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恋人(下)》 第一章 壹青聪站在床边,穿好衣服。他把视线投向月光舞,她看上去如同一个残破不堪的布娃娃。 他抓了一条毯子抛过去,盖住月光舞的身体,然后向门口走去。 “壹,你要去哪里?”月光舞叫住他。 “去找绿罗。” 月光舞激动地说:“你不许去!” 壹青聪站住。 月光舞看着他的背影“你对绿罗不能忘情,你迟早会死在樱花契约的咒缚之下的!你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吗?” “我知道。”壹青聪说。 “你既然明白,为什么还要去找她?难道我那样任你凌辱你还不能爱我吗?” 凌辱?壹青聪觉得这该是他一生中的奇耻大辱才对。壹青聪以冷笑回答了她的问话。 接着,一声重重的关门声把月光舞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身后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像是有物体撞击在门上。 壹青聪一走出卧室,一道熟悉的气味冲击着他的嗅觉。 是绿罗的气味!还有另外一个人──月光御剑流! 气味还没有散开,这说明他们刚才曾同时在卧室门口出现过,门是开着的,可自己竟然没有发觉! 看到刚才的事情,绿罗会做何感想? 为什么她会和月光御剑流在一起? 壹青聪已经顾不了许多,直接就从二楼走廊翻身跳下,循着气味的方向追了出去。 bbscnbbscnbbscn 当壹青聪和月光舞在疯狂时,绿罗和月光御剑流的确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至于绿罗为什么会和月光御剑流一起回来,那是因为月光御剑流派去的人没有找到加米,所以他便亲自护送绿罗回来。 房间里的画面不但震惊了绿罗,也令月光御剑流吃惊。 月光御剑流看到绿罗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样,脸上变得毫无血色、僵硬如石像,他忍不住伸手扶住绿罗,却发现绿罗的身体抖得更厉害。 绿罗猛地掉头朝楼下跑去,月光御剑流赶紧跟了上去。 绿罗一路奔向海边,眼泪如珍珠般在海风中洒落,月光御剑流只是远远跟着她。 她跑到海岸一侧的崖石上,泪已被海风吹干,但很快的,新的眼泪又再次流下。 绿罗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盛着深紫色的液体。她打开瓶盖,紫色的液体从瓶子里流下,变成一串串紫色的雨珠。 绿罗把空空的瓶子抛向大海。 高高的悬崖底下,海水湍急,翻腾的海水冲刷着岩壁,喷出一层一层的白沫,犹如一个硕大的怪物正在吐出唾沫,要把-能吞噬范围之内的一切都吞下去。 海风吹拂着绿罗的衣裙,她的身体在风中瑟瑟发抖。 月光御剑流站在她身后很远的地方,等她自己平静下来。 但月光御剑流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从那个悬崖上跳下去。 月光御剑流的身体立时化成一束光芒疾射过去,以闪电般的速度把绿罗从半空中截了下来,回到悬崖上。 当绿罗发现是月光御剑流救了她,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绿罗本是个乖巧温柔的淑女,但此刻她一把推开月光御剑流,尖声叫了起来:“不要你多管闲事!” “生命是自己的,为了一个背叛-的人而轻视它,不值得。” 绿罗扑进月光御剑流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泪水浸湿了月光御剑流的衣襟。 “接受事实吧!”月光御剑流说:“他已经不再属于-了。” 月光御剑流的话就像一把尖刀,无情地刺进绿罗的胸口。 “或许”绿罗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微弱“他是被逼的,以前、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的。” 月光御剑流说:“-认识的壹青聪是那种别人逼他,他就会乖乖就范的人吗?何况这种事情” 没等月光御剑流说完,绿罗便-住耳朵,叫了起来:“住口!不要说了!” “-还爱他吗?”月光御剑流问道。 绿罗惊恐地抬起头,因为月光御剑流的话如尖刀在她仍流血的伤口上再次猛刺了一刀! 她后退一步,几乎站立不稳,胸口剧烈地起伏。 “不管-心里爱不爱他,在他的心里面,以后都不会再有-了-不要嫌话难听,我说的是实话,否则他会死。” “樱花契约?”绿罗喃喃地吐出两个字。 “原来-知道。”月光御剑流看着她“壹青聪肯定也知道这一点,如果他不爱月光舞,他是不会和她上床的,除非他嫌自己命长。” 月光御剑流看着绿罗,她仍在流泪。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伤害-,我只是要让-更清醒一点而已,不要再做自杀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绿罗突然抓住月光御剑流的手臂,急急地说:“我要离开这儿!我要离开这儿,越远越好!”“-想去哪儿?”月光御剑流问。 “我不管,哪里都好!求求你带我离开这儿!”绿罗哭着、叫着,抓住月光御剑流的衣服摇晃他,最后更激动地扑进他的怀里大声痛哭起来。 她抽噎着,肩膀剧烈地颤动。 月光御剑流叹了口气,忍不住伸出双臂把她轻轻拥住。 她哭得那么伤心,月光御剑流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这时,悬崖另一边出现了一个人。 是壹青聪。 绿罗并没有发现壹青聪的出现,仍旧伏在月光御剑流怀中哭泣。 然而月光御剑流已松开抱住绿罗的手。 在绿罗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两个人遥遥相望,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同时出现多种情绪,最后还是月光御剑流先开口。 “壹,很久不见。” 听到这句话,绿罗震了一下,身体像触电般从月光御剑流怀中弹了出来。她望着壹青聪,脸色刷白,浑身的血液几乎冻结。 壹青聪看着绿罗又看看月光御剑流,眼神变得更加复杂。 半晌,壹青聪的喉咙才发出一种僵硬的声音:“我来找绿罗。” 绿罗靠近月光御剑流,看着壹青聪,茫茫然地摇着头。 她眼中的泪未干,令壹青聪的心口一阵揪紧。 月光御剑流扶住绿罗“她好像不想跟你回去。” 壹青聪怒道:“这是我和她的事!” 嫉妒、怒火、仇恨剧烈地燃烧,记忆的碎片又拼凑起五百年前的片段,他们再次正面相对。 bbscnbbscnbbscn 凛冽的海风更加强劲了,海浪撞击着岩石,发出巨大的声响。 壹青聪强忍怒意,把视线从月光御剑流脸上移开,看着绿罗“绿罗,我有话要跟-说。” 绿罗抓住月光御剑流的手,躲到他的身后,拼命地摇着头。 月光御剑流怕壹青聪继续逼绿罗反使绿罗更加痛苦,于是把绿罗拉入怀中,对壹青聪说:“你已经得到舞了,贪心该有个限度吧,壹。” 壹青聪双眼因愤怒而透出杀气,厉声说:“放开她!” 月光御剑流接受他目光的挑战,嘴角露出冷笑,反而把绿罗搂得更紧“如果我不放手,你打算怎么样?” “杀了你。” “你这么激动,不仅仅是因为绿罗吧?”月光御剑流抬起绿罗的脸“这张脸简直就是星月的翻版,我想在这一点上,你我的想法是一致的,虽然见不到星月,但这张盗版得维妙维肖的脸却是可以望梅止渴的。” “自己的想法不要强加在别人头上。”壹青聪说。 “哦?”月光御剑流故意拖长音调,以表示不信。 这时,绿罗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迅速流遍全身,使她整个人如同浸入冰水之中。 从他们俩的对话中,月光御剑流在向她传递一个讯息──壹青聪会爱上她,是因为她长得像星月。 她虽不知道他们口中的星月到底是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壹青聪曾经爱过她,而自己被当成了代替品! 她想移动脚步上前去质问壹青聪,却发现双脚僵硬得不听使唤;她想发出声音,喉咙却像哽住了石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星月、月光舞,那么她到底算什么?眼泪自绿罗的眼中扑簌簌地落下。 壹青聪看着绿罗,她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已经哭了很长的时间。他咬了咬牙,问她:“-真的相信这些话?” 绿罗-住耳朵,大声说:“你不要说话!我不要听你说话!” 但壹青聪继续说:“-不想知道星月是谁吗?她是我妹妹,全名壹星月。” 妹妹!难道是她弄错了?绿罗呆住。 月光御剑流却在此时发出一声冷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 壹青聪冷冷地看向他,目光寒气逼人。 绿罗也被这一声冷笑弄得益发胡涂。 “我一直以为我和星月是真心相爱,开启樱花契约封印并不是我的主意,而是星月要求的,谁知道她根本就是想” 月光御剑流说到这里,突然无法再说下去,他的神情、他的声音,任谁都可以看出此刻的他处在极度的痛苦中。 “她想干什么?”壹青聪追问下去。 月光御剑流用一种充满敌意的眼神盯着壹青聪“你少装无辜了,星月是因为你才自杀的!你还真是个好哥哥啊!”“星月是自杀的?因为我?”壹青聪在听完这句话后,发出一连串的冷笑,彷佛听到一个极为无聊低级的笑话。 “不是你,难道是我杀了星月?”壹青聪的态度令月光御剑流颇为恼怒。 这时绿罗用一种很坚定的语气对月光御剑流说:“说下去,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虽然他们两个人各持一辞,但绿罗觉得这其中一定隐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个秘密的揭露可以同时解开三个人心中的结;而她最想知道的是,壹青聪爱她、亲近她,是因为她是绿罗,还是那个星月? 月光御剑流和壹青聪同时看向绿罗。 此时,绿罗反而出奇地平静,彷佛她已做好了接受最坏、最荒谬的故事的准备。 “真相很简单,有人喜欢玩**的游戏。”月光御剑流说。 月光御剑流的话令壹青聪怒不可抑,他冲上去一拳打在月光御剑流的脸上;由于速度太快,月光御剑流虽然避开了,脸上还是被擦了一下,有种火辣辣的感觉。 绿罗大吃一惊,如果他们真打起来就不得了了。 她忙上前扶住月光御剑流,同时看向壹青聪,说话的口气彷佛把壹青聪当成了一个陌生人“如果流说的是事实,你打他也没有用!” 绿罗的话令壹青聪极度痛心,沉声说:“我根本就不知道这家伙在胡说什么!” 月光御剑流恶狠狠的瞪着他“要打是吗?我奉陪!我们之间迟早要做个了断的。” “不要,你们” 绿罗话未说完,就被月光御剑流一把拉入怀中,他用一种挑衅的口吻对壹青聪说:“今天我们试试看,谁赢了,或者说谁活着,谁就把她带回去!”他用力搂了一下绿罗的腰“我也喜欢她。” “放开她!”壹青聪的脸色相当难看。 “那要看你用什么本事来夺。”月光御剑流说。 凛冽的海风中,两人眼神中的杀机逐渐增浓,虽然一切全是静止的,可是连空气也像是绷紧的弦,只要有一点轻微的力量,弦就会断。 绿罗在月光御剑流怀中挣扎了一下“流,我跟你走。” 绿罗的声音是如此平淡,而语气却是如此坚定,令月光御剑流不由得一愣。 绿罗走到壹青聪跟前,用一种壹青聪从来没有听过的冰冷口气说:“虽然我们在一起十年,但我发现我们真的一点儿都不了解彼此,要忘记对方也就不是什么很难的事了。你可以做到,我也可以。” 壹青聪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但话未说出口,绿罗又开口了。 “你什么也不必说,只需让我走,就当你发发善心留下一点自尊给我。” 听到绿罗这番话,壹青聪觉得自己的心脏彷佛被人剖出,放在脚下践踏。 他闭上眼睛,原本想问绿罗为什么不给他机会解释,但他却没有出声。 当绿罗和月光御剑流双双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他的身体彷佛被定住,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他站在那块岩石上,不知道站了多久。 天上本来有团团云块,这时都已散开,冷冷的下弦月和着闪耀的星光;他的神情比月色还要清冷。 一点晶莹的光芒在夜色中一闪即逝,那是什么?是星光,还是泪光?壹青聪已分不清了。 第二章 壹青聪没有回到在海边的那栋房子,因为那栋房子已人去楼空,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黎明前,壹青聪站在一个湖边,湖水碧蓝,湖的面积很大,放眼望去,水天相连。 一团十分柔和的光亮正缓缓贴着湖面自远处飘来。 那光看来移动得很缓慢,可是一下子就到了壹青聪跟前;一个颀长苗条的女子包覆在那团光芒之中。 她的皮肤雪白,她的衣服、她的头发和瞳孔都是如雪一样纯净的白色。 很明显,她不是人类。 “壹青聪大人,您好久没有回来了。”她一开口就让人联想到雪,因为她的声音听起来就像雪一样纯净透明。 壹青聪对那个女孩特别和气“-的妖力变强了,花冢。隔了这么远,-就已经知道是我。” 花冢笑了,笑容如雪地上温暖和煦的阳光“自从您走后,花冢几乎日日盼着您快些回来,您一出现在湖边,花冢当然马上就能感觉得到了。” 这个名叫花冢的女孩是个妖力很弱的雪妖精,无色无味。她是对壹青聪感恩而自愿投靠到壹一族的女仆,但壹青聪从来没有把她当仆人使唤过。 壹星月活着的时候,也一直把她当成是好朋友。 壹青聪看了她一眼,正打算起身飞过湖面,却被花冢出声阻止。 她微笑着说:“花冢是特地来迎接您的呀。” 当她说完那句话后,便优雅地转了个身,及地的银白色长发飞扬起来。她在前面为壹青聪领路,一瞬间的工夫,偌大的一片湖水全部结成了冰,晶莹剔透,非常美丽壮观。 壹青聪跟着她从冰面上走了过去。 bbscn “您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花冢帮壹青聪脱下衣服,因为他的衣服上沾满了人类的味道。 壹青聪简单地回答:“不知道。”他说的是心里话,他的确不知道他能在家里住多久,因为那得取决于他还能活多久。 据他所知,樱花契约的咒缚期限是三个月,也就是说,如果三个月之内他忘不了绿罗,他会死。 三个月之内他忘得了绿罗吗?壹青聪苦笑。 花冢这时正把衣服披上壹青聪的肩膀,她注意到壹青聪的苦笑。 当壹青聪在一张大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的时候,花冢则跪坐在他的脚边,银白色的长发散落在地毯上。 “壹青聪大人,有什么事令您烦恼吗?花冢可否为您分忧?” 花冢的声音犹如天籁,有一种安定人心神的神奇作用,令壹青聪产生出一种向她倾诉心事的冲动。 但他最终没有说,他一直都不习惯向别人说他的心情。他把头向沙发后背靠了靠,闭上眼睛“起来吧,花冢。” 花冢站起身来。 壹青聪仍旧是闭着眼睛,然后拍了拍沙发,示意花冢坐到他身边。 而花冢对壹青聪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总是百依百顺。 她缓缓地在壹青聪身边坐下,偏着头看着壹青聪,以为壹青聪要跟她说什么,但壹青聪彷佛在沙发上睡着的样子,没有丝毫声响。 花冢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最后她小声的问:“要不要花冢伺候您就寝?” 壹青聪摇摇头,表示他不是想睡觉。 但他的确很疲惫,此刻他不再强迫自己该想什么或不该想什么,他整个神智几乎是处于迷糊的状态。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他和绿罗在一起的一些零碎片段── 绿罗曾经天真地问过他:“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老太婆,而你还是个英俊的小伙子怎么办?” “我会和-一起老。” 绿罗又问:“可是你又不会老死。” 壹青聪哭笑不得的说:“我当然会死,我爱的人会死亡,我不会,那我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又有一次,绿罗在翻阅一本杂志,她开口问:“壹,妖怪和人类的婚姻有什么区别?” 壹青聪一愣,绿罗提出的问题他总有很多时候无法回答。 在某一次温存之后,绿罗又伏在他胸口问:“壹,我们会不会有宝宝?如果有,是人类还是妖怪?” 等到壹青聪从记忆的河流中回过神来,白天已经过去,下弦月早已升起,月白风清,银色的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映在他和花冢的身上。 壹青聪一直一语不发地靠在沙发上,花冢只当他是睡着了,并不敢去惊扰他;但壹青聪并没有命令她走,她又不敢离去,导致她一直愣愣地陪壹青聪坐在沙发上,直到月亮升起。 会是什么事情值得她这个不可一世的主子变得这么忧郁? 壹青聪的话本来就不多,心事也从来不表现在脸上。自从壹星月死后,他更加在自己心中筑起高墙,不放自己出去更不允许别人进来。 但无论如何,他此刻这副脆弱的样子,实在不是花冢所熟悉的那个壹青聪。只有伤透心的人才是这个样子,什么人竟能伤到他的心? 想了又想,花冢心中仍然是一片茫然,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 “花冢。”壹青聪缓缓睁开了眼睛。 在十分安静的环境下,突然听到壹青聪叫自己的名字,花冢吓了一跳,随即立刻站了起来。 “我在,壹青聪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壹青聪的下一句话却令花冢十分胸闷。 “原来-还在这儿。” 花冢勉强笑了笑“是,花冢一直都在这儿。” 看到壹青聪已“醒”花冢走过去把主吊灯的电源打开。 房间里顿时变得一片明亮,光线变得充足之后,花冢才发现壹青聪的额头上渗出来点点汗珠。 她慌忙找了丝巾帮壹青聪拭去额头上的汗。 花冢的动作温柔体贴,壹青聪闭着眼睛,这令他想起了另外一双手。 他抓住花冢的手,吓得花冢把手缩了一缩,壹青聪突然间发觉是自己刚才产生错觉,把花冢当成了绿罗。 为了掩饰,他抓住花冢的手移到她手中的丝巾上,然后抓过丝巾,把它扔到一边淡淡地说:“-去做自己的事吧,不必老是守着我。” 花冢垂下头,低应一声,悻悻然地退了出去。 花冢离开后,壹青聪又跌进和绿罗在一起的回忆之中。他这时回想起来的,又是一个又一个的片段。 那一天,斜月映在海面上,生出粼粼的光彩。他们像人世间所有普通的恋人一样依偎在一起,听着海潮的声音。 天空和海在地平线上相连,看上去天空彷佛是和海连在一起似的。 他们相对无语地坐在沙滩上。 那一刻,时间彷佛静止。 他感觉到绿罗在他怀中动了动,找了一个更加舒适的位置,然后闭上眼睛。 他垂下眼,看着闭着眼睛的绿罗。绿罗的睫毛很长,他忍不住低下头去,亲吻了她的发端。 绿罗睁开眼睛,迷蒙地看着壹青聪,这使得壹青聪心里一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冲动。 他轻声在绿罗耳边说了一句话,绿罗先是惊讶地看着他,而后将绯红的脸深深地埋进壹青聪怀中,接着他抱着绿罗一飞冲天,直上云霄。 夜风吹拂着他们的身体,城市大厦的灯火变成了一片模糊的彩色,他们在云端享受着男女交欢的无上欢愉 壹青聪在沙发上坐着,精神彷佛一直处于迷糊状态,直到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绿罗时的情景,他的心开始抽痛,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在抽搐。 他的心就像被人捏在手里,剧烈地绞痛。 此时的他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在角落里默默舔舐流血的伤口。 bbscn 花冢敲了敲房门,但是在等了很长的时间之后,却没有听到壹青聪的声音。花冢感到十分诧异,于是推开了房门。 花冢推开房门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壹青聪。因为壹青聪坐的那张沙发是背对着门的,所以花冢一边把视线移向中央的那张圆形的大床,一边向沙发走过去。 她突然听到一阵不规则的喘息声,一惊之下,她看见蜷缩在地上的壹青聪。 房间很大,她站的地方本来离壹青聪有一段距离,但花冢几乎是在看见壹青聪的-那,便冲到壹青聪面前。 她急速地蹲下身子,当她看清楚壹青聪之后,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不!不可能!” 壹青聪的样子并不可怕,令花冢惊叫的原因,是他现在的情形看起来和当年壹星月临死前反复发作的情形一模一样。 他的嘴唇紧闭且颤抖,虽然没有发出呻吟,可是他扭曲的肌肉却告诉花冢他在忍受着怎样的痛苦。 “一定是我太多心了,一定是!”花冢强自镇定,伸手去扶壹青聪。“壹青聪大人,您忍耐一下,我马上让药师过来。” 壹青聪一把拉住她,他的手指在发抖,但从他指间传来的力道还是差点捏碎花冢的骨头。 花冢咬着牙,强忍住疼痛,但眼里却流出泪来。 壹青聪放开她“不要惊扰任何人。”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因为这个时候他感觉到眼前一阵发黑,内脏彷佛碎裂了,就好像被一个无形的巨拳重击之下折断了肋骨,而断骨一根根都戳进他的心脏和肺叶。 当然,并没有任何人对他出拳,那只是樱花契约咒缚发挥效力的前期幻觉。 看到壹青聪这个样子,花冢慌得六神无主“我该怎么办?” “给我锋利的东西!” 壹青聪的声音令花冢头皮发麻。 她不知道壹青聪要利器干什么用,但她还是照做了,她急急忙忙朝四周看了看,然后把挂在墙上做装饰用的一把外型奇特的剑拿了下来。 壹青聪抽出剑,当花冢看清楚他要做什么时已经来不及阻止,只能发出一声尖叫。 那把剑深深地插进壹青聪的大腿动脉,如果不那么做,他无法从幻觉中解脱出来。 在他把剑从大腿中抽出的-那间,花冢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急急地站起身,已经没有时间去取包扎用的纱布,直接就把窗纱扯了下来。 壹青聪这时似乎轻松了许多,摇了摇头说:“不用了,过几个小时就会愈合。” “可是”花冢犹豫着“血实在流得太多了。” 壹青聪不再说话,只是把身体向后仰靠在沙发上。 花冢忙跪下来帮他把伤口包扎起来。 待花冢包扎完之后,壹青聪从地上站起身来,而自他的伤口处像水泵一样喷射的血也已经止住。 这时,花冢问了一句在壹青聪听来很多余的话,但这句话令壹青聪忍不住望向她,他感觉到花冢真的是很关心他。 花冢问:“还疼吗?” 壹青聪的眼睛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眼神有感激的成分在,但并没有回答她,然后他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 花冢小声说:“壹青聪大人,刚才”说到这里,花冢强咽下后面的话,因为她知道壹青聪很不喜欢被人问太多的问题,尤其是他的事情。 “我马上去叫人把地上的血渍清理掉。”花冢急急说着,转身离开。 “花冢。”壹青聪叫住她“刚才的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是。”花冢应着,然后缓慢地向外走去,突然又定住脚步,迅速地转过身来,一口气说道:“壹青聪大人,不管那个能令您心动的女孩是谁,求求您忘了她!” 花冢说完这句话,便跪了下来。她已经下定决心,不管壹青聪发火也好,杀了她也无所谓,她一定要说;她不想看到当年发生在壹星月身上的悲剧在壹青聪身上重演。 壹青聪并不逃避这个话题,只是他的口气已经不再和善。 他冷冷地说:“-好像知道的不少。” 壹青聪的口气令花冢感到害怕,但她没有退缩。 “花冢什么都不知道,花冢只知道壹星月大人当年就是这样才死的,她活在樱花契约的咒缚下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无法忘记”说到这里,花冢突然住嘴。 花冢不正常的停顿令壹青聪把目光移向她,他的目光犀利,彷佛把花冢的五脏六腑都看穿了似的,令花冢缩了一缩。 “说下去。” “不壹青聪大人,求求您别逼花冢花冢答应过壹星月大人,绝对不能说!” 花冢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厉害,然而在壹青聪凛冽的目光下,她不得不把真相说出来。 “壹星月大人一直要要花冢为她保守这个秘密,是因为、因为” 壹青聪的胸口在起伏,他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听到的原因,此刻却偏偏从花冢的口中得到了残酷的证实。 “是因为壹星月大人一直爱着您!” 此后花冢还说了什么,壹青聪再也没听见。 他感到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脑袋在不停地嗡嗡作响。他当然明白花冢所说的爱,不是他对壹星月那种兄妹之间的爱,否则壹星月不会死。 难怪月光御剑流一口咬定星月是被自己杀死的,甚至误会自己和星月之间的关系! 可他们是亲兄妹啊! 壹青聪仰着头,无力地瘫软在沙发上。 他挥了挥手,示意花冢离开。 花冢不安地看了壹青聪一眼,然后起身退了出去。 第三章 清晨,月亮还没有自天空消失,天际已有一道曙光出现,天边的云彩被朝阳镶上了金边,轮廓清晰。 原本这该是个宁静美丽的早晨,但壹青聪的心情却和这样的早晨格格不入,以至于外面传来的呼喊声在他耳朵里听起来像是成千上万的魔鬼一起从地狱中冲出来一样。 事实上,他没有听错,那的确是比魔鬼的呼喊更凄厉的叫喊声。 空地上,男女老幼站了数十百人,每个人的脸上,不论是老、是少、是男、是女,甚至是儿童和婴孩,都毫无例外地露出一种极度的恐惧。 他们是人类。 队伍前面的一个老人被一个低等的妖怪伸爪抓住头部,像抓纸一样地把老人整个抓了起来。 那老人年纪已经非常大,被提在半空中,手脚胡乱地舞动着,发出绝望的叫声。 其余的人,有的紧紧靠在一起,有的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那个妖怪爪子一用力,老人的头便整个爆了开来;妖怪随即把老人的尸体甩了出去,朝着人群吼道:“谁要是反抗,这就是结果!” 这些可怜的人们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命运,但刚才那一招杀鸡儆猴显然已经奏效。 人群被分别赶成两堆,一堆是老人、男人和小孩,而十来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则挤在另一边。 “这些女人不用当祭品,给风院大人送过去。”一个小妖怪对另一个小妖怪说道。 这片空地虽然离壹青聪住的地方有些距离,但突然间闻到的人血腥味还是令他皱紧了眉头。 他叫来花冢,问外面发生什么事。 花冢告诉他今天是祭祀之日,和往常一样,风院大人抓了许多人类过来准备屠杀。 花冢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彷佛一个人类在说今天厨房刚买了几十只鸡,准备宰杀下菜一样。 也许在妖怪眼中,人类真的不算什么,所以连花冢这样温柔天真的女孩也并不认为这是一件残忍或过分的事。 可是壹青聪的反应却令花冢感到诧异,他原本靠在沙发上的身体猛地绷直起来。 花冢忙说:“风院大人知道您很讨厌人类的味道,所以吩咐不要来惊扰您。” 壹青聪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花冢急忙跟了出去,壹青聪的步伐很急促,花冢隐隐中感到事情不妙。 那十几个被小妖带走的女人发抖着,被驱赶着向大殿深处走去。 突然,另一堆人中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冲出队伍,喊了一声:“阿篱!”他一面叫着,一面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 那十几个女人中,突然有一个人转过头来,-那间,他们的目光相触在一起。 就在那个小伙子向她冲过来的同一时间,她也向对方跑了过去;一个妖怪上前抱住她,女人用力地反抗,但她的力量和妖怪比起来实在差太多。 另一个妖怪拦住那个小伙子,情急之下,小伙子一口咬住那个妖怪的手臂。 一切都在突然之间就发生了。 小伙子的胸口被捅出一个血洞,当妖怪的手从他体内抽出时,他的内脏也一并被拉了出来,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来。 他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动作是下意识地抬起头向那个女人望去,但他没有再看到那个女人的脸,也没有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哭喊。 最后一个片段,刚好被壹青聪看见。 花冢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人类的爱情,第一次令身为妖怪的她有了刻骨铭心的震撼。她忍不住向那个可怜的女人看去,不知道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命运。 壹青聪的出现令骚动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静得每个人都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就在这个时候,女人突然挣脱抓住她的妖怪,冲到那个小伙子的尸体旁,抱起他血肉模糊的身体。 他的身体还没有僵硬,血还没有凝固,但已经没有了呼吸。 壹青聪向那个小伙子望去,显然他不可能再救活。 “壹青聪大人。”一个妖怪看见壹青聪阴沉的脸色,战战兢兢地开口:“我们不是有意要惊扰您” 那个妖怪还没有把这句话说完,女人突然放下怀中的尸体,朝壹青聪冲了过来。她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但她的愤怒却足以把壹青聪撕成碎片。 她爱的人已经不在,她为什么要苟延残喘?但在死之前,就算能令妖怪只受一点伤,她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只是她不明白,就算她赔上性命,也碰不到壹青聪的一根头发的。 花冢显然也是这么认为,但接下来发生的事,令花冢大吃一惊,也令在场的所有妖怪震惊。 女人扑上来,她没有任何武器,却一口咬住壹青聪的手臂,彷佛要把壹青聪手臂上的一块肉撕下来。 壹青聪皱着眉,却什么动作也没做。 花冢慌了神,几个妖怪拥上来要把女人拉开,但当壹青聪锐利的目光扫向他们时,所有妖怪都止住脚步。 花冢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个场面,对女人喊道:“-快放手!” 女人猛地向后退开一步,她的嘴上淌着血,那是壹青聪的血。 壹青聪那只被她撕咬的手臂,伤口惨不忍睹。 人类发狠的时候,和野兽没有区别。 花冢掩嘴惊叫。 然后女人发疯般地笑了起来,她亲眼见过妖怪的凶残,但她此时已经忘记害怕,因为她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将是无可避免的死亡,在扑向壹青聪的那一刻,她早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花冢悲伤地望着女人,她刚才那样冒犯壹青聪肯定是死罪一条。“壹青聪大人您原谅她吧。” 壹青聪看了一眼那个女人“放她走。” 花冢几乎不相信的看着壹青聪,她从来不觉得她的劝说会这么有效。 一个人类对壹青聪做了那样过分的事,为什么壹青聪没有杀她?难道是因为人类的爱情感动了他?花冢真的不知道他的心地有那么好。 壹青聪的话令女人停止了笑声,他的话毫无疑问是放了自己一条生路,但这个时候她反倒开始感到害怕,是孤独令她感到害怕。 她可以活着了,但她的爱人呢? 在壹青聪说完那句话之后,只过了短短的时间,女人便一头向一根石柱撞去,接着,一朵很大的血花在她的眉心绽放开来。 石柱上留下了夺目的鲜红色,她的身体顺着石柱缓缓倒下,但她的嘴角却露出一丝微笑 花冢吃惊之余向壹青聪看去,发现他已闭上双眼。 “全部放了,以后都不要再让我闻到人血的味道!”壹青聪丢下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开。 bbscnbbscnbbscn 刚才发生的事,令壹青聪的心境变得更加混乱。 如果他能够和绿罗在一起,他们的命运也不会比刚才那对恋人好多少。 难道真正的爱情,一定要经过生死别离这一关吗? 他坐在大厅内的椅子上,手无力地垂放在扶手上。 花冢正用一块白色的纱布轻轻地擦拭他的伤口。 她没有说话,因为她觉得现在如果出现任何一种他不喜欢的声音,都有可能令他做出骇人的事情来。 比起刚才那对恋人所带给她的震撼,花冢更关心的是壹青聪被咒缚缠身的事,但经过昨天晚上,她哪里还敢再问。 壹青聪站起身,朝大厅外走去,他去的方向是温泉,花冢忙跟了上去。 花冢站在铺满卵石的岸边,看见壹青聪整个人都浸在水底,好半天都没有上来,很是担心。 这时,壹青聪突然从水底冒了上来,他的动作很急,彷佛是水底有什么东西咬了他似的。 水底当然不会有东西咬他,那是因为他感觉到除了花冢,还有另外一个人出现在岸上。 是月光舞! 他的感觉是对的,岸上的人的确是月光舞,只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连花冢都没有感觉到。 花冢惊骇地看着月光舞“-” 壹青聪说:“花冢,-出去。” 花冢闭了嘴,退了出去。 “冰瞳一族的雪妖精?壹,你还真懂享受。” 壹青聪冷冷地看着她“找我干什么?” “看看你有没有死啊!”月光舞笑着说。 壹青聪把手搭在岸边,仰起头,微微闭起眼睛。 “不要一副不欢迎我的样子。”月光舞说:“好歹我已经是你的人,这里我也算得上是半个女主人了。” 任由她爱怎么说,壹青聪只是闭着眼睛,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听。 “你好像心事重重嘛,不过泡温泉还真是很好的放松方法。”月光舞在他后面蹲了下来,拿了毛巾温柔地帮他擦洗。 “把手拿开。” 月光舞愣了一愣,彷佛不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 “你怎么啦?不会是因为上次的事情还在生气吧?我有那么讨厌吗?” “-的确很让人讨厌,甚至-只要碰到我的发端,都会惹起我抽搐性的厌恶。” 壹青聪的话令月光舞的手顿时僵住。 以前壹青聪虽然对她不好,也会表示出对她的厌恶,甚至一度把她封印落个眼不见为净,但这么恶毒过分的话却从来没有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过。 就算月光舞的性格再大剌剌、脸皮再厚,听到这么粗暴的话之后也会吃不消。 月光舞猛地站了起来,将手中的毛巾重重地抛向水面,她骂壹青聪的话更恶毒,以至于壹青聪紧紧地皱起眉头。 他没想到那么粗俗的话语竟能从月光舞的嘴里骂出来,而自己则是被骂的那个。 月光舞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较大声,连站在外面的花冢也听得真切。她倒抽了一口凉气,担心再这样下去会血溅温泉池──壹青聪会忍受不了的对月光舞出手。 花冢是个聪明的女孩,她已经感觉到月光舞是月光宗家的人,也猜测到她很有可能就是令壹青聪身受樱花契约咒缚的女人。 “绿罗现在已经跟了哥哥,他们每天晚上都在一起,你死了那条心吧!你忘不了她更好,反正你对她也顶多只是单相思,你这么想死就去死吧!”月光舞气恼的大吼。哗的一阵水声,壹青聪迅速起身,披了一件浴袍走了出去。 他看也没看站在一旁的花冢,便消失在走廊尽头。 花冢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她好奇地探头进去看,发现月光舞气呼呼地坐在岸边的休息椅上。 花冢当然不敢让月光舞发现自己。以她现在的气愤程度,随时可能杀了自己来出气,而杀死一个女仆是没有人会过问的。 花冢缩回头正想悄悄离开,却被月光舞叫住,她顿时觉得全身都灌进了一股寒气。 自己无色无味,月光舞是怎么发现她的?她心里虽然喊着“完蛋了”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花冢在,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原来-叫花冢。”月光舞瞪了她一眼“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害。” 听到月光舞的话,花冢长长地吐了口气。 月光舞问:“-和壹很亲密吗?” 花冢把头摇得跟博浪鼓似的,双手乱摆“没有、没有!” 月光舞孩子气地将眼皮向上一翻,吐了口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问-是不是一直都是贴身伺候他?” 花冢点点头“是。” “他回来之后,-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现象?比如说身体突然间不舒服什么的。” 花冢一阵犹豫,不知该撒谎还是说实话。 她忽然记起壹青聪曾嘱咐她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所以当月光舞正想再追问时,花冢连忙说:“没有。” “真的没有?”月光舞淡绿色的眸子显得咄咄逼人。 “真的没有,花冢不敢撒谎。” 月光舞笑道:“谅-也不敢!行了,-可以走了。” 月光舞话音一落,花冢便急急退了出去。 温泉池里只留下月光舞一个人,但她忍不住的笑了,笑得很开心,全然已经忘记她刚刚还跟壹青聪吵过架。 第四章 天空飘着小雨,从阳台上看下去,夜晚的花园彷佛一条硕大无比的毯子。 绿罗仰望着天空,飘扬的细雨如扬花般坠入她的瞳孔。她伸出手,接住落下的雨点。 曾经有一个和今晚一样的雨夜,她倚窗望着天空飘洒的细雨对壹青聪说:“我喜欢下雨的天空,很感性。如果有那么一刻,雨点可以全部停留在空中,不落下,那会是多美啊!我一直都那么想。” 在话说完的那一刻,她看到壹青聪略带笑意的望着她,走过来倚在窗前和她一起看雨点自天空落下。突然,所有的雨点都不再往下落,一粒一粒浮在空中,然后壹青聪把惊愕不已的她带到雨中。 天地间,无数透明的水珠悬浮在他们周围,犹如梦幻中的星空 冰冷的水珠落在绿罗的手上,把她从彷若遥远的回忆中拉了回来。她愣愣地看着被雨打湿的手,缓缓地握成拳头,一滴冰凉的泪珠顺着脸颊落下。 很多次,绿罗都神经质的回过头去看,但每次都带着难以描述的失落感而再次把视线转向花园。 房间里突然响起几声响声,绿罗一呆,随即反应过来那是敲门的声音。 绿罗跑去把门打开,站在门外的是月光御剑流。 月光御剑流看着绿罗略显疲惫的脸,她看上去很镇静,但月光御剑流感觉得到她的镇静自若正逐渐面临崩溃的境地。 “快天亮了,-一夜没睡?”月光御剑流问着。 绿罗勉强笑了笑“你不也是?” 月光御剑流笑道:“所以两个不睡觉的人可以在一起聊聊天啊!”绿罗微微一笑,退了一步让出路,请他进来。 月光御剑流走进房间后问绿罗:“肚子饿吗?要不要让佣人送点吃的上来?” 绿罗摇摇头,但月光御剑流的体贴却再一次令她印象深刻。 他们在靠窗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窗外的雨停了,浓云散去。银白色的月光这时恰好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映照在绿罗的身上,使她看来有一种朦胧迷离的美丽,只是她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恍惚和忧郁。 “那天的事情,我其实是无意亵渎” 当他说到这里时,绿罗突然把目光转向他。 月光御剑流炯炯的目光也一直注视着绿罗,但那不是逼视,完全不具威胁力“我在森林里见到昏迷时的-,就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所以我那天在海边只是想保护自己的朋友而已,如果有冒犯-的地方,我向-道歉。” 绿罗对他露出一个谅解式的微笑。 她注视着月光御剑流,黑夜中,她的眼睛如宝石般闪耀。 月光御剑流原本是对黑暗与否没有任何感觉的,这时,他却好像突然间发现在黑暗中谈话不太好,于是起身说:“我去把灯打开吧。” 绿罗没有反对。 当房间变得一片光亮时,绿罗-起了眼睛。长时间处在黑暗中的双眼面对突然而来的光亮,让绿罗不太适应。 月光御剑流没有去开壁灯反而把主吊灯打开,也许是他认为晕黄的灯光不比黑暗好多少。 月光御剑流开灯后没有马上回座位,而是走到酒架前挑了一瓶酒,然后举起来晃了晃“来一点?” 绿罗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月光御剑流替绿罗先倒酒,在给自己倒酒时一边说:“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吧,说出来会舒服一点。” 他端起酒杯,啜了一口,继续说:“一般来说,女人伤心的时候就想找个人倾诉,不知道-是不是?” 月光御剑流的开场白令绿罗觉得月光御剑流不但善解人意,而且性格率直。 绿罗的情绪自然而然地被他所感染。 她笑着说:“你看上去好像是情圣的样子。” 绿罗的调侃并没有令月光御剑流生气,且脸上一直都保持着他惯有的笑容。 心情是会传染的,当月光御剑流笑的时候,绿罗眼中的忧郁也明显减少了。 绿罗问:“你来找我就是特意来鼓励我对你发牢骚的吗?” 月光御剑流一口喝掉了杯中的酒,然后一边倒酒又一边说:“通常友情也是从牢骚中建立起来的嘛。” 绿罗笑道:“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论?” “至少从我来了之后,-已经笑了四、五下。” 绿罗忍不住又笑了,心中涌起一阵感动;原来月光御剑流放弃睡眠陪着她,是怕她过度沉迷于伤痛中。 绿罗轻声说:“流,你真的是个好人。” 月光御剑流笑了笑,很坦然地接受她的夸奖。 绿罗发现月光御剑流和壹青聪虽然是性格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但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某种致命吸引力,同样令人不可抗拒;不同的是,壹青聪能令别人对他死心塌地,而月光御剑流则令人对他掏心掏肺。 还有一点不同,在感情上,月光御剑流似乎要比壹青聪用心一些。 绿罗垂下眼皮,她不想让月光御剑流发现她的悲伤,那样就辜负他半夜来陪她的好意了。 当她再次望向月光御剑流时,脸上勉强挤出的一丝笑容却如阴寒欲雪天的淡日。 月光御剑流看了她一眼,仰头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酒“要刻意地去掩饰,那只会使痛苦的程度更深一层。” 月光御剑流一针见血的话令绿罗一震,以至于她将杯子放在桌子上时,发出过大的响声。 她缓缓地把头转向月光御剑流,神情变得很复杂。她紧紧地抿着嘴,极力克制自己欲夺眶而出的眼泪。 月光御剑流暗叹一声“我要说的话其实那天在海边都说完了,我不想再重复一遍来刺伤。心里有闷气就哭出来,或许那样会舒服一点。”他指指自己的肩膀“这里可以借-靠一靠。” 月光御剑流话一说完,绿罗就一头撞进他的怀中,大声痛哭起来。 月光御剑流没有出言安慰她,因为他知道对于一个真正伤心的人而言,空泛的安慰话语是没有用的。 为什么他会对情伤的体会这么深?或许是他也曾经为了爱情而肝肠寸断过吧! bbscn 壹青聪起得很早,或许该说他一夜未眠。 他站在楼顶上望着遥远的天际,在日出之前,天上氤氲的云带若有似无 当金红色的朝阳映在他的身上时,他看来恍如雕像一般。 花冢呆呆地看了他很久,半晌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但这时壹青聪所在的楼顶是没有楼梯可以上去的,花冢也只好飞上去。 虽然感觉到有人出现在他身后,但壹青聪并没有动。 “壹青聪大人!”花冢轻声说:“风院大人那边的仆人传话过来,风院大人要您在那件事情上给他一个解释。” 壹青聪似乎完全想不起是什么事,心不在焉地问:“哪件事?” 花冢说:“就是您放走所有用来祭祀的人类,在那些人类中,还包括贡献给风院大人的十几个年轻女人。” 壹青聪问:“他现在在哪儿?” “在大殿里等您。”花冢回答道。 壹青聪冷哼一声。 当壹青聪落到地面上时,花冢跟在他的后面向大殿走去。 bbscn 壹青聪和花冢来到大殿,只见一个身穿撒金黑袍、身形高大的年轻男子站在大殿中央,正拿身旁的仆人出气,那些仆人吓得一个个都跪在地上直打哆嗦。 他是壹青聪同母异父的兄弟,全名风院火幻庵。 壹青聪说:“庵,停止你那些无聊的举动。” 那些原本跪在地上的仆人一听到壹青聪这么说,救命之声便不绝于耳。 壹青聪的眼睛并没有看向他们,而是直盯着风院火幻庵道:“放了他们。” 风院火幻庵踢开离他最近的一个仆人“壹,你变了很多啊,这五百年你上哪儿去了?和菩萨修行去了吗?” 壹青聪皱了皱眉头。 “仆人们跟我说我还不相信,以前你杀一群人就像掐死一只蚂蚁,现在居然连祭祀用的人都会放掉,这是不是你啊?壹。” 壹青聪的眼神已经显示出相当的不耐烦,语气冰冷的说:“你到底要说什么?如果是怪我放了你掳来的女人,那么我告诉你,以后再让我看到有人类在这儿出现,我会杀了你。” 风院火幻庵愣了一愣“这么说来,你只是讨厌人类而已?” 壹青聪睨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等一下!”风院火幻庵问着:“那么我要的女人怎么办?” 壹青聪厉声反问:“不吃女人,你就会饿死吗?” 花冢吐了吐舌头,小跑步跟上话一说完就离开的壹青聪。 bbscn 壹青聪回到自己的卧室,仰头靠在沙发上。 花冢站在他旁边,心疼地看着他微微合着的双眼。他的眼皮和睫毛都在轻轻抖动,她明白他的身体已经很疲惫了,可是他的意志却不让他休息。 她想起刚才风院火幻庵和壹青聪的对话,如果那天她不在现场,那么她也会毫无疑问地认为壹青聪只是因为过分讨厌人类而已。 但是那天,她是离壹青聪最近的一个,只有她注意到壹青聪脸上瞬间出现的悲痛,那是从心底直涌上来的悲痛,看得花冢心碎。 或许壹青聪以前真的很讨厌人类,但是花冢的直觉告诉她,现在的壹青聪是不讨厌人类的;甚至可以说,他根本是在保护那些人类。 为什么?难道那个令他思念的女孩是人类? 这么大胆的想法连花冢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赶紧将思绪打住。 但是昨天黄昏看到的情景又在花冢的脑海里浮现,令花冢忍不住又浑身打起哆嗦来。 昨天黄昏时分,她像往常一样来到壹青聪房间,但这次敲了很久的门也没有得到壹青聪的回应,花冢立刻想到事情不妙,于是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她看到壹青聪蜷缩在地上,他的嘴上有血流出,他把自己的嘴唇咬破,血水和着汗水一起冒了出来。 壹青聪没有再摧残自己的肉体,那是因为肉体的伤害已经不可能再转移他所受的痛苦。 他体内的痛苦无处宣泄,在啃咬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 看到这样的情景,花冢战栗着、哭叫着,但是她能做什么?除了眼睁睁看着他痛苦之外,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就像当年她眼睁睁看着壹星月死去一样。她知道如果壹青聪还是无法对那个女孩忘情,他也会死! 想到这里时,花冢看到壹青聪突然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还是马上跟了上去。 “花冢。”壹青聪顿住脚步“-不用跟来了,我要出去一趟。” “是。”花冢应着,停在原地,突然间一种不祥的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他该不会是去找那个女孩吧? “壹青聪大人!”花冢脱口叫住他。因为心急,所以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大声而且急促。 “还有事?”壹青聪问道。 “您您要去哪儿?”花冢战战兢兢的问道。她当然明白壹青聪要去什么地方,她是无权过问的。 壹青聪显然也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他,微微一愣。 他要去找绿罗,但他并不打算向绿罗解释什么,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至少这件事在他死之前一定要做完。 bbscn “狱思,这两天舞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月光御剑流出现在大厅里,叫住正从大厅经过的狱思。 狱思停下脚步,回答道:“舞大人去了壹青聪大人那儿,她说她快要成为那儿的女主人,所以应该先熟悉一下新家的环境。” “女孩子还真的很少有像她这样脸皮这么厚的。”月光御剑流无奈地摇摇头,但言语中充满了兄长对妹妹的宠爱。 这段对话恰巧被准备下楼的绿罗听入耳中。她低下头,又转身向房间走去,但她那瞬间一闪而过的身影却被月光御剑流看到。 月光御剑流打发了狱思,向楼上走去。 他敲了很久的门,绿罗却没有来开门,月光御剑流发现门被锁住;他担心绿罗会想不开,于是一脚把门踹了开来。 当他看到绿罗时,松了口气。 月光御剑流突然间把门踹开发出的巨大声响并没有引起绿罗的注意。她坐在卧室一角的吧台前,拿着酒瓶往嘴里灌酒。 月光御剑流走过去拿过她手中的酒瓶“这样可不是淑女该有的行为。” “干什么?”绿罗瞪着月光御剑流“心疼你的酒啊?” 月光御剑流道:“给-喝好了,喝完这些,酒窖里还有!喝醉了又怎么样?醒了之后事情就会不一样吗?” 绿罗没有理睬他,刚才那瓶酒被月光御剑流拿走,于是她又从架子上取了一瓶,完全不看那是什么酒。 月光御剑流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除非他用暴力,否则是无法用言语劝阻绿罗的。 他了解绿罗那种一心买醉的心情! 绿罗突然间发出一阵咳嗽,那是因为她刚才喝的那瓶不是烈酒,而这瓶是;对于像绿罗这种不会喝酒的淑女,当然是一大考验。 酒精彷佛烈火般从她的喉咙窜过,使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起来。 看着绿罗涨红的脸,月光御剑流叹了一声,轻声问:“何苦呢?” 他正想把绿罗手中的那瓶酒也拿走,却被绿罗眼明手快地一把抱住那瓶酒,生怕再被月光御剑流抢了去。 她的眼神甚至带着敌意。 月光御剑流慌忙摆手“好、好,我不抢了,-爱喝多少都随便-!要不要我陪-喝?” 这时,绿罗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了下来。 月光御剑流有些手足无措“怎么说哭就哭了?我刚才说错话了吗?” 绿罗的眼泪还没收住,就伸手往酒架一指,大声说:“你说的,你要陪我喝!” 月光御剑流很同情地看了一眼绿罗,彷佛自言自语的道:“也许-真的需要醉一醉更好。” 他把手中的酒放下,又从酒架上取了一瓶下来。连绿罗都不用杯子,他当然也不需要用。 第五章 当太阳落山时,绿罗早已经瘫倒在吧台上。 吧台上、地上,到处都是空酒瓶子,其中一半是绿罗喝的,一半是月光御剑流喝的。 月光御剑流望着喝得烂醉的绿罗,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把她抱到自己的房间,并吩咐仆人去准备醒酒茶。 月光御剑流把绿罗平放在床上,她在床上转了个身,口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一些话,渐渐的就没了声响。 这时正是日落时分,金红色的夕阳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映照在绿罗红红的脸颊上,使她的脸看上去更加嫣红。 月光御剑流仔细地端详着绿罗的脸,有些出神。 直到仆人端来醒酒茶,月光御剑流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他伏下身,对绿罗问:“睡了吗?” 绿罗意识不清的问了一句:“干什么?” 月光御剑流把她的上半身扶起,把茶小心翼翼地灌进绿罗的嘴里,然后才帮她盖上被子。 看来这种醒酒茶的效果相当好,当月亮稍稍爬上树梢的时候,绿罗居然缓缓睁开了眼睛,但她的神态还是带着大醉之后的虚弱,她的眼角还有睡梦时留下的泪痕。 清醒的时候,她可以设法阻止自己去想他,但梦里却奈何不得。 她第一眼便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月光御剑流,月光御剑流也发现绿罗醒了过来,于是站起身朝她走来。 “头痛吗?”月光御剑流问道。 绿罗摇摇头,但在摇头的时候,她感到头很晕。 月光御剑流打开床头的一盏落地灯,房间的一角被一种柔和的灯光所笼罩。 绿罗支起身体,靠在床头,环顾四周,眼睛里出现迷惑的神色。 月光御剑流说:“这是我的房间,今天晚上-就睡在这里吧,我去别的房间睡。” 绿罗茫茫然地摇了摇头,秀眉紧皱。 月光御剑流看着她的神情,忍不住心疼起来。看来那碗醒酒茶不该给她喝,对绿罗来说,能多醉一刻,至少会少一刻的痛苦。 “你房间里有没有酒?” “-不会是想在这里继续喝吧?”月光御剑流是担心一个人类的身体不能承受这么大量的酒精,毕竟绿罗不会喝酒。“酒很伤身的,少喝为妙。” “你说如果是你,你是宁愿伤心,还是伤身?是伤心好?还是伤身好?” 说完她竟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令月光御剑流的心一阵揪紧。 他能体会这笑声的苦涩。 那时,只怕他用了更多的酒精和人类无法想象的东西来麻醉自己! “只有我陪-喝酒多单调,我带-去个地方,人多才热闹。”月光御剑流抓起绿罗的手,顺势一拉。 绿罗被他一拉后一下跌进他怀里。 “用飞的会快一点。”他拉开了落地窗的门,抱着绿罗朝天际飞去。 月光御剑流在半空中一个盘旋,向前疾飞了出去。 绿罗靠在月光御剑流怀中,伏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感受着无比温暖的胸膛。 这种感觉,多么熟悉!一时间,她彷佛忘了一切,忘了自己是为了什么会飞到天上来,甚至忘了是和谁在一起。 彷佛是壹青聪紧紧地抱着她,带着她飞向遥远的天际 绿罗忍不住抱紧了月光御剑流。 绿罗突然箍紧的手臂和紧贴的身子令月光御剑流愣了一下。 他问:“还要去喝吗?”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觉得现在的绿罗已经平静了许多,觉得她或许已经改变主意。 这时,他突然感觉到绿罗的身体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月光御剑流的话把她从幻境中拉回到现实。 她早已经失去了壹青聪,现在抱着她的人当然不是壹青聪。 “为什么不去?” 绿罗的声音很大,甚至含有愤怒的成分在;这在以前是没有的,以前她的话中只有伤心和委屈。 月光御剑流又是一愣。 他甚至感到绿罗的身体因激动而颤抖,他觉得如果不快一点,绿罗很可能会挣扎着从他怀中跳下去。她曾经从悬崖上跳下去过一次。 这也是月光御剑流为什么几乎是二十四小时监视着她的原因,她实在太脆弱了。 bbscnbbscnbbscn 月光御剑流找了个人少的地方落到地面上,然后带着绿罗步行。 绿罗的精神看来似乎十分虚弱,月光御剑流要扶着她才能维持她的身体平衡,月光御剑流有些后悔把她带出来。 他试探性的问:“不玩了,回去好不好?” 绿罗闭着眼睛,把头靠在月光御剑流手臂上“你说话不算话,是你说要带我出来和很多人一起喝的。” 绿罗还记得他们是出来干什么的,这使月光御剑流打算把她带到一个不用喝酒的地方的计画破灭。 当眼前出现忽明忽灭的霓虹灯时,绿罗仰头看了一下。 酒吧? 绿罗是淑女,从来不会来这种地方。 但当她发现自己身在何处时,她大笑着拍了拍月光御剑流,她的样子已经令人无法联想到淑女这个词。 “流,你真是好人!” 绿罗的言行令月光御剑流哭笑不得。 他们走进酒吧,好多双惊讶的眼睛向月光御剑流瞟了过来。倒不是他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人类,而是当一个体型和长相都接近完美的男人突然出现时,毫无疑问会引起他人的注目,尤其是异性。 月光御剑流和绿罗在吧台前坐了下来。 看着绿罗一杯接一杯地叫酒喝,月光御剑流终于忍不住皱起眉头来。绿罗这样子根本是想用酒精自杀。 难道她的心中就那么一心求死? “够了,绿罗!”月光御剑流再也无法维持好脾气,粗暴地夺去她的酒杯。 由于激动,他在夺过酒杯的同时,用力握住杯身,砰的一声,酒杯在他手中碎裂开来,酒混着血自他的手心流下。 绿罗一呆,不知道月光御剑流何以突然发脾气。她吃惊地看着月光御剑流流血的手,头脑彷佛稍微清醒了一点。 那瞬间的清醒,却令她看着月光御剑流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她突然捂住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急急地奔了出去。她去的方向是洗手间,月光御剑流没有跟去。 酒保指着月光御剑流受伤的手“要不要帮忙?” 月光御剑流客气地拒绝了酒保的好意。 他一直耐心地等着绿罗回来,其间自然有艳丽的女郎上前搭讪,只是月光御剑流并不是对每一种人类的女人都有兴趣搭理。 他冷酷起来的时候也不比壹青聪好多少。 渐渐地,月光御剑流发现绿罗离开的时间已经过长。对于一个存有自杀念头的人来说,离开这么长的时间并不是一件好事。 月光御剑流脑子轰的一声,已顾不得责怪自己的疏忽,起身向洗手间的方向冲去。 但他穿过舞池后,松了口气,但同时也涌起一股怒火。 他看到绿罗被四、五个男人逼在墙角,她的神情带着惊惧、愤怒和不情愿,只是从她站立不稳的步子却又看得出她此时不是很清醒。 当其中一个人一手抓住绿罗的手腕时,那人的手腕也被月光御剑流抓住,那人甚至感觉到自己的骨头在瞬间碎裂。 那人松开了抓住绿罗的手,发出一声惨叫。 月光御剑流没有做下一步动作,只是拉起绿罗,准备把她带走。 另外几个人看到同伴受伤,喝了一声,想伸手拉住转身要离开的月光御剑流。但他们的手却没有碰到月光御剑流,彷佛空气是有弹性似的,把他们的手弹了回来。 月光御剑流不愿和人类做无谓的纠缠,所以在身体周围设下结界,阻断了他们和自己的接触。 那几个惊骇莫名的人类并没有再追过来。 月光御剑流拉着绿罗向门口走去。 当绿罗发现月光御剑流是要带她走时,顿时发起疯来,她挣扎着要挣脱月光御剑流的手;但月光御剑流却把她抓得更紧。 绿罗开始尖叫起来,骂着、哭着,甚至发疯般地踢打起他来。 他们的行为引起一些人的好奇。 月光御剑流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强行把绿罗抱出酒吧,之后在路人的惊呼声中,抱着绿罗飞向空中。 又是那种感觉!本来在月光御剑流怀中又哭又闹的绿罗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凉凉的晚风似乎并没有令她清醒,因为她这时口中喃喃地重复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月光御剑流放慢速度,两个人看上去更像在云中散步。 他低头看着依偎在自己怀中神智不清的绿罗,她的眼角不停地流下泪,但她的神情却是平和的。 绿罗渐渐地停止哭泣,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在轻轻地抖动,像一只清晨的蝴蝶正在扑打着-沾上露水的双翼。 月光御剑流深深地凝视着她。 她两片嘴唇微微动着,嘴唇上月华洗不淡的红色逐渐变成一股如火一般的魅惑力- 那,绿罗的身体向月光御剑流传递的已不只是温暖,而是炽热! 他低下头去,轻轻覆上绿罗的嘴唇。 感到从嘴唇传来的湿热,绿罗发出一声呻吟,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话。 但月光御剑流显然没有注意她说了什么话,如果他听到了,就不会做下一步动作,因为绿罗说的是──壹,不要放开我! 他们的身体越拥越紧,进行着几乎令彼此窒息的长吻,而绿罗含糊不清的话语也被淹没在激烈的长吻中。 绿罗突然间表现出来的激情使得月光御剑流的脑子一片空白,再也不愿去想别的事了。 这时他们已飞到一个小岛的上空。 月光御剑流抱着绿罗在空中转了个身,他把绿罗压在身下,然后以一种几乎令绿罗无法察觉的速度缓缓地落在草地上,就好像他轻轻地抱着绿罗,把她缓缓地放倒在柔软细密的草地上一样。 而落在草地上时,他们的双唇并没有离开对方。 绿罗嘤咛了一声,把月光御剑流抱得更紧,彷佛只要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月亮悄悄地躲进云层里,是害羞于这月色下的无限旖旎,还是叹息这一对胡涂的男女? bbscnbbscnbbscn 晨光中,海面上薄薄的晨雾渐渐淡了开来,几道朝阳的红光冲开天空氲氤的云层,从柔和的晨雾中冒出来。 宁静的大海上,偶尔传来几声海鸥的啼鸣。 绿罗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小岛上遍布着葱翠的树木和各色植物,细柔的草,绿得耀眼。 她脑中最后的记忆是在酒吧喝酒,但现在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绿罗从地上坐起来,环顾四周。在她坐起身的时候,原本盖在她身上的衣服从她身上滑落下来,那是月光御剑流的衣服,而她的身体 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了小岛上的宁静。 绿罗抓住掉落的衣服,挡住身体。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此时的她感到既害怕又羞愤。 她一转头,便看见月光御剑流。 她实在无法相信这一切!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你你”她惊恐地看着月光御剑流,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却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过度的震惊使绿罗的身体从僵硬到血脉偾张,啪的一声,一记重重的耳光掴在月光御剑流的脸上。 月光御剑流挨了这一记耳光,已经明白昨晚绿罗错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人。 和绿罗一样,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默默地承受这一记耳光。 他看着愤怒的绿罗,突然自心底涌上一阵悲哀来。他分不清自己是在同情绿罗,还是同情自己。 绿罗双手紧紧地拉着那件衣服,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尖锐、悲愤,甚至绝望。 她嘶喊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对不起。”月光御剑流侧脸的肌肉紧了紧。他从草地上拾起绿罗的衣服,递过去,然后背过身去。 绿罗用最快的速度把衣服穿上。 待她穿妥后,月光御剑流才转过身。 绿罗抓住他原先覆盖在她身上的那件衣服,重重地向月光御剑流的脸部扔过去,彷佛恨不得能用那件衣服再给他一耳光。 衣服抛在月光御剑流的脸上,再缓缓地落到地上。 他站着一动也不动。绿罗心中有委屈,可他心中的委屈谁知道? 绿罗似乎并没有因此而罢休,她冲到月光御剑流面前,左右开弓,一连掴了他两、三下耳光。 月光御剑流的脸微微侧向一边,但身体仍旧一动也不动。 “为什么不躲开?”绿罗的声音听来十分尖锐刺耳。 “如果-觉得这样可以使-好过一点,我不会闪避。” 月光御剑流的声音和绿罗比起来,显得很轻。 绿罗带着哭腔干笑了两声,踉跄地向后退。 她用一种几乎疯狂的声音说:“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你们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她一说完这句话,就转身朝大海奔去。 她跑得很急,月光御剑流一惊,足尖点地,一跃到她身边,拉住她,阻止她继续往前跑。 绿罗一面挣扎一面叫道:“放手!放开我!” 月光御剑流也激动起来“-想用死来让我内疚一辈子吗?” 绿罗尖声的大叫:“我本来就是只被人丢掉的破鞋,你希罕吗?”说完她竟大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刺耳。 绿罗的话,令月光御剑流的心揪紧。 他沉声说:“我爱。” 他的声音不算太大,但是那三个字的力量却足以压下外界的声音。 绿罗一愣。 他们在那一瞬间,谁也没有再动也没有发出声音。这种沉默足足维持了一分钟或者更久。 突然,绿罗甩掉月光御剑流的手,她的声音冰冷,甚至带着讥讽“你看清楚了,我是绿罗,不是壹星月。” 月光御剑流突然呆愣了一下。 绿罗敏感地发觉他瞬间的反应,微微一笑,只是那浅浅的笑容中,包含着过多的辛酸、自怜、嘲弄和愤懑。 她笑他人,也笑自己。 绿罗抬起步子,缓缓朝岸上走去。 月光御剑流看着她的背影,他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问自己是否真的爱上绿罗。 昨天晚上当他把绿罗压在身下,他是否没有把她假想成壹星月? 在那段刻骨铭心、魂牵梦萦的记忆面前,他还能再爱别人吗? 他仰起头,一声嘶吼划破天际── 爱,对于深陷其中的人来说,是最温柔也是最残酷的禁锢。 绿罗突然跌坐在水中,泪流满面。她没有回过头去看月光御剑流,她怕一回头,她会崩溃!她一定会崩溃! 她能感觉到月光御剑流是多么爱壹星月,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壹星月在他心中的地位。 现在,她已经完全知道了自己一直以来所扮演的角色,无论是在月光御剑流眼中还是在壹青聪眼中,她彻头彻尾只是壹星月的代替品。 绿罗紧紧地咬住嘴唇,一直到唇瓣渗出血来。 突然,一声绵细的叫声飘入绿罗的耳中,同时手背上传来一种热呼呼的感觉。 这叫声好像加米! 绿罗僵硬的身体动了动,低下头去看。 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正水汪汪地望着自己,那不是加米还会是谁? “加米!”她一把抱起加米,就像一个快要溺死的人突然间发现一根浮木一样。 她紧紧地搂住加米,搂得很紧,眼泪大滴大滴地掉在加米身上。 “你去哪儿了?加米,你害我这段时间好孤独” 加米不断地用舌头舔着绿罗的脸,发出细细的鸣叫。 当绿罗发现加米的瞬间,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加米身上,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加米不是单独出现的,还有一个人也出现了。 她抬头看着对方,但她的喉咙似乎被人掐住,那个名字卡在喉咙里,无法喊出口。 第六章 绿罗抬头看着壹青聪,表情变得很复杂。 壹青聪深邃的眸子如两个不可见底的深潭,她无法从他的眼中看到任何情绪。 先开口说话的人是壹青聪。 “我在结界森林的边缘发现了加米,所以带-来见。” 壹青聪的话听来轻描淡写,实际上过程很复杂,耗了壹青聪近两天的时间才把加米带了出来。 “你只是为了把加米送来吗?” “-认为还应该有什么事?”壹青聪伸出手想把绿罗从水中拉起来。 “别碰我!”绿罗忽然格开他的手。 月光御剑流一直都在看着这一幕。 壹青聪也早就看见了月光御剑流,只是他的精力都集中在如何才能接近绿罗的问题上,所以忽略了月光御剑流。 他找绿罗的目的就是要把自己的生命传入绿罗体内,这样即使他死了,绿罗也不必依赖他的力量就可以继续存活下去。 就在绿罗把壹青聪的手格开的时候,月光御剑流出现在壹青聪面前,这使得壹青聪的眼中多了一份警戒。 “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月光御剑流问:“那你是来找绿罗的?” 壹青聪冷冷地说:“和你无关。” 月光御剑流冷声的问:“绿罗现在一定很想杀了我,但是她做不到,你有没有兴趣代劳?” 壹青聪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这时,绿罗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她的脸因窘迫而通红;她万万没想到月光御剑流竟会这么大方地把他们的丑事告诉壹青聪。 她朝着月光御剑流大叫:“你住口!不许说!你说了,我会恨你一辈子、诅咒你一辈子!” 壹青聪的眉头皱得更紧,他的视线从月光御剑流身上转向绿罗。 绿罗恨恨地瞪着月光御剑流。 月光御剑流避开她的目光,把视线转向壹青聪,但他没有再说下去。 壹青聪先是觉得疑惑和吃惊,接着一股恶心和怒不可抑的感觉从心底直冒上来。“你对她做了什么?” 这句话还没有被月光御剑流完整听入耳中时,重重的一拳已经击在月光御剑流脸上,月光御剑流整个人弹了出去;就在他即将跌入海中时,他在空中一挺腰,往回飞了过来,又落在原来的地方。 他摸着被壹青聪攻击过的侧脸,眼中的杀意逐渐增浓。 加米被卷在两股力量强大的妖气漩涡中,惊叫一声,身体在绿罗怀中瑟瑟发抖。 “住手!”绿罗的声音带着颤抖的沙哑。上一次他们为了她而发生争执,她可以大声地阻止他们,这一次呢?他们到底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壹星月? 壹青聪的眼珠微微一动,转向绿罗那边,然后他伸出一只手在绿罗的周围设下人类无法看见的结界以保护绿罗。 “壹”绿罗终于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 “站在那儿,别乱动。”壹青聪出声阻止绿罗即将跨出的步伐。 “壹,流他并没有伤害我,请你停手。” 月光御剑流望向绿罗,但是绿罗别开脸不愿看他,更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绿罗,我无心伤害-,如果今日这一战我死了,就当是我向-谢罪;如果我是有幸活下来的那个,我会好好照顾-,只是请-答应我一个要求。”月光御剑流说:“不要阻止我们,因为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五百年。” 泪水从绿罗的脸颊上滚滚落下。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当着我的面去争夺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一次又一次” 壹青聪的心彷佛被人突然揪住,绿罗悲伤的眼神令他几乎心软。 月光御剑流轻声说:“原谅我,绿罗,因为我不能让星月的灵魂在天国里无法安息。” 话一说完,他突然闪电般出手,手指划过壹青聪的左手臂,他的速度快得令壹青聪失去防备。 壹青聪手臂里的血液被瞬间冻成了坚硬的“冰血”无数道鲜红色的冰针自壹青聪的血管内部刺出,冲破肌肉,从他的手臂中向四面八方射了出来。 衣袖被刺穿了无数个洞,却没有染上血,因为血向外射出的时候,是冰的状态。 月光御剑流在一招成功之后,并没有加紧追势,因为海水中急遽爆发的杀气使他的身体本能地向空中直射了上去。 海水呈水柱状追向月光御剑流,勾住他的脚踝,把他从空中硬生生地拽住,狠狠地拖回海中。 但壹青聪却没有对他下杀手。 两个人过完一招,只用了一秒钟。 直到月光御剑流摔回海水中,绿罗才反应过来。她看着壹青聪僵直垂落的手臂,她从未见过这么残酷的招式。 月光和壹两大家族都拥有无比强大的妖力,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任何型态下的液体、气体、光以及火,所以在敌我对抗时,身处的环境只要有水、气体或光的存在,就等于进入了最危险的战场。 如果设下结界就可以阻断这些危险的因素,但是对于两个实力相当的对手来说,结界毫无疑问将是形同虚设。 中了一招,壹青聪不再大意,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月光御剑流身上。 双方僵持着,谁有没有再动一下,因为一个破绽都很有可能使自己丧命。 平静的海面上起了风,岛上的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渐渐地,这种沙沙声变得越来越响,混合着风声,像万千匹骏马在嘶叫。 一排排巨浪吐着白沫,向岸上直冲过来。 壹青聪和月光御剑流的衣袂随风飘起,彷佛一面随风鼓动的旗帜。 月光御剑流的脸几乎全被头发掩住,发丝随着风的吹动在他的脸上像发疯般地舞蹈着;而壹青聪的头发则全部向后飞扬起来,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以及他彷佛被风雕刻出的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庞。 虽然一切都在疯狂地摇摆着、舞动着,但是气氛却令人窒息。 地平线上的红日按照往常的轨迹徐徐上升,可是天空中却出现了像柳絮一样的东西在飞扬;纯白而晶莹,在阳光下发出五彩缤纷的光芒。 那白色的东西急速下飘,只一会儿的工夫,整个小岛就从葱绿色变成了纯白色。 “下雪了?”绿罗惊诧地望着自空中洒落的雪花“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要制造这场雪?” 漫天飞舞的雪花,在绿罗看来,似乎渐渐冲淡了原本弥漫在岛上的杀气。 但就在这时,地面上的积雪突然被卷了起来,夹着凛冽的风声和着从天空飘落的大雪,可是绿罗的身上却一片雪花也没沾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设了结界。 她看到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夹着红色的雪花,那是血的鲜红色。 她紧紧地抱着加米,在大雪中剧烈地颤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飘飞的雪花遮住,让绿罗看不清前方。这一战无论谁生谁死,无论决斗如何血腥、画面如何残酷,绿罗都不能看见。 这就是壹青聪制造这场大雪的良苦用心吗? 绿罗忽然放下怀中的加米,向着红色雪花最多的地方冲了过去。 “如果你们要打,就先杀了我吧!” 当绿罗冲入他们的战场时,壹青聪和月光御剑流同时收住即将攻出的招式,但强大的力量被硬生生收回,造成了他们各自体内的反噬现象。 他们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跌了出去。 绿罗惊叫一声,跑向壹青聪。 她在离壹青聪还有两三步远的地方就跌跪了下来,绿罗完全没有注意到擦破皮的膝盖,扑向壹青聪,紧紧地抱住他。 耳畔没有任何声音传来,连风也渐渐止息,雪花一片一片轻轻飘落在他们身上。 “壹,快告诉我你没事!” 绿罗急切的声音在空阔的雪地上回荡着。 壹青聪轻声说:“我没事。” 绿罗稍稍松开紧拥住他的双臂,望着他喜极而泣。 这时,她突然想起月光御剑流,于是转头向月光御剑流望去。她发现月光御剑流也正向这边望过来,可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情愫,身子猛地向前跌了过去,壹青聪强而有力的拥抱几乎令她透不过气来。 “壹!”绿罗的内心开始狂热地悸动起来,他的拥抱足以令她忘记一切。 她等着他的表白,等着他要她回到他身边,那么她将会不顾一切地告诉他,她爱他!她愿意! 比起爱他的心,恨又算什么? 但是他拥抱了她很长的时间,却一句话也没说,她甚至觉得他虽然紧紧地抱着她,可他却远比自己要平静、镇定得多。 这个时候,月光御剑流已经发现壹青聪这个看似充满激情的拥抱,实际上是在绿罗无法察觉的状态下把自己的生命灌入绿罗体内。 如果他已经不爱绿罗,为什么要这么做?答案只有一个,他爱绿罗,比任何人都爱绿罗! 如果壹青聪再不放开绿罗,他的生命将会全部被绿罗吸纳。 “住手!”月光御剑流电光似的撞向壹青聪,气急败坏地大喊:“为什么你和舞上了床,却对绿罗” “住口!”壹青聪怒喝道:“你再说一个字,我会让你的存在成为月光一族的过去!” bbscn 一连串风铃般的轻笑声在雪地上荡漾开来,一袭飘扬的长裙从雪花的尽头向这边走来,亚麻色的长发四散飞舞,一如飞舞的亚麻色长裙。 “好热闹!唉,怎么下起雪来了呢?”月光舞来到他们面前“哥哥,你也在这儿?我未来的嫂嫂也在这儿啊?” 月光御剑流脸色一沉“不要胡闹!舞,-来干什么?” 月光舞指了指壹青聪“花冢告诉我她的主子一声不响出门了,我追了两天,总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 月光御剑流把视线定在壹青聪脸上,不再说话。 壹青聪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绿罗,她的脸色极其苍白。 “过来,舞。” 壹青聪的声音很轻,也没有什么感情,可这句话却对月光舞有足够的吸引力。 她莲步轻移,走到壹青聪身边,并且设下结界为他挡开雪花。 壹青聪侧头看着她“-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月光舞微笑着,她的笑容犹如阳光下的雪花,光彩照人。 “你出门为什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害我找好久。” “找我做什么?”壹青聪注视着月光舞。 月光舞娇羞地靠在壹青聪身上,小声的说:“人家担心你嘛!” 壹青聪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抬起月光舞的脸,轻轻吻上她的额头;月光舞竟也不顾旁人,嘤咛一声把身子靠进壹青聪怀里,俨然是一对热恋情侣的模样。 月光御剑流冷眼看着壹青聪的行为,他明白壹青聪是故意做给绿罗看的。 突然传来一声野兽的吼叫声,原来加米已经变身;绿罗抓住加米长长的棕毛,熟练地跨上加米的背脊,催促一声,破空飞去。 月光御剑流瞪了壹青聪一眼,见他毫无反应,于是足尖一点,飞到加米前面,挡住绿罗。 他轻声说:“绿罗,或许这其中有某些误会。” 绿罗将视线投向地面上的壹青聪,他的眼神根本就不关心自己是否离去,现在他的眼里只有站在他身边的月光舞。 绿罗收回视线,冷冷地说:“有没有误会,我已经不关心了,我决定回到人类的世界去。你不用担心我,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再自杀,因为我发现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爱,那就是自己!所以以后的日子里,我会对自己很好,再见。” 绿罗在说这番话时,语气沉着而坚定,但是月光御剑流看着她的眼睛时,她刻意掩饰的神情却出卖了她。 加米从月光御剑流的身边绕了过去,踩着红色的火焰飞向远处。 月光御剑流停在半空中,目送她远去后回到地面上。 月光御剑流盯着壹青聪,有话想说,却因为月光舞在而没有说出口;当他转身欲走,却被壹青聪叫住。 他停下脚步,口气相当不好的问:“什么事?” “今天晚上,我在魔鬼咽喉等你。” 月光御剑流回头看着壹青聪“我会去的。” 壹青聪把约会地点定在魔鬼咽喉,自然是不想被人打搅,因为那种地方也只有像他和月光御剑流这样的实力才能去得了。 第七章 魔鬼咽喉── 月光御剑流在数里之外就已经听到了瀑布如雷鸣般的声音。 一条三公里宽的河流,有着近三百条瀑布一字排开飞流直下,直落无底深渊;数里之内,除去苍蓝色的天空,只见水幕如云,站在瀑底远望过去,气势足以令天地变色。 普通人只消靠近,单听声音便会耳膜破裂、心脏不堪负荷,但是却有人在瀑布顶上驻足。 和瀑布群相比,他几乎只是一个可以忽略的黑点,但一条绵延了三公里的瀑布群,却没有对他构成丝毫威胁,他甚至连衣角都没有沾湿。 此人自然是壹青聪。 当月光御剑流出现在瀑布底时,壹青聪已经在上头等他了。 这么大一条瀑布,月光御剑流只能靠感觉得知壹青聪所在的方位,如果用眼睛,是无法从近三百条瀑布中找出一个人来的。 他足尖轻点,向瀑布顶端逆飞上去。他在穿过瀑布时,张开了防护结界,否则就算不被冲下去也会变成落汤鸡。 他和壹青聪面对面站着。 水声震耳欲聋。 暮色四合,天若穹庐;但和这样气势惊人的瀑布群相比,连天似乎也变得渺小了。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单单只是感觉这惊人的气势,感觉大自然无可比拟的宽大胸襟。 妖怪也好,人类也好,情也好,恨也好,一切的一切在大自然面前都显得太渺小了。 “我想我能猜到你想说什么。” 月光御剑流的声音不大,却完全不受水声的干扰,准确地传入壹青聪的耳朵里。 “你猜错了。”壹青聪的声音也不大。 月光御剑流笑了。自从他把壹青聪当成敌人,他还是第一次对敌人露出单纯的笑容。 “你那么肯定我想说什么?” 壹青聪闷哼一声,开门见山的说:“因为我要说的是星月的事。” 笑容在月光御剑流脸上如冰般瞬间冻结。 “我不知道在这件事上,你对自己那种令人发指的行为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他冷冷的看着壹青聪。 “令人发指?”壹青聪望着他“我真不明白我和星月的关系究竟被你曲解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我是她哥哥,能对她做什么?” 月光御剑流的双眼灼红起来。 “我以为你要说的是绿罗的事,如果你是来和我叙旧的,只有我的拳头才有这个兴趣,我可不想和畜生把酒言欢。” “注意你的言词!”壹青聪的面色沉着,但眼中已露出锐利的锋芒。 月光御剑流嘿嘿冷笑了两声,随时进入备战状态。 “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他沉声说:“星月对我有兄妹之外的感情,我是最近才知道的。如果星月死之前我就知道这个秘密,五百年前我就会借你的手替星月续命,不会让她死。” 月光御剑流看着壹青聪,一时间忘了说话。 “那时我和你一样,也想找出星月爱的人到底是谁,然后杀了他!因为只要他死,星月就能活,但我万万没想到那个人是我。我现在才明白那时你为什么一心一意要杀我,可笑的是,我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够了!”月光御剑流双手抱头,觉得自己的头在隐隐作痛。 他想杀壹青聪,当然不单单是这一个原因。他一直以为壹星月的身子是被壹青聪玷污的,这才是他将壹青聪恨之入骨的原因;可是现在看来,壹青聪根本就不知道壹星月曾经被人侮辱过。 如果那个人不是壹青聪,不是壹星月所爱的人,那么可想而知那时的她在肉体和精神上,曾一个人独自忍受着怎样的痛苦和煎熬,最终才会选择用樱花契约咒缚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 壹青聪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打算离开。 “站住!绿罗怎么办?你明明就是一直爱着她的不是吗?那么你和舞上床又要怎么解释?” 壹青聪冷冷地说:“和你无关的事,我没有必要向你解释。” “舞是我妹妹,当然和我有关!”月光御剑流说:“我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被人骗情骗色。” 壹青聪咬了咬牙,月光御剑流的话令他想不发怒都很难。 “我不至于为了一夜风流而把自己的命赔上。” “想不到舞还真有本事,居然能逼你就范。”月光御剑流的话里带着些许嘲讽,显然他并不满意壹青聪的回答。 壹青聪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手上青筋浮现。他极力克制自己,没让羞愤露在脸上,但他的声音却沙哑了。 “如果你还要追根究柢,这个瀑布就将是你的坟墓。” 月光御剑流看着壹青聪,突然有些不忍。 壹青聪不是个愿意把情绪表现在脸上的人,但此时他却感到壹青聪明显的激动起来。他原本就是个心软的人,过分地戳别人的痛处并不是他喜欢干的事。 “我并不是喜欢管你的闲事,只是绿罗我很关心她;那时我看见你把自己的生命传入绿罗的体内,我想到了很多事情。你既然爱她,为什么不肯向她解释?” 壹青聪没有回答。 月光御剑流又问:“你怕你死后会让她承受失去爱人的痛苦?” 壹青聪已经听不下去,转身欲走。 “你别走!”月光御剑流怒道:“你以为只要让她恨你,她就不会伤心难过了吗?离开你之后,她几乎日日处于自虐状态,如果我不是二十四小时看着她,她早已经不知道死过几次了!就算你没谈过恋爱、不了解女人,至少也该了解和你共处了十年的绿罗吧?” 壹青聪的身体微微震颤了一下。 他回过头,看着神情激动的月光御剑流。从月光御剑流的眼中,他捕捉到了一丝模糊的感情。 他一字一顿地问:“你碰过她了?” 壹青聪急转的话题令月光御剑流措手不及地愣了下。 就在月光御剑流一愣的瞬间,壹青聪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他的面前,揪住他的衣襟。 “如果你是个男人,就给我照顾好她!” 月光御剑流直视着壹青聪,那双如猎鹰般凌厉逼人的眼睛,他知道壹青聪此刻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但他在极力地克制,因为没有人比自己更能代替他照顾绿罗。 壹青聪不愿意开口求他,但却需要他的帮助。 月光御剑流架开他的手“你应该知道现在的她和死人没什么区别,要照顾她并不难。今天上午的事,我可以向你解释一下,你没说错,我是碰了她,但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绿罗是自愿的,那是因为她把我当成了你,就像当年的星月一样。” “行了。”壹青聪说:“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听你解释。” “哼,自大的家伙!”月光御剑流做了一个结束的手势“离樱花契约咒缚的极限日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后,我会到你的坟上去上炷香的。” 壹青聪冷冷地说:“随便你。” bbscnbbscnbbscn 绿罗抱着解除变化后的加米,走在一个陌生乡村里的小路上。 落日如一个巨大的火球一样滚落天际,四周的群山如同黑色淡墨一样氤氲模糊。 加米躺在绿罗怀中,东张西望。 绿罗用外套包住加米。因为这里是人类居住的地方,而加米长着九条尾巴很容易引人注目。 小镇很小,而且很穷,远远没有绿罗和壹青聪住了十年的那个大城市热闹繁华,甚至连一幢高楼都没有,但是在这里却能听到小桥流水,看见枯藤老树,还有黄昏暮色下,赶着黄牛匆匆回家的农人。 如此美好的田园风光,令人心静如水。 绿罗心中轻轻叹了一声,彷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加米说话的道:“有句话说:若是没有感谢之心,就永远没有幸福可言,如果不是壹无时无刻地维持着我的生存条件,我又怎么能够见到这么美的景色?这种日暮下的群山,我就没有机会见到。人总是要知足的,我又何苦再去责怪他?如果有一天,他不愿意再为了我而消耗他的妖力,我会安然地死去;也许是某天早上,也可能会是某个黄昏或者晚上,在有他的梦里一觉就不再醒了” 绿罗喃喃地说着,伤感和忧愁从心中直涌上来,她的脸上慢慢地出现两行晶莹的泪痕 直到一个关切的声音飘入她的耳朵,她才恍然惊醒过来,抬头看着那个人。 来人的年纪已经很大,双鬓斑白如霜,额头和眼角都有着岁月的痕迹。 她轻轻摸着绿罗的头“孩子,年纪轻轻哪里有那么多的伤心事?是不是迷路了?” 绿罗乌黑的瞳孔里映出老妇人慈祥的笑容。 绿罗是由程式创造出来的虚拟人,没有父母,更从未尝过亲情是什么滋味;此时,一股暖流从心底直涌上来,她不由得喊了一声:“奶奶。” 老妇人颔首笑着,握住绿罗冰凉的小手。 绿罗觉得老人手上的皮肤粗糙而干裂,犹如一张风干的老树皮,刺得绿罗的手如针刺般地疼。但老妇人的手却是温暖的,这种温暖从绿罗的手心一直传到绿罗的心里。 “-是城里来的吧?孩子。” 绿罗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老妇人说:“如果-不嫌我们这乡下地方脏,就暂时住在我那儿吧,明天再找回家的路,别站在这儿发愁啦。” 老妇人像安慰孩子似的安慰绿罗,反倒使绿罗更加忍不住的掉泪。 老妇人拉起绿罗的手,指着不远处的一间小土屋说:“我就住在那儿。孩子,-叫什么名字?” 绿罗擦掉眼泪“我叫绿罗。” 老妇人笑着,然后摸了摸乖巧的加米。 “-叫加米。”绿罗忙说。 加米张开嘴,朝老妇人叫了一声。 老妇人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得像个孩子“你们城里的人呀,就是喜欢给小畜生都按上名字,有趣得很哪!” bbscnbbscnbbscn 绿罗随着老妇人前往她的家。 老妇人的家里很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及一个灶头;绿罗和老妇人睡同一张床,加米蜷缩在地上,身上始终裹着绿罗的外套。 山中的气候,昼夜温差很大。那一晚,绿罗把身子蜷缩在薄薄的芦苇席下,双脚彷佛浸在冰水里,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她不停地作梦,梦见很多东西,她不知道她在梦里有没有哭。 然后,她突然醒了,温暖而刺痛的感觉从双脚传来;当她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时,她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老妇人将绿罗冰冷的双脚抱在自己怀里,她粗糙的双手因为紧紧地抱着绿罗的脚,把绿罗刺得生疼。 “奶奶!”绿罗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接着跳下床。 “孩子,干什么起来?会冻着的,快到被窝里。”老妇人惊讶地看着绿罗,吃力地坐了起来,伸手去拉绿罗。 绿罗一下子扑倒在老妇人面前,哽咽地道:“奶奶,绿罗是孤儿,您做我的亲奶奶吧,绿罗当您的孙女,伺候您一辈子!” 一行混浊的泪从这个孤独的老妇人眼眶中滚落下来,她用颤抖的手扶起绿罗“好,我的好孩子、好孙女。” 绿罗也哭了,因为她发现人世间还有另一种无比温暖的爱存在,那种爱叫亲情。 此后的几天,绿罗完全过着一个农家姑娘的生活,并且很快就学会像她这样年纪的乡下姑娘应该会的东西,闲暇时还和村里的小孩子一起玩耍。 加米也不用一直被包在衣服下面,因为这里的孩子们不但不怕-,反而很喜欢这只长着九条尾巴的漂亮动物。 日子在日复一日中平静地流逝,就连存在绿罗记忆中的伤痛也似乎被这人世间简单而快乐的生活尘封起来,变得像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梦 第八章 壹青聪站在卧室中央,面对着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帘大开着,月光流泻进来,迤逦地面。 他派去的人回来告诉他绿罗在一个农村老妇人的家里落了脚,过着简单而平凡的生活。 他去看过她一次,只是绿罗并不知道。那时,她手里拿着一盏油灯到土屋后面的菜园里去采草药,因为老妇人的风湿病犯了。 壹青聪站在一棵槐树的后面,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如豆的灯光在她脸上轻轻摇曳、看着她将一株一株的草药捡好放进篮子里、看着她伏在地上聚精会神地聆听秋虫在什么地方鸣叫。 他知道绿罗已经重新找到了她的生活,虽然朴实却快乐。 他悄悄消失在那棵槐树后面,而在他剩下的生命里,绿罗留给他的将是最残酷也是最温柔的折磨。 两个月来,他已经渐渐摸清咒缚效应的规律,也就是今晚,月上中天时,他又要去鬼门关游一趟了。 当年壹星月只挺过来两个月,三个月后的第一次发作,她因无法承受痛苦而服毒自尽。 今晚是第三个月的第一次,我能挺过去吗?壹青聪仰起头,满天的繁星如轧碎掉的玻璃片掉落在他蔚蓝色的瞳仁里,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已经让花冢传话下去,天明之前,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他的房间。 “连我也不行吗?” 壹青聪回过头,看见了月光舞。 壹青聪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结“-到我房间来干什么?” 月光舞撩了撩胸前的长发“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想就什么也不干。” 壹青聪的声音因为不满而冰冷“我已经说过了,今晚任何人都不许来打扰我。” 月光舞走到窗前,好让明亮的月光映照出她美好的轮廓,藉助微风扬起她如丝般的长发,轻轻拂在壹青聪的脸上。 壹青聪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挑逗,下逐客令道:“马上离开。” 月亮已升至中天,房间里笼罩着一层诡异的光芒。 壹青聪的脸色大变,一挥手,厚重的窗帘立刻合拢,房间里变得一片黑暗。 “壹,你怎么了?”黑暗中,她循着气味辨出壹青聪的方位,然后靠向他,但她却扑了空,险些跌倒。“壹,别闹了,你在和我捉迷藏吗?” 黑暗中,她没有听到壹青聪的声音,但她听到了呼吸声,很沉重、近乎呻吟的呼吸声。 月光舞轻声说:“壹,我在这儿。” 她等着壹青聪走过来,但黑暗中没有任何动静,只听到壹青聪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从他的喉间不经意逸出的呻吟沉闷而破碎,就像是他在极力地克制。 月光舞甚至想象得出来他此刻说不定已将嘴唇咬出了血,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自作聪明了,这种呻吟不是欲火引起的。 月光舞不再多加猜测,右手凌空虚抓一把,然后松开,召唤出光,但光线一闪即灭了;是壹青聪将她召唤的光给化解掉。 但那一闪即灭的光,却足以让她在瞬间捕捉到蜷缩在地上的壹青聪。 月光舞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冷汗顺着她的背脊流下,此刻她开始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你这个混蛋!你打算一直瞒着所有人直到你死吗?” 这句话是壹青聪听到的最后的声音,后来月光舞还喊了什么已在他耳边显得越来越模糊,眼前蓦地一黑。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睁开眼睛,看见了花冢。“舞呢?” 花冢看见壹青聪醒来,惊喜之余却又呆愣了一下,回答道:“她在床边守了您一夜,看您没事就离开了。” “她去了哪儿?” “没说,不过她走之前说了一句话,好像是说她绝不会让您死。” 壹青聪立马翻身下床,向门外急急走去。 bbscn 当月光舞出现的时候,绿罗正在向一群编芦苇席的村民学习如何编芦苇席。 首先发现月光舞出现的是加米,因为月光舞丝毫不掩饰她来势汹汹的杀气。 绿罗的脸色顿时变了,她猛地站了起来。 加米在月光舞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变了身,长长的红色火舌像龙卷风一样-站在绿罗的前面,凶恶地瞪着月光舞。 空地上突然混乱起来,大人的尖叫混着小孩的哭声响成一片。 月光舞紧紧地闭着嘴,平时一向话多的她此刻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就对绿罗展开攻击。 她没有用杀伤力小的光鞭,而是用火势攻击;她操控的是紫色的妖火,比加米的火更毒、更猛烈。顷刻间,偌大的村庄变成一片紫色的火海,被火焰接触到的每一栋房子、每一棵树都熊熊燃烧起来,甚至连河流也不例外──妖火是无法用水熄灭的。 绿罗待在加米张开的结界里,仍然感到皮肤像被熔化似的灼热难忍。 “加米,快去救奶奶!” 加米低吼一声,向土屋的方向冲去。 当加米和绿罗冲到土屋时,紫色的火焰已经包围住土屋。 绿罗冲进屋里,却发现老妇人已经焦化的尸体;她把尸体拖进加米的结界中,紧紧地抱着她,撕心裂肺地呼喊。 突然,一道光束穿过加米的结界,卷起老妇人的身体,将老妇人的尸体抛入火中,绿罗甚至听到火焰烧着皮肉发出的滋滋声音。 绿罗盯着月光舞收回的光鞭,浑身发抖的她原本清澈无邪的瞳孔首次出现仇恨的火焰;看着月光舞在弹指间就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她的双眼因充血而变得通红。 但月光舞连质问的时间都没有给她就冲入加米的结界中,伸手向绿罗的头部抓去。 就在月光舞对绿罗出手时,一串红色的火焰向月光舞的手直烧过去,其势之快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 月光舞连忙改变手势,化解那道红色的火焰,数道紫色的火焰如利刃般向着红色火焰射去,刺穿过加米的身体。 加米巨大的身躯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抽搐了几下,看着绿罗的眼神充满哀伤,鲜血将-纯白的毛染成惊心动魄的红色-挣扎了几下,便僵硬不动了。 红色的火焰被紫色的火焰替代,保护着绿罗的结界也消失了。 月光舞伸出右手,紫色的火焰如鬼魅般在她的手心里跳动着,她滑步向前抓起绿罗,右手狠狠地打向绿罗的腹部,把火焰植入绿罗的体内。她要让这紫色的火从绿罗的体内开始燃烧,让她在痛苦中被折磨至死。 突然,她得意的表情在脸上僵住,在她根本就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身体像铅球一样向外直弹了出去,重重地摔进火堆里。 她张开口,喷出一大口鲜血;她这时才看到自己的胸口被穿开一个血洞。 绿罗的周围重新被设了结界,周围熊熊燃烧的紫色火焰像中了魔法一样突然之间全部消失了。 当月光舞看到壹青聪冷峻而凛冽的神情时,她的脸色苍白,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唇。 壹青聪为了救绿罗,情急之下出手极重,鲜血像溃堤似的从月光舞的伤口涌出。 壹青聪蹲下去抱住绿罗,化去她体内的火焰,但她已经非常虚弱了。 月光舞看着壹青聪深深地低着头,看着他斜飞入鬓的双眉开始拧成一个结,这个结随时都像会变成火焰燃烧起来。 月光舞的眼睛里出现极度恐惧的神色“壹,我是为了你”壹青聪的声音比黑色的玄武岩更加冷峻“-走。” 月光舞-住伤口“她真的值得你”壹青聪厉声打断她的话“在我没想杀-之前,滚!” 月光舞看着他,眼神极其复杂,她挣扎着站起身飞走了。 空中落下一串串滚烫的红色血珠,如同一场腥红的血雨。 bbscn 绿罗虚弱地躺在壹青聪怀中。 她以为她会死,但当壹青聪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知道她一定不会死,因为在她心中,壹青聪就像无所不能的神。 “壹救救加米奶奶” 但纵然是神,也有改变不了的事情,便何况壹青聪并不是神。 他沉声说:“对不起,绿罗,他们已经死了。” 绿罗看着壹青聪,然后闭上眼睛,两行眼泪顺着她的鬓角流下。 “让我死吧!壹,放了我不要再折磨我了。” 绿罗充满绝望的声音,让壹青聪一震。他的心从未像现在这样痛过,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无助。 “绿罗,我带-回去。”壹青聪俯下脸,在绿罗耳边轻声说。 他把目光转向地上加米的尸体,只有加米的尸体还看得出形状,其他人早已经变成了一堆黑色粉末。 壹青聪抱着绿罗离开时,他用一场大雪掩埋所有的尸体,包括加米。 雪花落在壹青聪和绿罗的脸上及身上,雪白的、轻软的,一如加米雪白色的绒毛。 壹青聪抱着绿罗,一直走到村子的尽头才腾空飞去。 他低头看着绿罗,她始终闭着眼睛,虚弱得彷佛一阵风吹来就可以把她吹走。她不愿意说话也没有再哭,也许她的心在目睹加米和老妇人的死亡之后就已经死了。 bbscn 当壹青聪抱着绿罗回到住所的时候,花冢迎了上来。 她慌忙的问:“壹青聪大人,是否要让药师来一趟?” “不必了。” 壹青聪抱着绿罗走向自己的卧室,把绿罗平放在他那张圆形的大床上。 花冢垂手站在一旁,什么也不敢问,但是她从壹青聪的眼神里,知道眼前这个外貌酷似壹星月的人类女孩十之八九就是壹青聪朝思暮想的人。 绿罗睁开眼睛,她的眼珠动了动,看见赤luo着上身的壹青聪,还有浑身泛白的花冢,但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瞪着天花板,目光空洞而呆滞。 “壹青聪大人,是否要为这位小姐准备衣服和疗伤药物?” 绿罗这才注意到她身上裹着壹青聪的衣服,而她自己的衣服早已在大火中烧成了破布片。 壹青聪对花冢说:“-替她治疗身上的烧伤。” 听到壹青聪的话,绿罗把脸撇向另一边,一滴泪从绿罗眼角滚落。壹青聪高高在上的样子令她感到一阵悲哀。 接着房间里只剩下她和花冢两个人。她赤luo着身体接受花冢的治疗,然后在花冢的帮助下,换上衣服,躺了下来。 她感到花冢冰凉的手在不自觉地颤抖,然后她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睡梦中,她不停地流泪,但总是会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替她擦去眼泪。 bbscn 当绿罗醒来的时候,天际已有曙光出现。 “我的名字叫花冢,绿罗小姐,这是您的早餐。” 绿罗说了声谢谢。 花冢说:“绿罗小姐,您今天的气色看来好了很多。” 绿罗勉强笑了笑。 花冢指向旁边的浴室门“绿罗小姐,如果您需要沐浴,浴室在那边。” 绿罗柔声说:“花冢,-叫我绿罗就好了。” “是。”花冢没有再添加称呼,因为绿罗这么一说反倒令她什么也不敢叫了。 绿罗试探着问:“他在吗?” “谁?”花冢脱口问道,但很快又接上去说:“壹青聪大人在,要请他过来吗?” 绿罗慌忙摇头“不用了,谢谢。” 绿罗匆匆看了花冢一眼,却觉得花冢白色晶莹的瞳孔中,似有一丝模糊而诡异的光芒一闪而逝。 对花冢送来的早餐,绿罗完全没动,眼睛盯着那些精致的食物却毫无胃口。 加米的死及老妇人的死犹如一圈圈的铁丝,把她的喉咙越勒越紧,紧到连空气都几乎要无法通过。 整整一天,只有花冢形影不离地陪着她,壹青聪并没有出现,这使得绿罗的悲伤又多了一层。 花冢说壹青聪在这儿,但他却没有来看她;他救她是不想她死,但那和爱无关。 夜深了,花冢道了晚安离开绿罗所在的房间。 花冢走后,绿罗把厚重的窗帘拉开,让月光穿过白色的帘纱照进房间,然后她在原本属于壹青聪的那张圆形大床上躺了下来。 她闭着眼睛,彷佛能够闻到壹青聪留在枕头上的发丝香味,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意识模糊之中,她似乎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站在她的床前,绿罗猛然一惊,坐起身来。 “花冢?是-!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花冢轻声说:“这个房间曾经是属于壹星月大人的。壹星月大人死后,壹青聪大人一直都住在这间房间里,您知道为什么吗?” 绿罗全身僵硬,透不过气来。她实在不愿意再听一遍那个荒唐的故事。 “在壹星月大人去世的那一年,壹青聪大人灵魂中的时钟就随之停止了,他把自己生命的时间停在那一刻而无法自拔,直到您的出现。”花冢的声音如冰雪一般纯净“所以花冢想跟您说谢谢,是真心诚意的。” “-这么晚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番话吗?” 花冢摇头“不完全是,花冢只是想让您知道花冢真的不想杀您,但是您却必须死。” 花冢说这番话的时候,绿罗从她美丽而纯净的冰瞳中看到杀气。 绿罗正想翻身下床,却被花冢按住,她用一只手死死地掐住绿罗的脖子;绿罗反抓住花冢的手,双眼圆睁,她的脚胡乱地踢着床单,试图出声求救。 蓦地,门砰的一声被踢了开来。 花冢的脸色变了,她终止这种缓慢的杀人方式,手一抬,在她的手中幻化出一把冰刃朝绿罗的心脏刺下。 她知道来人是壹青聪,如果她此时杀不了绿罗,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花冢手上的冰刃在接触到绿罗时突然化成一摊水,接着,她的手腕被壹青聪抓住重重地抛了出去,撞在落地窗上,玻璃碎了一地。 花冢缓缓从地上站起身,一丝白色的鲜血从她的嘴角流下。 壹青聪没看花冢,绝情的下令:“-走吧,以后别让我再看见。” 花冢轻声说:“我不会走的,壹青聪大人。”说完这句话,她将手中幻化的冰剑刺向自己的胸口。 白色透明的血液从花冢的胸口冒了出来,她白色的身子倚着墙面缓缓地倒下,犹如一只雪白的蝴蝶缓缓地飘落 绿罗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她看着花冢临死前绝望而悲伤的眼神,感到全身彷佛被抽空了一样。 她虚弱地问:“为什么?” 绿罗抬起脸,望着壹青聪。 “壹,回答我!为什么月光舞突然要杀我,连和我第一次见面的花冢也要杀我?” 壹青聪不语。绿罗的死能助他解除咒缚,月光舞和花冢都是为了这个原因才要取绿罗的命。 “不知道。” “不!你一定知道!”绿罗扑到地上,抓起一块玻璃碎片,抵着自己的喉咙“你不说,我立刻就把这块玻璃刺进去!” 绿罗紧紧地抓着玻璃,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了她的手掌,一滴一滴的鲜血顺着她的手腕流了下来。 他沉声说:“绿罗,把玻璃放下,我告诉。” 就在绿罗听到他的话后有所放松之时,壹青聪已经闪身到了她的面前,手指如闪电般画过绿罗的手腕,绿罗拿着玻璃的那只手便完全僵硬。 壹青聪从她手中取下玻璃片,然后迅速化解他用在绿罗身上的危险招式;因为他只要动作慢一点,绿罗的手很可能整只被冻废掉。 当绿罗发现自己上当之后,愤怒地推开壹青聪。 壹青聪没敢靠近她“放松点,绿罗,以后不会再有人来杀-了。” 在壹青聪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绿罗突然歇斯底里起来。 “以后?还有以后吗?加米已经死了!-死了!我以为我已经找到我的生活,就在我重新对生活燃起希望的时候,奶奶也死了!还有那些无辜的村民,他们全都是因为我而死的!为什么?为什么月光舞要这么做?” 壹青聪说:“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 “你是妖怪,你的血是冷的,所以你们妖怪永远不会明白人类的爱是什么、亲情是什么。你当然回答不了我,因为在你们眼中,杀死一群人和掐死一只蚂蚁应该是没有区别的吧?”她突然把手指向花冢的尸体,声音愤怒而尖锐“就连自己的同类,你也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而不出手阻止!” “原来我在-眼中,是这样子的。”壹青聪的声音变得僵硬。 这是绿罗第一次划清了人类和妖怪的界线,这条线变成了最锋利的刃,无情的划着他的心脏。 绿罗看着壹青聪,一滴泪从她愤怒的瞳孔中无声地滑落下来。 为什么她会对着壹青聪说出那么恶毒的话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壹青聪挪开了视线,口气冷淡的说:“-该离开这儿了,-是要去结界森林,还是回人类社会?我让人送。” “让人送我?”绿罗心里涌上一层悲哀“不必了,我的事情不劳你再费心。” 她冰冷的眼神,在她和壹青聪之间形成了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壹青聪觉得他的心彷佛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他的额头出现豆大的汗珠,从他拧紧的眉间滚落;他的牙龈已经咬出血来。 绿罗从未见过壹青聪如此可怕而扭曲的表情,吓得一时僵住。 当她看到壹青聪那双原本蔚蓝的瞳孔变得血红,犹如两团妖异而危险火焰,她觉得她一刻也不能待下去了,一扭身便朝房外疾奔出去。 绿罗走后,壹青聪突然跪了下来。和两个月来的每次劫难一样,他痛苦地蜷缩着身子。 咒缚带给他的痛苦,不单单是肉体上的痛苦,还有精神上的痛苦;被所爱的人冤枉的痛苦、被宿命玩弄却又无力反抗的痛苦、无可奈何的痛苦、恨不得能粉身碎骨去换取爱情的实现而又不可能的痛苦全都在折磨着他。 第九章 咒缚发作过后,壹青聪倚在墙角,看上去十分虚弱。 在他的身旁,是花冢的尸体。 他想起了花冢死之前看着他的那种悲伤得无以形容的眼神,他的心跳变得很沉重,那一下一下沉闷的撞击声就像有人拿铁锤往他的心壁上钉钉子。 壹青聪把手轻轻按在花冢的身体上,让花冢的身体在他的手中幻化成无数的雪魂,向上飘升。 花冢属于冰瞳一族,此刻壹青聪正用自己仅存不多的力量,把她的身体运回到她的故乡,那个遥远而美丽的冰雪之国。 替花冢善后之后,他准备去找绿罗,但他站直的身体却忽然立着不动,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大门。门口出现了一个人,是被他打伤的月光舞,她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 壹青聪冷冷地看着她,警觉的眼神极力掩饰着疲态和狼狈。 月光舞缓缓地向他走来。 当她淡绿色的瞳孔映在他的瞳孔上时,他第一次从月光舞的眼中读到类似于绝望的东西。 月光舞从出现,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壹青聪,紧紧地盯牢他却一句话也没说;性情泼辣的她彷佛在一夜之间骤变成另外一个人。 昨夜,她看着鲜红的血从伤口处流下来,她忽然体会到原来爱是那么痛的滋味;尤其是爱上一个永远也不会爱上自己的人。 她突然问:“如果月光从来就没有宗家和分家之分,你会抵抗我对你的爱吗?一开始你就厌恶我,是因为我是宗家的人吗?” 壹青聪冷冷地说:“我没有兴趣和-讨论这个话题。” 月光舞不顾他厌恶的表情,继续问:“为什么你要把对前人的憎恨加诸到我的身上?十几万年前我还没有出生!你只知道命运对你不公,那我呢?你对我公平过吗?” 她猛然记起了五百年前同样的对话,突然间,她觉得好累。她看着壹青聪,他的眼神彷佛千古不化的寒冰,有时候她真的很想看到他笑的样子。 是什么时候她竟变得如此多愁善感起来?她不但觉得自己可怜,壹青聪更可怜,他用冷酷和不可一世的外表包装着他无比脆弱的内心;他憎恨着命运的安排,憎恨着宗家也憎恨着她,他对这一切的恨是那样的极端和不可理喻,但她偏偏就爱他! 她记得她曾经在十几万年前的古训中看过一句话──爱和恨其实只有一线之隔,那都是发自内心对一个人的思念和挂念。如果是那样,那她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是爱还是恨? 她思索着,低声说:“我爱你,壹。” 她不记得她对壹青聪到底说过多少遍这几个字了,但她却从未像今天这样绝望过;当她把这几个字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它的分量是那样轻如鸿毛。 虽然如此,她也要说最后的一次。 “不要对我说这个。” 月光舞突然朝他扑了过去,因为咒缚发作过后的虚弱,壹青聪一时闪避不及,月光舞的右手呈手刀插入壹青聪的胸膛。 “让我把你的心掏出来,看看它是不是冰做的!”月光舞说着,右手已经卯足了劲。她是真的要杀了壹青聪。 壹青聪大惊,他能感觉到月光舞把全部的妖力都凝聚在右手上,直袭他的心脏,下一秒就会把他的心脏摘出胸腔外似的。 一阵鲜血喷了出来,月光舞弹了出去。她的右手被壹青聪齐臂斩断,鲜血浸湿了她那件浅红色的长裙。 一滴泪从月光舞燃烧着仇恨的双眼中滚落下来,似乎她所有的爱都随着这一滴不易轻弹的眼泪而逝去 bbscnbbscnbbscn 绿罗在离开壹青聪的卧室后,意外遇见前来找寻妹妹的月光御剑流,她希望月光御剑流把她从这儿带出去,却又不愿意跟着月光御剑流去见壹青聪,便答应留在原地等他回来。 月光御剑流要走时,又被绿罗叫住,她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看着月光御剑流。 月光御剑流了然的说:“-不用担心,我不会无缘无故找他麻烦的。” 然而当月光御剑流出现在壹青聪的卧室门口时,却看到令他无比震惊的一幕。 他迅速冲到月光舞面前抱起她,帮她止血。他看着月光舞一向娇艳如桃花的脸色变得像纸一样苍白,那是伤上加伤所造成的。 断臂不算大伤,真正足以致命的,是壹青聪用在她身上的招式。 月光舞轻轻喊了一声:“哥。” “畜生!”怒火如滚烫的岩浆般从月光御剑流的胸中迸发出来,他放下月光舞,身体像层层幻影般向壹青聪发出连续攻击。 他太高估此时的壹青聪,以壹青聪现在的虚弱程度根本就避不开也承受不了那样的攻击。 月光舞一声惊呼,用足所有的余力向壹青聪扑了过去。 月光御剑流大惊,硬生生收住余下的连招,但月光舞仍旧挨了一下,她的身子无法收住势,和壹青聪一起向后滑了出去。 当一切都静止下来,壹青聪看到月光舞已经瘫软在他怀中。 月光舞的眼睛缓缓睁开,她美丽的眼睛里散发着生命的光彩。 但是壹青聪和月光御剑流谁也没有因此而流露出一丝喜悦,因为他们知道这类似于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壹青聪沉声的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那么恨你,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月光舞苦笑着,在壹青聪怀中软软地滑下来,留在她嘴角的那一抹笑容,像一根针狠狠地刺进壹青聪的内心最深处。 作为他对宗家的憎恨和反抗,月光舞成了最无辜的牺牲品。 门外站着另一个人,是绿罗。 她放心不下,于是寻着路找回这里。当她来到此地的时候,只看见躺在壹青聪怀中浑身是血的月光舞,和站在一旁呆如木雕的月光御剑流。 壹青聪的目光朝绿罗看过去,没有说话。 “让我把舞带回去。”月光御剑流走到壹青聪面前,用颤抖的手抱起月光舞的尸体,朝门口走去;当他经过绿罗身边时,停了一下“-是留下来还是跟我走?” 绿罗终于忍不住问道:“流,发生了什么事?” 月光御剑流低头看着月光舞“她竟会用生命去爱一个人,到底谁才是杀了她的凶手?” 绿罗根本就不能理解月光御剑流话中的意思。绿罗越来越怀疑他们都瞒了她一件事,月光舞袭击村庄、花冢暗杀她、月光舞的死,这其中一定隐藏了一个极大的秘密。 她隐隐中感到害怕,她渴望得知真相,但她的潜意识却对真相的揭晓感到莫名的恐惧。因为爱的背面,是死亡、惨烈和绝望。 “带我走,流。”绿罗伸手去拉月光御剑流,却摸到月光舞冰冷的身体,她惊叫一声,像触电般地缩回手。 月光御剑流点点头,绿罗跟在他后面,临走前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壹青聪;他跪在地上,一声不吭,他的眼中隐藏着深深的忧伤。 bbscnbbscnbbscn 暴风雨来临前,天空显得异常平静。 月光御剑流抱着月光舞已经僵硬的身体,徐徐地穿过一片枫林。 绿罗没有跟上去,她看着月光御剑流向枫林深处走去,他的步子踏在厚厚的枫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绿罗站在漫天飞舞的枫叶中,枫叶从她的发丝间飞快地掠过,和她的丝巾纠缠在一起。她看见月光御剑流垂手站在风中,怀中已经没有了月光舞。 月光御剑流将他最心爱的妹妹埋葬了,彷佛所有的枫叶犹如记忆伴随着月光舞突然间消失在空气中。 “流,我心中有很多疑问,你可不可以帮我回答?”绿罗试探的问道。 月光御剑流看着她,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说:“-为什么不去问壹青聪,所有的问题不都是因为他而产生的吗?” 绿罗从他的语气里听出被理智压抑的愤怒,所以她忍住没有再问。 也许月光御剑流说得对,她应该大胆地去问壹青聪,而不应该接二连三地逃避。 她转过身去,红色的丝巾随风扬起,形成一道绝美的风景。 月光御剑流看着她纤细瘦弱的背影,突然迅速移到绿罗的身旁拉住她。 绿罗回过头,看到月光御剑流温柔到令人心疼的眼神。 “绿罗,让我照顾。” 绿罗的眼神包含着歉意,柔声的说:“谢谢你,流。但我现在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弄清楚真相,我不想做那个被你们所有人蒙在鼓里的傻子。” “难道非得把事情逼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吗?” “现在已经是无可挽回了不是吗?” “就算-知道了答案,事实也不会改变,只会造成更大的伤害和牺牲,所以不要去追求答案了。”月光御剑流咬了咬牙说:“算我请求。” 绿罗突然说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干的话:“我爱他,爱到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爱他有多深。” 月光御剑流的心直往下沉。 他缓缓松开了拉住绿罗的手。 绿罗望着他好一会儿,踮起脚尖亲吻他英俊的脸颊,然后消失在枫林的尽头。 bbscnbbscnbbscn 漆黑的浓云越压越低,远处若有似无的雷声在一点一点的逼近。 当绿罗走到壹青聪的住处时,天空突然下起暴雨,把她全身上下淋了个通透。 一个侍女认出她,为她设下结界避雨。 “壹青聪大人把自己关在室内温泉池里,不愿任何人去打扰。” 绿罗忙问温泉在哪儿,侍女不愿回答,只让她在大厅等候;在绿罗一再的恳求下,那个侍女终于答应带她去,但只把她领到附近,然后给她指了路。 绿罗深吸了口气才喊道:“壹,你在里面吗?” 里面突然传来一阵水声,过了一会儿,门被拉开了,壹青聪披了一件黑色的袍子出现在浴室门前。 “-怎么会在这儿?” “我有话要问你,今天我一定要得到答案,否则我不会走。”绿罗坚定地说。 壹青聪疲累地别过头去“-还是走吧,我不会回答-任何问题。” 绿罗直直地盯着壹青聪看,坚持非要他回答问题不可。 壹青聪说:“-不要以为凭我们的那点关系就可以任由-在这里撒野,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听到壹青聪这么说,绿罗原本已到嘴边的所有问题都被强行吞了回去。 她紧紧地抿着嘴,瞪了壹青聪一眼便冲了出去。 门外大雨滂沱,夹杂着雷电。 绿罗胡乱的从一扇门穿了出去,外面是一片旷野,她看到在天和地的交接处,白色的闪电像撕裂般不断出现。 雨点如石子一样击打着她的全身,大自然的疯狂借着雨点打在身上的痛感在瞬间传遍全身。 她毫无目的地开始狂奔,一边跑一边不断地喊着、笑着、叫着,彷佛要把这一段时间的所有遭遇都一古脑儿全部喊出来。 一棵大树突然出现在绿罗面前,待绿罗发现时,那棵大树离她已经相当近,绿罗一不留神撞在树干上。 一道闪电朝地面直劈下来── 绿罗突然间被壹青聪抱住,她甚至不知道壹青聪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她的头被壹青聪紧紧地按在怀中。 闪电把大树从中间劈开,燃烧的火被雨水瞬间熄灭。那道闪电同时和壹青聪的结界发生摩擦,发出可怕而刺眼的光芒,把旷野照得光亮。 “-不要命了吗?” 绿罗一把推开壹青聪,重新站到雨中,然后对着壹青聪笑了起来。 “你还记不记得你说天和海都能相爱相守,你说我们之间也不会有问题,你说会和我永远在一起,没有除非”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下,口中跑进了一大口雨水,让她咳嗽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说话不算数?” 绿罗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一下一下的刺痛他。 “爱情是什么?你说是什么?是大肥皂泡泡,五光十色的,可是你一戳就破了,什么都没了!”她哈哈大笑了起来,神情甚是疯癫。 壹青聪有些慌了,他怕绿罗会真的疯掉。他甚至不敢靠近绿罗,因为她确实不能再受刺激了。 他伸出手向着绿罗,在她周围设结界。 绿罗很快就发现了结界,因为她突然感到没有雨落在她身上,她恼怒地跑出结界外面,接着向更远的地方奔去。 在雷雨交加的旷野上,绿罗的行为是十分危险的。 壹青聪冲上前抱住她,阻止她再胡闹;但绿罗在壹青聪怀里就像一匹未驯服的野马,发疯般地踢咬起来。 两个人扭在一起,重重地摔倒在水洼里,溅起大量的泥浆。大雨冲刷着他们的身子和地面,他们的头发贴在脸上,浑身上下满是泥浆。 壹青聪突然发狠般地用吻封住绿罗哭喊不停的嘴。 大雨冲刷着他们的身体,却一点儿也没有阻碍他们唇舌间的缠绵。 原本穿在壹青聪身上的黑色长袍在绿罗发疯时被扯掉,豆大的雨点击打在壹青聪赤luo的身体上变成了一种暧昧不清的痛感 第十章 壹青聪把绿罗抱回住处后一直坐在她身旁,看着发着高烧、昏迷不醒的绿罗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 他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 看着绿罗脸上的泪痕,他的理智和感情犹如飘荡在茫茫大海中的一叶扁舟,突然间失去了方向。 他的手倏地颤抖了一下,缩了回来。因为他发现绿罗醒了。 绿罗张开眼睛,便看到坐在床边的壹青聪,她第一次看到壹青聪略带慌乱的神情,如同一个做错事不知如何是好的孩子。 “壹。”绿罗喊着他,眼中流露出高兴的神采,只是这种高兴揉合了许多种记忆元素,欢乐的、痛苦的、忧愁的、哀伤的。 她向壹青聪伸出了手,渴望壹青聪能够像昨晚一样热情地拥抱她、亲吻她。 壹青聪略略迟疑,最终还是没有碰绿罗。“-醒了就好。” 他这种态度恰恰证明了他内心有急于想掩饰的东西,敏感的绿罗已有察觉。 他就在她身旁,为什么还不问?她在犹豫什么?绿罗心中的矛盾重重。 她感到害怕!因为希望的背后是绝望,爱的背面是死亡! 不!她没有去试过,又怎么知道事情会没有解决的办法?又怎么知道爱了就一定会死亡? 如此反复几次,绿罗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胆怯了。 她突然抓住壹青聪的衣服“壹!” 他凝眸看着绿罗。 绿罗觉得他深沉的双眸彷佛在向她诉说着什么,那是不能诉诸语言的东西。 她觉得周围的空气越来越沉重,沉重得令她不能呼吸,压迫着她把爱说出口。 也许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总有一方要先妥协的!但她的嘴唇似乎被什么黏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休息吧,有事吩咐佣人。”话一说完,他便向门口走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却没有叫住他。虽然她很想叫住他,可喉咙却发不出声音来。 她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整个人开始陷入一种可怕的孤独和懊恼中。她用力抓床单,把枕头扯破,房间里到处都是飞扬的白色羽毛。 几个女仆匆匆跑了进来“出了什么事啦?天哪!” “快去告诉壹青聪大人!” “不用了。”绿罗喊:“我什么事也没有!” “再拿些冰块来。”一个女仆喊道。 绿罗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瞪着天花板,感觉到整个身子开始飘浮起来,周围的声音更嘈杂了,女仆和药师跑来跑去,她的头上被重新放上冰块 bbscn 绿罗下定决心去找壹青聪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记取上次迷路的教训,她先找来一个侍女问路,但对方却回答:“壹青聪大人在晚上是绝对不见任何人的。” 绿罗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月上中天。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月亮看来极不顺眼,透出来的光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和邪恶。 “我现在一定要见他!有什么后果我来承担,我绝对不会连累到-只要告诉我他的房间怎么去就行了。” 看侍女仍旧皱着眉头,绿罗的声音焦急而变得冷酷。 “-无非是怕违抗他的命令会受到处罚,但-若是误了我的事,他会杀了。” “好吧,但-千万不能说是我给-指路的。” 绿罗欣喜地点头“我绝对不说。” 侍女为她指了路,穿过几条长廊和几个大厅,绿罗来到壹青聪的房门口。 她站在壹青聪的房间门口,发现门被反锁住了;而据绿罗所知,壹青聪从来都没有锁门的习惯。 绿罗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伸手敲门。 接下来的是漫长的等待,壹青聪好像并不在房间里,她重复地敲了好几次门。 凭壹青聪的耐性,他能忍受这么长时间的噪音?答案只有一个,他不在房里。 绿罗难掩失望之情,准备离开,但这时门打开了。 “什么事?” 虽然他的语气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从他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疲惫却没有逃过绿罗的眼睛。他的发丝由于汗水的缘故,像细树根一样紧紧地贴在额头和脸上,显得有些狼狈。 “壹,为什么这么久才开门?” 壹青聪没有回答,侧身让出路。 绿罗心中一紧,大步跨入房间,但她在很短暂的一瞬间便僵住了;因为她看到凌乱不堪的床上躺着一个**的女人。 她迅速退了出来,看着壹青聪,嘴唇微颤。 壹青聪问:“-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是不是打搅你了?”绿罗不答反问:“这就是你晚上不愿见任何人的原因?告诉我,这是原本的你还是变了之后的你?” 壹青聪的表情微微起了变化。 绿罗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昨晚的事也是玩笑的一部分?” 绿罗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仍旧很没出息地希望看到壹青聪摇头,但壹青聪没有说话。 她后退一步,然后举起颤抖的右手,重重地甩了壹青聪一个耳光。 在她举起右手的一刻,她觉得这一记耳光打下去,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将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粉碎。 感觉到从手心传来的疼痛,绿罗的脑子一阵麻木,接着她转身往来时的方向奔了去。 看着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身影,壹青聪用指尖触了触被绿罗打过的左脸,垂下了双眼。 他没有回头,但是他对房间里的女孩说道:“释魂,照我说的去做吧。” 释魂已经穿好衣服,深黑色的瞳孔透出灵秀的光,精明而干练。 她是暗夜一族的梦妖,以夺取人类的记忆为食。壹青聪曾以自己的血为代价和暗夜一族定下协定,他随时可以召唤出梦妖。 “壹青聪大人,要令她失忆并不难。”释魂问:“但您不觉得遗憾吗?” “遗憾?”壹青聪皱起眉头“不要在我身上使用-的读心术!” 释魂的嘴角浮出淡淡的笑意“那么我去了。” bbscn 温暖的牛奶通过喉咙进入胃,那种感觉多少让绿罗稍稍镇静下来,她把剩下半杯牛奶的杯子放在桌子上,擦了擦眼泪,心如刀割。 她站起身跑去拉开房间的门。 她要离开这儿,永远离开! 门虽打开,绿罗却愣在原地不动,门口站着一个穿一身黑衣的女孩。 “-是”记忆瞬间从绿罗脑中闪过“-是刚才那个” 释魂的声音不疾不徐地道:“我们刚刚见过。很荣幸认识-,绿罗小姐,我叫释魂,受壹青聪大人的托付,来收取-的记忆。” 绿罗一惊“我不明白-的话。” “简单地说,就是要-忘记有关于壹青聪大人的一切。” 绿罗后退一步“为什么?” 释魂没有正面回答“原因-一会儿就会知道。原本我不该多管闲事,但我实在不忍心壹青聪大人受冤。”释魂如夜一般深的黑瞳注视着绿罗“虽然-就要忘记这一切了,但-还是应该知道真相的。” 释魂说完屈膝弯身,缎子般的黑发如行云流水般铺散在地面上,双手交叉在胸前,接着又张开双手,漫天飞扬的黑色花瓣如暴风雪一样在她们周围飞卷;接着,黑暗如铺天盖地向她们袭来。 黑暗只有一瞬间,当绿罗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和释魂正站在一大片白茫茫之中,没有天,也没有地。 “释魂,-带我来了什么地方?” “梦里。” “梦里?”绿罗问:“-不是要告诉我事实真相吗?” “是。在这个广大的梦境中,-将会看到截至刚刚为止发生在壹青聪大人身上的所有事情,包括五百年前壹星月的死因以及壹青聪大人为-所做的一切。” “-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我为什么要相信-?” “因为我是暗夜一族最强的梦妖,而梦境只是事实的重播。”释魂的回答简单而干脆,她淡淡地说:“在这个梦中,-就像一个旁观者,将会看到一切。我这么做是为了冰释-对壹青聪大人的误会,但壹青聪大人的命令,我仍要执行,所以当-从这个梦中醒来的时候,也是-的记忆被梦境吞噬的时候;换句话说,-会忘掉过去的一切,包括-今天在梦境中看到的东西。” “为什么要消除我的记忆?” “我已经说过,答案在梦中。” 说完这句话,释魂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幕幕的往事开始在绿罗眼前浮饼。 五百年前壹星月在咒缚限期到来之前自杀而死,保留了自己的灵魂不灭;从某种意义上说,绿罗就是壹星月的转世。 虽然透过梦境,绿罗知道了这个,但绿罗很清楚不管在她体内有没有潜伏着别人的灵魂、不管十年前冥冥中是不是壹星月带着壹青聪来见她,十年来一直爱着壹青聪的那个人是她绿罗,不是壹星月! 她的身体绝不是别人的感情寄托! 在梦中,她看到发生在她和壹青聪之间的一切事实真相。 在漫天大雪纷飞的小岛上,她看到壹青聪抱着她,却把他的生命传给自己。 她看到壹青聪三个月来独自忍受痛苦和摧残,直到刚才她去找壹青聪时,他还陷于咒缚的纠缠中。 她看到了月光舞和花冢死亡的原因。 她看到壹青聪的灵魂深处一片黑暗,在一种无以言喻的孤独中,只有她闪亮的身影在里面。 他对她说:“绿罗,我不是因为星月才喜欢。我爱上-是因为-是绿罗,是-的眼睛融化了一颗最寒冷的心” bbscn 当绿罗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医生告诉她,她遇上了一起交通事故,头部受到撞击因而造成大脑的局部性失忆。 她努力地回忆自己的过去,而她一点一点拾起的全部是释魂在她头脑中更换过的记忆。 那些记忆被释魂巧妙地和现实联系在一起。她和所有普通人类一样,学习、成长、工作,生活无波无澜,平静而规律。 半个月后,绿罗走出那家医院,在一家软体公司工作。 她喜欢独自到海边,静静地看着天幕一点一点地暗下来;喜欢到了晚上,看天空和海连在一起的温柔。 她讨厌月亮,总觉得它的光诡异而邪恶。 为什么喜欢、因何讨厌,她不清楚,总觉得这些东西冥冥中和她有着某些关联。 绿罗关掉电脑,上床休息。 她昏昏沉沉地睡去,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她甚至知道自己在作梦。她看见一座黑色的山崖耸立在苍蓝的天空下,山崖幻化成透明的雪峰;她向里面望去,看见一个被冰封住的男人。 这个男人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中,以不同的形式、不同的场景出现,这一次看见他,他竟然被冰封住了。 他一定有很多心事,因为他斜飞入鬓的双眉在中间拧成一个结。 她用手指隔着冰壁描画着,她好想帮他把那个结抚平。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直指心口。 那是什么感觉?那种侵蚀着胸口,不断涌出的自责和内疚究竟是什么? 有什么东西自她的胸口涌出了、自脑海里涌出了 她觉得自己正向后飘浮而去。 她在无道村的童年、他们共同在人类社会里度过的十年、他一生背负的家族诅咒、他对她至死不渝的爱 绿罗感到胸口一阵阵沉闷的疼痛。 当她醒来的时候,泪水浸湿了枕头,但她为什么会在梦中哭泣,她竟毫无印象。 bbscn 苍蓝的天空下,一座冰峰高耸入云。 释魂站在冰峰前,个性冷漠而坚强的她,第一次让自己的泪水放肆地洒在大地上。 她看着壹青聪的生命一点一点地在她眼前流逝、看着壹青聪把自己永远封印在这冰雪之中,她无能为力。 他死了,在樱花契约即将把他的灵魂完全吞噬的时候,他用自己的手杀死了自己,在命运的屈辱下他选择自杀。 他死的时候,山崖化成了冰,无数朵雪莲花在冰峰周围缓缓绽放 释魂双手贴在冰壁上往里面看,壹青聪闭着眼睛,就像睡着了一样,但他的双眉紧紧地拧在一起。 他不甘心!在死之前,他仍是那样的不甘心! 尾声 天气特别晴朗,天上连朵云也没有。 绿罗站在游轮的甲板上。 阳光十分强烈,使人不但不能对天逼视;也不能对着海面逼视。因为海面上的阳光反射也十分强烈,阳光与波浪之间闪耀相映,使眼睛十分难受。 甲板上的人很少,绿罗坐在甲板的休息椅上。 她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他并没有在看绿罗,而是在看一本书,但他很快就回过头来,也许他发现了绿罗正注视着自己。 于是他朝绿罗微微一笑。 那一笑,令绿罗感觉到周围的世界剧烈地摇颤,她甚至感到无法呼吸。 他们见过!他们肯定在梦中见过! 绿罗完全没有考虑就脱口而出:“请问我们是否见过面?” 对方摇摇头,表示遗憾,但接着又诙谐地补充一句:“有句话说,袖口相碰也是前世缘,或许我们以前真的认识也说不定。”他放下书,向绿罗伸出右手。 绿罗也伸出右手和他相握。 当对方修长有力的手指握住绿罗的手时,一滴泪从绿罗的眼角莫名其妙地落下,只因为两只手相握时,那种温暖的感觉令她感到好熟悉。 壹,我知道是你── 全书完 后记 作为通俗小说,和文学是有本质区别的。通俗小说的目标是能打动人心、令人过目难忘的故事情节,而文学上却称之为“枯槁的花架”这感觉颇像通俗小说和文学是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有点互相敌视的味道。 为什么看不懂的就是好的,看得懂的、大众化的就不是?害我这种想附庸风雅的人偏偏成了受害者。 也许是夜深的缘故,所以有点胡言乱语,说的都是些废话。 在决定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在决心写出好的故事情节时,另一个目标就是塑造有深度、个性化的人物。 壹青聪的酷并非我要他酷,他才酷的;他有天生好强而骄傲的性格,却偏偏被命运安排在分家,终生被月光的宗家所制约。能力强大的他,身体和灵魂却并不属于他自己,是不公平的命运造就他自我封闭的个性;他从不向人坦白,更不会向别人解释他的心情,一切独自承受。 其实在小说中看似最耀眼的他,我认为他是最可怜、最令人同情的角色。我一度爱上我一手塑造的这个角色,就是因为作为最强者却败给命运的无奈,以及他永远难以参破的内心世界。 比起敏感多疑的绿罗,我反倒更喜欢开朗大方、不记仇的月光舞,虽然她的爱极端残酷了点。但在故事结尾,当她悟出自己一直爱恋了五百年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上她时,那种一夜之间剧变的性格和她眼中第一次出现的绝望足以令人心软;纵使她曾经犯下滔天罪恶,此时也只有流着泪原谅她了。 我是个有双重性格的人,所以我写的东西不会完全伤感,是伤感中带着喜悦,正如樱花在开到最绚烂的时候虽然凋谢了,但它把美丽永远留在人们心中! 写这个故事,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我深知我在它身上所投注的时间和精力,这对我来说既是一种折磨也是一种享受,因为我在每一个角色上都倾注了心血。 这便是写作的乐趣吧,痛苦着并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