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结婚》


 第一章

    风徐徐的吹著，飘落几枚红叶。
    擦身而过的一对男女，不由自主的转过头去看向方才与自己拥有过同一秒的对方，眼中有著惊讶与迷惑，同时也闪烁著突然而生的倾慕。
    仿佛找到了自己找寻已久的人。
    烈日炎炎。
    灼阳炙炙。
    夏日的骄阳放射著毒辣的炽热，烤得柏油路几乎软化，而已经很闷热的空气在许多许多许多冷气机的肆虐之下变得更加令人窒息。
    在这个如同油煎火烤的夏季火热地狱里，唯一带来一丝清凉的，除了冷气与冷饮之外，大概就是女孩子们清凉的衣著了。
    一群穿著无袖细肩带小可爱、膝上十公分热裤或迷你裙的年轻女孩们走过，马上成为男人们的室外冷气机和眼睛冰淇淋。
    莫怪有人说夏天是男性最喜欢的季节。
    “嘿！你看，那边有个美女，超正的！”
    背著个大书包的高中生兴奋的推推身旁的同伴，眼睛在厚镜片下闪闪发亮。
    “哪里？”另一个学生似乎不甚感兴趣的抬起头来，往同学手指方向一望，原本有些黯然的目光也亮了起来。“哇”果真是超级大美女！
    繁忙的街头，拥挤的人群来去，尽管身边经过的人和自己既不相识又毫无关系，但是仍有一些人天生就会吸引众人目光。
    比如站在路口等红灯的红衣女子，长长的黑发绾成髻盘在头上，几绺在微风中飘扬的波浪卷发，增添几许迷人风情；小巧的白玉脸蛋上，一副墨镜遮去了她的眼眸，仅见那挺直的鼻与红润的唇。
    灯号转绿，似乎没察觉到自己成为众人目光焦点的女子朝前迈步。无袖的红色连身宽长裙随著前进的脚步翻飞轻舞，如同一朵花儿迎风艳丽盛开。
    成为许多目光驻留的焦点，那名女子只是一径的往前走，并频频望着腕上的表，似乎赶著某场约会。
    人群依然流动著，待美女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后，众多男女又回到眼前的世界，继续过著自己的生活。
    烈日炎炎。
    灼阳炙炙。
    ***
    “喂，静枫啊！”歪头夹著话筒，刚关上冰箱门的叶静枫愣了一愣。“妈？”
    “是我。”
    “什么事？”皱著眉听著那微带几丝诡谲笑意的声音，叶静枫谨慎小心的问道。
    “我下星期要去台北一趟，跟你阿姨谈些事情，顺便一起吃个饭怎么样？你姨也说好久不见你了。”
    咬著冰得凉凉的苹果，叶静枫心中的疑问并没有得到解答。
    “谈事情用电话谈就好了啊，何必那么大老远的跑到台北来哩？”麻烦死了。
    “唉，有些事情不当面讲是讲不通的嘛！”
    在电话里讲不通？叶静枫脑中闪过不好的念头。
    “那你们谈就好了，我最近在忙。”转头看向月历，她漂亮的脸蛋更加的愁云惨雾。
    不说还好，忙字一、出口，母亲大人立刻发飙。“忙？你一个女孩子，忙什么？有什么好忙？”
    “我要工作啊。”
    “工作？你不是在写那个什么小说吗？”
    “那就是我的工作啊。”哎。
    “你也真是的，好好的工作不去找，每天在家里写那个不正经的东西，你想写到什么时候啊？”
    又来了，打从她辞掉外商公司的工作，专心的以写作为职之后，家里不赞同的声音一直没停过。“这个工作有什么不好的？我又没偷没抢，赚的也是辛苦钱，你跟爸不要这么嫌弃这个工作好不好？”
    “静枫，不是我跟你爸爱念你，你爱写爱情小说就随你去写，但是不要当饭吃，像你这样整天窝在家里，不是睡觉就是打字的，对身体又不好。还不如找个人嫁了算了”-清了清喉咙，叶静枫强硬的打断母亲大人转了一百八十度的话题。“妈，你不是说要跟姨去吃饭吗？那你什么时候到台北？我去接你。”每次都这样，先批评她的工作，再反对她的生活习惯，最后就怂恿她把自己推销出去，妈妈不嫌烦，女儿都听得要吐血了。
    而且什么叫还不如找个人嫁了算了？
    这根本是两码子事。
    “你不是很忙吗？”母亲大人轻轻哼一声，听得叶静枫心里默默叹气。
    “不忙，没有那么忙啦”望着圈定的截稿日，叶静枫吞下心酸泪，勉强展笑颜。
    “这样哦？不用了，我下星期一到台北的时候，你姨会来接我，我们顺便去逛街喔，对了，隔天中午出来吃个饭。”
    谈事情之前先逛街？轻轻叹口气，叶静枫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像这之中是否有什么阴谋，免得先吓死自己。
    “好吧。”
    ***
    “喂，临涛啊！”半睡半醒的康临涛抓起话筒，塞在耳边。“唔喂，是我。”半眯著眼将话筒夹在耳朵与枕头之间，康临涛的眼睛重新闭上。
    他累昏了。虽然说他每天要处理的公事很多，但是今天却是一连串的意外，搞得他焦头烂额，让他一回到家也不管身上还是衬衫和西装裤，先上床小睡一下。
    不过这个时间谁会打电话来？家里的电话除了两个弟弟和亲戚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
    “我是二婶。”
    唔，二婶？好一阵子没联络的那一位？“喔，二婶有什么事吗？”虽然睡意沉沉，虽然眼皮重重，虽然脑袋昏昏，但是康临涛仍然本能的将声音里的睡意清去。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啦临涛，你在睡觉？”
    呃。康临涛勉强的眨了眨眼，撑著累垮的身子半坐起身。“没关系，我已经醒了。”不过还有点想睡。
    “哎，你也真是的。还没吃饭吧？”
    “还没。”
    睡都来不及了，累到不知饿。
    “你这孩子还真不懂得照顾自己，工作那么忙，可以让继涛和容涛分担一点啊！怎么就自己全挑起来呢？不累垮你才怪！”
    “婶婶，他们也有工作。”虽然他是老板，但是两个弟弟的工作量也不会比他少太多，只是各司其职，他的工作不过是比较性的多。“我已经习惯了，只是今天特别忙，不用担心。”
    “那可不同。继涛不是结婚了吗？有老婆照顾他总是比较好一点，累了也有有人照顾。喷啧啧！你这样可不行。”
    照顾？康继涛的老婆照顾他？果真是外人不知家务事。丁蔚容那女人会照顾自己就很了不起了，还照顾到她老公和两个小孩？天塌了都不可能。
    也不知道继涛是发了什么神经，看上那个心狠嘴辣的丁蔚容。刚对外宣布不结婚的隔天又说要跟丁蔚容结婚算了，追究一个人神智不清时所发的神经也不是什么明智的事。
    不过二婶到底是为什么打电话给他？话筒传来的关心话语，听在心不在焉的康临涛，耳中却好像蜜蜂嗡嗡声。他伸手拿过闹钟，调到现在的时间，然后放到远处，用脚按下按钮——“对不起，闹钟响了。”刺耳的铃声打断了彼方绵绵不绝的关切，康临涛乘机抢过主导权。”二婶，你打电话找我有事吗？”
    “啊，对了，临涛啊！你下个星期二中午有没有事啊？”回想起打电话的目的，二婶终于回到正题。“二婶想拜托你一件事。”
    “二婶说什么拜托，有什么事我做得到的当然没问题。”下个星期二中午？康临涛翻著脑中的行事历，努力思索。“大概没事吧。”
    “那太好了！陪二婶吃顿饭吧！”刚说出没事，那一头就传来了愉悦欢快的回应，让他的头皮莫名发麻。
    会无好会，宴无好宴。他开始后悔自己刚刚把话说得太满。
    “吃饭？”谨慎的回问著，康临涛自知已改不了这个事实，只好期望能摸出一些蛛丝马迹。“就只有吃饭？”
    “不然你还想做什么呢？”
    他是不想做什么，他是怕二婶还在想什么。“不，没有。”
    “那就这样了，下星期二中午十二点在你公司路口的那家港式饮茶见面，我会先订位的。”
    多么周全的邀宴。虽然不愿想像自己的长辈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但是康临涛的心理却悄悄的毛了起来。
    “好吧。”
    ***
    顶著大太阳来到了母亲大人指定的茶楼，叶静枫已是挥汗如雨。
    真搞不懂，干嘛要约在这里吃饭啊？这边一不近机场，二不近车站，三不近她家，四离阿姨家更远，怎么不挑个她能够理解的地点聚会呢？
    顶著一张被太阳晒得红通通的脸颊，叶静枫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迫不及待的踏入了凉爽的茶楼。
    “欢迎光临，一位吗？”服务周到的侍者马上含笑招呼。“呃，我姓叶，请问有位叶太太来了没有？”
    “喔，叶小姐，这边请。”
    显然母亲大人已经先到了。深呼吸，叶静枫一脸镇定的随著侍者往里头走去，肚子却也因为嗅到了食物的香味而偷偷的咕噜作响，幸好茶楼并没有安静到连针掉下去都听得见，免去了她的尴尬。
    她心里很清楚妈妈一定打著什么主意，才会大老远的上台北来和她吃这顿饭。算了，她虽然冒著未知的风险来到这里，但是最少最少还可以吃到一顿好的。叶静枫这么安慰、鼓励著自己。
    不过，这是最坏的打算，也许并没有那么糟。她忍不住乐天的想道。
    “妈，阿姨。”服务生退开之后，叶静枫开口叫人，然后毫不客气的坐在母亲身边，捧过茶就喝。
    “怎么流汗流成这样？”叶母皱著眉，掏出面纸帮女儿擦去涔涔的汗水。“外头太阳那么大，你又没戴帽没撑伞啊？”
    唔，好香的乌龙，再来一杯。“忘了嘛。”
    忘了？这种事也能忘！活该热成这样。”嘴硬的骂著女儿，叶母手上还是不停的细心擦拭。“我看是懒，什么忘。”
    坐在对面的江月眉笑看着这对母女。“大姐，静枫越来越漂亮了呢！”
    “阿姨，才没有呢。你比较漂亮。”笑吟吟的替阿姨倒了杯茶，叶静枫脸上的笑容甜得像蜜，也顺道甜上了嘴。“姨的皮肤还是好好哦！怎么保养的啊？”
    “静枫，你别开姨玩笑了，我哪比得过你们年轻人，没化妆也那么漂亮。”被叶静枫的赞美逗得咯咯笑，江月眉开心得花枝乱颤。
    江月琴将几团面纸搁在桌边，嗔笑道：“是啊！你再继续这样生活不正常下去好了，到时候连你姨的保养方法都救不了你！”
    “好啦、好啦。”眼看着话题又要转到自己身上，叶静枫一紧张，急忙岔开话题。“对了，妈，你说有什么事要跟姨商量的？”
    “我是要跟你姨商量，又不是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哎哟，我想知道嘛”甜声朝母亲撒娇道，叶静枫心里忍不住紧张。她当然要知道！如果不干她的事也就算了，要是她们在打算的是她，她总要知道怎么反应才好。
    “呵呵呵！”江月琴朝妹妹使了个眼色，忍不住微笑。“对了，静枫，你要不要去洗把脸、补补妆？把那脸汗洗一洗。”
    干嘛神秘兮兮的，讨厌。
    “好吧。”不过是洗把脸而已，应该不会就这么著了她们的道吧？回来继续逼供就是。
    到洗手间去洗了把脸，洗去满脸的溽暑之气，虽然两腮还有些日晒过的红润，但比起刚刚的模样也好了些。
    补了补唇彩，理了理头发，叶静枫离开了洗手间。
    “啊。”铿铛一声轻响，让叶静枫察觉自己的耳环掉了一只。
    暗咒一声，她蹲下身去捡拾，却在这个时候，被一股力量从背后狠狠的撞倒，害她很不淑女的半趴到地板上。
    该死的！
    “是谁？”抓起耳环，叶静枫气呼呼的爬起身，转头瞪向那个走路不长眼的凶手。
    第一次瞪眼不太成功，因为对方比她预计的要高，她只好努力维持著凶狠的目光，又不著痕迹的微微抬头。
    这有点困难，尤其在看见对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时，她的凶狠气焰更是低了不少。
    “抱歉。”那男人平板的说了声，然后就要走。
    看着他的正面、侧面、背面，这几秒间的动作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叶静枫脑中的部分记忆，让她忍不住惊叫出声“是你！”
    康临涛停下了脚步，不只因为那声惊呼，也因为脑中几幕如同电光石火般快速闪过的画面，给了他似曾相识之感。
    他转过身，望着那张混合著惊讶与怒意的小脸。“是你？”
    冤家终究路窄。
    叶静枫呆了呆，随即冲到他面前。“你这混蛋东西我跟你到底有什么仇你老是这样跟我做对以前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结果你还害我在这儿当众丢脸我告诉你我才不管你是我好朋友的先生的哥哥——”
    她是故意的，这个“无标点不换气骂人法”可是她的绝招，受得了的人还没有出现过。
    “闭嘴！”老天。康临涛揉了揉眉心。“叶小姐，我为我的冒失向你道歉。至于上一次的争执也不要再提起了，一切都当我不好，这样行不行？”求你不要再省略任何标点了，好可怕。
    哼了声，叶静枫退了一步，宽宏大量的接受了他的道歉。“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那我就原谅你。”
    “谢谢。”真像位公主。
    得到了他的低头，叶静枫满足的转身回座。
    康临涛望着她窈窕的背影，也和所有男人一样，不禁为她迷人的风采暂时夺去了视线，直到侍者叫唤他才猛然回神。
    撇开她的脾气和那个恐怖的骂人习惯不论，她看起来真是个不错的女人。
    看起来。
    他还记得两人头一回见面时的惨况。那时他弟弟康继涛和他的老婆丁蔚容正因为某些小到不能再小的事而闹脾气，他难得发挥子兄弟友爱的精神前往开导，却不巧又不幸的遇上丁蔚容的好友，也就是这位叶静枫小姐。结果两位当事人没吵，反而是他们这两个前来劝架的亲友吵翻天，而且原因更小，小得他自己都已经想不起当初在跟她吵什么。
    他只记得她吵架很厉害，不过那也许是因为自己太不会吵架，所以才这么觉得也不一定。
    摇摇头，康临涛决定暂时忘了她，重新将精神放回即将见面的亲戚身上。
    想了一个晚上，对于二婶突来的饭局，他所能想到的原因不外是家庭、金钱，还有婚姻。
    当然不是她的婚姻，而是他的婚姻。
    身为康家的长孙，婚姻状况自然备受家族注意；更何况叔叔们也在爸爸去世前允诺会好好照顾他们三兄弟，当然也包括了他们的婚姻。
    相亲吗？唉。
    他对自己，对某个可能正在那儿等他的陌生女子，同样的不抱任何有未来性的信心。
    果不其然，当他望见二婶的时候，她的对面还有另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较大，也许是那位小姐的亲人；而另一位呃，看不清楚。
    那位小姐正努力的埋首吃点心，根本没发现桌边多了一个人。
    “静枫！”江月琴紧张的捏了捏女儿，低声唤道。天啊！在人家面前猛吃猛吃的，肯定嫁不出去了啦！
    “唔？”叶静枫抬起头，一手拿著豉汁凤爪，一手正要伸向蜜汁叉烧酥，嘴里还嚼著蟹黄烧卖。
    好像多了一个人？叶静枫先看看一脸绝望的母亲，然后是一脸尴尬的阿姨，最后是最后？
    叶静枫抬起头，傻愣愣的望着一脸微愣的康临涛。
    是他？是他！
    气氛凝重，声音静止，只剩时间缓缓的流动。
    “噗嗤。”
    首先打破寂静的，是康临涛忍不住的喷笑声。

 第二章

    “和我交往。”深情款款的执起对方的手，男人的眼睛盈满似水柔情。
    “为什么？”娇羞的想抽回手，奈何对方紧紧握住，女人只有羞红了脸，期待又紧张的轻问著。“我们才刚认识不久”
    “因为你就是我寻找了很久的另一半。”
    叶静枫悲惨的望着眼前的美食，蠢蠢欲动的双手却被母亲大人硬是压在桌下不得擅动。
    呜呜呜！我好想吃你们，好想吃啊！
    “呵呵呵！康先生，静枫大概是太饿了，在你面前失态，真是不好意思。”江月琴掩嘴轻笑，试图挽回已经很糟糕的局面。
    失态？这样就叫失态的话，康临涛真想和叶静枫再表演一次吵架的场面，也许会吓昏两位长辈。
    看来叶静枫在她们面前还维持著乖巧温柔的形象嘛！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听过她的无标点不换气骂人法。
    看着叶静枫扁著嘴、垂著脸的沮丧模样，康临涛暗暗扬起笑意，却没在脸上勾出笑纹。
    “既然饿了，那就吃吧。”反正本来就是要来吃饭的。
    叶静枫一听，水亮的眼睛马上放出光芒，双手就要挣脱母亲的压制，爬到桌上来拿筷子。没想到她的兴奋和康临涛的劝菜还是抵不住母亲的决心，只能呆呆傻傻的望着满桌点心，却硬是抬不起手来。
    “妈”可怜兮兮的望向母亲，叶静枫觉得自己这辈子没那么想吃东西过。她好饿哦！昨天工作得忘了时间，结果一想起要吃晚餐时，除了便利商店还开著，街上已经没有摊贩的踪影了；结果今天早上又睡得太晚，只赶得及梳洗换衣化妆，然后就冲出门来。“乖一点！人家在看！”
    抬起眼来，叶静枫正好对上康临涛的目光，新仇旧恨同时涌上心头，照照目光锐如尖刀，毫不留情的刺入康临涛脸部。
    都是他！他来做什么？！
    她的鲜虾腐皮卷，她的鱼翅灌汤包，她的奶油烤白菜，她的似乎看出她眼中的怨念，康临涛眼中兴味一闪，伸手招来了侍者。
    翡翠鲜虾饺、瑶柱水晶包、韭黄炸春卷、腊味萝卜糕该死的！可恶！可恶！
    她觉得自己的眼泪就要和口水一起掉下来了。
    “叫了那么多莱，不吃可惜，一起吃吧。”淡淡说著，康临涛率先拿起了筷子，朝一个叶静枫已经看了很久的鲜虾腐皮卷下手。
    “不错，好吃。”
    好吃！吃到嘴里的当然好吃！叶静枫放弃了和母亲的对抗，幽幽的叹了声，肩膀也颓然的垂了下来。
    算了，她回家时去吃阳春面好了。
    “呵呵，康先生真是温柔体贴。”江月琴笑咪咪的称赞道。“不过你跟我们家静枫还真有点夫妻脸呢！”
    显然有点操之过急，叶母一开口已经说明了这顿饭的黑幕。
    “夫妻脸？”夹著韭黄炸春卷，康临涛挑挑眉毛，静静问道。
    “夫妻脸！”叶静枫跳了起来，双手终于挣脱了母亲的钳制，同时暴跳叫道。
    她的脸什么时候整的容，为什么会跟他有夫妻脸？狠瞪了康临涛一眼，叶静枫重新坐下，没好气的抓过筷子就从他筷底抢过一个鲜虾肠粉。“妈，你饿坏了，多吃一点，少讲一点。”
    果然又是相亲宴！而且这次还是让她备受侮辱、深感痛苦的相亲宴！
    唯一值得纪念的就是这桌美食了，不好好吃一顿真过意不去。
    于是，叶静枫以母亲再也阻拦不住的速度清扫著众多点心，吃得连其他三人都忍不住停下筷子来盯著她瞧。
    终于，在把筷子伸往康临涛面前的萝卜丝酥饼时，叶静枫发现了气氛的诡异与宁静。
    “呃不吃了吗？很好吃耶”有些舍不得的收回筷子，叶静枫讷讷的说。
    这下该死了，她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而丢尽了自己、妈和姨的脸狠刮一顿好像已经不足以惩罚她的罪行了。
    只见江月眉一脸古怪，江月琴满面痛苦，没有人回答她。
    “爱吃就吃吧。”康临涛将一些盘里的点心都夹到她面前，好心的举动却没有配上一个好看的表情，依然是一张冷冷的脸。
    唔咬著筷子，叶静枫眨眨眼，望着面无表情的康临涛，突然泛出一丝笑。“对了，康先生，你喜欢哪一型的女孩子？”
    似乎讶异著她的发问，康临涛愣了一会儿才回神答道：“这个嘛，没有特别喜欢的类型。”
    “是吗？那平常都做什么休闲娱乐呢？”好好吃的杏片明虾卷。“工作。”
    啊？“什么？我问的是休闲娱乐。”以为自己讲错、康临涛听错，叶静枫好心的重新问一次。
    “我平常下班之后或是假日的时候，都在工作。”缓缓喝著汤，康临涛淡淡答道。“要吃小笼包吗？”
    “啊，好，谢谢。”看来他人也没有那么坏嘛。“除了工作之外，你没有别的活动或兴趣了吗？”
    这么一问，让康临涛手中的汤匙停了下来。
    他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没有吧。”现在想了，也是这个答案。
    “唔，是哦，其实也好啦，总比吃喝嫖赌要来得好多了。你说对不对？妈？”转头看向江月琴，叶静枫却呆然发现身旁已经空空无人。“咦？我妈呢？还有姨呢？去洗手间吗？”
    看着她憨憨傻傻的模样，康临涛的脸上终于抹上笑痕。“她们先走了，就在你刚刚很努力的吃奶油烤白菜的时候。”
    ***
    “妈，你跟姨怎么丢下我先走啦！”借故上洗手间而跑去打电话的叶静枫，躲在角落里小声追问道。
    “你不是跟康先生聊得很高兴吗？”江月琴轻哼一声。“而且也吃得很高兴嘛！我有你这个女儿真是丢脸死了。”
    她只不过是吃得多了一点，有什么好丢脸的嘛！“哪会呀因为我太饿了嘛！东西又那么好吃”
    “还敢说。哪个女孩子在相亲的时候会像你这样大吃大喝的啊？我们选在茶楼真是选错了，早知道就去咖啡厅，让你猛灌咖啡也比这样猛吃来得好看一百倍！”
    “相亲！”叶静枫忍不住尖叫，引来了一些怪异的目光。“你说了！你说了！这是相亲！还说什么跟姨好久不见一起吃顿饭，结果是拖我来相亲！我才二十六岁，又不是老得没人要，你们不要那么急著把我嫁出去好不好？”
    “你是二十六哦！不是十六哦！再来就三十六了！你不急，我跟你爸都帮你急啊！”“有什么好急的啊！是我还没结婚，又不是我不想结婚！要是有好男人跟我谈恋爱的话，我也会跟他结婚的啦！”
    电话那一头突然传来母亲的笑声，听得叶静枫忍不住心头发麻。
    “好男人？康先生不是很好吗？他是你姨的侄子，听说事业有成，人品又好，人也规规矩矩，不像现在有些年轻人哦，就只会说甜言蜜语，什么事也做不成。”
    哈哈，这下可好了，她被骗相亲好几次，就这一次最糟。“妈，你今天才头一次见到他吧！又怎么知道他就那么好？”以往相亲的对象都是在寒暄几句之后，母亲大人就找个借口拉著她离开，回家之后就开始痛切数落对方糟糕的地方，她是乐得轻松，反正母亲大人这关过不了，就算她喜欢也没什么搞头。但是，这下完了康临涛竟然让母亲大人如此欣赏“静枫，你在哪？”
    “在茶楼啊！”没好气的回道，叶静枫开始不安起来。
    “你把康先生一个人丢著啊？赶快回去，跟他多聊聊啊！呵呵呵，再见。”喀嚓收线。
    什么呵呵呵，她都快笑不出来了。气闷的抓著行动电话，叶静枫一脸阴霾的回到了已经被侍者清理干净的桌前。
    “跟你妈讲电话？”啜著乌龙茶，康临涛的面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本厚厚的公文。
    “你怎么知道？”为自己斟了杯茶，叶静枫闷闷回应。
    “唔你的音量颇清楚。”
    呆呆的抬起了脸，叶静枫望向一脸仆克的康临涛，久久才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我的天啊”她毁了。
    看着被悲哀的黑影笼罩的叶静枫，康临涛心里微微的笑。
    姑且不论她的脾气和可怕的骂人法，她除了动人，也很率真。“康临涛，你以后不会拿这些把柄来嘲笑我吧？”从臂弯中露出半个脸，叶静枫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直勾勾的瞪向康临涛。“早知道就跟我妈说我们两个有过节要是她知道我们之间的过去，不知道还会不会希望我们两个在一起。”呜呜，她的人生，今天特别的灰暗啊！
    康临涛饮茶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我们在一起？”
    “你不会没发现今天是相亲吧？”迟钝。
    呃，原来真的是。他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喝茶、工作。
    “你真的很喜欢工作耶。”将茶杯包在手掌中玩弄，叶静枫看着那一页页复杂又难懂的图表、数字、报告，不禁有点佩服起他。“好厉害。”
    “你不是也在工作吗？不喜欢？”
    唔，他的问题让叶静枫开始认真考虑起自己对待工作的态度与观点。“不算不喜欢，但是有时候会很生气、很无力，尤其在想到某些事情的时候，真的会让我忍不住想要换工作。”
    “是吗？不过，也会有觉得快乐的时候吧？”一反两人先前的火爆气氛，现在乎和宁静得一如多年好友。
    “这是当然的罗！”一说到这里，叶静枫的眼睛又亮了起来。“有些时候还是会很高兴的，不然怎么做得下去。”
    “每个工作都是这样。”简短的应了声之后，过了一会儿，康临涛才又接著开口“不过，你是在做什么工作的？”
    咦？“你讲了那么多，结果不知道我在做什么？真让我怀疑我们刚刚的对话是不是你在敷衍我。”叶静枫娇喷薄怒。“我在写小说，言情小说。”
    听到这个答覆，康临涛抬起头来看了看她，随即又低下头去。“还真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叶静枫原本委靡在椅子上的身体马上跳了起来。“看不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你是说我不适合这个工作吗？我——”
    “冷静一点。”他面露忍耐的举起手，将笔抵在她唇上。“我只是没料到，有点惊讶罢了。”
    皱著眉闭超嘴，叶静枫瞪著他，缓缓的坐回座位。
    这家伙“我没有你所想的意思。”收回手，放下笔，康临涛正视著她。“很了不起，真的。”
    愣愣的回视著他，那双眼睛里的心意太诚恳，害她不好意思再怀疑。“呃，没那么厉害啦谢谢。”腼腆尴尬的笑笑，叶静枫不自禁的红了脸。木头人也说得出好听话，呵呵。
    看着她红通通的笑脸，康临涛抿出一丝微笑，好淡好淡，好柔好柔。
    “你没有男朋友？”好一会儿，他重新打破甫凝聚的安详，轻缓问道，目光却依然停驻在面前的公文。
    叶静枫愕然地望了他一眼。“要是有的话，我就不会被抓来相亲哕！”害母亲大人以为她没行情。
    “那我们交往看看，怎么样？”
    气氛重新回到沉默，只是两人的表情已不再相同。康临涛两手交握，认真的看着叶静枫；而叶静枫则握著杯子，小嘴微张，一脸受到惊吓似的瞪著康临涛。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交往看看如何？”
    “拜托！”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容与笑声同样仓皇慌乱。“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我觉得这你是认真的？”原本要拿来挡住这尴尬气氛的胡言乱语在迎视上他的目光之后瞬间消失，让她只能硬生生的面对这个问题。
    “我不喜欢开玩笑。”他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那你不会觉得很无趣吗？我——”又想蒙混过去，却也同样的失败。叶静枫挫败的沉下肩，想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又开口“好吧。”
    ***
    好吧？她竟然对他说好吧？
    咬著苏打饼干，盘起一头长发，窝在电脑前的叶静枫皱著眉，盯著一片空白的电脑荧幕发呆。
    她做了什么？她答应和康临涛交往？
    她答应和那个头次见面就和她吵得不可开交、第二次见面踢了她一脚，而且还是她相亲对象的人交往？
    唉，其实她也不用那么紧张嘛！只是交往而已，又不是结婚，搞不好下一次见面再吵一架，就分手了“才不要”喃喃自语，叶静枫并没有发现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是沉陷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之中。
    她总觉得康临涛说要交往的要求好像只是临时起意，一个为了暂时逃避相亲的方法。不然他有什么理由跟她交往？他们两人之间可没有过什么美丽的邂逅，只有火爆的开始。
    努力烦恼著两人关系的同时，电话铃响。
    “喂，我现在不在家，有事情请在哔一声之后留言。”把自己当成电话答录机的同时，叶静枫觉得自己和好友丁蔚容那赖皮个性是越来越像了。
    “我是康临涛，既然你不在家，那我晚点再打”
    “啊啊！我在！”听到他的声音，叶静枫吓得差点把话筒摔到地上去。“我呃，我在。”吓死人了。
    那头的人似乎愣了一下，好像被这个“答录机”给吓到。“喔，你在家啊。”不过声音听起来还是同样的平静。
    “呃，对，我在。”头一回和他讲电话，叶静枫紧张得手心冒汗、双颊发红。“怎样？有什么事？”
    “你吃饭了没有？”劈头的一个问题，比起情话绵绵更实际。
    哈，这就是三十三岁男人的爱情？没有我好想你，没有你今天好吗，只有你吃饭了没。
    “现在才几点，就问吃饭”有些哀怨的嘀咕著，叶静枫抄过桌上的手表一看。“呃下午两点了啊”原来她发了那么久的呆。“所以你还没吃饭？”
    “嗯。”他没提她都没发现，肚子好饿。
    “我刚好和客户去谈生意回来，要不要顺道去接你一起吃饭？”这算约会吗？
    “好啊，你也还没吃啊？真辛苦。”随口应著，叶静枫已如彩蝶一般，翩然飞至衣柜前，愉悦的挑起了外出服。
    康临涛停顿了一会儿，似乎为她温柔体贴的语气而受到惊吓。“还好，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挑出一件米白色连身裙，叶静枫的唇边笑意依旧淡淡。“这样不太好吧？”
    “半斤八两。”
    听到他低声的嘀咕，她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叶静枫只觉得心里暖呼呼的，很快乐。
    “你还记得我家怎么走吧？那你到了再打电话给我。拜拜！”
    “好，再见。”
    没有问她去了哪里，没有问她在做什么，没有问她想不想他，没有问她让她觉得厌烦的问题。
    他头一个关心的，是她不知道有没有喂饱自己的肚子。
    好像老头子一样。她忍不住笑。真是不浪漫。
    但是很好。

 第三章

    “对不起，我误会你了”她噙著泪，一副怯怜怜的模样，看得人好不心疼。
    “不！我也有错，我不该那么凶的。”怜惜的拭去她颊上的泪，他的温柔连自己都觉得惊讶。
    “可是可是我”
    “别说了，过去的事就算了。”
    坐在车里，康临涛安静的望着前方，等著叶静枫下楼。
    虽然说是他自己开口要求和她交往的，但他没料想到她真的会答应他。
    当然，他不是开玩笑的。虽然那时脱口而出的要求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是在极快的考虑之后他并不打算收回这句话。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相信自己所选的女人。
    虽然他的直觉也曾错了好几次以前曾经和他交往过的女人虽然刚开始都是兴高采烈的，以为灰姑娘遇上王子的童话在自己身上重演，但是没多久，她们就发现自己遇上的也许是个王子，却是个无趣、严肃、呆板、生活中只有工作，而且年纪已经有一点点大的王子。
    更何况他并不是王子。他只是个男人，普通的男人，一个为了生活而工作、工作到生活里充满工作的工作狂男人。
    当期盼成为王妃，好和王子幸福快乐下去的小姐们发现了这一点，先是嫌他太没情趣，再来就说和他在一起太沉闷，接下来则批评他太不懂女人心最后的结局，一直都是无疾而终。
    女方故意的疏离，他也不怎么在意，天生的拘谨让他对情事较不注意，即使原本在自己身边的女人到了别人身边，除了刚开始不太适应，倒也没有他人所说的愤怒悲痛。
    是他不懂爱，或是那些人并不是他所爱？女人所期望的浪漫，他没有，是个性使然，或是没有遇到让他想这么做的人？
    对于叶静枫，他欣赏她的美丽、她的率真，两人的初见并不是蒙上薄纱般的暧昧美丽，而是言语间交锋相对激出了鲜明的火花，进而看见了对方的另一面。
    只是另一面，而不是每一面。
    仅仅能算是初识的两人还有很多需要摸索的事。
    “久等了！”一条人影蹦蹦跳跳的跑到车边，毫不客气的拉开车门就坐上助手座。“要吃什么？”
    等她系好安全带，康临涛才发动车子，缓缓滑上车道。
    “吃面？吃饭？”他简单分类后询问道。
    “吃冰！”她快乐喊道。
    “吃完饭才能吃冰。”小孩子。
    “那就去吃饭。”呵呵笑着，叶静枫脸上笑意如花绽放。“吃什么好呢你有什么不吃的吗？”
    “没有。”他对吃一向不挑剔。“你好像很高兴？”
    叶静枫愣了愣，转头看向他。“对啊。”
    “说说为什么吧！”他想知道她开心的原因。是因为要去吃饭，还是因为他？
    “要吃饭当然很高兴。”她倒是高兴得很理直气壮。“要是吃饭时心情不好，就算好吃的东西都会不好吃，更何况我们是要去吃好吃的东西，所以心情当然要更好。”
    又好吃又高兴，呵呵。听著她说话，康临涛也微微的牵起笑意。
    两人在叶静枫的指定下吃了一餐便宜又大碗的咖哩饭，大热天的，吃得汗流浃背。
    “我以为你会想去高级一点的餐厅。”擦著嘴角，康临涛淡淡的说道。至少他以前的女友们都是这么希望，有的甚至明白的告诉他，因为她和他交往，所以希望可以享受到有钱人的享受。
    “高级一点的？”叶静枫歪了歪头。“喔，当然啦，高级餐厅也不错，不过现在都下午两点多了，大概只吃得到下午茶的蛋糕和点心，那个不够填肚子，而且咖哩饭也很好吃啊。”她最喜欢、也最擅长的料理就是咖哩。
    她当然知道很多女孩子都憧憬著高级餐厅的浪漫气氛，她也不例外。但是随便吃顿饭就要上高级餐厅，那实在也很腻。
    “对了，你不用回公司了吗？”都快三点了，再吃顿饭，也都快要下班了。“还是你回去要加班啊？”
    “嗯。”不管他什么时候回公司，都固定加班到晚上九点才回家。“已经加班成习惯了，不如说是下班时间延后。”
    她敬佩的咋舌。“真了不起。”虽然她也是整天坐在家里工作，但是她可以随自己高兴来调整时间，偶尔看看电视、喝喝茶、串串门子，想什么时间工作，高兴什么时候休息，都在自己掌握之中。而且她也是一人饱全家饱，不像康临涛还得背负著整个公司的兴衰存亡。
    好厉害。好辛苦。真了不起。短短的温柔心意与她脸上的率真笑容，就好像冬天的太阳，将康临涛的心晒得暖暖的。
    “唔，对了。我昨晚看了一本你的作品，你——”
    “你说什么？”突地打断了康临涛的话，叶静枫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张口结舌。
    “我说我看了一本你写的书”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笔名？”她原本温柔的嗓音突然拔尖，以一种近似惊慌的神情紧瞪著他。“我没有说啊！”似乎有些惊讶她的激动，康临涛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你是没有说，但是我”
    “你调查我？你派人调查我？”她终于克制不住的尖叫起来。“我敢说你的下一句就是：但是我想知道的事情就一定会知道’，对不对？对不对？混蛋！想装厉害也不是在这种事情上做工夫！如果你想知道的话，直接问我不就好了？我想告诉你的话我自己会说，不想说的话你也该尊重我，你知不知道这叫什么？侵犯隐私权！太卑鄙了！”
    她万分的愤怒。写了几年的言情小说，她自然知道许多女孩子已不再梦想着温文儒雅的白马王子，反而更加憧憬在数年前只能当最坏男配角的邪佞恶棍，除了折磨她们的身心，凌辱她们的自尊，而且还要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但是她不要啊！她只希望康临涛能如同他所表现出来一般的迟钝，不会一脸邪笑的说著关于她的事，他什么都知道之类的鬼话！
    天啊天啊他变邪佞了啊变得跟她笔下的那些坏男人一样了啊她的梦想破灭了，在发现康临涛被洒了这么一大盆狗血之后，就全碎了。
    呜呜，她的钝笨好男人在哪里？
    “我要回去了。”气冲冲的付了钱，叶静枫连声再见也没说，迳自快步离去，留下康临涛一脸沉默呆愕的坐在店里任人指点。
    ***
    “我没有调查你。”
    一回到家，叶静枫的电话就响个不停，在她终于被烦得受不了之后，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接起电话。
    然后，就听到这么一句。
    呸！当然是说没有，就算再怎么蠢的人也知道不能说有！但是不管说什么，都一样令人愤怒。
    “你所打的电话是空号，所以不要再打来了！”她还在气头上。
    “叶静枫！”她正要挂下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如爆雷般的吼声。“不许挂我电话！”
    被吓得有三秒愣怔的叶静枫在回过神来之后，原先的怒意居然多了几丝畏惧。“不挂就不挂，你干嘛那么大声，吓死人。”害她的听觉和反应吓得跑去躲了好几秒。
    “我没有调查你。”他复述一遍，语气平静得仿佛方才的暴吼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怎么证明？”
    “那你又怎么证明我调查你？”
    她一愣。“我怎么证明？”这种事情干嘛证明？难道是她做梦说梦话告诉他的吗？少来，她根本没在他身边打过瞌睡，怎么可能。“事实就是这样，我还需要证明什么！”
    “如果你没有确切的看到事实，不要乱下定论。”
    “乱下定论！”她再度尖叫。“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还有什么更确切的吗？那你说啊！你没调查我，那是怎么知道我的事情的？”绝对不可能是她告诉他的！
    沉默的话筒中，只传递著两人或粗浅或缓重的呼吸。
    “反正你就是认定我去调查你？”
    “你敢说不是？”
    “我已经说了。”
    一句句的来往，互诉著对彼此的失望和不信任，一次又一次的割锯著依然脆弱的初生情愫。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就这样吧。”康临涛沉沉的说著。
    叶静枫很确定自己在他的声音里听到一丝愠怒。
    就这样？“就怎样？”
    “反正现在怎么讲也讲不清，我最近正好工作忙，我们就过一阵子再见，也许你会发现真正的‘凶手’是谁。”虽然语气一派平和，但是不难听出他隐忍著的怒意。“再见，多保重。”
    过一阵子再见？
    这是疏远的开始吗？
    从没听过他生气的声音，难道真是自己错怪了他？
    闷闷的放下话筒，叶静枫叹了口气，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同时，万分懊恼也齐上心头。真是的，自己这性子就是不能改改，老是话听一半就开始发飙，也许他真的是无辜的呢好友丁蔚容是已经被她气到习惯了，但是康临涛不是，他只是刚开始和她在一起咬唇烦恼的同时，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叶静枫飞快的抓起话筒，满怀希望。“喂？”连应个声都甜蜜蜜的。
    “喔，静枫，今天心情那么好啊？”
    叶静枫的脸马上沉了下来，整个人也像被针戳破的气球。“喔，是你啊，李大姐。”编辑大人的电话。
    “小姐就好了，什么大姐。”对方轻眸道。“干嘛又变得那么不甘不愿的了？稿子写完没？”
    “呃”“呃什么呃，没写完对不对？”
    “对。”她也颇干脆的招认了。
    “叶静枫！”李大姐马上使出编辑怒吼绝招。“今天都已经几号了，你还在给我拖拖拉拉！你——”
    叶静枫扯玩著电话线，一脸无辜与沮丧。“人家忙嘛”
    “忙！你有什么好忙？！你忙也该是为了稿子忙！”
    “人家忙著交男朋友啊”只是最近有点不顺。
    电话那头呆愣了一会儿。“喔！交男朋友那！谈恋爱的话，甜甜蜜蜜的，不是应该会写得更顺手吗？”
    “才没有呢！”根本写不出来。“你小说看太多了啦。”
    “静枫，你才是写小说的好不好？”李大姐显然对这些无意义的对谈有些感冒。“为什么又拖稿？忙著约会？”
    哼。“才不是哩”要是有约会就好了。“不过，没有稿子给你耶，怎么办？”叶静枫看着空白的电脑荧幕，一脸的遗憾。
    “还敢说！”编辑绝招之二——变脸狂啸。“快给我写！我从今天开始要照三餐伺候你了！”
    叶静枫干笑。“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即使如此，叶静枫也不认为自己就能够有工作的情绪。她现在几乎整个脑袋都惦著康临涛，想像他的惊愕与失望，后悔自己的冲动与误认，种种心情激荡冲突，让她除了羞愧慌张，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哼！还剩多少？”
    剩多少叶静枫瞄了瞄依然清白的电脑荧幕。“很多。”
    “很多？”声音高八度。
    “多到你大概不想知道。”
    原本火热的通话瞬间冷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被称作魔鬼编辑的李大姐终于缓缓开口“静枫，那我没办法了。广告也打出去了，就等著你的稿件排版，要是再让你这样下去，我会被大编打死。”
    哈哈哈。叶静枫依然干笑着。
    “五天，给你最后五天。”
    ***
    然后就在叶静枫收到最后通牒，坐在电脑前没日没夜的赶了四天之后，母亲大人的召唤突然在截稿日再度降临。
    “静枫？”
    “喔，妈。”有气无力的。
    “你在干嘛呀？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确实是要死了。“工作啊”“工作？”那头提高了音量，然后又沉默了一会儿。“我以为你这个时间应该要去约会呢。”
    约会？“跟谁？”
    “你不是在跟康临涛交往吗？”
    忙碌的手指停了下来，叶静枫翻了个白眼，满心无奈。“没有啦！哪有这回事。”
    “是不是因为你在写小说他嫌弃你啊？”江月琴紧张兮兮的问道。
    咦？涣散的警觉心突然跑回脑中。“妈，你告诉他我在写小说？连笔名都讲了？”
    “是啊，介绍一下嘛！你在紧张什么？”
    啊，完了。这是叶静枫脑中唯一的想法。
    是她误会了而且还误会得理直气壮、大声小声。
    “我没事啦！”这种事可不能说。“妈，你打电话来有事吗？”
    “没事哪敢打电话叨扰大小姐你啊！”江月琴轻哼一声。“既然你在家闲著没事，不如出来陪我吃顿午饭，我下午就要回家去了。”
    “我哪有闲著没事”叶静枫嘴里碎碎念，但是依然不敢违抗母亲大人的召唤，还是乖乖的换了衣服出门去。
    但是一到了餐厅，叶静枫才惊觉到自己又落入了另一个陷阱。
    “妈。”硬著头皮走到母亲身边，叶静枫根本不敢去看对面坐著的又是何方神圣。
    唉，她也不过才二十六，正是年轻貌美的时候，就被当成卖不出去的猪肉一样努力推销“来，这是妈的朋友艳华阿姨，旁边是她的公子志成。艳华啊，这是我家那个不成材没出息的女儿静枫啦！你见过的。”
    “艳华阿姨好。”硬著头皮打了招呼，叶静枫因为对面传来的炽热目光而打了个冷颤。
    “哎呀！几年不见，静枫变得好漂亮啊！”林艳华笑得乐不可支，仿佛已经将她视为准媳妇。“你说是不是呀？志成。”
    张志成没吭声，只是盯著她傻笑。
    叶静枫忍下心头不住的颤抖，努力扯开嘴角。“谢谢。我去一下洗手间，失陪。”
    强自镇定的走进洗手间之后，叶静枫关上隔间的门板，一**就坐在马桶盖上叹气。
    妈是怎么了？为什么那么急著要把她嫁掉呢？她又不是没人要！心头一边哕唆，她一边拿出了行动电话。
    “可恶，康临涛，你快接啊到底在干嘛，怎么那么久”其实也不过才响了五、六声，她就紧张得不得了。“啊，喂喂，康临涛吗？”
    “静枫？”那头传来的唤声有著相当明显的疑问与谨慎。
    “嗯。呃你在忙？”敏感的接收到他的异样，叶静枫心头一抽，也跟著小心起来。
    “陪客户吃饭。”简洁的回答，幻灭了她想请他英雄救美的想法。“有事吗？”
    问这个有用吗？“呃，不没什么算了，没事。”
    “静枫！”对她的欲言又止，他有些生气。
    “真的没事啦！我自己想办法解决。”她能说她又被抓去相亲吗？她能要他来昭告世人说他们正在交往吗？她现在满心都还是对康临涛的愧欠，她哪里敢要他来帮她解这个围？“拜拜！啊！还有”
    “嗯？”
    “对不起。”她嗫嚅道。“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道完歉，她马上结束了通话，然后瞪著手中的行动电话发呆。
    果然自己的仗还是得自己打吗？好吧。
    走出隔间，洗了把脸，深吸口气。叶静枫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有些陌生起来。
    镜中那个一脸严肃，仿佛即将赴死就义的人，真是好笑。
    捏了捏脸，打起精神，叶静枫勉强扯出笑脸，拉开女厕大门走了出去。
    “啊——”才刚踏出女厕，她就被挡在眼前的人影给吓得尖叫出声。
    康临涛飞快的捂住那张堪称高分贝噪音制造机的嘴，一脸忍耐。“我有那么吓人？”
    她拉下他的手，瞪著他微微失了冷静的脸。“你不是在跟客户吃饭？”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吓死她了。
    收回手，康临涛环胸俯望着她。“对，我们在这里吃饭。”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家餐厅？”
    “你刚刚进来的时候我有看到。”很好，她没有歇斯底里的尖叫著说他调查她。
    呃。“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绕了一圈没看到人，刚刚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并不是很吵，所以我猜你大概躲进洗手间了。”耐心的讲解完毕，康临涛定定的盯著她。“好了，你刚刚到底要讲什么？”
    她不知道那样欲言又止的只讲了一半的话，很令人难受吗？让他在切断通话的同时也坐立难安了起来，连工作都匆匆搁下。
    结果一见面，她就给他来个惊声尖叫，吓得头都晕了。
    “我我妈又抓我来相亲了啦！”
    他一挑眉。“你可以跟她说我们在交往吧？”
    呃“我以为”
    “你以为？”
    “你在生气”
    “哦？”回想起之前吵架的情况，他微微抿唇。“是啊，在生气。”在那种情形下不生气的人，大概是圣人吧！而他，并不是。
    “而且你正在办公我想，你可能嗯，不太方便帮我处理这种事”支支吾吾的说著，叶静枫的头越来越低。
    微微勾起笑，康临涛抓起她的手，不发一语往外走去，一直到叶静枫的相亲桌旁，一脸泰然自若的模样望着惊讶的三人。
    “叶妈妈您好，上回和您聊得很愉快。”然后又转向呆愕的林艳华和张志成母子。“初次见面，你们好，我是静枫的男朋友康临涛，请多指教。”
    ***
    男朋友。
    虽然已经有了两人在交往的体认，但是从他口中听到这个字眼，还是忍不住让叶静枫脸红心跳。
    “静枫，你跟临涛在交往怎么不告诉我？”送母亲到机场的途中，江月琴忍不住埋怨。“害我又约了人介绍给你。”真是尴尬极了。
    “妈，拜托你不要再帮我找相亲了啦！”她也很尴尬啊！当时四周的人全都转过头来看他们，有些还忍不住偷笑起来，害她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摆。
    “你有那么好的男朋友，我哪还会要你相亲。”还没当上丈母娘，她已经对这个可能会成为她女婿的男人满意得不得了。“你可别再随便闹别扭，又把人家给气跑了。”这个女儿是她养出来的，养出那样急惊风又欠考虑的个性，她自己也觉得既愧疚又莫名其妙。
    “好啦。”小声嘟喽著，叶静枫有些心虚。
    和母亲挥手说再见之后，叶静枫坐上回家的公车，一边随著公车摇晃一边回想着中午的情形，嘴角忍不住贝起微笑。
    他是我的男朋友，我是他的女朋友。
    这两句话她不是没说过，在小说里写得更多次，但是没有一次念起来那么顺口悦耳。
    呵呵。忍不住傻笑出声，叶静枫连自己又受到众人奇异的注视都不自觉。
    高兴的回到家，才刚脱下鞋，电话铃声便神准的响起。依然沉浸在幸福快乐情绪中的叶静枫完全没意识到危险的接近，兴匆匆的接了起来。
    “喂，静枫，稿子好了吗？”
    “呃。”啊，糟了。
    “不要呃了，快点传过来。”
    “呃。”还是只有这个字。
    电话那头的催促声停了下来，双方同时静默。
    过了好一会儿。“还很多吗？”
    “呃”半个小时后，叶静枫在编辑李大姐的陪同押解下，哀叫著被捉进了出版社的闭关室。

 第四章

    “亲爱的，我不想跟你分开。”
    “为什么？”
    “我无法忍受我们相隔两地，即使只有一分一秒。”
    话说当她哀啼著被拎进出版社闭关室的同时，整个编辑部同时叹出一口如释重负的大气。
    被美称为赶稿区的闭关室里没有电话线，因此习惯性上网的作者便顶多只能和电脑里的小游戏相对两讨厌；喜欢和朋友聊天哈啦的作者只能对著空气自言自语；唯-不会受到影响的大概只有爱睡觉的作者了，但是一小时响一次的编辑闹钟更是让人痛苦万分。
    叶静枫一边啪啦啪啦的打著稿，一边呜呜的低呜著，好像一只可怜的小狈。
    呜呜，她好可怜，她好寂寞，她好无聊，她好累。她好想和蔚容出去玩，她好想打电话跟朋友聊天，她好想好想见康临涛。
    之前在餐厅道别时，她说过回家后会打电话给他，但是那时根本来不及打；会不会因为她就这么音讯全无，他在一气之下就决定不要跟她交往了？啊，这样不是很怪吗？她这一次的恋情才刚开始，又莫名其妙的结束不行，不管怎么样，她还是要跟他说清楚。
    下定决心，叶静枫拉开了门，勇敢的迎视著编辑们同时投来的询问目光。“我我想打电话五分钟就好！”好可怕，她还是赢不了这些人。
    经过编辑们的狐疑目光扫瞄，她终于得到一个不太情愿的允许。“好吧。”
    得到允诺，叶静泛急急忙忙的抓起话筒，拨了号码。“喂，喂，我找康临涛要等？要等？不行，请你跟他说叶静枫有急事找他，请他绝对一定千万必须要听电话！”
    等秘书转接的同时，叶静枫耳边不断传来无情的倒数声。
    四分钟、三分四十秒、三分二十秒“喂。”熟悉的声音终于响起，似乎无任何波动。
    “喂！”叶静枫则是激动万分。“康临涛，我是静枫啦！我来不及打电话给你，你没有生气吧？对不起啦！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喔！”见识过他发怒的威力，她现在好怕他又生气。
    三分钟、两分四十秒“喔，我没生气，只是有点担心。”她把他想成什么？没事乱生气的蓝胡子吗？“不过你旁边那个是什么声音？”还有倒数，是炸弹吗？
    呜呜。“那是编辑在倒数的声音啦！我跟你说我好可怜，人家工作做不完，就被抓到出版社来赶工，连打电话都只能打五分钟。”
    一分四十秒，一分二十秒倒数的声音多了些咬牙切齿。
    “人家都不能上网不能打电话不能出去玩，我好想回家哦！呜呜呜呜呜！你都不知道我过著怎样水深火热的生活，连三年代的大陆同胞也比不过我，我才是那个要被解救的人啊啊，剩下二十秒了！我跟你说我这几天不能回家你去我家门口的门缘上拿我家钥匙帮我喂一下我的小痹和小绿其实本来有人帮我喂的不过蔚容最近要出远门所以小痹和小绿会断粮要是我回家了我再打电话跟你说——”
    嘟——叶静枫怯怯的抬起头，对上李大姐的目光。
    “五分钟到了，进去。”在叶静枫交稿之前，她决定要化身为魔鬼，背负著哀号指责诅咒怨恨，只为了恪尽职守。
    这个叶静枫，居然打电话找男人哭诉啐！
    ***
    握著嘟嘟作响的话筒，康临涛仍有种处于梦中的感觉。
    她说她被抓去出版社写稿？真可怜。他头一次听到她那么慌张、那么可怜兮兮的哭诉，心里忍不住币念起来。
    她还好吧？听她的话好像悲惨到除了工作之外什么都不能做，对于这种情形他是可以习惯，但是也明白一般人不容易受得了。
    尤其静枫，她是那种爱玩好动的人，被这么关起来也难怪她要哭了。
    她还说了什么？小痹和小绿？那是什么玩意儿？
    一直回到会议桌上，他仍然想着小痹和小绿可能是哪一种动物。
    这也是他头一次，开会开得如此心不在焉。
    挨到下班时间，他朝秘书点了点头，便在众人的惊异目光之中往办公室外走去。
    “老板今天是不是有什么活动啊？”
    “大概有应酬吧！”
    “咦？可是行事历上没有啊。”
    “怎么会？怎么会？老板不是都到八、九点才会回家的吗？”
    “大概是去约会哦！”众秘书们吱吱喳喳的讨论著，一直到有人进出约会这个字眼，终于引得大伙儿齐声尖叫。
    “约会！”
    “对哦！今天开会的时候不是有个女人打电话找老板吗？”
    “难道就是她？”
    “叫什么名字？叶静枫吗？”
    “她是谁啊？我没听说过耶！好像没来过公司吧？”
    “笨蛋！没有女人来公司找过老板好不好？”
    “说来也奇怪，老板的条件就跟小说男主角差不多，为什么就没有小说里面那些火辣美艳的模特儿还是什么的来找他？”
    “照你这样说，我们这堆秘书也都得觊觎老板哕？”
    秘书们再度哈哈大笑成一团。
    “不要开玩笑了！人家我都已经嫁人了。”
    “我要是对我男朋友有二心的话，他会伤心死的。”
    “嗯老板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型。”
    “老板不错啦！看一看还满赏心悦目的，不过吃不下的东西，我不会肖想啦！”
    讨论得正热烈，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女人们的谈话。
    “嗨！小姐们，老板呢？”来者是康临涛的小弟康容涛。
    “嗯，康经理，老板他回家了。”回话的秘书脸上依然笑得暧昧。
    回家！原本帅帅的倚在门边的康容涛突然踉跄一下，差点摔了一跤。“他已经回家了？怎么会！”竟然比他早！“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太可怕了，天地之异象。
    “他好得很呢！”另一位秘书小姐笑着回答。“简直是太好了。”
    一直独来独往、孤家寡人的老板，身边终于出现了脂粉香，她们这些等著看热闹、讲八卦的人早就等不及哕！
    ***
    来到了叶静枫住处楼下，停好车，康临涛朝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管理员打过招呼，便直上她的住处楼层。
    他已经懒得想小痹和小绿是什么东西了，只有做好心理准备，等待门打开时的惊讶。
    静枫会养些什么东西？
    他举起手，遵从她的吩咐在门缘上寻找钥匙，却怎么摸也摸不著。皱起眉头，他四处望了望，然后便弯下腰去，将手伸进铁门栏杆内摸索著，果然在他熟悉的位置摸到了钥匙。
    她藏钥匙的地方和他完全相同。真是个怪异的巧合。
    打开了门，康临涛先站在玄关观望了一下，然后才脱了鞋子进屋。
    这间屋子，完全就是静枫的样子。简单的摆设，却有著数量不少的小摆饰和小玩意儿。他轻轻推动一个小不倒翁，唇角微勾。
    缓缓走到一个鱼缸前，俯视著里头的一只乌龟。“你是小痹还是小绿？”康临涛喃喃问著，却忘了自己问了一个得不到答案的蠢问题。
    他拿起一旁的饲料，倒了些进去。
    不管它是小痹还是小绿，解决一个。
    望了望四周，没发现其他的生物。康临涛迟疑了一会儿，打开了其中一扇门。
    这大概是静枫的房间。床铺、电脑、衣柜，以及许多许多许多的书。不太整齐，甚至可以说有些杂乱。
    很有因为是家，所以随性的感觉。
    “小痹？”他轻唤道。“小绿？”
    头顶传来一阵轻响，一只猫眯著睡眼，懒懒的从篮子边缘望着他，金黄的眸子里满是疑问。
    “小痹？”他再叫。
    这回没反应。
    “小绿？”再次试探，他终于看到一只黄色虎斑猫慵懒的跨出篮子，优雅的跳下地。
    明明是只黄猫，为什么叫小绿？
    真搞不懂。摇摇头，康临涛跟著猫走到厨房，准备好猫饲料之后，他蹲在一边，看着猫咪吃饭。
    他现在做的事情，是叶静枫平常做的事情。这么想着，他的脑中忍不住啊现出她娇唤著猫咪，甜笑着抚摸它的景象。
    他忍不住微笑起来，忍不住将手也轻抚上猫颈，微糙的掌心滑过猫咪柔顺的毛发，让小绿舒服得仰头眯眼。
    一天半没见面，并不长，如果说思念是分分秒秒堆积而成的，那么目前对她的想念并不深。
    但也不是没有。
    看见客厅中的沙发，他可以想像她坐在上头看电视的慵懒模样；看见厨房里的冰箱，他可以想像她皱著眉烦恼该吃些什么的表情；看见房间里的电脑，他可以想像她沉溺于工作时的专心样子。
    他想像著她所有的姿态神情，却开始觉得遗憾。如果她就在身边的话，那就好了。
    想到这儿，他四处望了望，然后拿起一本搁在茶几上的小说，查看了地址，准备实行自己的愿望。
    他是在坐而言之前，就会起而行的男人。
    而原本吃著饲料的小绿，不知何时走到了厨房门口，静静的望着那个突来突往的男人，猫眼中有著不可解的神秘光芒。
    ***
    开著车来到了出版社门口，大门已经关起，但还可以望见里头尚存的几盏灯光。
    张望了一会儿，康临涛按下了门铃。
    里头的人似乎吓了一跳，但在探头看了看之后，还是有个人影慢慢的朝大门走来。
    “先生，我们已经下班了。”一位小姐带著怀疑的目光，谨慎的打量著康临涛。
    “我知道，请问叶静枫小姐在吗？”虽然口中说著知道，但是他还是执意说出来意。
    “静枫？”疑问让她的音调提高了些。“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果然在这儿，那就好了。“会找她自然有事。”又不是闲闲没事做。
    那位小姐迟疑了一会儿，看看里头又看看康临涛，好一会儿之后才作了决定。“你先进来好了，我问一下。”
    跟著走进了出版社，他略微张望了一会儿，便坐在一张沙发椅上看着领他进门的小姐和另一位窃窃私语。
    “静枫在这边。”听起来不情不愿的。
    走进那扇被微微打开的门，康临涛看见的是叶静枫的背影。她盘起长发，弯著背。一副小老太婆的模样。
    而颇不文雅的坐姿和偶尔溜出口的低咒则让她成了一个没气质的小老太婆。
    “噗嗤！”又看到她的另外一面，康临涛忍不住再度笑了出来。
    而叶静枫被这声轻笑给惊吓到，马上从电脑椅上跳了下来，一脸的惊慌失措。“我快写完了！快写完了！我呃？怎么是你？”
    呆呆的瞪著康临涛，叶静枫怎么也没想到眼前会出现预料之外的人。
    “来看看你。”听她在电话里讲得那么可怜，他虽然沉默寡言，但也不至于铁石心肠而且，想念。“怎么样？工作顺利吗？”
    “呃”偷偷瞄了门边目露凶光的李大姐一眼，叶静枫有些心虚。“还好啦，还好”看来是不太好。
    “你还要在这儿待多久？”
    “这个”她再次看向李大姐，发现她也等待著一样的答案。“我不知道说”她也想早点离开这儿，但是这种事很难说得准“哦，是吗？”我有个客户开了家帝王蟹餐厅，送我两张招待券，要是你后天晚上赶得及的话”
    “帝王蟹！”叶静枫的眼睛马上闪出光亮。“我要去！我要去！”那种她只能盯著电视流口水的高级品，怎么能放过！
    康临涛泛出一丝笑。“后天晚上哦。”
    “我会加油！”就算喷血也要完稿！
    “那我等你了。”原先仅有一丝的笑意泛成一片，沁染了他的唇角。“后天晚上七点我到你家接你。”
    她则努力猛点头，眼中净是熊熊燃烧的斗志之火。
    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和她在一起真的很好玩。“再见，加油。”随即倾身在她唇边扫过一个吻。
    只是轻轻的，几乎只是摩擦过她的颊，叶静枫却因为那有点距离的亲匿而烧红了脸，呆呆的瞪著他的背影。
    而在一旁跟监的两位编辑也和叶静枫同样的表情，虽然只是站在一旁，虽然只是看着他的唇轻轻擦过她的脸，却也同样红了脸，目送他离去。
    “好棒的男人。”另一个编辑喃喃说道，眼中闪著光。
    “没错。”李大姐也附和。
    “的确是。”叶静枫缓缓回应道，同时转身走回闭关室。“真高兴他是我的。”
    ***
    事实证明，叶静枫是个很守诺言的女人。
    她在约定当天的下午，以一种胜利的神情打开了闭关室的门，将手中的磁片放到李大姐桌上，然后便仰天长笑数声，背起行李，在众人的掌声与笑谑之中离去。
    舒服的泡了个澡，补偿自己这几天总是洗战斗澡的不适。叶静枫穿著轻便的家居服，拎著冰果汁便窝到客厅去看电视。
    心情真好。完稿很高兴，晚上的大餐也很令人期待，但是最令人心儿怦怦乱跳的则是康临涛。
    正当她以为他就是一个工作至上的乏味男人，也不期望他有什么浪漫举动的同时，他就来了这么一手。虽然只是个连吻都称不上的接触，却更令她脸红心跳，无法自止。
    期待与兴奋在血液中跳跃流动，和心跳一样怦怦作响。
    晚土六点，叶静枫开始找寻今天晚上的服装。她想打扮得很美，美到他看见她的能够目不转睛，甚至破天荒的称赞她，但是她又想起今晚的菜色——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笨手笨脚而让漂亮的衣服惨遭飞溅的汤汁蹂躏。
    烦恼了好久，叶静枫觉得自己就像初开情窦的小女孩一般紧张兮兮。
    她恋爱了吗？望着自己绯红的双颊与明亮的眼睛，叶静枫看着自己绽出一朵比以前都还要漂亮的笑容，答案在她心里。
    对，她恋爱了。
    她恋爱了，和一个头一次见面就和她吵得乱七八糟的男人，和一个在一场尴尬的相亲上再次见面的男人，和一个没认识多久的男人，和一个工作狂男人，和一个不会说甜言蜜语却轻易让她脸红心跳的男人，和一个务实却又浪漫的男人。
    和一个她理想中的男人。
    ***
    康临涛有趣的望着坐在他对面的叶静枫，心里忍不住笑。
    打从他去接她，一直到现在坐在餐厅里，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就一直闪烁著星星一般的光芒，仿佛得到了全天下的快乐。
    而现在帝王蟹上桌之后，她的眼睛已经亮得像太阳了。
    “哦哦帝王蟹耶”叶静枫几近崇拜的看着眼前的美丽螃蟹。“我只有在电视里看过”真是太美了；如果没有那个丑陋的价钱，她可以对它毫不犹豫的打出完美的满分。
    而为了今晚的晚餐，心不在焉了一天的康临涛加深了唇边的微笑，对她的赞叹感到非常愉悦。
    他不记得他有哪一天曾经保持了那么久的微笑。也许他在今天以前的所有微笑加起来都没有今天的多。
    是因为她的关系吗？静枫爱笑，让他也跟著放松心情和嘴角，真心而快乐的从心底笑出来？
    看着她努力和蟹脚搏斗的可爱模样，他笑得更深。
    “这个不是这样弄。”他接过她手中几乎要被她弄烂的蟹脚，轻而易举的剪开蟹壳，挑出肥厚鲜美的蟹肉，放到她碗里。“吃吧。”他微笑着看她吃得一脸感动，漂亮的脸上绽出的神采让他也同样满足，好像吃到蟹肉的人是他一样。
    “好好吃哦！”满足的嚼著蟹肉，叶静枫的好奇心与注意力又转移到他手中的工具。“那个怎么弄？教我。”
    康临涛耐心的教她怎么使用那个工具，当她成功的弄出蟹肉时，两人同时发出笑声。
    “真好玩。”叶静枫笑道，并将手中的海鲜放到他碗里。“换我请你吃。”巧笑嫣然。
    他看着她笑得像朵最美的花，心头因为她孩子气却又温柔可爱的神情举动泛起暖意，有如沐浴著暖暖冬阳。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氛太好，或是她的笑容太美，还是他的思考出了问题，总之他脱口而出的问题让两个和乐融融的人顿时陷入一片愕然。
    “我们结婚好吗？”
    叶静枫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手中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剪子和蟹脚也砰磅两声落在桌上，看起来有些狼狈。
    康临涛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问，正伸到盘子去拿螃蟹的手也停了下来，看起来更是尴尬。
    “结婚？”凝滞了好几秒的沉默，终于在叶静枫不太确定的试探声中结束。

 第五章

    “你爱我吗？”
    “当然！”
    “有多爱？”
    “比你所能想像的还要爱你，全心全意的爱你。”
    “我好高兴”
    “那么，你愿意嫁给我，让我们一辈子厮守在一起吗？”
    “结婚？”叶静枫重复一次，并慢条斯理的用湿纸巾擦著手。“你是认真的吗？”
    他是认真的吗？飞快的考虑著，康临涛点点头。
    “你有那么爱我？爱到想跟我结婚的地步？”她自己连问都觉得不可思议。太早了，她虽然承认自己喜欢他，但还不到考虑结婚的时候。
    听她这么问，他也认真的考虑起来。自己有那么爱她吗？但是要爱多少才能到可以结婚的地步？他抓不准。“要多爱你才能考虑结婚的问题？”
    他问得很严肃，却没有人能够回答。
    叶静枫有些尴尬的玩弄著蟹壳，没有抬头看他。“你是全心全意的爱我吗？”
    真是的让女人问这个问题。
    “那当然不是。”不同于之前小心翼翼的问答，康临涛很快的就下了否定，并迎视著叶静枫突然瞪来的惊愕目光。“我怎么可能全心全意爱你？”
    他、他、他说什么？“为什么？那你还说要跟我结婚！”莫名其妙的男人，他以为他在说什么、做什么、想什么？
    结婚耶！一辈子故事，他却斩钉截铁的跟她说“我不可能全心全意的爱你”！
    男人，哼！男人，她就知道全心全意的男人只有在小说里自己创造才行。
    “好好吧，你无法全心全意爱我，那么请问你到底还爱什么人？除了我之外，你的爱还放在哪里？”
    康临涛盯著她因为生气而发红的脸颊，顿时觉得自己又饿又渴。“工作，家人。”忍不住的口干舌燥，让他一口气灌光了水杯里的水。
    “那我在你心里到底占了几分？”叶静枫锲而不舍的追问道。听到他的答案之后她是冷静多了，但还是忍不住像个得不到保证的女人一样心情躁乱。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小说里的女主角一样，痴痴追问著男主角有多爱自己；可怜又可恨的是她已经得不到全心全意这个答案。
    “五分之三。”没料到她这么问，康临涛愣了一会儿，才不太确定的回答。
    “五分之三？”这是什么见鬼的数字！“为什么？为什么？”就算不是百分之百，她也追求著百分之九十八啊！结果呢？五分之三？百分之六十！叶静枫几乎就要发起狠，动手掐死这块该死又不解风情的笨木头。
    “你，工作，家人，要是分三份的话，你只占了三分之一，我觉得太少；要是分成十等分，工作和家人又不只各占十分之一。五分之三不够吗？”尽管他曾经为了她而心神不宁，但也不会害相思到失去工作能力。
    叶静枫听得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个笨蛋，笨死了！“我只能有五分之三？多一点都不行？”
    哪有人这样分的啊！
    “我无法保证会不会更多，但我能保证的是不会更少。”这时候，他突然微笑起来。“如果以后我的爱情会像公司的股票一样增值成两倍，那你拥有的是我的百分之一百二十。”
    叶静枫还是睁著大眼睛瞪他。一直到好几分钟之后，她才渐渐的缓和了表情，也微笑起来。“我从没见过你这种人。”太正经，太严肃，却也太跳脱，太天马行空。
    “我想也是。”
    “那么，然后呢？”原本愤怒哀怨的心情在看见他的笑容之后，也神奇的化为笑意，绽放在她的脸上。
    “然后，”他抽起桌上花瓶里的塑胶花，伸到她眼前。“你打算嫁给我吗？”
    不是你愿意吗，不是结婚好吗，而是——你打算嫁给我吗？
    她写了好几年的爱情小说，从没写过这么悉听尊便的一句求婚词，从没写过这么玩笑嬉闹的一场求婚。叶静枫忍不住大笑起来，那清亮的笑声和甜美的笑容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呵呵！”她擦了擦眼角的湿润，仍忍不住的笑。“好吧，康先生，我的确对你的提议感到心动。”停下笑声，她眼里和脸上依然驻著笑意。“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先订婚就好了。”从认识到交往，没多久又论及婚嫁，可跟闪电媲美的速度让她有些不安，却又忍不住期待。因此不敢贸然答应，却也不想拒绝，只好退一步，选择折衷。
    “好。”她的回答并不让他意外。老实说他也满惊讶自己的快动作，因此能在订婚这个步骤上缓下脚步，也未尝不是好事。
    于是，就在满是蟹壳的桌前，康临涛和叶静枫应允了彼此的终生。
    看似儿戏的过程，交换的却是他和她最诚挚的真心。
    ***
    在这之后，这对未婚夫妻便各自去忙碌彼此的事。除了某些应该两个人一起作决定的事情之外，并没有随时腻在一起。
    虽然已经口头订婚，但是毕竟还没什么被套牢的感觉，两人依然自由自在的度日，多了个婚约并没有造成什么改变。
    “喂。”拿起响了三声的话筒，正在翻报纸的叶静枫心不在焉的应道。
    “喂，静枫，好久不见啊。”
    “喔！”叶静枫坐直身子，将报纸推到一边。“蔚容，你从绿岛回来了啊？”为了取材跑到绿岛，好辛苦也好幸福。
    “是啊，昨天回来的。怎么样？你完稿了？”这个老是在向她炫耀自己完稿的静枫，不知怎地还被押进闭关室，真是太神奇了，让自己还在出门前几天当她的宠物喂食器。
    “早就写好哕！呵呵呵！”想到那段痛苦的过去，就忍不住也想起接下来的甜蜜。我现在过得可好呢！”百分之六十的幸福，唉。
    反正已经过半了，不要太计较，搞不好他要是真的给她百分之百的爱，自己这会嫌太多。这几天，她一直这么安慰著自己。
    “什么好事那么高兴啊？”虽然这么问，但丁蔚容的语气听起来倒不是很感兴趣。“有男人啦？”
    “是啊。”呵呵呵。
    “耶？”没料到是这个回答，丁蔚容著实吃惊。“真的假的？我也才不过离开几天而已，你就突然名花有主了，怎么回事？”
    “嘿嘿嘿！”
    傻笑着装神秘，叶静枫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变成蔚容的大嫂，心情就忍不住大好。
    “嘿什么嘿，装死啊！”心急却得不到答案，丁蔚容忍不住啤道；“你的男人是谁？”真有胆量，去碰叶静枫这朵娇嫩带刺的玫瑰花。
    要是说出来不知道蔚容会不会吓到。幻想着丁蔚容惊吓的表情，叶静枫又忍不住偷笑起来。“是你大伯啦！”
    “谁？”
    “康临涛。”
    出乎叶静枫的意料，丁蔚容只是沉默了一下，并没有尖叫出声。“你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
    “我们相亲。”
    “相亲？”
    停顿了一会儿。“真想不到。”
    “是啊。”叶静枫正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订婚的事。“而且我们昨天订婚了。”
    结果还是忍不住讲了。
    “订婚！”
    这回丁蔚容的反应可就大了。“你跟康临涛订婚？”
    “对。”
    “静枫，你要不要去找康临涛吃个午餐，顺便带本这期的‘捌周刊’去消遣消遣？”
    咦？心生蹊跷，她忍不住追问“为什么？”
    “你自己看就知道了。我还有事，再联络，再见。”说完就飞快的挂了电话。
    怀著满心疑问，叶静枫下楼到超商去买了那本专门写八卦消息的杂志。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差点被气得晕过去。
    斗大的标题写著：美艳女星与青年实业家的恋曲曝光！封面照片则是一个新近窜红的女星，身旁的男人——就是她的未婚夫。
    ***
    叶静枫怒气腾腾的带著证物，来到了康临涛的办公大楼。
    “小姐，请问”找哪位？
    “我要找康临涛！”顾不得气质了，她破口嚷道。
    “小姐，请问”有预约吗？
    “没预约我也要见他！”不愧是曾在外商公司当过女职员的人，连总机小姐要问什么都知道。
    呃“请稍候。”还是打给老板的秘书们，让她们去想办法好了。
    不久之后，便有一位女士匆匆的赶了过来。“叶小姐吗？请跟我来。”瞥见她手中紧捏著的杂志，张秘书忍不住叹了口气。果然是为了这件事绷著一张俏脸，叶静枫不发一语的跟著张秘书走进电梯，然后又跟著她走进了会客室，里头已经有其他几位秘书等著了。
    “叶小姐，老板有事出去了，还没有回来，你请先在这儿坐一下。”
    众人偷觑著这位一脸阴霾的美人，心里暗暗叫糟。
    这位漂亮的小姐就是让老板好几次失常的女朋友，她们可都等著收喜帖喝喜酒，没想到又像小说情节一样，发生了那种八卦，害她们急得要命。
    叶静枫微微点了点头，却不小心摇下了两颗忍在眼眶中的眼泪，而这两颗眼泪就好像点燃了炸药引信的火柴一般，让一串串眼泪狂流而下。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才跟她求过婚，才说过爱她，然后又去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虽然他也说过不是全心全意的爱，但是之前他的表现却诚恳得让她以为那五分之三就是全部。
    看来是她太傻，笨笨的就上钩了，要是她今天没看到这本杂志，是不是就这么被骗去了一辈子？
    真是越想越不这，她为了他那么紧张、那么难过，结果他却在外头花天酒地，散播风流、散播爱！呜呜束手无策的看着越哭越凶的叶静枫，秘书小姐们也不好出言安慰，只能不停的递上面纸和茶水。
    老实说，她们并不觉得老板真的和照片上那个女人有什么牵扯，她们每天帮康临涛接电话，比较有情人感觉的只有这位叶小姐。不过照片上那个女人嗯算是老板的前任女友之一，也不能说是毫无关系。
    “老板回来了！”抽签抽到在外头留守的王秘书急忙冲进来通风报信，顺便投给叶静枫同情的目光。
    “静枫？”踏入会客室的康临涛一脸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未婚妻，又看她转过头去，双肩不住抽动，心里也大概有了个底。
    “老板，你这样不行啦！”
    “对啊，怎么可以让女朋友哭！”
    “不是女朋友，我们订婚了。”冷冷的回道，康临涛有些不耐的瞥了她们一眼。
    “你们不打算去工作？”
    众秘书们呆了一下，随即展开第二波抨击。
    “未婚妻！那就更不应该了！”
    “老板，你为什么突然花心起来啊？”
    “叶小姐很美啊！你为什么还去找以前的那个”
    翻了翻白眼，受不了。“都给我出去。快点！”这些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不甘愿的走出了会客室，秘书小姐们依依不舍的关上门之后，康临涛也跟著叹了口气，然后走到叶静枫面前蹲了下来。
    “别哭。”他柔声道。
    “怎么可能！”
    她则凶巴巴的。“这次我可没有错怪你！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跟她在一起？”
    “呃，我们以前有点交情，她有事找我”
    “她是你以前的女朋友？”红著眼睛，嘟著嘴唇，她一脸哀怨的问道。
    “对。”他点点头。
    “以前的。”这要特别强调。
    叶静枫又吸吸鼻子。“你——”
    “嘿！临涛！”质问尚未结束，又有一个声音加入了对话。
    康临涛和叶静枫同时抬头看向门口，四只眼睛同时瞪向那个一脸笑容的女人。
    哼，就是她！双眼中射出怨恨的光芒，叶静枫捂著鼻子，心有不甘的狠瞪著她。
    唉，就是她。满心满眼的无奈，康临涛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老天好像故意要考验他的危机处理能力。
    闯进来的绯闻女主角好奇的眨了眨眼，随即绽开一朵灿烂亮眼的笑。“唉，你花心我不管你啦！但是不要在我面前嘛！”
    呃！康临涛正想开口解释，却被怒气腾腾的叶静枫给抢了先。“你花心，我要管你！而且就算不在我面前也不许你花心！”
    “好好好，让你管。”他今天犯女祸？头好痛，他这辈子还没如此狼狈又不知所措过。他站了起来，无奈的望着两个女人。“我说”
    “你让她管，那我怎么办？”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的第三者小姐，还以为这又是另一个纠缠上康临涛的女人，自作聪明的想“挑拨离间”来拯救男主角。
    心中醋意横生，妒火蔓延，叶静枫想也没想，伸手就抱住康临涛。“你去找别人管，他是我的！”
    这孩子气的动作让其他两个人不禁愣住，过了一会儿，绯闻女主角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可爱啊！喂，康临涛，这位小姐你是从哪找来的？”虽然醋劲大了点，但是这样娇嫩可爱的美女是怎么和这个不解风情又实际迟钝的康临涛凑在一块儿的，真是令人好奇。
    “相亲。”抿著的唇和简短的回应，微微显示出康临涛正在隐忍著脾气。
    察觉到这对情侣的负面情绪，她干笑两声，决定自动退场。“那我先回去了，请你帮忙的事就拜托了，拜拜！”随即逃走。
    会客室的门再度关上，安静的空间里，只剩下这对风波不断的未婚夫妻。
    “她只是想当一个外国品牌的代理商，但是对这些事不懂，来问我一些事而已。你就不能多相信我一些吗？”拍著她环在他腰际的手，面对好像小孩子般耍脾气的叶静枫，康临涛异常的温柔而有耐性。“好了，不哭。”
    “原来如此”她不是不相信他，就是因为太在乎，才会太患得患失，缺乏安全感。但是既然他这么说“我相信你。”
    紧紧的环住康临涛的腰；叶静枫觉得抱著他的感觉好好，靠著他的背很温暖，他稳定的心跳声则带给她安心的感觉。“没哭了。”她的声音从他背上闷闷的传了出来，没有愤怒，只有隐隐的撒娇。
    放开她的环抱，康临涛抽起搁在一旁的面纸，细心的擦拭著叶静枫的脸。“哭成这样，真难看。”
    “还不都是你害的。”她则忍不住娇嗔。
    “好好好，我害的。”他对她真是付出了十足的耐心和包容，那不经意的宠溺和温柔则不经意地流露出他的感情。“吃饭没？”
    叶静枫摇摇头。她之前气疯了，哪想得到肚皮问题。
    “等我一下，一起去吃饭。”拉开会客室的门，康临涛却停下了脚步，啼笑皆非。
    他的能干秘书们，有的掩嘴偷笑，有的朝他暖昧眨眼，还有的无声鼓掌。
    这下子他的八卦，恐怕在这顿饭时间，就会传遍全公司。
    ***
    时光荏苒，一转眼又过了数个月圆月缺。
    “今天过得怎么样？”坐在餐厅里，康临涛问道。
    “嗯，很好啊，工作做完了。”叶静枫吞下叉子上的一卷面条，简单的应道。“我今天中午打电话给你，张秘书说你去吃喜宴了啊，虾子给我。”素手一挥，手中的叉子夺走康临涛盘中的一尾鲜虾。
    “嗯，客户的儿子今天中午办婚宴，请我去吃饭。”对她的大刺刺不以为意，康临涛把剩下的虾子都挑给叶静枫。
    呼噜噜的吃著面，叶静枫瞟了他一眼。“喔，新娘子美吗？”
    “新娘子都是美的。”
    “说得也是。”叹了口气。“结婚啊”一边清完盘中的面条，康临涛看着叶静枫出神的模样，忍不住微笑。“想当新娘子了？”
    “嗯新娘子很漂亮啊”说穿了不过就是想穿美美的婚纱。
    “那，”放下叉子，叠起双手，他的眼中闪烁著异样的光彩。“我们结婚好吗？”
    由幻想回到现实，叶静枫瞅著他，温润的唇角勾著甜淡的微笑。“第二次求婚？”
    康临涛没答话，只是掏出一个戒指盒，然后拉过她的手，将戒指戴上她的左手中指。“这是订婚戒指。”
    “喔。”抽回手，瞟了那个简单典雅的戒指一眼，她脸上的笑容未褪。“谢谢。”
    她期待著他接下来的话。
    “你觉得九月结婚好，还是十月？”他问道。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你那么想结婚？”
    康临涛郑重的点点头。“我很想和你结婚。”
    望着他发亮的眼神，看着他温暖的大手，叶静枫的心里流过一种新奇温暖的感受，舒服得让她泛出幸福的微笑；再加上餐厅里灯光美、气氛佳让她忍不住点了头。
    “好。”
    ***
    “喂，静枫吗？”是丁蔚容。“晚上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刚结束掉手上的工作，叶静枫歪头夹著话筒，手上翻著杂志，一派悠闲。“好啊，我刚交稿，正好有空，而且也有些事要问你。”
    于是在晚餐时间之前，叶静枫笑咪咪的坐在丁蔚容的书房，向她展示一本又一本的新娘杂志。
    “你这是干什么？”丁蔚容深深的蹙眉，不知道手上腿上桌上这些美丽的杂志做何用途。
    “你帮我看看嘛！哪一套比较适合我？”叶静枫兴匆匆的翻著其中一本。“你看，这件是不是好漂亮？可是好像太低胸了哦？那这件这件，好美哦！但是好像不太适合我这种身材。还有这件，你看你看，这件的剪裁好漂亮哦！我好喜欢说，但是为什么上面要钉那么多亮片呢？对了，还有”
    就在丁蔚容快要被杂志及叶静枫的话淹没之前，她终于喊了暂停。“叶静枫，你等一下！”她挥开手上的好几本杂志，一脸困惑的瞪向好友。“你到底在干嘛？”
    “要你帮我出主意啊！”叶静枫眨著眼睛，一脸的甜蜜和无辜。
    “出什么主意啊？”丁蔚容有些厌恶的把杂志都扔到书桌上。“你只不过是写个结婚的场景，干嘛讲究到这个地步？反正又不是你要穿，你干嘛考虑到你穿适不适合？你——”滔滔不绝的问号在看见叶静枫甜兮兮的傻笑时骤然停止，丁蔚容心里冒出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不是我穿？”如果不是她穿，她干嘛那么兴奋！
    “为什么会是你穿？”丁蔚容开始尖叫。“你什么时候决定要结婚的？我怎么不知道！”不是才订婚而已吗？
    “你当然不知道，所以我现在跟你讲了啊。”其实连她自己都吓一跳。昨晚她和康临涛出去吃饭，不知不觉又谈到了结婚的话题。结果他再次向她求婚，这回，她没有拒绝。
    丁蔚容从椅子上跳起来。“你你你！你竟然没跟我说！”
    “蔚容，我正在跟你说呀！”蔚容真是太激动了，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你、你你、你你你”你了好久；丁蔚容还是一脸的气急败坏。“为什么那么快？”
    话未完，敲门声起，丁蔚容的丈夫康继涛探进头来。“该吃饭了，出来吧。我大哥也过来了。”
    “好，我们马上出去。”等房门关上，她才又转向一脸傻笑得近乎呆滞的叶静枫。“等一下你一定要好好跟我说这是怎么回事！那么闪电就要结婚，一点征兆也没有”虽然已经订婚了，但是依静枫爱玩的个性，她以为结婚还是很遥远以后的事。
    “你哪有资格说我啊。”嘟著红唇，叶静枫不服的反驳道。“我是闪电的话，你就是光速了啦！谤本连人家的面都还没见到就决定向康继涛求婚。”她那个时候也被蔚容吓到了。
    “少跟我要嘴皮。”听到叶静枫的调侃，丁蔚容微微红了脸，硬生生的挡了回去。“出来吃饭啦。”
    收拾好杂志，叶静枫一走出书房，就和坐在客厅看报纸的康临涛打了照面。
    “咦？”他怎么在这里？
    “咦？”她怎么在这里？康临涛也发出同样的疑问。
    “你来干嘛？”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还在公司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蔚容家的容厅？
    “来吃饭。你怎么会在这边？”她不是说要在家里整理东西吗？怎么会从继涛家的书房走出来？
    真有默契。“我也来吃饭。”
    这段无意义的对话在康继涛和丁蔚容出现时终于告一个段落。而这对夫妻的脸上也很明显的多了一些异样的神情，好像计划著什么，好像盘算著什么。
    “来，大哥，你坐这边。”
    “来，静枫，你坐这边。”
    安顿好了两人的座位，丁蔚容偷偷抹了把冷汗。她和继涛同时接收到两位长辈的指示，静枫的妈妈和继涛的二婶分别叮嘱他们帮忙打听一下两人的情况——何时结婚，还是有什么喜讯之类的。
    咬著筷子，丁蔚容一脸郁闷。这两个人决定结婚竟然没先跟家里报备，还要双方老人家这样旁敲侧击啐，真是的。
    叶静枫看看康继涛，再看看丁蔚容，又看看身旁的未婚夫，一脸的迷惑不解。这是干什么？
    “大哥，你那边比较近，帮叶小姐夹菜吧。”背负长辈叮嘱的康继涛还不知道两人已经决定结婚的事，依然努力打造大哥的好形象，希望叶静枫能一时感动而决定成就好事。
    “我有手啊”真奇怪，这对夫妻在搞什么。“哦，不过你还真的帮我夹啊？谢谢。”口中这么说，叶静枫的手却挑出碗里的茄子，扔进康临涛碗中。“我不吃茄子。”
    看着两人熟悉的模样，康继涛心里大概有了个谱。
    “大哥你们”
    “要结婚了！”丁蔚容没好气的接道。
    咦？“你们什么时候决定的？”
    什么时候？叶静枫转头和康临涛对看了一眼。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康继涛愕然的转头看向显然已经知情的太座。“那你们怎么没有跟家里讲？”大哥平常对叔叔伯伯们甚是敬重，怎么决定了这回事却没有告诉大家？
    “啊！”叶静枫一声惊呼。“对哦。”她竟然忘了。
    回视著她，康临涛也突然想起自己的疏忽。“呃。”
    “你还啊！你——”有些受不了他们的大意，丁蔚容忍不住抓狂。
    “对哦！”不理会发飙的丁蔚容，叶静枫迳自转向康临涛。“我还没打电话跟家里说耶”
    不知道妈会尖叫成怎样。
    康临涛点点头。
    “看你弟弟吓成那样，你一定也还没讲对不对？”
    康临涛再点头。
    “呃”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乌龙，哈哈。叶静枫有些心虚的转向被丈夫安抚住的好友，笑得颇尴尬。“呵呵，现在你们知道了吧？哈哈，我们要结婚了。”

 第六章

    “你愿意在他生病时照顾他，失意时鼓励他，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与他一同度过吗？”
    握著手的两人相视一笑，她俏脸微红，水眸漾著幸福的波光。
    “我愿意。”
    吃完晚饭之后，叶静枫因为太过散漫被丁蔚容痛骂了一顿，然后含著眼泪、可怜兮兮的跟在康临涛身后回家。
    蔚容好凶哦！呜呜。
    “为什么我们会忘记那么重要的事情呢？”送她回家的路上，康临涛不知是低声轻问还是喃喃自语，吐出了一个问号。
    叶静枫皱了皱眉，媚眼眨眨，用来骗人的水气马上消失不见。“这个我也不知道说，真的很夸张哦！我们是不是最好再想想有什么事情没有做？”
    通知亲朋好友，列宴客名单，试婚纱，拍婚纱照，找婚宴地点不想则已，一想就想得这对准夫妻脸色微微发青。
    “事情好多哦！真麻烦。”叶静枫看着手中的备忘录，眉头皱得如山高。“尤其还没做的事情比有做的还要多上好几倍时，更累。”
    趁著红灯接过她手中的纸笔，康临涛看了几遍，便开始在上头勾勾画画起来，然后又交还到她手上。“打勾的给你做，打圈的我来做，没有记号的我们一起做。”
    叶静枫有些愕然的望着他。他把结婚当成工作来看吗？这样唰唰唰的几下就把工作给分配光光。
    不过，真的好厉害。如果让她来决定的话，搞不好又要拖上三、四天。
    “那张你留著，再帮我抄一张。”边开著车，康临涛一边吩咐。“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随时打电话给我。”
    一边抄著备忘录，叶静枫微嘟起嘴。“我好像你的秘书。”
    他则微微一笑。“那你大可放心，我向来善待员工。”
    “对啊，所以舍不得他们加班，全都你自己揽来做。”显然她对他的下班时间颇有微辞。“以后七点开饭，你不回来我可不等你，也不要帮你热饭菜。”哼哼，看他敢不敢把她丢在家里当怨妇。
    听著她娇软带嗔的讽怨，康临涛笑得更加开心。“那我就去外面吃好吃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吃过一家很好吃的京菜？他们的烤鸭做得很道地；还有一家日本料理的东西也很不错；唔，还有几家法国菜也很棒。偶尔去夜市逛逛也满好玩的，像什么粉圆冰、药炖排骨”
    “你还没结婚就不打算回家吃饭了！”她的愤怒多了一些些。“可恶！你要是真敢丢下我一个人独守空闺，我一定会一天晚上扎十个稻草人来钉！”
    康临涛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这样笑过。“要是我带你一起去呢？”
    “那那就另当别论。”她就知道他在耍弄她，哼。
    他再度大笑。
    笑闹嗔谑之中，车子来到了叶静枫住家楼下。
    她撕下抄好各种准备事宜的n次贴，往挡风玻璃一贴。“好了，不要再忘记打电话。我已经有心理准备要听我妈再骂一次了。”一时的糊涂，好几小时的痛苦，悔不当初。
    康临涛嘴角仍噙著暖暖笑意。“好。”
    “那就这样哕，拜拜。”
    “嗯，再见。”
    虽然已经说了再见，叶静枫却仍然没有打开车门下车的意思，让康临涛也微生困惑。
    “呃那个，我们我们”原本还谈笑自若的叶静枫不知为何突然扭捏起来，支支吾吾。
    其实没什么事，她只是不小心想起小说里的某个场景——两人临别时，男主角给了女主角一个缠绵的道别吻，在男主角的深情注视之中，女主角芳心沦陷。
    她都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了，她和他都快要结婚了，却只拥有一个根本不算吻的“摩擦”！叶静枫忍不住郁卒。
    “我们？”他倒是很耐心的听著，只是当他看着她的艳艳红唇开合摩擦，心头一阵悸动，就这么将自己的嘴唇给覆了上去。
    暖暖的，软软的。
    这个吻结束得很快，因为康临涛太理性，因为叶静枫太惊吓，所以这个吻还来不及发展到缠绵的地步便结束了。
    “我们怎么样？”亲吻结束，谈话继续。
    “没事了。”她讷讷回道。“我进去了，再联络。”
    以一种近似落荒而逃的模样冲进大楼电梯里，叶静枫抚著自己红通通的脸颊和嘴唇，开始恍惚。
    这个吻不够缠绵，男主角的眼神不够深情，但是她的芳心却比女主角沦落得还要深。
    ***
    日子一天天过去，康临涛与叶静枫的婚礼也近在眼前。
    “为什么结婚那么累？”叶静枫忿忿不平的将一个皮箱踢到墙角，眉间因为烦闷与脚尖的疼痛而皱成一团。
    而前来帮忙的丁蔚容则凉适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会吗？我觉得还好啊！我结婚时也不会很忙。”
    “那是你好不好？”没好气的坐到丁蔚容身边，叶静枫抢过好友手上的冷饮，一口喝光。“你要那样随随便便就跑去公证是你的事，我才不要！”
    听她这么说，丁蔚容倒也不生气。“那你就活该忙死。”反正都是结婚，为什么不挑省力的方法来结？
    “话不能这样说啦！哪个女人没有幻想过自己披上白纱的模样？手中捧著美丽的花束，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走向红毯的另一端“我就没有这样幻想过。”这种画面对丁蔚容来说，一点吸引力也没有。“另外让我提醒你，你并没有要在教堂结婚。”叶家是标准的道教徒，不吃神爱世人那一套。
    叶静枫呆了呆，似乎正努力从幻想中跳出来。“对啦，没有教堂不过我的重点不在这里。我只是没想到说在达成这个梦想之前，还有那么那么多的事情要做。”
    “那现在知道哕，还要不要结婚啊？”丁蔚容说著风凉话。
    “都已经辛苦了，干嘛不结？”娇哼一声，叶静枫重新爬回她那堆等著整理的行李身边。
    “那就不要哀哀叫。”吵死了。
    ***
    结婚当天，叶静枫几乎要反悔不嫁了。
    她前一天晚上十一点半才被赶上床去睡觉，睡不到四个小时又被挖起床化妆打扮，累得她边化妆边打盹，还被母亲大人捏了一把，痛得她一张美美的脸皱成一团。
    然后一串冗长又繁琐的迎娶过程搞得她头昏眼花，只知道自己被推著转来转去，什么奉茶、跪拜、上礼车，她全不记得，完全仰仗一旁的长辈和姐妹们提点注意。
    终于上了礼车，往男方家前进，叶静枫终于松了口气。
    “好累哦。”她娇声抱怨。
    “我也很累。”他低声附和。
    长长的舒了口气，叶静枫毫不顾忌的仰躺在康临涛腿上。“我想睡觉。”说著还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他皱眉看着腿上那个眼睛已经快闭上的女人。“我也很想睡，那你要不要也让我躺在你腿上睡一觉？”
    “喂，你是我老公耶，干嘛那么小气啊？”借躺一下都不行。“你那百分之六十的爱不会连这点小事都无法忍受吧？”
    “静枫，你不怕到时候我腿麻，会丢你的脸？”
    “我相信我老公不会虚到那个地步。”她依然死赖著不起来。“拜托，我真的好累哦，让我睡觉。”
    康临涛看着她粉嫩嫩的侧脸，不禁叹了口气。
    一场婚礼让他们累得半死，心里即使喜悦也没心情和力气表达。
    他很高兴娶了她，他很高兴她成为他的新娘，他很高兴以后能和她迎接每一天他可以万分真心的告诉她这些话，但是那万分真心在万分疲倦的情况之下听起来会像敷衍。
    正这么想着，叶静枫又突然坐了起来。
    “唉，康继涛。”她突然探头向前，拍了拍充当司机的康继涛。“你到彰化的时候叫我们一声。”
    “你要干嘛？”康临涛替弟弟回问。“上厕所？”
    叶静枫瞪他一眼。“亲爱的老公，真高兴你关心我的健康，但我并无法预测我什么时候想上洗手间。”说著她又转向康继涛。“到彰化的时候请你叫我们起来。”
    康临涛看着他美丽的新婚妻子，以一副很不淑女的模样打著呵欠，再次躺回他的腿上。
    “好了，睡觉吧。”她已经开始眯著眼要睡著了。“彰化之后再换你躺。”
    “为什么？你不怕脚麻？”
    她再次睁开漂亮的杏眼，巧笑嫣然。“人家是新娘子，要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会被笑啦！要是腿麻的话亲爱的，你会抱我下车吗？”
    康临涛低头俯视著她，突然微笑起来。“我会把你抱进房间里，让你全身都麻。”
    叶静枫突然瞪大了眼，快速的坐直身子，睡意全消。她有点尴尬的望着康临涛，而后者则噙著一抹不知有何含意的微笑。
    “**。”她很小声很小声的说，但是在安静的密闭空间之中仍然显得清楚响亮。
    接著响起的，是司机康继涛的狂笑声。
    最后响起的，也是康继涛因为被揍而发出的闷哼。
    听说，那一天，有好些坐在游览车里的阿公阿婆，居高临下的看到一辆礼车里边假寐边微笑的新郎，以及睡得东倒西歪的新娘。
    ***
    由南台湾回到北台湾，礼车进入台北市区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很不幸的，正好也是车潮拥挤的下班时间。
    新郎、新娘连同司机三人，沉默的枯坐在车里，痛苦的看着毫无移动的车阵。
    “五点半了耶。”托著下巴，叶静枫一脸无聊。
    “嗯。”康临涛应和，脸色有些沉。
    “怎么办？七点就要开桌了。”她妆也掉得差不多了，礼服被她睡得有些皱巴巴，等会的打点又不知要花掉多少时间，现在却依然在车阵里动弹不得，真是令人忍不住焦急。
    “嗯。”他还是依然只有应一声。
    “想想办法吧。”叹口气，叶静枫望着前方红了又绿、绿了又红的灯号，以及这群好像集体抛锚的车阵。
    又沉默了一阵子，康临涛终于下了决定。
    “继涛，我的皮夹呢？”
    康继涛从前座的置物箱拿出大哥的皮夹，递了过去。“为什么突然要拿皮夹？”
    康临涛没回答，打开钱包翻了翻，又合起来。“继涛，麻烦你耐心的慢慢开，我们先走了。静枫，我们搭捷运去。”
    “咦？”康继涛和叶静枫同时惊叫。不同的是康继涛受到的是惊吓，叶静枫则是一脸欣喜。
    “好啊、好啊！我实在坐不下去了！”拎起因为不耐烦而脱下的高跟鞋，叶静枫兴高采烈的穿著凉鞋就在康临涛的帮助之下爬出车厢，果然引起马路上的一阵骚动。“康继涛，你慢慢开，我会要蔚容帮你留菜的，拜拜！”
    目瞪口呆的望着一对新人远去的背影，康继涛终于忍不住喷笑出声。虽然他也知道那个严肃正经的大哥偶尔会有疯狂的举动，但是在遇到叶静枫之后，做出这种惊人之举的次数好像多了很多。
    呵呵，算是好事吧？
    反观穿著新郎和新娘礼服的这对新人，叶静枫将长长的礼服裙摆挽起，一手揽著裙摆，一手拎著高跟鞋，好奇的脸则凑到正在售票机前查看票价的康临涛身边。
    “好了吗？好了吗？”好像迫不及待的孩子一般，叶静枫又兴奋又期待的直问道。
    投下钱币，买好两人的票之后，康临涛递了一张给她。“你先走，我帮你弄裙子。”
    “这礼服实在好麻烦哦！”一边抱怨著，两人一前一后地通过收票闸。不知是习惯还是没发现，两人对身旁的众多奇异目光毫不在意。
    “不要抱怨了，是你选的。”
    “照片上看起来很漂亮，模特儿穿起来也很漂亮，我在婚纱公司试穿的时候也很漂亮，但那是不走路的时候才很漂亮啊！像现在嗯，我好想把它扯成迷你裙”
    “你之前不是还说要留给女儿穿？撕了还得了？”他忍不住泼她冷水。
    “她可以也穿迷你裙结婚，我会允许她的。”
    “我不准。”
    “唉，你别这样嘛”
    站在拥挤的月台人群中，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抬杠著，气氛轻松得一点都不像在赶时间。
    一直到捷运列车进入月台，人群如同潮来潮去般推进涌出，叶静枫再次为了身上的礼服发脾气。这件礼服虽然高贵典雅又美丽，但也好几次差点害她绊倒而杀了她，连走进捷运车厢时也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幸好康临涛眼明手快勾住她，不然叶静枫可能会真的当场将美丽的丝质长礼服撕扯成清凉迷你裙。
    放学与下班时间，拥挤堵塞的不是只有大马路，捷运系统同样的成为人口高密度区。原本还算宽敞的车厢挤得连立足之地都没有，再加上炎热天气所引出的汗水味，虽然有空调，却依然难受得紧。
    叶静枫靠在门边的栏杆旁，伸手刮了刮脸，然后皱眉盯著手指。“我现在一定很丑。”如果妆都掉光也就算了，怕就怕褪得不完全，东一块西一块的，那才吓人。
    以护卫之姿将她圈在自己的臂弯中，康临涛抬起另一只没帮她拎住裙子的手，擦去叶静枫脸上的淡污。“新娘子都是漂亮的。””那不当新娘子你就要嫌弃我了？”她嗔道，又笑又怒的娇样。
    “你比所有新娘子都要漂亮。”他笑道。“因为结婚之后，我只看得到你一个人。”
    叶静枫愣了愣，随即很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你脸皮好厚哦！你不觉得不好意思，我听了都会害羞哩！”
    随著叶静枫的打趣而起的是四周的窃笑声，上班族们一边望着窗外一边忍笑，学生则吱吱喳喳的低笑讨论，还有几个男孩子干脆拿出纸笔来写下这些“名言佳句”
    康临涛但笑不语。天晓得他心里也为了自己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些话而震惊不已，但是为了看见她的笑脸，那些甜言蜜语就像自己长了脚一般的从嘴里跑出来，他却一点也不觉得难过。
    爱情的力量，果然非常伟大。和叶静枫相视而笑的同时，康临涛的心里也同时有了这个想法。
    ***
    “叶静枫，不要一直傻笑！”
    终于来到了婚宴会场，被簇拥著进入新娘休息室的叶静枫衣装凌乱，一脸妆掉得零零落落，但却掩不住满心的愉快。
    “我很高兴啊。”敛了笑意，她嘟嚎著。“不过也好想睡觉。”折腾了一整天，眼皮也开始重了。
    “你明天可以好好睡。”帮著换下礼服，丁蔚容冷冷的丢下一句。“不过现在和今晚不行。”
    在场帮忙的几个女眷都跟著笑了起来。
    叶静枫红了脸，一时间回不了口，只好任由众人讪笑。
    “新娘子，该出场了。”换好礼服，叶静枫被推出门去。
    康临涛等在门前，在看见她的时候，眼睛闪过一簇光亮，嘴角微扬。“你很漂亮。”
    “谢谢，你今天说过好多次了。”但是怎么听怎么愉悦。
    “走吧。”他伸出手，挽住她的，两人随著指示双双走人会场。
    经过了一连串的致词和感谢，好不容易等到可以吃饭的时候，没多久新郎和新娘又要开始轮桌敬酒。
    “大堂哥，堂嫂好漂亮啊！”一群大约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笑闹道，好几双眼睛同时将热烈的目光投注到新娘子身上。
    他轻微的皱了皱眉——轻微得几乎看不出来。“谢谢，我也这样觉得。”要是这些小家伙的眼神可以降温二十度的话就更好。
    叶静枫看了看他有些阴冷下来的神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却没有对他说些什么。
    看他吃醋的样子，也是满好玩的。
    敬酒持续进行，新娘脸上的笑容依然不褪，艳丽夺目得炫人。
    婚宴热热闹闹的进行著，随著时间流转，也到了席散人去的时候。
    “大堂哥，今晚要好好努力喔！”之前称赞新娘美貌的男孩们又开始起哄笑闹，唯一不同的是康临涛的表情不再僵冷不悦，反而也咧出一抹笑。
    “我会尽力。”
    除了微笑的康临涛和羞红了脸的叶静枫，附近所有的男人都开始疯狂大笑，惹得旁人侧目。
    叶静枫有些生气自己被拿来开玩笑，但是当场发作的话，她这个新娘又显得太小气。
    “吃糖果，祝你们也早日结婚，好让堂嫂我告诉你们的另一半，你们是多么的期待新婚之夜。”她抓了一把糖果塞到其中一人手里，嘴里笑，心里闷。哼，哼！
    新婚之夜。说出这个字眼的同时，她心里一跳，偷偷抬眼觑向康临涛，开始紧张慌乱起来。
    心儿怦怦跳。她之前怎么会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呢？
    “表姐。”正在就读高中的小表妹走了过来，望了望康临涛，又看了看她。“你好漂亮哦！”“谢谢。”叶静枫回以美丽的微笑。
    望着小表妹脸上梦幻的微笑，叶静枫心里有些了然。以言情小说作者为业的自已是她们的憧憬，而自己又嫁了一个那么那么像小说男主角的男人，再加上这场婚礼和这件白纱，更让她们的幻想蒙上一层粉红色纱幔。很美丽，却又不太真实。
    至少，这些小女孩就不知道，这个言情小说作者表姐并不如她们所想像的每天坐在白纱窗帘旁喝咖啡看风景，也不知道这个男主角表姐夫是怎样不浪漫不多话不邪佞的木头男。
    “恭喜你，表姐，要幸福喔！”笑得好开心的小表妹给她一个拥抱，给她一句祝神。
    叶静枫点了点头。
    谁不想得到幸福？但是未得到之前，谁知道它的模样？

 第七章

    “我我好怕”
    “放轻松，我会很温柔的。”
    忙碌了一整天，这对新人终于回到他们爱的小窝休息。
    偌大的房子在康临涛的两个弟弟相继搬走之后，显得有些空荡。叶静枫走进屋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新娘子，为什么叹气？”康临涛听见那长长的叹息声，并没有感到不悦，只是有些好奇。
    “你家太大了。”好大的玄关，好大的客厅，好大的一切，小说里的豪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连那种有著白栏杆、从二楼蜿蜒而下的半圆巨梯都有！
    康临涛四处望了望。“对两个人来说的确是太大了。”在他小的时候，祖父母、父母亲和他们三兄弟就一起住在这屋子里，并不觉得大；慢慢的，这儿只剩下他和弟弟们，也住习惯了，并不觉得房子有过大的问题。
    唉。“会很辛苦。”她喃喃自语。
    辛苦？“怎么说？”
    “你看，地毯可以用吸尘器，但是大理石地板还是要用拖把来拖会比较亮。”她随手一指。“然后呢，扶手、柜子、玻璃、桌椅流理台一大堆有的没有的，要用擦的；还有外面的小花园、车库、空地，要清理打扫。这个全部整理下来，没有一天的话也差不多了。”她可以想像自己成为披头散发黄脸婆的日子不远了。
    “需要请个佣人吗？”她说的也没错，之前是他们三兄弟趁著假日一起大扫除，而现在只剩他和静枫，难免觉得累。
    她皱皱眉。佣人耶“我想请个人一星期来帮我打扫一次就好了。”她又不是大小姐，虽然她自己也有工作，但毕竟是家里蹲，不需要化身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奶奶，不然会被母亲大人哭著斥骂自己教出了一个好吃懒做的女儿。
    “好。”他随口应道。“这些事情你可以明天再烦恼，先回房换衣服。”
    回房！换衣服！这两个字眼打进叶静枫心里，怦怦两声。
    吞了吞口水，硬是压下心头的紧张，她默默的跟在他后头走进了“他和她”的卧房。
    一进门，便不可避免的看到了那张大床，叶静枫差点晕过去。
    “你还好吧？”康临涛看着她苍白得有点发青的脸色，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太累了？”
    “我我我我没事。”偷偷抹去额上的冷汗，她的目光极力躲避著那张让她忍不住头痛的床。
    他静静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静静的问道：“你希望我今天晚上碰你吗？”
    “呃”问得真明白。怎么办？要说好，还是不好？她实在不知道。这种事情迟早都是要经历的，但是“我、我、我去洗澡！”她匆匆打开行李箱，抓出换洗衣物，就这么穿著礼服冲进浴室。
    康临涛微微一笑，坐到电脑前开机，在等待开机的时间便拿起报纸阅读。
    流水声哗啦哗啦，键盘声铿锵铿锵。叶静枫呆呆的站在莲蓬头下，连热水强劲地打在自己头脸上都没有反应。天啊！她现在正站在他的房间里，在他的浴室里洗澡，等会儿还要睡在他的床上！她之前竟然完全没有想像过这样的情况，也没想过该怎么应付！
    懊恼的抹去流进眼里的水，她现在又紧张又尴尬，恨不得一辈子就躲在浴室里不要出去。
    她的新婚之夜，到底会如何开始？
    会真的像小说里面讲的一样，两人先喝点小酒消除紧张，然后再一起看看月亮不对，今天好像没有月亮，好吧，这部分跳过；然后呢，他会温柔的亲吻她，再来再来他温柔的抚摸她，然后镜头就拉到窗外的月亮为什么又是月亮？跳过；再来就天亮了。
    好没建设性的内容，一点都帮不上忙。不过要怪也该怪自己太笨，竟然会求助书里的描写来度过自己的新婚之夜。
    不过那个看月亮、喝红酒的情节，现在好像不太流行了她皱起眉，开始思索起最近流行的新婚之夜。
    一开始，男主角会抱住女主角，然后热情的又亲又摸。叶静枫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再来，他会喃喃自语地说自己有多想要她，然后把她脱得一丝不挂。叶静枫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颈子。
    等她全身赤luo之后，就会开始称赞她有多美、多么令人渴望。老天！要是康临涛说出这些话，她会喷血！
    然后、然后就开始上搓下揉左摸右捏叶静枫轻轻的呻吟一声，满脸通红的倚在墙上。
    过程就不必再想下去了结束之后，温柔的男人会帮他的女人料理善后，邪佞的男人会抹抹嘴巴、拍拍**走人，让女人自己在床上哭泣。前一种还算好，但第二种就让叶静枫觉得好想哭。
    老天爷，她可不可以就此昏倒，然后等她醒来之后就什么都结束了？
    门上传来轻敲声。
    “静枫，你睡著了吗？”她已经在里头待了一个小时了。
    “呃，不，没有。”她多希望她睡著了。
    “你洗好了吗？”他顿了顿。“如果你还想继续洗的话，我可以去别的浴室”
    “不不用！我要出去了！”她手忙脚乱的关掉水龙头，匆匆的穿上衣服。
    其实她可以不用想那么多，反正主导的人不是她。叶静枫开始安慰起自己，她也不是不想要康临涛碰她，只是她太紧张，太不知道该怎么做反正交给康临涛就是了，他才是男人，而不是她。
    不过康临涛有经验吗？一个念头劈进叶静枫脑袋，让她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他有吗？这个问题一直缠绕著她，一直到出了浴室都没有消失，也害得她根本不敢抬头看向康临涛。
    ***
    为了避免尴尬，叶静枫趁著康临涛洗澡的时候，赶紧关上灯，躲进棉被里装睡。
    她很紧张，但也很好奇。虽然好奇，却又不知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和态度来面对他。
    总不能摆出一副诱人的模样，然后对著他说：“亲爱的，来吧！”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她办不到。
    唉！深深的叹了口气，叶静枫将棉被拉得更紧。
    她在他的床上，她枕著他的枕头，她盖著他的棉被即使闭起眼，那淡淡的男性气味还是不断的提醒著她这个事实。
    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静枫，你这样子会闷死的。”正当她还努力烦恼的时候，康临涛已经洗好澡，边擦头发边坐到电脑前。
    听见了敲键盘的声音，她偷偷的拉下被子，望着那张正专注望着电脑荧幕的侧脸——那张在新婚之夜却宁可对著电脑也不看她的脸！
    原本又紧张又期待又害羞又犹豫的叶静枫坐起身来，不悦的瞪著他。她知道他是工作狂，但不需要到这个地步吧？
    “你不想睡觉吗？”鼓起勇气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她又忍不住咒骂起自己的多事，好像显得自己迫不及待要把他拉上床似的。
    他瞄向她，似笑非笑的神情在昏黄的壁灯和电脑荧幕的照映之下，显得更加深不可测。
    “既然你这么说”他耸耸肩，开始关机。“恭敬不如从命。”
    “不不不！我的意思不是这样！你你继续工作也没关系，工作到天亮也可以，我只是想说你今天不是很累吗？大概也很想睡觉了，我——”她几近恐慌的开始胡言乱语，在看到康临涛爬上床的同时更是眼睛瞪得像要爆出来一样，完全看不出新嫁娘该有的娇羞。
    “好了，睡觉吧。”轻描淡写，比起结婚十年的老夫老妻并没有什么不同。
    就这样？她闷闷的躺回床上，有些生气的瞪著天花板。
    自从小时候爸妈让她自己睡一间房之后，她除了旅行之外，就没再跟人同房同床过。而她身边的这个人，将会陪著她在同一张床上睡过千万个夜晚。
    “喂。”她鼓起勇气，轻轻的戳了戳他的背。“你你不想碰我吗？”啊啊！她问这个绝对不是因为她要求他碰她哦！她只是好奇，好奇而已。
    康临涛翻过身，灼灼目光直视著她。“没有哪个正常的男人会不想碰他的老婆。”
    “那你正常吗？”她倒是很敢问。
    他噗哧笑了出来。“比你所想的要正常许多。我之所以不碰你是因为你好像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听她在浴室里又叹气又轻叫的，他大概可以猜出她在想些什么。
    叶静枫没吭声，只是将脸埋进棉被里，显然正在掩饰自己那张又懊恼又羞怯的脸。
    康临涛浅浅一笑，将她整个人连被子一起抱进怀里。“那么，我可以碰你吗？”他在她发顶轻摩，轻语细问。
    她轻微的蠕动一下以示挣扎，低声咕哝：“你已经在碰我了。”
    他笑笑，拉下掩住她脸庞的被子，细碎轻吻如风吻蝶舞，暧昧的轻擦过她脸颊、唇边，最后终于在她有些急迫不耐的追索之下，浅吻转深，意乱情迷。
    “怕吗？”他搂著她，在她唇边轻问。
    叶静枫点点头。“你要温柔一点哦！不可以撕破我的睡衣和内衣裤，很贵的。”
    正要动手脱她衣物的康临涛愣了愣。“我干嘛撕你衣服？”又不是脱不掉。
    “小说里的男主角有时候太猴急，就会把女主角的衣服撕开扯破，然后就很粗暴的啊！”“这个你可以放心，我不是野兽派的。”他笑着说道，并覆上她的唇。
    “啊！你亲我”头昏昏的。
    然后——“啊啊啊！你摸我”哇哇！
    康临涛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静枫，我们做这件事的时候，不需要实况转播，可以吗？”
    “我只是紧张”绞著被子，她讪讪说道。
    “我看是我让你的嘴巴太闲。”
    亲吻、**，再来应该就是那个了吧？全身燥热通红的叶静枫仅剩的一丝理智仍紧张的数著书里的步骤。
    “可能会有点痛。”康临涛的声音有些粗哑了。
    “我知道，然后你就会要我忍一下，马上就不痛了。”这句台词她写几十遍了。
    但是——“你不是知道忍一下就过去了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快崩溃了。
    “听你在乱讲！痛死我了！又不是你痛，你当然嘴巴说说就好了，老娘我痛得像被劈成两半，你跟我说等一下就不痛，鬼才信！”她痛得连说话都顾不得高雅了。
    “那是你讲的，静枫。”他很忍耐。
    “我才不管那是谁讲的，我好痛！
    结果，这一晚，叶静枫并没有如她与小说中所想像的场景，在剧痛之后便得到欲仙欲死的快感与高潮，只有被她喊哑的嗓子和脸上的泪痕伴著疲累的她入睡。
    ***
    隔天早上，叶静枫并没有因为在康临涛怀里醒来而喜悦不已。
    “好痛”她只不过稍稍移动一下身体，就痛得忍不住哀叫。“可恶的混蛋”指的是她的新婚丈夫。
    康临涛被她的泄恨之拳给捶醒。他先是皱著眉和叶静枫对瞪，接著喃喃不知说了些什么，便下床走进浴室。
    叶静枫听著哗啦的水流声，忍不住抱怨起他的不体贴。
    她昨晚痛得要命，他在事后却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拍著她的背，好像在哄小孩子睡觉似的——过她倒也真的很快就昏睡过去了。
    然后今天一大早，他也没问她好不好，就自己跑去盥洗，留她自己在床上忍痛低泣呃，不对，是低咒。
    百分之六十的爱，她只在婚宴上感受到百分之六，剩下的在新婚之夜都随著她的童贞死去了吗？哼，哼！
    “一大早的哼什么气。”她大概有起床气吧。“热水放好了，我想你泡个澡会比较舒服。”没等她说什么，康临涛便将叶静枫一把抱起，然后走到浴室，放进浴白里。
    叶静枫羞得满脸通红，急忙抓下毛巾遮在胸前，半羞半恼的瞪著他。“我要洗澡，你为什么不出去？”
    “我要刷牙洗脸刮胡子。”他也没看她，就迳自刷起牙来。
    “可是”
    “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没看过。”含著牙膏沫，他含糊不清的回了一句不在乎，硬是将她的害羞踢出门去。
    他说的也没错啦吁了一口气，叶静枫拿昨晚留在浴室的发夹绾起长发，舒适的享受起晨澡。
    “你都那么早起来？”刚刚起床时她瞄了眼闹钟，早上七点半。
    “嗯，公司事情多。”擦著脸，他的声音从毛巾后传了过来，有些模糊。
    “那你几点去上班？”动了动脚，发觉酸痛果然减轻了一些，她的心情终于好转。
    “八点到八点半之间。”这一小段时间包括了看报纸、收电子邮件、观看今日股市预测。
    唔叶静枫歪著头，看着正专注刮胡子的丈夫，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很重要的事。
    “唉，你会不会觉得我好像什么事没有做？”
    康临涛飞快的瞥了她一眼。“我怎么会知道？”
    说得也是，叶静枫继续皱眉烦恼。
    终于整理仪容完毕，康临涛再望了镜子一眼，然后放下卷起的衬衫袖口。“肚子饿了吧？要吃什么？”
    “啊！”她猛然在水里坐直。“就是这个！”
    “哪个？”
    “早餐！”她大叫。“我应该要先把早餐准备好，然后等你下楼一起吃，结果——”
    他轻哼一声。“你这样要准备早餐？”他不是故意嘲弄她，而是真的觉得不需要这么“遵守规定”何况他家外头又不是没有早餐店。
    叶静枫被他那一声轻哼惹红了脸。“你真过分，我就非要弄早餐给你看！”说著就要起身跨出水面。
    康临涛则笑了起来。“既然你那么坚持，我怎么能辜负你的好意？”老实说，他还满期待的。
    “那你先下去看报纸，我要出去穿衣服。”颊上红潮未退，反而越烧越炽艳。
    等康临涛走出浴室，已经又过了三分钟。
    而急著要洗手做羹汤的叶静枫，则一边穿衣服一边想着，原来康临涛很会接吻。
    ***
    坐在餐桌前，康临涛一边看着报纸，一边耐心等待他婚后的第一顿早餐。
    视线不由自主的又飘进了厨房，深深的微笑爬上了他的唇角。看见她在自己的厨房里为了他而忙碌，这种感觉很好。要是假装没听见那碗盘碎裂声、锅铲跌落声、还有她的咒骂声，这个早晨是无比的完美。
    是的，微笑爬上他唇角的同时，他的眉间也被担忧占领。
    他的老婆，他的厨房，都会没事吧？
    “呼！”她用力的喘了一口气，将两个盘子端上桌。“好了，这是烤吐司，这是煎蛋和火腿。”
    康临涛望着眼前的食物，默不作声。
    “你要咖啡还是牛奶？”
    “都可以。”他依然盯著食物，没有动作。
    等到叶静枫端著两杯牛奶回到了餐桌前，她发现亲爱的老公只是看着盘子，并没有吃的打算，不禁奇怪起来。“你用看的就会饱了吗？”那就太好养了，看电视就会饱。
    “我真感动你那么努力为我做早餐。”他悠悠说道。
    “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要太客气。”她则笑得甜甜蜜蜜。真好，这是今天他第一句最接近甜言蜜语的话了。
    康临涛唇角微微抽动，拿起筷子，拨动著盘中的煎蛋。“你煎蛋的技术真是无人能比。”好破烂的一堆蛋。“我真高兴能在结婚第一天就吃到你的拿手煎蛋。”
    叶静枫的俏脸瞬间刷红。“不对！煎蛋是我最不拿手的！”真是昧著良心。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将碎蛋拨到吐司上，盖上火腿，默默的吃了起来。
    “呃，还好吧？”虽然这么说，她心里仍忐忑不安的怦怦跳。
    他点点头。“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夸大了一倍。
    但是看着她的娇颜因为这一句吹捧而霎时亮了起来，他突然觉得嘴里的蛋真有自己说的那么好吃。
    她高兴就好了。垂下眼，目光重新回到报纸上，眼里多的是没让她见到的温柔情意。
    见他又开始看报纸，叶静枫也帮自己弄好了早餐，抽过艺文版和影剧版看了起来。
    “哦，最想去的蜜月地点投票结果”瞥见了感兴趣的标题，叶静枫马上凑了上去。“欧洲咦？”被她那一大声咦拉回注意力，康临涛有些奇怪的看着双眼圆睁的她。“咦什么？”
    “蜜月耶！”她大声说。
    “蜜月。”他复述一遍。“蜜月怎样？”
    “少给我装迟钝！”她把报纸摊到他面前，硬是盖过了社会版。“我们没有要去蜜月旅行吗？”
    他抬起眼望着她。“要去吗？”
    看出他似乎面有难色，叶静枫嘟起嘴，有些丧气。“我想去”
    其实她也不是那么想出去玩，像报纸上票选的十个最佳蜜月地点她也去过七、八个，但是不一样嘛！身边的人不同，心情当然也不一样。
    “可是”他也看出她的沮丧和失望，虽然舍不得，但是公司里堆积如山的工作却又让他放心不下。
    叶静枫拿回报纸。“你工作忙，算了。”死工作狂，哼！生著闷气，她不再跟他说话。
    原本热闹和乐的早餐桌上，因为这个蜜月话题，顿时变得一点也不甜蜜。
    餐桌上的交谈声消失，剩下的只有食物咬嚼声和翻报纸的声音。
    “我去公司一趟。”谨慎的望了她一眼，康临涛小心翼翼的起身，拿起公事包准备出门。“中午就回来，然后我们准备回高雄办归宁宴。”
    叶静枫面无表情的起身。“路上小心。”然后就端著杯盘走到流理台前，没再看他。
    他无可奈何，只好再看了她一眼，便出门去。
    她听著大门关上的声音，手里握著杯子的握把，牙齿则不安的蹂躏著嘴唇。她不是真的为了不能去蜜月旅行而生气，而是他把工作摆在她前面，让她觉得很受伤、很不舒服。
    她应该有五分之三的，不是吗？她的比重应该比工作还要多的，不是吗？有些委屈的想着，她的力道几乎洗破茶杯。
    闷闷地做著家事，一直快到中午，叶静枫准备做午餐的时候，电话铃响。
    哦，电话耶！有些紧张的盯著嘶叫中的电话，这是她嫁过来接的第一通电话耶！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叶静枫谨慎的接起了电话。“喂，我是”
    “静枫？”是康临涛。
    “哦，对。”紧张感顿时消失。“什么事吗？”因为早上的别扭，叶静枫的态度显得有些拘谨。
    “你护照过期了吗？”劈头一问。
    护照？“还没。”
    “去找出来，快一点。”
    她一时间也摸不清怎么回事，便乖乖的又捧著护照回到电话前。“找出来了，干嘛？”
    “你有哪些国家签证？”
    “嗯美国，英国，法国，日本”
    “可以了。”没等她数完，康临涛又打断了她的话。“去收拾行李。”
    啊？“为什么？”签证，行李，叶静枫心里燃起一簇簇的希望之火。
    他停顿了一下，叶静枫听到了他身边传真机、印表机、电话响成一团的嘈杂声。
    “为什么？”他也跟著问。“因为我们要去蜜月旅行。”
    “什么时候？”她尖叫。天啊！她东西都还没准备！机票呢？要去哪里？外币也没换，东西也没准备，得去买些药才行“静枫，冷静下来。”她没发现自己的喃喃自语已经传到他耳里了。“我们后天下午出发，所以看有什么要准备的就趁早吧！”

 第八章

    望着眼前的美景，再看看身边对她深情微笑的人儿，这趟蜜月旅行让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好玩吗？”他细心的拂去她颊上的发丝，温柔的问道。
    她笑着点头。“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什么蜜月旅行！亏他说得出口！
    趴在窗边，叶静枫一脸的不爽至极。
    是啊，她现在的确是身在伦敦，而且常在电视或卡片上看见的大笨钟也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但是呢，康临涛带著她到处跑的地方并不是西敏寺、钟塔、铁桥这些观光名胜，而是一家又一家的贸易公司！气得她差点把新婚夫婿推进泰晤士河里去。
    她也想去拍照，她也想去逛街，她也想去看歌剧，她也想吃冰淇淋！
    她只要一个普通一点的蜜月而不是跟著老公一起出差。
    想到这儿，叶静枫回过头看向康临涛的背影，一脸阴郁。可惜，她嫁了一个不太普通的丈夫。
    “嗯，嗯，这样可以，然后你再去他们那边谈一下有关这批货物的情况没关系，我回去再处理就好那就这样，啊！还有，请何经理注意一下办公室的人事情况，之前有人向我反应”
    哼，什么总经理，还不就是总管！大的事要他管，小的事也要报备给他知道，这个也管，那个也管，忙死他好了！
    闷著心里的愠怒，叶静枫打定主意不跟他说话——除非他带她出去玩。是照她理想中的这样玩，而不是玩遍伦敦的各大进出口贸易公司。
    “康临涛，你不爱我。”趴回床上，叶静枫沉声指控道。她还是忍不住开口抱怨了。
    电话正好收线的康临涛转过头，一脸的惊讶。“什么？”
    “我说，你不爱我。”坐起身，叶静枫披头散发，目光却晶亮如炬。“还说什么蜜月旅行，根本就是你自己要出差怕无聊，硬是拖我来陪你无聊。”
    他沉默了两秒。“没有这种事。”
    “你犹豫了！”她跳起来。“要是没有的话，为什么刚刚没有直接回答？而且我说的是事实啊！来到英国三天，你带我去了哪里？港口！仓库！办公室！有谁会带他的新婚妻子到这些地方来蜜月旅行！”激动的叫嚣著，叶静枫突然悲从中来，又扑回床上。“算了，我跟你生气也是白费，你走吧，你高兴去哪里就去哪里吧！”唉，她心冷了。
    看着她自导自演般的哀叹，康临涛除了一点点心虚、一点点愧疚，却有更多点的好笑。
    他不否认自己这几天忙于公事，但他也不是没有想到她。当他正要跟她提起这件事时，叶静枫就已经爆出了这么戏剧性的反应，教他哭笑不得。
    “你不想出去了吗？”他问道。
    “不要。”
    她可不是来英国做亲善访问的。
    “真的不去？”他再问。
    “真的。”她不要跟他出去，她要等一下自己偷偷跑去玩。
    “有市集哦。”
    “有市集也不去”
    市集？叶静枫突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捉住康临涛的领带，用力之猛差点让他呼吸不顺。“市集！”
    狼狈的救回领带，他努力的顺了顺气。“对。”谋杀亲夫欢呼一声，叶静枫蹦蹦跳跳的抓起外出服冲进浴室，然后又冲了出来。“我要去！”
    呵呵呵！虽然不是什么风景优美的观光景点，但是他能跟她出去逛街她就很高兴了。
    刚刚还一副冷淡决绝的拒绝他的询问，现在却兴高采烈的搂住他的臂弯，笑得比夏日还艳丽。康临涛摇摇头，唇边却泛著笑。
    女人。
    ***
    这是一个再美丽不过的午后。
    穿著白色碎花连身裙的叶静枫和白衬衫黑色西装裤的康临涛，显然成了市集上最受瞩目的一对。
    虽然是东方人，两人却同时拥有修长的身高与深刻的五官，站在这群高头大马的西方人之间毫不显得矮小。
    年轻男子著迷的望着娇笑嫣然的叶静枫，年轻女子则望着沉默温和的康临涛脸红低语，其余的已婚人士和老夫妇们则笑望着这对亲密可爱的年轻夫妇。
    即使不是故意的，他们还是成了众人注意的焦点，即使当事人自己也没有发现。
    “嗨！”正当叶静枫低头看着一些小玩意儿的同时，一个爽朗的招呼声在他们背后响起。
    她有不好的预感。
    “艾瑞克，我刚刚远远的看到这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没想到真的是你！”一个中年男子迎面走来，脸上满是笑容。“这位是你太太？”
    敛起笑容，叶静枫朝他打了招呼之后，就静静站在一边不说话。
    虽然表面平静，但是她心里却是恨声不断。这个死老外，没看到他们在逛街吗？看他那个装得满满的公事包，手上还有好几个公文夹，她就忍不住要在心里骂出几句国骂。
    她就是注定要有一个工作狂老公，连蜜月都得跟著出差一起“顺便”？
    康临涛回头看看她原本灿笑若花的神情在一瞬间黯淡成郁郁寡欢，就算是再怎么喜欢工作，也舍不得就这么丢下她。
    他喜欢她对他笑，他喜欢她对他撒娇，他喜欢她和他走在一起，他喜欢她像个小孩子对每件事都抱著好奇与兴奋。
    他喜欢她的每一个表情，喜欢她的一切。
    “对了，艾瑞克，既然在这边遇到你，那请你看看这个问题-
    说著就要摊开手中的公文夹。
    康临涛挥了挥手。“这个我们明天再谈，可以吗？乔治。”他指了指被她拉住的袖子，一脸宠溺的苦笑。“现在是我太太的时间。”
    那外国男子有些惊讶的看向一脸哀怨的叶静枫，然后哈哈大笑。“抱歉！是我不对，没有注意。”
    本来就是你不对。叶静枫在心里嘀咕。
    “那么我们明天办公室见。”他笑着朝他们致意。“对了，要是方便的话，明晚到我家来一起吃顿饭吧？”
    康临涛看向叶静枫，叶静枫则笑着点点头。“谢谢你的邀请，我们很乐意。”
    一口字正腔圆、和她一样漂亮的英文。
    等乔治转身离去，叶静枫叹了口气，转身继续看她刚才注意的一个乌龟形烟灰缸。
    “没想到你会答应。”康临涛蹲在她身边，听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叶静枫讶然的转头看着他。“我没有拒绝的理由，那是你的朋友不是吗？”她可是努力在当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妻子。
    “的确是。”
    “那我干嘛要拒绝？”何况那个乔治都很识相的不打扰他们了。
    看了看她塞进他手里的小烟灰缸，他耸耸肩，付了钱。“因为他家里有年轻男子。”乔治的弟弟汉森是个平面模特儿，对女人的杀伤力不容小觑。
    拉著他的手，叶静枫歪著头看向她的丈夫。“那又怎样？”她老公以为他自己多老？
    “乔治的弟弟——汉森——是个英俊的年轻人。”康临涛努力装作不在意。“而且喜欢美人。”
    “哦。”她还是搞不懂。“那跟我们要不要去他家吃饭有什么关系？”
    静枫到底是迟钝还是装笨？
    “我想他会喜欢你。”
    呆了好一会儿，叶静枫终于弄懂了她丈夫在别扭什么。“但是我喜欢你。”她大笑起来。“如果你跟我说他家有年轻女子，我才会马上拒绝他的邀请。”
    ***
    “你没跟我说他家真的有年轻女孩子。”
    坐在乔治家的客厅，叶静枫脸上是一片假笑，对著康临涛的低语却是咬牙切齿。
    “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
    低声回答妻子的愤怒轻语，康临涛有些尴尬的朝眼前替他们端来咖啡的女子微笑。“谢谢。”
    叶静枫偷捏了康临涛一把。“你还对她笑。”可恶。但随即她也朝递来一盘饼干的男子浅笑。“谢谢，不用了。”
    “你自己还不是。”
    “这是礼貌啊！”“我的笑就不叫礼貌？”
    丝毫不知这对夫妻间的暗潮汹涌，乔治笑呵呵的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我来为你们介绍。这是我的弟弟，汉森，而她是我妹妹卡莉娜。”然后他转向双眼发亮的弟妹。“这两位是艾瑞克和芙萝拉，我的生意伙伴和他的太太。”
    叶静枫发誓，当乔治说出她是他太太时，那位甜蜜可爱的卡莉娜发出了一声让所有男人都会心生不舍的轻叹。
    康临涛的目光瞟过汉森，心里为了汉森那倾慕又可惜的神情而深深感到不悦——即使康临涛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乔治，我不知道你还有个妹妹。”为了转移自己对汉森不友善的注视，康临涛只好找其他话题。
    “哦，我之前在美国念书，今年刚拿到硕士学位。”卡莉娜笑得甜甜蜜蜜，回答得也甜甜蜜蜜。
    “卡莉娜对商业也有兴趣，学的是企业管理。”端著沙拉出来的玛莎——乔治的妻子——笑咪咪的补充道。“大家来吃饭吧。”
    真是不好意思，她对那些数字就是没兴趣！望着卡莉娜，叶静枫满腹的闷气，连肚子都被气饱了。
    “芙萝拉，你不舒服吗？”看见叶静枫一脸的阴郁，汉森关切的问道。
    “哦，没事。”她朝他扯开一个笑脸，随后又回头紧盯著和她丈夫聊得正开心的女人。
    饭桌上还算和平，几乎都是乔治及玛莎在说话——康临涛听乔治说话，卡莉娜望着康临涛，叶静枫瞪著卡莉娜，汉森凝视著叶静枫。
    晚餐在一种很奇怪的气氛下结束。然后大伙坐下来继续聊天时，叶静枫借故想看夜景而独自躲到阳台去。
    那个该死的洋婆子，竟然当着她的面勾引她老公！握紧装著果汁的玻璃杯，叶静枫的怒火几乎要烧尽她的发梢。而那个康临涛，好像也完全忘了自己已经结婚的事实，连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怎么了？我的花之女神，在这儿生闷气？”在她背后响起的是汉森的声音，那个整晚都用目光猥亵她的下流胚。
    叶静枫高傲的转过身，眸光森冷。“汉森？史密斯先生，请注意你的措辞，我并不是什么花之女神，就算我是，也不会是‘你的’！”这家子搞得她火气超大，除了玛莎以外，她做的菜实在很好吃。
    汉森不以为忤的笑了起来。“哦！的确，你现在的样子比较像战斗女神，但是依然那么的耀眼甜蜜。”
    甜蜜？甜蜜！老天爷，她这辈子写过好几次这个形容词，却没有一次是用在她自己身上。而她现在也终于体认到，形容词和一个人如果搭配错误的话，会产生多么恶心的效果。
    这点她得好好记住，以后下笔时应该要更加仔细斟酌。
    “汉森先生，谢谢你言过其实的称赞。”她依然冰冷的回道。
    “我想，你是在为我妹妹和你先生的相处而生气吧？”喝了口啤酒，汉森的笑容依然不褪。“甜心，我也在吃艾瑞克的醋，他居然能得到这么美好的你，而且还让你为他嫉妒。”
    叶静枫真的火大到极点了。“先生，你给我搞清楚。我吃我先生和你妹妹的醋是我的事，因为我有这个权利；但是你没权利嫉妒我先生，尤其是那句甜心！你已经冒犯到我和我丈夫了！”
    在小说里，要是出国遇见一个英俊的帅哥，然后谱出一段异国恋曲，那是美丽到不能再美下去的故事；但是发生在她身上，一个有夫之妇，一个不识相的帅哥，一个迟钝至极的笨老公，却是糟糕到不能再糟下去的事实。她可没那个意思要来演一段“麦迪逊之桥”的中文版。
    “但是甜心，看看艾瑞克！他和卡莉娜聊得那么起劲，却把你扔在这儿，哦——”
    “那也不关你的事！还有，我郑重要求你对我的尊重！”
    “甜心——”
    叶静枫毫不客气的就往汉森的脚板用力一踩，还拧转了好几下。“给我闭嘴，我没兴趣跟你搞婚外情！”该死，她被这两个死男人气昏头了。
    “你——”被她不客气的直言惹得恼怒，汉森捉住她的手腕，强迫正要离开阳台的叶静枫转过头来。
    然后，隔开屋内与阳台的落地窗打了开来。“静枫，我们要走了”康临涛的目光落在他捉住她的手掌上，瞬时转为深冷。“请放手。”
    叶静枫忿忿的甩开汉森的手，狠瞪了康临涛一眼，迳自冲进屋里。
    看着她穿过长廊回到客厅，康临涛关上了落地窗，然后看向汉森，后者正一脸不悦和尴尬的怒瞪著他。
    “她是我太太。”
    他说得很平静，也很坚决。
    “但是你不爱她！”
    我不爱她？他惊讶的自问。
    “她这么对你说？”静枫是埋怨过他不爱她，但是那是昨天早上的气话。
    “我看得出来。”汉森挑衅的回望着他。“我有自信能给她更浪漫、更美丽的爱情和婚姻。”
    “如果你认为你看到的是我不爱她，那我只能说你瞎了；即使你能够给她更浪漫、更美好的爱情和婚姻，但是她要的是我。”康临涛的语气并不高亢，但是铿锵有力。
    如果静枫要的是浪漫，她就不会嫁给他了。她早就知道他不懂得浪漫。
    “但是——”汉森似乎努力的想说服康临涛这个丈夫，他会是个更好的情人。“像她这样花一般的女人，她值得更美好的人生。”
    听他这么说，康临涛也微微的叹了气。“你终于说出一句我能赞成的话，她是个最好的女人，值得最美好的人生。但是她是一朵花，她需要的还是土壤，而不是风。”
    “我——”
    “你是个模特儿，经历的事会比我这个商人更多彩、更有趣，但是汉森，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的多情和喜新厌旧会比单调的生活更加的伤害她；我虽然不能让她天天过著有趣的生活，但是我可以给的是平实的生活和我能给的所有爱情。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说我不爱她，但是我很想听听你的理由。”
    听了康临涛的话，汉森突然间回不了嘴。“我我看你整晚都和卡莉娜聊天，芙萝拉在生闷气你知道吗？”
    “打从进门就知道了。”她看到卡莉娜出现时捏的那一把，现在还隐隐作痛。
    “那你还”
    “你要我一进门就告辞吗？还是搂著我老婆甜言蜜语？我的做客之道不是这样的。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安抚她，但是我只会和卡莉娜聊一个晚上的天。”更何况他和卡莉娜可不是孤男寡女的聊，相较之下静枫更该被打**。
    怎么说都比不过他，一向是天之骄子的汉森气得牙痒痒。“可恶！你别忘了我哥哥是史密斯船运的负责人——”
    哦，再来就是用家势了吗？康临涛微微笑。“当然，我不会忘记和我做生意的人是乔治，我想他也不会忘记这一点。”
    他转身拉开落地窗，然后又回头望向汉森，目光柔和。“汉森，如果你不服气的话，可以问问你哥哥，我们正在谈的这笔生意能签你几季合约，即使你的数学不够好，这个问题也算不上难。”关上落地窗之前，康临涛给了他一个微笑。“再见了，汉森？史密斯。”
    他走回客厅，朝乔治夫妇及卡莉娜点点头，然后对叶静枫展开一个温柔的微笑。“准备好了吗？”
    叶静枫点点头，脸上已无愠色。
    朝史密斯一家人告辞之后，两人并肩牵手走在伦敦的夜空下。
    “还在生气吗？”
    闲适的走在泰晤士河畔，康临涛看着又开始好奇地东张西望的妻子，微笑依然不嫌酸的挂在唇边。
    叶静枫摇摇头，没说话，但也笑了起来。
    很好，叶静枫终于知道卡莉娜看见他时所表现出来的兴奋，是因为遇到一个可以跟她讨论论文内容的对象。
    而不是女人遇上男人的兴奋。

 第九章

    “亲爱的，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什么？”
    “我我已经有了”她看着他突然傻掉的样子，忍不住担心起来。“你不高兴吗？”
    “怎么会！”原本呆滞的神情转为狂喜，他大笑着楼住她。“我们有孩子了！我要当爸爸了！”
    康临涛在英国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后，两人搭乘欧洲之星来到了法国。
    “哦！巴黎！”走在巴黎的街道上，叶静枫满心的欢喜。她现在正踩在全世界的女人都满心向往的都市街道，手勾在心爱的人臂弯里，她脸上的笑满足得有如得到了全世界。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身边的人似乎没有像她那么的专心全意。
    “嗯，我现在刚到巴黎，联络过后会到马赛去什么时候？大概明天吧”
    听到康临涛这么说，叶静枫转过头来瞪他一眼，偷偷拧了他一下。“后天！”什么明天，现在都已经傍晚了，而她连走都还走不到二十分钟！
    他瞄了她一眼，无可奈何的耸耸肩。“后天到。”
    叶静枫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转开头去望着塞纳河上的游船。
    等他终于将工作交代了一个段落，叶静枫马上转过头来，笑得一脸灿烂。“我想去罗浮辟、凡尔赛宫，还有巴黎铁塔、圣母院，啊！晚上我们去看疯马秀——”
    “你确定我们的时间够你玩遍巴黎？”他伸手阻止了她正源源不绝吐出的旅游清单，有些困惑她的活力。
    “当然不够啊！谁教我嫁了一个大忙人。”她轻声嗤哼。“不过要玩总是有办法的嘛！”
    玩乐是叶静枫的专门，她当然会有办法。在她的安排之下，逛过圣母院之后，当晚他们爬上了巴黎铁塔看夜景，隔天一早便从凡尔赛宫开始参观，下午在满是金发帅哥、窈窕美女以及狗屎垃圾的香榭大道上悠闲漫步，坐在很昂贵的咖啡厅露天座上喝很昂贵的咖啡。
    “玩得尽兴了吗？”看着手中的文件，康临涛还是没有悠闲的模样。
    “怎么可能。”叶静枫忍不住叹气。“我还是好想继续玩。”虽然她已经来过法国好几次，但是玩乐没有厌倦的时候。“哪有人一下子就从法国北边跑到南边去的嘛！”太可惜了，她还想去好多地方玩呢，像是里昂，她对上一次碰巧在某家餐馆吃到的烤猪肉仍然念念不忘；不列塔尼的风景也好漂亮；罗亚尔河流域的雪侬索堡和香波堡也是她一直想再去的地方；要是到马赛前可以顺便去亚维农逛逛那就更好了听著她哀怨的语气，康临涛不免有些愧疚。“要是有下次的话，再带你一起来。”
    “下一次出差？”她则斜眼回望他，眼中尽是妩媚的嘲弄。
    他笑了起来。“也许。”
    “我们要在法国待几天？”手里不在意的把玩著咖啡匙，叶静枫假装轻松的问道。好不容易出国来玩，她好不甘心就这样什么都没玩到。
    康临涛瞄了眼记事本。“呃，五天吧，今天算第二天。”还是被她硬拗出来的。
    “唔，明天到马赛，还有两天。”掐著手指头，她开始打起主意。“我们有没有时间去尼斯？”
    他朝她微微一笑。“没有。”
    她的俏脸马上垮成一团。“大忙人，工作狂。”一把拿过他的记事本，叶静枫不禁对上头密密麻麻的记录感到头昏眼花。“你的工作为什么那么多呢？”和同样是总裁、总经理的小说男主角完全不一样，害她现在都不敢写一个总裁男主角丢下工作，跑去和床伴度假。
    “要养家啊。”
    “养我会花很多钱吗？”她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她身上花很多钱，但是想来想去，之前他除了订婚和结婚戒指，也没有送过什么珠宝，也没送她房子车子，也没带她出国游玩，也没给她支票信用卡，那他养的家到底是养在哪里？“还是你在别的地方还有家要养？”
    “不要胡思乱想。”康临涛摊开另一个夹子，连头也没抬。“我得养公司里所有员工的家，要是一个搞不好，可不只是你跟著我饿死而已。”
    啊，原来如此。叶静枫脑中一转，突然想起一件好玩的事。合上记事本，她朝著康临涛展开一个甜美得几乎要滴出蜜的笑容。
    “亲爱的。”她甜甜唤道。
    “呃？”康临涛则有点不习惯的愣了愣。“什么？”
    “你好辛苦。”
    “你说过了。”
    “你那么忙，一定很少有什么娱乐活动吧？”
    “嗯。”谨慎的应道，康临涛总觉得有种奇怪的预感。
    “巴黎的夜晚有个地方，非常的好玩哦！”她依然笑得灿烂，看起来就像一朵无害的小花——看起来。
    “哦？我们昨晚不是已经去了巴黎铁塔和塞纳河”
    “不是，比那个更好玩哦！你们男人一定会喜欢的。”她开心笑道。“我也觉得很好看呢。”
    你们男人？他挑起眉，没多问。“哦？”“那，今晚的行程就决定哕！”
    ***
    看着舞台上美艳赤luo的女郎，再看看身边兴奋微笑的妻子，康临涛一时间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
    她所谓好玩的、男人会喜欢的地方，就是“疯马”？
    他的确曾经听说过这个与红磨坊齐名的表演场所，但并不是特别的好奇或想来看，没想到静枫已经像只识途老马，这一副“这边我很熟”的样子。
    “喂，你在发什么呆啊？”趁著一段表演结束，叶静枫有些不满的问著心不在焉的丈夫。“我是带你来这边看表演的，结果你却在发呆？”太辜负她的好意了，而且门票很贵的。
    他挑挑眉。“你常来？”
    “我怎么可能常来，有来法国才有来啊。”她哪那么有钱有闲。
    “不过台湾的也不错啦！虽然我看的都是男人”呃。
    “嗯？”他微微眯起眼。“都是男人？”
    “嗯呃就是猛男秀嘛！”又不是杀人放火，没什么不好意思讲的。“一群壮男半luo著在秀肌肉那种的。”
    “那种的？”康临涛重复，眼睛眯得更细。“那你还去过什么‘娱乐场所’？”
    下一段演出的美女出场，拉走叶静枫一些注意力。“哦，像宾馆啊，情趣商店啊你到底要不要看啊？”
    宾馆！“你跟谁去宾馆？”努力压下音量，康临涛差点大吼出声。
    既往不咎，她的过去不是自己能改变的，他努力的这么说服著自己，但是“跟谁？跟蔚容。”心不在焉的回道，她的注意力还是放在台上的美艳女郎上。“好漂亮，她的身材真好。”
    你的也不错啊。瞄了她一眼，康临涛有些无奈的将目光转向舞台。
    “你不是不爱我看别的女人？”结果还带他来看luo女秀？
    “这个没关系啊。表演嘛！”她现在倒是很坦然。
    他无声的叹气。真摸不清她的标准当“男人都会喜欢”的娱乐活动结束之后，叶静枫却显得有些不悦。“我好心带你来看，你为什么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啊？”
    牵著她的手，仰头望着星空，康临涛对著月亮微微笑。“因为我确实兴趣缺缺。”
    “喝！你你”她显然受到很大的惊吓。“你是说你不喜欢女人？”
    他皱了皱眉，看向她震惊的小脸。“我喜欢你。”
    “哦，那是当然的，我是你老婆。”她的言行真是标准的前后不一。
    “那你为什么会不喜欢这种秀？”
    他哪有说不喜欢？只是没她那么有兴趣而已。“比起她们，我比较喜欢看你。”他喃喃说道。
    巴黎的夜空下，沉默的两个人。
    “我想也是。”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回应。“你最近很爱脱我的衣服。”而她居然还会说他对女人没兴趣，真是脑袋塞了干浆糊。
    “我只喜欢脱你的衣服。”
    康临涛的回答听起来非常的尴尬。
    “你敢脱其他女人的衣服，我宰了你。”她沉声回道。“而且脱完衣服之后很爱乱摸我。”
    “我不摸你干嘛脱你衣服？”
    真是莫名其妙的对话。
    “而且摸我之后，还还”
    “静枫，你很喜欢把我们在卧室里的‘活动’做实况转播。”他没让她有机会把那个“还”后面的内容转播出来。
    她噤声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再度开口“不过我终于发现小说里有件事情是真的了。”
    “哦？”“第一次会痛，再来就不会了，而且还”
    “静枫。”他再度拦截一个“还”这女人一定是故意的，存心戏弄他。
    果然，叶静枫忍不住窃笑出声，笑得他又好笑又无奈。
    “哈哈。”终于结束一阵笑，她扯了扯他的手。“老公，我们回饭店好不好？”
    “累了？不是说还要去找小酒馆喝一杯？”俯望着她的笑脸，她的笑在白天时如同阳光璀璨耀眼，在夜晚却变得妩媚惑人。
    她开始哈哈大笑。
    “比起去喝酒，老公，我现在更想诱惑你。”
    ***
    诱惑奏效，康临涛决定将工作赶在一天内完成，好让他亲爱的老婆能快乐的在马赛及尼斯游玩。
    “哇！马赛港！”
    “那批货没问题就好嗯，可以，那就交给你”“哇！海鲜汤！”
    “我会和这边联络，你先等我消息。”
    抵达马赛时，两人就是这种注意力各自解散的状况。
    接下来的两天，终于让叶静枫如愿，痛快的在坎城及蔚蓝海岸玩耍。
    “静枫，该走了。”到了康临涛出差预定的最后一天，凌晨五点，他一边摇著仍昏睡中的妻子，一边调整领带的角度。“不然会赶不上班机。”
    “唔那就赶不及”一头长发披散在枕头上，叶静枫的头脸埋进枕头中，含糊不清的咕哝著。
    他叹了口气，到盥洗室替她挤好牙膏，然后把她从床上架起来，拖进浴室，将牙刷塞进她手里。“动作快点，不然我要把你丢在这边了。”
    半睡未醒的叶静枫模糊的嘀咕了几声，终于开始刷牙。
    他查看行李的同时，梳洗完毕的叶静枫终于踏出盥洗室，抓起外出服换了起来。“几点的飞机？”
    “七点飞法兰克福，转机到香港，再转回台北。”
    “那我们可不可以去看莱茵河？”她还是想玩。
    康临涛抬起头，直直的望着她。“对了，静枫，之前有人要我传话给你。”答非所问。
    “啊？”
    “你的截稿日剩十天，编辑正在跳脚。”他慢吞吞的说道。
    “啊！”惊叫一声，梳子跟著掉落在地毯上。“我的老天，李大编怎么会知道你的电话？”
    真是无孔不入，太厉害了。
    “她不知道我的电话，但是她知道丁蔚容的。”
    他耸耸肩。“她打给蔚容，蔚容转告继涛，他再告诉我。现在我告诉你了。”
    叶静枫霎时呆了。
    “天啊十天哪里够！我一个字都没有写，还要调整时差，还要收心，还要构想啊啊”“静枫，要去莱茵河吗？”他微笑问道。“也许我们可以在德国住一晚？”
    这家伙，故意的。叶静枫悲伤的瞪了他一眼，摇摇头。
    一场对叶静枫来说可以算是美好的出差兼蜜月旅行，有了一个最恐怖的结束。
    ***
    “喂，李大姐，我是静枫”
    回家的第一件事，打电话撒娇，顺便拖几天截稿日。
    “喔，玩回来啦？”那头的哼哼冷笑，表示她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有没有带什么礼物啊？”
    “哦，那是当然有，看李大姐您要什么，我这儿有香水、丝巾、明信片”
    呵呵，两声轻笑。“静枫，我要稿子。”
    “呃，呵呵，英国和法国没有卖这个耶”
    “所以我要跟你买啊。”
    “呃我没东西可以卖你耶”真心虚，她自己出国前还撂下大话，说什么在新婚的甜蜜催化下，一定会准时交稿；结果现在却落得这个地步。“客倌，您下个月再来光顾行不行？”
    那头又呵呵两声。“静枫，现在闭关室正好空著”
    “喂，我新婚耶，你要我跟我老公分隔两地，独守空闺？”没人性。
    “你只要把稿子交出来，就没事了啊。”李大姐的声音听起来倒颇愉快，轻笑不断。
    她哭丧著脸望了正在电脑前看邮件的康临涛一眼。“交不出来啦呜呜，你就放我一个档期嘛”
    “我帮你排了暑假档，你居然要放？”笑声终于停止，编辑怒吼重出江湖。
    “我也知道暑假档很好啊！但是交不出来就是交不出来嘛”她的声音都带哭调了，怎么还是融不了李大编的铁石心肠？叶静枫哀怨的转向康临涛。“老公，李大编说要把你的新婚老婆拖进闭关室关禁闭。”
    “哦，我会去看你的。”
    他连头也没回。
    “康临涛！你不爱我！”
    她尖叫起来。“你老婆都要被掳走了，你还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还说什么你爱我咧无情的家伙！我就知道你喜欢的是我的身体——”
    康临涛夺过她手中的话筒，瞪了口不择言的叶静枫一眼，开始和李大编交谈起来，没多久就收了线。
    “她说再多给你二十天，再晚的话就亲自来押你。”将话筒放回她手中，他又叹了口气。“仅此一次。”
    坐回电脑前，康临涛又叹了一口好长好长的气。
    他这辈子，是栽在她手上了。
    ***
    接下来的三十天，叶静枫陷入疯狂的赶稿地狱。
    完全没有浪漫细胞的康临涛帮不上忙，顶多只能帮忙泡杯咖啡，顺便奉上亲吻及拥抱来鼓舞军心。
    直到某一个夜晚，被发愤工作的妻子抛弃，因而孤枕独眠的康临涛被某种奇怪的声音吵醒。循声走到了楼下的厕所，才发现叶静枫青著一张脸，几近虚脱的倚在马桶旁。而洗手间里满是呕吐物的酸臭味。
    他心里一抽，急忙抓起卫生纸擦拭残留在她唇边、衣服上的污物。“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叶静枫摇摇头，开始哭起来。
    “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见她哭，他的手脚简直慌得都不知该往哪摆。
    “写不下去就不要写了，乖，不哭。”
    “老公”
    她依然哭得唏哩哗啦，两手紧紧缠上他的颈项，像个孩子般的攀住他。“我要死了”
    他没有再说出第二句安慰，而是利落的抱起她，顺道抄起车钥匙就往外冲去。
    半小时之后，康临涛瞪著慢条斯理的医生；努力的恕住心中的焦躁。
    “她有哪里不对劲吗？”
    望着脸色依然苍白如纸，颊边泪痕未干的叶静枫，他觉得自己真是冷静得不可思议。
    “喔。”医生笑了笑。“有啊。”
    夫妇俩同时血色顿失。
    “太太，恭喜你怀孕了，五个星期。”

 第十章

    突然间，她原本还带著微笑的脸刷白，冷汗涔涔的落下。
    “怎么了？”他赶紧过去扶起她。
    她抓紧他的手，虚弱的微笑。“呃，我肚子痛”
    要生了？他呆了大约两秒，抱起她就往外冲去。
    “怀孕！”
    面对好友的惊叫，叶静枫只能苦闷的点头。
    “老天爷，你们的动作好快。”瞠目结舌的瞪著叶静枫，丁蔚容惊吓的轻语。“你们也才结婚一个多月”
    叹了口气，叶静枫皱著鼻子喝了口牛奶。“我哪里知道康临涛这么百发百中。”她听到医生宣布怀孕时，吓得差点连呼吸都忘了。“你早该预料到的，你老公就是那么有效率的人。”丁蔚容轻哼一声，捧起咖啡嗅闻。“好香的咖啡，真是多谢你的咖啡豆了。”
    说到这个，叶静枫再度哭丧了脸。“你都不知道，那天晚上我们从医院回家之后，他马上就将他刚为我泡好的咖啡倒掉，然后把所有的咖啡用具收起来锁进柜子。我的咖啡机！我的蓝山豆子！”说著她又呻吟了起来。
    “静枫？”几乎就在同时，康临涛的头探进了书房，担心的看向妻子。“怎么了？”丁蔚容朝他摆摆手。她没事，只是想到她的咖啡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孕妇不可以喝咖啡。”他则严肃的回道，然后关上门。
    丁蔚容忍不住噗哧轻笑出声。
    “你还笑！你还笑！”显然叶静枫是真的万分苦恼。“我才刚结婚，竟然就怀孕了！我的老天爷，现在才一个多月，我还得撑八个多月！哦，蔚容，我一定会在小孩出生之前就乏味而死！”
    “你不会。”丁蔚容喝了口咖啡，抓过一本杂志开始翻阅。“康临涛宠你宠成这样，他会乐于为你解闷。”
    听她这么说，叶静枫猛然将埋在双掌中的脸庞抬起。“他哪有宠我？你们都被他蒙骗了。”
    哪里没有。丁蔚容没应声，只是挑挑眉表示疑问。有眼睛而且没瞎的人都看得出康临涛对静枫是宠爱到了溺爱、包容到了极点。看来静枫不是没眼睛就是眼睛被爱的蛤仔肉糊住了。
    “你知道吗？他之前跟我求婚的时候，我问他爱不爱我，他说”
    “爱。”丁蔚容代为回答。
    “对。但是我再问他是不是全心的爱我，他说”
    “是。”
    “才不是！”多么激昂的反对尖叫。“他马上就很肯定的跟我说‘那怎么可能’！”
    这下子丁蔚容也愣住了。这个男人真不知是笨还是有勇气。
    “好吧，那我就问他有多爱我，你知道他怎么说吗？”叶静枫清了清喉咙，学起他的声音。“‘大约五分之三吧。’五分之三！有哪个男人会在求婚时这样说的！”
    听到这儿，丁蔚容却开始忍不住好笑。“是啊，还能分出几等分，真不容易。”
    “重点不在这里好不好？”叶静枫看起来终于冷静了些。“他要是说很爱我的话，那我会很高兴的”
    “而你和他结婚之后，却发现他没有你所听到的那么爱你，你会更高兴？”
    “当然不。”叶静枫叹了口气。“但是，我只有百分之六十耶”真令人不服气。“不错了，百分之六十，剩下的不管是什么，加起来也没有你多。百分之六十在一家公司里已经是董事长了。”这女人真是不懂得知足怎么写。
    呃？听好友这么说，叶静枫再度惊愕的抬起头来。“这么说来，其实我没有我想像中的不幸哕？”
    “叶静枫。”终于忍不住了，丁蔚容啪的一声合上杂志。“你是世界上最幸运的那群之中的一个！”
    不等她反驳或回应，丁蔚容已经起身拉开了书房的门。“康临涛！来把你不幸的老婆领回去！她快把我烦死了！”听一个幸福到不懂知足的女人抱怨，丁蔚容差点想把叶静枫丢出窗外。
    “蔚容，你嫌弃我！”叶静枫又大叫起来。
    客厅里两个外貌相似的男人同时起身，一个面无表情，另一个则笑得全身发抖。
    待兄嫂离去之后，康继涛朝著一脸不悦的妻子眨了眨眼。“你不问我有多爱你吗？”
    丁蔚容横了他一眼。“我只要知道你爱我就好了。”然后转身走向书房。“我可不想再听到有关几分之几的答案。”
    ***
    “老公。”窝在康临涛怀里，叶静枫戳了戳他的胸膛。
    “嗯？”闭著眼，康临涛努力的咕哝出声。
    “你爱不爱我？”
    “爱。”她已经问了第四十七次了。“静枫，你不困吗？怎么不睡觉？”眯著眼瞄了瞄闹钟，凌晨两点半。
    “我今天白天睡很多了。”而且稿子也写好交出去了，她现在除了肚子里的宝宝，无事一身轻。“我到百分之六十一了没有？”
    啊？
    “要是小宝宝出生了，你会不会从我这边分五分之一给他？”
    呃？
    “如果这样的话，我会很难过。”
    唉。“静枫，不要胡思乱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我很认真的在问你。”她又扯了扯他的睡衣领口。“我生宝宝之后，你会不会比较不爱我？”
    “不会。”他搂紧她，加强语气。
    “那你有没有多爱我一点？”
    “不知道。”他很诚实。
    “为什么不知道？”叶静枫则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悦。“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怎么会不知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静枫，你有比之前更爱我吗？”
    “我一直都很爱你啊。”她答得理直气壮。
    “有更多吗？”听见她肯定而直接的答案，康临涛低沉的轻笑出声。
    “也许吧。”她终于也冒出了不确定的答案。
    他拍了拍她的背，在她的额上亲吻。“那五分之三并没有你所认为的那么少，而你所需要的也没有你所想像的那么多。”
    “你在说什么啊？”听不懂。
    “你现在会抱怨我给的五分之三太少，但是当我给你全部，你会觉得很烦的。”他又拍拍她。“好了，睡觉？”
    “你又知道我会嫌太多了？”她不服气。
    “你会，我知道。快三点了，拜托你睡觉。”
    ***
    怀孕让叶静枫和康临涛吃了不少苦头。
    初期的几个月，因为体质关系让她吐得几乎连内脏都要翻出来，而爱撒娇的她自然又向康临涛哭诉起来，身为丈夫的他除了好言安慰之外，也没有办法分担娇妻的痛苦，所以有时候叶静枫孕吐或哭泣时，最不好受、最不知所措的反而是他这个大男人。
    “老公，我不想吐了。”刚吐完的叶静枫红著眼哽咽道。“我的胃液胆汁都呕出来了。”
    “乖，不哭。”清理著她被呕吐物弄脏的衣服，康临涛耐心的哄著。“等你生完孩子，坐完月子，我带你去玩。”
    “真的吗？”她红红的眼睛有些发亮。
    “真的。”
    “我想去意大利。”
    “好。”
    “还有希腊。”
    “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看着她好不容易露出的笑容，康临涛松了口气。他就知道这招有效。
    但是半小时后，盥洗室里再度出现干呕声和哽咽声，康临涛也只好再度使出同样的招数安慰她。
    等到终于进人安定期，叶静枫已经得到了三张环游世界的支票。
    但是，并不是叶静枫不吐就没事了。
    “老公，我变丑了。”盯著自己圆圆的肚子，叶静枫一脸的阴郁。
    “才不，你很漂亮。”康临涛头也不抬的盯著电脑荧幕，专心的工作著。他现在每晚都得工作到将近凌晨十二点，补偿之前数个月因为照顾叶静枫而拖延的工作。
    她转头瞪他。“你少来，你根本连瞄都没有瞄我。我就知道，我对你已经没有吸引力了，我们结婚连七个月都还没到，你就已经痒了。”
    “静枫，你要相信我的眼里只有你。”他依然头也没有回。“所以我不用回头也能够记得你的脸。”
    房中被宁静与沉默包围，好一会儿，叶静枫有些谨慎的语气才解开这个诡异的气氛。“老公，你怎么变得那么会讲甜言蜜语？”好可怕，好可怕。
    “因为你爱听。”真是个一点也不浪漫的答案。
    她噘起嘴。“那你只是说来安抚我的，不是真心的哕？”
    “我当然是真心的。”
    类似的对话，一直持续到预产期的前一星期，原本被丈夫伺候得舒舒服服，没事耍耍赖、撒撒娇、使使性子的叶静枫，突然担心起自己的生命安全。
    “老公，听说有很多人在生产时死掉耶。”放下碗筷，一脸愁容的叶静枫突然失去了食欲。“要是我也不小心难产怎么办？”
    “不会。”扒著饭，康临涛并没有跟著她一起设想那临死的前一刻。
    “不会？你怎么知道？”都是他在讲。
    “没那么容易的。”他伸筷子夹了菜，依然努力吃饭。“祸害遗千年。”话说完的同时，爱的巴掌已经毫不客气的落在他的头上。
    但是，等到叶静枫进产房的时候，康临涛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等他接到电话，急匆匆的赶到医院时，产房外已经有另一个男人正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头上则是很显然被抓乱的头发。
    “你是？”气息未平稳，康临涛狐疑的望着他。
    那人则指指产房。“我老婆也在里头。”
    了解的点点头，两个男人一起不安的踱步。
    “啊！啊——”凄厉的尖叫传来，引得他们同时惊跳起来。
    “好痛！”
    “啊啊！”这是另一位产妇的尖叫。
    “我也知道好痛你不要叫那么大声好不好？我很怕！”
    “我也很怕啊！老天爷，这比第一次还要痛！”说著就呜呜哭泣起来。
    外头的两位男士默然以对，已经僵化成石像两尊。
    “你也这样觉得？”另一个声音则因为忍耐而显得咬牙切齿。“真是太不公平了，为什么都是我们女人在痛？”
    “没错，男人只要付出他们的基因就好了，而且过程还不痛！”“对啊啊啊啊！”又尖叫。“痛死我了我们女人，不只第一次痛，怀孕时又吐得昏天暗地，一大堆东西不能吃，带著这个大球又麻烦得要命，现在要生了也痛得要命”
    “我也是！啊——”此起彼落的尖叫声。“虽然我老公会哄我，可是他又不能帮我生小孩！”
    两个大男人杵在产房外，沉默无语，冷汗及热汗同时流了满头满脸。
    “让你看笑话了”另一个男人喃喃地朝康临涛说道。
    “彼此。”谁想得到叶静枫会和另一个女人在产房里同声指责男人的不是？真汗颜。
    叹了口气，两人无奈的坐到椅子上休息。
    “其实她这样，我也很舍不得啊。”另一位准爸爸沮丧的开始向康临涛吐苦水。“但是我能怎么办？就像她说的，又不能帮她怀孕。”康临涛点头同意。“嗯。”“要是可以帮她怀孕的话，我也不想她这样受苦。”
    “嗯。”康临涛再附和。“因为没办法，只好很宠她了。”
    “你也是？”那男人转头看向康临涛，因为遇到相同际遇的人而双眼发亮。“别人说孕妇心情起伏大，要我多忍耐，结果真的是被她吃得死死的。”
    啊，心有戚戚焉。“静枫我太太也是，每次一哭、一耍赖、一使性子，我就什么都答应她了。”康临涛叹气。
    “没错。”另一位也叹。“我现在欠她什么？带她去欧洲旅游、带她去吃好吃的东西、陪她去看猛男秀——天知道我一个大男人去那边看那个做什么！”他一想到众人异样的眼光就开始发毛。
    听他这么说，康临涛觉得自己要是把答应静枫的事说出来，一定能够达到安慰他的效果。“我得带我老婆环游世界。”
    “哦！”见他瞠目结舌的模样，康临涛知道他的难过被自己抚平了。“而且是三次。”
    两个男人沉静许久，默默的听著两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尖叫。
    “你赢了。”良久，他才这么对康临涛说。
    康临涛摇摇头。“我们的太太赢了。”
    ***
    令女人尖叫不断、男人冷汗直流的生产终于顺利结束。
    “辛苦了。”擦拭著叶静枫汗湿的脸颊，康临涛拨开黏在她颊上的发丝，疼惜的说道。“谢谢你。”
    她嘟起小嘴。“好痛。”
    “我知道。”他忍不住苦笑。“我们都听到了。”
    我们？“你跟谁是我们？”
    “你同伴的先生。”见她一脸迷惑，他再补充道：“和你一起生孩子的那位太太，他先生也在外头。”
    呆愣了一会儿，叶静枫突然伸手抓住他的。“你听到了？”
    “嗯，全部。”康临涛突然叹了口气。“没想到你对我还是那么不谅解，唉要是可以的话，我也很想代替你啊。”
    呃。“那个嘛，气话啦。”痛都快痛死了，就忍不住抱怨了嘛！
    他微微笑，没再说什么。
    “老公。”过了一会儿，叶静枫又爱娇的唤道。“有两件事情，我想问你一下。”压下突然惊悸起来的心跳以及鸡皮疙瘩，康临涛努力挤出温柔的笑容。“什么事？”
    “我生的是女生耶。”
    “那又怎么样？”难不成她对那个粉粉嫩嫩、可爱得不得了的女儿有意见？“你不喜欢？”
    叶静枫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我当然喜欢啊，她好可爱。我是担心你不喜欢，不过听说爸爸比较疼女儿，所以我想这个问题应该也不叫问题啦”
    “静枫。”他忍耐著她的自言自语。“你到底要问我什么？”
    “呃，没有啦那个，你不是长孙吗？我没有生男生耶，有没有关系？”她试探的问道，反正有关系她也帮不上忙。
    他则一脸无所谓。“继涛和蔚容的儿子不是已经很大了吗？”反正不会绝后，不用那么担心这种事。“没关系。”
    “哦，那我就放心了。”她终于甜甜的笑了开来。“还有一件事。”
    背后一阵冷，康临涛谨慎的看着她。“什么事？”
    “美菁刚刚在我旁边的那位太太，她说她老公答应要陪她去看猛男秀耶！”叶静枫的小脸发光，生产的疲态完全不见。“你可不可以也陪我去？我跟她约好要一起去。”
    相对于时静枫的娇声询问，康临涛只是沉默以对，脸上的微笑隐隐可见细微的抽动。
    尾声生下了女儿之后，叶静枫并没有比较愉快。
    因为她那个口口声声说她占了他最多爱情股份的男人，现在却满心满眼都是另一个女生。
    “亲爱的。”她用甜腻的嗓音，亲亲密密的唤道。
    “什么事？”康临涛头也没抬，专心的喂女儿喝牛奶。
    “没事。”真讨厌，不理她。
    过了十五分钟之后——“老公”这回是微带哀怨的撒娇。
    “什么？”康临涛依然没有回头，熟练的帮女儿换尿布。
    “没事啦！”可恶，不理她！
    过了十分钟以后——“康临涛！”她生气了。
    “嗯？”这回终于将女儿伺候妥当，康临涛一转过头，就惊讶的看见娇妻含怨带怒的神色，黑白分明的大眼已经转为微红，蓄满盈亮的水光，嫩红的唇瓣扁咬著，说有多委屈就多委屈。“怎么了？”
    “你不爱我了！”她愤怒的指控著。
    “我哪有？”他莫名其妙。
    “你现在每天都跟我抢著照顾明馨，然后就不理我了！”说著说著，委屈和羞愧的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委屈是因为老公冷淡，羞愧是因为和女儿争宠。
    康临涛闻言愕然。“我哪有不理你？”倒是她变得黏答答的，特别爱撒娇。
    “明明就有！”她大发娇嗔。
    太座发怒时，和她强辩是最差劲的解决方法。康临涛走向瞪著他生气的叶静枫，将她拥进怀里拍抚。“好，对不起，我错了。”虽然结婚已经快一年了，但是叶静枫的个性就如同初认识一般直率，并没有因为嫁作人妇、身为人母而有巨大的改变。
    耍赖般的紧紧攀住他，叶静枫像只满足的小猫咪般磨蹭著他。
    “有没有更爱我？”媚眼如丝，吐气如兰，叶静枫努力的勾引著亲亲老公的所有注意力。
    “有。”他这回倒是很干脆的回应了。
    “真的吗？”绽开一朵笑花。“有多爱？”
    “需要证明吗？”不知是不是被她的动作或是言语给勾诱出心里的欲望，康临涛瞳眸转深，闪烁著异样的光芒。
    嘿嘿嘿。确认了自己在老公心中的地位有增无减之后，叶静枫终于放心的笑出声来。“你要怎么证明？”
    正当康临涛俯下身子，索求一个甜蜜的吻时，洪亮的哭声很不识相的打破了这旖旎气氛。
    只见刚刚还哭闹耍赖著的叶静枫一把推开丈夫，急急奔到婴儿床边，抱起哇哇大哭的女儿，细声娇哄，完全没有方才撒娇的小女孩模样。
    “乖哦！明馨不哭，妈妈疼你喔！不哭不哭”
    呆愣在一旁的康临涛忍不住露出苦笑。
    到底谁才是需要证明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