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幸郎君》 第一章 薄暮低垂,远峦渐墨,原本就迷离的天色更显得晦暗。 寒鸦飞啼,更为凄惶。 不过这一切朱殷殷全不以为意,她早就习惯了。此时她正坐在离地数尺的树干上,望着底下那一名战栗不安、惧怕惶恐的年轻男孩,眼中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像小女孩见着了小狈、小猫那般兴奋玩味,或着是用“见猎心喜”来形容更为贴切。 山脉遮敝了夕阳余晖,将仅有的一点光芒都夺去了,关冀威心头发冷、额上冒汗、双脚打颤,再加上远处传来狼嗥── “爹、娘──”他吓得哭了起来,往前奔跑。 树叶陡然震动,关冀威的哭声惊动了树上的飞禽,众鸟吓得纷纷拍翅而去,免得留下来受魔音传脑。 早知道他就该乖乖听话,跟在爹、娘的身边不要乱跑。现在好啦,他迷失在华盖山中两天,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乱闯,却始终找不到官道,呜呜他错了,如果能找到爹、娘,他一定乖乖听话,不再乱跑了。 山中入夜沁凉,越晚越寒,关冀威抱着身子直打喷嚏,堂堂王爷的儿子竟沦落至此,真可悲哪!呜他好想念家中的舒适的软榻、红锦被,鹿脯乌鱼子、翡翠紫菜汤、珍味千重糕以后他再也不嫌东嫌西了。 咕噜!本噜!肚子怎么叫这么大声?虽然旁边没什么人,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突然── “好痛!”他整个人趴在地上。 哭声因这突来的意外而止住,就着密叶空隙洒落下来的月光,他看到是一颗石头绊倒了他,像在嘲笑他的无能。 呜他怎么这么可悲?关冀威擤擤鼻子,他好可怜,他的身子好冷、肚子好饿、脚好痛啊! 咦?什么味道?他顾不得脚痛,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去,呆住了── 肉,有肉耶!熊熊火焰烧烤着雉鸡,毛已经拔除干净,肉身因火烤而呈金黄状态,肉汁滴进火堆里发出滋滋的声响。 关冀威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忙扑了过去,抓起雉鸡张口就咬唔,这一咬可把他的眼泪逼出来了。 好好烫啊!虽然烫口,不过他实在饿极了,加上平时吃惯大鱼大肉,这两天在山里迷路,只能摘着野果吃,这时候就算会烫口也顾不了许多。于是他边吃边掉泪、边吃边擤鼻涕,老天还是没忘了他,老天还是眷顾他的,他好感动,鸣 笨蛋!朱殷殷坐在树枝上,有些受不了的摇摇头。 这家伙怎那么爱哭呀?冷了哭,饿了哭,昨晚睡不着也哭,现在有东西吃了也要哭,他什么时候才可以不哭呀? 不过他跟山里的猎户不一样,她之前看到的猎户身上穿着熊皮或鹿皮制的衣服,脚上绑着麻鞋,既粗野又勇猛,不像他衣裳缤纷华丽,却胆小懦弱、畏畏怯怯,他到底是谁? 月色被浓密的树叶挡住,关冀威已经吃饱了,躺在地上倒头就睡。 笨蛋!晚上树林里会有野兽出没,昨夜是个奇迹,加上她守在树上他才没事,现在他不去找个地方躲避,到时遇上危险怎么办? 她才想着呢,就看到数双显得鬼魅的青眼出现 吃饱了,眼皮很自然就垂下来了,关冀威本来想好好睡一觉,不过四周突然静了下来,而且有股肃杀的气氛,那异样实在太强烈,令人无法忽视,他只好张开眼睛,站了起来。 不看还好,一看── 狼!是三只体型硕大的狼! 狼群们目露精光,嘴角淌着口水,-们正看着关冀威,露出得意的笑容。 “哇啊!不要过来!”关冀威连滚带爬的跑到一棵树下频频发抖。 “走走开!走开!”他伸手挥舞着,狼群反而更加逼近。 这这是什么状况?先是让他受困山中饥寒交迫,好不容易饱食了一顿,又要受到狼群攻击,难不成这是死前的最后一餐? 狼群更加逼近,眼中精光一闪── “救命啊!”侥幸躲开这匹狼的攻击,那匹狼又虎视眈眈,还有一匹狼断了他的后路,让他动弹不得。 “不不要过来。”关冀威咽了咽口水。“狼兄弟,狼大哥,你们就行行好,放过我吧!”- 们只是向他靠近。 “你们去吃羊或是去吃兔子”他急得快哭出来。“我全身没几两肉,不合你们胃口,你们就放过我吧!” 狼群停了下来,眼中精光未减,反而嗥叫了起来,远远地,有同伴回应。 “别别这样啊!”关冀威身子发软,浑身猛打颤。 蓦地,狼群露出尖森利牙,张开血盆大口往前一扑── “啊!”关威狂嚎一声,差点昏过去。 咻!咻! 数片树叶落了下来,如刀刃、如箭矢,准确的射入狼群的眼中,鲜血进流,霎时狼群哭号着,彷若鬼哭神号,一抹白影翩然而降,阴风吹起,但闻狼群嘎呜哀叫,落荒而逃。 关冀威脸色发青、头皮发麻,整个人犹如坠入冰窖,全身寒毛直竖,刚才没倒现在可支撑不住,跌在地上了。 眼前是名奇异的女子,全身白衣白裳,腰上系条红色丝带,衬得她那张小脸格外清白,双眸生光,唇瓣彷若噬血般的殷红,长发融入黑夜里,浑身流露奇魅骇人的气息。 “鬼”关冀威甫开口,一只纤纤玉手已伸到他面前,五根葱白细指揪住他的襟口。 朱殷殷红唇一扬,嫣容娇俏,关冀威失了心神,等他恢复意识时,他已经凌空飞起,穿梭在林间。 “救命啊!救命啊!”惊恐惶惧的他狂叫了起来,双手不停的挥舞,想摆脱她的控制。 朱殷殷带着他,以上乘的轻功飞行,穿过浓密的树叶、横生的枝桠,她轻使掌风,让这些阻碍纷纷退开,不过关冀威可不会这么做,那些枝叶全打到他脸上。 “爹!娘!唔啊哇” 噼噼啪啪的,他的脸上被打出好几道痕迹,他叫得越大声,那枝叶打得越用力。 “救救命”他虚弱的嚷着。 朱殷殷脚踏悬枝,身避枝梗,左手抓着关冀威,右手使着掌风,飞奔在浓墨的夜色中 头昏眼花、四肢无力,胸口气息翻腾如绞,身虚似棉絮,待一落地后,关冀威便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意识浑沌中,他只见到那个“女鬼”站在面前俯视着他,那脸色白得似月,长长的睫毛掩盖不了她的媚眼,眸中灵光流转,冶艳的唇瓣诡异红魅,他感到呼吸困难、冷汗涔涔。 唤醒他的意识是寒冷的触觉,再加上“卡嚓”一声,他立刻醒过来,看傻了眼── 一副手铐正牢牢铐住他的双手。 “喂,-干嘛?放开我!救命啊!”他吓得叫了起来,难道这是黑白无常的索命符,铐上之后就要去见阎王了,原来他早就死了可是没有人告诉他白无常是女的啊! “住口!”她怒斥。 关冀威吓得魂不附体,哇哇大叫,朱殷殷轻轻一扯手铐上系着的铁链,他便跌到她面前。 “听着,在这里乖乖别吵,知道吗?” 他又张开嘴“啊”她的手倏地捂住他的嘴,冰冰凉凉的,也很细、很柔,虽然触感不错,可是她是鬼的事实还是令他害怕。 “不准出声音。” “唔唔”“你要是再出声的话,我就把你丢去喂狼。” “啊唔嗯”听见她要把他丢去喂狼,关冀威吓得只能点头答应。 朱殷殷满意的笑了,放开手,将铁链的另一端抓在手上,然后跳到离地三尺高的吊床上,打着呵欠,闭起眼睛。 呜他好想哭喔!可是一出声的话,那个“白无常”一定又要打他了,谁来救救他啊? 这里是哪里啊?既巍峨又庄严,栋梁像是支撑着黑夜的擎天巨柱,花丛草坪如魍魉,跟着阴风摇曳,这里好像好像地狱喔!那待会阎罗王和判官是不是就要出现了?还有鬼兵鬼卒、牛头马面,呜他一定是被狼群吃掉了,才会跑到地狱的,可是如果他早被狼群吃掉的话,那她又为什么要威胁他? 算了,他好累,死掉有这么困吗?女鬼只叫他不要出声,又没有叫他不要睡觉,那他睡一下好了。 破晓时分,朱殷殷便醒来了,她翻身查看昨天抓回来的家伙还在不在?虽然她笃定他无法逃走,不过还是眼见为凭她才安心。 看着他瘦削的脸庞,可怜喔!前两天看到他还挺有肉的,现在怎么瘦了这么多?蜷缩在角落睡觉的他眼角还淌着泪痕,嘴色微噘,甚是无辜,好有趣啊! 朱殷殷满足的看着他,从两天前在华盖山看到他迷路,像只惊慌的小兔子,她就涌现逗弄之心,一直跟着他,瞧他那副傻傻的样子怎么出去?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他不但很笨,而且还很蠢,几次将有毒的果子采下充饥,要不是她找了条蛇,把他吓得落荒而逃,或着丢石头把他手上的果子打下,这家伙早就去见阎罗王了。 虽然师父警告她们不要跟旁人来往,尤其是男人,可是华盖宫实在很无聊,宫殿那么大,又位于隐密之地,只住着几个人,简直闷死人了,所以她喜欢到外面看人,看看经过的山汉村妇,看看书生和尚、看看剑士侠客,听他们的谈话有趣多了,反正她只要保持不跟外人接触的原则就好了。 只是这家伙实在太有趣了,又长得比她所看到的人还来得可爱,那张俊逸的脸很容易给人好感,又充满着稚气,两道浓眉这时候还紧蹙着,真是可爱极了,与其让他死在山里,不如把他带回来养。 “殷殷。” 啊!糟糕,二师姊来了!不能让她看到宫里有男人在。朱殷殷赶快把关冀威塞到树丛中。 被吵醒的关冀威张开眼,不知道这个女魔头又要干什么? 朱殷殷见他醒过来,怕他坏事,连忙点了他的昏穴,关冀威身子一软,登时昏睡过去。 见他没有动弹,朱殷殷将链子系在树上,才放心的跑出去。 “二师姊,什么事?” 水无波柳眉一挑“原来是现在才回来,难怪叫-这么久,都没有回应。” 朱殷殷忙讨好的笑道:“二师姊,-别这样嘛!” “成天只知道玩,万一大师姊生气了怎么办?” 水无波敲了下她的额头,朱殷殷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大师姊知道了吗?” “-说呢?” 水无波和朱殷殷是两种不同典型的女人,严格来说,十四岁的朱殷殷充其量算是女孩,她个头娇小,长相甜美,个性活泼,怎么可能镇日待在华盖宫?常跑来跑去得像只不得闲的蝴蝶。水无波则娟秀媚丽,风姿绰约,像流过的涓涓溪水,虽似柔弱,却富含内蕴。 “二师姊,我知道-最好了,-帮我讲讲话,好不好嘛!”朱殷殷腻在她怀里磨蹭,像只向主人讨饶的小猫。 “-私自出宫两天,叫我如何帮-?” “好啦!二师姊,拜托-,求求-嘛!” “各人造业各人担。” “二师姊” “殷殷。”一记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吓得两人差点跳起来。 虽然水无波并没有做错事,但自小就对大师姊又敬又畏,更遑论是自知理亏的朱殷殷了。 “大大师姊。”朱殷殷望着冷岚,咽了咽口水。 冷岚人如其名,极其冷艳,彷若冰塑出来的。不可思议的是她绝艳的容颜,及那一头闪闪发亮的银白色长发。她没有将它绾起,反而让它自然的垂下,加上整身的素衣素裳,宛如雪女。 “过来。”冷岚的语气像能吐出一口冰雾似的。 “我”朱殷殷向水无波求救,后者却抬头佯装查看鸣叫的鸟儿位在何处,没空理她,朱殷殷只好低头走走冷岚面前。 “过来。”冷岚依旧是那寒得令人打颤的语调。 朱殷殷额上冷汗直淌,看来她是在劫难逃了。 其实被处罚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反正从小到大,她也不知道偷溜出宫几回,每次被罚囚禁在冰窟的时间从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到一天、两天不等,所以应该很习惯才是。 “哈啾!炳啾!” 被关了十二个时辰的朱殷殷揉了揉鼻子,回到自己的寝室。 被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出来会生病罢了,只是还是很冷耶!要不是她们三人都练过“玄阴功”体质异于常人,要不然长期下来,不死也去了半条命,而且还是被当作冰柱丢进棺材。 她被关入冰窟是没关系啦,可是那个“宠物”呢?会不会被他脱逃?虽然她点了他的昏穴,不过她的功力尚浅,几个时辰后被点的穴道自动解开,他会不会逃走了? 朱殷殷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迅速来到寝室后面的花园。 还好!她松了一口气,那个家伙还在。 关冀威两眼无神,绻缩的蹲在一旁啜泣。一见到来殷殷出现,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你说什么?”朱殷殷在他面前蹲下来。 “啊啊”“什么?”朱殷殷将耳朵凑过去,只听到他啊啊蚌不停。怎么了?她只不过点了他的昏穴,又不是哑穴,他变哑巴了吗? 关冀威张着嘴,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呜他好可怜、好委屈,什么样的状况都被他碰上了,他是王爷的儿子耶!为什么要这么对他?难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老天!他可不可以拒绝? 咕噜!本噜从他肚子发出的声音,一声、两声、三声 朱殷殷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你饿了是不是?” 是啊,他饿得说不出话来,关冀威点了点头。 “好吧,你等我一下。”说着她便转身离去。 一下?一下是多久?关冀威恍惚的看着太阳、白云、树木,听着蝉鸣、鸟叫,全身虚软得像是要死了 “来,快吃东西吧。”朱殷殷跑过来,将一只托盘放在他面前。 关冀威眼睛快凸出来,食物耶!现在有得吃就好,管他什么礼仪不礼仪,他坐在地上吃了起来。 看他吃得那副满足的模样,朱殷殷心里升起一股成就感,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头。 “不要碰我!”像被针刺到似的,关冀威突然跳了起来,不过因为体力尚未复原,又一**摔在地上。 朱殷殷被他突来的举动吓到,瞪着一双美眸问:“你干嘛?” “鬼啊!”关冀威抓着食物退离她,不过因为被链子铐住,所以只能像小狈被绑在木桩上般,仅能在有限的范围内团团转。 “你说谁是鬼?”朱殷殷气得跳了起来。 “--就是鬼啊!”她气得一个箭步上前,关冀威想要后退,但铁链已被拉到极限,再也退不得半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揪住他的衣襟。 “我把你从狼群口中救了出来,还拿食物给你吃,你竟然说我是鬼?”朱殷殷杏眼圆瞪,即使是鬼,也十分美丽。 关冀威咽了咽口水,怯怯的道:“--不是鬼吗?” “废话!表会在大白天出现吗?你这个白痴!” 对喔!他怎么忘了这一点?可能是连日来的饥饿、疲惫,再加上遭受狼群的攻击,所有他才胡涂了。再说这么美丽的女人,是鬼就太可惜了。 “-不是鬼?” “我本来就不是。” “-真的不是鬼?”瞧她身形纤细、娉婷苗条,又一身白衣,飘逸轻盈得像是随时要飞了起来。 “你够了没有?你才是鬼哩!”朱殷殷气得踩了他一脚。 “哇──啊!”起先是悲痛的叫声,而后转为凄厉,关冀威一手抚着痛脚,心痛的看着地上的食物,呜他还没有吃饱啊! “叫什么叫?叫魂啊?”朱殷殷慌张的点了他的哑穴。 “呃啊”关冀威抓着自己的喉咙,惊惧的睁大眼睛。 “我不是跟你说过,在这里不能出声的吗?”她急得直跺脚。“要是大师姊发现你的话,别说住在这里了,到时我都保不了你的命。”她抓住他的肩膀,急切的道:“听到了吗?” 他到底来到什么样的地方?不但这么委屈,连性命都不保?是流年不利,还是命中注定该绝?呜 “不要慌张、不要害怕,你在这里会很安全的,我会保护你,只要你乖乖听话,不要乱吵、乱叫,我会对你很好的。”她的声音相当甜美,而且像是在哄小猫、小狈般的低柔,具有催眠的效力。 她的璀璨双眸似有无数星光在跳跃,既迷离、又幽渺,语气是如此诚挚,又是如此的美丽,和那个铐他双手、点他哑穴的女人完全不同。 “我叫殷殷,殷红的殷字,我等着、盼着你的到来已经好久了,不要让我失望好吗?” 她在等他?这是怎么回事?而他竟然感到些许得意? 没听到他拒绝的朱殷殷顿时笑开了眼,像突然绽放的花朵,深深震撼了关冀威的心。 不明白自己为何不讨厌她?关冀威呆呆的看着她 山峦迭翠、浓荫密林,令人赏心悦目的美景此刻却成了层层艰险,每一步都是那么焦急,关府王妃萧凤卿高声呼唤爱儿,却不得回应。 “威儿、威儿,你在哪里?” “小少爷!” “小少爷” 关严昊领着大儿子往东边寻找,西边这儿地势较为平坦,由萧凤卿和王府护卫搜寻,在遍寻不着之下,原本娇柔的王妃即使毅力再坚强也力不从心的倒了下来。 “王妃!”众人惊呼。“王妃,您醒醒,醒醒啊!”“王爷!” 萧凤卿一睁开眼,就看到关严昊焦灼的脸孔,她连忙问:“威儿呢?” 关严昊看着爱妻,沉重的摇了摇头。 “威儿哦!我的威儿,你到底在哪里?娘好想你,你快回来啊,威儿”萧凤卿哭了起来,那一声声、一句句宛如撕心裂肺,道尽了为人母的哀伤。“威儿啊──” “娘,您冷静点。”关冀磊搂住她安慰。 “磊儿,威儿是你弟弟,你快去把他找出来。”萧凤卿推着他走。 “娘,山上气候变化无常,又有野兽出没,弟弟他──” “住口!”萧凤卿怒斥一声“叫你去找就去找,你在这儿磨蹭什么?快去!” “凤卿,-冷静点。”关严昊想要安抚她。 “我不要冷静!你们是怎么了?威儿不见了,你们都不去找,一个个杵在这里做什么?你们都不关心他、都不爱他,他也是你的儿子!”她指着关严昊说,又指了指关冀磊“也是你的弟弟呀!为什么你们都不去找他?” “娘,不是我们不去找,而是找不到啊!”关冀磊辩解着。 “找不到就去找,一定要找到他才行!”萧凤卿看着丈夫、儿子,成群的护卫及仆婢皆无奈的望着她,她不禁恼了“好,你们不去找,我自己去!”说完她转身就走。 突然,一道黑暗袭来,她脚下一个踉跄── “凤卿!” “娘!” “王妃” 众人的呼嚷声喧腾叫嚣,来不及飘进萧凤卿耳里,她便失去意识了。 第二章 其实被这么个可爱又美丽的女孩看上,应该是很荣幸,只是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住在山中的宫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许多的疑惑像泡泡般冒了出来,碍于被她点了哑穴,关冀威没办法发问。 她待他不错,怕他冷了给他毛毯盖,怕他饿了给他食物吃,感觉很像是她养的宠物。 “吃饱了吗?” 关冀威点点头,在山里能吃到这么好的料理令他觉得奇怪,她看起来不像一般的村妇,感觉很贵气,像京城的那些大小姐,有些骄纵和任性,年纪看起来也和他差不多。 “吃饱了的话,我们到树上坐坐吧。” 也不问他答不答应,朱殷殷抓着他就跃到树上。 好好高啊!必冀威赶紧抱住树干,免得掉下去。 “你在干什么?” 他怕嘛!站在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相较他的害怕,朱殷殷非但不怕,反而在高高低低的枝干上走来走去。 “这里有鸟巢,是我上个月发现的,你看,小鸟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再过不久,-们就会飞了吧?”朱殷殷将雏鸟小心翼翼捧在手中,走到他面前道。 关冀威根本不敢转过头,深怕一个不稳就会掉下去。 “你看嘛!”朱殷殷抓了抓他的手臂,他心一惊,双腿一软,整个人重重的坐在树干上,呜**好痛啊! 她蹲了下来,一脸关心的问:“你怎么了?” 还不都是她害的!必冀威咬牙切齿的看着她。 朱殷殷没心神理会他,喜孜孜的道:“你看这多好玩!这些小鸟本来是蛋,后来啄破蛋壳跑了出来,等到有一天翅膀硬了,-们就会飞了,然后-们就会再生小孩,等-们的小孩长大,也会飞到天上。”她的神情突然黯然下来“可是是谁生了我呢?” 当然是-的爹娘啦!废话! “有时候我在想,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会不会跟小鸟一样,也是鸟爹爹生出来的?”她捧着雏鸟,在他身边坐下来。 她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关冀威看着她迷惑而失落的脸庞,心头突觉不忍,想要安慰她,于是一只手抓着树干,另一只手伸过去拍拍她的肩膀。 朱殷殷愕然的转过头,看到他诚挚的表情,心头暖暖的。 “你知道我想我爹和我娘是不是?师父和两位师姊从来不肯告诉我他们在哪里,每次我一讲到这个,她们就不开心,所以我就不再问了,可是我还是好想问我爹娘到底在哪里。” 关冀威无言以对,他怎么知道她爹娘在哪里?可是看她如此,他就是心头不忍。 头上传来啁啾声,两人同时抬起头,见到一对文鸟在盘旋。 “你们回来啦。”朱殷殷忽然开心的道。“你们放心,我马上把你们的小孩子放回去。”说完,她便谨慎的将雏鸟放回窝里,然后趴在树上看-们喂食。 那对文鸟也不惧怕她,不时的喳呼彷佛在跟她聊天。 所以她才需要同伴吧?关冀威突然明白她的心情。她是这么的孤独、这么的寂寞,多么的需要有人在她身边。 像她这么一个绝色女孩,怎么会住在山里呢?她身上带着无数的谜,却又如此天真澜漫,关冀威忍不住为她心神荡漾起来。 她真的把他当成狗啦?关冀威气得吹胡子瞪眼,但因为不能讲话,他只能很生气的看着朱殷殷。 此刻她正拿着剪刀,抓着他的头发,准备剪下去── 关冀威护着头,几乎是瞬间移位到离她三尺远的地方,然后瞪大眼睛看着她。 “来嘛!不要跑。”朱殷殷拿着剪刀和梳子,笑吟吟的向他靠近。 不要!他死命摇头。 “来嘛!” 不要!他头摇得像博浪鼓。 “过来!”她恼了。 不要就是不要!必冀威用力摇头,几乎快把头甩飞了出去。 “你不过来我就过去。” 见他迟迟不肯听话,朱殷殷纵身跃过去,一**坐在他身上,关冀威被压在地上,脸陷入土里。 “叫你过来你不过来,你看,都弄脏了。”朱殷殷拉起他,帮他把脸上的泥巴擦干净。 “咿啊”他发出类似悲吟的声音。 “我知道你想说话,可是你不能叫,会被其它人发现的,到时就完蛋了。”朱殷殷边跟他说话,边抓了撮他的头发,开始设计起造型。 呜还以为她有多善良,没想到那全是假象。关冀威无可奈何,谁教他纵有武功,却技不如人,他那三脚猫功夫只适合跟阿猫、阿狗比画,遇到真正的高手就没辙了。呜他好后悔没乖乖的练功,就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见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朱殷殷安慰道:“别哭、别哭,剪个头发而已,又不会痛,没什么好哭的。哪,给你吃甜,不要哭了。”说完,她塞了片云片糕到他的嘴里。 “不哭不哭,你哭又不好看,不要再哭了。” 关冀威气个半死,却没办法说话。 “不过是剪个头发,又不是要你的命,你紧张个什么劲?”她边说边利落的动起剪刀。“发型常一个样子会腻的,我帮你换个新发型,你应该感谢我才是。” 关冀威无法可施,只好任她摆布。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朱殷殷说:“好了,你看。”她得意的取出铜镜放到他面前,期待受到赞赏。 关冀威骇然的望着镜中的自己,嘴色下意识的张开,却叫不出声音来── 啊! 被铐着链子,又不能说话,关冀威盘坐在地上,双手交抱胸前,表情冷峻,唯一露出情绪的是他那个足以吊起十斤猪肉的嘴。 朱殷殷疑惑的、不解的站在他身后。 “喂,你怎么了?” 怎么了?她还敢问他怎么了?关冀威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发那么大脾气做什么?你不喜欢吗?” 会喜欢才有鬼!她将他的头发剪得像鬼一样,七零八落、参差不齐,左边从额头到耳际呈锯齿状,右边则长长的垂到眼睛,这是什么发型? 而那小妮子显然很高兴,抓着他的头发开心不已。 “你知道吗?每次我要求大师姊、二师姊让我剪头发,她们都不肯,害我想好好发挥创造力都不行,不过还好有你在,呵呵!”她开心的笑了起来。 废话!她没听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吗?就算要剪也得找剃头师父嘛!她大师姊、二师姊有先见之明,要不然一个姑娘家顶着这种头能看吗? 呜他俊俊的脸蛋、帅帅的发型,竟然被这魔女摧残成这样,他还能出去见人吗? 见关冀威满脸不悦,朱殷殷收起笑容,小心翼翼的道:“喂,你生气了吗?” 哼!他从鼻子喷出一口气。 “你不要生气嘛!” 关冀威还是不理她,存心要她好看。 “不要这样嘛,看我一下嘛。” 他指着自己的头发,额上青筋立现。 “你不喜欢吗?我觉得很好啊!”这样叫好?他不如去死了算了。 见他冷冰冰的毫无反应,朱殷殷脚一跺、嘴一噘,眉头像两弯新月纠结,眸中含泪,像是要哭了出来。 “人家又不知道你不喜欢,你不要不理我嘛!” 越不要他不理她,他就偏不理她,以表示他的愤怒。 “呜呜”她终于哭了出来。 她干嘛哭了起来?这样他就没办法了。 只听她悲泣的道:“都没有人理我,也没有人跟我玩,师父说不可以跟别人在一起,可是大师姊、二师姊她们都不知道怎么跟我玩,我好孤单喔!人家人家只是想找个人陪我玩嘛!” 那娇艳的脸蛋像雨打梨花、楚楚可怜,那-琮如流水的声音幽怨哀绝,关冀威看得傻了、痴了,心头一酸,反而抱怨起自己干嘛要惹她哭?她要剪头发就给她剪,反正他头发多嘛! 只要看到她哭,他就于心不忍。 他无法说话,只能伸手安慰。 其实,朱殷殷也知道大师姊、二师姊不是不喜欢她,只是年龄差距太大,大师姊性子冰冷、二师姊内敛沉着,都没有人可以跟她玩耍、跟她嬉闹。 在触及他温暖的手掌时,朱殷殷感到眸中又浮现了水气。 “你你不要不理我,跟我玩好不好?” 他能说不吗?关冀威点了点头。 她笑了起来“你要跟我玩,要永远永远陪着我喔!” 他是会陪她,可是要一直在这里陪她吗?他还有爹、娘啊“咳!咳!”一记重重的咳嗽声传了过来。 关冀威见到一名身形佝偻的老妪,脸上像是风干橘子皮似的布满了斑点,皱纹多得能夹死蚊子。 “哑婆婆!”朱殷殷惊呼。糟了!完了!她怎么忘了每隔三天,哑婆婆都会进宫一趟?要是哑婆婆将消息泄漏了出去,那怎么办? 哑婆婆走到关冀威面前,锐利的眼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关冀威给她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哑婆婆!”朱殷殷扑了上去,用甜腻的声音道:“我知道-最好、最疼我了对不对?”无视于哑婆婆责难的目光,她继续道:“人家只是很无聊,找个人来陪我而已,-不要把这事告诉大师姊好不好?” 哑婆婆仍是极度不悦的瞪视着关冀威,关冀威躲到朱殷殷身后,像小狈依偎着主人。 见他偎着自己,朱殷殷大受感动“哑婆婆,-看,他很可怜,要是我不救他的话,他就要被狼吃掉了,-不要跟大师姊讲好不好?我拜托-,求求。”她合起双掌,把哑婆婆当观世音菩萨般的膜拜。 哑婆婆面无表情,那么多的皱纹要看清她的脸色变化也很难。 “婆婆──”朱殷殷像猫趴在哑婆婆身上磨蹭着“-看他又不会吃了我,-就让他留下来陪我嘛!-要是告诉大师姊,她一定会将他丢到山谷或是关到冰窟,-忍心看到他断手断脚、被野兽吃掉,或是被冷死冻死吗?”见哑婆婆脸色稍霁,她打蛇随棍上。“婆婆,-就答应我嘛!-看他不会跑、不会叫,-让他陪着我,好不好嘛?” 哑婆婆从鼻子哼了一声,终于点点头。 “耶!”朱殷殷跳了起来,一把抱住她。“我就知道婆婆最好、最疼我、最爱我的了。” 是吗?关冀威白了她一眼。还不是被她缠得受不了,哑婆婆才会答应。 话说回来,如果她不答应的话,那么朱殷殷口中的大师姊会怎么对他?想到这里,他不寒而栗。 从王爷之子的高位被贬为奴犬的卑微,除了他那男性的自尊受伤外,其它的没事、真的没事 唉,要不然要怎么办?关冀威抓着头发哭不出来,还好哑婆婆帮他重新修剪过头发,要不然怎么能看。 这几天他没饿着、没冷着,虽然晚上跟着朱殷殷睡在外面感到奇怪,好好的房间不睡,跑到外面做什么?不过酷夏睡在院子里倒也凉爽,如果她能把他身上的铁链解开就更好了。 感觉上他真的很像她养的狗!将他照顾得好好的,却又不让他自由,就连带到外面也是。 “你看,漂亮吧。”朱殷殷捧着一堆花,笑吟吟的站在他面前。 阳光洒落下来,照在花朵、人儿身上,花美、人更美,彷佛那花朵的诞生,只为了衬托她的美丽,那粉嫩的脸颊比花瓣更有色泽,朱唇较花瓣更柔软,一双美眸闪烁着明灿的光芒。 他看得傻了、痴了。 “喂!你说好不好看嘛?”她跺下脚,娇憨可爱,随即才想起一件事“唔,我忘了你被我点了哑穴,不会说话,那你点头就好。” 关冀威用力的点点头。 朱殷殷开心的捧着花跳舞,那俏丽的模样像是花中的精灵,挥舞着透明的翅膀在跳舞、在飞翔,她手上的花瓣片片洒落,而她轻盈的站在上面。 明明之前对她很生气的,她把他绑架到这里,还用铁链铐着他,可是平心而论,他并不生气,反而溢满了心甘情愿。 他拿起掉落的一朵雏菊,上面彷佛有她的余香。 约莫是跳累了,朱殷殷坐下来,额际有些汗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更为晶莹,使她整个人像是在发光,彷佛要飞了起来。 关冀威站在她面前,将花朵插在她耳畔,朱殷殷心头一动,小脸泛起娇羞,想将花拿下来,却又舍不得。 她看着他笑了,竟然感到得意。 “好看吗?”她问道。 好看,好看得不得了。他点点头。 朱殷殷别过身子,眼角嘴角都溢满了欣喜“我和大师姊、二师姊住在这里,但我跟她们玩不起来,哑婆婆的话,那就更不用说了。我一直想下山找人陪我玩,可是我不喜欢那些人,一直到我遇见了你。”她的脸上浮起浅浅的微笑。 关冀威胸口一热,听她往下说。 “我知道我就是要你,所以才把你带来这里,我要你一直陪我。” 他本来觉得她很可恶、很讨厌她的,一直想要逃离她身边,这时候竟然觉得她好可怜。 朱殷殷转了过来,笑脸盈盈。 “只要你答应一直陪着我,我就把铁链解开,并解开你的哑穴好不好?”明明主控权在她,她却显得小心翼翼,她那样子让他拒绝不了。 关冀威被自己打败,他怎么有想留在她身边的欲望? “好不好、好不好嘛?”她抓着他的衣服,楚楚可人的问道,那明媚的脸蛋,天真澜漫,像是初春的花蕊迎风摇曳。 终于,他点了点头。 “太好了!”她兴奋的跳了起来,双手鼓掌,十足的孩子气。 看她开心,他也高兴了。 “你要陪着我喔!我们说好的,你要一直陪着我喔!我喜欢你,我要你陪我,你一定要一直一直陪我” 朱殷殷果真遵守诺言,将他的铁链解开,没有了束缚的感觉真好,也让关冀威更心甘情愿留在她身边。 咚!咚!两颗苹果从天而降,紧接着像雨似的哗啦哗啦的落了下来,他措手不及,被埋在苹果堆里。 “你没事吧?”一颗头颅从树缝中露了出来。 “没事才怪。”关冀威咬牙切齿。 朱殷殷一骨碌的从树上滑下来,捡起地上的蓣果,拍掉泥土,边啃边道:“我不是叫你接好吗?你怎么没听到?嗯好吃,这苹果真好吃。”她两颊塞得鼓鼓的“来,吃一口。”她将咬遇的苹果拿到他面前。 他的心头一跳,一股异样的滋味在心头泛开来。 “吃嘛!”她不由分说的将苹果塞到他嘴中。 关冀威咬了一口,好吃,真的好吃,好甜喔!他接过她递来的苹果,一口接一口的啃着。 见他吃得满足,朱殷殷开心的笑了起来,有人可以分享她的一切,真好。 “对了,-们住的是什么地方?深山里怎么会有这座宫殿呢?” “听师父说,这是前朝的避暑行宫,改朝换代后,很少人知道这里,所以我们就住在这里了。” “老是听到-说-大师姊、二师姊的,她们人呢?” “她们都在练功,只有我偷懒不想练。”朱殷殷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其实我也不是不练,只是整天练功烦死了,还不如去玩比较要紧。” “没错、没错。”他深表同感。“不过我看-功夫不错啊!”“那是师父逼我的,师父不在了,我就偷懒了。”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关冀威正想问个清楚时,就听到── “冀威冀威” “小少爷小少爷” 咦?谁在叫他?吃得满嘴都是汁的关冀威抬起头,左右张望,朱殷殷看到他的反应不禁大感错愕。 “冀威──” 那声音是大哥! 还有爹、娘,他们都来了是不是? “大哥大哥,我在这里!”关冀威兴奋的朝声音来源奔了过去。 朱殷殷大吃一惊,他要走了是不是? 关冀磊向前狂奔,口里不停叫道:“大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朱殷殷愤怒的看着他。他要走了,他要离开了!她的心头为什么像被关在冰窟中,寒冷了起来? “大哥!大哥!” 他要去找他的家人,不再留在她的身边了!怒意陡升,朱殷殷拿出方才为他解开的链子,以内力投掷而出,绕上他的脖子。 “大──”话还没喊完,关冀威立刻感到脖子被套上铁练,呼吸顿感困难。 “我不准你走!”朱殷殷娇斥,忿忿的将他拉了回来。 关冀威犹如陀螺,被她转回到身边,看到她那张美艳的脸蛋倏然变得阴沉,迫人的气息和着她痛楚的表情,和他颈项的链子般搅着他的心。 来不及给他喘息的机会,朱殷殷拎着他的衣领,纵身一跃,如天际翔鸟,直入云霄。 “你自己答应过,说好要陪在我身边,怎么可以出尔反尔?”朱殷殷哭嚷着,忿忿的将关冀威关在她的房间。 “不是不是这样的。”关冀威抚着发红的喉咙,沙哑的辩解。 “要不然是怎样?我知道你一定恨我、讨厌我,才不愿意待在我身边。”隔着门扉,她嚎啕大哭。 关冀威深吸口气,觉得喉咙没那么烧疼了,才开口道:“没有,我没有讨厌讨厌-,也没有不愿意待待在-身边。” “胡说,你胡说!” “我我哪里胡说了?”他觉得很委屈。 “你答应陪我,却跑走了,我才放开你,你就跑得好远好远,你不要我了!”眼睛刺熟刺热的,泪水不断涌出来,为什么他的离去令她如此难受?“师父说得没错,男人都不能接近,男人都不能相信,我我好笨!笨死了!” 关冀威感到相当愤怒,她不相信他?他是心甘情愿留下来,她竟然这么说! “-讲这什么话?-哪一只耳朵听到我要离开了?就在那里猜忌、自以为是,--的确是个笨蛋!” 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 朱殷殷带着一张泪颜走进来,小脸因愤怒而涨红“你说我是笨蛋?” 看到她的模样令他心痛,他好想把她搂在怀中,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可是同时他也很愤怒。 “对,我说-是笨蛋!我没有说要离开,-就以为我要离开,不由分说的把我勒回来,要是我死了谁来陪-?所以-不是笨蛋是什么?我说会陪-就是会陪-,-为什么不相信?”大概是太久没有说话了,所以一逮到机会就说个不停,关冀威说得是口沫横飞、激动亢昂。 朱殷殷感到窝心,但仍不肯相信。 “那你为什么要跑走?你一听到你大哥叫声,就把我丢到一旁,不理我了。”她心头好难受,要是他真的走了怎么办? “他是我大哥啊!”关冀威说得理直气壮。“我失踪那么多天,大哥还有爹、娘他们一定很担心,我去找他有什么不对?” “爹?娘?”她的眼神闪遇一抹复杂的光芒。 “对啊,爹娘那么疼我,我这几天都在-这边,回去看看他们也是应该的。” “然后呢?他们会让你回来吗?” 关冀威愣住了,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想念家人,也想跟她在一起,不以为这有什么不行。 但朱殷殷却怕失去他。在宫里住了这么久,多数时候都只有一个人,一个人孤零零的玩耍、孤零零的说话,想找个人陪,却又不愿意随便抓个人来填补空虚,于是她等了好久好久,他才出现。 每个人都有爹、娘,就算他答应陪她,他还是会离开,回到他家人身边,那么她呢? “所以”她呜咽着“你根本不会回来了。” 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关冀威的心揪了起来。 “不会的,我不会的。” “会的,你会。” “我说不会就是不会。”他急了。 朱殷殷含泪望着他,犹似呢喃,亦如喟然。 “我不相信。”说着便转身离去,远离伤心。 见她跑走,他心一慌,忙叫道:“殷殷!” 朱殷殷没有理他,加快脚步飞奔而去,犹似白蝶飞呀飞的,不理会身后追逐的人儿一颗心有多急切。 第三章 “殷殷!殷殷!”关冀威踩着翠院、穿过回廊,跑过中堂,仍追不上施展轻功的朱殷殷。 跑累了,他扶着柱子喘息,从他刚才跑到现在,一路上都看不到第二个人。 虽然她强行架他至此,非出于他的自愿,可也救他逃离狼群口中;虽然用铁链铐住他,却也没饿着冷着他;虽然强迫他和她在一起,但他却也心甘情愿是的,心甘情愿,他愿意陪伴她、陪她玩耍,不忍见她孤孤单单一人,更遑论她那张泪颜 混杂在不甘不忍的怜惜中的情愫是什么?他也搞不清楚。 “殷殷!” 抹了抹汗,他踏上阶梯朝朱殷殷消失的方向而去,艳阳高照的,却觉一股寒气袭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停下脚步。 “你是谁?” 一名柔媚婉约、风采优雅的女子出现在他面前,与她气韵不符的,是她那惊怒的表情。 “我我是”声音卡在喉咙里,这女子肃杀的表情活似要生吞活剥他似的。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但见眼前白花一片,身子已被白帛缠住,关冀威像被困在茧中的蚕,动弹不得。 水无波使劲一收,关冀威像陀螺似的转到她身边,转得他头昏眼花,分不清东南西北。 “说!你是谁?是怎么进来的?”她的语气如怒涛狂涌。 “我我是被抓进来的。” “胡说!”水无波将他往地上一丢,怒道:“华盖宫中不许男人进出,谁会把你抓进来?” “是”这女的好凶喔!他要是说出来的话,她会不会对殷殷怎么样? “说呀!” “-先放了我,我才要说。”白帛缠得他好紧,身子像要被捏断似的,好痛苦。 水无波见他呼吸急促且脚步紊乱,完全没有习武之人的架式,确定没有威胁性才放开他。 他是跑到别的世界了是不是?怎么这里的女人武功都高强得吓人?回去后他一定要好好练功。 “说呀!”水无波催促着。 “那是什么?”关冀威惊叫一声。 水无波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并没有看到什么异状,再回过头时,关冀威已一溜烟的跑走了。 “站住!”她追了上去。 会听话的是笨蛋,她武功这么高,被抓住不被打死才怪?关冀威跑得相当快,但水无波几个纵身,轻轻松松就赶到他前面,关冀威煞车不及,硬生生的撞了上去。 “哎哟!” 水无波捉住了他,冷冷的道:“走!” “呜”师父说得没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朱殷殷坐在树上,边想边哭,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落下。 她想要他,希望他能留下来陪她,要不然先前为什么大费周章,冒着被大师姊发现的危险强将他带进宫里?还不是因为她要他!只是没想到想要的念头这般强烈,才让她如此愤怒。 他为什么要走嘛!留在这里不是很好吗?她要他啊“殷殷!” 朱殷殷抹抹脸颊,看着出现在树上的水无波。 “我要去找大师姊,-乖乖留在宫里,不准乱跑,知道吗?”水无波看着满脸泪水的朱殷殷,心生疑窦,不过现在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也没有时间追问。 “大师姊不是到玄阴洞练功了吗?” 玄阴洞是华盖山最顶之处,也是气温最低的地方,里头寒冷异常,较宫内冰窟冷冽犹胜百倍,除非要练功,否则她们很少踏入。 “宫里有人闯入,我要去问大师姊该如何处置。” 朱殷殷像被石头重重敌击,脑袋顿时清醒,她忙问:“谁敢闯进宫里?” “我还不知道,我已经把那个人关到冰窟里了,在我们还没回来之前,-不能到那儿去,知道吗?” “知道了。” 知道跟做到是两回事,在水无波离开后,朱殷殷就从树上跳下来,跑去冰窟。 天!她怎么那么粗心、那么胡涂?宫里的规定是不可以让男人出入,否则杀无赦! 不要!她不要他死!她还要他陪她呢,他不可以死!恐惧让朱殷殷跑得更快,迅速抵达冰窟。 “冀威!”朱殷殷一进到冰窟便大声叫嚷。 虽是冰窟,却也大得出奇,这是前朝帝王为了消暑而在冰窟之上建造宫殿,所以整间宫殿十分凉爽舒适,但地底之下就冷飕飕了。 关冀威抱着身子直打哆嗦,听到有人叫他,连忙响应“我我在这里。” “冀威冀威”声音由远而近。 “在这在这里!”为使人知道他的位置,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吼。一喊完,朱殷殷立刻出现在他眼前。 “你没事吧?” “我好冷。” 这也难怪,这里是她们从小生长的地方,加上练的又是性属阴寒的功夫,寒冷对她们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其它人可就惨了。 “走,我带你出去。” 关冀威冻得手脚全僵了,朱殷殷的一步是他的三步,发觉他的行动像蜗牛一样的缓慢,她催促着:“走呀!” “我我在走了。” “你根本没有动嘛!要是二师姊带大师姊回来的话,你就惨了。” “好好冷嘛!” 好冷、好冷喔!还是家里好,冷了有暖呼呼的棉袄,热腾腾的汤可以喝,这时候他好想娘的香菇凤瓜汤喔! 蓦地,朱殷殷将他的手塞进她的怀里。 “-在干什么?” “帮你暖和呀!” 这招真是有效,他的手放在她的怀里,虽然隔着里衣,但他可以感到她的体温、她的心跳,还有那微耸的胸脯他的脸热了,他的心跳了,全身血液跟着活络起来。 “好多了吗?”朱殷殷纯真的问道。 长年居于深山,她不知道男女之间的奥妙,只是凭着本能去做,他冷,她就给他温暖。 见她那澄然无邪的眼瞳,关冀威感到羞耻,迅速将手抽了回来。 “好好了、好了。” “那就走吧。” 她拉着他的手,向外走去。 她的手是如此柔软,关冀威好怕她会像冰一样融化,不自觉将她抓得紧紧的。 朱殷殷带着他离开冰窟,回到太阳下,全身酣泰畅然,关冀威将最后一口冷气呼出。 “怎么办?二师姊去通知大师姊,很快就会回来了,你要是落在她们的手中,会不会跟师父一样?” “-们师父怎么了?” “师父最讨厌男人了,她说男人没心没肝、狼心狗肺,简直不是东西,比禽兽还不如,所以她不准男人进宫,也不准我们接触男人,总之不要跟男人有瓜葛就是了。可是我不懂她怎么会这么说,你是这么的好、这么的可爱,你也是男人,为什么不像她所说的呢?”朱殷殷望着关冀威,明媚的眸子纯质净盈,益发无邪。 “-师父为什么这么讨厌男人?” “我也不知道。” “如果-师父看到男人进宫的话会怎么样?” “她以前曾说过,如果再给她看到男人的话,她要挑了他的筋、断了他的腿、瞎了他的眼、拔了他的舌” 她话未说完,关冀威便打了个冷颤。 “不过我师父去年过世了。”她补充一句。 关冀威松了一口气。 “可是大师姊会,她跟师父一样讨厌男人。” 啊啊!吾命休矣!必冀威赶紧看看自己的手跟脚,他会跟它们说再见吗? “那现在呢?” “不能让大师姊发现,要想办法把你藏起来,可是要藏在哪里才好?”她既不想让大师姊伤害他,也不要放他离去,该怎么办才好? 看来她对她大师姊又惊又惧,关冀威念头一动“殷殷,-跟我走好不好?” “啊?” 他抓住她的手,热切道:“我们一起走,就不用怕-大师姊了,而且我们还可以在一起,-说这样好不好?” 朱殷殷感到一股温暖的情绪流过心房,心灵受到震撼,有什么东西融化了,有什么东西从心头冒出来 “跟你一起走?” “对啊!”“可是”她虽然单纯,但不至于不明白跟他走是完完全全离开师姊她们,而这让她迟疑了。 “跟我走好不好?说好要在一起的,不是吗?我可以带-去听戏、去看杂耍、逛市集,好不好?”关冀威迫不及待想跟她分享他的世界。 “听戏、杂耍?那是什么?”她的生活里从来没有这些东西。 “那些都是很好玩的,听着台上的戏子唱着墙头马上、倩女离魂、梧桐雨这些戏码,听他们的唱腔、身段,那可是绝佳的享受。唱戏之余还有人丢盘子、踩高跷、吞火剑、射飞镖,这些我百看不腻,-也会喜欢的。” 倩女离魂?梧桐雨?吞火剑、射飞镖?朱殷殷完全着迷了。 “听起来好像很好玩。” “对啊,我们走吧。” “可是”她感到未知的恐惧,而他察觉了。 “放心,没事的,有我在-身边,怕什么?”他豪气干云的拍了拍胸脯,见她不再反对,拉着她的手道:“我们走吧。” “往哪走?” 一记冰冷的声音带着寒冽劲气袭来,像是寒冷冬天提早降临,关冀威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朱殷殷喊了起来:“大师姊!” 大师姊? 关冀威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得好好冷呀!白色的衣服、白色的头发、白色的脸蛋,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白色的,感觉就像个雪女对,雪女,看到她,浑身上下都冷起来了。 她是很美没错,但她美得像是冰雕的,令人难以亲近,和朱殷殷白蝶般的活泼神采完全不同。 “殷殷,过来。”冷岚开口。 “大大师姊。”朱殷殷不敢上前。 冷岚眉头一挑,什么话也没说,朱殷殷就吓得急忙讨饶。 “大师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就原谅我,我下次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她又急又怕,话像连朱炮发射了出来。 “殷殷,这人是-带进宫来的?”说话的是水无波。 “我”朱殷殷看水无波似乎也动怒了,便不敢说话了。 “殷殷?”水无波大喝。 “好了,-们那么生气干什么?殷殷又没做什么,-们干嘛一副大惊小敝的样子?”关冀威忍不住大吼起来。看到朱殷殷害怕的样子,不由得对她的师姊们产生敌意。 冷岚视线移到关冀威身上,他立即像雪掉了满身感到寒意。 朱殷殷熟悉她那表情,尤其她的眼神比往常更来得森寒,自知有错的她颤声的开口“大师姊,--不要生气嘛!” “师父的遗训是什么?”冷岚冷冷的吐出一句话。 “这个”她咽了咽口水“一不得与男子来往、交谈,二不得与男子暧昧纠缠、牵连不清,三不得与男子辱没门风、败坏宫规,是故华盖宫重禁之地,不得有男子出入,若有违背,当当施以重罚。” “太过分了!”关冀威叫了起来,恼火道:“什么叫不准与男子交往、言谈,还说什么有辱门风、败坏宫规,-们思想太偏激了!” 没料到他会如此激动,冷岚冷冷的看着他,关冀威虽然怕她冰寒锐利的目光,可也不愿服输,也瞪了回去。 “冀威!”朱殷殷拉了拉他,暗暗焦急。 “本来就是嘛!苞男人说话有什么不对?男人也是人,跟人说话就要重罚?太奇怪了。” “不要说了。” 关冀威豁出去了,这是什么地方?太诡异了!不行!他不能让殷殷待在这种地方,迟早脑筋会有问题的。 “殷殷,走,我们离开这地方。” 一听到他这话,朱殷殷手足无措,在接触到师姊们愕然的表情,她慌张的解释“不,不是,我没有要跟他走。” “殷殷!”关冀威喊了起来“这种地方不能待下去了。” 他这话引起水无波的愤怒,白帛倏地从她两袖甩出,击中他的胸口,将他打得飞离三尺远。 “冀威!”朱殷殷急忙上前扶起他。怎么办?她心悬他的安危,又无法漠视师姊们的愤怒。 “没关系,我咳咳!我没事。” “大师姊。”朱殷殷转过身,恳求道:“求-们放过他好不好?” “殷殷,-不听话了。”水无波讶异她的叛逆。 “是我把他带回来的,要罚就罚我一个人,不要伤害他。” “殷殷!”水无波不由得一怒。 “等一下”关冀威站了起来,刚才的一击令他痛了好一会儿,不过并无大碍。“殷殷又没有做错,-们不要怪她。” “你不要再说了。” “男为阳、女为阴,这世界是由阴阳合成的,怎么可以违背天理呢?我不能让-待在这鬼里鬼气的地方,我要带-走!”他十分坚持。 朱殷殷又惊又惧,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说这种话? 冷岚再次开口,语调更为冷冽“你要带她走?” “对,我才不要让她跟-们在一起,瞧-们把她教成什么样子?” “让她跟你走,你会怎么待她?疼她?爱她?还是把她玩弄过就算了?”冷岚难得说了许多话。“她现在年轻活泼、青春美丽,等她美人迟暮、人老珠黄的时候,你就一脚把她踹开,到时候她还不是要回来?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大师姊”朱殷殷惶惑的看着关冀威,是这样子的吗?他带走她,又会把她踹开? 关冀威不服的嚷了起来:“胡说!我不会抛弃她的,我喜欢殷殷,我爱她啊!”冷岚大笑起来,她笑得那般猖狂,那般放肆,彷佛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喜欢?爱?是这么容易说出口的吗?那你的感情也太轻率了,油腔滑调、甜言蜜语,还想要带殷殷走?” “不论-怎么毁谤我,我都要带殷殷走!” “殷殷。” 见冷岚突然唤她,朱殷殷吓了一跳。 “什什么事?”平常的大师姊不是这样子的,大师姊向来少言,像是沉默的冰雪,现在她不但这么多话,还散发危险的气息。 “他说要带-走。” 朱殷殷无言以对。 “殷殷,跟我走。”关冀乌伊拉着她道:“我爱-,不管-答不答应,我都要-跟我走。相信我,我会保护-、疼爱-的,跟我走。” 一边是同门师姊,一边是关冀威,前者她割舍不下,后者又不愿放弃。 “我我不知道。”她不知该如何选择。 “殷殷!”关冀威又惊又急。 冷岚没有说话,依旧用那双如雪般冰寒的眼看着他们,水无波站在冷岚身后,她最亲近的人啊,此刻为何如此遥远? 见她犹豫难过,不知如何是好,关冀威代她决定。 “殷殷,我们走。”他拉着她要离开华盖宫。 “那就先留下你的眼睛!” 冷岚话一说完,只见她手腕摇曳若蛇,一股寒气直冲关冀威的面门,他一惊,想要闪避,却来不及闪躲,右眼受到撞击,不禁大叫一声── “啊!”“冀威,你怎么了?”朱殷殷见他痛苦的哀号,心一揪紧。 “大师姊!-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转身大吼,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亦母亦姊的大师姊。 冷岚面无表情“他要带-走,就得付出代价。” “大师姊!”朱殷殷急得泪水快流出来。“为什么要伤他?不关他的事。”看着关冀威痛苦的哀号,她感到好难过。 关冀威捂着流着鲜血的右眼,睁着左眼,看着冷岚一步步的逼近。 “还有你的手、你的脚。” 听到冷岚吐出这样的话,朱殷殷明知武艺比不过,仍挡在关冀威面前。 “大师姊,-要做什么?” “他说他爱-,要带-走,那我就瞎了他的眼,让他不能看别的女人;挑了他的手筋,让他不能摸别的女人;断了他的脚,这样他就会一直待在-身边了。” 听到这残酷狠绝的方式,朱殷殷呆了。 “大师姊,不要!” 关冀威见冷岚随手抄起一根树枝,不由得怕得后退。 朱殷殷唯恐他再受到伤害,冲上去抱住他,哭着向冷岚喊道:“我不走了!大师姊,我不走了!” “不”关冀威抓着她的手,声音因痛楚而显得沙哑。“说好要一起走的。” “大师姊,我不走了,你放了他吧!大师姊” 冷岚无动于衷,左手轻轻一挥,朱殷殷被她的寒气逼退,跌倒在地,但她顾不得疼痛,眼见冷岚举枝代剑,要挑断关冀威的手筋,她连滚带爬地跑到冷岚身边讨饶“大师姊,求求-,不要” “走开!” “-不要伤害他。”见冷岚无动于衷,朱殷殷顾不得许多,伸手想要打掉冷岚手中的树枝。 冷岚没料到她会反抗,另一只手擒住她的右手,朱殷殷功力远远不及冷岚,被她推倒在地,然后听到── “啊!”关冀威痛得双手彷佛都要断了,两条手臂自关节曲池穴以下全都不能动。 “不要!”朱殷殷整个人趴在他身后,看着他闭眼哀号。 冷岚看着树枝上的血迹,神色漠然。 “冀威,你还好吗?冀威”为什么她感到这般难过、这么痛苦?彷佛不能呼吸了,她希望被挑断手筋的是她呀! 她转向冷岚,泪水滚落颊边,她双脚跪地,两手放在地上,仰起头来要求“大师姊,我求求-,放过他吧,我不走了。” 冷岚没有说话,朱殷殷是她的师妹,也是她在世上最亲的人之一,没想到竟为了一个男人,而和她出手过招,原本就冷峻的脸色,这时更显寒霜。 对朱殷殷的哀求她视若无睹,径自向关冀威走去。 “大师姊”朱殷殷抱着她的大腿“不要!” “-为了一个男人作践自己!”冷岚怒不可遏的一掌朝她挥去,登时将朱殷殷打得有三尺远,口吐鲜血。 “殷殷,别再做傻事了。”水无波看不下去,上前扶起她。 “大师姊,我求求-不要伤他,放过他吧,我再也不敢带任何人回宫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要罚就罚我吧。”朱殷殷抹去嘴角血丝,另一丝又涌了出来。 风很冷,吹得冷岚一头白发随风飘扬,她看着树枝上的血迹,又朝关冀威刺了过去── “啊!”“不要这样,大师姊!”朱殷殷哭叫着,身子被水无波抓住,动弹不得。 旧伤还在汩汩的流血,新的痛楚又像狂蛇猛地缠住他,他的手、他的脚、他的眼睛,都在红色的炽艳中,关冀威痛得在地上翻滚,满身都是黄沙、泥土。 朱殷殷看到冷岚痛下毒手,不由得呆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她将他带进宫的,为什么该死的不是她? “冀威” 关冀威慢慢停了下来,喘着气,用着仅剩的左眼看着冷岚,艰难的吐出话:“我我可以带殷殷走了吗?” 冷岚一愕,说不出话来。 朱殷殷用力挣脱水无波的箝制,跑到关冀威的身边。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想这个? “傻瓜,你干嘛要这么说?我不是说我不走了吗?” 关冀威满身都是血,脸上、手上、脚上都是,他坐在地上,根本没办法行动,却仍然逞强着。 “我说说过的,我我要带-走,就要带-走。” “傻傻瓜!”朱殷殷哭嚷着,抱住了他。 冷岚站在原地,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种痴愚之人,都身负重伤了,还在意对方的去留。 水无波看这状况深觉不妙,上前道:“师姊,殷殷毕竟只是个孩子啊。” “我在她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孩子了。”她指的是心性。 水无波知道她的苦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殷殷,别哭”关冀威想要拭去她的泪水,却力不从心。 “冀威,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对不起”深深的愧疚涌了上来,她好后悔,如果她没有带他回就好了 无法抬手抹去她的泪水,关冀威用唇去擦拭,彷佛这么做,他的痛苦也可以稍减。 朱殷殷怔怔的望着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爱。” 爱?就是这酸酸楚楚的滋味吗?心头益发的狂炽,整个人像要沸腾,如此澎湃汹涌,因为爱她,所以走到这个地步吗?那她呢? 蓦地,她抱着关冀威凌空飞去,冷岚和水无波为之一愣。 她们的小师妹竟然带着男人离去? 冷岚的表情越来越寒,眼神也露出肃杀之气。 “我去追!”水无波要动身,却被冷岚制止了。 “不用了。” “大师姊?”水无波担忧的看着朱殷殷离去的方向,不敢违逆冷岚的命令。 “她已经不是我们的小师妹了。”从她护着关冀威的那一刻起,朱殷殷就不适合留在华盖宫了。 水无波心系师妹的安危,又疼惜冷岚,冷岚的心伤不会比朱殷殷轻啊! 第四章 朱殷殷带着关冀威离开华盖宫,绿色的密林将华盖宫掩在其中,数十年来甚少人踏入的宫殿她已经离开了。 她真的离开了 她将关冀威放下来,让他靠着树干歇息,他已一眼失明,双手双脚俱废,脸色又那么雪白,汗如雨下,不能再让他奔波了。 “冀威,你还好吗?” 关冀威感到生命力正在流失,从他的手肘被挑筋剖脉之处,从他双脚断骨挫髓之处,痛楚如火焚烧,万蚁-食。 “我们离开了?” “对,我们离开了。” 他露出微笑,胸口一郁,猛地剧咳,震动四肢百骸,痛得他面容扭曲。 “冀威,你怎么了?” “好痛”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一点?”她好恨自己的无能。 “没没关系。”嘴巴虽这么说,他心里却想死掉算了。 不行!还不能死!还没有把她带走,他怎么可以死? 朱殷殷想要止住他的伤痛,却不敢再乱动,怕增加他的痛楚。 她究竟是个怎样的麻烦精?从小就常被二师姊责骂,大师姊处罚,但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因为她的任性而让他受苦。 “殷殷,-不要那种脸嘛!”既然痛苦无法稍减,他也不要拖她下水。 “人家没有办法嘛!”她红着眼低声道。 “不要这样子,我我喜欢喜欢看-笑,-笑起来好好好好看。” 朱殷殷想笑,却由不得她,她的嘴角似有千斤重,根本无法往上扬。 “笑笑一个。” “我对不起。”叫她笑,她只会哭。朱殷殷流着泪道:“如果我没有带你进宫,如果我没有跑走就好了,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对不起。” “我又又没有怪。” “可是我恨我自己。” “不要这样说哎哟!”他一急,不小心动到伤口。 “好好,我不说,你小心一点。”见他激动起来,她慌了手脚。 “我我有点”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意识已撑至极限。“想想睡”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朵,俏丽而忧心的容颜,都变得朦胧了。 “冀威?” 朱殷殷急忙叫他,可是他毫无反应。他的筋脉被挑断、骨头被折断、眼睛受重创,现在又昏迷过去,这样下去的话,他会死掉的 死掉?不!朱殷殷跳了起来。 他是她带进生命的人,她在乎他、她要他,她不要他死掉! “冀威,你醒过来,你给我醒过来!”想摇他,又怕伤了他,朱殷殷急得不得了,不知道有谁能救他? 对了!有人可以救他,他的家人! 可是将他送回去之后,他他就不会回来了。一股椎心的痛楚袭身,她有些站立不住。 她不要他死,也不要失去他。 可是留他在身边,他会死;送他走,他不会再回来 关冀威的脸色越来越白,全身虚软无力,呼吸、心跳都慢了下来,慢得几乎静止,像是死亡,一旦死亡就是天人永隔! 不!她不要! 也许今生她无法与他见面,但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她就安心了,至少她跟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死掉的话,什么都没有了。 师父,也许该听-的话,不跟男人接触,若她不认识关冀威的话,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当朱殷殷带着关冀威出现在关严昊扎营的地方时,立刻引起一阵骚动。 一名妙龄少女抱着伤重的小少爷,情况是怎样的奇特?马上有人跑进主营通报。 面对众多大汉,朱殷殷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们都是男人,师父说过是世上最丑陋、险恶的怪物,可是不跟这些怪物周旋的话,关冀威怎么办?他虽然也是男人,可是跟他们都不同啊! 护卫们围了过来,她将关冀威抱得更紧了。 出自对男人的恐惧,使她迟疑了一会儿,但最后仍然开口了“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他求求你们” 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关严昊从众人之间走出来,不怒而威、雄气勃发,那灰白的胡须使他看来更具威仪。 “威儿?”关严昊看到关冀威时,立刻冲了过去。 朱殷殷初见关严昊时吓了一跳,见他冲了过来连忙退了两步,而在听到他呼唤关冀威的名字时,才停止后退。 “救救他” 关严昊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她才十多岁吧?竟然带着冀威出现?她是什么样的人物?这几天遍寻不着儿子,跟她有关吗?种种疑问梗在喉头,但在看见儿子严重的伤势,他惊痛的大吼:“立刻准备担架,把冀威送到山下的驿站。李千总,你立刻下山找大夫,并且派人把冀磊叫回来。” “是!”众人忙碌起来。 听到关冀威有救了,朱殷殷松了口气。 他会无恙吧?有这么多人帮他、救他,他一定要好起来,上天啊!求求祢 听到护卫传来的消息,萧凤卿连忙从营帐里跑出来,口里直嚷着:“威儿呢?威儿在哪里?” 她冲到躺在担架上的关冀威身边,见他意识不清、陷入昏迷,右眼的血已干涸,手、脚都有明显的创伤,她不禁悲呼道:“威儿,你怎么了?王爷,这是怎么回事?”她看着丈夫问道。 “我还不清楚,是这位姑娘把威儿带回来的。” 顺着关严昊的手指的方向看去,萧凤卿看到一名少女,她大步走上前,扬起手打了她一巴掌。 朱殷殷来不及反应,脸颊热烫烫的,这一记巴掌又狠又重,小脸上迅速浮现五道红指印。 “凤卿,-在做什么?”关严昊立刻上前抓住妻子。 萧凤卿被丈夫抓住,但仍不断挣扎着,并伸手想要攻击朱殷殷,后者踉跄的退离她数步。 “说!-是谁?威儿为什么会受伤?” 朱殷殷捂着红肿的脸,呆呆地看着萧凤卿,说不出话来。 见她不语,萧凤卿咆哮道:“为什么不说话?威儿受伤是不是跟-有关系?要不然怎么会由-带他回来?” 心头一阵揪痛,朱殷殷掀动嘴唇,讷讷道:“对对不起。” “对不起?威儿变成这样真的跟-有关?”一想到这里,萧凤卿就更加愤怒。 朱殷殷又退后一步,怯怯道:“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也不想见他受伤,可是还是真的对不起。” “-这个混帐,告诉我,为什么威儿会受伤?是不是-下的手?” “不,不是我。” “那是谁?快告诉我。” 朱殷殷没有说话,让萧凤卿更愤怒了“是谁下的手?-告诉我呀!为什么不说话?-说啊!说啊!-一直流泪,是不是威儿受伤跟-有关系?” 朱殷殷垂泪不语,看在萧凤卿的眼里,变成了作贼心虚,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个妖女,为什么要害威儿受伤?威儿是不是-害的?-为什么不敢承认?” “好了,凤卿。”关严昊制止她。 “王爷,快,快把她杀掉,威儿是她害的,快把她杀了!”萧凤卿已经失常了,对朱殷殷的恨意达到极点。她最心爱的儿子啊!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叫她这做娘的要怎么办? “凤卿” “杀了她!杀了她!” 虽然关严昊也是满腹疑窦,但在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之前,怎么可以认定这女孩就是害他儿子受伤的人? 一名护卫走过来禀告“启禀王爷,可以下山了。” 关严昊赶紧将萧凤卿带走。 “杀了她!杀了她!” “凤卿!”关严昊大吼:“现在最重要的是威儿的安危,不是报复呀!” 这句话让萧凤卿平静下来,但怒火还没有平息,她狠狠的看了朱殷殷一眼,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的话,朱殷殷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知道他们要离开华盖山,朱殷殷紧张而不安的开口“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走吗?”她想知道关冀威的安危,不想离开他的身边。 关严昊来不及开口,萧凤卿就喊了起来:“不可以!” “求求-,让我在他身边” “走开!” “让我知道他是否能醒来,脱离险境好不好?”朱殷殷低声下气的哀求着。 “-有什么资格待在威儿身边?-这个妖女!没杀了-是-好运,-这个杀人凶手!” 萧凤卿的指责狠狠刺穿她的心,一颗心已不堪负荷。 杀人凶手?她是杀人凶手? 从她将关冀威带回华盖宫起,就注定他的命运了。如果不是她一时兴起,如果不是她任性而为,事情便会不同的,至少他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对,她是杀人凶手 不该离开华盖宫,不该不听话的,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啊!”她哭着向来时路跑去。 关冀磊领着护卫快步回到营地,一听到弟弟有消息,他就迫不及待的赶回来,不料一名纤细少女朝他的坐骑奔来── “小心!”他大吼。朱殷殷使出轻功,纵身一跃,离开了伤心地,离开了关冀威,她知道她永永远远的离开他了 关冀磊见到那俏甜的少女脸庞,带着浓浓的哀伤,眉间有化不开的凄然,眼底有刻骨的悲情,他大大受到震撼。 “爹、娘,这是怎么回事?” “没时间解释了,咱们先下山。”关严昊简短的应道,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下山。 好痛好痛啊右眼好痛,关冀威想抬起手捂住那针刺般的痛,手却抬不起来,沉重得彷若被石头压住,无法动弹,而且好痛白光自眼前一闪,化为寒气向他袭来,他逃也逃不了,躲也躲不了,双腿像泡在水里,痛楚袭身 “啊!”“醒了、醒了!小少爷醒了!” “快去通知王爷!” “威儿,威儿!”急切的呼唤自耳边传过来,他听出那焦急的声音是属于谁的。 “娘娘?” “威儿,娘在这里。”萧凤卿开心的流出眼泪,一张精致的脸因连日来的心力交瘁而显得疲惫。 关冀威张开眼睛,这里是驿站?当初他们要上华盖山前,就是先在驿站落脚,可是他明明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萧凤卿搂住他道:“威儿,娘好担心啊!你失踪的这段日子,娘镇日忧心如焚啊!你这孩子,为什么不听娘的话?为什么要乱跑?还好你回来了,你终于回到娘的身边了。” 关冀威喊了起来:“娘,我我好痛” 萧凤卿连忙放开手“对不起,娘一时忘了你受伤。你怎么样了?还好吧?要不要吃些什么?还是要喝水?” 受伤?对了!他的眼睛、他的手、他的脚一阵恐惧涌了上来,关冀威骇怕的大吼:“娘,我怎么样了?我是不是残废了?” “乖,没事。”萧凤卿轻抚着他的脸,温柔道:“娘请了名医金梦石先生为你治疗,他说虽然你手筋被挑、脚骨被断,但是他可以帮你治疗,只要过一阵子就可以痊感。至于你的眼睛”她吞吞吐吐起来。 “我的眼睛怎么样了?” “你的眼睛” 关冀威眨了眨能视物的左眼,再眨了眨右眼,右眼什么也看不到。 萧凤卿转遇身,痛苦的捂住嘴。是她这个娘的错,才会让儿子变成这样,她悲恨交加,恨不得瞎的是自己。 “娘殷殷呢?” 萧凤卿一愕,转过身来。 “你说谁?” “殷殷在哪里?她跟我在一起的。”他已经失去了眼睛,不能再失去殷殷。 萧凤卿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个送你回来的妖女吗?娘把她赶走了。” “赶走?”关冀威大吃一惊,身子一侧,整个人就要从床上摔下来,惊得周遭的奴仆一声惊呼,七手八脚的把他扶了回去。 “娘,-说殷殷去哪里了?”方坐好,关冀威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萧凤卿见儿子跟她说不到几句话,就为了一个女孩子差点再出事,心头就感到不快。 “威儿,你顾那个妖女干什么?好好的调养你的身子才要紧。” “她不是妖女!她不是!”听到娘亲口口声声叫朱殷殷“妖女”关冀威听了就觉得十分刺耳。 “不管她是不是妖女,你别激动啊!”见儿子火大愤然的模样,萧凤卿急急安抚他。他才刚醒来呢,怎么能再受刺激? “我要殷殷!我要殷殷!” “威儿!”萧凤卿又气又急。 “娘,-为什么要把殷殷赶走?”他好不容易才把她带出来的啊! “是她害你变成这样子的,如果不是她,你怎么会受伤?”萧凤卿认定朱殷殷就是罪魁祸首。 “我受伤不关殷殷的事,是我心甘情愿的。” “威儿,你在说什么?这种事还有心甘情愿的?”萧凤卿大惊。 关冀威知道这事一时说不清楚,只是耍赖,大呼小叫了起来“我不管!我要殷殷!我要殷殷!” “威儿,你别再说了。”萧凤卿紧搂住他。 “不要碰我,我只要殷殷!”听到是娘亲把她赶走,关冀威生起气来。 “好、好,娘去找殷殷,你冷静些,娘什么都给你好不好?”怕他又出事,萧凤卿只好先哄着他。 “我要殷殷,我要殷殷,娘为什么要把殷殷赶走我要殷殷”他的声音低了下来,眼睛也闭上了。 “威儿?”萧凤卿惊惧的看着他。 关冀威软软绵绵的倒了下来,他才刚醒来,本来就没什么力气,又经过这一番吵闹,更加虚弱了,但他虽倒了下来,口里仍不断低喃着:“殷殷殷殷” “快叫大夫来!”萧凤卿惊喊道。 “是!”看过关冀威后,金梦石神情凝重的说:“小少爷伤势严重,筋骨俱断,虽然已经经过治疗,但刚才情绪激动,气血翻腾,对于他的复原恐怕造成影响,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小少爷安安静静的养伤,千万不可以再激动了。” “那他的眼睛呢?有没有办法复原?”萧凤卿不死心的问道。 “启禀王妃,我之前已经说过,小少爷眼睛的伤势奇特,它的内部构造已经被冻坏了,所以我们看到眼珠是银色的,因为它已经失去功能了。” 萧凤卿听到这里,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多谢大夫。”关严昊送金梦石离开,过了片刻才走回来。“好了,-不要太伤心,威儿已经回来,又性命无虞,-可以放心了。” “不,王爷,我怎能放下心,你知道吗?刚刚威儿醒来,一直跟我要那个姑娘,我叫她妖女,他还跟我翻脸呢。”这令她痛心。 “凤卿,-太意气用事了,怎么叫人家妖女呢?” “她本来就是妖女,要不是她,威儿怎么会出事?” “事情真相还没有查清楚,-不要想太多,等威儿醒来,再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那个妖女出现在威儿面前,等威儿好一点,我们马上回京,再也不要上华盖山狩猎了。” 关严昊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关冀威躺在床上作着白蝶的梦,看白蝶翩翩,姿态曼妙,看那俏容艳笑睇睨一切,为那纤细身影而沉睡梦中 第五章 半年后 “我叫-走开,不要跟着我,听到没有?”关府后花园传来一声怒吼。关冀磊眉头微微一蹙,放下手中的书本,起身走了出去。 童玉瑶跟在关冀威身后,泪眼汪汪的,她的泪颜看在关冀威的眼里,只觉得刺目。 “走开!”她不是她,不是殷殷! “是你娘叫我陪着你的。”童玉瑶语气委屈的说。 “我娘又不是-娘,她叫-死,-会不会去死?”关冀威毫不客气的口出恶言。 “我我”童玉瑶轻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在有心人的眼里显得楚楚动人。 关冀磊看不过去,开口唤道:“威儿。” “大哥。”见到关冀磊,关冀威收敛许多。 “玉瑶,-先离开吧。” “那威哥哥” “-先下去吧。” 童玉瑶依言转身离开,边走边频频回首看关冀威的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你不该对玉瑶那么凶的。”关冀磊轻斥道。 童家与关家往来密切,两家人十分熟悉,所以童家才会答应萧凤卿的要求,让童玉瑶过来陪关冀威一阵子。 “我知道我不对,但谁教娘要叫她来陪我,我知道娘的意思是要我忘了殷殷,可是我只要看到玉瑶就会想起她。”同样都是正值青春的少女,但一个却得天独厚,另一个则凄凉飘零。 永远忘不了殷殷为他求饶时的哀戚,那悲伤的神情紧紧揪住他,像是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抓住他的心后不停的收缩、收缩 “你和那个叫殷殷的姑娘已经过去了。” “不,大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答应殷殷要陪在她身边,如今我却食言,我对不起她” “不管你跟殷殷有什么关系,现在你已经回来了,就该为自己还有家人考量,不要再为了过去的事情而把整个家搞得乌烟瘴气。” “我不要!为什么要忘了过去?为什么要忘了她?你们告诉我,是她把重伤的我带回来的,她不过是一个女孩,身子娇弱,不是说过人不能忘恩负义吗?你们却要我忘了她?” 关冀磊一时愣住,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这么顽固。 关冀威捉住他哀求“大哥,你带我出去好不好?我想去找殷殷。” “不行!”关冀磊强烈反对。“你才刚好没多久,不待在家里好好休养,还想出去?” “大哥,让我出好不好?成天待在府中,才会生病呢!” “胡说!” “大哥,拜托你。” “真要出去的话,就把自己的身子调养的精壮些,到时候谁也拦不了你,娘也比较安心。你要知道除了殷殷之外还有娘,别让她担心。” 关冀威静了下来,没有说话。 六年后 “小少爷,您别出去啊!”“进去吧,您别让小的为难啊!”“放手!” 坐在马上的俊逸年轻人浓眉紧蹙,浑身英气勃发,却不减他的尊贵,就像是传说中的二郎神骁勇善战又卓尔不凡,而更特别的是他的右眼珠不是黑色,也不是褐色、而是淡淡的银色,像是颗冰珠嵌在他的眼眶里,配合着他冷峻的气息。 “小少爷”众家丁苦着脸哀求,年轻人不予理会,直至一记威严的声音传来── “威儿。” “娘。”关冀威唤了一声。 “你们都下去吧。”萧凤卿遣退众人,带着童玉瑶走到关冀威面前。 见娘亲驾到,关冀威悻悻然地从马上跳了下来。 萧凤卿一走到他面前就开口教训“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你玉瑶妹妹来府中作客,怎么不多陪陪她?” “娘那么喜欢她,-们两个作伴不就好了,干嘛要我陪她?”关冀威将双手放在身后,冷淡的道。 “我这个老太婆,她陪我做什么?倒是你该尽尽做主人的责任,别忽视人家啊!”“既然娘不要她陪,那-找她来做什么?” “你”萧凤卿正要发火,一旁的童玉瑶开口了。 “王妃,威哥哥是男人,本来就喜欢往外跑,-不用刻意叫他陪我。”童玉瑶出落得亭亭玉立,那娇弱的姿态引人怜爱。 “瞧玉瑶这么善解人意,你怎么不多跟她在一起呢?”萧凤卿乘机推销。 “王妃,-过奖了。”童玉瑶双颊染上红晕。 “我说的都是实话,像-这么温柔婉约、聪慧灵秀的姑娘,威儿要是不懂得珍惜,就太不懂事了。” 见关冀威毫无反应,童玉瑶连忙打圆场。 “也许威哥哥心中已经有人了。”所以才对她这么冷淡。她虽然不想介意,因为关冀威从来没说过他喜欢她,可是仍掩不住淡淡的失望。 “凭她那种人也配!” “娘!”关冀威忍不住叫了起来。 萧凤卿的口气忽然变得严厉,加上关冀威的反应,童玉瑶不禁诧异起来,难道威哥哥心中真的有人? 萧凤卿很清楚儿子始终没忘了朱殷殷。当年在金大夫的治疗,加上各种珍贵药材的滋补之下,冀威复原得相当令人满意,只是在复原的过程中,他三不五时就吵着要上华盖山,是她屡次阻止才挡了下来,一阵子之后,他才没提起这档事。 可是不提不代表没事,这些年来他变了,变得淡漠而疏离,把所有心力全放在练武上,和家人的互动减少了,他原本是个会腻在她怀里撒娇的小男孩,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童玉瑶只知道六年半前关家发生一件大事,却不明白详细状况,萧凤卿既然不说,她也不好开口问。 察觉在晚辈面前失态了,萧凤连忙转移注意“你到底听不听娘的话?” 关冀威见娘亲态度坚决,毫无转圜的余地,知道再这样僵持下去,他的计划恐怕就要生变了,他低头思索片刻后,终于应允。 “我带玉瑶出去逛逛就是了。” “好、好。”萧凤卿这才展露笑颜,而童玉瑶脸上也出现了娇羞得意的笑容。 悦宾楼位于城门口处,地点好加上菜色丰富,并且固定有唱戏说书在此表演,吸引了不少客人,在老板的用心经营下,生意蒸蒸日上。 关冀威和童玉瑶坐在二楼的包厢内,隔着栏杆可以看到底下有两名小姑娘在唱花鼓,童玉瑶甚少出门,感觉相当热闹,心里十分兴奋。 她没想到威哥哥会带她出来逛街,他始终对她不理不睬,要不是王妃在旁鼓吹,她连想见他一面都很难,现在能跟他在一起,她好开心喔!唉,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他才会注意到她呢? 关冀威一口饮尽杯中的酒,仍消除不了心中的抑郁。 他想起多年前亲口许下的承诺,他说要带殷殷听唱戏、看杂耍的,却食言了。 殷殷啊!少了她的心逐渐干涸,如同缺少雨水的滋润,迟早有一天会荒芜的,只有找回她,才能恢复生机 “威哥哥,你要去哪里?”童玉瑶见他站起来,连忙开口问道。 “我出去一下。”关冀威头也不回的走了。 童玉摇鸡掩心里的不安,像她这样的大家闺秀,置身于这嘈杂的地方很不自在,不过没关系,有威哥哥在,不会怎么样的,她安慰自己。 关冀威走到楼下,掌柜的一看到他,立刻殷勤的迎了上来。 “关少爷,您要我们买的马已经买来了,现在就在门外,我带您去瞧瞧。” 关冀威走到门口,见到一匹黑色的马,毛色发亮,双眸炯炯有神,精力饱满似蓄势待发,他满意极了。 “这是银子,拿去吧。”丢给掌柜银子,他跨上马匹,吩咐道:“去童寺丞府里通知,他们的小姐在这里。” “呃,是。” 交代完毕,关冀威策马离去,留下满头雾水的掌柜。不过既然是关少爷交代的,他去办就是了。 待在悦宾楼里的童玉瑶还不知道情况,听那少女们唱折子戏听得入迷,等到她察觉时,时间已过了好久。 奇怪,威哥哥不是说出去一下,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四周好吵、好乱,她开始不安起来。会只有她一个人吗?不,威哥哥怎么会这么做?他说要陪她的,可是随着时间渐渐的过去,她好害怕,威哥哥是不是真的丢下她了? 悦宾楼的客人来来去去,就是不见关冀威的踪影,反倒是她家的两名奴婢和侍卫跑了上来。 “青青、雁儿,-们怎么在这里?”童玉瑶惊讶的问道。 “我们是来接小姐的。”青青说道,雁儿跟着开口解释。 “是这里的掌柜来府里通知,说小姐在这里,要我们来接-的。” “我不能走,我一走的话,威哥哥就找不到我了。” “可是我问掌柜的小姐怎么会在这里?他说关少爷和小姐来这里吃饭后,关少爷就先走了。” 霎时童玉瑶脸色青白交错,说不出话来。 她明白了!原来威哥哥用这种方法赶她走,不愿直接跟她撕破脸。 好个威哥哥,不喜欢她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令她难堪?她也有自尊骄傲啊!为什么要打击她呢?她好歹也是寺丞的女儿,怎能受此屈辱?向来祥和平静的心湖,掀起了恨涛。 关冀威骑着马赶了几天的路,到达华盖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山头霞光满天,大片的橘红色调染遍了整个天空,炽艳的程度像要烧起来。 到了晚上,秋风刮得特别寒凉,风中传来了呼救声── “抢劫啊!救命啊!”他眉头一蹙,谁敢在殷殷的地盘上动手?思及此,他快马加鞭,来到前方的树林。 三名彪形大汉围着一名白发老者,目标是他背上的行囊,老者靠着树干喘着气,像是已经跑不动了。 穿着灰衣的粗壮男子哈哈大笑“叫啊!再叫大声一点,你叫得越大声老子越爽,哈哈哈!” “大爷,您看我这老头子都一大把岁数,再活也没多少日子了,您就好心点,放过我吧。” “既然你已经没多少日子好活,你那些银两就孝敬孝敬我吧!兄弟,咱们上!”灰衣男子拿起大刀就要砍下去── “救人啊!”“哇──” 凌空飞起几颗小石子,击中他们的虎口,痛得他们手掌发麻,动弹不得。 突然受到暗算,灰衣男子大叫道:“谁躲在哪里偷偷摸摸的?给我出来!” 关冀威缓缓走出来,神色冷峻。 “你这个卑鄙小人,竟敢偷袭我,看我饶不饶得了你!”灰衣男子举高手中大刀就要挥砍过去,关冀威双手负在背后,一脚踹在他肚子上。 “哎哟!” 其余两名男子见到头头受伤全吓破了胆,知道眼前这气势凛然的男子不是他们惹得起的,赶紧拔腿就逃,而灰衣男子见大势已去,也仓皇而逃。 老者见盗贼已退,挣扎着爬起。 “多谢大侠相救哎哟!”他还没站稳就又跌了下去,关冀威见他不便,立刻上前搀扶。 “老人家,你怎么了?” “刚刚跟那些盗贼周旋,不小心扭伤了脚。”老者借着他的力量,勉强爬了起来。 “你小心点,先上马吧。”关冀威将他扶到马边。 “不,这怎么好意思呢!” “你就别推托了,天色已晚,再不走的话,就要露宿荒郊野外了。”关冀威将他扶上马背。 “那就多谢了。对了,大侠,老夫姓包,要去华盖山找人,不知大侠贵姓?要到哪里?” “我姓关,也要去华盖山。” “真的?”包守博眼睛亮了起来。“老夫斗胆要求,不知是否可与大侠同行?”大概是怕再被抢,听到有高手同行他立刻提出要求。 “这”“大侠不用担心,老夫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要是平时的话,老夫的脚力也是不输年轻小伙子的,但现在大侠,你觉得怎么样?” 关冀威没有说话,让人猜不透心思。 “大侠?”见他没有反应,包守博又叫了一声。 黑幕已经降临,星子已经布满夜空,闪烁着光芒,再不走的话怕来不及,关冀威望着夜空若有所思。 一名老妪出现在他们面前,头发全白、满脸皱纹,身子弯驼有如蛐虫,老妪一看到关冀威,先是一愣,接着露出嫌恶,伸手就要关门。 “婆婆,等一下。”关冀威连忙拦住她。 哑婆婆人虽小,力气却不小,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婆婆,我是来找殷殷的。” 哑婆婆干脆不关门了,她放开手,想推关冀威离开,推了他半天,他却文风不动,她愠怒的看着他。 “婆婆,拜托-,带我去找殷殷。” 哑婆婆脸色本来就相当难看,听到这话更加不悦了。 “婆婆,我好想殷殷,这些日子以来,我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有找到殷殷,才能找到我的人生意义。我知道殷殷师门不准和男人接触,可是婆婆,我真的不能没有她。” 包守博不敢置信的看着关冀威,沿途不苟言笑、眉头紧蹙的关冀威,竟然为了一个女孩而低声下气? 关冀威无视于外人的存在,依旧要求着“拜托-,除了-,我不知道要怎么找到殷殷?” 哑婆婆没有再表示什么,不过表情依旧不悦。 “到底要我怎么做,-才会带我去找殷殷?六年半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找她,如果-不告诉我她在哪里,我还是会继续找下去的。” 哑婆婆没有说话,径自把门关上。 包守博十分好奇,但是之前结伴同行时,就已经答应过不过问对方的事,所以尽管满腹疑惑,他也没有开口问一句。 从日落到月升,寒气也直线上升,包守博忍不住打着哆嗦。 “关大侠,你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关冀威没有说话,不过他的视线始终盯着那扇紧闭的柴门,没有移开过半分。 既然结伴而行,包守博也不好先行离开,他躲在避风处蜷缩着身体,看着关冀威依旧站得直挺挺的,心里不禁感叹年轻真好,就是有体力。 月隐日出,朦朦的雾气使得一切都显得不太真实,只有关冀威仍然站在门口。 门开了,哑婆婆走了出来,不过并没有理会他们,径自去做自己的事。 不过关冀威并不放弃,紧紧的跟在她身边,哑婆婆走到哪,他就到哪,哑婆婆下田种菜,他就帮忙锄地;哑婆婆到了井边,他就帮忙挑水;甚至哑婆婆上茅房,他也在外面守候 包守博觉得一个大男人跟在一个女人身后很不象话,不过关冀威喜欢的话,他也无权置喙。 三天过去了,关冀威肩上扛着柴,走在哑婆婆身后,哑婆婆突然停了下来。 哑婆婆看着他半晌,突然打开门,示意他进去。 第六章 深山的夜显得特别黑,呼嚣的寒风吹过,露出了一抹皎月,月华如霜照在大地,将地面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关冀威睁大眼睛,在林子里寻找。 冷风拨弄着夜林,更添寒意,关冀威不为所动,在每一个朱殷殷可能会出现的地方搜寻着。 有足音!踩在枯枝落叶上的细小声响,轻缓似是没有重量,但仍被他察觉到了。 脚步声正往这方向走来,他连忙没入树影之中,屏息静气的等待着。 是她!真的是她! 难以忘怀的绝世容颜如昔,虽然年纪增长,却不减她的美丽,更揉入了一股娇媚,一袭白裳在黑夜中特别抢眼,如昙花更为清雅圣洁。 真的是她啊!那纠结的心突然化为涓涓流水,长长的相思与凄楚,都在体内奔腾。 “殷殷” 朱殷殷停下脚步,愕然的、怔怔的、不可思议的看着从密林中走出的男子,俊逸、挺拔,浑身散发出尊贵的气息,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突然降临人世,带来不可侵犯的距离与温柔。 “冀冀威?” 关冀威走到她的面前“是的,是我。” 目光像是凝结了,她像是被人点穴般浑身动弹不得,目光凝视着他,直到她看到他的右眼,欣喜与讶然、痛苦与悲哀,动荡起伏的情绪狠狠的撞击着她。 朱殷殷复杂而痛楚的看他一眼,接着身子飞了起来,她纵跃到树上去。 “殷殷?”关冀威大惊,立刻追了过去。 见到关冀威朝她飞了过来,朱殷殷不禁诧异,什么时候他的身手变这么矫健? 不能见到他,不能再看到他呀!她心头痛苦的嘶吼着,眼前也模糊了。 她是想他、念他,日日夜夜被相思啃蚀得椎心刺骨,可是不能相见就是不能相见 泪水模糊了她的眼,伤痛乱了她的脚步,但身后仍清楚传来── “殷殷!” 如雷巨吼般的声音,震动了她的心房,她心头一乱,脚步也跟着乱了,随即身子被一双铁臂箝制住,她想要挣扎,却因身在空中而使自己落入险境,急坠落地。 手臂的主人抢先一步落到地上,然后一个翻身将她压住,朱殷殷恐惧的大叫:“走开!走开!” “殷殷,住手!” “你为什么要出现?走开!”她双手挥舞,不断挣扎。 关冀威不想伤她,她却偏偏这么难缠,直至腕上传来剧疼她才认输,哭了起来。 “殷殷-为什么要跑走?”他将她的双手压在地上,免得她又从他手中溜走。 知道挣扎无效,朱殷殷泪流满面。 她的泪水引起了他的心疼,那泪水不适合挂在她的脸上,但又怕她跑走,于是他俯下身,缓缓地将泪水吮干。 朱殷殷眼睛一涩,泪珠落得更多了。 “殷殷,别哭,殷殷”他的声音也-痖起来。 泪落得更多,换来的是他更多的吻,在她的眼睛、脸颊、鼻子、唇上,一到唇瓣时,他的动作便停了下来,温热的唇瓣紧紧贴着她的,然后他的舌尖伸了出来,在她唇边游移,她不禁一愣,小嘴微张,他的舌立刻钻了进去,吻得深入、热烈。 朱殷殷全身无力,只能被动的接受他的吻,他的气息炽热而迫人,他的吻亲昵而诱人,他的情涛狂烈而汹涌,一再勾起她深藏的情愫,就如同当初见到他时,便再也无法逃脱了。 待他离开她的唇,看着她迷乱而微醺的眼眸实在醉人,如果他再不克制的话,就会发生更激烈的事,于是他平息下来。 “为什么一看到我就跑?” 朱殷殷没有回答。 他捧着她的脸,强迫她正视他。 “告诉我。” “你为什么要回来?”她语气轻幽的问道。 “我来找。” “你不可以找我。” “为什么我不可以找-?”他愤怒了。 朱殷殷看着他,还有他身后那片夜空,夜空上是一轮孤寂的月亮,大家都好孤单 “你的眼睛”她轻抚着他右眼“看得到吗?” “只有这只眼睛看得到。”他拉她的手去摸他的左眼。 “我很抱歉。” “所以-拒绝跟我见面吗?”他忽然明白了。“-这个傻瓜,我都不在意了,-在意什么?” “不只是这样” “那是为了什么?” 朱殷殷挣扎着想坐起来。 确定她不会突然跑走,关冀威才让她自由,不过双手仍环抱着她,让空虚已久的心灵得到充实。 “你怎么会找到我的?” “是哑婆婆告诉我的。”哑婆婆当然不可能用说的,但关冀威和她自有沟通的方法。 “婆婆?”朱殷殷一怔“她怎么会告诉-?” “本来我以为-回华盖宫了,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去华盖宫,于是托人找哑婆婆,没想到哑婆婆告诉我-根本没回宫,这些日子以来,-一个人飘零在外。” 要怎么回去?在做了那些事之后,她还有脸回去吗?所以只好一个人流浪在外,无家可归。收容她的,只有哑婆婆和这她自小长大的华盖山了。 “你这是何苦呢?”她忍不住叹息,为他所做的一切。 “为了-,不管-到什么地方,我都会去找。” 酸楚再度在她心里翻搅,朱殷殷红了眼睛。 她何尝不想他、念他?更想要伴在他的身边,所以夜夜寻找当初见到他的树林,看着清冷的月光,都让她以为回到了过去。 “你好傻。” “但是我找到-了,不是吗?”如果他不傻一点,还会找得到她吗?“让我陪着-,我们不要再分开,殷殷,我爱。” 这是当初他不畏大师姊的理由,也是害得他遍体鳞伤的原因,朱殷殷心里既酸楚又甜蜜。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爱-,但爱上了就是爱上了。” 是啊!就像她。那些孤寂的日子,就是因为有对他的思念,才得以熬过来,而在见到他之后,才惊觉这些年来的自己是多么的紧强。 “冀威” 月光温柔的洒落下来,将他们身上布满银色的光芒,像是要为了补偿先前的苦楚,而格外温柔。 “关王妃,我们敬-是王妃,又和玟意是手帕交,才愿意让玉瑶到府上作客,没想到她却被冀威丢在悦宾楼。”童庆文声色俱厉,满脸不悦的向萧凤卿讨公道。“现在玉瑶镇日躲在房里不肯出来,-说,你们关家要怎么给我一个交代?” 萧凤卿知道理亏,也只能道歉“童大人,小儿行为不周,对不起令嫒,真是抱歉。” 童庆文官拜寺丞,童家声望非比寻常,如今女儿受到这种侮辱,他这做父亲的怎忍得下这口气? “冀威呢?已经这么多天了,他还没去和玉瑶道歉。”这是童庆文最不满的一点,事情发生到现在,都不见他的踪影,反倒是关冀磊代弟弟上门赔罪。 “威儿他不在。” “不在?”童庆文爆跳如雷。“我童庆文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岂容得他如此玩弄?他到底在哪里?” “庆文”孙玟意轻拍丈夫的手,她和萧凤卿交情匪浅,见丈夫和好友就要反目,她不禁提心吊胆。 萧凤卿也很为难,要怎么跟童庆文讲,冀威从那一天开始,就没有回家了? “爹!”童玉瑶缓缓走进关家大厅。 童庆文和孙玟意一脸惊讶的看着女儿。 “玉瑶,-怎么来了?” “我听雁儿说爹和娘来关家,就赶紧过来了。爹,你没有让人家为难吧?” “-这孩子爹是在帮-讨公道啊!”“我知道,谢谢爹的好意,但是这件事,请爹不要插手好吗?” “玉瑶” 在童玉瑶的坚持下,童庆文和孙玟意先行回府,然后童玉瑶要求和萧凤卿单独说话。 “王妃,请-告诉我威哥哥人在哪里?”经过数日她的心情稍微平复,决定找关冀威问个清楚。 萧凤卿对她充满愧疚,便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 从那一天开始,关冀威就没有回家了,是仆人在打扫他的书房时,看到他留下来的信,才知道他去华盖山。 等童玉瑶离开关府时,她明了了,她终于明了了! 原来他和她都在爱人,他所爱的人在天涯,于是他远赴华盖山寻找朱殷殷;而她就在他的咫尺,却得不到他的心,他甚至利用带她出去的机会,将她丢在悦宾楼里,然后去找另外一个女人。 他怎么可以这样?伤害她来达到他的目的!他为了完成他的爱情,却将她的憧憬打碎了,她不服,不服啊! 阳光从叶缝之间洒落,像是晶灿的珠宝,朱殷殷伸出手抓了一把,什么都抓不住,像是梦那么他呢?抬头看着搂着她的关冀威,她不禁感到安心,他和她同在这棵树上呵! 她的眼眸对上他的,他温和而坚毅的目光令她的心怦然,那只银色的眼睛与阳光争辉,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还痛吗?” “早就不痛了。” 朱殷殷摸着他的脸颊,又是一阵愧疚。 “对不起” “不要再说对不起。” “可是” “我都不在意了,-又何必念念不忘呢?再这样的话,我可要不高兴了喔!” “对不啊!”自知失言的她慌得捂住嘴巴,见他满脸不悦,赶紧说:“冀威,你不要生气。” 关冀威-起眼睛,沉声道:“我刚刚说过什么?”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她又说错话了,朱殷殷懊恼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看来不给-一点教训是不行的。” “你要做什唔”她一惊,关冀威已堵上她的嘴,并毫不留情的进攻,她没料到他有此一招,差点跌下树。 关冀威一手抓住树干,一手抓住她,厉害的是他们的嘴唇并没有分开,依旧贴得牢牢的。 朱殷殷感到呼吸都被夺去了,无助的她只能紧紧攀住他,不敢放开。 须臾,他才移开唇,嘴角噙着笑意。 “好甜。” “你在耍我。” “谁教-令人这么渴望。”他抚过她细致的脸颊,红通通的脸蛋是那么迷人,迷蒙的双眼令人心醉。 “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以前我不是怎么样?”他的唇瓣贴着她的耳畔,呼出的热气令人为之一颤。 “你不会这样抱着我,也不会这样跟我说话,不会让我有这种感觉”啊!她的骨头要酥了!这种感觉真令人羞恼。 “那是因为我想要-,分离了这么久,我好想-,殷殷”关冀威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将怀中虚软的人儿抱住,他纵身跃下树,在树上亲热不太方便。 将她轻轻放到地上,他的吻又要落了下来。 “等一下。”她的青葱玉指按着他的唇瓣。 “殷殷?” “不要老是让人家不能呼吸嘛!” 关冀威低沉一笑“这六年多来,-还好吗?” “六年多了吗?”她喃喃低语,只有六年多吗?对她来说彷佛已经是一生一世了。“反正没有了你,日子都一样。” 这六年多来,她过得浑浑噩噩,茫茫然然,完全失去了力量,看着日出和日落,她只感到空虚和无止境的哀伤。 看着她的凄然和苦楚,关冀威的心头又是一揪。 “是啊,那种行将就木、生不如死的滋味,真让人绝望。但是知道-还在这个世上,所以我才没有放弃。”他很开心自己做对了选择。 “冀威” 他的到来令她震惊,原以为就这样直到老死,没想到他又出现了。 她可以让他在身边吗?她可以有他作伴吗?恐惧又开始浮现,她忘不了过往的阴霾。 如果当初她没有把他带回宫里,他就不会被发现;不被发现的话,就不会眼瞎手废脚断。虽然他已经痊愈了,但她始终无法坦然地看着他那只银色的眸子,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的过失。 如果她和他再在一起的话,他的命运会不会因为她而不祥?如果他的命运因她而受影响,天哪!她怎么能原谅自己? “殷殷,-怎么了?”见她神色黯然下来,关冀威不舍的问道。 若他离开的话,他就没事了,可是看着他的脸庞、闻着他的气息、听着他的声音、抱着他的身体失而复得太珍贵,她能放手吗? 见她不语,关冀威更急了。 “到底怎么了?告诉我,殷殷。”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抱住他,贪婪的汲取他的温暖。这是她所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啊,为什么不能待在她身边?这点要求,上天真的不允许吗? 淡紫、金黄、淡红、纯白色的菊花将青翠的山岭点缀得更为妩媚,站在菊花丛中的朱殷殷显得更为突出,明媚清艳抢走了花朵的风采,令人看得目不转睛。 突然狂风骤起,卷起了漫天飞花,而她像要乘风归去,彷若天女 “殷殷!”关冀威出声打破幻觉,怕她真的飞走。 将手中的菊花插在她耳际,朱殷殷想起那一幕,羞赧的别过头,关冀威伸手捧住她的脸。 “-好美,真的好美。”他痴痴的看着她,怎么舍得再让她从他的生命中离开呢? 她的心中一恸“那么好好的看着我,把我放进你的眼底、心里,好好爱我。” “那是当然。” “不要忘了我。”她似是恳求道。 “我怎么会忘了-呢?傻殷殷。” “记得你曾经说过我是笨蛋吗?” 关冀威沉声一笑“-记得这么清楚?” “不论你说过什么,或做过什么,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让我好好看着你,让我记得你。” “殷殷,-在说什么?我不就在-眼前吗?” “我怕这一切只是场梦,我好怕醒来” “傻殷殷。”他将她搂进怀里。“才说-傻呢,-就真的变傻了吗?我就在这里,在-身边啊!”“我知道,只是”她用力嗅着他的味道。“怕我们会再分离──” “胡说!”他打断她的话“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可是” “殷殷,-到底在担心什么?”他感到不对劲。 担心她会为他带来不祥,担心终会再度分离,担心以后就只剩她一人独自面对着漫长岁月。 看到他为她担忧的模样,她摇了下头“没什么。” “那-为什么还是这一张脸?来,笑一个给我看。” 朱殷殷根本没心情,但见他那期盼的模样不忍违逆,于是她绽出一抹柔柔的微笑,像是阳光穿破浓雾照到花朵上,那染上一层薄雾的娇艳,美丽得夺人心魄。 漫天飞舞的花瓣中,只有两个紧紧相拥的人 湛蓝的天空托载着流动的云河,真希望时间就此停留,让此刻化为永恒,那么,她便不用害怕分离的到来。虽然他就在她身边,她只要张开眼、伸出手,就可以知道他的存在,但是心头的不安,总让她无法安心。 “在想什么?”关冀威坐到她身边。 “你的轻功越来越好了。”她避开他的问话。 “为了配合-呀!”他两只手上拿满野果。 “为什么?” “-的轻功那么厉害,我不努力练习怎么追得上-?武功不高强的话,怎么让-留在我身边?所以这些年来,我不断的习武,这些改变都是为了。” “我有那么大的功劳吗?” “-就不用谦让了。” 朱殷殷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啊!觉真好,这宽厚的胸膛、温热的怀抱,圈住了她的人、她的心 啪嚓!突然传来异响,两人浑身一震,朱殷殷惊恐的想着,时候到了吗?她知道终究要离开他的身边,但是现在吗? “谁?”关冀威大喝一声。 从草丛间走出一名布衣老者,手上还牵着一匹马,当他看到关冀威时,惊喜的喊道:“关大侠,你在这里呀。” “你怎么会在这里?包老伯。”关冀威带着朱殷殷跳下树。 “你要来找人也不同我说一声,让我在那老太婆的屋子前待了好久,最后还被她赶出来,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打扰了两位,抱歉抱歉。”包守博拱手行揖,当他看到关冀威身边的年轻女子时,眼睛发直了。 “你怎么会上山来?” “我是来找人的,听说她们在这里,所以才往这边走,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真是巧合。对了,小姑娘,-是这里人吗?” 朱殷殷退到关冀威身后,没有讲话。 “殷殷不习惯和陌生人讲话。” “没关系,不过如果这位小姑娘是这里人,我想跟她打听一下,这里有没有一个叫边十燕的女人──” “你要找师父?”朱殷殷大吃一惊。 “边十燕是-师父?!”包守博激动的走上前。 “你是谁?为什么要找我师父?”她以为师父只有她们三个徒儿而已,现在竟然有男人来找她?师父不是最讨厌男人的吗?怎么还会有男人来找她? “边十燕在哪里?”包守博紧张的追问。 “你为什么要找她?” “我我是受人之托,前来找她的。” “谁拜托你找我师父?既然要找我师父,又为什么不自己前来?”朱殷殷连珠炮的问道。 包守博一脸为难,但好不容易才找到线索,不能就这么放弃,半晌才吞吞吐吐的开口“找边十燕的是我家主子,因为他不方便亲自前来,所以就由我来一趟。小姑娘,-是边十燕的徒弟,可不可以告诉我她在哪里?” “师父不会高兴的。” “小姑娘,看在我找了一年多的份上,-就告诉我吧。” 不管包守博如何哀求,朱殷殷都无动于衷,最后她干脆拉着关冀威离开,她的动作十分迅速,眨眼间已离开数十尺之远。 “小姑娘,-别走哇!小姑娘!”任凭包守博如何大叫,她都不曾停下脚步。 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包守博低喃着“真像真像啊!真像二十年前的朱妃娘娘” 第七章 涓涓流水滑过足踝,沁凉直达心里,朱殷殷坐在岸边,若有所思的看着流水。 “殷殷,为什么不告诉包老伯-师父已经死了呢?”关冀威不解的问道。 “师父很讨厌男人,也不准我们跟男人来往,如果我把师父的消息告诉那个人,师父一定会不高兴的。” “-师父已经死了,应该没有关系吧?” “就算我师父死了,我还是不能违背她啊!我已经不听话了,不能再让她生气。”朱殷殷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痛苦“我带你回宫,破了师父的大戒,又爱上你,还让你受伤,我我是个麻烦” “好了,别说了,-不是麻烦,-是个仙女。” “仙女?” “如果不是-救了我,我恐怕早就死在饿狼的口中了,又怎么会爱上-?所以-是个仙女。” 是吗?若她真是仙女的话,又怎么会把他害得那么惨? “只有你会这么认为。” “-不要想太多。来,把果子吃了。”关冀威将手中的果子递给她,希望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从他找到她到现在,她的眉宇间始终锁着愁云,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她重展欢颜? “其实现在想起来,我也不太了解师父,不明白她为什么对男人那么憎恶、怨恨?比较了解师父的只有大师姊,有时候她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那-的爹娘呢?” 她的眼神迷蒙起来“我没有爹娘,从我懂事以来,就没有听过师父提起他们的事情。我曾经问过师父,师父却很生气,大师姊也很不开心,我就不敢再问了。二师姊安慰我说,大家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就好了,又何必让过去困扰呢?”说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感叹“不知道大师姊、二师姊她们怎么样了?” “-一直没有回宫?” “六年半前离开华盖宫后,我就没有回宫了,我怕见到大师姊、二师姊是我的不对,是我的错,我违背了师父的教训,辜负了师父的期望,还让她们那么生气,我我错了。”她的心中一直充满愧疚。 “殷殷,-没有错。” “我对不起师父、两位师姊,还有你,我对不起每个人为什么我只会惹麻烦?为什么?”她嘶吼着跳了起来。 “殷殷,别说了。”关冀威连忙跳下水抓住她,怕她会不小心弄伤自己。 “我是个麻烦,我是个浑蛋,我什么都不会,我为什么还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朱殷殷用力拍打着水面,泪水涌了出来,这些悔恨积压在她心里多年,致使她自我嫌恶。 “殷殷!”关冀威心痛极了。 “师父,我对不起-,师姊”在她脸上的分不清是水还是泪?她已经没有感觉了。 “-不要自责,-没有错,殷殷,-听到了吗?-没有错!” “都是我!都是我的错!” “殷殷,听着!世上的事本来就很难预料,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不要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拜托-不要折磨自己,不要让我痛苦!”他大吼着,将每个字都灌进她的耳朵。 她让他痛苦了?她又做错了 他的表情焦急而痛楚她老是让她所爱的人受伤吗? “对不起”她呜咽着。 “殷殷。”关冀威抱住她,她的身子不知是因寒冷还是过于激动,频频发抖。这令人怜惜的小东西啊!背负着太多伤痛了。 “我只是只是觉得好抱歉,师姊、师父还有你也是。” “不要再说了,殷殷,不要再说了。” 即使她不再说,但愧疚与懊恼一直盘据于心,那毒素已渗入她的心灵,让她在地狱的深渊里饱受折磨。 熊熊火焰燃烧着干柴,山洞里的温度虽然升高了,但朱殷殷依旧打着哆嗦,湿冷的衣服贴着皮肤让她很不舒服,心理上的沉重负荷让她更加不适。 “把衣服脱下来。”关冀威吩咐着。 “什么?” “穿着湿衣服会生病的。” “没关系。”想到要在他面前赤身**,她感到尴尬不已。虽然她极少与人打交道,但在心爱的人面前,那娇羞自然的使她矜持起来。 “生病可不是好玩的。” “我用火烘一烘衣服就好了。” “这样怎么干得了?-就不要逞强了,让我放心好吗?” 他的温柔令她无法拒绝,连说不的勇气都没有,再说身子湿答答的也难受,她要求道:“那你转过身去。” 关冀威不想让她尴尬,走到洞口看着外面漆黑的天空,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接着雨立即洒落下来,紧接着雷声如万马奔腾的敲击在他的耳膜── “啊!”“怎么了?”关冀威连忙转过身,见她双手捂着耳朵缩成一团。 巨雷又打了下来,朱殷殷尖叫了起来,关冀威连忙将她拥进怀里。 “别怕、别怕,我在这里。”他安抚着她。 那轰隆的雷声像刀刃相撞,朱殷殷闭起眼睛,身子不断抖着,不过她感到一双有力的臂弯抱住她,为她阻隔了一切。 雷声停了,但雨淅沥哗啦下个不停。 她的身子好热,这高温驱除了的寒意,朱殷殷张开眼,发现自己仅着肚兜窝在他怀里,她不禁双颊一烧,连忙推开他,回到火堆旁。 “殷殷。”他声音-痖的唤道。 朱殷殷没有说话,藉烘烤衣服掩饰心里的慌张。 关冀威缓缓伸出手,落在她的肩上,她差点跳了起来。 感觉好奇怪喔!虽然没有看到他,但是背后传来炽热的火焰烧得她浑身不对劲,这火并非来自那堆火,而是来自于他。 她悄悄地转过头,正好迎上他的目光,她的心头一悸,来不及有所反应,他的吻准确无误的落了下来。 像是花朵突然绽开,燃烧着绚烂的爱情,朱殷殷不由自主的回应,他的唇、他的舌,是那么的灼热,焚烧着她的每根神经、每个思维。 “冀威”她呻吟出声,因为他的唇在她的颈项间游移。 关冀威无法自拔的陷在温柔乡里,对她的欲望在肌肤直接接触时引燃,他触及她的秀发、她的香肩、她的背部、她的腰部,柔嫩得像要化掉。 朱殷殷羞红了脸“放放开我。” “-不喜欢吗?” 也不是不喜欢,她喜欢他轻柔的抚摸,像是羽毛轻轻的抚刷,他的手指像有魔力似的,凡是经过的地方,引起一阵酥麻的战僳。 可是好羞人哪! “放轻松,没事的。” 他将她放到地上,大掌摸着她柔嫩的脸颊,然后来到下巴、颈子,碰到肩后系住肚兜的红绳,轻轻将它解了开来。 “你要做什么?”朱殷殷惊慌不已,双手连忙掩住身子。 “殷殷,相信我,放轻松点,不会有事的,我爱-呀!”这话像是魔咒似的,朱殷殷不再阻止,让他褪去她的遮敝之物。 “冀威,好好了吗?” 他一笑“这才只是开始而已。” 什么?朱殷殷正想开口,来不及阻止,他已褪去她全身的衣物,让她赤luo的躺在他身下。 “不要”她下意识的抗拒,抗拒他的调情,抗拒自己的欲望,那令她感觉不像是自己了。 “殷殷,-好美。”关冀威赞叹着造物主的神奇,让他认识了这么一个完美的女人。 “把我的衣服给我。” “还不是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 “总之不是现在。”他迅速褪去身上的衣服。 “这就是你的身体?”她惊异着,他那强健的身躯、结实的肌肉,散发着与她不同的阳刚气息。 “是的,我的身体是-的。” “我要-是我的、我是-的,我要我们在一起” “可是” “嘘!不要说话。”他堵住她的嘴,箝制她的双手,身子与她紧密的贴合,进行美丽的结合 “啊!”痛楚让朱殷殷从沉醉中清醒了过来,忍不住叫嚷道:“不要,放开我!我不要了!” “没事的,殷殷,没事的。”关冀威安抚着她,温柔的吻着她的眼、她的鼻、她的眉,尽管她一再哭嚷,他只是拥抱着她,伴她度过疼痛,一直到她安静下来后才开始律动 在火焰的催化下,那柴火燃烧得更为炽热,飞窜的火花四处跳跃,在激情的空间里。 抚着她柔细的脸蛋,看着她酣睡的表情,关冀威感到相当满足,多么希望能这样一直凝视着,直到天荒地老 大概是有些寒冷,朱殷殷咕哝了一声,往他的怀里钻去,美好的胴体和他的躯体紧贴着,害他又有些忍不住。 “殷殷。”他轻唤。 她的嘴里又发出一声咕哝,沉沉睡去。 她睡得如此香甜,吵醒她的话就太罪过了,而且初解人事的她对这方面十分困惑,刚才他安抚许久才睡着,他可不希望又惊扰了她。 关冀威悄悄地松开她,穿上衣服走出山洞透透气。 他伸展筋骨动了动,再深深吸入一口山林特有的气息,接着他听到── “冀威。” 他立刻转过身,吃惊的大喊:“大哥?” 关冀磊靠着树干,双手交抱胸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关冀威不禁红了脸,没想到大哥竟然会来。 “你以为离开京城就没事了吗?娘急坏了,我只好根据你留下来的信,来华盖山找你。”当年为了找关冀威差点将这座山翻了过来,这次再来找人,比上次进展快多了。 “娘她怎么样了?” “你认为呢?”关冀磊走到他面前,语气寒漠道:“大哥一直很信任你,相信你会做出对自己最好的选择,因为我们做的选择不但影响会自己,还影响到家里。” “大哥,你不要这样子,我是真的很喜欢殷殷。” “喜欢就可以任性妄为、胡天胡地吗?可以不顾别人的想法,一意孤行吗?”关冀磊气愤填膺,看来他真的动怒了。 “大哥,我并没有” “爹会怎么想?娘会怎么想?玉瑶又会怎么样?她在你身边那么多年,一直在等你看她一眼,你不但不理她,还做出背叛她的事!”提到童玉瑶时,关冀磊似乎更愤怒了。 “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我选择玉瑶?我并不喜欢她呀!” “所以你就不断伤害她?” “大哥!”关冀威忍不住喊了起来“为什么玉瑶的事你会那么生气?”从小到大,他做过很多错事,有顽皮将人家打得头破血流,也有不爱读书伤透爹、娘的脑筋,但从来没有看过大哥这么的愤怒。 关冀磊一愣,脸上有丝微窘,不过很快就恢复了。 “我只是在提醒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对玉瑶完全没有感情,你们要我接受她怎么可能?大哥,我不相信你没有喜欢过人,感情岂是说收就收、说放就放的呢?” 关冀磊又愣了下,冀威对感情的体认,比他这个做兄长的还要来得深切,是因为早就爱上了吗? “我只是希望你想清楚。”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关冀磊知道该说的都说了,但关冀威却从来没有软化过,他淡淡道:“我就住在山下的驿站里,记得来找我。还有玉瑶也来了。”说完他便离开了。 关冀威愕然了,童玉瑶来做什么?她向来娇生惯养,应该待在京城里享福,长途跋涉的跑来这里做什么? 关冀威站在原地,脑袋里乱烘烘的,不知如何是好?他所不想面对的还是来了。 “你要走了,是不是?”一记轻轻的、幽幽的声音传了过来。 关冀威转过身,朱殷殷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底溢满痛楚。 尽管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也很清楚他不属于她,但为什么心头还是这么难受? “没有,我没有要走。”他连忙保证。 “但是迟早都要走的,不是吗?”他要走了,虽然已经有分离的准备,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受? “不!” “你的家人,还有那个叫玉瑶的姑娘都来了,你要回去他们身边了,既然如此你走吧。”朱殷殷想要给他一个最后的美丽回忆,但在她嘴角上扬的同时,泪水却落了下来。 “我没有要走,谁都不能赶我走,即使是-也不能!殷殷,-不要这样子,-这样让我好害怕。”关冀威搂住她,但她轻轻推开。 “在我身边做什么?我什么也不能给你。” “我不要-给我什么,我只要。” “但是我只会带给你痛苦。”就像现在,还有以前,在她的身边,他从来都没好过。 “我不许-这样妄自菲薄,我只要有-就已经够了,所以别再说那些话了。” “可是” “没有可是。” “就算你否认它还是存在,冀威,我们之间有很大的问题,你看不出来吗?” “我不管那些该死的问题,就算有问题,也可以解决啊!这世上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殷殷,不要再说那些令人丧气的话了,我要永永远远的跟-在一起。” 朱殷殷含泪看着他,决心快要动摇了,可是他不能爱她啊!她生来注定孤单,何苦为了自己,而将他人拖下水? “冀威,听着,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这就已经够了,你不能强求──” “不够、不够,永远不够!不是说好在一起的吗?为什么又反悔了?既然-也爱我,就不要让这些事打倒我们。为了让-安心,也让所有的事情有个了结,殷殷,跟我回去吧。” 朱殷殷被他的话吓着了。 “不行,我不要跟你回去!” 她忘不了他们带给她的羞辱,更不想再来一次。她知道自己如同旱魃,众所鄙弃,那她又何必再去自取其辱? 萧凤卿的尖锐言词像根刺扎在她心里好深,拔都拔不起来 威儿受伤是不是跟-有关系?要不然怎么会由-带他回来? 那时他正濒临死亡,而这一切事件的推手,是她没错- 这个混帐为什么威儿会受伤?是不是-下的手?- 这个妖女,为什么要害威儿受伤 王爷,快,快把她杀掉,威儿是她害的,快把她杀了! 杀了她!杀了她! 是啊,杀了她吧! 极端的自我嫌恶,让朱殷殷恨不得能消失在世上,却仍苟活下来,饱受椎心之苦。为什么没有自我毁减?也许是因为她还抱着期望,也许有一天能再与他见面,没想到她真的遇到他 关冀威不知道她的心事,仍一径的劝道:“殷殷,跟我一起回去,事情总得解决的。” “不要” “殷殷,有我在旁边-不要担心。带-回去,只是为了让他们知道我的决心,难道-不想为了我们的未来努力吗?殷殷!” 朱殷殷无法拒绝,这个提议很诱人。 有没有可能她真的能留在他身边?不用孤孤单单,忍受相思的苦涩?看他那般坚定,是不是能够做到?是不是这样的希望能够有实现的一天? 可是他的身边有容得下她的地方吗?她是这么的不祥,连爹娘都不要,他还会要她吗? “殷殷,拜托-,至少陪着我。”关冀威要求道。 她要怎么做?其实她也希望能与他在一起,不是吗?但她一直以为这个希望只能埋在心底而已 “殷殷,拜托-,支持我,我是在为我们着想。” 能说不吗?拒绝彷佛是种罪恶,加上她心中的期盼,不能只让他一个人为了他们的将来而努力吧?那太辛苦了。 “我不知道做不做得来?”她轻声道。 闻言,关冀磊放心了。 “没问题的,有我在-身边。” 剩下的她只有交给他了,她的人、她的心,都已经被他夺走了。 关冀威带着朱殷殷出现在驿站,关冀磊面无表情,童玉瑶则是满脸冰寒,两人都不怎么友善,让朱殷殷退缩了。 “冀威,我”她好想离开。 察觉到她的恐惧,关冀威紧握住她的手,低声轻语:“我在这里。” 朱殷殷紧张得直冒汗,她所面对的是双重压力,除了争取爱情外,还有她曾被践踏的尊严,都在这时候向她挑战,而她做得来吗? 关冀威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童玉瑶,开口道:“玉瑶,好久不见。” “从悦宾楼至今,真是好久不见呀。”童玉瑶的声音冷冰冰的。 关冀威无言以对,他知道自己对童玉瑶做了什么,也深感抱歉。 “咳咳!”关冀磊打破两人之间的难堪。“冀威,你坐下吧。” “是。”他坐了下来。 朱殷殷正要在关冀威身旁的椅子坐下时,却听到一声娇斥── “谁准许-坐了!” 朱殷殷吓得跳了起来,对上一双目光凌厉的凤眼,童玉瑶浑身充满了不可侵犯的气息。 “玉瑶。”关冀磊微斥,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童玉瑶只是抬高下巴,毫不忌讳的让所有人知道她的不屑,而她的态度让朱殷殷受伤了。 关冀威看情况不对,拉着朱殷殷坐下来。 童玉瑶目光深沉的看着朱殷殷,她终于见到本人了,那个让她苦苦追求,却争取不到爱情的女人,竟然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大剌剌的坐在关冀威的身边。 嫉妒与愤恨啃噬着她的心,让童玉瑶做出与她大小姐身分不符的事── “磊哥哥,喝杯茶吧。”她从桌上拿起茶壶,斟了一杯,递到关冀磊面前。 “呃?谢谢。”关冀磊受宠若惊。 童玉瑶再斟了一杯,双手捧到关冀威面前,后者连忙接了过来。 “玉瑶,-不用麻烦了。” 童玉瑶回给他一个深沉的微笑,完全让人感受不到她的善意。 她端着茶走到朱殷殷面前,朱殷殷伸出手,但还来不及道谢,童玉瑶高举杯子的手突然放开,茶水登时洒了她满身都是。 “殷殷,-没事吧?”关冀威跳了起来,急忙检查心上人是否无恙,然后才转身轻斥:“玉瑶,-是怎么搞的?” 关冀磊一个飞身到童玉瑶身边,关心的问:“玉瑶,-还好吧?” “没事手滑了一下。”童玉瑶缓缓的道,看着关冀威帮朱殷殷拭去衣服上的水渍。 “玉瑶又不是故意的,待会叫人带朱姑娘去换衣服就是了。”关冀磊气弟弟对童玉瑶大呼小叫的,教训完后,又回过头来道:“玉瑶,-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先回房间休息吧。” “我很好。” “去休息吧,还是要我带-回房?” 童玉瑶本想反对,但是关冀磊管她管得可紧了,这一路上怕她冷、怕她熟,不顺从的话他还会纠缠不清,想想反对无效,只好乖乖回房。 “冀威,待会我会派人过来带你们去休息,晚一点我们再谈。”见到童玉瑶的模样,他根本无心再谈下去。 关冀磊离开后,朱殷殷低头看着湿掉的衣服。 “冀威,我可不可以不要待在这?”关冀磊的不欢迎、童玉瑶的不友善,都让她喘不过气来。 “殷殷,都已经到这个地步,我们不能退后了。” “可是” “我知道-怕,不过-放心,我不会让-受伤害的。”朱殷殷抱住她,希望给她安全感。“相信我,好吗?” “我不知道,我还是不能放心。” “我在-身边啊!”造句话稍稍安抚了她的心,她抬头看着他道:“希望一切都值得。” “会的。” 第八章 驿站里闷死人了,凝重的气氛压得朱殷殷快透不过气来。虽然她没有打算跟其它人打交道,但从他们的态度、言语看来,她很清楚他们并不欢迎她,她好想离开,但是想到关冀威的努力,又忍了下来,不能因她的任性而造成他的麻烦啊! 朱殷殷走到中庭吁口气,不知道冀威人在哪里?他们虽然同在驿站,她却掌握不到他的踪迹。 “-就是朱殷殷?”充满敌意的声音响起。 朱殷殷抬头看去,是曾在大厅见到的童玉瑶,她下意识感到排斥。 面对朱殷殷的时候,童玉瑶感到一股庞大的威胁感,这个女人有股奔放的气息,像恣意的风穿梭在山林间,无拘无束,这是她所没有的,所以格外的嫉妒。 感受到她的敌意,朱殷殷感到很不舒服,掉头就走。 “站住!”童玉瑶大喝,见她不理会她的命令,大小姐脾气立刻发作“我叫-站住!听到没有?” 朱殷殷停下脚步,不过仍没有说话。 “不要以为有威哥哥给-当靠山,就可以目中无人,-这个来路不明的野女人!”童玉瑶愤恨的斥骂。 “-说什么?”朱殷殷被踩着了痛处,忍不住叫了出来。 就像是旧事重演,当年萧凤卿为了儿子怒而指责她,那时她无言以对,只能任凭萧凤卿将所有难听的指责加诸在她身上而不辩驳,如今童玉瑶没有任何理由对她诬蔑,她生气了。 “-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狐狸精、野女人,魅惑了威哥哥,让他对-死心塌地,-很开心是吧?” “-住口!” 妖女!野女人!狐狸精!这些话像箭刺进她的心坎里,朱殷殷痛彻心扉,恨不得将这些利箭拔走。 “不敢承认吗?” “我不是狐狸精,我不是野女人,我不是!”“-不是吗?那为什么威哥哥跟着-会受伤?为什么王妃一说-是杀人凶手-就跑?”童玉瑶毫不留情地运用萧凤卿给她的筹码,将朱殷殷刺得伤痕累累。 那股强烈得要毁灭人的罪恶感与愧疚,又漫天铺地的洒了下来,朱殷殷感到浑身战栗。 “没有我没有。” “做过的事还想否认?-骗得了自己,骗不了别人,这些事情我都知道。” “没有!我没有!”她捂着耳朵嚷了起来。 童玉瑶越说越得意“所以-不是狐狸精是什么?只有狐狸精才能把人害得那么惨。那时威哥哥手筋被挑、脚骨被断,还有他的右眼再也看不见了,他有多惨-知道吗?足足有三个月的时间不能下床,-知道他的痛苦吗?” 朱殷殷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是她害了冀威,要不是她送他回父母身边的话,他是不是就要死在她手上?她一直不敢回想,却不代表过去已经消失。 “-不知道对不对?因为-没有看到-把他害得有多惨,现在还站在这里沾沾自喜──” “住口!不要说了!”朱殷殷想要逃开,童玉瑶却抓住她,强迫她面对那些痛苦的过往。 “不敢听了?不敢知道-犯下多大的错误?有本事做出这种事,却没有胆子面对” 朱殷殷猛地一推── 童玉瑶身子不稳的倒了下去,她的头撞到石块,很快的流出血来。 血?她流血了?!童玉瑶大惊,霎时昏了过去。 情绪激昂的朱殷殷在看到童玉瑶昏过去后,吃了一惊,她慌了、乱了,怎么办?她杀人了吗?她真的是杀人凶手! “玉瑶!”关冀磊旋风般的冲过来,一把抱起她。 自从见识到冀威的绝情后,玉瑶整个人就变了,她的娇柔可人、温柔婉约全被阴沉愤恨所取代,他可以不要她恢复原来的个性,但是他不要失去她啊! 关冀磊伸手探了她的鼻息还好,她只是昏过去而已。 他将童玉瑶抱在怀里,目光冷肃的看着朱殷殷“-想对她怎么样?” “我” “我们关家已经被-搞得人仰马翻、天翻地覆,现在-又来招惹玉瑶,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唯-是问!” 怎么办?她要怎么办?朱殷殷无措的看着关冀磊,他看起来好可怕,像是恨不得世上没有她这个人,她顿时感到自己孤立无援,几乎要崩溃了。 “大哥,发生什么事了?”一接到消息,关冀磊便跑到童玉瑶的房间,见她躺在床上,而关冀磊在旁边照顾她。 无缘无故的,童玉瑶怎么会昏倒呢? “你自己看看吧。” 关冀威迟疑了一下,举步走上前,只见童玉瑶秀丽的容颜沉睡着,额上伤口因为包扎起来看不清严重与否? “玉瑶怎么样了?” “一点皮肉伤,不碍事。不过你也知道玉瑶怕见血,所以才会昏了过去。” “玉瑶怎么会受伤?” “问问朱殷殷吧。”关冀磊口气十分不佳。 “殷殷?”关冀威一愣“关她什么事?” “玉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但朱殷殷懂武功,不比一般普通女子,现在玉瑶躺在这里,你认为发生了什么事?” 关冀威大吃一惊,不敢相信。 “大哥,你怎么确定是殷殷?这中间一定有误会。” “我亲眼看到她把玉瑶推到地上,要是有什么误会的话,你请朱殷殷说个分明。” 关冀威知道大哥不会诓他,可是他又不愿意相信殷殷会出手伤人,既然如此,只有找她问个清楚。 他来到朱殷殷的房间没有看到人,问其它人也不知道她在哪里,这让他忧心如焚,要是她真的离开的话,岂不是让事情更加糟糕?他又要到哪里去找她?再说,她真的会不告而别吗? 关冀威走到庭院,发现驿站内植树参天,他灵机一动,果然在其中一棵树上发现了朱殷殷。 “殷殷!” 朱殷殷一见是他,立刻使出轻功离去。 见她突然离开,关冀威愕然不已,连忙追了上去,几个纵身跳跃,终于擒住了她。 “放开我!让我走!”她叫了起来。 “我怎么可能放-走?-该知道的。为什么-看到我要跑走?”他真想在她脚上绑铅块,她就跑不了了。 朱殷殷眼眶一红“冀威,我想离开了。” “为什么?我们还没说服我大哥啊!”他的计划是说服关冀磊后,再由关冀磊去打动关家两老接纳朱殷殷,现在任务还没达成,怎么能说退就退? “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为什么?” 童玉瑶给她的耻辱令她痛心,关冀磊的冷漠令她胆寒,这还只是开始而已,她不知道撑不撑得下去? “我就是没有办法,让我走,我不要再待下去了。”她不想再提起那件羞辱的事情了。 “殷殷,-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面对难关的吗?-为什么要半途而废?-不想跟我在一起了吗?”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关冀威跳了起来。 “-真的要离开我是不是?” “我并没有要离开你,我只是没办法再待下去了。” “这有什么差别吗?-不要我了,是不是?” 要!她要啊!她想要的心都痛了。原以为透过他的保证,可以换来幸福,未料现实是如此残酷,她怎么能待在他身边?再说她原本就不适合他啊! “我不是不要,只是不行!” “什么叫不行?殷殷,我花了这么多时间找-,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身上,-却这么对我。”她的反反复覆快逼疯他了。“不要玩弄我,殷殷,拜托。” “你以为我在玩弄你?”他怎么可以这么想? “-让我好不安,我都快不知道-的心意了。” “我只是没有办法待在这里,并不代表我不爱你,你不能全盘否认我对你的心意”这让她痛心疾首。 “-一直说要离开,又说没办法待下去,是因为玉瑶吗?” 朱殷殷脸色一白,童玉瑶所说的话、做的事,都让人难以忍受,她的心是如此脆弱啊! 见她不语,关冀威不敢置信的说:“真的是-伤了玉瑶吗?” “我我不是故意的。” “殷殷,-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正在努力的让大家接纳我们,-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关冀威感到失望,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 朱殷殷心头抽痛了下,她本来就极度没有安全感,而他的指责让她心头凉了起来。 “我也不想变成这样子,我没有意思要伤她。”委屈的泪水滑落她的面颊。 “但是伤害已经造成了,不是吗?要是-跟大家的关系变得恶劣的话,事情就会很棘手──” “反正我只是个麻烦,只会搞破坏而已,如果没有我,你就不会这么伤脑筋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让我离开?”朱殷殷再也忍不住的喊了起来。 “不准再说离开这两个字!”他动怒了。 “不准我离开,又怨我伤了童玉瑶,我说过我不是故意的”她好痛苦,在这里动辄得咎。“反正我做什么都不对,你就不要把心力放在我身上了。” “-想做什么?”察觉到她的意图,关冀威失控了。 “让我走!放手!让我走!”朱殷殷挣扎着,但这向来是徒劳无功。 “我就知道-想走,既然我已经找到-,-以为我会那么容易放过-吗?没有用的,不准再有这个念头,连想都不准想,因为-根本离不开我!” 朱殷殷哪里都没有去,她被关冀威关在房里,即使她强烈抗议,也改变不了他的心意。 到最后她倦了、累了,虚弱的坐在地上,背抵着门板,央求道:“冀威,你让我走好不好?” “不行,-哪里都不可以去。”他也不想这么做,可是不采取强硬一点的手段,他怕真的会失去她了。 “为什么不让我走” 屋内传来她的呜咽声,那想要忍住却因承受不住巨大压力而逸出的痛苦声音,像是一张大网裹住了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关冀威要小心翼翼才不至于让它崩溃。 “待在我的身边让-那么难过吗?”他声音粗嘎的问道。 朱殷殷闻言不语,泪流得更多了。 “如果-真的要走,就不要让我找到-,可是-已经被我找到了,我还有什么理由松手?” 朱殷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是不是该像以前一样各据一方,才不会伤了彼此? “殷殷”他的声音显得乏力“饶过我好吗?” “我并不想伤害童玉瑶,也不想让你的努力化为乌有,我只是好恨为什么老是搞砸一切?我只会害了你,所以我才要离开你。” “这不是-的错。”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离开好,还是不离开好?不想让你烦恼,又不想让你痛苦,冀威,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殷殷,别说了。” “我不想要这样。” “我知道。” “我好累”她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倦怠。 除了他的苦之外,还有她的愁关冀威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明白他把她逼得有多么紧,只是不想承认罢了,可是如今她说她好累,他该怎么做才好? 起风了,飞舞的落叶带来了秋意。 驿站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众人紧张兮兮的,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搞砸事情。 “大哥,发生什么事?”心情已经很不好了,现在又被拖去做事,要不是看在是他大哥的份上,关冀威真想发飙。 “马上跟我去迎接公主。” “公主怎么会在这里?”公主不是应该待在京里,怎么他们住在驿站的这些天来,都没有听到任何消息? “是包侍郎传来的消息,走吧。” 关冀威无法拒绝,即使他们身为王公贵族,但还是有不可抗令的时候。他有些无奈的跟着关冀磊走到门口,和一群大大小小的官员在门口迎接贵客。 一名女子由一名男子从马上搀扶而下,没有其它的女人,可想而知的这便是公主了。只是这公主的排场也未免太寒酸了,出门在外竟然没有带着大群的侍卫及婢仆,有别于其它皇室成员浩浩荡荡的风格。 等看清那名女子的容貌后,关冀威浑身一震,禁不住脱口而出── “二师姊!” 水无波才刚站稳,便听到有人这样叫她,她望向声音来处,亦是满脸惊讶。 “是你!” “哎呀!这不是关大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关冀威循声望去,见到包守博吃惊的看着他,他也是一脸愕然。 现场的人对关冀威叫公主为“二师姊”更感惊奇,就连一向冷静的关冀磊也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在一阵混乱之中,关冀磊掌握大局,将所有人都迎了进去,还来不及休息,水无波已迫不及待要关冀威去见她。 关冀威一进到大厅,就见到水无波和一名陌生男子坐在一起。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她是殷殷的二师姊,又是公主,他不知道该唤她二师姊或是公主? 水无波先开口“你是王爷的儿子?” “是。” “真是没想到。”世事的变化令水无波感慨良多。“这样也好,殷殷跟着你,应该过得不错吧?”她一直惦记着小师妹。 “这”关冀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他表情不对,水无波怔了一会儿,厉声问:“殷殷怎么了?你对不起她吗?”那么重的伤势他都恢复了,而且过得这么好,那殷殷呢?她不禁焦急起来。 “不,我没有。” “那她呢?为什么不见殷殷?”水无波激动的站起来,走到他面前,那名陌生男子连忙拉住她。 “无波,冷静点。” “天放,你要我怎么冷静?殷殷可是我的师妹啊。” “-听听关少爷怎么说吧。” 见秦天放将她拉回座位,关冀威不禁心生疑惑。她们不是应谨守师训,视男人如毒蛇猛兽,避之唯恐不及吗?虽然殷殷因为他而违背师训,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水无波会让个男人碰触? 不过他自己的事就已经够头大了,无暇顾及他们,他老实的说:“殷殷在这里。” 关冀威不准她出门,朱殷殷只好窝在布满蜘蛛丝与灰尘的梁柱上发呆,反正她的心早已不在这里,身子在哪里都无所谓。 其实离不离开不是问题,重点是她的心会跟着离开吗? 她好累好累,如果当初没有离开华盖宫的话,现在就不会这么苦恼了吧?但那真的是她要的吗?平平静静的过完这辈子,而找不到自己的最爱?人真的是很矛盾的动物。 门缓缓打开,她并不在意,以为是仆人来送饭。 “殷殷。” 这声音这声音是 朱殷殷惊讶往下望,惊见到一张熟悉的容颜,她整个人激动了起来,立刻跃下地。 “二师姊?!” 水无波就站在她面前,明亮的阳光从她身后洒了进来,飘逸的白衫让她看起来宛如一尊慈祥的菩萨。她静静的没有开口,只是用深邃的眸子望着她。 再也忍不住的,朱殷殷扑了上去。 “二师姊!二师姊对不起,二师姊对不起”她满腹的委屈、辛酸,和自责、愧疚,在见到水无波的那一-那,全崩溃了。 “没关系,都没关系了。”水无波柔声劝慰。 “我不该不听话我不该这么做的”她好后悔,发生了这么多事,都源自于她的行为不当。 “都已经过去了,没事了。”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好了,别哭了。”水无波拭去她脸上的泪珠。 “二师姊,-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她也违背师训了吗? “殷殷,华盖宫已经不是从前的华盖宫了,离开宫里的不只有-一人,就连大师姊也不在了。” “什么?!”朱殷殷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离开之后,我也下山了,虽然后来有再回去华盖宫找大师姊,但是她却不在宫里了。” “二师姊,-为什么会下山?”她充满疑惑的问道。 “这以后再说吧。”水无波转移话题。“对了,-和关冀威之间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这六年多来-都没跟他在一起?” 朱殷殷的脸色黯了下来,低声道:“我不能跟他在一起。” 水无波一怔“为什么?” “我是个麻烦,冀威遇到我之后事情不断,就像我并不怪大师姊对他做那种事,可是我还是对他好愧疚,都是我他才会出事,以前是,现在也是,我只会给他带来麻烦,所以我不能跟他在一起。”即使是剖白心理,她还是很不好受。 “殷殷,世事无常,-不能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 “就算我不怪自己,其它人也会怪啊!冀威他娘就说了,我是妖女,害了她儿子,还有人说我是狐狸精、野女人,将我的罪状一一点出来,-叫我怎么不怪我自己?” 水无波大惊“这些都不是真的,-不要听信!” “可是这些都没错啊!冀威就是认识我之后,才受了这么多罪,吃了这么多苦,所以我才不想拖累他,宁愿放了他,我我爱他,不想再见他受苦。”当尊严被踩得破碎时,她开始觉得消极、绝望。 “那不是-的错,-就为了这些而痛苦这么多年?” 朱殷殷没有回答,但水无波知道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她幽幽的道:“殷殷,-不是狐狸精,更不是什么妖女,-是当今的公主,是皇上的女儿,-可以大大方方的爱,而不用痛苦啊!”“公公主?”朱殷殷一愣,巨大的冲击排山倒海般朝她而来。 水无波继续解释“-我虽称师姊妹,但我们原来就是姊妹啊!一直没有告诉-的原因,就是怕-发现事实,而破坏原有的安宁,没想到却害惨-了。” “这是怎么回事?”朱殷殷脑袋顿时混乱起来,大师姊、二师姊是她的姊妹,那师父呢?是她的娘吗?原来她有爹、有娘啊! 不知道该狂悲还是狂喜?这个消息对她来说过于震撼,她得抓住胸口,才不会让自己崩溃。 “二十年前皇宫里兴起一场风暴,为了巩固自己地位的李妃假传圣旨,想要逼死冷妃、水妃、朱妃三位已产下公主的娘娘,在危急关头之际,冷妃娘娘的结拜姊妹边十燕闯入皇宫,救走三位公主。” 冷妃、水妃还有朱妃?朱殷殷心神恍惚,隐约明白了什么。 “为了掩人耳目,所以从母姓,这是师父的苦心,这下-可了解?” 这就是师父迟迟不肯告诉她的身世?是何等的惊心动魄、难以置信。她的爹和娘像是天上的月亮高不可攀,这对她有意义吗? “为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些事情?” “二十年了,李妃也已死了,过去的事情才爆发出来,皇上思女成疾,开始派人寻找我们的下落,剩下的事-应该都知道了。” 朱殷殷因震撼过剧,无法言语。 是的,她想爹、想娘,可没想过他们竟是那么尊贵的身分,这样的身世令她快喘不过气来,她的心已经够乱了,头还好痛 第九章 生命历经巨大转变,仓卒得令人措手不及,朱殷殷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她还是她,身分的改变她看不出来,却察觉周遭的人态度变了许多,恭恭敬敬且不敢放肆,就连关冀磊也变了很多,不过距离还是存在。 她坐在树上沉思,对目前的纷乱感到无助。 树干突然摇了一会儿,她知道是谁来了。 “殷殷公主。”后面两个字关冀威很迟疑才叫出口,毕竟不习惯,就连朱殷殷也觉得拗口,冷睨了他一眼。 关冀威站在她身旁,一直没有说话,直至朱殷殷开口问:“什么事?” “公主还坐在树上,这样不太好吧?” “是公主就得改变过去的习惯吗?” 关冀威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只要-开心就好。”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和他靠得如此近,朱殷殷下意识想离开,却被他看穿意图,他抓住她的肩头说:“不陪陪我吗?” “我我要回房了。” “在我来之前-不回房,为什么我来了后却要回房,-到底要躲我到什么时候?”他一激动,整个树身都在晃动。 “我只是累了,让我走。” “殷殷,不要这样”他一把抱住她。“我很抱歉让-那么痛苦,真正该愧疚的是我啊!”朱殷殷一愣,身子僵住了。 “你说什么?” “是我无能,才屡次让-痛苦,更不知道她们说了那些话,让-受了那么多罪,对不起。” 他听到她和二师姊之间的谈话了?那样赤luoluo的剖析让他知晓了?朱殷殷感到十分惶恐,纵身跃下树。 “殷殷!”关冀威急忙跟在她身后,不让她逃离。 见逃不开他,朱殷殷烦闷的大叫:“不要再说了!” “殷殷” 正视心中的伤痛有多残忍他知道吗?她小翼翼想要将它埋藏起来,压在心底最深处,却被他挖了出来。 “殷殷,不管她们说什么,-都是我的殷殷,我不要-因为这些话而被击垮,-应该勇敢的活下去。” “够了,不要再说了!”她捂住耳朵,但被他拉了下来,听他继续往下说。 “殷殷,看着我,-是我最爱的女人,其它的-都不要在乎,好吗?”关冀威强迫她正视她,朱殷殷想要避开,他却捧着她的脸迎上他的眸光。 那双深情的眸子,银色的右眼瞳孔代表他对她坚定的爱情,她的心头不禁一动。 “可是我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我的生命是-所赐予的,也因为-而带来意义,如果没有-,即使我这一生平平安安、顺顺遂遂又有何用?殷殷,不要轻视-自己,不要忽视-对我带来的影响。” 泪眼迷蒙中,她看到他正常的左眸里反射着她的身影。 “我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是的。” “可是” “没有可是,殷殷,我爱。也许我们遇到很多挫折,但那绝非因-而起,那些困难只会增加我对-的爱意,因为-是如此的重要。” 她不再卑微、不再低贱,她在他的心中,是最具分量的,一股欣喜缓缓升起,阴霾消退。 “冀威” 关冀威低首轻吻她的唇瓣,温暖了她的心,像是阳光洒进紧闭的心坎里,光芒一点一滴的渗透进去,她终于找到了自己。 童玉瑶匆匆走进自己房间,在门口时撞倒雁儿犹不自知,踉踉跄跄的回到房里,她全身绷得很紧,像是随时一碰就要爆发了。 他爱她?!他说她爱她,他竟然对那个女人说出这种话? 童玉瑶简直快气疯了,恨不得冲上去将那对男女撕烂! 他和她站在阳光下,像是上天眷顾的一对璧人,而且朱殷殷竟然还是个公主?这样一来,她这个寺丞的女儿又算什么? 童玉瑶将桌上的杯子、茶壶都扫到地上,但仍不能泄愤。 “小姐,-怎么了?”雁儿紧张的问道。 “出去!不准进来!出去!”她咆哮着。 “小姐,-怎么了?”雁儿吓得哭了出来。 “我说出去!” “我我去找小王爷。”雁儿口中的小王爷就是关冀磊,这一路上,都是他在照顾她们的。 “不准去找他!”童玉瑶阻止她。 “可是小姐-这个样子,雁儿好担心啊!”就算她是个端庄贤淑、举止大方的女人又怎么样?关冀威压根不看她一眼,反而选择了那个野女人,且那野女人还是个公主?童玉瑶怎受得了这等屈辱,她痛苦得几乎快崩溃了。 不甘心,她不甘心啊! 心湖掀起阵阵狂涛,沉寂的火山一旦爆发,将是惊天动地的毁灭! “你考虑清楚了吗?”关冀磊指关节轻敲着桌面,整件事走到这个局面,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他是不是该试着放手? “是的。”关冀威语气坚决的回答。 关冀威站起来,走到窗边“真的不考虑玉瑶吗?她会很伤心的。” “大哥,我一直说得很清楚,我爱的人是殷殷,除了她,我不可能接受其它的女人。” “好吧,剩下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知道,谢谢大哥。” 关冀威转身离开,对目前的状况仍不知是喜是忧,但至少大哥不再反对,算是进步吧?爹、娘还有皇帝那边都是问题,不过他不能退缩。 他没有朝朱殷殷的房间走去,反而在树上找来找去,眼角余光瞥见一袭白裳,他立刻跃上树。 “你大哥怎么说?”朱殷殷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他。 关冀威将她搂进怀里“明天就起程回京,到时候-和二师姊先回宫,剩下的事我会处理的。” “我不要回宫!”她嚷了起来。 “二师姊会陪着-,-不要担心。” “我知道二师姊会陪我,可是没有你,我不想回去。”皇宫对她来说太遥远、太陌生,没有他在身边她无法安心。 “殷殷,别这样。” “我一定要回宫吗?我可不可以不要回去?”皇宫对她来说并无任何意义,只是个名词而已。 “但是-爹想-啊,而且-爹是皇上,是这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我们去求求他,说不定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不会再分开了。” 这话让朱殷殷心动了。 “我可以拜托我爹,让我们在一起?” “如果可以的话,是的。” 那她不是还要跟他分离?但如果成功的话,他们就不会再分离了;为什么他们老是处在这种矛盾之中? 见她眉头深锁,关冀威柔声安慰她“别想太多了,殷殷,听我的话,为我们的将来努力,嗯?” 朱殷殷看着他,点了点头。 其实她心头仍忐忑不安,在一切尚未尘埃落定之前,说什么她也不能安心,唯一能安慰的是,现在所做的一切牺牲都是为了他们的将来着想。 月儿特别明媚,又圆又大,是个好象征吧? 夜风带来几丝袅袅烟雾,传来呛鼻的味道,朱殷殷从关冀威的怀中爬起来,两人彼此对望一眼。 “是烟味失火了!”关冀威四处张望,赫然发现厢房着火了,而且那方向是殷殷的房间 他跳了起来。 “走,过去看看。”关冀乌伊拉着她,朝失火的方向奔去。 门锁上了,窗户也关紧了,火势又烧得这么旺盛,里头的人是不可能逃出来的。童玉瑶想到这里,就忍不住轻笑起来。 火势已经招来不少人来救援了,但是火蔓延得更快,从墙角、窗户烧到屋顶,红艳艳的颜色好漂亮,天空也被烧红了。 “失火了,来人啊!”“快拿水过来!” 童玉瑶冷眼看着众人忙乱成一团,抱括关冀磊带来的护卫也加入救援的行列,这么多人、这么嘈杂,但似乎少了什么她苦苦思索,突然灵光一闪── 没有朱殷殷的喊叫,没有她的哭嚷! 怎么可能?这么晚她应该待在房间睡觉的,不是吗?可是火烧得这么大,人又这么多,怎么没听到她的尖叫声? 不行!她要确定她在不在里面,要知道她有没有烧死。童玉瑶跑上前,打开她锁上的门,冲了进去。 “童小姐!快出来啊!”“快!快去通知小王爷!” 顾不得旁人的惊叫,童玉瑶冲进火场,燃着火焰的门板立刻垮了下来,挡住了通道,她跑到床边,用力将棉被掀开── 没有!什么也没有! 她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浓浓的烟雾迎面而来,呛得她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想要退出去,但来时路已被熊熊大火吞噬。 “玉瑶!”关冀磊闻讯赶到,正好见到她身陷火海。 童玉瑶本就娇柔,此时被火焰包围又受烟熏,整个人不禁倒了下来。 关冀威和朱殷殷加入救援行列,只是这火烧得炽烈,再加上风势助长火势,很快就波及到旁边的屋子。 “大哥!”看到关冀磊奋不顾身的冲进火场,关冀威立刻跟上。 朱殷殷见状不对,也冲了进去。 火焰飞舞中,童玉瑶几欲昏厥,但在晕倒之前,她看到一名宛若天神般的男子神勇的冲进火场,朝她伸出手,温柔的唤着她的名字:“玉瑶” 童玉瑶一时迷惑,对他伸出了手 跟在天神后面的是那个令她痛心的男子,他身后还跟着朱殷殷,她都已经落难至此了,他们还要来嘲笑她吗? “玉瑶,我们快走吧。”关冀磊抓住摇摇欲坠的她。 “不要,我不要走!”童玉瑶一把将关冀磊推开,整个人退后一步,顶上的火星纷纷掉了下来。 听到她这么说,关冀威不禁斥责着“玉瑶,-在干什么?还不快走!” “我不要走,不要见到你们!”童玉瑶双手挥舞,裙-被烧到了犹不自知,拚命的摇着头。 关冀磊又急又气,伸手去抓她却再次被她甩开。 “-快出来好不好?”虽然朱殷殷不喜欢她,但也不忍见她被活活烧死。 她的好意童玉瑶一点也不领情“我就是不出去!我就是要被烧死!威哥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威哥哥了,我要让你记得我,我要让你跟朱殷殷在一起的时候,还忘不了我!”她的衣裳也沾上了火苗,整个人像在浴火。 “玉瑶!”关冀磊上前将她身上的火苗扑灭,再不快点出去的话,他们都会被活活烧死! 一手抓着挣扎不肯出去的童玉瑶,关冀磊大喊:“冀威,你快出去!” “大哥!”关冀威怎么会让他独自一人留在火场里应付童玉瑶?她会把他害死的! “我说出去,这是咳咳命令!” “大哥!” “出去!”随着这声巨吼,顶上的梁柱砸了下来,关冀磊下意识的反应是将童玉瑶用力推开── 砰隆!似乎可以听见骨头折断的声音,在避开柱子落下而扬起的火星后,童玉瑶的意识彷佛清醒了。 “磊磊哥哥?磊哥哥!”她骇然的喊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一向最照顾她的磊哥哥、爱护她的磊哥哥,在她失落时安慰她的磊哥哥、忍受她的无礼的磊哥哥怎么会这样?撕心裂肺的痛楚像炽热的火焰烧灼着她的心。 “大哥!”关冀威想要把兄长救出来,但整根梁柱燃烧着火焰,他根本无法靠近,更遑论要搬开了。 这在这时,一股冰沁的寒气从他身边吹过,梁柱上的火焰登时熄灭,关冀威错愕的看着朱殷殷,只见她白着脸,喘着气道:“快点,我只做得到这一点。”她很高兴师父教她的玄阴功能派上用场。 关冀威使出吃奶的力气,迅速将受重伤而昏迷的关冀磊背在身上,朱殷殷则是抓着呆滞的童玉瑶往外面逃,但是前后左右都是火,火焰烧红了他们的脸,意志也快被烧毁了。 突然,一股强劲的气流像是冷气团涌了进来,和火焰接触时还发出嘶嘶的声响,不过也为他们打开一条通道,而水无波正站在外面焦急的等待。 在他们冲到屋外的那一-那,身后一声轰隆巨响── “哭哭哭!-可不可以不要哭了?”关冀威心烦意乱,见童玉瑶只会哭个不停,他更加心烦。 童玉瑶被他一吼,哭得更厉害,要是磊哥哥在的话,才不会这么对她。 “-” “冀威,别这样。”朱殷殷一手搭上他的肩,关冀威的火气立刻隐忍下来,改用骂的。 “大哥已经躺在床上了,-这么哭,是要咒他吗?” 童玉瑶悔恨不已,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关冀磊躺在床上伤势严重,不知是死是活,她已经够愧疚了,毋需他人再来提醒。 关冀威又要发作,朱殷殷开口了“冀威,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 “可是她” “我可以明白你的心情,但我更能了解她的感受,那种害怕失去、恐惧,跟懊恼、悔恨、愧疚混杂在一起的感觉,那会毁了一个人。”她感同身受,神色凄然。“所以什么都别说了,好吗?” 关冀威无言以对,房间里的气氛难受得令人窒息,让他待不下去,干脆走到外面。 由于毁损的是西边的几间厢房,为了方便整理,一干人等全移到东边的厢房住,地方显得有些狭隘,空气中仍有焚烧过的气味,加上秋天的萧瑟,更令人备感凄清。 朱殷殷跟了出来,走到他的身后,伸臂抱住他。 “不要担心,你大哥会没事的。” “但愿如此。” “你的脸色好难看,看你这样我也不好受啊!”“我也不想这个样子,可是大哥躺在床上生死未卜。我失去过-,可是-回来了,那我大哥呢?他会不会有事?你们都是我很重要的人,谁我都不能失去。” “我知道。” “我现在最希望的就是他能赶快好起来殷殷,还好有-陪在我身边,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关冀威激动的握住她的手。 “不在你身边,我要到哪里去呢?” “殷殷”他一手抚上她的脸颊。 两个人的相遇,彷佛早就注定好的了,谁也不能失去谁。 “以后我都会在你身边,永远永远。”朱殷殷对于自己的逃避感到厌恶,在他以爱滋润她的心灵后,她决定走出阴霾。 听到她这么说,关冀威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童玉瑶趴在床沿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人在摸她的脸颊,她立刻张开眼睛,发现关冀磊已经醒过来了;他一见到她醒来,立刻把手收回。 “磊哥哥,你醒来了。”她高兴道。 关冀磊的左脸、躯干、大腿都受到灼伤,用布条包扎着伤口,身上仅盖了一条薄被,为了换药方便,他身上并没有穿任何衣裳。 “还会痛吗?”她关心的问道。 关冀磊捉住她抚过他伤口的柔荑,心中波涛难平。玉瑶终于注意到他了,他好开心。 “-的脸色好憔悴,发生什么事了?”他担忧的问道。 “没什么,只要你醒来就好。”她已经守在这里一天一夜了,脸色会好才怪,但童玉瑶不想谈这个,歉然道:“磊哥哥,对不起,让你吃苦了,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声音沙哑起来。 关冀磊嘴唇动了动,终于把深藏心底多年的话说出口:“我我爱。” 童玉瑶一怔,说不出话来。她最敬爱的磊哥哥竟然说爱她?她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不知道自己伤势有多严重,关冀磊怕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于是鼓起勇气表白道:“我不想带给-压力,因为我知道-喜欢的是冀威,只要-开心,我并不在乎,我真的希望你们能在一起。”即使那会让他的心好痛。 “磊哥哥”童玉瑶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脑海里回想起过去的种种,他常在她身边照顾她、呵护她,在她为情所伤的那一段日子,也是他陪在她身边的。在她得知威哥哥的下落,誓言要找到他的同时,也是磊哥哥伴着她,这一路走来,都是磊哥哥伴在她左右啊! 这般的深情,她为什么没有看到?反而去追逐那遥不可及的梦。 她的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见她落泪,关冀磊的心好痛。 “玉瑶,别哭,我不该告诉-这些,让-为难了,对不起,别哭。” “不不是这样的。”她拚命摇着头。 “那是怎么回事?玉瑶,别再哭了。”关冀磊想要爬起来,却扯动伤口痛得他又倒回床上。 童玉瑶忙叫:“磊哥哥,你不要起来,你赶快躺着。” “那-” “我很好、我没事,你不要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我要你好好照顾自己,如果你行动不方便的话,我会照顾你的。” 关于失散多年的公主被找回皇宫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不过皇宫方面并未多加说明,反而引起诸多揣测,于是关于二十年前的深宫内斗便被传了出来,成为京里最新的话题。 但无论如何,朱殷殷的公主身分是可以确定的,不过即使她的身分有所改变,萧凤卿仍对她不满。 “我不管她是平民还是公主,只要是她,就不准接近你。” “娘” 萧凤卿走在前头,关冀威跟在她身后,不论他怎么口沫横飞的劝说着,萧凤卿就是不改对朱殷殷的观点。 “我们关家的媳妇只有一个,就是玉瑶,除了她,我谁都不要,懂了吗?”萧凤卿转过身,语声清楚的告诉他。 “娘,-为什么这么坚持?”关冀威头痛极了。 “因为我早就认定玉瑶是我们关家的媳妇,那个贱女人,等下辈子吧!” “娘,拜托-不要这样说殷殷。”关冀威忍不住抗议起来。“不论她是不是公主,-这样说都太伤人了。” 发觉自己一时口快,在晚辈面前有损面子,萧凤卿赶紧说:“好了、好了,别再说了,你下去吧。” “娘” “关王妃。” 一记清脆的声音闯进他们之间,不过两个人却有截然不同的反应── 关冀威开心的叫了起来:“殷殷!” 萧凤卿脸色沉了下去“-来做什么?” 朱殷殷走到他们面前,还没有开口,萧凤卿就先说了:“不知公主驾临寒舍,有失远迎,还请公主见谅。” 另外两人何尝听不出来她语气里的敌意与嘲讽,关冀威感到很抱歉,朱殷殷则忍下羞辱,平静的开口。 “关王妃,我是来跟-谈谈的。” “公主是金枝玉叶,我们不过是-的臣民,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们怎么敢违令呢?” “娘,-不要这样──”关冀威替朱殷殷说话,却换来萧凤卿一记斥喝。 “你闭嘴!” 公主、公主的,听起来十分刺耳,忍耐、忍耐!不可以坏了大事。 朱殷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用平和的语气说:“关王妃,我知道-不喜欢我,我也没办法改变-的观点,我今天来找-,只是希望我们可以找出一个和平相处的方法。” “有什么事情,公主吩咐一声就是了。” “冀威,你先离开好吗?”朱殷殷看着关冀威说。 关冀威有些为难“万一娘” “没关系,你先走吧。” 在她的要求下,关冀威只好先离开,不过他心头仍牵挂着。 见他离开后,朱殷殷才转头看着萧凤卿“关王妃,我对-并没有任何成见,也希望以后能好好相处,这全是为了冀威着想。”她低声下气的说。 “哼!这跟威儿有什么关系?”萧凤卿认为这只是她的理由。 “如果冀威一直夹在我们两个女人之间,-觉得他会开心吗?” 萧凤卿愣了下,想起儿子刚才为难痛苦的神情,但她依然倔强的道:“这不用-管。” “我一定要管,因为我爱他啊!我不忍心见到他这个样子,所以才来找。关王妃,-和我都爱着这个男人,-忍心让他痛苦吗?” 这话打动了萧凤卿,毕竟她是关冀威的娘亲。 “-想怎么样?”萧凤卿仍对她充满敌意。 “我只是想让我们共同为了他的快乐而努力,这不是很好吗?” 萧凤卿有些动摇了,但嘴巴上仍不愿示弱的说:“冀威不需要-,他有我给他找的好媳妇。” “我相信-一定是把最好的都留给他,但那真的是他要的吗?” 这句话狠狠的击中萧凤卿的心,她脸色苍白了起来。 是啊,她付出多少心力,却得不到相同的响应,她以为对孩子们最好的,他们却不领情,唉,父母难为呀! 诚如朱殷殷说的,她们是最爱威儿的女人,见他夹在她们之间镇日痛苦不已,她这个做娘的怎忍心呢? 罢了、罢了,萧凤卿喟然长叹。只要是为了威儿好,她什么都不计较了。 为了所爱的人努力,幸福是必然的结果。 不过,关冀威还有一段路要努力,因为皇帝好不容易才找到女儿,自然想把她多留在身边一些时候,怎舍得她这么快就出嫁呢?所以-,在朱殷殷打动萧凤卿后,现在就看关冀威什么时候才能打动皇帝这个岳父了。 于是关冀威想去找朱殷殷时,都得爬上树屋;皇帝在她所住的寝宫外头建了座树屋,想见她的人还得爬上树才能跟她见面呢。 不过没关系,反正他们现在已经很幸福、很幸福了。 至于童玉瑶没有辜负萧凤卿的期望,也成为关家的媳妇了,至于新郎倌是哪一位,应该很容易猜得出来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