但是若没有感情,也只是一尊美丽的洋娃娃,永远缺乏灵魂,无法深入人心。 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可以说别人?到目前为止,她仍旧只能诠释悲伤的歌曲,根本没有站在舞台上的资格。 纵使陆天云让她有勇气再度面对钢琴,可是一个只会弹哀伤乐曲的音乐家,是不能站在舞台上的。她很知道自己的缺点,但却无力改进,她并非没试过,可是她的乐声中,永远有着一股哀愁,她无法克服 一阵掌声响起,打断了纪悠的思绪。 “醒了,我们回家了。”纪悠伸手摇了摇肩上的叶飞絮。 “咦?早上啦要上课了?”迷迷糊糊醒来,叶飞絮根本忘了今夕是何夕。 “已经中场,可以走了。”纪悠拉起了叶飞絮。 “喔”咕哝的应了一声,忽然看见了纪悠身旁咧嘴偷笑的男孩,叶飞絮忽然间全清醒了。“不好不好!怎么可以中途就走?”开玩笑!门票要钱的耶!要等到“赚”回来才可以走嘛。 不可以中途走?不晓得刚才是谁睡到打呼的? “我不想听了。” “别嘛!小悠,我保证等一下不打瞌睡,好不好?” “你不是打瞌睡,是睡到打呼。” 叶飞絮不好意思地抓了抓短发,嘿嘿笑了两声。 “好啦!我等一下会很努力很努力不让自己睡着,我们留下来听完好不好?” “音乐听得那么痛苦,已经失去意义了。”才刚说完,男孩身边传来尖锐的女子声音,让她觉得耳朵很难受。 “可是这么一走,我怎么跟陆大哥交代?”她是完全感受不到痛苦啦,因为睡着了嘛! “关陆天云什么事?”纪悠皱起了眉头。 “陆大哥交代我,要多带你来听钢琴演奏会。” 陆天云到底在想什么?想起了他那无害的笑容,纪悠忽然间发现,即使他远在美国,但影响力还真是无所不在。 “不用向他交代,我自己会找他说清楚。”每次他总丢给她温柔又安心的笑容,她常常会在那种该死的笑容之下,放弃了原本要追根究底的打算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呢?只知道他不会闲到去陷害一个女佣就是了。 “可是”叶飞絮喔,你真是不中用!第一次来这么有水准的场合竟睡到打呼!“不是你的错,是我不想待在这里。”空洞的音乐声,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如果她必须留在这个毫无意义的场合,听着没有灵魂的音乐,还不如回家练琴,甚至睡觉。 忽然间,那个尖锐的陌生女子声音傲慢地介入。 “早该走的,留在这里只会让人笑话。” 纪悠和叶飞絮同时看向了那个巴在男孩身旁的女孩。女孩拥有一对细而弯的柳叶眉,一双桃花眼,很有女人的魅力。 “喂!你什么意思?”叶飞絮首先发难。 这袭衣装好像是刚才在台上的人,她认人的能力一向很不好,只会凭感觉。不过女孩傲慢的面孔,和方才令她难受的音乐串联而起,应该不会有错才对。纪悠不语,只是陷入自己的思考。 “你们的层次根本不配来这种地方。”徐玉萍轻哼了一声。 她在台上演奏时就已经觉得杨宇身旁的这两个女孩很碍眼,趁中场休息时她特地过来,就是想和杨宇讲讲话,可是他的视线竟一直往身旁那两个没什么水准的女人身上飘去,这让她情何以堪! 她是徐家的大小姐,这场演奏会,她是主角,岂有让人抢去风头的道理?何况被吸引走的人,还是她从小爱慕到大的杨宇。 “喂,我们又没惹到你,你的嘴巴怎么那么不干净?”她只不过是不小心睡着而已,睡觉乃是人之天性,这也是罪过哦? “我是好心提醒你们别再丢人现眼,没这个水准就别装有水准。” “玉萍!你少说两句。”杨宇不悦地板起面孔。 纪悠面无表情地望了眼前的一男一女一眼,拉着叶飞絮的手,没打算继续逗留在这场莫名的争端中。理由只有一个,她觉得——无聊。 杨宇的眼睛在看的是这个默不出声的女孩!发现到这一点,徐玉萍更加吃味了。她讨厌极了这女孩不为所动的表情!在台上时,她就有股强烈的厌恶感,像是从小就和她结下梁子似的。 “我就是要多讲两句!看到两个活生生的笑话,岂有不笑的道理。”愈看她就觉得愈讨厌,讨厌她身上所散发出的高雅气息,也讨厌她那张似曾相识的清秀面孔。 走过徐玉萍的身边,纪悠忽然转过头再望了她一眼。 “你——为什么要这么无聊?”她是真的不懂这个女孩所为何来。 听到这句话,其余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首先会意的竟是被徐玉萍巴着的杨宇,他大方地露出了笑容。 他的笑容有点像陆天云,同样很阳光,可是陆天云还有一种她说不出来的特别感觉。下意识地,纪悠想起了陆天云有笑窝的笑容。 “你骂我无聊?我哪里无聊了?你倒是说说看!”她是徐家的大小姐,从来没有人敢对她的所作所为提出批评,这个女人竟敢当着杨宇的面骂她无聊,这口气她可咽不下去。 “玉萍,在吵什么?要开演了,还不赶快回去。”徐玉萍的指导老师,眼见表演者未回到后台,亲自出来找人。 “老师,这两个人是来找碴的,你快把她们赶出去!” 中场休息时间已到,不少人对这四个人频频侧目。 徐玉萍的大小姐脾气看来是没得救了。身为师者的方念华看向了徐玉萍眼睛猛瞪的女孩,忽然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诧异地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会这么无聊?她不是都已经要离开了吗?从头至尾她都没想要留下来过。纪悠露出了个感到无聊又不解的表情,不在意地拉着火冒三丈,一脸想打架的叶飞絮走向出口。 “你是纪小姐?!”方念华急急追向出口。 停下了离去的脚步,纪悠回头看了一眼一脸激动的方念华。 “你是纪悠,纪小姐吗?!”方念华紧张得吞了口口水。 “我不认识你。”简短冷淡的语气,再加上无表情的面容,让方念华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你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你十二岁那年,夺下国际比赛的冠军,那一年我刚好在维也纳留学,也去现场了。那一曲我到现在都还念念不忘!” 小悠会弹钢琴?!叶飞絮“啊”了好大一声。 “纪小姐,你现在在哪一国留学?放假回台湾吗?还是回来开演奏会?想不到可以在台湾遇见你!”方念华兴奋得完全看不到纪悠冷淡的脸,直拉着纪悠的手不放。“如果你开演奏会,我一定会去听。我盼了好多年,就想再一听你的琴声,想不到现在竟然有机会和你说话!” 纪悠技巧地挣脱了方念华的手,脸色沉了下来,原本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显得更冷漠了。 纪悠纪悠!徐玉萍记起这个名字了!她是从小就在台湾音乐界展露才华的才女,曾经在国际比赛中拿下过无数次大奖的天才!难怪她会觉得她的面孔似曾相识!一开始会认不出她,是因为纪悠很少参加国内的比赛,因为早在她高中前,纪悠就已经在世界知名乐团和城市里有过开演奏会的纪录了!徐玉萍嫉妒得握紧拳头,僵立在原地,想起了在六岁那年参加国内比赛,败在她手下的耻辱。 “最近音乐界都打听不到你的消息,我们一群音乐人,都念着你的琴声,盼着你能早日学成归国。” 纪悠面无表情,始终以沉默应对。 “纪小姐,您能光临我学生的发表会,对我而言真是太荣幸了!” “我要走了。”仍旧是冷淡疏离的回答。 “纪小姐,请等一等!”情急之下,方念华再度忘情地拉住纪悠的手。“可不可以请你上台为我们弹奏一曲再走?我想来宾们一定很期待。”几个应方念华邀请而来的音乐界朋友,也已经认出是纪悠,一直频频向方念华打暗号。 “老师!”今天她才是主角,纪悠凭什么抢去属于她的风采?徐玉萍气极了。 “纪小姐,可以吗?从维也纳一别,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七年了,可是却一直没机会再听到你的演奏。” “抱歉。”她无法站在舞台上。 “是吗?”方念华失望地垮下一张笑脸,好像天地忽然间全变色了一样。“真的不行吗?” 发现叶飞絮摇了摇自己的手臂,又指了指舞台,鼓励自己上台演奏,纪悠失落地望了一眼舞台上的钢琴。 她已经丧失了诠释愉快乐曲的感情了,教她如何再站上舞台?她不要她的琴声没有灵魂,徒具空壳而已,但她突破不了,跨不出那一步 “那我可以私下和纪小姐见面,一起讨论音乐吗?”抱着一丝希望,方念华以崇拜的语气问道。 虽然说崇拜一个同是音乐界,年龄又比她小的女孩让人觉得很奇怪,可是一生中能和这样一个天才一起讨论音乐,她此生也可以无憾了! “抱歉。”她不喜欢这两个字,但却不得不说。难道以后遇到提出相同请求的音乐人,她都必须不断地重复这句话吗? “小悠——”小悠一向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啊! “纪小姐,容我再一次请求你”“我已经失去站在舞台上的资格了。”冷淡的语气,为的是掩饰无奈的心。 失去站在舞台上的资格?这是怎么回事? 不只叶飞絮“啊”了好大一声,就连方念华都跟着露出了无法置信的表情。场内的灯光慢慢地暗下,一簇圆灯,照亮了舞台上的钢琴。 叶飞絮粗线条的心,第一次如此强烈的体会到陆天云的心情。她终于明白,陆大哥说那些话的意思了。 原来,小悠真的很需要人来拉她一把 第五章 阴暗的天气也许几天就过了,可是内心的阴霾,却可能伴随一辈子。家,有太多的问题让她想问,但她最想问的只是——为什么偏要让她碰到? “爸,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前一刻还在高高兴兴地为母亲挑选生日蛋糕,想不到下一刻她的人生却一脚踏进黑暗的深渊。 “小悠?!”纪伯平放开了手上挽着的女人,讶异地看着忽然出现的女儿。 “今天是妈的生日。”紧握着手上提着的蛋糕,纪悠努力压抑着忿怒。 “我知道,我马上就要回去了,只是临时临时和朋友有约。” 纪悠冷冷一笑,不语地看着父亲。 昏暗的路灯下,伫立着沉默的三人,长长的沉静,仿佛要让人窒息一般。 许久,纪伯平终于受不了女儿逼视的眼神,重重一叹。 “小悠,她她是我的初恋情人。” “你背叛了妈!”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她清楚地看到了摆在眼前的事实。 “伯平只是只是想帮助帮助我走出离婚的阴霾。”纪伯平身边一直垂着头的女子小声地开口。 扫了女子一眼,纪悠讽刺一笑。 “为了帮助初恋情人,所以你决定断送和妈妈的婚姻?”母亲绝对无法接受一丝丝的爱情瑕疵!她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她的人生中只有单纯二字,她受不了这个打击的! “伯平最爱最爱的还是你母亲,我只是他一段过去,只是他短暂的出走而已。” 爱?多讽刺的字眼!在出轨之后,为何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说出这个字?爱情里若可以同时存在着钟爱和出轨的爱,那前者究竟算什么? “小悠,爸爸求你别跟妈妈讲,好吗?” 望着这乞求的眼神,昔日印象中父亲翩翩的神采,转眼间,竟不复存在,只剩一个悲乞的形象。“已经不重要了。”敏感的母亲一定早就发觉了,她终于明白近日母亲不进画室,沉静得吓人的原因了。 “纪小姐,我求你别和你母亲讲,伯平无法忍受失去你母亲的打击!我们今天出来只是想作个结束,我下个月就要出国了,一切都会恢复的,我保证!都会回复到最初的!求求你!”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些话?”为何他们当初不会想到这一天的来临?在伤害了别人之后,才来乞求原谅?” “我”女子哽咽了。 “小悠,妈妈受不了这个打击的,爸爸会尽力弥补这个过错的,爸爸很爱很爱妈妈” “弥补?”纪悠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你们凭什么认为道了歉,别人就一定要原谅?” 不愿再多语,纪悠头也不回地走了。往日和乐的家庭,仿佛是南柯一梦,在清醒之后,瞬间化为碎片。 在一周后的下午,当她放学回家,画室流出了腥红的鲜血,窗外的夕阳染红了纯白的家具,她终于明白了——原来,有一些事,是永远不会结束,有些伤痕,是永远不会复原的。 母亲选择了割腕来结束这一场永远不会复原的伤痕,就在她最钟爱的画室,用她画出形形色色的手,了结了她追求纯白,到最后却仍然留下污痕的人生。 一室的鲜血,满屋的火红夕阳,只有抱着母亲哭泣的她,再也无他人 她一个人,在一片刺眼的红色里,哭了好久,好久。直到纪晴回到家以前,她只知道,夕阳好红,鲜血,也红得刺眼,一切都是红的,都是红的再也没有纯白了 “在哭?”一双温暖的大掌拭去了纪悠脸上的泪。 如果可以选择,她不想梦见满室的鲜血,不想梦见这个被染红的屋子。可是谁来拉她一把?她不喜欢鲜血的味道,她不喜欢妈妈倒在血泊中的苍白模样,不喜欢听见自己哭泣的声音可是为何她一直摆脱不了这个梦?为何她感觉到自己不断地在流泪? “连睡梦中都在哭。”低低的男性声音,充满了不舍。 谁的声音?好温暖,好温柔发现爸爸背叛时的梦境好像渐渐消失了妈妈倒在血中的模样也模糊了 “老是爱逞强。”不在乎睡梦中的人儿听不到这句话,男性的声音怜爱地说着。“累了,有我在这里,别那么逞强。” 满屋的红,消失了。但是,是谁在耳畔对她说话?累了她的确是累了,累到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会不会她一睁开眼,这个令她安心的声音就消失了!就像她的家人一样,远远地离开她,再也不会回到她身边,到最后又只剩她孤单单的一个人!如果这样,她不要睁开眼,至少还能保有短暂的温暖。 “希望我抱你回房,明天你别恩将仇报才好。” 陆天云唇边的笑窝漾了开来,轻轻地抱起不愿睁开眼,脸庞还挂着泪痕的纪悠。 “记住哪!不可以恩将仇报。”像催眠似的,陆天云温柔地又再重复提醒了一次。 *** 临近中午,一个哀叫声响彻了整个陆宅。 “你果然恩将仇报。”抱着被枕头捶了好几下的头,陆天云哀怨地指控。 “为什么在我房间?”丢开手上的枕头,纪悠面无表情地质问。 “我凌晨时回来的。” “我没问你几点回来。” “你趴在钢琴上睡着了,我好心抱你回房,你应该感谢我。” 纪悠细致的脸蛋略红了一下,但是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你可以滚回你的房间。”而不是趴睡在她的床沿。 “我担心你。”一点也不拐弯抹角,陆天云十分直接,还冲着她露出大男孩的表情。 昨夜的梦境又是红色的,她在梦中哭泣,难道梦境以外的她,也在哭泣? 脸儿更红了,纪悠不愿让陆天云看到,假装没听到的转过身。 “谢谢你的鸡婆。”本来只是要讲上面那两个字的,可是脱出口却又变成了带刺的语句。 真是倔强的性子!这副冷漠的面具,她打算戴到何时? “看来我买那架钢琴是买对了。” 她转头,却沉默着,等待他的下文。 “我没想到你会喜欢钢琴喜欢到在琴室里睡觉。” “与你无关。”她不喜欢他人探问她的隐私。 “当然与我有关。”一切皆在他精心策划中,当然与他有关。 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为什么她有时候会觉得他很奸诈? “别想那么多了。”趁纪悠皱眉思考时,陆天云快速在她额头“啵”了一下,然后迅速地冲向门口。“我先走了。” 该死的她的初吻!纪悠无法实信地摸着被偷袭的额头,僵立在原地。 从小到大,没有人敢对她这么胡来,只要她绷起脸,连父母亲都知道不宜靠近,而陆天云却总是当作没看到,继续的我行我素太过分了! 陆天云靠在门后,脸上五味杂陈。 一年了,真是漫长!他竟花了一年的时间只和她在打哈哈,直到今天才敢有所行动。但即使行动了,却仍怀抱着是否会失去她的担忧。 碰巧走过去的王妈,在纪悠的房门外看到少爷,原本疑惑的表情,在愣了一会儿后,随即露出了欢天喜地的贼笑。 “少爷——你做了?” “王妈——”不想被二老看见,却还是碰见了。 “可别敢做不敢当喔!”呵呵呵!这小子等了一年,终于出手!太好了,她和老伴的愿望,以及老爷和夫人的愿望,快要实现了!谢天谢地! “那还要看她愿不愿意让我担。”说得有些无奈。 “是喔是喔,反正你不准忘了答应我们的条件就是了上纪悠啊!”可别怪她胳臂往他们家少爷弯啊!他们明明很相配的,看到这么相配的人相遇了,不看他们凑在一起,会让人气到捶心肝的。 “你想得太多了。” “哼!”她就不相信一男一女独处一整夜,不会发生什么事。她吃过的盐比少爷吃过的饭还多,这小子想诓她,门都没有! “王妈,满脑子黄色,有碍健康!”耸耸肩,陆天云再度望了一眼纪悠的房门,假装轻松地走了。 呵!这小子还会害羞啊?她是“老人家”耶,老人家不会看走眼的啦!她要赶快和纪悠保证,告诉她,少爷一定会负责的!呵呵,陆家的第三代要降临喽! 推开房门,看见一尊捂着额头,僵立在原地的人儿,王妈得意的脸马上绿了一半。 这两个人,是幼稚园程度吗?她还以为他们了咧!乌龟!气死她了!手脚也不会快一点,那么绅士干嘛? 半小时后,闷了一肚子气的王妈,在无处发泄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拖着王伯回娘家了。 而正坐在客厅看报的陆天云,头上却传来一阵劈劈啪啪的声音,一堆食谱从他的正上方抛落到他怀里。 “少爷午餐要吃什么?”丢完一堆食谱,纪悠冷着一张脸,站得远远的。 少爷?嗯,看来纪悠为方才额头那一吻,还很火大!陆天云好笑地看着散落在身上的食谱,扬起了顽皮的笑容。 恶心的笑窝又出现了,仍旧是那么碍眼!纪悠臭着一张脸,对陆天云的笑容仍然如一年前的评语。 “你学会了这些菜?” “快选。” “打算雪耻?”这是一个女佣对少爷的态度哦? “请少爷赶快选。”这个人很恶劣,明知道粉圆不能洗,不告诉她就算了,还叫她搓大力一点。 “这里面的每道菜你都会?”不得了,可以去开餐厅了。 “少爷到底吃不吃?”脸上已经有不耐之色了。 “吃,当然吃。全世界最有个性的女佣烧的菜,我怎么可以错过?”看着纪悠脸色又是一沉,陆天云笑着把头埋进了食谱里。 十分钟时了—— “这里每一道菜好像都很难做。” “”纪悠不答腔。 “不过,好像都蛮好吃的。” 仍旧是不答腔,不过眉头皱了一下。 “好吧,来杯珍珠奶茶。” 有点想骂脏话了,不过还是强忍下来。 “再来一盘蛋炒饭。” 他让她等了那么久,竟然就点这两样!而且还是食谱里没有的,这个姓陆的,分明就是在找她碴,让她完全没有好好雪耻的机会。 “记住啊!珍珠奶茶里面要放粉圆,别把没坏的粉圆拿去洗;还有,蛋炒饭要记得放蛋,不要把蛋壳丢进去。”合上食谱,陆天云不忘交代。 哎呀呀,生气了!陆家的女佣真是好可怕呀! “纪悠,你脸色不太好。” 纪悠迅速地抢回陆天云身上所有的食谱,还不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纪悠,厨房不在那个方向。” “不煮了。”休想她以后会帮他煮任何东西! “你不煮我吃什么?” “自己去煮。” “我不会啊!”“你不是很了不起吗?知道粉圆不能拿去洗。” “王妈不在耶。”他试图用哀兵之策。 “饿一顿死不了人。” 饿死算了,她绝对不会帮这个家伙煮任何东西!纪悠在心底下了一个绝对不会改变的决定!绝对不会改变! *** 用力的将一盘蛋炒饭放到陆天云面前,盘子碰撞桌面的声音,回荡在工作室中。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陆天云满意地拿起汤匙,大口地吃起香味四溢的蛋炒饭。 纪悠寒着的脸,还夹带了怒气,她一语不发,坐回了助手的位置。 明明三个钟头前还发誓绝对不会替陆天云煮任何东西,为何竟会受不了他的缠功!这家伙,太懂得她的弱点了,知道她最受不了人家烦,最受不了有人在耳边聒噪,所以就使出了好招!太诈了!“好吃!”他当然要夸赞了,否则王妈回娘家三天,他可不希望下几顿都在外面度过。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哦?那我到底在想什么?你说说看。”他真的饿惨了!不到三分钟就解决掉一盘蛋炒饭。没办法,和纪悠纠缠,要费很大的劲儿。 “你在想,王妈不在,这三天还要靠我。” “不对。” 不承认就算了,反正她也懒得开口。 “我真正打的主意,你到目前为止还没猜到。”陆天云意味深长地露出一笑。 他的笑容有点奸诈而且邪恶。她的确是不清楚他打的主意,不过招不招都无所谓,反正别来防碍她的生活就好了。 “有兴趣知道吗?” “没兴趣。”拿起笔,继续方才未完成的工作。 “你这个人怎么那么缺乏好奇心?” 嗦。她一点都没有和他唱双簧的打算。 “我打的主意和你有关系。” 纪悠抬头望了笑得奸奸的陆天云一眼,眼神中有着防备。 呵!有兴趣了吗?不过他不可能说出自己正在打她的主意,否则下一秒纪悠肯定收拾行李,远远地逃开。 “我姐姐已经有未婚夫了。”迅速的扫瞄完身边所有的人,纪悠认为陆天云最有可能往纪晴身上打主意,因为他们年纪最相近。 自从一年前和纪晴通完电话后,根据纪晴听到她在当女佣的反应,她原以为纪晴一定会揪着她离开陆家,想不到纪晴却在隔了两天后,拎了个大包包,说是要来陆家度假。而往后的一年里,纪晴总共来陆家度了三次假。她不是没问过纪晴转变一百八十度的原因,但是她总是回答她:“人总是会转变的嘛”到末,她也懒得去追究其中的原因,因为纪晴的举动影响不到她的生活,所以与她无关。 “你姐姐是个柔情似水的女人。”完全不像纪悠拥有艺术家的古怪脾气。 “她永远不会喜欢你。” 还好,还好他不是纪晴的追求者,否则被喜欢的人的妹妹说这句话,内心受到的打击一定非同小可。 “如果有人追求你,你也会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答?” “不行吗?”以前母亲常说,少生了一根男女的感情神经给她,但是她从来不认为这种事有什么值得去费心,尤其从家变以来更是如此。从幼稚园开始,她对每个追求她的人都是统一的答案,她也不认为有什么不对,至少既快速又方便。 “我开始感谢上帝了。”还好他是采迂回的方式,否则现在早就被伤得尸骨无存了,陆天云在心中默念了一句阿门。 “什么?”陆天云得意的笑容,让她觉得很碍眼。 “没有。”站起身来,他走到了纪悠的身后,检查着绘图。“你这里画错了。” “把你恶心的下巴缩回去。”讲就讲,干嘛把下巴顶在她肩膀上。 “我一向认为我的下巴很可爱。”闪开差点就挥到脸上的巴掌,随即又黏了上去,陆天云好不愉快地笑着。 她应该是讨厌他的,因为她讨厌生活中所有难缠的事,而陆天云刚好就是最难缠的人。如果不幸和陆天云成为对手,他绝对有足够的能力让自己成为敌人的梦魇。 “改好了。”不耐地丢下笔,她双手交叉在胸前。“可以移开你‘高贵’的下巴了吗?” “很好!你是最聪明的助手。”赖皮地笑笑,陆天云移开了下巴,站到了窗口,随手点起了烟。 纪悠整个人窝进大椅中,皱起眉头盯着陆天云直看。 “不喜欢烟味?” “你在期待一个不抽烟的人,对你说她喜欢二手烟?” 他开始感到有点悲哀了,因为这可能是他这一生所抽的最后一根烟,他是否应该痛哭流涕的享受? “为什么你要抽烟?” 她歪头看他的模样,就像个好奇宝宝,眉宇之间全是孩子的气息。白皙的面孔,在阳光的照射下,细致得像个小婴儿。 “排遣压力。” “给我试试看好不好!”如果压力可以这样就排遣掉,她是不是也该试试看! 猛地被呛了好大一口,陆天云着实咳了好久,他捂着咳得发疼的胸,讶异地看着一脸认真的纪悠。 “不行。”她就不能让他好好享受生平最后一根香烟吗?“小孩子不可以学坏。” “我十九岁了。”她很不喜欢他视她为小孩子。 “没有投票权的人几岁都一样。”很哀怨地捻熄手中的香烟,他有一种未来会被吃得死死的感觉。“抽烟百害无一益,你不可以学。” “既然百害无一益,你又为什么要抽?” “这是我这一生最后一根香烟了。” “为什么?” 冲着纪悠露出一个阳光的笑靥,他拍了拍纪悠的头,如同大人在拍小孩子的一般。 因为他不希望将来吻纪悠时,因她讨厌尼古丁的味道,自己被嫌恶地推开了。要他面对那样的光景,他情愿选择戒烟。 “以后曾然会告诉你。” “陆天云,请你记住,我不是小孩子。” “我知道。” “我认为你不知道,而且也不承认。” “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等你八十九岁的时候,我也八十岁了,我们同样都会是别人口中的老人,对于你的年龄,你再也没什么好骄傲的了。” 两个八十岁的老人听起来似乎很不错,也许他们还可以手牵着手,坐着摇椅,一同在庭园享受日光浴手又习惯性地拍了拍纪悠的头,陆天云笑得很开心、很开心。 第六章 “小悠,你在舍不得陆大哥回美国吗?” 陆大哥回来两天,又匆匆回美国时,原本就不爱说话的小悠,变得更沉默了,脸也好绷,怪吓人的。 “我没有。”她怎么可能舍不得陆天云回美国,她巴不得巴不得他别再出现。 “没有哦!那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 “”纪悠思考着是否该提出她心底的疑虑。 “是朋友就说。” “你的初吻还在吗?” “早就不在了。”叶飞絮没想到纪悠会提出如此劲爆的问题,充满英气的脸蛋,不好意思地红了一下。“我幼稚园时和小学一年级的邵烽单挑,结果打成一团,不小心就跌倒了啊,他的嘴巴就亲到我的脸颊,我的初吻就没了。” “原来如此”原来飞絮也是不小心就被夺走的。“我的也没了。” “是陆大哥吗?”一定比她的遭遇浪漫多了。 “他把在美国的习惯带回来,亲了我的额头。” “额头哦?那我们的初吻虽然不是同一个地方,不过好像都不怎么浪漫。”是不浪漫,而且同样都失去得莫名其妙。正闷闷地沉思着,学生来来往往的长廊上,响起了一记洪亮的男音。 “我喜欢你!” 纪悠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后发出的声音,然后又面无表情地转回了头,继续自己的思考。 “我说我喜欢你,纪悠!”受到漠视,男孩不放弃地扯开了喉咙,快步追了上去。 原来那个人是在和她讲话。听到自己名字被洪亮的声音喊出来,纪悠再次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了男孩一眼。 没印象。就算有印象答案也不会改变,纪悠下了一个简短的结论。 “我不喜欢你。”说完,她自顾自地走了。 又是一个不知人间险恶的可怜人!叶飞絮露出了同情的表情,为这个新诞生的烈士献上十二万分的哀悼。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只要我喜欢你就好了!” 觉得来人还没夹着尾巴落荒而逃,还能说出这一串话,叶飞絮很是讶异地转过头,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如此执着的想当炮灰。 “我会让你慢慢喜欢上我,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 毫无所动,纪悠不在意地继续移动着脚步。 “你一定要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喔,这个男人很勇敢哪!叶飞絮赞赏地看着追过来的男孩,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纪悠,你现在的表情就像一个冰雕人像,你应该多笑的。” 要追人家,还批评人家是冰雕人像,这个人有没有大脑呀?这家伙没希望了啦,被小悠判定出局,绝对是死有余辜。 “跟现在比起来,那天你在听钢琴演奏会时的表情,美丽多了。”男孩略为黝黑的皮肤,在露出笑容时,白亮的牙齿让他看起来十分阳光。 停下脚步,纪悠侧过头看向男孩,但仍然面无表情。 “你终于肯停下来听我说话了。”显得十分高兴,男孩咧着略宽的嘴,笑得更开心了。 “小悠,我想起来了!他就是那天演奏会,那个坐在我们旁边的人啦!”叶飞絮恍然大悟地张大嘴。“喂!你要干吗?嫌那天还骂不过瘾哦?”挡在纪悠前面,叶飞絮一副护架的模样。 “叶飞絮,你很像一只可爱的忠狗耶!”没有半点嘲讽的意谓,男孩的脸显得十分诚恳。 狗!这个死家伙!竟敢说她是狗! “狗又怎么样?狗至少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说我是狗,那你咧,癞蛤蟆!” “那纪悠就是天鹅喽!”男孩很高兴地接口。回答之顺,仿佛在他的印象中,纪悠本来就是这个形象。 这个人有病啊?!被骂是癞蛤蟆还笑得这么开心?叶飞絮像看怪物似的瞪着眼前的人。 “我是建筑系四年级的杨宇,请多多指教!” “小悠,别理他,我们走了。”还指教咧!他以为现在是在参加演奖比赛喔!而且胳臂不能向外弯,她要帮也是帮陆大哥一把,至于这个“青仔丛”只有闪一旁的分了。 “我是认真的,你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女孩子,请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对待你。” 她对上次演奏会里的人没有多大印象,不过如果真如叶飞絮所说一般,这个男孩和她见面也不过第二次,他为什么可以说出喜欢她的话?他看起来并不讨人厌,那样的面孔,加上一身豪爽的气息,他应该是受女人欢迎的那一型,为什么偏要缠上她? 最重要的是,为何她对每个追求的男人,都无动于衷?忽然想起了陆天云问她的话,纪悠又陷入了思考。 “好听的话谁不会讲?你们男人还不是都一个样子!追女孩子的时候猛献殷勤,追到手了,就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德性,白痴才会相信你们男人咧!”说得不错吧!这些话都是从肥皂剧里面看来的哪! “我和你口中的那些男人不一样。”杨宇很认真地回道。天生洪亮的嗓门,再加上本来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使得围观的学生愈来愈多。 这个男人的眼睛很明亮,跟他的嗓门很像。认真时的眼睛,看起来就像卡通里的小鹿班比忽然想起卡通中的小鹿班比,纪悠竟又开始自顾自地回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卡通情节。 “喂!你声音大就了不起呀?干吗那么大声,我们又没耳背!” “我声音本来就这么大啊!叶飞絮,我又没有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干吗一直阻碍我追纪悠?” “本姑娘爽!”如果被邵烽听到她讲了“爽”字,绝对又要挨打了。不过,反正他现在不在现场,而且邵烽也没千里眼和顺风耳。 忽然发现纪悠一个人好像完全与战场棒离了,杨宇露出了然的表情。 纪悠回过神,发现飞絮还在和这个陌生男子废话,她耸了一下肩。 “走了。”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纪悠自顾自地走了。 叶飞絮对杨宇做了一个鬼脸,还附带哼了一声。 “纪悠,你还没给我答案!” “我不喜欢你。”她对追求者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她刚才不是讲过了? “我不是要这个答案,我要的是你愿不愿意给我机会?我会努力让你爱上我。”杨宇才一说完,远处一群围观的学生,马上发出了一阵欢呼吹哨声,为他的大胆求爱助阵。 小悠会和这种呆子在一起才有鬼。叶飞絮觉得自己的脸似乎正像小丸子一样,出现一条一条的黑线了。 “我不会喜欢上你。”给再多的机会也是一样。 “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的!”露出十分固执且坚定的神色,杨宇在阳光下的笑容比太阳更夺目。她很清楚,她绝对不会爱上这个人,至于原因,她也不知道,只知心里有个声音十分清楚地这样告诉着自己。 “随便你。”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就像事不关己一般。 纪悠的心,仍旧如往昔,无波也无纹,泛不起一丝丝的涟漪。 *** “早安!” 纪悠一进校门口,眼前再度出现了连续一个月以来每天都会看到的阳光笑容。 望着两手仍旧是提了两份早餐的杨宇一眼,纪悠还是不改以往的态度,自顾自地走着。 “这两天怎么没看到你那位死忠的护花使者?”跟在纪悠**后面,杨宇似乎已经完全习惯了这一张拒人于千里外的面孔。 停下脚步,纪悠忽然以一种审视的眼神盯着杨宇直看。 “我的脸上有怪东西吗?”杨宇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的耐心让人受不了。” “想给我一个机会了吗?” 被这么一讲,一般人应该会露出一副倍受打击的样子,不过她眼前这个男人,却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纪悠摇了摇头,只觉得他的笑容让她感到有些碍眼,就像陆天云的笑容一样,太阳光了。 “看着我的笑,让你想到什么了吗?” 他发现,追求一个月以来,纪悠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面无表情的,她会正眼看他,都是在他笑的时候。 “很像一个人。”杨宇的笑容,天真中带着灿烂;而陆天云的笑容,则是阳光中带着温柔以及一种她解释不出来的感觉。 “哦?有人像我一样帅?我可不希望那个人就是让你拒绝我的原因。”嘴上虽这么说,不过杨宇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出担忧。他对自己有充足的自信,否则他也不会放胆来追一个这么难理解的女人了。 “你应该感谢你的笑容像他。”否则她不会停下脚步和他多讲一句话。 但又是什么原因?让她无意识间总会想到陆天云那个碍眼的笑容?难道是碍眼过头了,让她想忘也忘不了? 杨宇很难得的皱起了眉头,看似粗枝大叶的举止下,拥有的敏感神经让他在追了纪悠一个月后,第一次感到危机出现。 “我以为你对每个追求你的男人都是一样的态度,原来也是有例外的幸运儿。” 陆天云没有追求她他是大人,而她是他眼中的小孩子,他们的关系就仅止是主子与女佣;但她不认为有需要向杨宇解释这层关系,原因很简单,因为她不会喜欢上眼前这个人。 “没关系,我这个人很耐磨,只要我继续努力下去,你还是有喜欢上我的一天。” “我说过了,我不会爱上你。” “无妨,我会努力到完全没希望的时候。”杨宇再度露出了自信的神情,晃了晃手中的早餐。“还是不接受我的早餐?没关系,反正我胃大,吃两份早餐也不会肥。” 一个月来,他风雨无阻地天天帮她准备早餐,然后又天天被她拒绝,这个人真是愈挫愈勇,完全没把她的拒绝放在心上似的,每天还是带着阳光般的笑容和她打招呼,怎么会有这种人呢?像极了陆天云,总是不把她的冷漠和拒绝放在心上。 “我说你那个忠心耿耿的护花使者怎么失踪了?这两天没听到她嘈杂的声音,怪不习惯的。”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包,杨宇发现今儿个纪悠竟没撇下他不理,兀自站着发呆,他高兴得寻找话题。 “飞絮受伤了。”她今天有点反常了,看着杨宇,老想起远在美国的陆天云,他大概也一个月没回台湾了。 “那个铁打的女人会受伤?她是被钢筋还是水泥砸到?”不论如何,绝对不是和人打架受伤的,那个女人只有揍人的命,没有被人揍的运。 “骨折。”起床太晚,来不及吃早餐的肚子竟然在咕咕叫了。 “骨折?那有点严重。怎么受伤的?”见纪悠竟坐了下来,杨宇连忙也捡了个位置坐下,与她保持了一段不会引人误会的距离。 基本上,他还算得上是个蛮绅士的男人。望着两人中间还可以再坐进两个人的距离,纪悠在心底这样评论。 “摔倒。”其实是从楼梯上滚下来。而肇事的原因,则是因为飞絮想从背后偷踹站在楼梯上的邵大哥,结果邵大哥刚好转过身闪开了,又刚好来不及伸出手拉住她,结果飞絮就咚咚咚地一路滚到一楼,还好脑子没有滚坏。 不过,邵大哥倒是开玩笑的说,如果飞絮能够趁此机会换个脑子,不要老是以为自己是古代侠客,倒也是不错。 “摔跤?”果然厉害,可以摔到骨折也是不简单。 张大口正想再咬下另一个面包,忽然发现纪悠宜直盯着自己看,杨宇疑惑地合上了嘴,奇怪地回看她。 “你在想什么?”很多朋友都告诉他,他们觉得纪悠的眼神给人一种逼迫感,不过他却认为,纪悠只是眼神太过清澈,而太过的结果,就是与世俗划上了隔离。 “我懒得再到别处买早餐,你那一份愿意卖给我吗?” “这一份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听到纪悠这样说,杨宇一方面乐到最高点,一方面庆幸自己刚才没一口咬下去。“哪!这里还有一罐牛奶你要早说嘛,都快要上课了,这和我计划中不一样,我本来是打算要和你到草坪上共享浪漫的早餐约会。” “我不会和你去。”接过早餐,纪悠的回答仍旧斩钉截铁。“我也不可能和你产生男女感情。”她认为,他们的最大进展,顶多是到朋友。 “我有没有说过我为什么喜欢你?” 显然纪悠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兴趣,她只是很专心地吃着晚一点会付钱的早餐。 “因为你很直接,我讨厌扭扭捏捏的个性。”第一次看到她,是他去捡球时,那时她就带给他一种很独特的感觉;想不到同一天又在钢琴会上遇上了,当时她的反应令他印象实在太深刻了。“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注视着钢琴时的表情美丽到令人难忘?” 听到钢琴两个字,纪悠稍微停顿了一下吃早餐的动作,随即又换上了一张冷漠的脸。 “你还有在弹琴吗?” “那是我的事。” “在我想象中,你的琴声一定很温柔。” “上课了。”将五十块塞进杨宇的手中,纪悠背对着杨宇挥了挥手。 “纪悠,我今天和你一样三点下课,可不可以和你一起走?”杨宇远远地对着纪悠喊道。 “不可以。”连头也懒得回,只见纪悠的身影渐渐走远。 被拒绝是意料中的事,没被拒绝她就不是他所欣赏的纪悠了。反正,他是打不死的蟑螂,有坚强的生命力,而且纪悠可是他活了二十二岁第一次喜欢上的女孩,开头总是要难一点嘛,否则哪会懂得珍惜呢?杨宇嘴角露出愉快的笑容,吹起轻快的口哨。 另一端,站在树后好一阵子的叶飞絮在两人离开后,拄着拐杖一蹦一跳地跳了出来。 她今天是瞒着邵烽,偷偷来学校领取大专杯跆拳道赛的报名表的,费尽千辛万苦,穿过邵烽设下的层层关卡,想不到来学校后,就看到杨宇那个“青仔丛”在诱拐小悠,而且小悠还愿意和他讲话,真是见鬼了, 她能确定小悠现在并没有喜欢上那个家伙,但是难保未来不会呀!因为小悠愿意开口和那个“青仔丛”讲话,就表示那个家伙有成为“危机”的可能! 但是她又不能阻止小悠和那家伙讲话不行不行! 惟今之计只有忍痛打越洋电话求救了—— “喂,陆大哥吗?你害啊啦!你再不回来小悠就要被人家把走了啦——” *** 打开大门,纪悠深深地吸了一口充满花香的空气,一个漫步在花园中的身影,令她所有的神经为之一绷。 “早安。”男人发现纪悠,远远地就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在朝阳的照耀下,久违的笑容,竟显得更灿烂而阳光。 为什么忽然回来了?望着走向自己的陆天云,纪悠只是倚着大门,静静地注视着渐渐靠近的笑脸。 “不欢迎?”伸手摸了摸纪悠的头,陆天云直勾勾地凝视着她。 “你是少爷,岂有不欢迎的道理。”第一个涌上的念头,就是想问他最近为何不见人影,又为何会在清晨忽然出现;但念头一转,她语带讽刺,挥开了他的手。 一个月不见,又恢复成小刺猬了? “一起吃早餐吧。”见纪悠没回答,陆天云挑高了浓眉。“今天是假日,又一大早的,你应该没约会吧?” 约会?他在说什么?白了陆天云一眼,纪悠懒得说话,兀自走进了屋内准备早餐,却不明白自己在乍见陆天云时,为何心中会涌起莫名的雀跃,却又带着责怪? 反复的思索了许久,直到已经端着早餐坐到了陆天云面前,纪悠仍旧理不出半点头绪。 “今天有没有什么活动?” “我假日没出门,让你很不自在吗?”放下喝了一半的牛奶,纪悠绷起脸。 “小刺猬,才一个月不见,你的刺怎么愈来愈多了?”与纪悠完全成对比,陆天云则是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一个月又十天。”她纠正,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为何会把日子算得如此清楚。 陆天云的笑容又笑得更开了,眼底有隐藏不住的喜悦。 笑什么笑?在别人心情不好的时候,笑成这样真是碍眼。 “我们陆家有一个好女佣,把主人不在家的日子算得好清楚,我这个主人该如何奖赏她呢?” “闭上尊口。”被陆天云这么一提醒,纪悠的内心涌起一股自己也不理解的情绪,移开了视线。“我这么久没回来,不让你多听听这个天籁般的嗓音怎么行呢!” 天籁?哪有人脸皮厚成这样?望着陆天云一副毫无虚心的表情,纪悠嘴角泛起了浅浅的笑意。“小刺猬,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没。”她压根儿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什么改变。“别在刺猬上加个小字。”她讨厌陆天云老是拿年龄压她。 没有?那飞絮电话中说的快要“把”走纪悠的男孩,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最近操劳过头了?”忽然发现陆天云有淡淡的黑眼圈,纪悠皱了一下眉。 “还好。”他掩饰着略为疲劳的神态,不在意地笑笑。 这些日子,为了在工作之余能多挪一些时间回台湾,连续熬夜了好多天;苦日子还没过完,又接到了叶飞絮的催命电话,害他急急忙忙丢下了所有工作,连夜赶回台湾,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会疲倦。 “更年期到了。” “男人愈老愈有身价,懂不懂?毛丫头。” “好!说得好!”纪悠正想反驳,邵烽的声音却忽然出现在两人中间。 “才怪咧!老男人有什么好?”紧接着,就见叶飞絮拄着拐杖,一跳一跳的拨开了挡在她面前的邵烽。“喔,陆大哥、小悠,你们兴致更好,在花园里共进早餐,好浪漫喔!” “别到处耍白痴!”邵烽拉开了白色雕花椅,自己坐了下去,对叶飞絮露出了没药可医的表情。 “我哪有?喂,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我现在是伤患耶!” “怎弄成这样?”陆天云同情地指着叶飞絮包得像馒头的脚。 “报应不爽。”邵烽恶毒地回答了陆天云的疑问。 “喂,你干脆说天理昭彰,有一天我会被雷公打死算了!还是陆大哥好,一接到我的电话,就连夜赶回来了!”这种男人真是稀有动物,没处找了;至于邵烽,唉,没得救了。 “电话?”纪悠疑惑地望着叶飞絮。 “小悠,就是那个”才说到一半,嘴巴就被邵烽塞进了一块面包,叶飞絮咦咦唔唔半天吐不出一句话。 “我有重要的事急着找天云,结果那天忙得抽不开身,就叫飞絮代我打电话了。”邵烽和陆天云默契地互换了一个眼神。 是吗?如果是的话,邵烽为何要堵飞絮的嘴?虽然心下疑惑,不过纪悠也不愿细问,毕竟讲不讲事实都是人家的权利,她既无权也无心干涉。 “天云,帮个忙吧!”邵烽指着草坪上放置的两个大纸盒。“当我的模特儿如何?” “他?!”纪悠第一个反应就是露出取笑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表情?”陆天云伸手拉住了纪悠的面颊,又没好气地瞪了好友一眼。 “只是平面模特儿,拍个照而已。你不知道那些经纪公司,老是找一些俗得要死的人过来,我都快受不了了,我设计的礼服怎么可以给那些俗物穿?” “邵大哥,你要他穿你设计的新娘礼服?”纪悠指着陆天云笑得更肆无忌惮了。 “纪悠,新娘礼服是要给你穿,天云是负责搭挡,难道——”邵烽转身正想捉来叶飞絮,想不到来人早在混乱之际,已经一跳一跳的躲到陆天云背后去了。“叶飞絮,你还没问纪悠?!” 只见叶飞絮尴尬地搔了搔头,一脸很可怜的模样。 “我我忘了嘛,歹势啦!”本来在跌下楼梯那天她就要问小悠的,结果滚下楼以后,她本来就装得不多的脑袋,也顺道滚掉了很多事情嘛。 “过来!”邵烽火大地对叶飞絮招招手。 “不要,你会扁我。”她现在脚上打着石膏,没反抗能力耶。 “过——来。”沉下了声音,邵烽只差没咬牙切齿。 “你答应不扁我,我就过去。”她不只没反抗能力,还没有逃跑能力,走进他的暴风圈很危险的耶。 “你以为凭你现在这副德性,可以逃得了!”说着,邵烽已经站起身来了。 “邵大哥,我没拒绝当你的模特儿。”纪悠轻啜着咖啡,神情一点也没有勉强的模样。 “呜,小悠,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不像那个人只会凶我——” 叶飞絮高兴得正想痛哭流涕以表谢意时,想不到纪悠却一脸理所当然的接口道:“你谢我也是白谢。因为邵大哥现在不找你算账,以后等你脚伤好了,他还是会扁你一顿的。” 叶飞絮一颗火热的感恩心,瞬间被浇上了一桶冰水,仿佛还发出了“嗤”的声音,冒出了阵阵白烟。 这丫头,直率到令他不得不去爱她。陆天云撑着下颚,笑看着纪悠带笑的唇畔。 如果她能够抛开那些痛苦的回忆,一定会快乐许多,而能够看着她笑,对他而言比任何报偿都还值得。 “老兄,纪悠都答应了,你呢?”看见自己的好友望着纪悠直发愣,邵烽不得不出声唤回他出窍的灵魂。 “你说呢?”他怎么可能让纪悠穿着新娘礼服,和别的男人合照? “那就进去试穿一下吧,不合的部分我再带回去修改。”嘴巴说说而已,这是为他们两个量身订做的,怎么可能不合? 几分钟后,同时换好礼服出现在庭园的两人,让叶飞絮和邵烽同时愣住了。 他一向对自己设计的礼服有信心,而这一组更是他的精心之作,惟一想不到,这件本来就走高雅路线的礼服,穿在纪悠身上更倍增光彩了。邵烽一时之间竟感动到无法言语。 “我这样很怪吗?”看着像木头人的叶飞絮和邵烽,纪悠不安地拉了拉身旁的陆天云。 “不,美到找不到适合的形容词。” “邵大哥设计的礼服,真的很出众。”难怪邵大哥会是豪门中常被指名的新娘礼服设计师。 “真不想让其他男人也分享你这模样。” “嗯?”陆天云讲得太小声了,她根本听不清楚。 “没有。”他现在只想把纪悠收藏起来。 “你的脸色很难看。” “有吗?”他努力放松自己脸部的肌肉。 还没有?她该去搬一面镜子让陆天云瞧瞧。 看透了陆天云一副不想把纪悠与他人分享的心思,邵烽努力压抑下想当场大笑的冲动。谁会相信,曾经是众人追逐对象的陆天云,现在会为了一个如此细微的环节,眉头打结?而这一切只为了不吓跑这个小他九岁的女孩? “照完相,底片交由你们保管,我总共只冲洗三张,以后加洗必须经过你们同意。” 邵烽还是看透他的心思了,他是否表现得太过明显了?陆天云轻皱起了眉头思考着。 “我现在就回店里带摄影师过来。”想想,他又有什么资格“同情”陆天云?看看一脸呆像的叶飞絮,邵烽忽然间觉得自己似乎也很需要“同情” “等等我!我要跟你一起回去!”叶飞絮一跳一跳的跟在邵烽**后面。 “你拄着拐杖,跟过来干什么!” “你管我喔!反正我就是要跟!”这两天店里新来的那个设计师,猛向邵烽抛媚眼,说什么她也不会让邵烽落单,落入狐狸精的手里。 叶飞絮一拐一拐的跟着离开了。 “飞絮的脚还打着石膏,真是拼命三郎。”陆天云开始佩服起叶飞絮的毅力了。 “最近邵大哥的店里新来了一位设计师。”对方是为邵大哥而来。 “早在十年前,她就不需要担心了。”只不过对象是邵烽,飞絮注定要当阿信的命。 “掌握在手心里的东西都有可能不小心掉落,更何况是人类的感情。” “掉落了,可以再拾起来。”她才十九岁,不应该如此悲观。 “如果是琉璃呢?”碎了再拾起来也无法恢复原状。 “如果是琉璃,我不会让她有摔碎的机会。”因为那是一个他倾尽所有心力也要死守住的人。 “世事难料。”纪悠的眼神透露着不相信。 “如果她真的碎了,我也会化为琉璃,陪她一起成为碎片。”他伸手宠爱地揉了揉纪悠的发丝。为什么他的眼神要如此认真?仿佛诉说的对象,就站在他眼前似的?纪悠不解地抬起头,刚好迎上了陆天云的凝视,晨曦的朝阳,流泻的鸟鸣,幻化为一曲清澈的乐声。 “很浪漫的话,诱拐女人绰绰有余。”她不喜欢他揉她的发,这让她看起来仿佛是小孩。 “诱拐到了吗?”望着被纪悠挥开的手,陆天云对自己无奈一笑。 “问我没用,我不是你的对象。”她在他眼中只是个任性的孩子。 “有参考价值。”被挥开的手,炙痛的感觉直接蹿烧到了心里。 参考价值是啊,她只是个小他九岁的小孩子,她的答案有参考价值,她是不是就该偷笑了?心底那股像火又像冰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如果有一天你有答案供我参考,记得告诉我。”纪悠沉默的背影对他而言,是一种可怕的煎熬。 她不会回答的,因为因为一个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 “借你。”拉来纪悠的手,陆天云在她的掌心里放下了一枚戒指。 纪悠先是不解地望着那张俊脸好一会儿,然后才斩钉截铁的回答: “不要。” “等一下拍礼服照,这个可以护照片逼真一点。” “再怎么逼真,还是假的。”她不需要向别人借戒指,要的话她自己去买。 “要帮忙就要做得完美一点,不是吗?”陆天云温柔地笑着,把戒指套进了纪悠的无名指。 指间秀气而精致的戒指,散发着明亮的光泽,一看就知道是一只精挑细选下的名品。 “你一向随身带着女人的戒指?” 陆天云只是笑着,并不回答。 打从和纪悠第一次在海边相遇时,他就有他们会再度碰面的直觉;告诉别人,人家只会当他是傻子,他竟会为了一个只碰过一次面,连她的姓名、以后也不知是否会再相遇的女孩特地打造了一枚戒指。但,事实证明,他的直觉真的灵验了,自此以后,只要纪悠在他身边,这只戒指一定不离身,因为他不敢保证自己会在何时何地向她求婚。 “我眯一下眼,邵烽他们来了,再叫醒我。”陆天云坐到了大树下,兀自闭上眼休息。 他为什么不回答她的问题?这只戒指可是为了什么人而准备?但又与她何干呢?摸了摸指间的戒指,纪悠完全分析不出自己为何会有这些莫名的心情。 她不喜欢别人干涉自己,所以她一向也不去干涉他人的私事。但是面对陆天云,她便容易显得反常,好像总在意着他的私事一般要能够不受伤,就是不要付出感情,她难道还没从家变中学乖吗,还让自己去在意他 “你——要不要先进屋里休息?”忍不住,她还是跟到了树下,小声问道。 没任何反应,疲累过度了?蹲在陆天云面前,纪悠忍不住好奇地端详起陆天云的睡容。阳光照射下,原本柔软的棕发,颜色显得更淡了,深刻的轮廓,在均匀的呼吸中,七分俊挺又带着三分稚气。 伸出食指,纪悠戳了戳陆天云的脸颊,唇畔忍不住露出了难得的顽皮笑靥。 这么快就睡着了?而且睡得这么熟?靠着树身也坐了下来,她歪着头,移不开看他的视线。 “借我靠一下。”发现树干靠得不是很舒服,她悄悄地挪近了身,轻靠着陆天云的身侧。 “一会儿就好,等一下我就会自己离开”她只敢要求短暂的温暖,她只是想贪恋一下这种安心的感觉,她会马上离开的,不会靠在他身旁太久的 注定要孤单过一生的人,是不能交心,也不能停留太久的。而,现在她只是想短暂的卸下这个沉重的包袱,短暂地去感受一下温暖,只是短暂而已 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远处悄悄亮起的闪光灯,唤不醒相依靠的两人。 第七章 早晨的校园,应该是安静又详和的,但是今天却一反往常,弥漫着此起彼落的讨论声。 “小悠,今天学校办园游会吗?”叶飞絮莫名其妙地看着走过身边不时投来好奇眼光的同学。 “是吗?”她一向对周遭事物不太关心。 “难道他们是在责怪我脚受伤,不能拿奖杯为学校争光?”没办法啊,她本来是快要好了,而且也偷偷报名跆拳赛了,可是那天在邵烽店里被那个该死的设计师乔羚故意绊了一跤,又滚了八格楼梯,没再折到另一条腿已经很阿弥陀佛了。 “有没有人说你想象力很丰富?” “有啊,邵烽每次都这么说。”大家真是太抬举她了,害她怪不好意思的! 她能了解邵大哥讲这句话时的心情了。 “陆大哥这次怎么住那么久!” “不知道。”陆天云回来的隔天,工作室就展开了浩大的工程,所有最新科技的东西全装了上去,他就在台湾指挥美国的工作,像是不打算回美国似的。 “邵烽说改天要好好酬谢你和陆大哥,因为你们那张照片,让他现在忙得昏天暗地,快像广告说的一样,每天只睡一个小时了。” 提起那张婚纱照,纪悠就觉得身子一阵燥热。邵大哥竟然趁着他们靠在树下闭眼休息时,一声不响地就拍完照了,因为是在最自然的状态下,加上陆宅风光及角度都取得很好,照片竟然呈现一股独特的风格,像是不在人间拍摄的。 但是这一切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陆天云在看到照片时,所流露出来的笑容,让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他似乎很高兴,但她又不知他究竟在高兴什么。 “很多人都指定要你们照片里的礼服,不过邵烽都一一回绝了,他说那套礼服已经有归属,不会再做第二套。而且,你们那张照片,令好多人着迷,光是要那张照片的人,就让邵烽一个头两个大了。” 纪悠只是笑笑,脑海中忍不住啊现出陆天云把底片锁进保险箱里的举动。 “而且啊,昨天还有个‘青仔丛’,站在照片前发呆了一个小时,好不容易回过神,还冲进店里捉着邵烽的衣服盘问照片里的男人是谁。”还好她和邵烽都会跆拳道,否则早就被那个“青仔丛”摇到骨头散光光了。 “你是说” “纪悠!”杨宇远远地就以跑百米的速度冲了过来。 “真是说人人到。”家伙是感应到她正要破坏他的形象吗? “这怎么回事?!”只见杨宇气急败坏地把手中揉成一团的纸重新摊开,递到了纪悠面前。 “什么怎么回事呀!你这个人讲话怎么老是没头没尾!”叶飞絮责怪地瞪了杨宇一眼,凑到了纪悠身边。 只见宣传单上头写了斗大的几个字—— 纪氏企业二千金纪悠,沦落到与人同居! 父亲纪伯平搞婚外情,名画家母亲叶芯寒割腕自杀,曾经被封为钢琴才女的二千金纪悠,音乐生涯终止,堕落到与男人同居。 字的底下,还附上了纪悠与陆天云从陆宅一同出门的偷拍照。 “是谁发这种传单?!”叶飞絮生气地把纸又揉成了一团,丢到了垃圾筒里,还忿忿不平地踹了垃圾筒一下。“被我捉到一定扁他一顿,妈的!” 纪悠寒着张脸,在盛夏的太阳底下,仿佛寒冬提早降临了。 “纪悠,你先别难过,我不会相信这种没凭没据的攻击传单。”杨宇皱着眉,担心地安慰着纪悠。面无表情的遥望着远方,纪悠只是沉默着。 一群路过的同班女生,鼓噪地凑了过来,拿着传单像是得到了珍贵情报一样。 “纪悠,你妈妈真的自杀了?是因为你父亲出轨?”某同学露出了同情的脸。 “我就说男人没有一个可靠的嘛!”最左边的一个接着附和。 “是啊!我们都很同情你的处境,不过纪悠,你不应该年纪轻轻就和男人同居啊!要知道我们女人的身体被玩弄过了,就没什么价值了。”中间那个,露出了道学家的表情。 “你们都说得不对!”曾经追过杨宇的一个女孩,排开众议。“纪悠,既然有男人愿意养你,你就不应该脚踏两条船,答应杨宇的追求!这样杨宇很可怜。” “你们够了没?!”杨宇生气地大吼,一向充满阳光的脸上,气到青筋都浮了出来。“纪悠还没答应我的追求,也没脚踏两条船,不用你们鸡婆!” “可是,杨宇,我们这是同情你”“妈的,你们再说一句,我就把你们打得满地找牙!”叶飞絮抡起了拳头,吓得一群女生哇哇叫的逃开。 纪悠对于眼前的混乱似乎无动于衷,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兀自往校门走去。 “小悠,你要去哪里,我跟你去。”叶飞絮担心地追了上来。 “我也和你们一起走。”杨宇也追了过来。 “你干嘛追过来,小悠不需要你在旁边碍手碍脚。” “我要保护她。”他很担心她。 “我保护就够了,你滚啦!” “让我静一静。”停下脚步,纪悠平静地拒绝了两人的好意。“我不会有事的。” “纪悠,不论你的家庭背景如何,我喜欢你的心绝对不会受影响,你要相信我!”如果她愿意露出受伤的表情或是哭泣,他还比较放心,但是她却面无表情,他根本掌握不到她现在的情绪,这令他更感不安。 她只知道杨宇似乎在对自己讲话,但为何他的话却怎么也进不了她的心里?只是穿过了耳,下一秒,她就完全没印象了?又为何她现在只想见陆天云,只想见他?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把陆天云视为温暖的避风港了?她好像太信任他了,也太依赖他了这不好,这不是她当初决定所要过的生活,但为何她在受伤后,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他? “纪悠,让我送你回去好不好?你现在正是需要人陪伴的时候。” “不用。”她拒绝,脸上全无表情。 “杨宇!拿着热脸去贴人家的冷**,这一点都不像你的作风,别再丢人了好不好!”一记拔尖的嘲讽声响起。 只见一个手上抱了一叠宣传单的女孩,嘴角带着嘲笑,神色十分得意。 “你为什么在这里?!”杨宇讶异地看着一脸得意的徐玉萍。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来告诉大家,拥有美好形象的纪悠,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啊。”徐玉萍得意万分地扬扬手中的传单。 她认识这个女孩吗?她说话的样子好似她们认识,而且还有深仇大恨似的;但为何她再怎么努力回想,却是不记得认识这个人? “是你做的?!为什么——”杨宇一个箭步跨上去,正想捉住徐玉萍,比他动作更快的叶飞絮已挥出了一记拳头,一拳打在徐玉萍脸上了。 “叶飞絮!你竟敢打我!”被挥来的拳头打得头昏眼花的徐玉萍踉跄了几步,险些站不稳。 “我专打小人,怎样!”一拳还平息不了叶飞絮的怒气,她一个跨步,正想再挥一拳给徐玉萍,却被杨宇制止了。 “别打了,她禁不起你再一拳。”徐玉萍的半边脸已经肿起来了。 “她禁不起,小悠就要活该忍受她的恶毒吗?”甩开杨宇捉住她的手,叶飞絮气愤难消。 “我恶毒?笑死人了,她如果没和男人同居,还怕人家说吗?有出轨的父亲,就有和人同居的女儿!” “你有胆再说一次!”叶飞絮再次抡起了拳头。 “杨宇,这个粗暴女要打我。”搞着半边脸,徐玉萍仗势躲到了杨宇背后。 “你闭嘴!如果你不是女人,我早就揍你了!” “杨宇,你怎么可以帮着别人欺负我?”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无法接受他现在竟喜欢上别的女孩子!“你为了一个伤风败德的女孩子要打我?!”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纪悠是我喜欢的人,我不许你污辱她!” “她有哪一点值得你喜欢?她的家庭背景一团乱,父亲外遇、母亲自杀,她现在又和男人同居,她哪一点比得上我?” “不论她过去如何,我就是喜欢她。” “别人用剩的残花败柳你也要捡,伯父和伯母绝对不会答应你和这样一个女人在一起的!”徐玉萍愈说愈大声,仿佛要让所有围观的人都听见。 “我喜欢她,我爱她,这是我一个人的事,谁也管不着!” “杨宇,你要什么时候才清醒?她和别的男人同居耶!这种女人根本不值得你喜欢!” 他们在争吵,但究竟在吵些什么?为何她脑海中父亲外遇和看见母亲倒在血泊中的情景一直交错出现?这些事明明不是过去了吗?自从她住进陆家以后,也不太梦见这些,为何现在这一幕幕的往事,会在她眼前不断的重演? 父亲初恋情人的恳求声以及父亲惭愧的脸,还有母亲独坐时的叹息声以及倒在血泊中苍白的脸,这些景象,交错得令她头好晕好晕,谁来扶她一把? 她好想休息,好想休息,她真的好累她已经努力将自己和人们隔绝,不想再受伤害,可是为什么她还是会觉得疲累? “小刺猥。”右手不知何时竟被温暖的大掌握住,她迷茫地抬头,一条挂着戒指的项练,在她面前晃动着。“你真迷糊。” 为何这些画面中竟出现了陆天云温柔的面孔?是她的错觉吗?陆天云出现以后,流满画室的鲜血,似乎渐渐消失了,为什么呢? “怎么了?神游太虚去了?” 她怎么会觉得陆天云的笑容中带着苦涩及心疼?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她在做梦? “陆大哥!”叶飞絮忿怒且担忧的表情在见到陆天云时迅速地一扫而空。 真的是陆天云?他为何会出现?被大掌包住的手,传来一阵阵的温暖与安心。 “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忘了!”把项练挂到了纪悠的颈上,陆天云从容不迫地笑着。 吵嚷的四周,在一瞬间化为寂静。只见在场的五个人,各自拥有着截然不同的表情。杨宇沉下了一张脸,徐玉萍看好戏般地扬起了嘴角,叶飞絮露出了放心的表情,而纪悠则望着紧握住自己的大掌,露出了信任的眼神;至于陆天云,除了维持一贯的自信笑容外,眼底还多了份难以察觉的寒冷。 “为什么会来?”打破僵持局面的纪悠,第一句话就是解答自己的好奇,仿佛解决争吵,对她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事。 “看到你忘记把这枚戒指带走,所以送过来。”其实他是在工作室中一直无法安心,总觉得纪悠会发生什么事才特地赶过来。 陆天云在说什么?这个戒指是他暂时借她拍照的,一拍完照,她马上就脱下来还他了,她压根儿不知道戒指何时多了条项练,哪有什么忘不忘的?盯着挂在自己颈上的戒指项练,她露出了不解的眼神。 “杨宇,看到了吧!人家的情夫都来了。”徐玉萍冷笑着。 冷冷地撇了徐玉萍一眼,杨宇敛起了失落的表情。 “我是杨宇,请问你就是那位和纪悠一起拍婚纱照的模特儿吗?”他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点眼熟,不只是婚纱照里带给他的印象,他总觉得似乎在哪里看过这个男人。 这个男孩年纪虽轻,乍看之下像个阳光男孩,但在开朗中又带有一分沉着,这人应该就是叶飞絮电话中提到的“青仔丛”吧。陆天云迅速地打量过杨宇,发现男孩炯炯有神的双眼中有着令人激赏的坚持。 “我是陆天云。”他笑着伸出了手。“很高兴认识你。”他是真的高兴,因为纪悠的生命中多了一个知赏她的人。纪悠的生命,本来就不该如此寂静的。 “陆天云?”杨宇像着魔似的喃喃自语,在众人不知所以然的十秒后,他忽然兴奋得跳了起来,指着陆天云大叫:“你真的是陆天云?!你是那个陆天云?!” 这个人真的有病耶!前一刻看到陆天云脸黑了大半,现在却兴奋成这样,该送精神病院了!叶飞絮发现自己的脸再度像小丸子一样出现一条一条的黑线。 “我这里有你的照片,还有你的书!你真的是那个陆天云!”杨宇兴奋得打开包包,抽出了一本建筑杂志。“我是你的忠实崇拜者,我叫杨宇,这本杂志是我好不容易才托人从国外买回来的,是你惟一有照片的一本杂志,我说得没错吧!我是杨宇,你好!”“拜托!你到底要说几次自己的名字呀?”叶飞絮已经受不了了。 “我是杨宇,杨桃的杨,宇宙的宇,您好!”他忘了慎重介绍一次自己的名字该怎么写了,叶飞絮真好心! 这个人已经兴奋到疯掉了!想不到这世界上还是有比她呆的人!而且,他们不是正在争执中吗?怎么陆大哥一出现好像事情全都变了? “可不可以再和您握一次手?我刚才没发现您是陆大师,这一次我保证会很认真很认真地和您握手!” 这个男孩——很好玩。陆天云好笑地伸出了手和杨宇再握一次。 “可不可以请您在这本书上签名?”他真的见到陆天云了!这个传奇性的天才竟然就站在他眼前!真令人无法相信。 仍旧是笑着,陆天云接过了笔,签完名,大掌又重新握住了纪悠。 他的手好温暖,刚才他抽回手去签名时,她的心竟有一种失落,像是遗失了很重要的人一般,令她一时之间无法适应。 “陆大师,你也喜欢纪悠?”望着纪悠并不挣脱陆天云的手,杨宇的心沉了一下,大胆地提出疑问。 这这这个“青仔丛”是决定语不惊人死不休喔!叶飞絮正思考着是否该一拳打昏杨宇。 喜欢喜欢是什么感觉?望着握着自己的大掌,纪悠陷入了迷惘。那是一个她碰也不愿去碰的课题,但是,为什么这样的课题,绕呀绕的,还是不愿放过她? 陆天云挑了挑下眉,并不急于回答。 “陆大师,我是真心喜欢纪悠,绝对不是玩玩而已。” “看得出来。”这个男孩很有气魄,而且做事也很分明,看得出他的将来不可限量。 “你一直是我最崇拜的建筑师,我也一直以你为榜样,期望自己有一天能迎头赶上你。如果你也喜欢纪悠的话,我很高兴有你这样一个对手,但是前提必须你也是真心喜欢她才可以。” 很少人能在面对自己所崇拜的人时,却又向崇拜的人提出挑战。看来,他这次决定长期留在台湾是对的,这个男孩,够资格成为他的对手。陆天云暗忖着。 “人家都已经同居在一起了,你有什么资格当人家的对手?”捣着半边脸的徐玉萍再次出言讽刺。 “我和纪悠不是同居。”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但却充满了信服力。 “没、没同居,为什么会住在一起?”这个叫陆天云的男人,为何看起来很温和,但他的声音却令她忍不住涌起一股惧怕。 罢了!事情都已经到这步田地了,说开来也好。尤其在面对一个如此认真,条件又优秀的情敌,他不迎战,对杨宇而言也未尽鲍平。 “我是喜欢纪悠,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绝不是如徐小姐所想的那般复杂。一个人所讲出来的话,往往能表现出那个人的内心世界,奉劝徐小姐以后讲话要三思,别轻易就让人看出你的内心世界。” “陆大哥,你是在说这个女人内心龌龊肮脏哦?讲那么多干吗?直接骂就好了嘛!” 徐玉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面对陆天云,别说是回嘴了,她连瞪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她虽任性,却也知道有些人是惹不得的,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一例。 “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是事实!一对没有关系的男女,为什么会住在一起?你厉害,倒说说看啊!”徐玉萍满腹的怒气,只能往叶飞絮身上发,因为她情愿挨她的拳头,至少还有闪开的机会,但是面对陆天云,那分压迫感却让她胆小得想逃开。 “因为、因为他们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叶飞絮忽然放大声宣布。“他们不是模特儿,是订婚!听到了没?订婚!订婚完的男女,住在一起是很正常的事啊!”她快迅地从背包中抽出因为太过喜欢而随身携带的照片,叶飞絮扯开了嗓门。 世界仿佛在瞬间陷入了无止尽的寂静中,杨宇受挫得呆立在原地。 对嘛,早点这样做不就好了!看,大家现在不是安静多了吗?呵呵呵!她叶飞絮真是聪明,回去跟邵烽讲她今天的智举,邵烽一定也会佩服她的!呵呵呵*** “为什么不说实情?”转过椅子认真地望着陆天云,纪悠决定宣告投降。 从早上回来到现在,他一直像个没事人似的,对于突发的事件只字不提,就像没发生过一样,兀自在工作室里赶稿。她不想主动问,因为很乱,她心里真的很乱,她猜不透早上他为何要说那些谎话,更不懂为何当飞絮骗大家他们是未婚夫妻时,他也不澄清,默默地接受了这莫名而来的一切。 “什么为什么?”陆天云装傻,拿着一对无辜的眼笑看她。 “你明明知道我在问什么。”她没耐性地丢下手中的笔。 纪悠看起来很烦躁,但是他等的,就是她主动提起。她太被动了,她的被动来自于她想把自己隔离开人群,她的被动在于她不想让多余的人闯进她的生命,她只想过着孤孤单单一个人的生活。但是,他不愿意自己也是被纪悠隔离在外的人。 他想要她在乎他,在意他,而不是只把他视为她生命中的过客罢了。她在意他吗?他想,他是有答案的,只是不肯定。 “答案我早上说过了。”他说过他喜欢她,但是纪悠不愿意去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事实。 早上大家所说的话,她已经快记不起来了,她惟一记得最清楚的,只有陆天云说喜欢她的那谎话,以及飞絮说的谎言,其它对话的印象,完全被这两句话淹没了,她真的不知道陆天云所说的答案到底是哪一句? “我不懂,你为什么不澄清?”她仍在自己的迷惘中打转。 “因为不需要澄清。”这丫头,脑筋打结了吗? “你明明就不喜欢我,也没和我订婚,就算是为了帮我,也犯不着牺牲自己。” 陆天云头痛地拍拍额头,埋在手臂间的表情是哭笑不得。 “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明白?” “我就是不明白才要问你。”纪悠有点生气了,因为她完全不知道陆天云到底要表达什么! 她觉得自己好像捉住了一些答案,但那答案,却又令她不敢面对,也不知如何面对。她想问清楚,但是,究竟她想问的只有陆天云的答案,还是也包括了自己的答案? “照你的感觉走,别压抑自己,你就会明白了。”陆天云伸出大掌拍了拍纪悠的头。“等你明白了,也许会怪我小人,可是为了你,偶尔扮演小人我不在意。” 他还是有私心,在飞絮说他和纪悠是未婚夫妻时,他可以当场澄清,因为他有的是让徐玉萍闭嘴的方法,但他还是选择了默认。那男孩叫杨宇的那男孩,他很优透,让他感到芒刺在背,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很卑鄙,但是,他无法把纪悠拱手让人。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过去?”她的声音沉了下来。 “那不重要。” 隐约中,就知道陆天云会调查她的过去,毕竟陆家并非寻常人家,但是她却从来不愿意主动向他提起。是逃避吧,有时她不禁会问自己,到底她想逃到哪里去呢? “身世都不重要,什么才是重要的?” “你啊。”陆天云回头对她一笑,继续埋首于文件中。 我?为什么是我?她真的不懂他。 “陆天云,你真令人难懂。” “是你不愿意去弄懂,不是我难懂。” “是吗?”她在问他,也像在问自己。 “别想那么多,你只要安心长大就好了。该去琴室弹琴了。”他起身,想拉起纪悠。 “我不想。”抽回自己的手,纪悠动也不动地坐在原地。 “别那么狠心,我可是因为思念你的琴声特地回来的哪!” 撑着下巴,纪悠动也不动,眼睛还望着窗外。 “这么不想弹钢琴吗!”陆天云露出了一脸怨叹的表情。 再如何弹,她也只弹得出哀伤的乐曲,徒增哀愁感罢了。 “我是主子喔!”虽然是一个很没主人样的可怜主子。 “想听自己去买cd。” “cd中没有属于你的温柔。” 温柔?她待他几近刻薄,他竟会说她的乐音温柔?琴声可以反映出一个人的内心世界,他若不是个真音痴,就是满嘴甜言蜜语。 “我今天不想弹。” “只有今天?明天呢?后天呢?” “你管太多了。”将椅子转了一百八十度,纪悠选择背对陆天云探试的眼神。 “不弹不行,会退步。”拉住椅背,陆天云连人带椅的将她拉向门口。 “陆天云!”他竟敢硬来,坐在椅上,被拖着跑的纪悠生气极了。 “小姐叫唤小的有何贵事?”拖着有轮子的大椅,陆天云愈走愈快,朝琴室迈进。 “你把我拖到琴室我也不弹!” 陆天云两手忽然松开,任椅子在木制的长廊上不稳地左右摇摆了几下。就在纪悠头昏眼花站起身来,一时找不到陆天云算账时,整个身子已经被腾空抱了起来。 “放我下来!” “答应弹琴就放你下来。” “休想!”她不想做的事,谁也不能勉强她。 “现在的你,就像个逃避学琴的小孩。” “那是我的事。”她生气得往他的胸膛捶了一记,不过陆天云却没任何表情,两手仍旧抱着她不放,大步迈向琴室。 “我说不弹就是不弹。” “没关系,我可以陪你耗。”到了琴室,将纪悠放到琴椅上,陆天云耸着肩,拿出钥匙,将门反锁了起来。 他这是强盗的行为!纪悠抿紧着嘴,有着不容妥协的倔强。 “你什么时候弹琴,我们就什么时候离开。”他可以接受纪悠逃避感情,因为他愿意等,但是却不可以接受纪悠逃避弹琴,因为骤变的世界不会等待她的。 搬了张椅子坐到纪悠身旁,陆天云拥有与纪悠完全不同的表情,不过带笑的眼神,却有着与她同样的执拗。 “不弹。”趴在琴盖上,纪悠别开了头,不想看到陆天云。 “我等你。”甩动着手上的钥匙,陆天云悠哉地跷起了二郎腿。 趴在琴盖上的纪悠咬了咬嘴唇,完全不想搭理。 “你不能老是逃避。” 仍旧是沉默以对。 “我说话算话,你什么时候弹琴,我们就什么时候离开。”习惯性地拍了拍纪悠的头,他露出了难得的认真表情。“我陪你,陪到底。” 窗外,夕阳西落,万物静了下来。 窗内,纪悠仍旧背对着陆天云而坐,毫无意愿打破这如冰一般的沉寂世界。 时间在流动,沉静却未改变。也不知过了多久,纪悠赌气的情绪渐渐沉淀而下,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眼皮也不知不觉沉重了起来。 等她再度睁开眼睛,星光已露脸。她望向了身旁的陆天云,后者仍是悠哉地跷着脚,冲着她淡淡一笑。 已经十一点了?!她睡了这么久了?看看手表,纪悠有点讶异陆天云就这样陪她坐了五个小时。“有弹钢琴的情绪了吗?”陆天云伸了伸懒腰。 看了陆天云一眼,纪悠又赌气地趴回了琴盖上。 “没关系,我陪你。” 她不信陆天云有多大的耐性。闭上了眼,纪悠继续培养睡觉的情绪。 她没有在外人面前睡着的纪录,虽然和他赌气,可是待在他身边却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很少再梦到满室的血了,可是还是常常梦到她孤伶伶地坐在钢琴前,空旷旷的白色空间,让孤寂更添了冷清。梦中的她,总是弹着哀伤的乐曲,到末,现实和梦境也分不清了,更实的生活中,她还是弹奏着哀愁。 可刚才的梦境,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她还想再梦一次,如果可以这样一直梦下去,不知有多好想着想着,纪悠又再度进了梦乡,这一次,她的唇角带着淡淡的笑靥。 “小表。”明明还是个孩子,却老是要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 靠着椅背,陆天云的脸上完全没有倦意,反而带着幸福的笑容。 纵使没有朝朝暮暮的相处,可是对她的眷恋,却没有因千山万水的阻隔而消逝。第一次遇见她,她就已经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了,可是在那双倔强的眼睛下,他看到的,却只是一个受伤的人所表现出的逞强。没来由地,他竟破天荒地升起了想保护人的心。 他自由自在惯了,从前有一大堆的女人在倒追他,他也不浪费青春的玩了几场恋爱游戏,从来没有想过要为谁而停留。可是遇到了纪悠,他却变得不想再飞翔,只想永远停泊在她左右。 但纪悠才十九岁,还是一个该往大千世界尽情翱翔的年纪,她应该站在世界舞台的顶点,而她也拥有这个资格。可她却不想飞了,而躲进了一个充满悲伤的贝壳中,他应该自私点,在这个贝壳中得到她,至少这会轻易得多了;但另一方面,他却又舍不得,他舍不得纪悠埋没了一身的才华。 如果有一天,纪悠飞翔了,是否会遗忘了他?毕竟,她才十九岁 *** “嗯?”迷迷糊糊睡起来的纪悠,甩了甩发麻的双手。 凌晨四点了!陆天云这个家伙真的要跟她比耐力比到底?转头看着已经入睡的陆天云,纪悠轻蹙了下眉峰。 “算你有耐心。”站起身来,她悄悄地靠近陆天云。 一向爱笑的嘴唇现在却不笑了,这一点竟让纪悠有点儿不习惯,以一个二十八岁的年纪而言,陆天云看起来一点也不老,反而带着一种少年的气息。 “一定骗过很多女人。”她自言自语完,忽然觉得有些儿不高兴,倏地站起身来,走向了落地窗。窗外上弦月高挂,明亮的月光,落了满园。 我等你、我陪你这是陆天云今天对她所说的话,她记住了。可是他能等她多久?愿意陪她多久? 他今天可以为了让她弹琴,陪她耗上十小时,可是以后呢?谁来等她?谁来陪她?谁来伴她弹琴?到最后,他还是要结婚的,他会拥有自己的家庭,到时候,她要弹琴给谁听?最终,她还是孤孤单单的一人,只能弹给自己听 掀开了琴盖,她望了一眼陆天云,再望了一眼窗外的月色,弹奏起贝多芬的月光。 沉溺在琴声中的她,完全没注意到陆天云早已张开了眼,正在她身后,静静凝视着她。一曲终了,她意犹未尽,从萧邦的离别,弹到了贝多芬的悲怆。 一室的透明琴音中,带着抹不去的哀伤。 “你一定要弹那么哀伤的曲子吗?”陆天云终于忍不住出声,吓得纪悠的琴声嘎然终止。 十指收回,她任性地合上琴盖,直视陆天灵云。 “我弹了,你最好快开门。” “继续。”走上前,陆天云又打开了琴盖,表情十分坚持。 “不要。”瞥了陆天云一眼,她伸手合上琴盖。 “继续。”没有不耐,他又掀开了琴盖。 “我不会弹快乐的曲子!” “不会才更需要弹。”捉住纪悠的双手,放到琴键上。 生气地任由两手垂放在琴键上,纪悠倔强地瞪视着陆天云。 “弹。”弯下腰,他在纪悠耳畔低语。 拗不过他的坚持,纪悠敷衍地弹了一曲萧邦的摇篮曲,暗示陆天云该放她回去睡觉了。不过,被她评为音痴的人,却出乎意料地摇起了头。 “别以为你随便弹了一首摇篮曲,就可以回被窝了。”认识她以后,他这个音痴可也下了一番苦心,怎么可能让她随随便便就敷衍过了。 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固执了?他不是一向笑脸迎人的吗?纪悠在陆天云坚持的眼神中,看到了严厉。 她实在很不喜欢看到这样的陆天云,更不喜欢被他的情绪拖着走的感觉。纤指一动,她弹起了帕格尼尼的恶魔的笑靥。 听到这一曲,陆天云露出了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的表情。 “谢谢称赞喔。” 望着陆天云的表情,纪悠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不知不觉间,竟弹奏起萧邦的小狈圆舞曲。 乐声中,仍然有淡淡的悲哀,但陆天云却可以碰触到流泄而出的欢愉。纪悠是喜欢弹琴的,在弹琴时,她的表情是那么样的满足,她怎么可以放弃钢琴呢?放弃了钢琴,等于剥夺了她的生命。 “要不要弹弹土耳其回旋曲?” 纪悠略为迟疑了一下,对陆天云作了一个看似无奈的表情,不过在转回头时,嘴角却露出了笑容。一曲终了时,虽然自己认为不够完美,但陆天云却意外地给了她一个大拥抱。 “麻烦移开你高贵的下巴。”她觉得自己好像脸红了。 “很好听。”将脸埋在她肩膀上,陆天云高兴地笑着。 终于迈开了一小步!他明天是否要到庙里烧香拜佛了? “可以放我回去睡了吗?”隔了两年,今天是她第一次能诠释哀伤以外的歌曲。她是高兴,不过,她却不想在陆天云面前笑,因为笑出来表示她屈服在他软禁兼威胁之下。可是为何他在身边的感觉,如此之温暖?竟让她有些儿不想离开? “这两天记得练习一下结婚进行曲。” “为什么?” 陆天云朝她神秘一笑。挑了一下眉,忽然突兀的开口: “我可以吻你吗?” 纪悠瞪大了眼,呆在原地,无法作任何反应。 第八章 为什么纪晴要结婚,第一个通知的不是她这个妹妹,而是陆天云那个不相干的人? “小悠,别生气了嘛,今天是我大喜之日耶!”穿着新娘礼服,纪晴赔笑的巴在妹妹身上。 “又如何?”谁规定新娘子就一定最大? “人家、人家真的在一个月前打电话通知陆天云了嘛,他可能是事业太忙,一不小心忘记告诉你,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嘛!” “通知他打的是国际电话,通知我却只要打长途电话,你却选择他。” “呃这个嘛我当时找不到你嘛!” “纪晴,你当我是傻子吗?” “这个呵呵呵呃”企图想用笑声蒙混过去,不过笑了两声,纪晴就发现行不通了。 “陆天云不是我的监护人,他只是雇用我的人。”别以为她不知道纪晴在想什么,不把她和陆天云的关系理清,纪晴只会得寸进尺,以为可以为她安排人生。 “喔,是喔”纪晴好失望地垂下头。 她以为小悠和陆天云会有什么进展,结果什么都没有,她好失望啊!一年多前,她正要南下制止小悠去当人家女佣时,结果陆天云抢先一步找上了她,而且以最短的时间说服了她的举动——十分钟!她本来还准备了一大串吵架稿呢。 陆天云真的是一个值得信赖的男人,虽然有点无法捉摸,不过如果能和直性子的小悠在一起,应该会很好玩吧唉!她这个姐姐也真是的,怎么可以只顾着自己觉得好玩,真是不应该可是!她真的很好奇又期待嘛! “新娘该出场了。”陆天云敲了敲房门,探头进来。 “就来了!”纪晴握了握纪悠的手,对她使了个眼色。“等一下就拜托你喽!” 在经过陆天云身旁时,纪晴还不忘打气似的对他眨了眨眼。 “多事。”纪悠转过身,背对陆天云,不想自己慌乱的情绪被他发现。 “你也该出去准备了。”他从镜中看见纪悠紧张的容颜。 这丫头,自从那晚吻了她以后,她简直视他若毒蝎,绝不正眼瞧他,也不单独和他相处。他记得当时自己很温柔的,只是轻轻点了她的唇一下,百般克制着汹涌而来的**,深怕把她这个瓷娃娃捏碎似的,难道这令她感到不舒服? “纪悠,我们应该谈谈。” “我要出去了。”转身想扭开门把,却被陆天云从身后伸出了两臂,牢牢地把她困住。“陆天云,我说我要出去了。” “那天的吻,令你不舒服?”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以这么单刀直入的方式问她,所以只能圆睁着眼睛,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不喜欢可以告诉我,我可以改变吻你的方式。” 纪悠皱着眉,咬着下唇,心乱如麻地望着他,仍旧是理不出头绪的脑袋开始责怪起自己,为何会像个白痴,花了这么多天,还是不明白陆天云的举动代表了什么? “还是——你对我完全没有感觉!”他实在不愿往这方面想。 没感觉?什么感觉?“我听不懂。” “你不喜欢和我在一起?” 只见纪悠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喜欢我碰你?” 纪悠迟疑了很久,然后又咬了咬下唇,摇头。 “别咬,会把嘴唇咬破的。”他忍不住伸手,心疼地碰触她的红唇。 “我不喜欢你为了鼓励我,把美国的习惯用在我身上。” “你认为我吻你只是因为这些原因?” “否则呢?”她觉得陆天云的笑容像极了重拾心爱玩具的小孩。 “你喜欢我吗?纪悠?” “我”她喜欢陆天云吗?她习惯了他的陪伴,他的难测和他的笑容,但这些习惯究竟代表了什么,她并不清楚,因为她从来没有过这种心情。她是不是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了? “我是真心喜欢你,你喜欢我吗?纪悠?”陆天云的眼神带笑,照照的闪耀着期待。 “我喜欢你?应该”她吞吞吐吐,慌乱的抬眼看他,却在他如潭的双眸下,更迷失了自己。 “没有‘应该’,只有肯定的喜欢或不喜欢。”看来他真的把她逼乱了。 “那要怎么说”为何怎么努力也说不出“喜欢你”?以前她拒绝别人时,可以轻易地就讲出来,为何现在说一句“我喜欢你”却如此困难? 她发现陆天云的头慢慢地压了下来,一对原本就十分诱惑人的眼睛,温柔无比地凝视着她,眸内有深情,有真诚,还有她无法理解的**心。忽然之间,她竟不再害怕逃避了,因为那一双眼,像避风港一样,带给她阵阵温暖安心的感觉。 她要的就是这样的安全感,她可以信赖他吗?信赖这个走入她生命的男人? 扬起了微笑,纪悠闭上眼,迎向陆天云的胸膛,也迎向他的唇。 “谁呀?到底是谁挡在门后?我忘了拿我的戒指了啦!”门外,纪晴一边撞着门,一边着急地扯着嗓子。 沉浸在热吻中的两人,还没回过神来,就见纪晴跌跌撞撞地撞了进来,好不容易扶住了椅子,一回头看见红着脸蛋的纪悠,马上发出了尴尬的笑声: “呃你们继续,继续啦,我拿完就走,马上走”说着,慌慌张张地乱翻着抽屉。“戒指怎么不见了?!糟了,等一下要交换戒指啊!你们不用管我啦,我找到就走,我会当作什么都没看到的。” 她不信在这种情形下,有任何人可以继续。纪悠好笑地看着平常坐镇公司,颇具威严的纪晴,在当新嫁娘时紧张的模样。 “你不是把两只戒指都交给高大哥保管了吗?” “啊!对喔!我要赶快去要回来!不然到时拿什么交换?你们继续吧!”她对陆天云猛眨眼睛。“不过别忘了放小悠去弹琴,我可不希望我的结婚进行曲没人弹奏。还有啊小悠,出去前记得补个口红,不然大家会胡乱猜测的。” “纪晴——”纪悠翻了个白眼。 “记得要开开心心的。”纪晴顽皮的表情忽然转为正经。“爸爸今天也会来。” 纪悠只觉得心情一下子荡到了谷底,红润的脸色,瞬间转为铁青。 一只大掌,适时地握住了她的手,她的肩膀,也被紧紧地握住,一股安心的甜蜜,暖暖地流进了心底,她对陆天云露出坚强的一笑。 ***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弹完结婚进行曲的,也不记得自己在乍见到父亲时,是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她惟一知道的,只有陆天云的大掌,自始至终都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 “到家了,还发什么呆?” 家?陆家算是她的家吗?以前她曾经拥有过一个美满的家,但是却在一夕间破灭,她现在还能再拥有一个全新的家吗? “下车了,别太常发呆,容易变笨。”为纪悠打开车门,陆天云伸出了大掌。 她略为迟疑,最后还是把手放到了他的掌间,心底渴望着这一双温暖的大掌能够陪伴着自己,直到永远。 “少爷!有客人!”王妈和王伯匆匆忙忙地步下了台阶,乍见到牵手的两人时,两人的脸上同时闪过了愉悦的表情,但却又在瞬间凝重了起来。 “谁来了?”她的小手总是冰冰冷冷的,总让他忍不住起了怜惜之心。 “少爷,如果你不想见她,我们马上请她走。” 是什么样的客人会让王妈如此尴尬?纪悠不解地望着敞开的门扉处,逐渐放大的人影。 “见面三分情。”陆天云看清来人后,耸了耸肩。“而且现在请人走,也太晚了。” 只见一个身穿高级套装,身材高挑的女子,带笑的迎了上来;一头柔顺的长发,随着晚风轻曳,出众的脸蛋上略施淡妆,笑容甚是甜美。 纪悠没来由地挣脱了被握着的手,在陆天云诧异地回头之际,她看到了他眼底的不解与失望。“天云,好久不见了。”女子走到了陆天云面前,笑得更为甜美了。 敏感的心,让纪悠在见到女子出现时就发觉女子和陆天云的关系与众不同,一股不安迅速将她淹没,她防卫性拉开了和陆天云的距离,直直地望着两人。 “好久不见,柔安。”陆天云礼貌性地伸出了手,而来人却意外地给了他一个大拥抱。在讶异中,陆天云一向闲适的俊脸闪过了担忧,远望着纪悠。 “我们有三年没见面了吧?我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伦敦召开的建筑会议里。”轻轻柔柔的嗓音,散发着一股女性独有的魅力。 “是吗?我记不太得了。” “我一直在意着你的消息,今年你又得了一堆奖,做人别这么霸道,有时也该把机会让给别人嘛。” “要会是自己争取的。”他看见纪悠愈退愈远,仿佛在寻求安全感似的退到了王妈身边。 那丫头,在害怕。追求完美的个性和当年的伤痛,太根深柢固了,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会让敏感的她感到不安。 “早知你会这么出色,当年就应该仗着我是你初恋情人的优势,牢牢地绑住你这个金龟婿。”宋柔安自我调侃道。 初恋情人?纪悠顿时觉得五雷轰顶,一股无名的刺痛像利刃般直扑她的胸口。脑中只觉得嗡嗡作响,在作响声中,她想起了父亲宁愿辜负母亲的深情,背叛了婚姻和初恋情人复合的景象,锥心的痛楚袭得她眼前一片漆黑。 “过去已成过去,多说无益。” 宋柔安的出现,勾起了纪悠的痛楚,他从她的神情中完全可以知晓,但难道他就这么不值得她信任?一个已成过去的初恋情人,如此轻易就可以打破他为了建立彼此信任所做的努力? 陆天云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放在王妈身后的那个小女生身上,她是天云的什么人!以前她从来没见过陆家有这位女孩。这样呵护的眼神,是她未见过的天云。 “这位是?”宋柔安主动走到了纪悠面前。 “纪悠,我的” “女佣。”陆天云正想握住纪悠的手,却因纪悠的话而僵立住了。“陆家的女佣。” “女佣?”天云的神态,在在显示着女孩在他心中的独特地位,而且她的气质也不像罢了,少了她,也许她来台湾见陆天云的目的更容易达成。宋柔安堆起了笑脸。“原来是陆家的女佣。你好,我叫宋柔安。” 女人,有时宁愿相信自编的谎言,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宋柔安颔首后,纪悠再一次隔开了和陆天云之间的距离,倔强地别过了头。 “纪悠,看着我。”陆天云板起面孔,一手掠住了纪悠的胳臂。 “少爷有什么指教?”仍旧倔强地盯着地面。 “地上有黄金吗?”这丫头,连让他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就这么不信任他?“抬起你的眼睛看我。” “事情是用嘴巴交代,不是用眼睛。” “纪悠——” “可以麻烦纪小姐帮我把客厅的行李提进客房吗?”即使是过去的情人,女人的虚荣心仍会希冀对方还爱着自己。“天云,我想在陆家借宿几天,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他能说什么?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他能不顾情面地把远来的宋柔安赶出去吗?已经结束的感情就是结束了,不可能再死灰复燃,宋柔安对他而言,就只是一位故人而已。 “少爷——我真的会被你气死!”王妈火大地瞪了宋柔安一眼,不甘心没看到少爷表白的好戏,移动起肥胖的身躯。“我去提行李,你们把话说清楚再进屋!” “王妈,您年纪大了,这种事还是交给年轻的女佣比较好。”宋柔安笑看着纪悠。 默不作声,纪悠对试图阻止她的王妈耸了耸肩。 “纪悠——” “没什么好说的了。”纪悠拒绝完,面无表情地走向了客厅。 没有什么好说了吗?纪悠就这样为他判刑了?陆天云挫败地伫立在原地,无奈一叹。 如果爱和耐性仍无法令纪悠信任他,他还能以什么样的方式让纪悠愿意信任他呢?在爱情中,女人容易受伤,但并不代表,男人就是铁打造的,永远不会被伤害 “陆宅真大,天云常回台湾吗?”就在纪悠打开客房,忙着整理时,那抹足以令每个男人都心动的身影,不知何时竟出现在她身后。 纪悠看了宋柔安一眼,不愿勉强自己露出和善之色,打开了空调,从柜子里拿出了被单。 “你看起来不像女佣。” “就算像了又如何?”女佣也是人。 “我的判断很正确。至少以你方才的语气,就不是一般女佣的态度。”宋柔安仍旧噙着甜甜的笑容。 她的笑容真的令她很碍眼、是真的碍眼,与她以前觉得陆天云的笑容碍眼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你不喜欢说话,但是你的眼神却能够让人一眼就明了你的好恶。” 这个女孩,好恶太分明,她甚至连虚假的赔个笑都不愿意,现在这个社会还有这种人存在? “我的笑容让你不舒服?”每次她一微笑,纪悠的眼神就更冷,仿佛可以冰冻整个世界似的。 “你让我全身都不舒服。”纪悠据实以答,不想说谎。 “你一向都是以这种态度对待天云的吗?” “与你无关。” “你们之间不只是主仆关系,我看得出来。你难道一点也不好奇,我这个旧情人登门拜访的目的?” 她的眼睛虽然看着宋柔安,但是思绪却飘得好远、好远。她想起了母亲去世半年时,她独自到山上祭拜的情景,她最不愿见到的两个人——她的父亲以及父亲的初恋情人,同时出现在母亲的坟上。那女人跪在母亲的坟前,而父亲却躲在远远的另一端,望着祭墓的初恋情人;直到女人离开了,父亲的身影才出现,而她也在树后足足等了两个小时,等到父亲离开墓园,才走出来。 她不懂,母亲死了,他们不是可以远走高飞了?为何他们又分开了,是良心的谴责吗?如果当初他们作出背叛的行为时,就有了良心上的谴责,为何他们还要继续这段脱轨的感情,难道他们以为这一切不会让人发现?还是认为认错了,就能得到原谅和救赎? “你和天云进展到什么程度了?情人会做的一切,你们都做了吗?” “我不懂你的意思。”纪悠回过神,不解地望着宋柔安。 “你曾经在他的臂弯中醒来吗?那是一种很幸福的感觉,你体验过吗?分手这么多年,我发现自己还是忘不了这种幸福,我来的目的,就是想要回这一份本来就应该属于我的幸福。” 臂弯?她从来就只知道他的大掌很温暖为何她要在陆天云的臂弯中醒来?难道纪悠的脸色倏地刷白。 “知道我们曾经拥有的关系了吧!”宋柔安仍旧带着笑脸。“看你的表情,应该不曾有过,原来是我想太多了,你们的关系并不如我想象中的深刻。” 原来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原来,感情的世界,她想得太完美了。 在那双大掌中,她以为自己会是惟一的,幻想着这会是一份无瑕的爱,但是事实却是——曾经有个女人,也分享过陆天云的爱。她,纪悠,只不过是一个晚到者,她得到的,原来并不那么的完完全全 不该跨出这一步的,至少,不跨出去,她只是个躲在贝壳中的孤独人,但是跨出去了,她却只能满身是伤原来,美丽无瑕的故事,真的只存在于童话中,不属于这个真实世界。 第九章 “小悠,你怎么可以没交代一声就离开陆家?而且还平白无故失踪了十几天。现在回来了,也不打一通电话给陆天云,你这样子做,他会很担心耶!” 纪晴赖在妹子身边,努力扮演着劝说人的角色。 “好嘛,打一通电话给陆天云报平安嘛,好歹他为了找你,翻遍了全台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放下手中一叠资料,纪悠面无表情地看了纪晴一眼。 “小悠,好啦,打通电话给陆天云嘛,打一下又不会死。” “我不打你也会打。”昨晚她半夜踏进门,纪晴一定就打电话通知陆天云了。 “别这样嘛,有什么事不能解决!何必半夜提着行李,走着山路离开陆家!” “你想知道的事,在我还没回来以前都已经知道了。”纪悠兀自填写着资料。 “嗯也是啦,陆天云都已经向我说明事情的经过了,但是小悠,一个过去的情人对你的打击真的有那么大吗?” “我不想谈。” “小悠,你不能老是那么任性!”纪晴刻意板起脸蛋,拍了一下桌子。“你总是只考虑到自己的心情!对那些你不打算有交集的人就罢了,为什么连一个这么爱你的人,你都可以这样无情地对待他?” 显然纪晴的忿怒对纪悠并没造成影响,因为后者只是端起了咖啡,走到窗边眺望着远方。 “小悠,你不说话我们今天就这样耗着,反正班我也懒得去上了,要比耐性我不会输你。”纪晴生气地蜷起双腿,摆出一副要长期抗战的样子。 其实,她心里完全没有把握纪悠愿不愿意开口说话,因为她这个妹子视人于无形的功夫实在太到家了!她出生就注定是个艺术家,长期沉浸在音乐里的生活,让她没多余的时间去顾及到现实生活的层面,只要一弹起琴,她的世界就只有琴声,再也无它物。直到十七岁的家变后,纪悠才算真实的踏进了现实的世界;然而,踏进的时间毕竟还是太短了,对于这个世界,纪悠还是太嫩了。 “纪晴,你为什么会和高大哥结婚!” “”没心理准备纪悠会这么快就开口说话,纪晴一时无法反应。“当然是因为爱他呀!不然我嫁他干吗?没事去虐待自己哦?”“什么是爱?” “对于爱我有自己的定义,可是我不能给你我的答案,因为这完全没有意义,你必须自己去寻找你的答案。” “是不是每段爱情都无法避免瑕疵?” 纪晴无奈一叹,皱眉考虑了许久,终于开口: “小悠,你大概还不知道从小到大当你弹琴时,妈妈最常说什么话吧?” 她弹琴时,是完全进入另一个世界,在这个过程中,她当然不知道旁人说了些什么。纪悠摇了摇头。 “妈妈总是说:‘小悠跟我好像。’小时候,我以为妈妈的意思是你长得很像她,可是愈长大,我才发现妈妈说的是另一层意思。最后一次全家聚在一起听你弹琴时,妈妈握着我的手,对我说:‘为什么小悠要那么像我?’那时我才明白,妈妈一点也不希望你像她,因为她怕你会步上她的后尘。”是啊她跟妈妈太像了,太执着完美了。在艺术上是,连人生观也是,她受到母亲的影响太大了难道人生中没有所谓的完美吗?包括爱情也是? “小悠,你不能因为陆天云的感情路上有‘过去’,就否定他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并不是不喜欢他。为了他的过去而放弃你们的未来,你认为这样值得吗?” “这些我都想过,但是理论不能做到时,也只是理论而已。”就像妈妈一样,明明知道本身性格可能会让她走向悲剧,但却无力扭转。“她说宋柔安说,她曾经在陆天云的臂弯中醒来。” “厉害的角色。”宋柔安一定是一眼就看准了小悠的单纯和洁癖,否则不会从这个问题切入的。“纪晴,你在和高大哥” “有啊,我们在结婚前就有肉体关系了,而且还是我主动诱惑他的喔,事后故意哭着要他负责。” 纪悠讶异地回头,虽然早就知道纪晴很奸诈,不过却没料想到她竟然奸诈到设计了高大哥。 “干嘛这样看我!我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自己愿意给我诱惑的!”纪晴嘟了嘟嘴。“肉体关系和心灵层次不是绝对的正比,如果两者之间可以划上等号,陆天云和宋柔安也就不会分手了。” 她是不是把一切都想得太完美了?虽然告诉着自己,别去相信这世界上还有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存在,但在内心深处,她还是无法完全否定,还是存着冀望。所以当爱情出现时,她也渴求着属于童话的完美。 “没有烦恼也就不会成长了。”唉,她这个姐姐难得有机会扮演姐姐的角色,可惜的是,让小悠迅速成长的人却不是她,而是陆天云。 “纪晴,你该去上班了。我想要在出国前到山上看看妈妈。” “出国?!” “我打算出国专心攻读音乐。”不论到最后她和陆天云之间的决定如何,这是她一定会走的路。“虽然我会舍不得——”小悠也更是的,完全不给她心理准备。“不过我还是会支持你。但是出国前,你必须理出一个答案。” 她当然会给陆天云也给自己一个答案,否则她永远只能活在逃避的世界中。但究竟她要给陆天云什么样的答案?她根本无法克制性格中潜在的因子,这样的她,和陆天云在一起真的幸福吗?如果未来会以分离收场,是不是在来得及以前就要缩手?这样是不是就不至于造成双方永远的痛了?就像母亲和父亲一样,一生一死,却都同样以“痛”来结束? *** 献上一束白玫瑰,纪悠失神地伫立在墓碑前,脑海中不断浮现种种矛盾的问题。 苍翠的绿叶,被风吹得婆娑起舞,原本就阴霾的天空,在几片乌云聚拢后,竟下起丝丝的小雨。直到被雨点滴到后,纪悠才猛然自失神中清醒,无奈地望着落雨的天空。 台北还是那么爱下雨,就像她的心情一样,不是发泄式的倾盆大雨,而是阴暗的绵雨。如果能够一次发泄完,还算痛快,但最常见的是,总是一阵一阵地落着雨,苟延残喘地下着,挥也挥不尽阴霾。 头顶上忽然有伞罩住,阻挡住了逐渐变大的雨势。 还是遇到了,她早知道的,来墓园,碰到父亲的机会太大了。也许,她心里也想再见父亲一面。 “淋雨对身体不好。”纪伯平在纪悠身后站了许久,一直不敢上前和女儿相见,但转大的雨势,让心疼女儿的一颗心战胜了挣扎。 纪悠并没有推开伞,也没掉头就走,只是沉默地望着母亲的墓碑。父女两人,在雨中静静伫立着,没有言语的静谧世界,仿佛只剩下雨声。 “小悠——” “那束紫玫瑰是爸爸送的?”纪悠抬头看着纪伯平,手指着墓碑前一束半枯萎的紫玫瑰。 妈妈一向只爱白色的花,以前屋子里的花,最常见的就是百合和海芋,就像她的画作一样,总是以淡色为主调。 “不是。”纪伯平显然对女儿愿意叫他一声“爸爸”而感动不已,老态的脸上,有着暌违已久的欣慰。“认识你母亲的人,都知道她只爱白色;那束紫玫瑰,是陆先生三天前到墓园时献上的。” 陆天云?他为何会来母亲的墓园? “我也是在这里认识陆先生的,只要回台湾,陆先生都会到这里献花,我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次在这里遇见他了。” 他每天都会到芯寒的墓园,和她讲讲话,为墓园除除杂草,起先还以为陆天云只是她的画迷,后来才知道小悠竟待在陆家。看到令自己心疼的女儿能待在这样一个男人身边,他着实宽心不少。 陆天云为什么愿意为她做那么多?她并不值得他这样对待啊,他真的是纪悠忽然觉得鼻子一酸,慌忙地别过头去。 “我听小晴说了,你前几天一声不响就离开陆家,让陆先生很担心。” 纪伯平叹了一口气,似乎正考虑着该不该讲下去。 “都是我的错,都是爸爸害你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是的,都是你害的,都是你让我不敢接近人群,不敢接受别人的感情。”纪悠讲完,看到父亲自责得抬不起头,忽然间涌起一股心酸。“曾经我是这样想的,我不断地告诉自己,要恨你一辈子,不要让妈妈白死,因为你背叛了妈妈,也背叛了我和纪晴。” 纪伯平低垂着头,脸上有着五十岁人所不该有的苍老和无奈。 “可是,认识了陆天云以后,我才知道,最大的问题不是你是否曾经背叛过我们,而是我本身的个性。因为我太像妈妈了,我们同样无法接受不完美的人生。”同样遭逢家变,纪晴可以很快就原谅了爸爸,但是她却到现在才学会原谅。 “你妈妈是我这一生最爱的女人,她太过完美了,在她面前,我常常会觉得自己像个罪人,压力很大小悠,我知道,在你眼中,我没有资格说爱” “有没有资格,都不重要了。”生死相隔,尘世间的认定,对妈妈而言早就已经不可及了。“我决定出国攻读音乐,以后不能常来看妈妈妈妈就交给爸爸了。” 这一离开,他是否还能再见到小悠!小女儿是离他愈来愈远了,以前是父女的心不再亲近,未来却是形影相隔了千万里。 “你能够重拾音乐,爸爸很高兴”纪伯平强忍住不舍,对小悠慈祥一笑。“小悠,你愿意原谅爸爸吗?” “我今天愿意叫一声爸爸,就是原谅了。”纪悠唇畔微扬,对父亲浅浅一笑。“你要取得的不是我的原谅,而是好好过日子。以后和妈妈在另外一个世界再见面时,再问她,是否肯原谅你了?” 对父亲而言,最想取得的,是母亲的原谅,只是为时已晚。有一些错,不是犯了,就有机会得到原谅的,因为世事实在太无常了。 “谢谢你,小悠” 雨势渐转为小,纪悠再次回头望了眼沾上点点雨珠的紫玫瑰。这小举动,看在纪伯平眼里,长年不再有笑容的嘴角,露出了欣慰。 “我曾经问过陆先生,为何送来的花任何颜色都有,却独独缺少白色花系?你想不想听他的答案?”他曾经困惑不已,因为一个心思缜密,能够爱屋及乌的男人,不会不知道纪悠的母亲偏爱白色。 “我不想听你也会说。” “他说——”小悠的直性子,一点也没变。“你母亲生前活在单一色彩的世界里太久,死后应该要生活在不同色彩的世界。” 傻子!为什么陆天云要这么傻!傻到让她觉得很不舍。 送纪悠坐上轿车,细雨中,纪伯平挥着手,目送着他最心疼也最不舍的女儿。而后老态的身躯缓缓地步上了阶梯,伫立在妻子的墓碑前。 “芯寒,你还记得陆先生在这里所说的那些话吗?”纪伯平抚着妻子的墓碑,低声诉说。“他还说——他要让纪悠的未来活得多彩多姿,直到两鬓银白,都还会认为不枉此生我已经没有能力再给女儿们幸福了,但是你会保佑他们的,是不是?我知道,你会的” 他曾经背叛了妻子和女儿们毫不保留的爱,在背叛时,他就丧失了带给她们幸福的资格了。没对小悠说出陆天云的话,是因为那话,必须留给陆天云自己去倾诉,自己去实现。 雨落尽,天际出现了微微的夕阳光影,群鸟归巢,鸟语回荡在清幽的山谷之间 *** 站在工作室门口,宋柔安强迫自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换上一张甜美的笑容,敲门走入。 “来台湾十几天,除了第一晚,这是我第二次和你碰面。” 埋首在文件堆里的陆天云抬头看向宋柔安。 “你的女孩找到了!”否则陆天云不会有心思待在工作室里的。这些天,他几乎翻遍了台湾,她根本没机会见到陆天云的踪影。 “她很平安。”端起剩余的半杯咖啡,陆天云一口饮尽。 “你戒烟了?”陆家上上下下找不到任何烟灰缸。“大学认识你时,你就开始抽烟了,为什么戒掉?” “你不会想听原因。” “该不会为了那个女孩吧?”如果是的话,那她还输得真彻底。“说来听听,我想知道我习惯的烟草味,为何会不见?” “我不想在吻纪悠时,因为她讨厌尼古丁的味道,被嫌恶地推开。” 宋柔安忍不住笑出声。“她对你提出严正的抗议了?” “还没吻她前,就决定戒了。就算是想象被她推开的情景,对我而言,也都是一种酷刑,我不打算血淋淋的面对那样的酷刑。” 闻言,宋柔安带笑的脸忽然一僵,她静静地凝视着仍旧埋首工作中的陆天云,然后叹了好大一气,勉强自己露出释怀的神情。 “如果当初你能以对纪悠的一半深情来对待我,我也不会因为捺不住寂寞,琵琶别抱了。”是她先背叛的,背叛者没有要求原谅的资格,但背叛者的无奈,不见得会比被背叛的人还少。 “都过去了。”初恋的无疾而终,让他认为自己被伤害了,他曾经无法面对宋柔安,只要看到她的身影,他就会有一种窒息的压迫感。但是在遇见纪悠后,他才真正体悟到,在某种更深层的心理而言,也许该说抱歉的是他,因为他对宋柔安并未真正努力的付出过。 “那时候,我真的很认真地在爱你。但是,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好像少了些什么,这么多年来,我还是不了解我们之间到底少了什么样的感觉。直到看见你对纪悠的态度,我才发现,原来当初我们的分手是必然的结果,因为我们徒有热情,却少了深情。” “也许你该恨我的。”当年,他们的确只拥有满腔的热情,却少了细水长流的深惰。 “太晚了,早已不知道要恨你还是恨自己。而且,后来我也真正爱上那个让我出轨的男人”宋柔安耸了耸肩。“现在什么都真的结束了,不论是和你的感情,或是和那个人的感情。这几天,让你很困扰,我只是想试试看,逝去的爱情,可否能再回到从前。” “你不该从我身上努力,因为这几年陪伴你的,是另外一个男人。” “也许吧,也许我和他还有努力的空间也许,什么都不值得努力了。”恢复了惯有的甜美笑容,宋柔安指了指门口:“我该走了,再不走,你的女孩绝对不会踏入陆家一步的。送我一程吗?” 就算宋柔安不开口,情义上他也会如此做。陆天云起身,提起早已放置在大门口的行李。 “小女孩这些天到底跑到哪去!”那女孩,很酷哪!竟敢半夜走这种山路。 “维也纳。”他快把整个台湾翻遍了,想不到纪悠竟然跑出国了,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差点没气到吐血——气自己过于慌乱,完全丧失理智。 “算她狠。”宋柔安大笑,佩服起纪悠。“有时候愈纯情的人,做出的事,愈让人无法预料。” 打开大门,看到直挺挺站在门口的杨宇,陆天云忽然挑了一下眉,附和道: “说得好。” 宋柔安兴趣盎然地注视着眼前满脸怒气的阳光男孩,自动自发地靠着栏杆,嘴角浮起看戏的笑容。 “陆天云!”杨宇抡起拳头,在陆天云并未避开的情形下,狠狠地揍了他一拳。 应该很痛吧?天云为何不避开?宋柔安皱起了眉头。 “这一拳是为纪悠打的!我来就是要告诉你,我绝对不会把纪悠交给你!” 这小子的拳头还颇具威力。 “说话啊!有什么话我们现在说清楚!不过我先告诉你,不论怎么样,我是不会服输的!”这个陆天云!被他挨了一拳脸上却全无慢色,他到底在想什么? “没什么话好说,因为我同样也不会把纪悠让给你。” “你让她一个女孩子半夜提着行李走山路,还算是男人吗?”这可是他和叶飞絮挑战时,k到她一拳才换到的消息。在这之前,他可是被她k了好几十拳。 “我已经听到你的宣战。结论永远只有一个,就是纪悠,多说无益,各凭本事去争取了。我还有事。” “陆天云!不准走!”我咧!他准备的台词还没讲完耶,他就打算这样走了!“虽然你是我崇拜的人,但是偶像归偶像,爱情归爱情。” “如果你想长谈,麻烦里面先坐,我必须送人到机场。” “送人?”杨宇终于注意到一旁的宋柔安了。“送这个狐狸精会比和我谈话还重要?” 狐狸精?闻言,宋柔安脸垮了一半,但仍努力保持风度。 “陆天云,这个女人不适合你啦!你看,我骂她狐狸精,她竟然没有任何反应,一点也不率性,还是纪悠比较适合你。”杨宇说着,用手肘顶了顶陆天云。 这小子到底是来宣战还是来劝和? “小弟弟,对女士的措词麻烦优雅一点。”宋柔安僵硬一笑,但声音仍是轻轻柔柔。 “陆天云,有道是好马不吃回头车,我们身为男人要有个性一点,你懂不懂?”嫌恶地看了宋柔安一眼,杨宇一副义正词严。“就这样决定了,这女人你不要了。至于纪悠,我们两个就公平竞争。”“小弟弟,你是山寨跑下来的吗?”天云怎么会有这么欠人扁的竞争对手? “老狐狸精,你别小弟弟的叫呀叫,我已经二十二了!”虽然他有一张娃娃脸,但也不能那么欺负人呀“反正,你们两个别想复合就对了!陆天云,你听到没有?” “我的事不用他人来决定。”陆天云平静地望着握拳的杨宇。“如果你想打架,我不会再让你,方才那一拳,是因为我自认理亏,让纪悠半夜离开。但是从这一刻起,打架我不会让,纪悠我更不会让。” 故意让他揍的?涨红了一张脸,杨宇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扑了上去。两个同样满肚子火的男人,一来一往,发泄似的打了起来。 年轻真好啊!她的心在对照下,好像显得有些老了。宋柔安羡慕地望着打得好像十分痛快的两个男人。 但她也才二十八岁而已啊,跟陆天云同龄,陆天云还可以为了争夺爱人打架,所以算起来她应该还算年轻吧?看着扭打成一团的男人,宋柔安忽然愉快地笑了,拿出了手机。 “喂,你好,麻烦取消飞往美国纽约的班机,班次是”她仰头,发现微阴的天空,不知何时竟已露出了阳光。“麻烦再帮我订一张飞往巴里岛最近的班机” 是啊!她还年轻哪!宋柔安对自己一笑。 第十章 “杨宇?”晨曦初露,无法入睡而在庭园闲逛的纪悠透过铁门,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嗨,早安。”隔着雕花铁门,杨宇的笑容比朝阳更灿烂。 纪悠淡淡一笑,打开了铁门。“等了一夜?” “你怎么知道我等了一夜?”他记得半夜到达纪家门口时,连看门的狗都睡死了。 “外套上都是露珠。” 杨宇不好意思地搔了一下头,咧嘴一笑。 “刚好搭上最后一班列车,来到这里太晚了,所以就坐在台阶上打一下盹最近你都没去学校上课,所以就来看看了。” “过几天我会回学校办休学。” “你要休学?!”杨宇停止了拍去身上露珠的动作。 “嗯,打算出国专心学音乐。” 杨宇仿佛受到很大的打击一般,脸部的表情有好长一段时间呈现僵化现象,久久才勉强自己露出祝福的笑容。 “你能弹琴了?” “仍在努力中。”如果不是陆天云,也许到现在,她仍活在没有音乐的世界。 “是陆天云帮你重新走出来的?” 想起陆天云总是陪在自己身边,领着她一步一步走出无音乐的世界,纪悠点点头。 这样的神情,比面对音乐时的认真容颜美丽百倍,但却是他所没见过的,也不是为他而绽放的,而是为了陆天云。他早知道自己是出局的,但却不知道,她为喜欢的人而绽放的笑容,会如此地夺目耀眼。 “纪悠,你喜欢陆天云吧?” “嗯。”果然如此!有时候人太过有自知之明好像也不太好。他应该装笨的,至少后知后觉的感伤时间会比先知先觉晚一点。 “当初叶飞絮说你们两个订婚了,我想了一天就觉得不对,缠了她一个星期,她终于招供。她一招供,我反而迟疑了那时,我倒希望你是讨厌我的,甚至讨厌到为了搪塞我,所以随便找来了陆天云扮演你的未婚夫。” “我不讨厌你。”她实话实说。 “所以我才说糟糕啊!”杨宇对纪悠两手一摊,苦笑。“正因为你不是随便找个人来搪塞,所以证实了那个人在你心中一定拥有不同的地位。因为‘随便’代表着不在意,而‘讨厌’却仍有改变的机会。” “我该称赞你的逻辑能力吗?” “你应该称赞我这么用心的在喜欢你。” 纪悠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对杨宇摇了摇头: “我不认为这值得称赞,因为这完全是你自己的选择。” 杨宇仰天叹了好大一口气,同样摇了摇头: “纪悠啊,你刚才如果称赞我一下,或是向我道一声谢,感谢我曾经喜欢过你,我就可以自我催眠,告诉自己看错人了;可是你连让我自我催眠的机会都不给,你这样教我怎么能甘心放弃?” “但是放不放弃这件事只有你能决定,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有点搞不懂杨宇的意思。因为不论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对他好也罢,不好也罢,杨宇放弃与否都与她无关,难道不是这样吗? “呃!这个”他忘了,面对纪悠,不能以常人的理解能力去作解释的。“你说得也对啦,要不要继续喜欢你都是我自己的决定其实,我也想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在你有了喜欢的人的情况下继续喜欢你,因为那看起来像在做一件傻事。” “你有选择不继续做傻事的权利。” “如果我可以下决定,今天就不会跑来找你了。”他真的会被纪悠打败,她的口气完全就像一个事不关己的天真小女孩。 “但那是你的事啊,我有什么能力可以帮你解决?” 他就知道纪悠会这样说,杨宇觉得自己的嘴角在抽搐了! “纪悠,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我虽然没有陆天云有钱又有才华,不过好歹也算一表人才,说眼睛是眼睛,说耳朵是耳朵,品学兼优,前途不可限量。而且我和你才差三岁,你和陆天云却差了九岁,女人又活得比男人长,如果你选择和陆天云在一起,你要多守很多年的寡耶。” “但是我不会爱上你。” “又是这一句话,你能不能改一下台词?”不要那么直接好不好?他也才二十初头,幼小的心灵很容易受伤耶。 “我不爱你。”改了几个字,可以了吧? 有时,他真恨,为什么要喜欢上她?喜欢她几乎是在考验自己的自信心,考验自己能多爱一个人,而不在乎被如何拒绝。杨宇像小鹿般的漂亮眼睛,充满了无奈。 “这样好了,我们来猜铜板,如果你猜对了铜板在我的哪一只手,我就决定继续喜欢你;如果猜错了,我就放弃,在远方祝福你和陆天云。”杨宇掏出了五十元硬币。 “为何不是由你来猜?”当事者是杨宇不是吗?所以应该是杨宇来猜才对。 “纪悠,你很ㄌ鲆,你听我一次会少一块肉吗?” “是不会。”纪悠耸耸肩,转过了身。 第一次相遇,他就莫名地被纪悠远远伫立的身影所吸引。曾经以为,上天安排他俩一天相遇两次,是一种注定,所以不论纪悠如何拒绝,他总以为,这只是上天对他的试炼,试炼他是否有资格得到一份真诚的爱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原来和纪悠相遇,真的是一种注定,注定他只能在她的生命中成为过客,无法驻留。 “可以转过身了。”他伸出握拳的两手。“硬币在哪一只手?” “右手。” “你确定?”杨宇举高了右手。 纪悠肯定地点了点头。 “猜错了。”摊开五指,只见手掌内空无一物。“看来上天真的很同情我,要我别再喜欢你了。”纪悠回给杨宇一个淡淡的笑容。 “记得告诉陆天云,要他小心一点,有一天我一定会在建筑界出人头地,干掉他这个老头子。”他伸出左手,拍了拍纪悠的肩。“好好过日子,我永远祝福你。” “”“再见了,纪悠。”有一天,会再见面的,只是不知道会在世界的哪一角?到时,他会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个他曾经很认真爱过的女人? 挥挥手,杨宇推开了纪家的大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直到转角处,他才垂下了右臂,任由衣袖内的硬币滚落至右掌心。 如果喜欢一个人,如此轻易地就可撤销那一份爱恋,也就不是真爱了一直到纪悠说出“右手”两字时,他才有了这个领悟。 他,真的很喜欢纪悠,上天也知道他无法决定不继续喜欢她,所以纪悠猜对了。但是他还是选择了作弊,在摊开右手掌时,趁机举高手臂,任由硬币滑落到衣袖里。因为在摊开手掌那一刹间,他忽然间发现,对于自己所爱,却不爱自己的人,惟一能给与的,也只有“祝福” 小心翼翼地收起当初纪悠付早餐的五十元硬币,杨宇提醒着自己,这是纪悠留给他惟一有形体的纪念品,他会好好收藏,直到有一天,把她忘了为止;就如同他决定要继续默默地喜欢纪悠一样,喜欢到不能再喜欢了为止。 也许,他该感谢纪悠的,因为纪悠让他知道,爱上一个人,是一种残酷,也是一种美丽 “杨宇作弊了。”目送着杨宇离开的身影,纪悠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硬币,如法炮制的做了一遍,硬币顺利地滑进了她的长袖里。 她数不清到底自己有多少次以这种手法让纪晴上当但,她不愿拆穿,因为她明白,杨宇不会愿意被拆穿。 未来要如何过,只有自己能够决定,杨宇己经决定了,而她呢? 当爱和完美无法兼得时,要选择何者? “小悠!快!我们赶快去机场!”纪晴忽然穿着睡衣,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什么事?” “陆天云出车祸了!” 纪悠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而后归于一片空白,整个世界仿佛剩下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 “我还没换衣服,你等我喔,等我换完衣服我们就走啊!小悠,你等我嘛,怎么可以扔下姐姐!小悠——” 我咧!跑那么快干吗?纪晴追到了大门口,挫败地望着纪悠拦住计程车的背影。而慌乱之中还捉着的无线电话,再次响起。 “喂,是飞絮呀,我们家小悠一听完就冲出去了,我可能会晚她一步到什么?不用急?没生命危险?那你刚才论什么口气那么急什么?怕我演技不好会泄底?喂喂喂,你到底在搞什么” *** “为什么必须是我?”躺在陆天云房间的大床上,邵烽心不甘情不愿地抗议。 “废话耶!你的身高跟陆大哥一样,都是‘电火柱’,不找你找谁?”叶飞絮拿着一大块白布,慢慢地逼近邵烽,嘴角还噙着邪笑。 “我看你是以助人为名,行整人之实。”当初叶飞絮问他愿不愿意帮助陆天云时,他应该先问怎么帮法的,不该一口答应。 “你都已经到这里了,就认命点好不好?”将白布往邵烽身上盖去,叶飞絮觉得自己嘴快笑歪了。“反正只是装死,又不是要你真的去死。你这种人天堂不会收,地狱不会要,注定只能苟活在人间啦!你没听说吗?祸害遗千年,你这种祸害,死不了的,会很长寿啦。” “叶飞絮!”装死人已经很晦气了,她还敢在那里叽叽喳喳。 “电铃声!一定是小悠来了啦!快,快把白布拉到脸上!” “你的眼泪还没流出来。” “哎哟,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我自己有准备生理食盐水,你快停止呼吸。” “又不是在演僵尸片。”邵烽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将早就准备好的绿油精往叶飞絮眼皮抹去。 “死邵烽!你——”正想海k邵烽一顿时,门把转动的声音让叶飞絮连忙缩回了拳头。“呜!陆天哥,你死得好惨啊!”好凉啊!眼泪直冒! 门在打开后,原本站着的纪悠双腿忽然一软,跌坐在地。 陆天云死了?! 纪悠无法置信地望着床上已盖上白布的人,发软的脚,让她只能靠着门沿,惨白着一张小脸。 小悠怎么没走过来?是不是她哭得不够大声,声音不够逼真? “哇!陆大哥,你连小悠爱不爱你都还不知道就走了,真是可怜!有道是好人不长命啊,早知如此,你就不该对小悠那么好,对人家这么好,人家又不爱你,弄得一身是伤呜,可怜呀!”趴到邵烽身上,叶飞絮顺势捏了邵烽一把。 “痛!”邵烽直觉反应低叫了一声。 叶飞絮连忙捂住邵烽的嘴,转头看向纪悠。 “小悠,你不过来看看陆大哥吗!他对你这么好,你来了却不看他一眼,坐在房门口干吗?” 纪悠迷乱地抬起头,才发现自己的眼泪流不出来,声音也发不出来,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也丧失了。 “小悠,快过来告诉陆大哥你有多爱他啊,否则他会死不瞑目的。”绿油精的效力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消失啊?叶飞絮难过得猛眨着眼,眼泪直流。 陆天云真的死了?! 飞絮哭成那样,而她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怎么会这样?她好想大哭一场,但眼泪呢?她的眼泪呢?心好痛、好痛,但为什么眼泪却流不出来? 勉强的扶着门把想站起来,但双腿却像和她作对似的,怎么努力也站不起身来,纪悠几经努力,仍旧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谁?谁来扶她一把?她好想看看陆天云,她有好多话还没对陆天云说。她还没对他说她有多在乎他、多爱他,为什么她会傻到去计较他那些不完美的过去,没有了陆天云,她的生命才没有真正的完美啊。她要见陆天云,她要见他谁能让陆天云再活过来?谁来帮帮她? “呜,陆大哥,我想你一定很想知道小悠到底喜不喜欢你对不对?呜,小悠来了,她就在这里,她会对你说清楚的,听完了之后,你黄泉路上要甘愿走喔。” 小悠怎么还不走过来?像个小孩似的跌坐在那里? “小悠,别坐在地上,快过来对陆大哥说说话啊!”这个叶飞絮真是笨得彻底,纪悠是受刺激太遽,无法站立,她怎么会笨到不会去扶她一把?要不是他现在的身份是死人,早就跳起来扁她一顿了。白布下的邵烽,恨铁不成钢地磨着牙。 她的脚动不了完全动不了,而且视线愈来愈模糊,黑暗不断地袭向她 她要见陆天云啊!她要把他摇醒,她还有好多话要告诉他,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就走了! “怎么‘陆天云’死了,你们没通知我一声?” 这个声音?!忽然之间,所有的力气都回来了,纪悠迅速地转身看向说话者。 而来人轻松一抱,把摊在地上的纪悠抱了起来。 喔哦!被拆穿了!陆大哥干吗那么快就从医院回来? “你——没死?” “很可惜,你没有为我落泪的机会了。”还好他及时出现,否则纪悠若哭了或昏倒了,会让他有想毒打这两个人的冲动。 “那——”纪悠疑惑地望着白布所覆盖的人。 “尸体是我乔装的。”他为何要配合叶飞絮的烂计划?邵烽觉得自己十分委屈。 “你们联合欺骗我?”纪悠生气地望着陆天云。 陆天云很无辜地摇着头。 “小悠,是我和邵烽联合而已,陆大哥是局外人啦!”叶飞絮从床底拉出一台录音机。“生死之际,人最容易吐露真感情,我们是想让你说出真心话,别再那么ㄍ抹濉! “放我下去。”既羞又惭的情绪不断袭来,纪悠皱起了眉头。 “小刺猬,几天不见,你变成大刺猬了。”没依令照办,陆天云反而抱得更紧。 “放我下去。”她加重了语气,字字清晰。 “小悠,都是我多事,我向你道歉,你别生气嘛!”眼见气氛愈来愈僵,叶飞絮担心极了。 “陆天云,让我下去。”她生气地瞪视着他,却只看到他眼底盛满的笑意。 “再等一下——” 没料到笑意背后所隐藏的危机,就见陆天云俯下了头,嘴唇覆上了纪悠的红唇。 喔哦!儿童不宜。叶飞絮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不过有遮跟没遮一样,因为指缝间故意空了一个大洞。 陆天云疯了?他竟然当众吻她?纪悠睁大了眼,是既生气又惊异。 他为什么能够那么冷静?还能闭眼吻她?他难道不知道方才那一场戏,差点夺去她的魂、她的魄?她现在甚至脑中还一片嗡嗡作响。愈想愈忿怒,纪悠牙齿一咬,陆天云的嘴唇立刻渗出了血丝。她把他咬伤了,但他为什么不生气?也不放她下来? 眉头一皱,纪悠用力从他怀抱里挣脱下来,连头也不敢回,像逃兵似的跑开了。 “陆大哥,你”嘴唇流血了!小悠还真狠得下心。 “没事。”陆天云抹去唇上的血丝,转身交代:“你们都别追,我去就好。” “叶飞絮,人家都已经交代别追过去了,你干吗?”邵烽一把捉住叶飞絮。 “喔!你怎么那么老土啊?现在这种时机才更要追啊,我要赶快追过去,拍下经典的一刻。”顾不得领子已经被提起,叶飞絮仍旧抱着早就准备好的照相机努力挣扎着。 *** 琴房内,温柔的乐音,如平静交叠的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轻抚着海岸。 纪悠坐在琴椅上,低垂着头,十指从容地回舞在琴键上。即使知道追来的人已经站到了自己身后,却不急着回头。 “好听吗?”一曲结束,方才的盛怒已不复见。 陆天云点了点头,弯下身,从纪悠背后轻拥住她。“曲名呢?” “秘密。”以后他自然会知道了。“你真的出车祸了?” “轻微擦伤。”一早要赶去台北时,车子擦撞到了。“一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翘辫子了,还好不是一进门就看见灵堂已经设好了。” 纪悠一笑,伸手抚着陆天云被咬破的嘴唇。 “痛吗?”她一生起气来,理智全没了。 捉住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掌中,陆天云摇了摇头。 “对不起。”纪悠歉疚地垂下了眼帘,不敢看他。 “对不起什么?”他仍紧紧地执着她的手。 “我咬破你嘴唇的那一刻,才知道你是为了让我真实感受到你的存在,为了抚平我的不安。”陆天云看她吓呆了,还游荡在生和死的真象与假象之间,为了抚平她的情绪才有此之举,而她却迟迟才体会出他的用心。 “说对了一半。”他的确有一半的原因是看到她的手仍在发抖,所以才想让她更确定他没事。 “那另一半呢?” “我想确定你是真实的站在我眼前。”他伸手抚着她的发丝。“告诉我,这一次是真实的,你不会再离开了。” 纪悠静默着,转过了身。 “我并不要求你爱我就如同我爱你一样多,因为没有一段感情能够永远相等。你是一张白纸,而我则是一个有过去的人” “而且你的‘过去’还跑来威胁我。”纪悠打断了陆天云的话。 “我承认这件事是我太大意了。那时,我只顾着平复不被你信任的失落,没有立刻抚平你的不安。” 纪悠不置可否,耸了耸肩。 “纪悠,别逃避,即使你不喜欢这个话题,但是我们还是必须讨论,因为那是我们共同的问题。”“我们有什么问题?”她仍旧背对着他。“如果你说的和我想的不一样,我们就永远背对背,这一辈子,我不会再回头了。” 这个丫头真的很任性!但,他还是爱上她了,既然爱上了,又能怎样? “你太追求完美了,所以对于父亲所犯的过错,你无法原谅,对于我的过去,你也无法释怀。面对不完美,你宁愿选择逃避,也不愿待在这个环境里解决问题。” “答错了。”纪悠忽然转过身,摇摇食指。“我们就一辈子背对背吧。”嘴上虽然威胁着,但脸上净是淘气的笑容。 “哪里说错了?你倒是给我一个答案。”额头彼此相靠着,虽然被捉弄,但陆天云却笑得十分开心。 “你听清楚了,答案我只说一次。”俏丽的小脸上,仍旧脱不去任性的神情。“我已经原谅爸爸了,因为我忽然明白,原不原谅他,最大的决定者是我母亲,我不是当事者,没权力审判爸爸的罪。至于你——陆天云,你到底爱不爱我?” 没料到纪悠会这样问他,陆天云着实怔愣了几秒。 “我爱你。”大掌疼惜地抚上了俏脸。“而且很爱、很爱,我惟一害怕的就是你不爱我。” “我很任性的,你确定要继续爱我?”她轻轻靠着他的肩膀。 “确定。” “我的脾气不太好,讲话很伤人。” “我知道。” “我现在还不能完全改掉追求完美的个性。”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纪悠皮笑肉不笑地瞪了眼陆天云。“我还很霸道,很不知变通,也不懂人情事故,我还” “你还爱上了一个叫作陆天云的男人。” “你又知道了?”倔强好面子的个性此刻再次显露无遗。 “心有灵犀一点通。” “那我们就在一起喽!”在以为陆天云真的死了的那一刻,她终于发现,以前的她真的很笨,从来没努力过,竟然就想放弃这段感情,只想守在自己的蜗牛壳里,不想被爱伤害,却又想获得爱,她好自私。 幸福,是不会降临在不愿努力的人身上,她竟然会笨到体悟不出这层道理。 没料到纪悠会如此简洁有力地马上答应,陆天云的眉头打起了结。“就这样?” “嗯,就这样。”她不愿再一次尝到失去陆天云的痛苦了。“我决定和你在一起了。” “所以——”傻丫头,即使是男人,也会期盼那句话的。 “所以——”她哪里会不知道陆天云在等什么!只是现在不适合。“所以就这样了。” “纪悠,你不觉得好像少说了些什么?” “有吗?”她不想在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说出来。 “你打算和我为了三个字,再待在琴室里十个小时吗?”有偷窥者又如何?他的执拗不会逊于纪悠的。 “我爱陆天云!可以了吧?”纪悠红着脸冲向了落地窗,大声吼道:“叶飞絮!你到底要偷看多久?” 糟糕!被发现了!她头上明明罩着一堆花,看过去明明是百花盛开,怎么会被发现?叶飞絮站在窗户外,对里面的人比了个“ya”的手势,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把底片交来!” 打开落地窗,纪悠正想追上去时,一只大掌握住了她的手。“一起去追。” 虽然纪悠多说了“可以了吧”四个字,但至少纪悠不再伪装自己了,他已经心满意足。 回眸对陆天云一笑,纪悠点了点头。 冬阳拨云而出,陆宅热闹的庭院里,有一对男女,从头到尾两手一直是紧紧相执,仿佛打算就这样相执到老。 尾声 数年后 子夜的星,铺满了黑幕,星光下的浪潮声,低低缓缓地演奏着弦乐曲。 “该睡了。”海边的度假别墅里,陆天云从背后拥住了娇妻。 一曲奏完,纪悠回眸,对丈夫笑了笑,关起了录音机。 “你最近一直很神秘,究竟在录些什么?” “给宝宝的摇篮曲。” 陆天云挑眉。“可我听到的怎么是那首你不肯透露曲名的神秘曲?而且,我们哪里来的宝宝?”“以后就会有了。” 没注意到丈夫狡黠的眼神,纪悠在转身之际,手上的录音机被陆天云迅速地夺走。 “陆天云,你不可以偷听!” “宝宝可以听,爸爸当然也可以听。”按下播放键,陆天云举高录音机,闪躲着纪悠的抢夺行动。从前从前,有一个性情古怪的公主 录音机中传出了纪悠低柔的声音。 “你现在就在准备床头故事?” “还我!”纪悠跳上跳下的想夺回录音机。 当每个公主还怀抱着梦想,期待属于她们的王子来迎接她们时,那公主已经不相信这些传说了。她告诉自己,这世界上根本没有真爱,也没有永远的幸福。 有一天,公主在沙滩上和王子相遇了,然而公主却并没有给王子好脸色看,因为公主不愿意相信任何人,也不相信王子能为她带来幸福;她把自己和人群隔绝,认为这样就不会受伤害了,可是王子却 “strangerontheshore。”背景音乐,正是纪悠方才所弹的曲子。 “你早就知道了?”她早该猜得到,陆天云费尽千辛万苦也会把这首曲名挖出来的。 “当然。”他在纪悠脸颊亲了一记。“每次听你弹这曲子,就会想起我们相遇的情景。那时,你叫我叔叔” “你本来就很老。” 静谧的夜,海浪声断断续续传来,两个原本满屋子追着跑的人,此时己肩靠着肩,微笑倾听着录音带的内容。 “故事中的糊涂小女巫是不是飞絮?” 纪悠耸耸肩,不回答。 “喂!另外一个王子,该不会就是指杨宇那小子吧?我抗议。”纪悠笑了,作了个抗议无效的表情。 小女巫终于如愿以偿,嫁给了她追逐了十几年的大魔王。而另外一位王子,后来也遇到了真正属于他的公主,现在正在辛苦的追求当中。 至于公主和王子呢?他们结婚了。是不是从此就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呢?嗯他们现在既幸福又快乐,但是他们仍然很努力。因为公主终于明白了,不完美的人生,还是会存在着幸福,而幸福,只会降临在愿意努力追寻的人身上。 “结局——就这样?” 纪悠轻轻地握住了陆天云的大掌,昔日的伪装早已蜕尽,取而代之的是幸福的笑靥。 没有结局。因为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还等着他们一起去创造-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