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离二分之一》 楔子 夜正深,震耳的雷声夹杂着豆大的雨点,七曜门里灯火通明,弥漫着哀伤的寂静中,眉头深锁的旭,沙哑地打破沉寂。 “-,警察那边怎么说?” “砂石车司机说,是映红闯红灯,映阳紧跟在她身后,他一时煞车不及就撞了上去,等警察到达时,映红已经断气了。映阳抱着她泪水直流,神智似乎不太清楚,只是一直喃喃地说着对不起。之后,映阳完全不理会警察的询问,越过人群就不见了。”-低声回答。 “映阳一定很难过,父母早逝,留下他们孪生兄妹相依为命,现在映红死了”泛昀拧着手绢,擦拭滚落的泪水,一双红肿的眼眸看向旭“旭,已经三天了,你多派些手下去找好不好?” 旭对泛昀的话充耳不闻,语气平淡地说:“-,他们是怎么分辨映红和映阳的?” 他的问题如同石头投入湖中泛起阵阵涟漪般,在另外几个人的心中画上一个问号。 “对呀,他们是怎么分辨的?”泛昀诧异地睁大泪光闪闪的双眼- 只是淡淡地说:“是映阳自己说的,妹妹死了。” “映阳说的”旭漫不经心地应着。“三天了,他会去哪里?” 此刻雷声再次大作,狂风骤雨中,管家急急忙忙跑进屋里,气喘吁吁地喊:“少爷,映映阳少爷回来了!” “映阳!”旭闻言急忙起身,其他人也不假思索地跟随出门。 刚走进大门的映阳苍白瘦削,被风雨吹乱淋湿的短发贴在额上,泛紫的唇及一双空洞的眼,一脸凄楚地看着同伴,他手中捧着一个骨灰坛,分不清是雨水或泪水的水滴淌在骨灰坛上。 “映阳”泛昀的心隐然绞痛,泪水无法抑制地潸潸滑落。 “映阳,你不要紧吧?”-伸手接过他手上的骨灰坛,感觉到映阳指尖冰冷且僵硬。 “映红映红死了——”映阳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凄切却又缥缈。 映红死了,永远地离开了他,是他的错,全是他的错。一阵昏眩让他顿时失去了知觉,只是在迷茫中浮现倒在血泊里那张相似脸孔的笑颜。 阵阵闪电夹着隆隆雷声的深夜,雨不止息地下着 ### 八年后 搅动的咖啡中泛起黑色的漩涡,映阳低着头静静听着同伴的请求,脸上依然是一派的冷漠。 凝皓翻着桌上的资料“映阳,这次希望你能帮忙。我们和八尧的合作计划已经定案了,其中的琉璃合作案更是八尧列为发展重点的项目,虽然他们的第一阶层没有亲自出面,不过也派出了相当第二阶层的马家,所以” 映阳没有抬起头,依旧搅动着杯中渐凉的咖啡。 “映阳,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面对映阳的一贯沉默,旭只是淡淡地说。 “马允阳称得上是当今有名的琉璃工作者,八尧集团也颇为着重他的才华,如果你们能够合作的话,也许会有更杰出的作品。映阳,你当真不考虑?”凝陪试图游说。 望着杯中转动的漩涡一再将伤痛扬起。映阳不是不愿意考虑,对于马允阳在琉璃界的名声,他也着实清楚。亮丽的琉璃以及梦幻似的色彩流泄着特殊的风韵,对于作品多属冷傲孤绝的他而言,马允阳的风格无疑会对他带来不少冲击与创新,只是 八年前的那场车祸夺走了自幼相依为命的孪生妹妹,所有愧疚与失落仿佛潮水般不可抑制地涌入心坎。选择以封闭来偿还映红的死;选择制作琉璃来追念映红的颜。映阳如此约束着自己。 “我的琉璃只为映红一人做。”映阳坚定的回答。 “我想,映红一定也希望哥哥能将作品和所有同好分享。而且,在这个企划案中,你只需要参与设计,不必为任何人制作,当然也不会要求你拍卖作品。” 停止搅动的咖啡渐渐恢复平静,映阳终于抬起头“你的意思是只展览作品?” “没错。你的作品只是样本,一方面吸引其他投资者,一方面也当成未来八尧发展蓝图。”凝皓解释道。 “把资料给我。”映阳接过整叠资料,蹙着眉,依然没有笑意,在随意翻阅间流露的只是寂静与漠然。 映红最喜欢琉璃了,总是扬着甜甜的笑容,小手把玩着炫目的琉璃。即使在那个下着大雨的夜,被父母抛下的小手仍紧握着剔透的琉璃,她眨着泪光闪闪的双眸,反覆向他说:“哥哥,我们永远不分开。”稚幼的童音再三回绕在耳边。 映阳下意识地揉着太阳穴,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他所能忆起的只有幼年的片段,还有八年前倒在血泊里的映红?为什么会发生车祸?那天究竟怎么回事? 为什么完全没有印象?映阳眉头深锁。 “映阳,映阳!”-催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要胡思乱想了。” “我”映阳一脸迷茫的瞪着跌,思绪仍处于缥缈中。 “映阳!”-加重语气的呼喊。 “嗯,什么?-?”映阳瞪大眼睛,终于清醒了。 “你决定了没有?” “决定什么?”映阳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 “和八尧的合作案。”-皱着眉看他“映阳,不要胡思乱想,好好照顾你自己,知道吗?” “我知道。案子我接了。”说完,映阳拨拨额前的刘海,猛然起身,转身飘然而去。 “映阳他”泛昀担心地望着。 “就看他是否走得出来了。”映露齿一笑,但这个笑容却显得牵强。“恢复或崩溃” 窗外阳光耀眼,依旧是炽热的七月天。 第一章 偌大的办公室中,马允阳漠然地整理文件,一连串八尧的问题,让一向稳定的企业多了些疑虑。即使不属于第一阶层的天、地、水、火、风、雷、泽、山等八大家,身为第二阶层的马家一分子的他,也或多或少感受到压力。 而面对火对琉璃企画案的关心,允阳不禁又皱紧了眉头。 “黎璇,你把这文件送到企划部去,通知他们我两点要听这个案子的报告。”允阳头也不抬地吩咐“还有,等月曜映阳来了,要他立刻来找我。” “嗯。”黎璇接过文件,笑得甜腻“允阳,那今天——” “我很忙,没空。”允阳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目光仍紧盯着文件。 “可是我们好久没聚聚了,你最近都那么忙,人家好想你喔!允阳。”黎璇以嗲得令人发颤的声音说道。 该死的!月曜映阳居然敢迟到!他到底以为这是什么工作?允阳暗自咒骂,完全无视于黎级的存在。“允阳,人家在跟你说话。”黎璇叹声地说。 “你到底烦完了没有?”允阳抬起头,不悦的瞪着她。天底下的女人都像她这么罗唆吗? “可是,允阳——”黎璇连句完整的话也来不及说出,便被人恶狠狠的打断。 允阳猛地奋力捶桌,大吼道:“我说没空,你罗唆够了没?” 天杀的该死!月曜映阳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人家”黎璇眼眶含着泪水,满腹的委屈。允阳可是她的未婚夫啊!为什么总是对她不理不睬? 为了和允阳在一起,她甚至不惜拉下脸请求火的赐婚,终于如愿成为他的未婚妻,可是他却从未正眼瞧过她。 “你给我闭嘴!”允阳再度大吼。“我我”不争气的泪水直落,黎璇咬着下唇,转身就跑。 马允阳,你实在太过分了!她放下黎家大小姐的身段,纡尊降贵的当他秘书也是为了多些机会与他相处,可是 黎璇任泪水直流,仓皇的奔跑,却冷不防地一时踩滑。 “啊——”黎璇发出一声惨叫。 没有预期的摔痛,一双手臂适时揽住她的腰,夹着草味的温暖袭入黎璇心中,霎时颊畔诽红、心脏狂跳,定定地凝规眼前这张令人屏息的容颜。 不是潇洒绝伦,而是一种特殊的美,冷艳得令人屏息,深幽的眸藏着无法看透的愁绪。 过了半晌,黎璇才猛然回过神,挣脱他的双臂。很美,很美的男人,美到令人害怕与仓惶。 那男人低下身,拾起散落一地的文件,在递给黎璇后,举步飘然离去。 “喂!先生,那是经理室!喂!”顿时清醒的黎璇嘶吼着,但消失在转角的身影似乎未曾惊觉。 ### “我不是说过没空了!” 允阳震怒的嘶吼在对方的沉默中陡地打住,拨开额前的长发,他的目光停留在门旁的陌生面孔上。 “你是谁?”允阳压低声音,试着调整处于愤怒状态的情绪。 “月曜映阳。”映阳盯着那张不悦的脸,语气仍旧维持一贯的冷漠。 “月曜映阳!你迟到了两个小时,你知道吗?”允阳再度提高音量,极度不悦的打量那张冷傲的面孔。这个不懂礼貌的家伙,迟到了居然还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面孔,混帐东西! 映阳对他的质问充耳不闻,迳自望着允阳的眼睛出神。不知为何,允阳的眼睛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脑中有一些不该忆起的回忆隐隐浮现。 “你回不回答?”允阳倏然起身,对着映阳大吼。“回答?”映阳无意识的呢喃着。记忆中有双温柔的眼也曾那样凝视着他,是谁?那会是谁?那样深沉的语调和双眸,究竟是谁? “喂!”允阳不耐烦的吼着。 “会是谁?”映阳一脸茫然的轻喃,完全心不在焉。 该死!这个混帐到底在于什么?允阳一把抓住他,不悦的声音却在映阳冰冷的指尖拂上他面颊的刹那冻结在喉咙。 映阳双眼迷茫,拾尖轻触着眼前严肃的容颜,脑海中遥远的记忆正不断翻腾,没有影像,只是一片漆黑。 模糊传来的究竟是谁的声音?是悲伤?是叮咛?是抱歉?究竟是谁?他为什么都不记得了?-要他别胡思乱想,这么说-知道罗? “你在做什么?”允阳低声吼着。这个男人是变态啊,居然对他动手动脚。该死,有男人长得如此漂亮的吗?这家伙顶着一张冷艳绝俗的容貌,像个女人似的,教他怎么揍得下手? “你到底在做什么?”允阳拨开他的手,恼怒地大吼。“嗄?”映阳猛然回神,不解的看着满脸怒意的允阳。这个人为什么要对他大吼?八尧集团的人也太没礼貌了,而他竟然倒楣到要和这种人合作!对了,他刚刚究竟在想什么呢。 “你先把资料看看,两点要开企划会议。”允阳,没好气的将资料丢给他。这个家伙居然装傻,混帐! 映阳勉强点点头,枉费姓马的长得人模人样,却是-副死人脾气;再说如果不是-挑他出门前来个“精神训话”他也不会迟到这么久,还被人大骂。翻着文件,月曜仍在心里嘀咕着。 推开会议室的大门,一股冰冷的冷气迎面袭上,映阳惊讶地看着偌大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八尧集团的规矩果真令人佩服,纵使上司未到场,也丝毫没有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对于这些专注于面前资料的主管们,映阳只能深表敬意。 “坐下。”允阳沉着一张脸,对着呆立在门边的映阳命令道。 “啥?”映阳没留意他说什么,目光愣愣的看着他。 “坐下!”天杀的该死!那白痴在耍什么把戏?允阳的眉头瞬间纠结在一起,脸色益发难看。 映阳听话的坐下,心里不禁有些不满的想,八尧集团的纪律必定不包括身为上司的礼貌吧!姓马的家伙打从他一进这儿就没给他好脸色看,这种待客之道实在太糟糕了。 铁着一张脸,允阳示意属下开始报告。 转弄着手中的笔,映阳对在允阳暴政下的可怜主管们致上十二万分的同情;至于对将要和马暴君合作的自己,映阳首次为自己致上十二亿分的怜惜。 “财务部报告,上级拨之下亿经费资助整个企画案。其中十亿已交付地家门兴建琉璃展示中心,目前已经完工了,另外还包括兴建企划及行销大楼。” “花十亿?”允阳沉声质问。 花了十亿元只兴建一座琉璃展示中心,的确太离谱了些,也难怪马暴君会这般不悦了。映阳转着手中的笔,不表示意见。 “是,因为地家门临时有事,所以工程有些延误。续接工程的风家门为了加紧工程进度,增加了不少工人。然后水家门在室内装璜上” “算了,算了,全是他们的话,一群混帐!”允阳忿忿地摆摆手,咬牙咒骂。 “所以所以就多花了一点钱”戴着眼镜的财务部主任结结巴巴地解释。 映阳惊讶的看着财务部主任,多花了一些钱?十亿元叫“一些钱”真不知他所谓的“很多钱”又是多少? “砰”的一声,映阳手中的笔忽然摔到地上。糟糕,他几乎可以感觉到马暴君愤怒的目光直直射向他,只差没有亲手杀了他而已。 “继续。”允阳示意。 “是。还有五亿元计划用于宣传、广告等,已经拨给宣传部了。而最后的五亿元,除了研发外,就是展览筹设等人事费用了。”推推镜架,财务部主任神情紧张地坐下。 允阳一手撑着额头,勉强压抑怒气,草草地在纸上做简记。一头及肩的长发披泄,但他没有心思去理会飘落在文件上的发丝。该死的这些年八尧集团频出状况,追根究底起来,身为主力的第二阶层自家内哄,却硬是不负责任,实是主因。 允阳的眉头越是深锁,会议室内的气氛越是凝重,企划主任直愣得不知所措。 “下一个!”从这声不耐烦的低吼,明白显示允阳的情绪极糟。 “是是”年轻的企划部主任几乎是被震起来的。“企划部报告,所有成员对马经理和映阳先生的风格做了些讨论,分析如下。”他低着头手忙脚乱的翻找资料,豆大的汗珠直落。 “找到了没有?”允阳提高音量不悦的问。 “是!在在这里。关于马经理的创作风格,我们认为是极端艳丽与光彩夺目,特别是在色彩上着重冷艳炽人;而映阳先生的作品则着重于青色与蓝色的组合,很少有亮彩出现。”顿了顿,继续往下说:“经过讨论,我们建议双方可采各自分开的展示法,将可免去双方在技巧及观念上融合的困难;至于作品的主题,仍请经理自订。” 允阳挥手示意他坐下,转头看向始终不表意见的映阳“你说呢?” “我不知道。”映阳摇摇头,不打算多说。对于脾气不好的人,他一向采取冷漠应对。 去他的不知道!允阳怒瞪他一眼。八尧集团是钱太多了,重金礼聘个没主见的白痴干嘛? “下一个部门!” 看得出允阳的脾气濒临爆发的边缘,映阳决定开始为自己的未来祷告,若他不幸死于马暴君的怒火之下,至少能和妹妹重聚。 “广告部报告,因为马经理吩咐要节省经费,所以原先打算请当红艺人在展览开幕时的造势活动决定取消。不过,我们已和风家门联络过,倘若没有意外的话,他们将会出席开幕;风家门全员到齐,势必能吸引不少好奇的民众,而我们也会分发新闻稿给各媒体。” 风家门是吗?允阳思索着。也好,向来少在媒体前曝光的风家门一旦出现,无疑会引起更大的注目,广告部比他想像中的有头脑。 枯坐一旁的映阳无聊地把玩着手中的笔,一个不留神,笔再度掉到地上,在允阳朝他投射而来的“关注”眼神下,他压根不敢去捡。映阳不耐烦的想,这个会议实在冗长得没道理,马允阳的问题有够多,整个会议乏味得可以!虽然他不怎么喜欢热闹,但也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气氛。 “人事室报告,为配合下周起马经理要和映阳先生研究琉璃,无法指导公司内部,原马经理的工作由副理暂代。其他人事调动如下”身材瘦削的人事主任喋喋的报告。 窗外的艳阳开始隐没在重重乌云中,天色有些阴暗,会议室里的冷气显得有些强。映阳摩掌着双臂,努力让自己暖和点,他有些后悔出门前执意不穿西装,这会儿才冷得直发抖 映阳的埋怨被横飞而来的西装外套狠狠地打断,他迟疑地抬起头,迎上的是允阳不悦的眼神。 “穿上。”允阳命令。该死的!七曜门是扔了什么麻烦来这里?看他一副只差没冻死的模样,他要是真冻死在这里,马家的名声可能立刻扫地。 “谢谢。”映阳不自在地道谢。 允阳的目光回到目光呆滞的众人,只见各部门主管瞪大了双眼,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见的。 “继续报告啊!”允阳不悦地低吼。“是,筹划部报告,嗯我们已经对各合作关系良好的公司,拟定往后的开发计划与投资项目,另外也分派部门定期做市场调查,以调整整体目标,应该应该没问题。” 允阳的脾气严重影响到属下报告的流畅度,缩在允阳外套里的映阳睁着明亮的双眼,寄予无限同情。 “秘书室报告,下下礼拜火家门的火尚炽会回到台湾,不知道马经理会不会前往接机?”黎璇低头闪避允阳不悦的眼光,讷讷的说。 窗外淅沥哗啦,大雨倾盆而下。允阳握着拳,努力克制几乎要爆发的怒火。要他去接机?火尚炽以为他自己是谁?混帐! “散会!”允阳忿忿地开口。 映阳瞪着惊讶的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允阳。不会吧!马暴君居然就这样放过属下了?他抬头看着二话不说做鸟兽散的各部门主管,发现只有黎璇还呆站在原地。 “允允阳。”黎璇慑嚅地开口。 允阳倏然起身,不加理会地拉起呆坐的映阳。 “不起来会冻死的!”允阳不悦地说道。七曜门的呆瓜不会是冻呆了吧? “允阳。”黎璇再度软语呼唤。 映阳转移目光看向可怜的黎璇,挺标致的女孩,可惜太不识相了。映阳摇了摇头。 “允阳——” “你罗唆够了没!”允阳低吼。女人是天底下最没智商的动物!只不过是订了婚,就黏得像什么似的!如果不是看在黎家两老的苦苦哀求,最后连火也出面,勉强卖个面子,他压根不会和黎璇订婚。 “我我只是要问你,你去不去接机?我”黎璇泪眼迷蒙的说。 “混帐!我去接什么机啊!”允阳愤怒的大吼。会议室里只有黎璇抽抽噎噎的啜位声,允阳皱眉本打算继续骂人,却被一声绝冷的声音打断。 “够了。”映阳冷冷地说。痛恨有人哭嚷的画面,记忆中的某个部分似乎会硬生生的被挖起,鲜血淋漓的。他摇头甩开杂念,迳自开门离开。 雨仍然狂肆地下着 ### 八尧集团的财力的确不容小觑,即使是分公司也着实大得可以。徘徊在偌大的楼层里,映阳首次感到心慌。窗外大雨滂沱,直直地打在心坎上,早知道就不要逞英雄,乖乖跟着马暴君就好了。 映阳伸手揉着太阳穴,努力回想通往经理室的路,无奈记忆一片混沌,仅有一片殷红的血渍若有若无的浮现。 不!不要!映阳皱着眉停下脚步,拚命压抑住那些可怕的感受。 雨声越来越大,冷气强得有些骇人。映阳惨白着一张脸,僵硬的手指紧抓着允阳的外套,他试着将自己埋在有些大的衣服里,但从心坎里升起的寒意却怎么也难以消除。 蓦地,一道闪光横过天际,是闪电!映阳眼前猛然一片茫然,殷红的血在脑海中蔓延。不!不要!他捂着耳朵,神情慌乱地蹲在墙角。当轰天的雷鸣震响天际时,映阳脑中则是血雨淋漓。 为什么?除了幼年的片段,他仅能记起妹妹躺在血泊中的容颜。为什么他似乎可以感受到来自心底深处不欲回忆起的力量,那股力量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他想不起来?映阳俯着身子,在阵阵雷声中不断抱头直摇。 允阳深锁眉头,到处找寻映阳的踪影。 “该死的白痴!”他低声咒骂。没啥头脑却要耍帅,英雄救美是挺奏效的没错,不过在大楼中迷路倒是前所未有的创举。如果他没有询问楼下警卫,确定映阳没有离开,他铁定把映阳视为负气消失。 “喂!月曜映阳,你躲到哪去了?”该死的路痴!混帐家伙,找到人后他不狠狠骂一顿才怪! “混帐东西——”允阳的怒吼在瞥见墙角瑟缩的身影后陡地顿住,那家伙是冻死在墙角,还是被雷劈死了? 他走过去,低下身摇了摇映阳。该死!这白痴战栗得厉害。 他猛然伸手扳起映阳埋在膝上的脸,只见映阳苍白的脸,泛紫的唇,俨然一副死人状。 “喂!喂!”允阳暴戾地吼着,粗鲁地摇晃映阳单薄的身子。 嗯,好吵,映阳瞪着疲惫的眼,伸手扶着额,他的头好痛,痛得快爆炸了。 这个白痴该不会想装死吧?允阳猛然伸手将他拉起。 映阳只觉眼前一片昏眩,马暴君干嘛要拉他起来?他好冷好冷,马暴君太没有同情心了。嗯眼前怎么-片迷茫?雷声好吵好吵。没等允阳开口骂人,映阳就昏了过去。 接住倒下的映阳,允阳的脸色一片阴霾。这家伙到底算不算个男人?居然被冻昏了! ### 批阅完文件,允阳疲惫地起身走到窗前,窗外的雨势逐渐缓和,他伸手整理及肩的长发,眼角余光瞥见窝在沙发里依然沉睡的映阳。那家伙没事吧?他边想边走近沙发,低下身子轻触他的额,还好没发烧。 允阳有些庆幸,如果映阳还没开始工作就生了重病,那这个琉璃企划案不知会因此延迟多久?而第一阶层的八大家一定会不悦的。想到这里,他突然嘲讽的撇撇嘴角,也许等不到他们来兴师问罪,整个充满问题的八尧集团就垮台了。 他一手撑着头,不自觉的倚着沙发坐在地上,少有时间思索的问题浮上脑海。跟随火的这些年来,一如所有的第二阶层,信守着所有信条,只是这些日子以来—— 他的思绪被映阳的移动给打断,他的目光停驻在映阳妖魅的容颜上。妖魅?允阳对自己一闪而过的形容词有些不满,只是翻遍所有词汇,似乎没有更恰当的了。 允阳仔细审视他的面容,不得不承认映阳比想像中更有魅力,恣意生长的眉,高挺的鼻梁,略带挑逗的唇形,组合成一张姣好的容颜。映阳的头发很柔软,丝绢般的色泽极不真切。他实在美得不像话! 沉睡中的映阳有种魅惑人心的美,天啊!映阳怎会是个男人?一个极端艳丽的男人?简直是完美的艺术品!允阳移不开目光的紧盯着他。 映阳伸手轻揉着太阳穴,睁开万般疲惫的眼,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允阳紧盯着他的双眸。真是可怕的噩梦!马暴君看他的神情活像要把他吞了。映阳挣扎着坐起身。 “要起来不会说一声啊!”允阳陡地回过神,粗暴地将映阳扶起。 “对不起!”原来不是梦!映阳有些茫然,对于允阳的责难,只是呆愣地道歉。 经理室暖和多了,映阳不自觉地摩挲着西装外套,丝毫没注意到允阳的不悦。 捏住映阳的下巴,允阳狐疑地盯着他。这家伙该不会是被雷声吓昏后脑筋短路,居然会说对不起?他伸出手再试了试映阳的体温。 “你还好吧?”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哀乐。 映阳微点着头,伸手触了触额头,嗯,没有发烧。事实上除了略微头昏外,一切都还好。 “真的?”允阳双眉微蹙,不怎么相信的问。 映阳再次点头,对他的关心感到有些诧异嗯,姑且当成关心好了。 “喂!”允阳对着沙发上呆滞的身影低吼。“嗯?”揉着头,映阳满不在乎的应了一声。 “回家了。”真是痴呆得可以!允阳开始怀疑自己有没有必要理会一个白痴的生死。 终于可以回家了,映阳有些茫然,有些心不在焉,也有种小小庆幸;他伸手解开外套钮扣努力站起身。 他那娇弱可怜的模样,硬逼着允阳不得不伸手拉他。 “先穿着。”他低声命令。 “可是”映阳迟疑地看着他。马暴君不是说可以回家了?他不会好心到把外套借给自己穿回家吧? “我说先穿着!”允阳低声咒骂。怕冷又爱逞强,没冻死是不甘心吗? “这是你的外套。”映阳提醒道。马暴君不会忘了吧? “废话!难不成是你的?”允阳没好气的回道。 废话?一圈圈的问号在映阳脑中浮起。马暴君到底懂不懂他在说什么?映阳摸不着头绪,仍站在原地。 该死的!这白痴还杵在那干嘛?难不成要他把车开上五十栖,那呆瓜才肯回家?允阳忿忿的看着他。 哼!等他到了七曜门,不找他们好好兴师问罪,他就不叫马允阳! “喂!你走不走?” “我?走?走去哪?”马暴君到底在凶什么?映阳怎么也想不透。 “白痴!”允阳咒骂一声,伸手拖着映阳朝电梯大步走去。 七曜门在搞什么?居然送了个白痴来!允阳咬着牙,恨不得一古脑地骂完所有他知道的脏话。 ### 细雨仍不停地飘落,雨刷摩擦着玻璃发出规律的声响,车内音响流泄着优雅的古典音乐。看着车窗外的各式招牌及匆促往来的人群,映阳几乎要睡着了。 方才直到允阳拉开车门,他才弄清楚马暴君居然要送他回去,这令他惊讶不已;即使是现在,他仍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他侧身打量着允阳的容颜,一头及肩的褐发在窗外车灯照射下隐隐泛着特殊的光泽,潇洒的侧影被长发遮去大半。映阳摇了摇头,猜不透一个大男人何以要留长发? 外传这是八尧集团的象征之一,及肩的长发不过是第二阶层的规矩,更遑论泽、火、雷、山等人那一头及腰的发丝了。可是,长发不是很麻烦吗? 怎么回事?映阳伸手轻触额头。在遥远的记忆中,怎会有那渺茫的声音建议他留一头长发?怎会有那么熟悉的感受在仓皇的心中浮现?他不由得伸手触摸着柔细的短发,任由模糊的影像在脑海里翻腾。 眼角余光瞥见映阳出神的凝视,允阳开始担心这家伙会突然发作。手握着方向盘,他粗声问道:“喂,你不要紧吧?” “嗯。”“到了七曜门,我有事要找你父母。”他非得亲自问问映阳的父母,映阳的精神状态是否稳定? “我的父母?”映阳重复着。 “没错。” “我父母早过世了。” “那找其他人也行。”允阳低声说。映阳的父母死了,没想到他也是个孤儿。允阳不禁有些同情。 “为什么?”映阳不解地问。马暴君找其他人到底要干什么? “你别管那么多。” 面对允阳的不悦,映阳索性则过头,继续看着飘落的雨丝及窗外闪闪灯火。 车行至市郊,车流量明显少了许多。空荡荡的人行道,在路灯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冷清。七曜门的宅邸终于要到了,映阳坐直身子,低声说:“下个路口转弯。” 允阳没有应声,只是依着他的指示开车。 过没多久,偌大的宅邸矗立在路的尽头。 ### 穿越庭院,允阳随着映阳来到七曜门的大厅。 “这是日曜旭,这是木曜。”映阳为他介绍着。 “我是马允阳,有件事情想请教你们。”允阳平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心情的起伏- 闻言脸上泛起笑意“请坐,我们乐意配合。”他笑着说,然后目光注视穿着西装的映阳“冷气太冷了是吧?外套可以还给马先生了,先去吃饭吧。” 映阳点头,脱下外套交还给允阳,接着他揉了揉太阳穴“-,我的头有些昏,待会儿请你帮我看看。” “还好吧?”-露出了少有的担心。 “嗯,还好。我去吃饭了。”映阳漫不经心的回道,随即转身离去。 一直沉默的旭看了看映阳,首度打破沉默,对-吩咐道:“-,先请透阳为映阳看看。” “旭也会担心啊!”-揶揄一句,继而转向允阳说道:“马先生,我先离开,待会儿我再回来为马先生解惑。旭,你们先谈谈吧。” 待-离开后,沉默再度笼罩大厅,过了半晌,允阳才开口打破寂静。 “我想请教你,映阳的健康状况是不是不太好?” 旭闻言,猛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不悦,语气淡淡地说:“映阳的身体是有些弱,不过他足以照顾自己。” 听得出旭语气里的不悦,允阳蹙着眉,挑明的问:“身体是没问题,那精神状况呢?” “我相信映阳不会伤害任何人的。”一声斩钉截铁的回答硬生生地插入谈话,-的脸上有着少见的严肃。“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愿回顾的过去,强烈一点的也许会留下些障碍,但这并不代表他的人格发展以及智商有任何问题。我们对映阳有绝对的信心,倘若你无法相信,我想彼此也没有必要合作了。” “我们是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映阳的,这一点希望你能了解。在合作案及映阳之间,我们绝对会选择映阳的。”旭冷冷地说。 面对这样的回答,允阳皱着眉,没有直接回应。如果为了映阳的事而惹火七曜门,他恐怕难逃一场责难。 “对于今天马先生对映阳的照顾,我代替七曜门致上最深的感激。倘若映阳对你造成任何困扰,我想,还是让他待在七曜门好了。”-说。 “不用了,他不至于造成多大困扰。”允阳眉头深锁,冷冷的说。 可恶!倘若他其把这合作案槁砸了,不出两天,在加拿大度假的火绝对会立刻召见他。其实他只不过想了解映阳的状况,他们未免也反应过度了吧。 似乎是看出了允阳的不悦,旭淡淡地说:“映阳的情况一直在控制中,不会有事的。即使出了事,我们也会负责的,你可以放心。”- 也缓下语气“映阳幼年时父母双亡,八年前,唯一的妹妹车祸去世,这两件事对他的心理冲击过大,所以部分记忆混乱,请你多包涵。” 父母早逝,唯一的亲人又撒手人寰,那家伙也着实可怜。允阳深吸了一口气,不打算再和他计较。 “麻烦你们转告映阳,从下礼拜一起,他必须到马家制作琉璃。” “到马家?” “我家有一个琉璃工作室。映阳可能要在那里待上一阵子。不过,你们可以放心,我会吩咐管家好好照顾他的。” “谢谢。” “如果没问题的话,礼拜一下午一点,我会派司机来接他的。”允阳低声说道“那我告辞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谢谢。”-起身,目光有几许温暖。 允阳牵强地一笑,没有回答。 “我们都很爱映阳,你明白吗?”-看着允阳深幽的眼眸说道。 允阳会意的一笑,挥手道别。 在闪烁的灯光下,允阳开着车朝家的方向前进。隐约中有一种感动,在烦嚣的夜里冉冉升起。 第二章 映阳穿越偌大的庭院,空气里弥漫着青草香混着不知名的花香迎面拂来,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坐落在阳明山上的马家宅邸比他想像中的美丽多了,宏伟的建筑在艳阳下闪闪夺目。 佣人领着映阳来到堂皇的大门前,轻叩着门板。 大门立即开启,一位带着慈祥笑靥的中年妇女出门迎接,一旁的佣人提着映阳的行李,越过两人迳自上楼。 “快进来,外头好热呀!”慈祥的中年妇女流露着关切的双眼看着映阳说,一面伸出厚实的双手拉着他进门。“少爷吩咐要好好照顾你的,你有什么问题找我就行了。哎呀,我又忘了自我介绍,人老了记性就差了,你以后叫我陈妈就行了。” 映阳微笑着点点头。 陈妈接着食指一旁高瘦的中年男子,笑着介绍“这位是霍管家,这屋里大小事,找他就行了。还有,这位是” 映阳一再点头,面对这种满是热诚与关切的目光,感到有些不自在。 “你比我想像中还高。少爷说你叫月曜是吧?是名字吗?”陈妈烦着映阳上楼,口中不断地发问 “不,不是名字,我的名字叫映阳。映照的映,阳光的阳。”陈妈的热忱其实让他挺窝心的,很少有人会关心的问着他的一切。 “映阳?”陈妈闻言转头瞧了瞧映阳标致的容颜,摇了摇头说:“这个名字不适合你。”一个女孩子却有个男性化的名字。 映阳笑了笑,并没有回答。“映阳”是个好名字,至少在他眼中是如此。 伸手打开房门,陈妈笑着说:“你看看喜不喜欢,我先走了。” 映阳朝她点个头“谢谢。” “别客气。你可是我看过最投缘的娃儿!”陈妈笑着合上门。 映阳呆立了一阵,陈妈刚刚称他“娃儿”?不会吧?他打开衣橱,一面镜子清晰地反映着他的身影。他并不矮,然而在近一百九十公分高的马允阳身边,一百七十五公分高的他是显得有些娇小。 望着镜中这张白净的脸蛋,半是妩媚的颜,映阳摇了摇头,合上衣柜。如果映红仍活着,必定是娇媚动人吧!他轻叹了一口气,陈妈会有误解,也是理所当然。 收回错综的思绪,映阳打量起这偌大的房间。雅致的装璜与高雅的寝具,将房内衬托得典雅;透明的落地窗洒进亮晃晃的阳光,窗外青山翠绿。 映阳不由得推开窗,驻足在阳台上。微风徐来,夹杂着不知名的花草香袭上面颊。阳光暖暖照耀,或许是山上吧,没有城市里的闷热。映阳静静地享受着这清新的感受。 马家比他想像中更广大,楼下是大片柔软的草坪,远方在阳光照射下,隐约可见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在山的更高处,飘浮着朵朵白云。映阳仔细地欣赏着,任由微风轻抚着发丝。 门上传来一阵轻敲声,映阳低应。 允阳推开门,看着伫立在阳台的映阳,语气淡淡地问:“还喜欢吧?” “很漂亮,真的。”映阳转过身,轻笑着应道。或许在这样的微风吹拂下,想要冷漠绝情是有些困难。 “喜欢就好。” 映阳对他点点头“谢谢。” 风轻拂过允阳的发丝,他低声问:“陈妈没罗唆些什么吧?” 映阳摇摇头“她是个好人。” 允阳露齿一笑“也许吧。”他伸手拨开长发,走到阳台站在他身旁,倚着栏杆,静静地感受着属于风和山的脉动,属于青草和天空的呢喃;阳光闪闪,白云轻轻,天空是澄静的蓝。 “你是在这里长大的?”映阳的声音淡淡响起。 “不是。”允阳凝视着远处的青山,缓缓地说:“爸妈死后,马家的企业眼看就要垮合了,这时我们遇到了火的父亲,他收养了我们,并扶持马家的企业。” “所以你决定效忠八尧集团?” “可以这么说吧。” 远眺青山,静赏这一切,允阳任万般思绪涌上脑海。已经好久了,他不再忆起稚幼的点滴,那样仓皇失措、痛心疾首的过往,那样无助无依的伤痛。这是否就是-所说不愿回顾的记忆? “你呢?你为什么会待在七曜门?” “我?为什么会待在七曜门?”映阳低下头,尝受看凑脑中破碎的回忆。“好久了,记不清楚。爸爸死后,妈妈把我们带到公园,然后她就走了。” 映阳闭上眼睛,依稀能感受得到那种凄楚。雷声隆隆,闪电阵阵,公园里没有别人,映红哭着要找妈妈。 “我们找不到妈妈,只好沿着来时路走回家。回到家后我们发现”说到这里,映阳脑中浮现一片黑暗,一片他怎么也挣脱不出的黑暗。家,不再是温暖的地方。陡地,一大片殷红的血在记忆里蔓延开来,耳际似乎又响走隆隆雷声映阳不自觉地战栗着。 允阳发现映阳的脸色一片惨白。该死的!这会是他不愿记起的回忆吗? 他不假思索地伸手轻按映阳的肩,关切地问:“你还好吧?” 映阳恍若未闻的轻喃:“妈妈在家里自杀了” “映阳!”允阳加大音量,试图唤醒陷在过往记忆中的映阳,他实在不该问的。 映阳突地回过神,嘴角扬起一抹勉强的微笑“我没事。之后,我和映红被送进了舅舅家,也就是七曜门。” “你真的没事?”允阳有些担心的问。 “真的没事。”眨了眨眼,映阳淡淡地说。 面对这样的映阳,允阳陡然升起一股怜惜的感受。该死的!他怎会怜惜这个白痴呢?都怪这里的风太轻,才教人心思混乱。 风吹得允阳的长发飞散,映阳的心思随着发丝飘得好远好远。 允阳拍了拍他的肩“我带你去看工作室。” 映阳轻点一下头,跟在他身后回到房里。伸手关上落地窗,窗外阳光闪闪,清风徐徐,天仍是湛蓝,云很轻很轻 ### 映阳随着允阳沿着绿荫下的小径,朝矗立在不远处的建筑物走去。湛蓝的屋顶及雪白的墙伴着翠绿的树荫,在阳光下显得典雅雍容。 绕过低矮的灌木丛,甜甜的花香飘荡在空气中。映阳的目光停驻在左方的一座湖上,清澈的湖水倒映着蔚蓝的苍穹,清风徐来,泛起阵阵涟漪,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 “好漂亮!”映阳不自觉地发出赞叹声。 “什么?”允阳停下脚步,不解的看着他。 “倒影真清晰,好像有另外一个我在湖底。”映阳站在湖畔,出神的凝望着水里的倒影。 “别看了,走吧。”允阳扯了扯他的衣袖,迳自往前走。映阳说话的神情直教他担心。 “好。”映阳不舍地望着湖里倒影最后一跟,随即举步跟上。 允阳打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空荡荡的大厅,华丽的水晶灯在洁白的天花板上显得孤单,大厅中唯一醒目的是用大理石砌成的旋转梯。 “楼下是工作室,楼上是展览室。上来吧。” 他们来到二楼,推开宏丽的大门,从室内流泄的柔和光彩让映阳不禁停下脚步。 透明的玻璃橱窗里闪耀着属于允阳的梦想,光线在这屋内运用得极恰当,梦幻似的光彩让人恍若置身在五彩缤纷的棱镜中。映阳眨了眨眼,方才踏进屋内。 他睁着钦慕的双眼,目光紧盯着橱窗内别致的作品,所有的冷漠与防备在绚丽的琉璃中消失无踪。属于马家独特的亮丽色泽,在适度的调配下,显得异常的绮丽。 “你的配色很美。”映阳不禁脱口称赞。 “谢谢。”允阻淡淡的道谢。 贴着玻璃橱窗,映阳不禁有些失神,整个人恍若陷入那流泄的光彩中——那不属于他的色泽,不属于他的冷漠。 究竟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害怕这样五彩缤纷的色泽,开始背叛内心的绮丽梦想?所有记忆在脑中流转,但映阳寻不出一个答案。他目光茫然地望着橱窗里的琉璃,下意识环着双臂努力思索。 允阳注意到映阳又开始恍惚了,这让他不禁深锁眉头,心中浮现几许不悦,隐隐还有一份担心。这个呆瓜不会又被展览室的冷气冻昏了吧?多亏刚才心情还不错,这会儿又被一个濒临冻死边缘的呆瓜破坏了。 允阳一面埋怨着,一面脱下薄外套覆在映阳肩上,声音沙哑地说:“穿上,我不要有人冻死在这里。” 映阳陡地回过神来,伸手按住外套,眨了眨眼睛,有些迟疑地说:“可是我不会冷啊!”“不会冷?”允阳不悦的扬声问。混帐东西!不冷还装可怜! “呃,也不是,我”其实也有些冷啦!映阳一手接着衣服,在他的不悦下显得万分低能。 “什么是不是?” “我”双手紧抓着外套,在允阳冷漠的询问下,映阳心中浮起一股寒意。目光在几番流转后,猛然停驻在展览室中央闪亮的展示柜上。 他睁着惊奇的双眼,不顾允阳犀利的目光,直奔向展览柜。玻璃橱窗内那样灿烂夺目的光彩,直教人难以置信。 那是一个八卦形的琉璃,每一卦中流泄着属于本身的色彩。青翠盎然的“艮”澄清湛蓝的“坎”金光闪耀的“震”古意深沉的“坤”梦幻绮丽的“巽”红焰肄意的“离”以及 映阳瞪着双眼,脸上净是不可思议的表情。属于天的“干”卦,是深幽无边的漆黑,是殷红无际的血红,是深沉愁绪的海蓝。 他不觉地呢喃:“这究竟是” 望着映阳专注凝视琉璃的可爱模样,允阳讪讪地答道:“原本是要调黑色的,不过”他耸了耸肩,没有把话说完。 “很漂亮!真的很漂亮!”映阳连声称赞。很特殊的黑,是他一直想找寻的黑,在梦中一再出现的黑。 允阳并未答腔,迳自靠着玻璃窗,再次打量这作品。 同是琉璃创作者,同样享有瑜亮之才的肯定,映阳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作品所带来的震撼,一如承认允阳在用色上高明。 “你是怎么调的?” “这不是调出来的。”允阳盯着作品,淡淡地应道:“只要是关于八尧集团的创作,总会有特殊的色泽。即使是平凡的作品,也会有属于他们个人的风格。” “个人的风格?”映阳反覆看着漆黑的深幽。 迷茫中,似乎有一道遥远的声音,一样渺茫深幽的诉说。漆黑中殷红的血渍,带着血罪的黑,带着偏离的罪,反反覆覆地萦绕 你忘了吗?你怎么能忘记?是你! “不要!”映阳猛然捂住耳朵,脸色泛白,整个人摇摇欲坠的。 允阳再次皱眉,伸手扶住映阳。“你没事吧?” 这个白痴不会是冻昏了吧?允阳伸手轻触他的额,没有发烧,可是他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喂!喂!”允阳再度低吼。映阳陷入茫然的频率实在太高了,前一分钟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又呆滞了? 该死的家伙!允阳下意识把他揽进温暖的胸膛。 紧抓着外套神游的映阳被他这个举动吓愣了,瞪着不解的双跟,疑惑地看着允阳,埋在外套下的脸蛋显得可怜兮兮的。 “装什么可怜兮兮的!我对男人没兴趣。不想冻死就乖乖别动。”混帐!这个展览室非有空调不可,这白痴终究得忍耐。 轻触着允阳厚实的胸膛,映阳冰冷的手指静静地摩挲,很舒服!饼于半晌,他淡淡地说:“可不可以让我见见天?” “为什么?”允阳粗声的问。这个白痴非得用那不安分的手指极度暖昧的摩挲吗? “我想做出那样的色彩,那是我一直想寻找的颜色。见到他,或许可以”映阳低语。 琉璃反映出个人的风格,拥有血罪般色彩的天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很想知道。 “那是没有用的,你见不到天的。”允阳斩钉截铁的说。 “为什么?”映阳抬起头问。 “因为我们也找不到他。”允阳蹙着眉,下意识又朝那橱窗内流泄的光彩望去。 是的,八尧集团找不到浪迹天涯的天,找不到可以阻止整个集团崩溃的天。 “你怎么啦?”映阳见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不禁关切地问,并伸手想试试他的体温,却被他猛然一抓,紧抱在怀里。 “抱歉。”闭着眼,允阳脑中一片混乱,硬是搂住怀中的身躯,低下头将脸埋在映阳的发丝里。 天杀的该死!为什么找不到天?为什么? 抱着怀中的映阳,允阳感到一份特殊的心安,一时忘了自己所搂的人是谁;而被他的举动吓着的映阳,则是睁着无辜的双眼,有些不知所措。 闭上双眼,允阳试着平复情绪,任映阳发上淡淡的香味缓缓钻进鼻端。奇怪,搂着一个时常恍恍惚惚的傻瓜,他居然会感到心安?这是怎么回事?搂着一个男人,他竟会感到心安?等等,搂着一个男人? 允阳沉着一张脸,猛然拉开彼此的距离。天杀的该死!这个白痴竟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被男人搂着居然不挣扎!”允阳气愤的低吼。“可是”映阳不解。刚刚他明明说不想冻死就别动,为什么现在又要凶他?真是奇怪的人。 允阳盯着他,双唇紧抿不说话。 “这个作品会展出吗?”映阳指着玻璃橱窗内的作品,小心冀冀地问。 “会。”不能适应映阳可怜兮兮的样子,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这不男不女的家伙弄得精神分裂。 “我们用八尧和七曜做主题好吗?”映阳小声的提议,目光仍流连在橱窗内的作品上。 “为什么?” “你说过的,只要和八尧有关,色彩就会特别美。” “也好。”允阳漫不经心拨弄着长发。这次的展览,火投注了相当大的期望,只是每当念起垂危的集团,他的心绪便一片混乱。为什么搂着映阳竟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该不会连他也冻昏了吧? “太好了!”映阳闻言露齿一笑。 他要努力做出那样的黑,那样的红,也许可以藉此想起一些尘封已久的记忆,纵使是再痛楚的记忆,终究也要想起。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陈妈打开门,笑道:“少爷,映阳小姐,喝下午茶了。” 小姐?映阳和允阳先是一愣,几乎同时喊:“陈妈!” “你们俩可真有默契啊!快来快来,别愣在那里啊!”“陈妈,我——”映阳没机会说完话,就被陈妈一把拖着走出房门。 “你的手也太冷了,没冻着吧?”看了看映阳身上的外套,陈妈笑得更开心“我就说嘛!你比那个黎什么璇的好看多了。少爷是我一手带大的,一看就知道他欣赏的一定是你嘛!你尽管放心好了。” “不是啦!陈妈,你误会了。”映阳试图解释。 “难道你不喜欢少爷?”不待映阳开口回答,陈妈迳自往下说:“那孩子脾气不好,不过很有责任感的。” “不是的,陈妈,映阳是——”允阳话尚未说完,同样被陈妈打断。 “少爷,我看人不会错的。那个黎璇啊!千金大小姐-个,如果不是火都出面了,根本就是映阳小姐就不一样,看起来就讨人喜欢。”陈妈一面说一面拉着两个人进主屋。 映阳一脸无奈的看着滔滔不绝的陈妈,始终找不到解释的机会。 天啊!有人凭第一眼来判定好坏的吗?更夸张的是,她连他的性别都搞错了,居然想将两个男人凑成一对。 ### 坐在餐桌前,允阳不耐烦地望着笑容满面的陈妈,静待着迟迟不见踪迹的映阳。 喝下午茶时,陈妈口若悬河地向映阳推销他,以及热心地介绍些无聊事,让他们俩连插话的余地也没有的惨状,可能影响到映阳吃晚饭的意愿。 该死!映阳没事长得不男不女干嘛?难不成他前世矢志成为倾城佳丽,颠倒众生?真是天杀的该死!允阳心中咒骂着。 “少爷,不是我要说你,别老是摆着一张臭脸,难怪人家怕你。”陈妈抱怨道。 “陈妈!”允阳不耐烦地喊“映阳他——” “她又怎么样啦?人长得标致,又有礼貌,没有大小姐架子”陈妈一连念了一串优点,直教允阳张口结舌,摇头不已。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允阳趁她喘口气时插话。 “又来了!”陈妈瞪着双眼,有些不悦。这孩子也真是的,居然怀疑起她看人的准确度。映阳比他以前那些莺莺燕燕好太多了,更别提那个什么财团未婚妻了! “陈妈,映阳是男人!”允阳抬高音量的刹那映阳正好推们而入,霎时众人的眼光全集中在映阳身上。 “怎么啦?”映阳尽量表现出冷漠的样子。他思索许久,最后决定只要冷漠的与人保持距离,就可以避开下午的事了。所以再度下楼时,映阳努力调整情绪。 “没什么,允阳又在乱讲话了。”陈妈应道。细细打量着映阳,人家只不过是身材差了一点,少爷居然说她是男人。 “我说他是男人。”允阳重复道。 “别介意!少爷是开玩笑的。”陈妈连忙笑着解释。少爷实在太没礼貌了!她在心里嘀咕着。 “那不是玩笑,”映阳边坐下边说“我真的是男人。” “什么?”厅内仆人们闻言面面相觑,陈妈更是不可思议的惊呼出声。 映阳那张完美的容颜,娇媚的模样,柔亮的黑发,任谁也不敢相信映阳居然是个男人。 “你没开玩笑吧?”天啊!这么漂亮的娃儿,居然会是个男人! 映阳摇头,允阳满是笑意的看着陈妈惊诧的模样。 “这怎么可能?”陈妈仍是不敢相信的说。 “我和妹妹是孪生兄妹,我与妹妹面容相似。”就在映阳说话的同时,仆人们开始上汤了。 “你们长得很像?” “很像很像。”映阳用汤匙搅弄着热汤说道。 陈妈突然高兴的一击掌“那就好了!” “什么好了?”允阳和映阳同时抬起头,异口同声地问。 “把你妹妹介绍给少爷呀!”陈妈眉开眼笑地说。 允阳打量着坐在对面脸色凝重的映阳,难道陈妈看不出来映阳面色奇糟无比吗? “陈妈。”允阳出声提醒。 “又怎么了?”陈妈没好气地说。少爷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爱插嘴。 “妹妹已经去世八年了。”映阳淡淡地说。 沉默霎时弥漫整个厅中,允阳第一次读着属于映阳的落寞与感伤。到底是相依为命的孪生妹妹,每当想起另一张相似的容颜,却再也见不着,对映阳来说也是种折磨吧! 过了好半晌,终于有人打破这沉重的气氛。 “真抱歉!”陈妈担心地道着歉。 “没关系。”映阳淡淡地回应。撤下汤盘,上桌的是香香的大蒜面包,阵阵蒜香飘荡在空气中。 “真的很抱歉!”陈妈再一次真诚地说。 “没关系。”映阳一手撑着额头,他的声音虽是平淡的,但对于过去的一切,他始终无法心平气和的面对。 “映阳,我想这一次的合作,就以你说的用八尧及七曜作为主题。”允阳转移话题。 映阳沉默地点点头。 “好,那由你负责七曜。”允阳双眉微蹙地说。映阳的情况似乎不是很好,隐隐有些呆滞。 “嗯。”映阳再次点头。 “你没事吧?”允阳略提高声音的问。 映阳低下头揉着餐巾,努力平复情绪,深深呼吸地放空思赌,许久后,才冷冷地应道:“没事。” 此时开始送上一道道的主莱,厅内的气氛十分凝重。有好几次,映阳压抑着想逃出餐厅的意念,只是低垂着头,冻结脑中所有杂念。他知道陈妈不是故意的,只是对于映红,一切都是混乱的。 突然,肩上多了一份关心的重量,他抬起头,迎上陈妈愧疚的眼眸。 “对不起,孩子。”映阳摇了摇头,语音沙哑地说:“不是你的错,真的。” 陈妈揉揉他的发,轻拍他的肩“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想要先离席,我不会介意的。”她不忍这个孩子强忍伤心,映阳是善解人意的,她只消一眼就明白了。 映阳抬起头,感激地看着陈妈,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倏然起身离去。 目送映阳的背影,允阳皱着眉,沉默地吃着晚餐。一种淡淡的包容与关心静静地升起。 ### 天已破晓,金黄色的阳光洒进落地窗,映阳揉着惺忪的睡眼,撑着昏沉沉的脑袋,挣扎着坐起身。一整个晚上辗转难眠,任由思绪四处游走,试图找回失去的记忆,但仍是徒劳无功。 他呆坐床沿,任发丝飘落眼前,眼前是由大片玻璃外涌进的阳光,所有东西恍如镀金般,在金黄色的阳光下如梦似幻。他一手按在太阳穴上忍住头疼,起身梳洗。 梳洗完毕,映阳走到窗前推开落地窗,在微风吹拂下伫立阳台。天气没有昨日的炽热,风中嗅得出微湿的青草香。他深吸一口气,一面揉着昏沉沉的脑袋,一面整理着一夜不安的思绪。 人的思绪是很难捉摸的,越是想要念起的往事越是不堪回首,越是伤痛刻骨越容易在岁月洪流中冲逝。是否总在潜意识中抹去那些痛心疾首的故事,以保护自己完整的活下去?只是失落了其实的回忆,活着的又真的会是完整的生命吗?- 叮咛他别多想,是害怕他在恢复记忆后会崩溃到无法覆返的境地吗?为什么在记忆中拼凑不出映红出事的因果?只有震耳的雷声及滂沱的大雨,在浓得化不开的漆黑中蔓延。 在每一次欲探知回忆的意念浮起,更强烈的恐惧便如潮水般涌现,在陷入茫然与歇斯底里中,抽拔不出完整的心,是没有勇气面对尘封的过去,还是下意识保护着残缺的情?映阳揉着想疼了的头,任清风吹拂。 八年来的日子,除了恍恍惚惚之外,映阳找不出更好的字眼来形容。除了这张标致的容颜,对于其他的,他脑中净是一片空白。甚至是颈上的方巾,究竟是长久以来的习惯抑或是其他因素所致?在系上的刹那,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情?映阳在脑中划下一个又一个的问号。几番伸手想解开方巾,却又被另一个严厉的声音所制止。这样的八年,活着的是怎样的自己? 就这样,他任由思绪在微风中几番回转,找寻不到停歇的角落。 不知过了多久,映阳甩甩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走进房里,关上落地窗。瞥见桌上的时钟,已是八点二十二分,他解开衣扣,无暇思索紧覆胸口的白布条,迅速换上长袖衬衫,匆忙地下楼吃早餐。 餐厅里,刚上桌的姜饼淋着香甜的枫糖浆,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奶香,铺着洁白餐巾的长桌彼端看不见允阳的身影,映阳不禁疑惑地望着忙碌的陈妈。 啜饮一口牛奶,映阳忍不住问:“陈妈,马允阳呢?” “少爷吩咐别吵醒你,他说等你休息够了,再过去他的工作室。你不要紧吧?”陈妈关切地问。 “不要紧的。”映阳连忙牵动嘴角露出微笑,他不希望让陈妈内疚。 “真的?”陈妈有些怀疑的问。映阳的脸色看起来一点也不好。 “只是单纯的头痛而已。”映阳忙着解释。 “是昨天没睡好吗?” 映阳摇摇头,叉起一块姜饼送入口中。 “要不要多休息一下,晚点再工作?”陈妈盈满关心的双眼看着映阳说。 “真的没关系。”映阳边说边揉着额头“我希望早点工作,做出好作品给映红当作纪念。” 拿起杯子轻啜一口牛奶,映阳的眸中有着淡淡的谅解。“我总要学会面对映红的死,只是时间问题。” “映阳” “我想不起来映红死时的情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或许接触这些问题的刺激,可以帮助我恢复记忆,这很重要。”映阳浅笑道。 “可是”有些事情遗忘了比较好。这一句话陈妈放在心里没有说出口。 “我明白有些事遗忘了比较好,可是我不能就这样理所当然地忘了映红,她是我的妹妹啊!”叉起一块姜饼,映阳盯着上面的枫糖浆说。 “你很爱她吧?” “嗯。”映阳笑着点头。 “即使记忆混淆,也不会后悔?”陈妈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不后悔。”映阳笃定地笑道。 “即使会让所有爱你的人伤心,你也不在乎?”陈妈追问。这孩子硬逼着自己是不行的。 看着陈妈一副担心的模样,映阳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朝她一笑,将杯中的牛奶喝光,随即起身离去。 窗外不知何时飘来一大片厚重的云层,阳光隐没,雨似乎就要降下了。 ### 映阳轻揉着疼痛的头,试着在踏过满是青草香的小径中找寻放松思绪与减轻头痛的方法,然而天是沉重的阴霾,空气中有着阵阵沉郁压着胸口,今他的头更加疼痛。 绕过低矮的灌木丛,映阳疲惫的双眸猛然被动荡的湖面吸引,扶着疼痛万分的头,他不自觉地坐在湖畔休息。 天是沉沉的灰色,映在湖面是一片灰沉沉的苍穹。风有些强了,吹得湖面涟漪阵阵;两侧的树影是一片深沉的黑影,在湖面上婆娑舞动着。 映阳茫然地低下头,看着湖面隐隐浮现着一张痛楚的容颜,一双凄楚疲惫的眼,一脸无奈与沧桑。 巨大的雷声响彻云霄,雨浙沥哗拉地降下,湖面骤然变成一片灰茫,在层层波浪搅动中,埋没了那双凄楚的眼,一层又一层的黑暗,吞噬了那张无奈的容颜。 他眼前是一片混乱,思绪是一片漆黑。 “不,不要!”映阳倏然低吼着起身,匆忙追赶着茫茫的湖水。 他踏着湖水,双眼一片迷茫,低下腰,伸手触摸那张茫茫的倒影。为什么?为什么触摸不到那张容颜?为什么影像越来越模糊? 好多好多的水花,好多好多的涟漪,那双哀怨的眼眸究竟失落在哪片湖水中?映阳忙乱地捞着沁凉的湖水,却怎么也触不到那张容颜。 那张像极了自己的容颜,会不会有映红失落的消息?映红究竟在哪里?在哪里? “映红!”映阳陡地放声嘶吼,哀戚的声音在湖面荡漾。 雷声狂妄地嘶吼,大雨狂浪地倾泄。映阳湿透的衬衫紧贴着身体,同样被雨打湿的短发贴在额上脸上净是豆大的雨点。凄厉的呼喊中,是泪眼迷蒙的疲惫。 为什么脑中是一片混乱?为什么纠结不清的是仓皇的思绪?映红在哪里?无数的问号在映阳混乱的脑中缠绕。 雨势越来越大,除了自己反反覆覆的声音,映阳听不到任何声响。眼前偶尔是一片波动的湖水,偶尔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漆黑,渗着殷红的血,滔滔涌现。灰白的天在仰身俯身中反覆交错;肆虐的暴雨,溅起高高低低的水花,早巳分不清衣上的是雨是水。 映阳拼命地拍打着湖水,漫无目的地游走,昏沉的脑袋隐隐作痛。狂风吹着映阳单薄的身子,令他全身不禁战栗起来。 透骨的冰凉轻触着滚烫的额,是这样阴惨雪白的脸,这样无助飘忽的眼。 现实和回忆在波动的湖水中交错迷离。谁?又是谁?谁?又和谁? 为什么思绪如此混乱?为什么头痛欲裂?又为什么雷声好大,雨势好强,风好冷?映阳颓然坐在湖中。 狂风暴雨一阵又一阵,一阵又一阵 ### 允阳顶着倾盆大雨奔回主屋,陈妈忙着吩咐仆人递宋毛巾。 “快把头发擦干,看看这么长的头发全湿透了,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没办法,我走到院中才下雨的。”允阳笑了笑说。 “我看你还是先把衬衫换下来再说。”随着允阳进房的陈妈,连忙从衣橱里拿出干净的衬衫。 允阳听话地脱下湿透的衬衫,用毛巾擦拭着微湿的胸膛,再穿上衬衫。 “头发也应该吹干。”陈妈看着他兀自滴着水的长发,没一会儿又弄湿了衣烦,忍不住提醒。 “不用了,陈妈。这头发擦擦就干了。” “你这孩子,感冒了怎么办?” “不会啦。”允阳笑着搂住佯装生气的陈妈。“对了,陈妈,映阳还没醒吗?” “映阳到工作室去了,你没遇到吗?”陈妈蹬大了眼,诧异地说,接着看了时钟一眼“他出去十多分钟了,那孩子不会迷路吧?他人还不太舒服呢。” 允阳闻言一脸的不悦,那个白痴又迷路了!在公司迷路也就算了,连家里也会迷路,那家伙的智商不会趋近于零吧?混帐! 他立刻掉过头奔出房门,无暇去思索心中的担心是从何而来。 他在滂沱大雨中狂奔,试着找出任何映阳可能驻足的地方。一连串咒骂伴着些许牵念,允阳搜寻着每一片花丛。天杀的该死!那白痴不会去找他妹妹了吧?这个意念在脑中一闪而过,允阳的心猛然一惊。 湖!映阳在湖那边!允阳绕过灌木丛,在波动的湖中发现那熟悉的身影。 天杀的该死!允阳咒骂地踏着湖水,拉起那已然昏厥的身躯。 映阳的四肢出奇的冰冷,额头却滚烫得过火。“混帐!”允阳骂出声,抱起映阳的身体,满是不悦地嘀咕者奔回主屋,大声地吩咐仆人去请医生。因担心而引起的愤怒在深锁的眉中漾着。 第三章 抱着湿透了的映阳,那彻骨寒意直教允阳心思迷乱。匆忙地扯下他颈上的方巾,允阳将他安置在床上,立刻拿着大浴中擦拭着映阳湿淋淋的头发。 这个白痴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居然坐在湖里睡着了。若不是马家的湖不深,等他发现时,这白痴大概已经淹死了。 等映阳的头发差不多半干时,允阳的目光方才落在映阳解开方巾的颈上,映阳的颈项白皙而滑顺,只是他陡地睁大双眼,感到不可思议。 映阳没有喉结!这怎么可能?允阳伸手触着他的喉咙,天杀的该死!难道这家伙是—— 开门声打断了允阳诧异混乱的思绪,陈妈一脸担心地走进来。 “少爷,医生待会儿就到了。”陈妈打量着浑身湿透的映阳,不禁摇了摇头,伸手欲解开他的衣扣“这衣服得先换下来才行。少爷,你也去换下自己的衣服,不然——” “不用了!”允阳伸手制止陈妈的动作,任由发梢的水滴落“陈妈,映阳的衣服我来换就行了。” 如果这个白痴真的是女人的话,绝不可以让陈妈知道,不然她老人家一阵叨叨絮絮,这白痴不神经错乱才怪。该死!七曜门那些家伙究竟知不知道映阳的状况? “也好,你们都是男人嘛。”陈妈体谅地一笑,丝毫未发现到允阳的不安。“那我这就去拿件映阳的衣服来。” “不,不用了。陈妈,他先穿我的好了。”允阳连忙阻止。天晓得映阳的衣柜里还有什么,陈妈这一翻还得了?在他还没确定映阳的性别前,他可不希望有人先在他耳边唠叨一番。 陈妈点点头,从衣柜中拿出一件长衬衫递给他“我看他的腰太细了,你的裤子恐怕不合。这件衬衫你不是嫌太长吗?映阳刚好可以拿来当裙子穿。” “拜托!”允阳无奈的唤了一声。 “说真的,映阳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孩子,其没想到他会是个男人,唉!可惜。” “陈妈!”允阳擦着映阳的湿发,恨不得能封住陈妈的嘴。 “好好好,我不说,不过你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确实和八尧的人不相上下。”陈妈摇了摇头“那么就请少爷帮映阳换衣服,我到楼下等医生。”说完,随即转身离开房间。 什么最漂亮的孩子?陈妈实在太离谱了,八尧的第一阶层说什么也比这个不男不女的白痴好上几千倍。 不过,说实话,倘若这个家伙当真是女人,那也称得上是美女了。 允阳伸手解开映阳的衣扣,边解边想,如果映阳当真是女人,究竟当初的龙凤胎其实是一对双胞姊妹?抑或是当初在车祸中过世的人才是真正的映阳? 当衣扣全解开后,允阳的目光停在映阳缠着白布条的胸口上。映阳脑筋有问题吗?为什么在胸前缠上白布条?若不拆下来,这湿答答的白痴不得肺炎才怪。允阳暗自咒骂着,扶起映阳,伸手解开长长的白布条。 当白布条尽数解下的刹那,允阳一手绕着长长的布条,双眉不自觉地蹙紧。这家伙居然真是个女人! 映阳是个女人,七曜们的人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而映阳到底清不清楚自己是个女人? 天杀的该死!他恨不能立刻就上七曜门对质,偏偏映阳不省人事,连照顾自己都不能,而他又不能把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托给任何人照顾,若是让人发现映阳是个女人,他准会被陈妈念得恨不得一头撞死。 允阳极度不悦地帮映阳换上衬衫。发烧中的映阳双颊排红,煞是迷人,不过呼吸急促及脸上露出的不舒服却教人心怜,缩在被单下的脸蛋更显得楚楚可怜。 敲门声打断他游走的思绪,艮绝仑好整以暇的进门,目光扫过床上的白布条,脸上立刻浮起戏谑的笑容。 “我看允阳哥的身体还好嘛!咦,怎么床上都是白布条?你该不会是想当木乃伊吧?”他打趣道。 “你少罗唆,我是找你来看病的。”允阳不悦的蹙着眉说。 绝仑放下医疗箱,促狭道:“听说是七曜门的月曜映阳淋了场雨,陈妈可担心死了,直说这个孩子又标致又漂亮,人乖巧懂礼貌,把映阳形容得不知是男是女。” 该死的!陈妈净说些有的没的!允阳更加不悦的打量着眼前玩兴正浓的绝仑。 “看允阳哥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不会是担心吧?”绝仑边说边玩着允阳的头发“这可不行喔!咱们允阳哥可是名草有主罗!怎能败在另一个男人手上?” 见绝仑故意装得叹息声的,让允阳更加生气。他伸手扳开绝仑的手,抿唇不语。 终究是多年的伙伴,绝仑知道何时该适可而止,他露齿一笑“你和我哥一样,一点幽默感也没有。” 幽默感?麻烦当前谁还会有幽默感?真是天杀的该死!请到的医生居然会是艮家老二——那个顽性不改的低能儿。 允阳叹口气“为什么是你来?” “老哥在医院忙啊!手术室进进出出的。放心,我的医术也十分高明。”绝仑打开医疗箱拿出体温计。 放心?对于艮家的医术,他是绝对有信心,不过以绝仑的个性,在得知映阳真实性别后,若能不大大消遣他一番,那才真能教他放心。真是的,映阳没事跑到湖里泡澡干嘛?简直不知死活!” 不理会允阳抱怨的声音,绝仑走到床前,打算替映阳检查。 这映阳长得果真标致,简直就是不男不女嘛!但当他看见衬衫下缓缓起伏的胸部时,他不禁愣了一下“月曜映阳是个女人?” 允阳沉默的点点头。 “陈妈不知道?”绝仑一面说,一面忙着测映阳的体温。 “不知道,我也是刚才才知道的。”发现映阳是女儿身的震撼依然留在允阳的心中。 “因为帮她换衣服?”绝仑一脸诧异的问。好歹他们也相处了一整天,身为八尧集团的一分子,允阳居然连对方其实性别都分辨不出来,这太离谱子! “没错!”允阳不耐烦的说。 “映阳没事扮成男人做什么?”绝仑不解的问。 “木曜-说过她脑筋有问题。” 这张楚楚动人的面容,有哪个白痴会当他是男人?该不会连允阳也生病了吧!绝仑望着手中的体温计,淡淡地说:“发烧了。” “废话!”允阳没好气地应道。绝仑当他是白痴啊?摸摸她滚烫的额头,即使不是医生也知道她发烧了。 “拜托你客气点。”绝仑拿出听诊器听着映阳的心跳,半晌,他收起听诊器问:“心跳正常。她有没有咳嗽、流鼻水等现象?” “我怎么知道。”允阳双臂环胸、满心不悦的说。他又不是映阳的保母。 绝仑闻言,瞥了他一眼,继续检查映阳的喉咙。 “感冒加上过度疲劳,或许还有心理压力在。我先开个退烧药,还有一些消炎片。” “她什么时候会好?”允阳问着,语气里有一丝连他自己也没察觉的关心。这家伙最好快点好起来,他还要抓她回七曜门。 “这要看个人体质而定,大概三到七天吧。”绝仑善尽医生职责的回答,眼中快速掠过一抹兴味的眸光,有意思,允阳似乎对床上的病人很关心,这是他未曾见过的。 绝仑又看了映阳一眼,纵使是在睡梦中,她的额头仍深锁着浓浓的愁绪。 “别给她太多压力。如果她当真精神状况不好,过度压力会导致精神崩溃;还有,既然是个女人,你也别太苛求她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允阳不悦地看着绝仑拨动一头略带绿色的长发,属于艮家的独特色泽,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如果映阳知道自己是个女人,那事情就简单多了。不过,如果她自己已经混淆到分辨不清,甚至在遇到有关性别的事时总是恍恍惚惚,那么你最好别刺激她。” “你说清楚点。” “一般而言,精神混乱到这种程度,多半是因为受到不小的刺激,潜意识中的自我保护行为。无论是自己遗忘或深藏记忆,或者是潜意识的人格定位错乱,都是禁不起再一次重大打击的。”绝仑顿了顿,又回头看了映阳一眼,方才续续往下说:“如果我没猜错,映阳应该是曾受到重大的打击,而且七曜门里必定有人了解前因后果,只是不愿揭露。” 允阳沉默的点个头,绝仑说得没错,那天和-的交谈中,他多多少少听得出眉目。 “这么说映阳一辈子都走不出那个阴影了?”允阳问。这也太可怜了一点,枉费她长得如此绝美,却是个神经错乱的人。 绝仑摇摇头,轻笑道:“也不一定。新环境本身就会带来些刺激,让她重新思索对自己及未来的定位。我想,七曜门之所以让她走出保护,参与这次合作案,也是赌上这点。只要不是刻意的质问、强迫她去回忆,只要她本身仍有坚强的意志,也是有可能恢复正常。” 什么坚强意志嘛!一个举目无亲的人,既然选择了混淆的精神,就表示无法承受痛苦的过往,又怎么会有坚强的意志?允阳不认同地想。 “如果没有你说的条件呢?她又会如何?” 绝仑目光注视着允阳,缓缓地说:“那只有一个结果——崩溃。” 绝仑笃定的声音回荡在允阳心中。 崩溃?不知怎的,允阳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答案。他眼前浮现那张在冷气中楚楚可怜的脸孔,在大楼中也能迷失的路痴,纵使那白痴有千万个毋需存在的理由,换得此种下场也未免太可怜了。 “你可以帮他的,允阳哥。”绝仑边整理医药箱边说。 “我?”开什么玩笑!要他帮忙那个白痴? “给她信心、关心,就是最好的帮助了。” 这算什么答案?允阳没有应声。 收拾好东西,绝仑递给他几包药“红包发烧时吃,白包三餐饭后及睡前吃,蓝包是安眠药,如果映阳想太多,给她一颗,切记,切记!”他像教导小学生般的说。 什么切记不切记?他又不是小孩子,允阳皱着眉,有些不高兴。 蓦地,允阳被绝仑搂个满怀,绝仑独特的发色在他眼前摩蹭,他还来不及反应,绝仑的吻便印在他的额头上。 允阳回过神,一把用力推开他,沉声喝问:“你在干什么?” 绝仑促狭的笑道:“这是祝福之吻!祝福我们的允阳哥顺利甩掉黎璇,抱得美人归。” 允阳闻言皱眉瞪着他,怎么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有意封杀黎璇的感情,对于突然冒出来的映阳纷纷投下支持票,以期待一场好戏。真不知道当初黎家二老苦苦逼婚时,这群人到底在哪里? “怎么,允阳哥不高兴啊?”绝仑笑问,提起医疗箱打算打道回府了。 “你要走了?”该死的!他得尽快找个方法说服绝仑不要把映阳的性别说出去才行。 “允阳哥舍不得我啊?”绝仑叹声地说,忍不住又放声大笑。过了半晌,他才敛起笑容“你担心的事我很清楚,放心好了。”说完,在允阳不及反应时合上门离去。 “喂!”允阳追了出去,追了几步却又在转角停住。空气中飘着的是绝仑促狭的声音和陈妈担心的问句。 “我不是说没事了吗?”是绝仑的笑语。 “你这个孩子少和我打马虎眼!” “陈妈,冤枉啊!我可是数一数二的名医耶!映阳绝对没事的。” “当真?” “没事啦,一个大男人偶尔感冒一下不会有事的。” 好家伙!绝仑果真没说出映阳是女人的事,允阳不禁会心一笑。 “你这个家伙!” “哇!人家又没说错,陈妈别敲我嘛!”绝仑佯装求饶的说。 “你这家伙油嘴滑舌的,我不相信,我要亲自去看看映阳的情形,我才放心。” “哎呀,陈妈,你就别去打扰人家小俩口啦!”绝仑的声音里满是笑意。 “什么小俩口?”陈妈嚷道。 天杀的该死!允阳忍不住在心中咒骂。 “陈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两个男人在一块也没什么嘛!何况映阳那么可爱,对不对?”绝仑软语商量。 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允阳恨不得立刻轰走绝仑那个白痴。 “话是没错,可是少爷” “没问题啦!允阳哥什么时候替人换过衬衫了?走啦,我们下楼去了。”半哄半骗半捉弄,绝仑和陈妈愉快又满意的下楼了。 超级大混帐!允阳站在墙角,面色阴沉地听着陈妈和绝仑讨论着如何向黎家解除婚约,说服八尧第一阶层,还有如何筹办婚礼的话。 天杀的该死!绝仑还说要他放心,而他居然真的放心,真是天杀的该死! ### 雾很大,夜正深,宇宙仿佛又回到了混沌未开的时代。允阳掀开窗帘一角,静静地欣赏这属于子夜的迷茫与飘然,脑中犹残存着数小时前陈妈劝他早点歇息,把映阳交给仆人照顾的情景。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去,端详起病中的映阳。 映阳的烧是一阵阵的,这会儿体温又回到三十九度,允阳皱紧的眉透露了心中极度的不耐烦。 绝仑到底会不会开药?什么医术数一数二,映阳再不退烧,他真的会拆了艮家的招牌,塞进绝仑那张油腔滑调的嘴里。 允阳将药粉倒进温开水里,幸好绝仑还记得将药丸捣成药粉,否则映阳这样不省人事,怎么吃得下去? 将药粉搅匀后,他一手搂起昏睡的映阳,将杯缘的吸管凑至她口中,既然连睡眠中的婴儿都懂得吸吮牛奶了,映阳应该不会全然不知吧?允阳心想。 他拿着杯子静待杯中药水消逝,怎么等了半天,杯中的药水依然没有减少分毫。 “喂!”允阳摇晃着映阳,不悦地呼喊。天杀的白痴!睡得这么沉,居然连吸吮都不知道。 “映阳,醒醒!吃药了!”他提高音量的唤道,但她丝毫没有要睁开眼睛的迹象。他怀疑自己的声音回荡在寂寥的夜里,却百分之百摒除在映阳的意识之外。 “混帐!”允阳忍不住咒骂一声,用力放下手中的杯子。 究竟陈妈前两次是怎么喂药的?怎么他一直想不起来?该死的!他再次环视屋内,试着找寻另一个喂药的方法。 允阳的目光在咖啡杯中小巧的汤匙上停住。也好,就先试试这个吧。 起身洗净了小匙,允阳舀起一匙药水,试着扳开映阳的唇,一点一点地喂。 该死!这个白痴连喝药水也不会吗?允阳瞪着大半流在外面的药水,显得更加没耐心了。他将汤匙丢回桌上,索**着双臂置之不理。算了!这种白痴死了算了!他闭目静息,直到空气中回荡着几许微弱的呻吟声。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漆黑?映阳迟疑地想。头好沉重,昏胀得令人难受;沉郁的空气阵阵压紧胸口,呼吸好困难。有那么一瞬间,映阳怀疑自己身陷梦魇之中,直到极度的不安与头痛硬逼着自己清醒些。 映阳隐约可以感受到自己浑身滚烫,手脚仿若已麻痹般的无法动弹,她试着张开双眼,却无法如愿,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声,神智却难以清醒。 允阳打量着苦苦呻吟的映阳,漂亮的脸蛋因剧烈疼痛而皱着,她那楚楚可怜的妖媚直挑允阳心坎最深处的角落。 该死!他就是无法狠下心不理会这个可怜的小东西,真是该死的!允阳拿起杯子含了一口药水,眼前也只剩这个办法了。 捏着映阳的下巴,允阳轻轻覆上她的唇,她下意识地打开嘴巴。 药水喂得极顺利,允阳却觉得不舒服。映阳明明是个女人,为什么他会有种吻错人的感觉?好像吻一个不男不女的人妖似的。 允阳强抑着混乱的心跳和恶心的感受,直冲入浴室,以冰凉的水清醒神智。 这里又是哪里?映阳在微弱呻吟后,渐渐的,连呻吟的气力也没了,只能隐约感觉到有人吻着自己,硬是灌了些苦苦的药水,然后她意识模糊的陷入另一个梦魇。 那是一片深沉的湖,没有边际,没有光亮。映阳不停地往湖底坠下,难以挣扎,无法挣脱。模糊的视线中浮现另一张相似的容颜。 “映红!”映阳拼命地呼喊。 对方一迳地摇头,闭唇不语,脸上的泪水融在平静的湖水中。 “映红!”映阳伸手,却只能触到冷冷的湖水。 “映红!”为什么映红不理他?为什么止不住映红的泪水? 映阳睁大了双眼,直到眼前那张容颜逐渐清晰。 那张脸的嘴角残留一丝殷红的血,双臂不断淌着血渍,在湖水中逐渐晕开,缓缓漾成一片淡红。 “不要!”映阳心急地嚷着,伸手拨去眼前的湖水。 映红满脸的泪,嘴角些微掀动,映阳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却在看清眼前景象时,一阵惊呼。看到了!看到了映红背后是一对染血的羽冀,殷红的鲜血正沿着斑驳的白羽流泄,不断地融入湖中。 映阳慌忙地奔向前去,可是无论她怎么跑,也触碰不到那双悲戚的眼,那样悲戚的颜。 “不!不要——”映阳拼命大吼,却无法自这深沉的梦魇中清醒。 蓦然,映阳可以感受到背后多出了一双洁白的羽冀,为什么?为什么和映红不一样?为什么自己不能分担映红的苦痛?映红的容颜充满苦痛,羽冀是染血的红,然而在映红的泪水中,为什么会是那样的包容体谅和心甘情愿的沧桑?为什么? “映红,你说话啊!”映阳嘶吼。此时映阳感觉得出自己在上升,或者是映红正在下坠。不!不能让映红独自损落,不能让映红独自坠向万丈深渊。映阳伸手极力舞动,但他们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不要!不要!”映阳放声大叫。 湖里传来淡淡叹息,轻轻祝福,及一种深深的期许。 “不!不要——”撕裂般的吼声硬生生地划破了梦魇,猛然惊醒的映阳还残留着梦中的凄楚;而被吼声吵醒的允阳表情十分不悦。 “我这是哪里?”映阳打量屋内的摆设。很明显的,这里不是他的房间。 “我的房间。”允阳不悦地应道。天晓得他抱着浑身透湿的映阳时,脑子也跟着混乱,竟然会把这个家伙抱进他房里。 自己怎么会跑到他的房间呢?映阳蹙眉想了好一会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反而让脑袋更加的昏沉。她伸手揉着太阳穴,这才发觉自己的衣服已经换下。 “我的衬衫呢?”映阳喃喃的问。 “都湿了,所以我把它换下来了。” “谢谢。” 谢谢?允阳微眯着双眼,打量着丝毫没有一点娇羞之色的映阳。她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是男人吧? 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允阳直盯着那双迷茫恍惚的瞳眸,弄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什么?是厌烦?是担心? “好痛!”映阳可怜兮兮地说,允阳不自觉地放开手。 “快睡。”允阳命令,她却恍惚地摇摇头。 “不舒服?”允阳伸手轻触她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啊。 “头有点痛,而且我”映阳支支吾吾的说。 “怎么了?”该死!这家伙怎么老是可怜兮兮的模样。 “我我梦到映红,她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我一直叫她,可是都没有用。”她摇摇头,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允阳皱着眉,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好吗?”他的语气充满了关心。 映阳恍惚地点头“可是”可是挥不去那场梦魇,如此鲜血淋漓地自胸口被挖起,那样刻骨铭心,那样渺茫,那样迷惘得难以掌握。 允阳眉头紧皱,他不忍心看这可怜兮兮的小东西胡思乱想,于是递上一杯水以及安眠药,示意她吃下去。 映阳瞪大眼睛,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安眠药。现在才半夜两点,你再睡一下。” “我不要!我怕又会回到那个可怕的梦里。”她将脸埋在掌中,频频摇头。 “吃下去,乖乖睡觉。”允阳沉声命令着。 她抬起头看他,语气迟疑地说:“可是我我” “我不管你在担心什么,我对你们双胞胎谁死谁活也没兴趣,你要弄清楚,现在活着的是你,重要的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为你所爱的人及爱着你的人活下去。”允阳斩钉截铁的说。 愣了好一会儿,映阳露出一抹笑容,接过药片吞下,带着笑容人睡。 或许是安眠药发挥了效用,熟睡中的映阳,原本紧蹙的眉疏朗开来,嘴角泛着一抹宽慰的笑容,像个毋需牵念世事的孩子。允阳淡淡地笑着,任由映阳抓着他的一绺长发,倚着床静静睡去。 那会是个怎样的梦?在映阳开心的笑容中,没有成片血渍,没有漆黑孤寂,只有一片青翠的草原,漾着舒服的香气。天是澈蓝的清,风是凉凉的清。第一次,七曜门的伙伴们恣意地奔驰在苍穹与原野之间。 旭向来严肃的脸上有着宽慰的笑容,冷静的凝皓和冷漠的透阳难得促膝长谈,接着风中传来泛昀及-笑闹的声音。 映阳确切地明白这是一场梦,却是好久以来第一次拥有这样缤纷的梦境。仰起头深吸一口气,映阳凝视着这份幸福,这样的爱让映阳沉沉睡去。 ### 朝阳划破薄雾,几缕金黄色的光芒唤醒了沉睡的映阳,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在迷茫中逐渐拼凑出枕边一张清晰的睡颜,是马允阳!一阵惊诧让映阳骤然清醒。 侧着脸沉睡的允阳看起来相当疲惫,映阳回想起夜里发烧的情状,伸手触了触额,好像没发烧了,呼吸也平顺多了,只除了头还有些昏沉外。 马允阳也着实辛苦,陪了他一整夜,没想到马暴君会有这种好心肠!映阳感激地望了望沉睡中的允阳;小心冀翼地爬下床。 映阳首次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换过衣服,这必定是马允阳的衬衫,衣摆长及膝盖,直可当洋装来穿了。她望着镜中反射出的人影,首次惊觉自己如此穿着的娇媚竟胜于平日的漂亮!天啊! 她简单地梳洗一番,梳理好有些凌乱的头发,正打算小声地溜出门时,就被一个庞然的身影挡住去路。 “你穿这样要去哪?”允阳不耐烦地问。这个白痴,穿着长长的衬衫,露出一只诱人的美腿不说,现在才凌晨五点多,她打算溜去哪里? 映阳望着双眼仍泛着血丝、一脸疲惫的允阳,一时忘了回答。好一会儿才讷讷地说:“你好像很累,为什么不多休息-下?” 什么跟什么?允阳皱眉问:“我是问你现在要去哪?” “我想下楼吃点东西,因为昨天没吃什么,有点饿了。”其实不止有点饿,映阳感觉到胃肠已经绞痛。 “你知道现在几点?”马家的厨子可不比八尧的二十四小时轮班待命,没有七点厨房是绝对不可能有人的。” 映阳摇头。这很重要吗?太阳不是出来了吗? 允阳无奈的耸耸肩“才五点多,厨房是没有人的。” “什么?”映阳瞪大眼睛惊诋地问。 “除非你想自己煮。” 自己煮?映阳摇摇头。他连菜都没洗过,更别提下过厨了。 天杀的该死!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同情心了?一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就于心不忍了。允阳蹙着眉,无奈地开口说:“回你房间,换好合适的衣服,我梳洗好再下面给你吃。” “嗄?”马暴君要下面给她吃?映阳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叫你回去换套衣服。”该死的!不管这家伙是男是女,穿得这样妖媚,就应该立刻消失。 “可是你不是很累吗?”映阳愣愣地问。他当真要下厨? “不累!”允阳吼着关上浴室的门。 愣呆在门外,映阳始终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发脾气? ### 映阳换好衣服,坐在厨房里,望着忙束忙西的允阳,仍觉得不可思议。只见允阳俐落地切着葱花,调着佐料,整个厨房飘着食物香气。 她深吸一口气,好香!没想到要管理如此庞大企业的马允阳也懂得下厨。 不知过了多久,手抵着额头静待的映阳,骤然被一声吼声吵醒,她目光迷茫的盯着一脸不悦的允阳,不解他为什么生气。 “你不是很饿吗?”允阳没好气地说。真该死!多亏他好心下面,没料到这个白痴居然又睡着了。 “对啊。”映阳有气无力地应着。 “面煮好了,你到底吃不吃?”允阳提高音量地问。 “真的?”映阳惊呼。太好了!他的胃有救了! 允阳撇了撇嘴,冷冷地说:“去餐厅吃。” “可是我好饿,可不可以在这里吃就好了?”不知道生病和饥饿是不是会让人变得柔弱些,映阳难得在神智清醒时哀求。 “不行,这是规定。”他原本打算说得严厉些,怎知一见映阳又是一脸可怜兮兮,就有些不忍了。 无奈的摇摇头,允阳伸手夹了一口面递向映阳,只见那张可怜兮兮的脸霎时泛起笑容,狠狠地咬了一口,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满足的笑容。 “可不可以再吃一小片肉?”映阳小声的要求。 允阳不觉地又递上一片肉和些许面。真是天杀的该死!允阳咒骂自己。居然同情心胜于理性,居然有点高兴看到这白痴的笑容,看来他也得去看病了。 “谢谢!”映阳对他笑笑。其实马暴君没有想像中的可怕嘛!而且面条煮得软硬适中,肉片切得薄薄的,好吃极了。 他一定也生病了,允阳心想,却又不由自主地舀了口汤给映阳。 “好好吃!你好厉害!”映阳赞赏,一口又一口地吃着允阳夹给她的面“我真的可以一直吃?” “废话!”这一碗本来就是要煮给她吃的,这白痴问啥烂问题? “真的可以吗?”映阳讷讷地问。马允阳好像不怎么高兴。 “可以。”允阳把面碗递给她,脑中思绪混乱,沉默不语的看着她大快朵颐。 没有人注意到门外的陈妈和雷管家,早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他们悄悄地离开厨房回到客厅。 “真是太好了!那两个孩子凑成一双可真适合。”陈妈兴奋的嚷着。 “拜托!映阳先生是男人。”霍管家提醒道。 “都什么年代了!”她搬出绝仑先前说的话。 “可是少爷他” 陈妈拍拍霍管家的肩,开心地笑道:“放心,少爷什么时候替人下过面了?即使是八尧第一阶层也没尝过少爷煮的菜啊!”“那是因为映阳先生生病了。” “胡说!这你就不懂了。哎呀!别管这个了,我们可得好好计划一下订婚、请柬” 陈妈高兴的声音回荡在厅中,一阵又一阵。 第四章 坐在餐厅里,映阳搅着杯中的咖啡,黑色的液体翻腾着千万种情绪。来到马家只不过一个多礼拜,而经过多年建立起来的冷漠便已逐渐冰释,为什么会这样?该不会因一场病就变了样吧? “映阳,你要不要加糖和奶精?都不加的话喝起来很苦。”陈妈关心地问。 “没关系的。” “病好一点了没?如果还是觉得不舒服,就先别去工作。” 映阳牵动嘴角勉强一笑“好很多了,我想是该工作了。” “少爷特别吩咐,你要过去时,要霍管家陪你一道去。” “他怕我又掉到湖里去?”映阳语气淡然的问。 陈妈闻言,脸上满是惊讶“你还记得啊?少爷还吩咐不准提这档事呢。” “嗯,我也不知道那天是怎么搞的。”映阳耸耸肩,轻啜一口咖啡。 “常常会这样吗?”陈妈十分关切。 “自从映红死后,就常会恍恍惚惚,尤其是雷雨天时。”映阳边说边揉了揉额头。 “你怕打雷?” “也不能算是。只是母亲的去世、映红出车祸都在下雨天,-说那是潜意识的自我排斥。” “车祸?” “嗯,那是八年前的事了。不过,我什么也不记得了。我一直很努力希望能想起来,可是都徒劳无功。” “你很爱她吧?”陈妈慈祥地问。 映阳点点头“我们一起走过太多的聚散离合,从来没有分离过,所以很难接受她真的永远离开我的事实。” 陈妈拍拍她的肩,淡淡地笑道:“不要多想了。” “嗯。”映阳点头,一口喝尽杯中的咖啡,站起身说:“我也该去工作了。” 陈妈一边收拾桌面,一面对着远去的身影叮咛“映阳,要小心些,不要太累了。” “我知道。”映阳应了一句。 沿着庭中小径,映阳在霍管家的带领下朝工作室走去。一路上,霍管家不断叮咛她小心,一字一句全是关心与照顾,教映阳会心一笑。 来到马家之后,连感情也自由多了,因为这屋里的人总是不吝于表达关心与担心。其实七曜门的伙伴,彼此之间也存在着包容与体谅的感情,只是不习惯说出口。 “霍管家在这里工作根久了吧?” “没错。我看着少爷长大,看着马家从兴盛到衰败,然后并入八尧集团。” “你不喜欢八尧集团?”说完,映阳深呼吸一口气,鼻端、胸臆间满是花草香“也不是。”霍管家叹了一口气“少爷从小遭遇了不少挫折,如果不是火,根本没有今天的马家。只是,同为八尧集团的第二阶层,一直是养尊处优的,根本不懂得尽力效忠,尤其这几年来特别严重,少爷为此担心极了。” 这么说来,马允阳除了要照顾生病的他外,还要担心工作上的问题,可以说负担沉重,映阳思及此不禁有些内疚。 霍管家领着映阳进屋,绕过富丽堂皇的大厅,霍管家停下脚步,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他扭开门把,示意映阳进去。 金黄色的阳光从屋内的落地窗流泄进来,允阳低身打磨着手中的成品,一头长发扎在颈后,汗水沿着面颊滑落,专注而认真的工作。 映阳静静地看着,不敢出声打扰他。 “你的病好些了没?”允阳低着头问。 “好多了。”映阳感激地说。这几天,马允阳不但要工作,还要照顾他,着实辛苦了。 “那边有一些成品,你可以看看。”最好别让映阳的压力太大,允阳在心中叮咛自己。 映阳顺着他的手势,看向一旁玻璃架上精美的茶杯,翠绿的光泽在明亮的阳光下更加耀眼。 “怎么只有三个茶杯?”映阳疑惑的问。一套茶组最少也会有四个茶杯,即使这三个茶杯非常精致,但仍有些唐突。 “因为这是配合八尧集团里的艮家。”允阳解释。 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个着手的居然会是绝仑那个白痴的代表,更奇怪的是,绝仑有那样冷漠的兄长,居然还可以整日嘻皮笑脸。允阳无奈地暗自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上果然无奇不有。 映阳仔细打量着,发现每一个作品都有其特色,深沉苍绿的色泽,所代表的是冷漠与孤寂的历练;翠缘光彩的色泽,藏的是偷悦宽容的心情。另一个则是 映阳拿起白净泛绿的成品,念着杯上的刻宇“绝岚,这是绝岚的代表吗?”很特别的色彩,飘逸的纯白染着淡淡的绿,就家名字一般。 允阳不知在何时来到了她的身边,接过那只杯子,淡淡地说:“艮绝岚,艮家幺妹。” “有机会见见他们吗?”映阳问。想见见八尧,并非出自任何崇拜或仰慕,只是单纯地想体会作品的感受。 允阳摇摇头“我们很少见面,有些同伴的见面机会比透过电视媒体还少。”他边说边挥手拭去额上的汗珠。 “那你是怎么诠释?”映阳好奇的问。望了望允阳汗流浃背的模样,便掏出手帕递给他。 “凭每年一次的八尧宴留下的印象。不过,有些人从来没出席过。”允阳有些无奈的说,丝毫没注意到映阳递给他的手帕。 八尧宴是八尧集团第一阶层订下的规矩之一,只是隶属天的第二阶层根本未曾出席过,更遑论是天了。一想到这儿,允阳又蹙紧眉头,任汗水流下。 马允阳真可怜!映阳心想。工作辛苦也就罢了,还要承受沉重的心理压力。不自觉地,她伸手为允阳拭着滑落的汗珠。 允阳不禁瞪大了眼睛,这个白痴究竟在干什么? 映阳轻轻拭着允阳的汗,脑中净是允阳在她生病时细心照料的情景,映阳露出难得的温柔。 天杀的该死!这白痴近距离看来,真可谓国色天香。 姑且不论映阳的美,允阳对自己居然不排斥她的举动而皱紧了眉。 “你不舒服吗?”映阳仰着头低声问。奇怪,马允阳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是刚刚自己说错了什么? “没事。”允阳则开头,忍住有些莫名其妙的怒火。 绝仑的叮咛犹在耳畔,不要刺激映阳,不要对她发脾气。 天杀的该死;可不可以把这家伙隔离起来? 允阳深吸了一口气,转移话题“你打算做什么?” “我想直接在玻璃器皿上烩图。”色彩和玻璃间的距离,就像梦想和现实间的差距,有交集却不能重合。映阳想了很久,决定采取这个表现方式。 “是吗?那边有些成品,你可以挑一挑,直接上色。”映阳不能有太大的工作压力,这是绝仑说的。 她依言在柜子上仔细地挑了两个成品,有些茫然地打量四周。这里是马允阳的工作室,那自己要去哪里工作? “还有问题吗?”允阳扬起眉,不悦地问。她不去工作,在那闲晃干什么? 她有些无辜的问:“我要在哪工作?”好奇怪,马允阳虽然忙碌,却不会忘记生气。 “隔壁!”他粗声说道。 映阳手中拿着成品,慌忙逃到隔壁。真的好奇怪,她又没有做错事,马允阳怎么老是那么凶? 算了,别想了!停顿多天的工作,应该开始努力才是。 映阳挽起衣袖,开始寻找记忆中的点滴。 漆黑的天、震耳的雷、殷红的血是唯一存在的记忆。 她先调出一片黑彩,却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凄楚伤心的永别,不是这样一抹黑色所能完整传达出来的。 晕开的灰白是阴沉的云,沉重的红是散布的血,但仍是少了撼动人心的凄楚,少了亘古孤独的飘泊。映阳揉着因思索而疼痛的额,神情有些恍惚。 在阳光的照射下,桌上的刀片闪着一抹异样的流光,映阳下意识地伸手取饼。有人说艺术需要用心去感受,才能有撼动人心的色彩。那样鲜血淋漓的画面,是映阳遗忘已久的,太久,太久了! 她不禁伸手往腕上一划,鲜血沿着白析的腕,画出成良的血路,缓缓滴落。 映阳抬高手臂,让浓稠的血滴入色彩中,一面搅着颜料,一面着手绘图。那样交织的血痕,那样成片的血海,历历在眼前。她不禁会心一笑,就是这种色彩、这种感觉;带着血罪的黑,带着血罪的泪。不知怎的,她的泪水-直滑落,嘴角却是满意的笑容。 过了片刻,映阳以受伤的手抹去泪水,鲜血沾满了脸蛋,望着镜中花旦似的脸,她不禁又开朗地笑。 目光仔细打量刚完成的作品,映阳丝毫没有止血的举动。合上双眼,感受着鲜血缓缓涌出的感觉。有些麻痹、有些剧痛,仿佛身体的某个部分正被抽离;有些温暖、有些恍惚,仿佛记忆中的某一部分正重新回到脑海。 映阳抿着唇,静静听着窗外的风声、树叶声,应该快中午了吧! ### 推开门,允阳着着映阳倚着椅背休息的背影,心中有些不悦。这白痴不工作也就算了,居然连午餐时间也睡着了。 “喂!”允阳吼着。 映阳没有反应,仍是动也不动。 她也睡得太沉了吧!允阳走上前低身摇晃她的肩。 “嗯?”映阳终于睁开眼睛,不知怎的,她的眼前有些模糊,耳畔的声音也是模模糊糊的。 “吃午饭了。” 午饭?肚子是有点饿了,她心想,但丝毫没有想起身的意思。 这家伙在摘什么鬼?允阳扬起眉,伸手拉起赖在椅子上没有反应的映阳。霎时,她那淌着血的手腕教允阳怔愣住了。 “怎么了?”映阳别过头看着满脸诧异之色的允阳,不解他为何如此惊许。 允阳陡地回过神,一把抓住她的手,横眉竖眼的大吼道:“这是怎么回事?” 天杀的该死!她是觉得生命太长、生活太乏味,还是刚尝过溺死,这回又想尝尝割腕的滋味? 映阳茫然地摇头。 “你是活得不耐烦啦!”这道伤口不浅,是会留下疤痕的,这个白痴是嫌自己的皮肤太嫩、太柔,没事搞起纹身来啦?她怎么不干脆把自己纹不见算了! “不是,我在上色。”映阳讷讷地回答。马允阳好凶喔! “上色?你是被颜料割到啊!”上色上到鲜血淋漓,那全世界的艺术家不都死光光了。 “不是。”映阳摇头。“被颜料割到”是什么意思? “那是什么?被玻璃割到?” “不是。我只是想画出那种感觉,而且血已经干了。”在允阳犀利的目光下,映阳的声音越压越低。 “你是血太多是不是?”允阳没好气的问。有人会为了画鲜血淋漓就割腕当样本?那下次要画死亡,她是不是要先死死看? “不是,我”她正想解释,却被允阳一把拉进浴室。 他伸手沾湿毛巾,命令道:“站好,别乱动。” 接着捧起映阳标致的脸,轻轻地擦拭。他如果不先把映阳脸上的血渍擦干净,等他们回到主屋,他就准备遭陈妈一阵疲劳轰炸。 “我可以自己洗。”映阳眨着眼,有些不太适应。 “闭嘴!”允阳斥喝一声。若让她自己动手洗,她左手好不容易干的血块万一剥落,鲜血铁定又会流出来。 映阳乖乖点头,不敢再多说。 允阳俯身仔细地擦拭那张沾满血迹的脸蛋。在毛巾的擦拭下,她灵活的大眼睛眨呀眨,抿着唇不敢说话的可怜模样直挑人思绪。 “我不是说别乱动?” “可是有点痒。” “你一直动个不停,像小猫一样。”他的语气没有责备,反而有丝宠溺。 “像小猫一样。”映阳笑着重复他的话。 有男人被称为猫,还笑嘻嘻的吗? “你到底”允阳欲言又止。映阳到底清不清楚自己是个女人? “什么?”映阳歪着头,笑着问。 “没事。” “那我们可以吃饭了吗?”映阳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问。 “不行!伤口不处理是会发炎的。”允阳蹙着眉说。 “可是” “没有可是。待会儿我找绝仑来替你疗伤。”反正绝仑那家伙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些事给他做。 映阳摇摇头“我自己就会,不用麻烦别人了。”-曾教过他不少简易的包扎术,说是总有一天会用得到。 白痴就是白痴!允阳心中忍不住咒骂。那种粗略的疗伤不留下疤痕才怪!如果是男人也就罢,偏偏她是个女人,她那白哲的肌肤若留下一道丑陋的疤痕,实在是有碍观瞻。 拉着映阳走出浴室,允阳仍是不发一语的生着气。 ### 允阳和映阳一走进主屋,霍管家立刻迎了上来,低声说道:“少爷,黎小姐来访。”丝毫未注意到映阳满是血迹的模样。 “黎璇?那女人来这里干嘛?”允阳挑高眉问,一手拉住映阳。麻烦的家伙一个接一个来。 “她说有重要的事找少爷。”霍管家依旧低声的说,目光陡地停在映阳满是血迹的衬衫上“映阳先生,这是怎么回事?”他不由得加大音量地问。 “没事的。”映阳露齿一笑,甩了甩手“你看,血已经止了,不会有事的,不用担心。” “我不是说别乱动!”允阳连忙抓住她甩动的手,厉声制止。白痴!她是非得鲜血淋漓才甘心咧! 映阳怏怏地放下手,噘着嘴不再说话。 “那女人现在在哪?”允阳不耐烦地问。黎璇那个女人,到底又有什么好罗唆的? “黎小姐现在在餐厅。” “对了,霍管家,帮我联络艮绝仑,要他来帮映阳疗伤。” “是。”霍管家点头告退。 “过来,先去吃饭。”允阳拉着映阳往餐厅走去。 “真的!”映阳亮着双跟惊呼。太好了!他快饿死了!马暴君终于良心发现了。 餐厅里一片宁静,黎璇战战兢兢地喝了一口冰水,等待允阳出现。 有一段日子没见到允阳了,黎璇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的思念有些无可救药,所以在接到这新消息时,她便决定亲自告知允阳。花了许久才化好的妆,以及特别梳理的发型更是为了允阳;但即使如此,马家人对她不欢迎的态度仍让她不安。 “映阳,似是怎么一回事?” 陈妈惊诧与关心的声音在开门声后响起,黎璇收回思绪,一眼就看见允阳英俊的容颜,以及他手中紧抓着的绝色身影——月曜映阳。 “没事,血都干了。”映阳摇着头,笑了笑说。 “要是留下疤痕怎么办?” “没关系的。陈妈,我好饿喔!可不可以吃饭了?”映阳笑着转移话题,只见陈妈笑着立刻张罗。 映阳好像很讨人喜欢,黎璇静静地看着。他的容貌真的很俊美,不需要特别的装扮,自然流露出吸引入的魅力。 “你找我有什么事?”允阳不悦地问。 “允”黎璇望着允阳,有些失神。 “到底有什么事?”允阳扬着眉,提高音量再问了一次。 黎璇这才回过神,柔声道:“允阳,令晚火尚炽就要抵台了——” “我不会去接机的。”允阳硬生生地打断她的话。火尚炽居然敢要他接机!那家伙以为自己是谁啊? “允阳”黎璇努力地绽开温柔的笑靥。 允阳索性别过头,置之不理。见映阳低着头开心地吃着饭,那模样像极了饿昏的小猫,他不禁疏开了眉。 “慢慢吃,不要噎到了。”允阳不觉地开口叮咛,语气是少见的温柔。 “嗯,”映阳朝他一笑“你们继续聊啊。” “没什么好聊的。”他的语气陡地转为不悦。 黎璇战战兢兢地不敢开口。 “可是她不是特地来的吗?”映阳故意装傻地问。马暴君那么凶,黎璇自然吞吞吐吐,连话说不完整了,她还真是可怜。 “你到底要说什么?”允阳板起脸孔,对着黎璇说。看在映阳的请求下,他就耐着性子应付一下。 “就是”黎璇小心翼翼地开口,不过,看来连老天也有意让她闭嘴,她甫说了两个宇,便被忽然开门走进来的霍管家打断。 “允阳哥,你找我有事?”紧跟在霍管家身后的绝仑笑着嚷道。 “废话!”允阳皱着眉瞪他。真是白痴一个接一个。 “咦,火气很大喔!要不要我帮你开一帖降火气的药啊?”绝仑不怕死的戏谑道。 “你就是艮绝仑吗?”映阳睁着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满是笑容的艮绝仑,他就是允阳成品中洋溢翠绿光彩的艮绝仑! “没错。你的病好多了吧?”绝仑笑着扫过她满是血渍的衣袖,这是怎么搞的?“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吧。” 他细细打量着伤口,似乎是被利器割到的。 “她血太多了。”允阳没好气的回答。 “是吗?”绝仑闻言放声大笑“下回你若觉得血太多,记得来医院捐血喔!” “不是啦,你别听他乱说。”映阳不好意思的说。 “我先替你消毒,痛的话要开口。”绝仑边打开医疗箱边说。 映阳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这里是餐厅地!” “因为你还没吃饱饭,而且允阳也要吃饭啊。”绝仑顺口说了个藉口。其实是想利用消毒时映阳疼痛的表情,激发允阳的同情心,顺便给黎璇一个“惊喜” “可是”映阳偏着头,想不出两者有啥关系。 绝仑笑而不语,先用湿毛巾擦去血渍,然后轻轻消毒。 一阵刺痛升起,映阳紧咬着下唇,逞强着硬是不喊痛,但—— “啊!”她还是叫了出来,连忙把手急抽了回来,好痛喔! “你轻一点行不行?”艮绝仑这白痴!允阳暗自咒骂一声。 “伤口消毒本来就会痛。”绝仑说得理所当然“而且为避免伤口受感染,这步骤是省略不得的。” “那让我来。”允阳接过绝仑手中的双氧水及棉花棒,丝毫没注意到一旁陈妈及绝仑窃笑的表情,更别提黎璇羡慕的目光。 “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映阳有些害怕的盯着他。天啊!马暴君刚刚还在生气,他可不想送上门找死,说不定会落个死状凄惨的下场。 “不要乱动。”允阳抓着她的手臂吩咐。 允阳轻轻吹着她的伤口,慢慢地消毒着,并不时打量着咬紧牙根、面色惨白的映阳。该死!谁规定消毒一定要用双氧水,还没有消毒好,人已经痛得死去活来了。 “痛的话要说。”允阳的声音包含许多不悦以及隐隐的关心与不舍。 映阳惨白着一张脸,频频摇头。 这白痴逞什么英雄?脸色都白成这样了,还是不肯喊痛,真是不知死活的白痴!没事拿刀子割自己干嘛?允阳抱怨地想。 “好了,可以上药了。”绝仑笑嘻嘻地递过一罐药膏。 “你不缝合伤口?”允阳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不用、不用,这药可是山的精心杰作,不会留下任何疤痕的良药喔!”绝仑笑着说。 “把手伸好。”允阳无奈地对映阳下命令。真不晓得找绝仑来做什么?连上药都由他自己来了,绝仑这家伙根本是摸鱼嘛! 允阳熟练地上药包扎,全然将黎璇视为隐形人。 映阳眨了眨眼,同情地看着黎璇。 “刚刚黎小姐好像有话要说。”映阳对忙着包扎伤口的允阳提醒。 “什么?”允阳低身绕着纱布,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 “黎璇有事啊?”绝仑笑容灿烂地看向一旁局促的黎璇问,映阳可真好心! 黎璇强自一笑“没关系,你们先忙。” “什么事?”允阳双眉微蹙,提高音量的问,但他手上的动作未停。 “火尚炽明天一早会到公司,所以请允阳务必出席。” “什么?”允阳吼道。该死!这一失神,整卷纱布滑落地面,滚得乱七八糟。 “就是——”黎璇张口欲解释,却被人硬生生打断。 “允阳哥,你太烂了,包个伤口弄得纱布满地都是,还是我来。”绝仑无规于黎璇正在说话,突然插口道。 “不用了。”允阳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弯身拾起纱布,继续包扎伤口。 “对了,允阳哥,明天我也去你公司玩吧。”绝仑笑嘻嘻地说。 “你去做什么?” “看看尚炽哥啊。” 允阳闻言,不置可否,缠好纱布后便开始收拾东西。 “绝仑明天没事呀?”映阳开口问,有像他这么闲的医生吗? “他每天都闲闲没事做。”允阳不悦地回答。 绝仑立刻抗议道:“什么闲闲没事?” “这里没你的事,你可以走了。”允阳板起脸孔,下逐客令。 “允阳哥好坏心!”绝仑顽皮地笑闹,接着附在允阳耳际,低声地说:“我看最好带她回七曜门一趟。” “为什么?”允阳看着那双骤然严肃的眼,不解地问。 “我说,”绝仑突然伸手搂住允阳“允阳哥不送我出门吗?” 允阳皱眉看着他七分戏谑三分正经的神情,半晌才送他出去。 走出门外,允阳马上抓住绝仑质问:“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头发绑起来比较好看喔!”这是实话。 “艮绝仑,你在鬼扯些什么?”允阳怒吼道。 “允阳哥好凶喔。”绝仑叹声指控道,忍不住又放声大笑。太好玩了!看来允阳很担心映阳嘛! “你到底说不说?”允阳扳正绝仑的肩,厉声威吓。 “好吧。”绝仑清了清喉咙,换上一脸正经的神情“建议你带映阳回去一趟,了解一下她的病状。” 允阳摇摇头“他们不会说的。” “那也不一定。”绝仑笑着说“我要回去了,你自己考虑考虑吧。”说完,他不理会允阳的思索,迳自挥挥手就离开了。 ### 沿着七曜门的庭中小径走向大厅,映阳仍是一脸狐疑地看着身旁的允阳。想不透为何他在送走绝仑后,也不招待黎璇就直拉他出门? “为什么要回七曜门?”映阳凝视那张轮廓清晰的容颜问道。 “因为我有事。” “你要找谁?”映阳有些不安的问。允阳会为自己今天的割腕举止,向旭告上一状吗?旭会不会根生气呢? “-吧。”允阳低下头,看着那双盛满担心的脸,不自觉地揉揉她的头发“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我不想为旭添麻烦。”映阳低垂着头,小声地说。 “我保证。”允阳捏捏她的手,要她放心。 两人一进屋,就听见-开朗的笑声“映阳,你的病好多了吧?” 映阳笑着点头“没事。” “回来有事吗?”旭语气淡然地问道。 “没事不能回来呀?”映阳难得顽皮。 “当然可以,这里是你的家啊!”泛昀倒着茶,柔声说。 “而且映阳又还没嫁出门。”-眨着眼打趣道。 “-,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嫁出门,我可是男的地!”映阳嘟着嘴抗议。 “那有什么关系,你们感情不错吧?” “-!”映阳杏眼圆膛地瞪着他。 “-,你就别一直闹她了。”泛昀开口。 “映阳这趟回来,整个人变得活泼许多,以前你总是绷着一张脸。”凝皓对她的转变有些诧异。 映阳听见他的话,显得有些惊讶,自己的改变有这么大吗?为什么他原本的冷漠一到马家之后就不见了? “下次回来,她就会把七曜门拆了。”一道冷冷的声音突然传来,是土曜透阳。 “透阳!”映阳兴奋地喊“你也在啊!”“刚好在。”透阳朝允阳点个头。 屋子里一下子就充满愉快的对话。允阳只是静静地看着,不发一语。他们像极了一同成长的手足,相依相存,只是关于映阳,他们究竟了解多少? “对了,马先生应该有事吧?”旭抬起头问。 “是有点问题。”允阳环顾四周喧杂的场面,心中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当众问出他亟欲知道的事。 旭看出他的迟疑“我们到外面去谈吧。”他示意-一起出去。 坐在门外台阶上,微风吹拂过发丝,允阳索性解下发带,任一头长发在风中飞散。 “你们对映阳很了解吧?”迎着风,允阳淡淡地问。 “没错。”-倚着树干笑道。 “有多了解?” “你知道了对吧?”旭扬着眉说。 “映阳的心理状况是不足以接受这个真相的。”-轻声接口道。 “她曾坐在湖里淋雨,结果生了一场病,她今天甚至割腕。”允阳打量着沉默的旭:“在这里的时候,她也会这样吗?” 旭摇摇头“她以前不会这样的。” “以前不会?”天杀的该死!允阳在心中咒骂。映阳是因为来到他家才如此? “你很关心映阳?”-淡淡地问。 允阳伸手拨开额前长发,还来不及回答,旭便先开口了。 “也许是换了新环境才会这样的。” 允阳蹙着眉,七曜门的人对话都是各说各的吗?他的思绪全被他们搞得更加混乱。 “给映阳一些关心和体谅,或许会有用。”旭又说。 “我不是说这个!”允阳沉声道。 “那是什么?”-好奇地问。 “我必须找个办法解决,再这样下去,映阳迟早会杀了她自己的。”他的声音里有明显的不悦。这群白痴到底懂不懂事情的严重性?这不是关心体谅就可以解决的。 “也许你可以避开一些会刺激她的事物。”-提议。 “会刺激她的事物?例如什么?”- 沉吟道:“譬如雷雨、车祸。” “以及任何有倒影的东西。”旭接口。 “有倒影的东西?这也太多了吧。镜子、玻璃、湖水,就连露水也有倒影,我总不能捂住映阳的双眼吧?” “只是尽量避免刺激她而已,并不是要完全逃避。其实,现在的她已经好很多了,恢复得很自然。” “你们能否告诉我,她的真名是?”允阳好奇的问。 “映红,是个很活泼的孩子。”-泛起笑容,眼前浮现映红捣蛋的模样。 “活泼?那么她所扮演的映阳,又怎会如此冷漠?”允阳着实不解如此极端的个性,怎能同时存在同一个人体内? “他们彼此的个性是重叠的,映红也存在着映阳的静。而在车祸后,映红极力扮演这个角色,潜意识地使自己更接近这些隐藏的性格。当映红越相信自己是映阳,她就会越像映阳。不过,在遇见你以后,一切似乎都改变了。” “是吗?”允阳拨开飞到眼前的发丝,喃喃地应了一声。 接下来三人都没有再说话,任凭微风静静传送着青草香。 “允阳,旭,-,吃果冻喔!”映红的声音淡淡释开这份静谧。“泛昀姐做的喔!很好吃的!” “来了、来了!”-开心地说。 “你不吃吗?”望着两个伙伴一一进门,映红睁着疑惑的双眼,楞愣地看着允阳。好奇怪,马暴君怎么不说话?她仰着可爱的小脸,索性倚着允阳坐下。 风吹得允阳的长发飞扬,马暴君怎么不拨开它们?头发不会弄痛眼睛吗?映红不觉地伸手拂开他的发丝。 允阳诧异地看着映红慌忙整理风中飘散的发,浅浅的笑意浮上心头。 他伸手抓住她忙碌的小手,淡淡地笑道:“喜欢待在这里吗?”风将他的声音吹得有些飘散。 映红笑着点点头“我也喜欢马家。” “我知道,所以你要加油。”说完,他低下头轻轻地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啊?”映红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张大惊讶的眼眸,不知该说些什么。 允阳倏然起身,伸手拉起映红“不是要吃果冻吗?我们进去吧” “好。”映红笑着点头,伸手轻触着允阳的吻痕。不多想了,吃果冻重要! 风吹过树梢,沙沙地流泄着闪闪的阳光,七曜门里洋溢着满满的爱。 “映阳,你已经吃很多了!” “不管,这是我的啦!” “拜托!你们不要吵了!” “-吃得最多了! 充满真挚情感的争执漾在七月的苍穹中,不断的散开 第五章 映红随着允阳的脚步走进八尧集团台湾分公司的大厅,她第一次仔细打量这里,心中不禁钦佩起八尧集团的设计巧妙,四周明净的镜面把这宽广的大厅衬得更加广大;擦身而过的净是衣着高雅、西装笔挺的人们。 这白痴又在干嘛?允阳别过头,望着明显落后的映红,不由自主地蹙紧眉头“映阳,快一点!” “噢。”映红回过神,连忙加快脚步跟上他。 “你再东张西望,到时又会走丢了。”允阳试着板起脸孔教训她,却在映红天真的笑靥下,不自觉地放松。该死!这个白痴知不知道他在骂人? “这里很漂亮,所以想多看看。”映红笑着回答。知道允阳不是真的生气,这几天相处下来,映红发现允阳没有当初想像的严肃。 “你又不是第一次来。”允阳拖着映红往前走。 “可是上次来没有注意到啊!”允阳的脚步也太大了,映红走得有些累,大厅为什么这么大啊? 黎璇捧着文件,静静走在前头。映阳和允阳的感情真好,尽管允阳板着面孔,她仍读得出允阳少有的关心。有好几次望着交谈的两人,黎璇会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才是介入他们的第三者。 轻触手中闪闪的订婚戒,在电梯门开启的刹那,黎璇逼迫自己不再多想。 允阳一踏进电梯,便伸手拖着映红进来。这白痴非得拖拖拉拉的吗? “你再蘑菇,我就让你爬楼梯!”允阳厉声威胁。 “那怎么行!五十元耶!”映红笑嘻嘻地抗议。 “你知道就好。”奇怪,映红怎么一点也不怕他了? “对了,”映红仰头冲他一笑“火尚炽怎么这么早就来啦?”怎么会有人挑早上七点半来公司巡视,害得允阳急着赶来公司。不过,映红看了看腕表,火尚炽大概也等了-个半小时了。 “那个混帐是个工作狂。”允阳双臂环胸,不悦地说。 “绝仑是不是也来了?” “那白痴整日闲闲没事,老爱晃来晃去,只要有热闹可看的地方,就少不了他。”允阳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年头麻烦真不少。 映红眨着眼睛,对他的话不表示意见。 “黎璇!”允阳猛然吼道。 这一厉声呼喊令黎璇悚然一惊,霎时手中文件散落一地。 “你在干什么?”天杀的该死!这个白痴女人! “我不是故意的。”黎璇连忙低下身,神色仓皇地收拾。 映红拉了拉允阳的衣袖,示意他一起捡。 “你”允阳皱眉看着映红热心地帮忙,只好弯下腰跟着整理散落一地的文件。 “好了。”映红无视于黎璇的诧异,笑着说:“电梯也刚好到了-!” 黎璇一脸惊诧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允阳,他居然会蹲下来帮忙?这怎么可能!是因为映阳吗?黎璇疑惑地看着起身的映阳。 允阳突然蹙着眉,一把抓住起身的映红“不要动!” “怎么啦?”映红低头问,这才瞧见他的长发勾到自己的西装扣子上,她立刻伸手想帮他解开。 “啊!”允阳蹙眉低喊声。该死!黎璇闲着没事把文件弄得满地干什么? “对不起!弄痛你啦?”映红急切地问,更加慌忙地扯着允阳的长发。真是该死!允阳的头发为何这么长? “没关系,慢慢来。”以映红的智商而言,最好让她慢慢来,否则他可能得赔上一绺头发了。 “可是”映红迟疑的咬着下唇。怎么搞的?头发越扯越糟了。 黎璇惊讶地看着他们。真正的允阳是否和她所认知的有根大的差别?她第一次怀疑从前的印象有误。 “黎璇,”映红转头看向呆立一旁的黎璇“你来帮忙好不好?” “你解不开?”允阳不悦地瞪着她。 “对不起。”映红愧疚地说,低头继续努力解着扣上的头发。 “我来好了。”黎璇放下文件,仔细地解开扣上的长发。 “你好厉害!”映红赞叹道。 “呃,没什么。”黎璇在允阳的目光下显得仓皇。 “对了,你刚刚不是有事要对黎璇说?”映红望着正在梳理长发的允阳提醒。 “刚刚?”允阳漫不经心地应道。该死!头发怎么打结得如此严重? 映红见状,立刻伸手帮忙梳理他的头发。 “你想到了没?”映红问着。真不晓得八尧集团的第一阶层怎么处理一头及腰的长发?居然会订下这种麻烦的规矩。 “嗯。黎璇,待会儿送四杯咖啡进来。”说完,他便拖着映红走出电梯,远远被抛在身后的黎璇只能加快了脚步跟随。 ### 开启门的刹那,映红就听到爽朗的笑声响起,不觉会心一笑。 “绝仑。”映红愉悦地打招呼。绝仑和-的个性颇为相像,相处起来应该很轻松。 “你们终于来了。允阳哥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九点零八分。”绝仑咧嘴一笑“好像不太早喔!” “你罗唆够了没?”允阳没好气地回道。目光随即转向正忙着和电脑打交道的火尚炽。 “尚炽哥花了一个多小时抽查公司里的帐目,很辛苦喔!”绝仑笑着说。 “你就是火尚炽?”映红望着那男人一头似火焰般炽红的长发,脱口问道。 “而你就是月曜映阳吧。”尚炽抬起头,温和的目光和映红清澈的目光交会,他微皱了皱眉,有些迟疑地说:“我记得资料上说你是个男人。” 眼前的映阳怎么看都像个女人,即使映阳一副男子的打扮。 “我是啊!”映红习惯性地笑笑,似乎没有察觉到尚炽在听到她回答时,脸上闪过的讶异。 尚炽困惑地瞥了绝仑一眼,绝仑明白他心中的疑问,便不着痕迹的点了一下头,表示他的猜测没错。 “尚炽哥,我说得没错吧,月曜映阳美艳动人到了极点,允阳哥这次可赚翻了!”绝仑开心地说。 “允阳不是已经有未婚妻了?”尚炽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头长发,炽焰般的发丝在阳光照射下更加赤红耀眼。 “这不关你的事。”允阳不悦地开口。 “就是啊。人家的家务事,尚炽哥就别管了。”绝仑唯恐天下不乱的笑道。 “艮绝仑!”混帐家伙!允阳咒骂一句“你到底来干啥的? 绝仑故作无辜的看着他“消磨时间啊。” “你不是医生吗?”映红的疑问适时阻止了允阳即将开口的咒骂。 “也算啦!不过我的工作是药品研发,所以”绝仑笑着耸耸肩,并没有把话说完。 “所以整天闲得发慌。”允阳蹙眉接口道。绝仑这白痴究竟是来干哈的? “应该把你调回总部才是。”尚炽接着说。 “你们一个比一个更坏心!”绝仑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 “好了,废话到此为止。”允阳大声制止绝仑继续耍宝下去“尚炽,帐目有查到什么不对的吗?” “没有,琉璃企划案也依照计划进行,很不错。” 允阳满意的点点头,看来他不在的期间,属下颇能各尽其职。 “目前你完成几件作品了?”尚炽问。 “目前完成的作品有十多件,以八尧集团和七曜门作为主题,并加入我先前的几件作品。”允阳陈述。其实如果映阳没有生病,应该可以有更多作品的。 “那映阳呢?” “我只完成了一件。”映红有些惭愧的说。没办法,谁教他之前卧病在床,昨天下午又被允阳带回七曜门,根本没时间工作。 “一件?”尚炽不禁挑高一道眉。七曜门的工作效率也太差了吧? 允阳拍拍映红的肩,安慰道:“没关系。” 映红仰头对他一笑,笑容里带着歉意。 “尚炽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映阳这一星期都在生病。不过她很努力的,为了上色还割腕尝试哩!”绝仑笑着说。 “割腕?”尚炽讶异地着着映红。 映红讷讷地点点头“我想画出鲜血淋漓的感受,所以” “所以你就割腕?”尚炽不可思议地摇头;而允阳则是不发一语。 “嗯,也可以这么说啦。”她腼腆的说。 “尚炽哥,我就说映阳很敬业吧。”绝仑笑道。还好映阳昨天的精神状况不至于混乱。 这算哪门子敬业法?尚炽闻言只有摇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映红抿唇一笑“我会很努力赶上进度的。” 尚炽无奈地笑道:“允阳,那时候你人在哪里?” “隔壁。”允阳平声回答。 老天!允阳在隔壁都会出事了,更何况接下来允阳必须在公司与马家两边跑,映阳不知道要再死个几次。尚炽在心中暗忖。 “允阳,你积了不少文件没批吧?”尚炽突然问。 “是不少。”尚炽问这干嘛? “接下来的日子,你恐怕要在公司和马家两边跑,所以你最好把映阳带在身边。”尚炽建议。 “什么?”映红惊呼一声。开什么玩笑,那自己肯定是赶不上进度的! 允阳点点头“也只有这样了。”若他放映红在家,无疑是让她在刀口上等死。 “为什么?这样我会做不完的。”映红出言抗议道。 “你可以把作品带来公司上色。”允阳安抚着。 “为什么?” “因为怕有人又割腕啊!”艮绝仑笑着插口“映阳,你就让允阳照顾你,顺便培养感情。” “培养感情?”映红不解的重复他的话。 “艮绝仑!”允阳大吼一声。 “好了,别再闹了。”尚炽叹息地制止“允阳,展览的名称你想好了没有?” 允阳摇摇头,想展览的名称又不是他的工作。 “你最好能自己取名。”尚炽说。 “为什么?”允阳着实不懂为什么连展览名称也要他自己取? “可以表达出最其实的感受啊!”绝仑笑道“比方说‘新合作新感情’,切合实际吧?” 尚炽摇摇头“拜托!” “那‘仲夏之梦’如何?”绝仑兴致高昂的说。 “绝仑,别胡乱取,展览名称要能配合作品的。” 这太困难了吧!允阳摇摇头“我们谈些别的吧,这个问题交给宣传部去伤脑筋。” “恐怕不行。”尚炽拨着赤红的发丝说。 “为什么?” “第一阶层对此次琉璃展览非常好奇,所以——”尚炽话尚未说完,便被人打断。 “‘二分之一组合’,这个如何?”绝仑得意地说。 允阳沉吟道:“‘二分之一’这四个字用得好,不过还是少了些什么。”没办法,第一阶层好奇,所以不想不行。 “那‘二分之一新感情’呢?”好像更贴近事实。 尚炽摇头“感觉不够强烈。” 就这样,每一个名称被提出又被推翻,映红趴在桌上静静听着,觉得自己几乎快要被那些名称所淹没了。 一阵敲门声响起,黎嗾端着咖啡战战兢兢地进门,打断漫天飞舞的命名声。 “嗨!黎璇。”绝仑笑着打招呼。“绝仑哥,喝咖啡。”黎璇倾身端上咖啡,试着笑得甜腻“小心,很烫的。” “谢谢。” “尚炽哥。”黎璇紧张地端着咖啡,尚炽只是对她轻点个头,不发一语。 “允允阳。”黎璇手微颤的端上咖啡。允阳一脸的冷漠,令黎璇心底的害怕更加明显。 她颤抖地为映红端上热咖啡,猛然一失神,滚烫的咖啡登时洒向桌面,映红慌忙移开手臂,但手掌却仍被咖啡烫到。 “啊!”黎璇惨叫一声。完蛋了!成片的褐色液体向着桌面文件蔓延,她完全无视于映红因烫伤而紧皱的眉,只顾着收拾文件。 “混帐!你到底在干嘛!”允阳愤怒的大吼。伸手拉起映红烫红的手,天杀的该死!映红的手掌已经泛着一片红。 “我在处理了。”黎璇惨白着一张脸,努力擦拭着沾满咖啡的文件。 “混帐!你处理那些文件做什么?”允阳嘶吼。这女人是白痴啊!映红被她烫伤了,她居然忙着收拾文件。 “我”黎璇不敢说话,泪水在眼眶打转。 “这里有冰块,映阳先敷着。”绝仑不知何时跑出去,匆匆地拿来一盒冰块及湿毛巾。 允阳瞪着双眼,一面帮映红冰敷,一面忍不住再骂黎璇“你脑筋有问题是不是?她被烫到了,你居然忙着收拾文件。” “允阳,我没关系的。”映红扯了扯允阳的衣袖,为强着泪水的黎璇求情。 “我我对不起!”黎璇的泪水不争气地流下。为什么?允阳最重视的应该是文件才对啊! “对不起!”黎璇抽抽噎噎地又道了一次歉。映入泪眼的影像,净是大伙细心关切映红的模样。为什么?允阳为什么那么关心他? “好了,映阳的伤不严重,你就别哭了。”绝仑笑着说。 映红笑着点头,却感受到来自黎璇心底最深的嫉妒,她的笑容霎时凝结在唇畔,不明白黎璇为何要嫉妒自己。 “我先走了。”黎璇哽咽着仓皇离去。 望着黎璇离去的身影,映红脑中一片混乱,似乎有点明白她愤怨的原因,是因为允阳的偏袒与照顾吧。 因为允阳没有原来的凶,黎璇没有原先的坚强,而自己没有原本的冷漠,所以大家都偏离了自己的轨道,绕着未知的轴慢慢地游移。 因为这样的相遇,而有这样的偏离;偏离的梦想,偏离的生活,偏离的自己,还有偏离的情感。 “偏离。”映红轻声哺道。 “什么?”允阳疑惑的看着她。 映红睁着恍惚的眼,不觉地笑着“‘偏离二分之一’,展览的名称。” “好名字!”尚炽脱口而出。 允阳也点点头“就这个吧。” “映阳被咖啡一淋就开窍啦!”绝仑开心地笑道。 映红浅浅一笑,允阳反而皱紧眉头。从淋雨、刀割到烫伤,映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太好了!”绝仑欢呼“工作结束了,我们待会儿一起吃午餐吧。” “我们?”允阳看向他,挑高一眉地问。 “对啊。尚炽哥难得回台湾,不好好敲他一笔我不就白来了?”绝仑说得理所当然“映阳,你受伤了,待会儿要多吃点,吃垮尚炽哥。” 尚炽耸耸肩“好吧,算我倒楣。” 绝仑立刻拉着允阳往门外走“允阳哥,你想吃什么?我要吃麻辣火锅、港式饮茶、日本料理、蒙古烤肉,还有汤包、煎饺” 映红和尚炽交换了个眼神,会心一笑。 偏离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梦想的偏离,是背叛自己其实理想的解释? 生活的偏离,是背叛自己拥有模式的方向? 自己的偏离,是背叛了谁? 而情感的偏离呢? 偏离的感情是否能走到既走的终点? 偏离会是种怎样的感受?映红努力思索着。 “走了。”尚炽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嗯。”映红露齿一笑,决定放弃思考,跟在他身后离开办公室。 现在吃饭最重要! ### 一样的午餐时间,不同的心情。黎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令坐在对桌的林芯玟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怀疑允阳爱上了别人。”黎璇哽咽地说。 “别哭嘛!我刚回国,你就哭成这样。” “可是允阳” “马允阳一脸严肃的模样,应该不会有人敢勾引他才是,可能是误会吧。”芯玟轻拍黎璇手臂,安慰着。 “不!允阳从来没有那么温柔过。”黎璇猛摇头。 芯玟关心地拍拍她,伸手翻阅侍者送上来的菜单,倾身柔柔地说:“别哭了。想吃点什么?我请客。” “不用了,我吃不下。”睁着泪光闪闪的双眸,黎璇看起来、听起来都是那么的楚楚可怜。 芯玟耸耸肩,带着抱歉的笑容,向侍者点了份套餐。她刚返国,尚未回公司就被泪涟涟的黎璇召来吃饭,面对这样的景象,她不禁有些无奈。 “对了,我不在的期间,公司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芯玟转移话题的问。黎璇好不容易止住眼泪,此时听芯玟这么问,登时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吓得芯玟无视于侍者的上菜,连忙起身安抚。 “黎璇,怎么了?别哭则哭!”芯玟拍拍她的肩,声音有些无奈“我不问了,别哭。” “允允阳不爱我了!”黎璇哭着“这就是大事啊!”芯玟暗自叹息,又是马允阳! “为什么他不喜欢我?”黎璇近乎喃喃自语。 “黎璇,马允阳又没说不爱你。”芯玟有点想去撞桌子,女人就非得爱得如此辛苦吗?记得从前 “我看得出来啊。” “黎璇。”芯玟无奈地开始吃饭。 “他怕冷,允阳就把外套给他;他烫伤,允阳就又担心又紧张。”黎璇摇着头,任泪水滑落。 芯玟叹道:“假如马允阳真的喜欢她,你就努力把他抢回来啊!你可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我根本抢不回来!他很美,又有才华。”黎璇不觉又泪水纷纷。映阳条件好,人又长得漂亮,她根本没有丝毫的胜算。 “她一定有缺点的。”芯玫也想哭,不过是为黎璇这种缺乏斗志的白痴而哭。 “不,他是个完美的男人。” “什么?男人?”芯玟陡地大叫“黎璇,你竟然吃一个男人的醋?”黎璇脑筋有问题啊? “可是” “没有可是。马允阳怎么可能有断袖之癖?你嫉妒心太重了,像你这样,马允阳当然不想理你。” “不是这样的。” “你要告诉我,马允阳被一个漂亮的男人抢走了?”芯玟提高音量。这个女人怎么有理说不清? “林芯玟!”黎璇气急败坏的吼着“你根本不懂!你连恋爱都没谈过,凭什么说我?” 芯玟没有生气,眼中却多了份无奈,只是淡淡地说:“小声点,这里是餐厅。” “芯玟,我我很抱歉!”黎璇淌着泪,咬着下唇。她不该说这么伤人的话,芯玟最忌讳别人提起此事,她不该说的。 “没关系。” “我不是故意的。”黎璇满怀歉意的道歉。 “我知道,我”芯玟努力平复情绪,但脑海里涌现的回忆却不可抑止的淹没她。紧咬下唇,芯玟将头埋在掌中。 “芯玟。”黎璇不安地低唤。 芯玟放下手,深吸几口气,才传来淡淡的声音“你知道吗?其实,我也有爱过的人。” “芯玟!”黎璇低喊。她以为芯玟是心如止水的,纵使再多人追求也不能打动她的芳心,岂料 “我爱上最好朋友的哥哥。” “最好的朋友?” “从高中开始直到大学时的挚友,我们真的很好。”芯玟淡淡地说“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兄妹彼此相爱,可惜我知道时已经太迟了。” 是的,太迟了!芯玟自责。八年了,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只是一切犹历历在目。 兄妹相爱不是**吗?为什么又太迟了呢?黎璇望着痛楚的芯玟,她不敢多问。 “那一天,映红听到我向她哥哥表白,在激动之下冲过马路,结果发生了车祸,是我害死映红的!”说到这里,芯玟已泪流满面了。 “映红?”黎璇低喃一声。这个名字为何如此熟悉?难道会是 她连忙问道:“她的哥哥叫什么名字?” “月曜映阳。”芯玟说。 “月曜映阳!”黎璇诧异地抬高音量。这世界也太小了吧! “你怎么了?”芯玟不解她为何一脸惊讶的模样。 “我没事。那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的恋情啊!”芯玟强自一笑“我只有一辈子守着这份感情赎罪了。” “什么?不行啦!你应该积极守着你爱的人,代替你的好友去照顾他!”黎璇有些激动的说。只要芯玟和映阳在一起,允阳一定会回到她身边的。 芯玟浅浅一笑。黎璇不会懂的,纵使再遇到映阳,她也不复昔日的激动,更何况这份情早已不重要。如果老天能许给她一个愿望,那她请求上苍,让映阳遇到一个真正爱他的人,一个相知相守的情人,请求上苍让映阳快乐吧! “芯玫!”黎璇着急的呼喊。 芯玟摇了摇头,语气平静的说:“别再说了,这都过去了。” “我知道映阳人在哪里。” “你怎么会知道?”芯玟诧异的问。 “你应该记得我们要和七曜门合作展览琉璃吧。” 听她这一说,芯玟这才猛然想起“这么说,和马允阳合作的人就是映阳罗?” “答对了!”黎璇笑着点头“顺便告诉你另一件事,你将调任协助映阳喔!” “我?”不会吧!映阳最不想见的人,应该就是她了。 “你不高兴?” “也不是。”芯玟蹙眉。 “芯玟,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黎璇眉开眼笑的神情,弄得芯玟摸不着头绪。 “拜托什么?”看着黎璇诡异的笑容,芯玫开始感到不安。 “拜托你把映阳抢走。” “抢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芯玟不解的问。 “和允阳在一起的男人就是他。”黎璇陡地丢下这颗炸弹。 “什么?映阳和马允阳在一起?”芯玟惊叫道,见黎璇点头,她不敢置信地说:“这怎么可能?”映红的死,对他造成的打击也太大了吧?他居然会变成这样! “芯玟,就这么说定,我饿了。”黎璇开心地笑道。太好了!允阳就快回到她身边了! 看着笑得开心的黎璇,芯玫眨了眨眼,不发一语。如果映阳和马允阳在一起会真的快乐,纵使是偏离的情感,她也会默默为映阳祝福,相信映红也会谅解的。 第六章 金黄色的阳光照入屋内,映红低着头,忙着调色、上色。这几天来,随着允阳来回在公司与马家奔波,进度严重落后,只好不停地赶工。 不知过了多久,映红疲惫地抬起头休憩。阳光洒在颜料上,明澈清晰的蓝,青翠明亮的绿,艳丽夺目的红,种种颜色在光线下闪耀,映红静静看着,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微笑。 将沉重的工作暂放一旁,映红起身伫立窗前,从五十楼往下看,整个街道缩小在玻璃窗之中,属于城市的车水马龙也好,匆促生活也好,在这么高的楼层中似乎也渺小不可测知了。 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映阳低应一声。 “映阳先生,咖啡。”温柔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是林芯玟。 “放在桌上就好。”映红并没有回过身,目光依旧看着窗外的景物。 芯玟并没有走开,反而走到映红身边,目光看向窗外“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眺望这个城市。” 别过头,映红除了看到一头黑色鬈发外,读不出她脸上任何思绪。 “你喜欢这个城市吗?”芯玟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淡淡飘散在室内。 映红将目光掉回窗外,脑中思索着她的问题。 喜欢这个城市吗?在这里出生、成长,体验着所有聚散离合;或许和这个城市称不上绝对有关,却是这里的一部分。在这个都市成长的人们,又有多少人想过这个问题? “很难回答是吗?”没有苦苦逼问,芯玟只是浅浅一笑, 映红轻敲着玻璃,耸耸肩“你呢?” “喜欢吧。这个城市,还有一起生活的亲人、朋友。” “你不怕孤单?不怕分离?”映红别过头,好奇地问。 “对我而言,相逢就是有缘,即使分开,我也希望我所深爱的人,能过着幸福的日子。”拨着长发,秘书对着玻璃中模糊的倒影说着。 “对了,你还没自我介绍呢。”映红仔细打量身旁的女人,柔亮的黑发,细致的五官,心中突然升起有些熟悉的感觉。 “我?”芯玟仰着头,读着来自映阳眼底的陌生。映阳还是这么完美,只是他不认得她了吗? “你该不会忘了自己的名字吧?”映红促狭道。 “我是林芯玟,你的新秘书。”映阳真的不认识她了吗? 映红对于芯玟的目光感到诧异。他们认识吗?为什么熟悉的感受不断涌现?为什么她的目光中隐含着悲伤? “我们认识吗?”映红迟疑的问。 芯玟睁大了眼睛。他当真忘了? 面对芯玟的讶异,映红讪讪地说:“也许我记错了。”说完,她转身端起桌上的咖啡轻啜。 淡淡的宁静冉冉升起。 “你怎么知道我喝咖啡不加糖?”映红轻啜一口咖啡后,好奇地问。 “你真的不记得我?”芯玟不答反问。 “也许吧。”映红眨了眨眼。 “我认识映红的。”芯玟轻扣着玻璃说。 “映红?” “也认识你。” “映红死了,你知道吗?”映红放下咖啡杯,语气平静地说。 芯玟点点头“我知道,很抱歉。”这句话早在八年前她就想对映阳说了。 “你知道?” 芯玟点头。这八年来,她没有一刻遗忘那场梦魇,没有一刻不记得为失去消息的映阳祈福。 迟疑了一会儿,芯玟强自一笑“这些年来,你过得好吗?我一直想找寻你的消息。” “应该吧。”什么样才算是好呢?自映红死后,一切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中午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我们好久没见面了。”说完,芯玟转身收拾杯子。 “也好。”映红点头,淡淡笑着目送她出门。 林芯玟?映红的朋友?为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映红试图在破碎的记忆中找寻相似的面容,却徒劳无功。 ### 允阳的目光停在电脑萤幕上,双眉纠结,心中有着极度的不悦,紧握成拳的手指,指结隐隐泛白。 刚才黎璇兴高采烈的告诉他,林芯玟认识映阳与映红,且她还是映红的知己。可恶!为什么她会是映红的秘书?那女人只要仔细一瞧,一定看得出映红的其实身分的,说不定她还会让已恢复许多的映红,再次陷入迷乱的记忆中。 思及此,允阳再也坐不住了,匆忙起身出门,他得阻止映红和那种危险人物在一起。 他敲敲映红工作室的门,却迟迟没有回应,允阳索性迳自打开门。 没有人!一阵心慌猛然浮现。天杀的该死!映红那个白痴到底跑去哪里了? 允阳担心地询问楼层守卫:“映阳人呢?” “映阳先生和林秘书吃饭去了。”守卫讷讷地回答。天啊!马经理的表情像是老婆跟人跑了似的。 “林芯玟?”该死的! “应该是吧,就是那个前两天才回国的秘书。”守卫小心冀冀的回答。真可怕!马经理发起脾气,活脱是火的翻版。 “她们去哪里了?”该死的!他应该把映红捆起来带在身边才是,否则那个白痴迟早会出问题的。 “这”守卫嗫嚅。他怎么会知道嘛?马经理的模样活橡要将他生吞活剥似的,守卫着急的思索。 “你不知道?”允阳双臂环胸,满脸不悦的看着守卫,看来他有必要派人二十四小时守住映红了。 “我想到了!”守卫一声惊叫。太好了!他想到了! “她们去哪里?”允阳眉头略微疏展开来,语气明显好多了。 “映阳先生和林秘书到附近餐厅吃午饭了。” “附近?”允阳闻言又板起了脸。很好!看来他得派人到方圆五公里内所有餐厅找人了。 “就是黎小姐常去的那家。”守卫松了一口气。终于解决了! “黎璇?” “对。”守卫点点头。 允阳想了一下,他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抛下来不及反应的守卫,允阳转身快速离去。 守卫除了大叹好险之外,对于允阳的反应根本摸不着头绪。马经理该不会是担心林秘书吧?真奇怪! ### 映红静静看着芯玟的脸,弯弯的眉,浅浅的笑,似熟悉却又陌生。 究竟在哪一段命运中,他们曾经交会过?而在那一段命运中,他们有的是怎样的一场交会?映红出神的想。 “你在想什么?”芯玟轻声地问。到底这八年发生了什么事?跟前的映阳是她所陌生的。 “在想映红吧。” “映红?” “那场车祸后,我几乎忘了所有的事,就连映红也记不清了。”她的脸上浮现一抹愁思。 “所以连我也不记得了?”芯玟会意地点头。所以映阳才会如此陌生吧? “没错。”映红点头,接着叹了口气说:“我常常在想,如果上苍没有给我一张和映红相仿的容颜,或许我连映红的样子也记不住了。” 芯玟愣愣地看着他。映阳忘了很多事,可是他那份疼爱映红的心,纵使历经再多岁月,也不会改变的,这样的他,会快乐吗?芯玫沉静地想。 “你哭了。”映红怜借地说。 “啊!”芯玟这才惊觉有泪水沿着面颊滑落,连忙伸手拭泪。 “芯玟,你和映红很熟?” “对。”芯玫努力地笑着点头。 “谈谈映红好吗?”映红的口吻带着几许请求。“我什么也想不起来,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些有关映红的事。” “映红”芯玟低声念着。这是份多沉重的回忆!曾是相知相惜的知己,却因自己思考欠周,不但断送了这份可贵的友谊,甚至还害得映红出车祸而死。低着头,芯玟心中满是愧疚。 “拜托你!我和映红一起成长、生活,却遗忘了所有与她有关的回忆,就连七曜门的伙伴也不肯透露半句,所以请你告诉我一些。” 记忆是一种怎样的东西?对于既往不可追的一切,存着泛黄的回忆,会是种沧桑无奈。那么倘若连一丝回忆都不留呢?会真正幸福吗?芯玟抬起头,在与映红目光交会的刹那,她能清楚地感受得到映阳心中那份痛楚在蔓延,而那份痛楚令她不由自主地开口。 “映红是个很活泼、很可爱的女孩。”她神情平静地说,脑中清晰地浮现映红跳跃的身影。 映红静静听着,没有任何回应。 “我记得映红最怕上美术史了,每次下课钟一打,映红就翻窗出去了。”芯玟努力回溯着每一丝回忆,拼凑着属于映红的可爱神情。 “真的?”映红轻笑。 “但是映红不承认,她总是有一堆藉口。”芯玟低下头,淡淡的说。静静任着映红的一言一行一一浮现脑海。 “哦?什么样的藉口?” “映红说夏天教室太闷了,她要透透气才行;冬天又说教室里太温暖了,脑子会浑沌,她要清醒一下。”虽已事隔多年,但提起映红的藉口,芯玟也不禁会心一笑。 “映红也真是的。” “映红就是这样,每件事都有一堆藉口。她不喝咖啡,因为映红说人生太苦了,何必自找苦吃。” “是吗?”映红惊诧的看着她。她居然不知道映红不喝咖啡! “你不记得了?”芯玟也感到讶异。这件事可是映阳亲口告诉她的,他怎会忘得如此彻底? 映红摇摇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映红最喜欢琉璃了。” “我知道。”映红深吸一口气,他也只记得这个了,所以八年来,他守着琉璃制作,就为了纪念这份无法磨灭的亲情。 “那她有没有喜欢的人?”映红认其地问,等见到芯玟一脸的讶异,她解释道:“我只是想,都八年了,我一直没有整理过映红的遗物,想等这次的合作案结束再整理,也想烧些东西给她。” “烧东西?” “我想映红如果有喜欢的人,能烧张照片给她。” “映红”芯玟咬紧下唇,神情凝重。映阳真的不记得了?是怎样椎心刺骨的哀伤,竟能让他将最心爱的人彻彻底底地忘得一干二净。 “怎么不说了?”映红不解的看着她问。 “映红有很多追求者。”既然避不开映红感情的话题,干脆换个角度说好了。 “真的?” “嗯,有人为了追映红,每天一封情书。” “哦?”“不过,她总是看都没看就丢了。”芯玟笑着说。映红是不会勉强自己接受一份勉强的感情,个性率直的她,从不虚假地面对自己的感觉,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也因此才会发生那件憾事。 “为什么?” “因为映红有自己的想法。” 这时,服务生过来撤下餐盘,端上沁凉的果汁。澄黄的柳橙汁,甜甜香醇,映红轻啜着。 “你当真不告诉我?”映红慢慢地抬起头,目光直视进芯玟的眼眸深处。 “什么?”芯玟努力让呼吸平稳些。 “映红的感情?”映红重提先前的问话。芯玟是知道的,他读得出她的思绪,读得出芯玟的不安与隐瞒。 “映红她”芯玟摇摇头,不行!她说不出口。 “拜托你!”映红蹙眉请求。 芯玟沉重地把头埋在掌中。她说不出口,她无法在犯下滔天大祸后,还能心平气和地告诉映阳实情。 “你知道很多的,对不对?你知道车祸是怎么发生的,对不对?”映红惨白着脸,摇晃着一迳低着头的芯玟。“你知道的对不对?” “我”芯玟苍白着一张脸,泛着泪光的眼眸充满无奈,拚命摇着头。映阳要的答案对他来说,实在太残酷了,这教她怎么说得出口? “拜托!”此时映红的情绪早已淹没了理智,苦苦哀求着。 芯玟不知所措,只能任泪水狂流。 “芯玟!求求你!”映红痛苦地哀求。 “映红她她喜欢——”芯玟困难地开口,但她才说了几个字,便硬生生地被猛然响起的吼声打断。 “住口!”允阳蹙着眉硬是打断芯玟的话。映红脑筋有问题啊?难道她弄不清楚自己的立场吗? “允阳?”映红诧异的唤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跟我回公司去。”允阳用力地拉起她,抛下几张钞票,代付了午餐钱。 “为什么?”映红试图挣开他的巨掌,但允阳反而抓得更紧,丝毫不肯放开手。 “因为我不准!”允阳扬起眉,满是不悦的说。 “可是我——”映红的抗议被允阳打断。 “林秘书,你最好别再说那些有的没的了。”允阳的语气里充满令人无法忽视的警告。 “那不是有的没的,那是——”映红再度抗议,结果,被人打断,只是这次是芯玫。 “我知道了。”芯玫保证道。 “芯玟!”映红大叫,却被允阳强拖着离开。 ### 离开餐厅,两人沿着街道往公司的方向前进,映红仍试图拉开允阳紧抓的手。 “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映红不悦的瞪着他。 “因为快下雨了。”允阳抬起头,看着逐渐阴霾的的天,回避映红的问题。 映红闻言,下意识地抬起头。天果然开始暗了,看来一场午后雷阵雨是免不了的了。 “你不是怕雷雨吗?”他犹记得第一天见面时,映红因轰隆的雷声而吓晕了过去。 映红直觉地点头。开始飘雨了,人行道上开始出现深深浅浅的圆点。 允阳伸手把映红拉进雨伞下。不一会儿雨势渐大,豆大的雨点淅沥哗啦地降下。 “下大雨了!”映红仰着脸对允阳说,不自觉地抓紧了允阳的手臂。 雨越下越大,滂沱的大雨倾泄而下,整个城市仿佛骤然陷入了淋漓水境中,漫着雨的大街,淅沥沥地填满回忆的影子。 “还好,只剩一条街了。”允阳揽着神情茫然的映红,有些庆幸地倾身说道。 映红仅是点头,并未出声回答。 雨好大好大,视线变得模糊,街口的车辆疾速地驶过水洼,霎时水花成片溅起。 雨水成片倾泄,在她眼前仅是一片水影雾气,隐隐流泄着红艳的灯号,那样迷茫的红,那样殷红的色,不断地在她眼前散开,散开 “映阳!”允阳倾身喊着。天杀的该死!这白痴一脸呆滞样。 “嗯。”映红无意识地应了一声。她的头有些晕眩,脑子里怎么一片混乱,过去和现实在大雨中交错又重叠。 “你没事吧?” “我——”映红的回答在猛然响起的刺耳喇叭声中截断。尖锐的煞车声划破狂雨的街,她的思绪在瞬息截成片段,一片一片,净是殷红残酷的记忆。 “啊——”映红突然双手抱着头,失声大叫。车祸!是映红的车祸!不!不要!不要这样! “映阳!”允阳大吼,试图唤醒神智又开始迷乱的她。 “不要!”眼前是一片殷红的血渍,映红拚命嘶吼,岂着想冲上前去,允阳奋力抓着她的肩。 “映阳,你冷静点!”允阳用力扳住她的肩,映红慌乱地挣扎,急着甩开。 该死!这时候这街口为什么要发生车祸呢?映红的情绪也太容易失控了。 “放开我,你放手啊!”映红狂扯着允阳扳住她左肩的手。 “你听好,映阳!”该死!她的力量一点也不像个女人!允阳努力抓牢她。 “不要!”映红捂着耳朵直摇头,想摇去令人害怕的画面。 “冷静点!”允阳大声吼道。这样狂肆的雨,还不能平复映红的激动吗? “车祸!”映红失声大吼。允阳干脆丢下伞,任由狂雨打在两人身上,他们登时全身湿淋淋的。“你听好,是有车祸,不过——” “血好多血!”她颤抖的说“到处都是血” “只是擦撞而已,你听见了没有?只是擦撞,没有人受伤,也没有流好多的血。” “擦撞?”豆大的雨点自面颊滑落,映红含着泪水的双眸一片茫然,只是淡淡地呢喃。 “没错。”见她似乎逐渐平静下来,允阳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拨开她额前的湿发。 “太好了。”映红仰头对他一笑。整个世界的雨,仿佛在刹那间倾泄而下,她一阵晕眩,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映阳!”允阳拍拍她的肩,却没有反应。该死!她怎么这么容易就昏倒? 抱着昏过去的映红,他除了些许埋怨外,竟然也有些担心,还好公司离这里不远。 芯玟跟随他俩身后离开餐厅,将所发生的事尽收眼里,登时一股寒意直上心头。 那是映阳?那样歇斯底里的人会是冷静自持的映阳? 那不是她所熟悉的映阳,纵使有再多改变,也不该让她有如此怪异的感受,他不是映阳! 他绝不是映阳!那样熟悉的感受不断涌现,那样歇斯底里的模样是她所熟悉的,是她所深刻记忆的。 他不是映阳,而是映红!那个已死的映红! 只是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看来,她必须想个办法证实心中的猜测。 看着允阳的身影消失在雨中,芯玫并没有跟上去,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脑中思绪翻腾 ###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云层逐渐散开,灿烂的阳光映入屋内。允阳拨了拨微湿的长发,静静地放逐所有思绪。 他是关心映红的,因为她太脆弱了,尽管以冷漠包装所有情感,仍脱不出可怜的模样。 允阳叹了口气,面对映红比面对自己更难。只要有些微的刺激,她就有崩溃的可能,这样的映红,任何一点情感对她来说都算是种负担吧! 倾身凝望熟睡着的映红,微湿的发贴在额上,在大毛巾下的容颜漾着满足的笑容。允阳仲手轻触她的额,还好没发烧。 自从马家垮台的那一天起,允阳就逼着自己沉淀所有回忆,在火的协助下,走出痛楚的阴影,而映红没有他的幸运,却也没有他的包袱;在痛楚纷至沓来的命运里,她只有选择以逃避来面对。这样的映红,像不定时的炸弹,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想到这里,允阳不禁蹙了蹙眉,叹了口气。 “嗯”一声微弱的呻吟自映红口中吐出,她的意识逐渐清醒。 “映阳。”允阳轻拍她的手,低声呼唤。 “嗯?”映红无意识的应着。 “映阳!” 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眼,阳光首先映入眼帘。 “太阳?”映红呢喃。 “嗯,太阳出来了,没事了!”允阳伸手扶起挣扎着要坐起身的映红。 她活动着有些麻的手指,神情仍有些迷惘地看着允阳“我作了一个可怕的梦。” “没事的,那只是个梦而已。”允阳下意识地搂住她,安慰着。 “真的?”在允阳怀里,有一种特别的安全感。映红轻靠着,把弄着允阳的一头长发。 “一切都会过去的。”允阳淡淡地说“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你要相信自己能够克服,懂吗?” “自己克服?”映红仰起头问。 “对,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爱着你的人。遇到困难的时候,你要想想他们,坚强的面对,懂吗?”允阳柔声说着。 “为什么你们不帮我,而要我自己去克服呢?”映红仍然不解地问。 允阳搂着她,轻轻揉着她的发“有些事情只有自己才克服得了,懂吗?” “-他们也是这样认为吗?” “当然。映阳,在七曜门的伙伴,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大家都希望你能快乐。” “你也希望吗?”映红仰着头问,目光含着一丝期盼。 允阳盯着那双明澈的眼睛,心中升起丝怜惜的感受,他低下头轻轻地吻上她的额。 “我也希望。”允阳专注的眼神,有一种特殊的信念。 “那你也是爱我的人罗?”映红疑惑着。 允阳闻言,沉默半晌,方才说:“也许吧。”映红是个可怜的孩子,他总会不由自主地心怜她,只是这样的感觉和爱之间,有没有明显的差别呢? 映红很可爱,很讨人喜欢,所以他会喜欢映红是理所当然,只是 “爱,也有不同吗。”映红疑惑着。这个问题在她脑中回荡了好久,是否也曾是记忆中不可磨灭的部分? “什么?”他不解她为何这么问。 “我不懂,为什么你们所谓的爱,对我却有不同的感觉?” “这很重要吗?”他们非得讨论这些逻辑问题吗? “我对旭他们的爱和对映红的不一样,也和喜欢待在不生气的你旁边的感觉也不一样,这些都是爱吗?”映红越说脸上的困惑就越深。 允阳点点头。 “可是为什么感觉会不一样呢?”映红着实不懂,自己的过去是一场长长的噩梦,纠结在重重问号里。一个细细的声音叮嘱他要守住对映红的爱,而心中万般情绪却又纠结成片。 喜欢待在允阳身边,因为知道允阳会保护他;喜欢这样安详的感受,可以逃开所有可怕的回忆。只是,这样的依赖会不会也有偏离?到底算不算爱? 他应该要执着地爱着映红的,怎会如此混乱?他是个男人,又怎会对允阳动了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问这个做什么?”允阳不解的问。 “我想找出自己梦里的答案,我想弄清楚自己的感觉。”在那样深沉的梦境里,自己苦苦寻找的,会是怎样的答案呢? “爱,是一种感觉,要靠你自己体会,懂吗?” 自己体会?为什么现在每件事都要她自己去体会?以前以前应该不是这样的啊! “你的意思是,又要我自己去克服,是吗?” 允阳低下头,看着楚楚可怜的映红,一股不舍又悄然浮上心头。他宠溺地揉揉她的发,低声说道:“眼睛闭上。” “为什么?” “眼睛闭上,这是礼貌。”允阳低声命令。 “礼貌?”映红感觉到允阳的唇贴着她的,狂肆地吻着。她登时感到心跳频率混乱至极,浑身升起一阵她不曾有过的燥热。 “允”映红绯红着双颊,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允阳笑着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对于映红的感情比他想像的更强烈。 倚着允阳厚实的胸膛,映红努力整理着思绪,心跳却混乱到连呼吸也不顺畅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分得清楚了吗?”允阳笑着问。 映红一阵迟疑。对他的感觉的确是和七曜门伙伴们的感觉不一样,可是究竟差在哪里呢?映红皱着眉努力思考,但仍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有猛摇头。 允阳见状,轻笑道:“看来,我得再教你一次。” “什么?”映红睁大的眼睛里是一片混乱。 允阳怜惜地抬起她的下巴,俯下头,再次吻上她柔软的唇瓣。 陡地,响起一阵巨响,将吻得浑然忘我的两人拉回现实世界。他们-声望去,只见门口处碎裂一地的杯子,淌着褚褐色的咖啡。 黎璇瞪大的双眼里,盛着满满的恐惧与讶异,眼前的景象令她无法拼凑出一字一句,整个人呆愣着。 允阳在吻映阳?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在做什么?”黎璇拔高音调的问。 映阳莫名其妙的看着怒冲冲的黎璇,她做错什么了吗。不然黎璇为何如此生气的瞪着她。 “允阳,这是怎么回事?”黎璇忿忿指控。 允阳扬起道眉,有些想笑。黎璇愤怒的模样,像极了指控丈夫有外遇的妻子。不知道映红做何感受?他搂紧映红,小心不让她受到黎璇怒火的波及。 “马允阳,难道你们你们”黎璇猛摇着头,不可能!允阳怎会是个同性恋? “你以为呢?”允阳不想让映红再受到刺激,索性对黎璇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吻他!”黎璇咬牙切齿的说,整个人濒临歇斯底里的样子。 “应该吧。” “他是男人!”黎璇放声嘶吼,泪水再度滑落。难道允阳真的是同性恋? “也许。”允阳笑着回了一句模棱两可的答案。映红是不是男人真有那么重要吗?他更加搂紧映红,示意她别插嘴。 映红急扯着允阳的衣袖,急着想辩解。黎璇哭得这么凄惨,允阳却净说些有的没的,真没同情心。 “你居然吻一个男人!”黎璇气急败坏地大声嚷道“那我算什么?我可是你的未婚妻耶!” “未婚妻又怎样?映阳很漂亮。”允阳不疾不徐地回道。 “他漂亮?你就这么肤浅?” “没错!”允阳得意地笑。 “不是的!黎小姐,你误会了。”映红忍不住插嘴。 “那是什么?你说啊。” “他在教我事情。”映红一脸正经地解释着。 允阳闻言,不禁抿着唇,强忍笑意,映红实在太单纯了。 “教你接吻,是吗?”黎璇忿忿地质问,他当她是二岁小孩般好骗啊。 “不——”映红一开口,允阳就捂住了她的口。 他笑着点头“可以这么说。你不是看到了吗?” “你们——我会报仇的,一定会报仇的!”黎璇的声音战栗着,不甘与愤怒纠结着她的心。 “请便。”允阳满不在乎地笑着,根本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 他无所谓的态度,更加激怒黎璇。“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我们走着瞧!”她撂下话后,随即拔足狂奔而去。 如果没有映阳的出现,允阳依然还是允阳,纵使再冷酷,也是她的允阳。没错!都是因为映阳! 映红望着黎璇奔去的身影,一股无奈隐隐浮现——这股无奈有些熟悉。 她轻叹口气地问:“你为什么要那样说?害得黎璇好伤心。” “不用担心,我会照顾你的。”允阳笑着轻抚她柔软的发丝。 “可是” “我喜欢你呀!” “什么?”映红讶异。 “很喜欢。”允阳笑着。面对这样的映红,要说出自己真实的感受,简单许多。 “真的?”映红笑了笑。 “对,所以我会照顾你。”允阳笑着在她脸颊印上一吻。 “可是”映红有些迟疑。他是喜欢允阳的,可是为什么心中会有一种交杂的不安?对于映红,怎会有份愧疚? “怎么了?” “可是我是男人。” 允阳耸耸肩,笑问:“这有差别吗?” 映红愣愣地看着一脸笑意的他,心中虽仍不解,但不可否认也有一丝的高兴。 即使是男人,也没关系吗? 阳光闪烁,却无言回答。 第七章 映红有些疲惫地起身舒展筋骨,经过一个礼拜的努力工作,进度已追上不少。 或许正因为忙碌于工作,很少有时间去想那些困扰自己的问题,所以思绪特别平静。映红拨弄着额前的发丝,淡淡地笑了笑。 敲门声轻轻响起,映红侧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端着果汁的芯玟。 她笑着接过沁凉的果汁,问道:“你怎么很久没来了?”自从上回见过一面,芯玟就没再出现过了。 “因为有其他的事要处理。”芯玟凝视着映红明澈的眼,淡淡地说。 那一天,她回到公司后不久,马允阳召见她并立刻调了工作,自此之后,她就没有机会见到映阳了。 今天,她私底下和秘书换了工作,就是为了映阳而来的。关于马允阳和黎璇的事。公司里传言不断,她害怕映阳因此受到伤害,更害怕在黎璇的复仇行动下,映阳会遭遇不测。另外,她也要乘机证实心中的猜测。 “你找我有什么事?”映红啜了一口果汁后问。 “映阳,你是不是忘了所有的事了?”黎璇不答反问。 映红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我”芯玫的目光扫过映红颈上的领中,脑中灵光一闪“映阳,你的领巾好特别,可以借我看一下吗?”这是个可以探知映阳其实身分的方法。 “好啊。”映红答得极为爽快,放下玻璃杯,熟练地解开结在颈项上的方巾。 就在方巾解开的刹那,芯玟顿时陷入极度混乱之中。没有喉结,她真的是映红——那个已在八年前去世的映红! “怎么了,你的脸色好苍白。”映红有些诧异地拍拍茫然的芯玟。到底怎么啦。 芯玟慌乱地摇头。映红果然还活着,可是现在的映红,却活在一个全然不属于自己的生命中。芯玫的泪水潸然滑落,她不要这样的映红,她不能让映红这样下去! “你为什么在哭?”映红疑惑的问。 芯玟摇摇头,一迳哭倒在映红怀里。她们一直是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如果没有那场情感冲突,如果没有造成误会,如果她能多思考些,映阳就不会死去,而映红也不会变成这样! “你别哭嘛!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啊。”映红搂着抽抽噎噎的芯玟,有些手足无措地安慰着。 芯玟抓她的手臂,无法抑止纷乱的泪水。“我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映红笑笑“怎么会呢?果汁也很好喝啊!我不一定要喝咖啡的。” “你”芯玟仰着泪眼,看着映红的笑容,心是沉重的。 “没关系。” “不是的,是以前” “以前?”映红不解地着着她“以前的事就别提了,反正我也记不得了。” 芯玟含泪摇摇头“可是”那不一样,不可能一样的! “我现在过得很好,所以就别再说了。” “真的?” “嗯,有那么多爱我的人在身边,这样就够了。” 含着泪光,芯玟看着映红肯定的神情,嘴角浮起一抹笑容“映阳,从前是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很高兴看到你过得很好,真的!” “芯玟,别说了,傻瓜。”映红轻轻揉着她发。 “你喜欢马允阳?” “嗄?”映红诧异她怎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如果真的喜欢,就要把握每个机会。我相信你可以得到你的幸福的。” “可是我是男人。”这句话她也告诉过允阳。 “这有什么关系。”芯玟回答。即使她真的是男人,那也不重要。 爱,不该是肆无顾忌的要求,或一相情愿的付出,纵使是恋爱,也该包含体谅与信任;爱,不应该是一段激情、一片谎言,只要真切的感动,纵使是偏离的感情,也不该有罪。她相情马允阳是真心爱着映红的。 “你真的这么认为?” “嗯。用你的心去感觉,如果你相信那是对的,就不要迟疑。”离开映红的怀抱,芯玟拭了拭眼角的泪水,笑着说。 注视着芯玟的眼,映红露齿一笑。他们应该曾经交会过吧?在那段失落的记忆里,而且是很熟悉的朋友。 “对了!有件事我一定要提醒你。”芯玟想起黎璇数日来忿忿的言论,正色道。 “什么事?” “要小心黎璇。” “黎璇?”映红重复着,然后笑了笑“她不会伤害我的。” “映阳,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你一定要小心。” “可是——”映红的声音被一道怒吼声打断。 “林芯玟,你为什么在这里?”允阳蹙眉大吼。“我不是来意麻烦的。”芯玟解释。 “出去!”允阳抬高音量的吼道。 “允阳,我们只是”映红不明白允阳在生什么气。 “我知道‘映阳’的事了。”芯玟意有所指的看了映红一眼。 允阳立刻会意,他的脸色更加不悦。“你想怎么样?” 该死!果然如他所料,林芯玫知道她是映红而不是映阳。 “我不会说的。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 “芯玟”映红听了十分感动。 再看了映红一眼后,芯玟静静地走了出去。 倚着门板,芯玟诚心地请求着。上苍啊!请你好好照顾映红吧!生平第一次向上天祈祷,只因为这份亏欠太多的情感。仅只一次的祈祷,仅只一次的泪眼相求,映红,请你务必平安的度过。 ### 映红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眺望远方的青山。 在忙碌了一整个月之后,一切终于上轨道了,她应该感到高兴的,但不知为什么一些不安的感受直直地袭上心头。 一连好几天都会接到一些恐吓的电话,她原本不以为意的,但之后连传真文件也出现了恐吓的字眼。映红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芯玟曾经告诉他要多注意黎璇,只是那样一个柔弱的女子,会有怎样的威协呢?绝仑也吩咐他要多小心,究竟绝仑知道什么?又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映红深吸了一口气,任由脑中思绪游走。 天,是湛蓝的;阳光耀眼,洁白的云朵透着几许金黄的光束,十分美丽。但她的心,却是沉郁的。 黎璇忿忿的话语言犹在耳,她决定去找黎璇谈谈。 走出办公室,经过守卫的指点后,映红很快地找到黎璇的办公室。她伸手轻叩着门板,等了半晌,丝毫没有回应。 ### “你找黎璇吗?”芯玟的声音柔柔地响起。 映红转过身,朝她咧嘴一笑。找不到黎璇,找芯玟也行,总比去打扰允阳好得多。 “黎璇已经有一阵子没来上班了。”芯玟说。 “噢。”映红不禁有些担心。不论黎璇是因打击过大而拒绝上班,或者正计划着什么,他总有些不忍,毕竟这,一切是因自己而起的他或多或少都有些责任。 芯玟看了看手中抱着的文件“黎璇的工作现在都是由我代理,如果你有工作上的问题,找我也行的。” 映红笑了笑,忍不住促狭地说:“你不怕马允阳一生气,把你炒鱿鱼,让你喝西北风去?” “如果真的这样,你可是罪魁祸首,到时候我就让你养!”芯玟跟着笑闹。她心中有丝欣慰,映红原本的个性已经渐渐显露出来,越来越顽皮了,这是个好现象。 “那还不简单,我帮你找户人家,贴点钱,把你嫁过去不就得了?” 芯玟摇摇头“你可真坏心!” “好了,废话不多说。芯玟,你说我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你?” “嗯,只要是工作上的事情,你问什么都没关系。” “那如果不是工作上的事呢?” “只要不是映红的事情,我统统受理,这样行了吧?”芯玟笑着回答。 她并不怕马允阳的怒吼,毕竟他也是为了映红好。她所害怕的是,映红在得知真相后无法平复的心灵。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对于映红的一切,她比任何人更清楚明白。 “那就好。”映红笑了笑“我想问你的虽然是私事,不过和映红无关,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 “当然。”芯玟笑着扭开黎璇办公室的门“我们进来谈吧,省得在门口说,被人看见了,一状告到马允阳那里。” “那你就完啦!”映红笑着跟在她身后进门。 黎璇的办公室布置得极为典雅,映红随意的四处浏览,同时看见了不少照片。 然而,最引她注目的,却是桌上那张放大的订婚照片。她未曾见过允阳和黎璇的订婚照,因此显得有些惊讶。 “这是订婚照吧?”映红脱口问道。 芯玟点了点头“对。”对于黎璇来说,这张照片所代表的,应该是她企盼已久的幸福吧!只是这样的梦想,可能终究只是梦想。 “他们很相配。”映红说着。穿着一袭白纱的黎璇显得落落大方,而身旁的允阳也是潇洒万分,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你不会嫉妒?”芯玟不解的问。看到自己深爱的人所拍摄的订婚照,新娘并非自己,映红真的不会嫉妒或尴尬吗? “嫉妒?”映红摇摇头“我为什么要嫉妒呢?” “可是” “我想,真正有资格嫉妒或是生气的人,应该是黎璇吧。”映红淡淡地说“我抢走了她的来婚夫,她应该生气的啊!”“可是映红,她不能这样对你的。”芯玟着实无法理解她的想法。 “为什么?” “因为这一切都是马允阳自己的选择,并不是你的错误,而且” “而且什么?”映红不懂。 “而且当初他们俩的订婚,只是黎璇的一相情愿罢了。对于马允阳来说,那不过是服从上级的命令而已。” “服从上级的命令?”什么意思啊?为什么上级要下这种奇怪的命令? “因为那时候的黎家和八尧集团有很深的合作关系,当然也有其他原因,总而言之,火就下了这道命令。”这件事情说来话长,芯玟仅简单的以一语带过。 “那黎璇很爱允阳罗?”映红问着。这也难怪黎璇会生他的气了。 芯玟点头“不过,马允阳爱的人是你,你可千万别退让啊!”“我知道,可是黎璇也未免太可怜了。” “你就别管她了。”黎璇都想害她了,她居然还为别人着想!这一点也不像是映红的作风,说不定又是映阳的性格作祟。 “你不是她的好友吗?”映红感到讶异。芯玟怎会说出这种话? “这跟朋友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不是说过了吗?如果你确信你的抉择没有错误,就应该坚定不移地努力,如果马允阳爱的是你,我和黎璇就算是再好的朋友,我也会支持你的。更何况”更何况比起和黎璇的友谊,映红才是她心中最重要的朋友,她欠映红的,即使用尽一生也偿还不了。 “更何况什么?” “没什么。”芯玟强自一笑“对了,你不是有事情要问我吗?”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问问关于黎璇的一些事。” 芯玟不懂的看着她,映红问黎璇的事做什么?她不可能是基于情敌的心理,想要一探对手的弱点,那又会是为了什么? “其实,我只是想到你们一直提醒我要多留意黎璇,所以想问些她的事情。”总不能说自己怀疑什么吧!没有证据的事是不能信口胡说的,更何况这是会伤害黎璇名声的事情。 “是不是黎璇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这回事,我只是想问问而已。” 芯玟看着她好半晌,这才开口说道:“黎璇是黎家的独生女,因为黎家二老晚年得女。所以十分宠她。只要是黎璇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手的。” “真的?”映红有些不可思议。人的命运果然是注定不同的,天之骄子是一种命运,孤儿弃女也是一种命运,世间所谓的公平,终究只是神话吧! 因为命运不同,所开启的未来也就不可能一样。没有人的命运是相同的,纵使是双胞胎也一样! “映红,你怎么了?”芯玟担心地看着映红,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 映红回过神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自己的命运罢了。” “其实,所谓的命运,是看你怎么面对。我知道你吃了不少苦,可是这样也造就了你善体人意的个性,黎璇就做不到。” “为什么?” “她是个相当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也许是因为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吧!自从她遇到允阳之后,她的想法、行为就完全以允阳为中心,这也就是我们为什么会担心她可能会伤害你的原因。” “你怕她因此而心理不平衡?” “过惯了一帆风顺的日子,她是不太可能接受这个挫折的,尤其她那么爱马允阳,更不可能接受马允阳不爱她的事实。”说到这里,芯玟轻拍她的肩“虽然我不知道马允阳怎么想,不过,我是不会让她伤害你的。” 映红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桌上的照片。黎璇真的会伤害他吗?如此娇弱的女孩,真的会为了允阳而伤害他?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应该是造成事件的主因,也应当有罪罗?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芯玟轻声问道。映红到底在想些什么,是害怕伤害黎璇吧?这样的映红,实在太体谅人了。 “没什么。芯玟,耽搁了你不少时间,实在很抱歉。”映红避重就轻地说。 “哪里。我该走了。”芯玟会意地笑笑“希望你好好照顾自己。” “放心好了,我一向很会照顾自己的。”映红笑着随芯玫走出办公室,眼底还是一抹笑意“比方说现在,我得好好慰劳一下我的肚子。” “那我不陪你了,再见。” “bye-bye!”看着芯玟远去的身影,映红仅是笑一笑。 窗外的天依旧很蓝,得找个好地方享用中餐才行。映红笑着想。 ### 出了餐厅门,映红隐约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她无论是放慢脚步抑或是加快步伐,对方始终紧紧跟随,到底是谁? 绕过两条街,映红频频向后张望,依旧甩不掉紧跟的人影。她讨厌这种跟踪游戏,特别是自己根本不知原由的状况。 映红快步转入转角,屏息倚着墙,握紧了拳,等待对方的出现,不料,耳畔却传来男人冷酷的声音。 “月曜果然名不虚传,还是发现了我们的跟综。” 映红立即转头盯着对方,满是惊诧。沿路只注意到身后的跟综者,不曾惊觉在自己前面这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真是该死! “我们想找你谈一谈。”对方贼贼地笑道。 所谓的“我们”包含的当然不仅止于眼前这个满头白发的男子,以及跟踪他的那位仁兄。映红蹙了蹙眉,不禁有几分的担心。 “怎么,你不想跟我们走?”对方看映红没有动静,不由得扬起眉挑衅。 跟他们走不就是自投罗网?她才没那么笨呢!反正对方不过是个老头,另一个彪形大汉看起来似乎有些棘手,不过应该还是很容易解决的。 “你似乎不愿意跟我们走是吧?月曜先生,你——” 不等对方说完,映红伸手就向老者抓去。 映红出手突然,对方着实愣了一下。只见映红五指如勾,向对方的腰际一抓,猛然甩了出去。 跌坐在地上的老者立刻站起身,一手撕开假胡子,冷笑道:“你这家伙功夫不错嘛!” 映红根本没有时间回话,因为身后的彪形大汉已展开攻势。 那名大汉怒吼着扑向映红,猛烈地挥拳。映红一个矮身,机灵地躲了过去,同时五指收拢,一拳击向对方下颚,那名大汉闪避不及,登时整个人向一旁摔去。 映红趁胜追击,一掌往他肚子击去,只见大汉霎时面色惨白,昏了过去。 映红松了口气,忽然背后响起“咻”的一声,明晃晃的刀刃不偏不倚地插入她的肩侧。 “你”映红才开口,对方已一掌往她的左肩劈去。映红瞬时头昏眼花,脚步不稳地向后跌。 鲜血自左肩伤口处不停地流下。映红咬紧牙关,只觉得骨痛欲裂,手臂再难举起。该死的!那家伙居然不是老头子! 映红挣扎地站起,只听得到对方“哼!”的一声冷笑,突然又击出一掌。 “啊——”她发出一声惨叫,脚步踉跄跌在地上。左肩上的伤口血流不止,空气中充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怎么,月曜先生不玩啦?”对方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孔直教映红心慌。 “你到底是是谁派来的?”她强忍着剧痛地问。 对方闻言仰首一笑“你不知道吗?自己得罪了谁都不知道,真可悲啊!”语气里充满嘲讽。 他曾得罪了谁?映红在脑中思索着,难道真的会是黎璇吗?不,那么柔弱的女子怎么可能唆使别人找她麻烦。 “自己犯下的错误,连一点悔悟之心都没有,即使杀了你,我也不会觉得不安。” “你要杀我?”映红不懂自己到底招惹了谁,居然连死罪也难免?“我不记得自己曾得罪过你。” “哈哈哈!”对方仰首狂笑一阵“我是拿人家的钱办事,和你有没有恩怨,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话说完,又是狠狠一掌,映红刹那又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该死的!这时不逃,更待何时?映红仓卒地起身,拔腿冲向街口,伸手拦下一辆计程车。跨进车门的刹那,映红的右肩又中了一刀。 “请问你要去哪里?”司机转过身来问“医院吗?” “不了,你送我去八尧集团的台湾分公司。”映红喘息地说。 计程车飞快地开着。 映红这才低头察看伤势,见到殷红的血沾满座车,她有些愧疚地向司机说:“真抱歉,把你的车子弄成这样,放心好了,我会付清洗费用的。”只要能逃出魔掌,付多少代价都值得。 司机并没有回话,映红往后看去,后方并没有车辆追来,她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当然也包含着庆幸。 就在道个时候,车子突然转了一个弯。 “司机,不用转弯的。”映红有些惊慌地问,但对方全然置之不理。 不会吧!他该不会那么倒楣的坐上贼车吧! 正当映红怀疑着,车子转进一条小巷道中,突然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只见司机也转过身,持着手枪,狡诈地笑着。 映红这才知道这名司机与跟踪狙击她的人是一伙的,难怪没有追踪的车辆!她不禁感到一阵心寒。 “月曜先生,你的目的地到了。”司机扬起枪管示意她下车。 映红甫下车便见到刚刚的对手,带着得意的笑容来到她面前。 “月曜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映红忍着痛问。 “你真的不知道?”对方挑高一眉,不答反问。 “不知道。”映红深吸了一口气。该死的!肩上的鲜血直流不止,想必伤得不轻,这样下去,手臂迟早会废掉的。 “你好像伤得不轻,要不要我请医生为你疗伤?我的医生功力可不是盖的,即使是轻伤的人也能医成重伤,如果是你的话哈哈哈!”对方笑得狡诈,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我想知道是谁派你来的。”这个家伙净扯一些无聊事,她忍受不了了。 “你想知道?”对方说着,冷不防地捏起映红的下巴,狠狠地又是一拳。 这次映红避过了他的攻击,一个弯身,握紧五指,往对方腹下一捶。 不料对方也闪得迅速,一个回身又往映红劈来,映红索性接掌,五指一抓,硬揪住对方腰际,奋力将对方甩出去,不过她自己的肩头又中了那人一拳。 剧痛自肩上不断传来,映红只能深吸一口气试着平复。伤口太深了,刚刚这一出手,又牵动伤口。 “你这该死的杂碎——”对方爬起身,一脸愤恨的表情“把这个杂碎给我杀了!” 映红惨白着脸,看着众多枪管指着她,天啊! “这样欺负一个伤者,不太厚道吧?”清脆的声音响起。 映红循声望去,说话的人有一头赤红色的发,在阳光照射下闪闪有如火光,是尚炽! 太好了!救星来了! “尚炽!”映红惊呼一声。 尚炽没有回应,脱手射出一把银针,不偏不倚地射中众人的眉心,霎时,杀手们个个倒地呻吟。 “你还好吧。”尚炽摇摇头问。她满身都是血迹,看起来好像在垂死边缘挣扎。这可真是麻烦! “不怎么好。”映红摇头,看着一身的血渍,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上车吧。”尚炽扶着映红,缓缓地走向座车。 一进车内,映红才松了一口气,这次终于不是贼车了。 “对了,你怎么会刚好出现在这里?”她笑着问。 “司机开车经过,看见你在街口招计程车,因为你一身是血,所以就特别注意。”尚炽乎静地说“你伤得不轻,还是先去绝仑那里疗伤吧。” 映红点点头“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允阳喔!”允阳若是知道了,铁定又会朝他大吼一顿。 “嗯。你先休息吧。”尚炽笑着拍拍她。 ### 偌大的诊疗室里,绝仑忙着缝合伤口、上药,嘴巴也没闲着“你到底是怎么弄的啊?” “是被人杀伤的。”映红咬紧牙根,忍住疼痛。 “你知道是谁指使的吗?”绝仑问道。 “不知道,他连说也没说。”映红连自己是得罪什么人才惹来这场杀身之祸都不知道。 “应该是黎璇吧。”一直沉默的尚炽开口说。 “不会的!”映红不愿接受这个猜测,忙着帮黎璇撇清关系。 “有可能。”绝仑思索着。黎璇那个女人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尤其映阳又抢走了允阳。 “黎璇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个性虽然骄纵了些,但她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映红不懂,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黎璇会伤害他呢? “我想有必要调查一下。”尚炽接口。 “我会注意的。”绝仑正经地说。 映红无奈地看着他们俩“拜托你们别诬赖人家。” “好啦,不谈这个。你要注意,伤口不要碰到水,药也要按时换,知道吗?”绝仑仔细地交代。 “谢谢。” “你要小心些,我想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必要的时候,就用这个吧。”尚炽掏出一把手枪,递给映红“你应该会用吧?” “手枪?这件事真有那么严重?”映红并未收下枪,一脸怀疑的问。 “只是带在身上,必要的时候才使用,懂吗?” “谢谢。”映红收下枪枝,点头道谢。相信自己不会有用上的一天,但他们对他的关心仍令她感动。 “那么,我们走吧。”尚炽拍拍映红,朝绝仑挥挥手道别。 “好。”映红立刻追上尚炽的脚步,往外走去。 窗外天色渐暗,而未来依旧渺不可知。 第八章 屋外仍是艳阳高照,天气依然炽热。允阳收拾好文件打算出门,跟在他身后的映红口中咬着鲔鱼三明治,双手忙着系领带,一副还没准备好的模样。 允阳打量着映红匆忙的可爱模样,不觉会心一笑。一把搂住仓皇的映红,轻轻地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漾着宠溺的笑容和眨着大眼睛的映红交会。 一旁的陈妈拿着映红尚未喝完的牛奶,笑吟吟的看着允阳难得的柔情。 “晚点再请司机送你去公司好了。”允阳低下头替她给上领带。 映红摇摇头,口中嚼着三明治。 允阳揉揉她的发丝,柔声道:“慢慢吃,牛奶也要喝完,知道吗?” “可是这样子我又要迟到了。” “迟到没关系,我不要你噎死,知道吗?”允阳正色命令。 映红点点头“好吧。” 看来这会是这礼拜第四次迟到,不过既然是允阳命令他把早餐吃完,那他也只有继续迟到罗!映红耸耸肩,接过陈妈手中的牛奶喝了一大口。 允阳拿出纸巾,擦了擦映红沾满牛奶的嘴角,朝她露齿一笑“待会儿见。” “bye-bye!”映红笑着目送他出门。 一旁的陈妈拉着映红“快进来餐厅,把早餐好好吃完。” 映红点头,跟着陈妈的脚步走回餐厅。 “多吃点,不然很快就会感到饿了。”陈妈的关心溢于言表,映红窝心的点头,享受着这样的温暖。 窗外的天很蓝,云很淡,而爱呢? ### 允阳-坐进车,便在后座翻阅起文件。整个琉璃企划案比预期还顺利,事情已经陆陆续续上了轨道,他不禁疏展浓眉,有种压力减轻的愉快。火在得知道这样的成果之后,应该也会相当满意才是,允阳淡淡地笑着。 猛然响起的阵阵喇叭声拉回他的思绪,允阳立刻倾身向前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少爷,从刚刚到现在,我们就被四辆车紧紧夹住,不能左转也不能右转,少爷,该怎么办?”司机有些慌张地说。 “别紧张。”允阳安抚他。 透过后视镜,隐约可见戴着墨镜的彪形大汉,那些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允阳抿唇思索。 “少爷!他们打方向灯要我们跟着,怎么办?”司机慌张地喊着。 允阳眉头紧皱。他们绝对不是普通人,如果没沽错的话,可能是职业杀手也不一定,只是他们究竟是谁派来的?又会是谁敢招惹八尧集团? “少爷!”司机慌忙地大叫。 允阳安抚地拍拍他的肩,冷静地吩咐道:“就照他们的指示。” 允阳靠在椅背上,还好映红没跟来,虽然还弄不清楚对方是冲着什么原因来的,不过可想而知,绝对不会很有趣,他不要映红受一点伤。真是奇怪,他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反而担心起映红来了。 车子转进弯弯曲曲的巷道,不知走了多远,四周越来越偏僻,横过满是青翠花草的道路,又开了好一会儿,前方的车辆突然停下,司机连忙踩煞车,回过神来时,车子已经被人团团包围住了。 “少爷,我们被包围住了!”司机紧张的说。 允阳冷静地环视,车外少说也有十几个戴着墨镜、持着手枪的彪形大汉。 “别下车,静静待在车上。”说完,他扯下领带,并打开车门,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地看着对方,完全无视于十多把指着他的枪。 “那个不男不女的呢?”为首的杀手冷冷的问。 “她不在车上。”允阳冷冷的回答。他们找映红做什么? 那人显然不相信他的话,挥手要伙伴搜车。 只见持枪的大汉一把拖出司机,仔细地搜着车子。 允阳见他们的目光俱看向车子,觉得机不可失,手伸进西装外套口袋,掏出一叠扑克牌朝杀手们的手腕射去, 在扑克牌离手的同时,他翻过车头,寻找掩护。 过了半晌,允阳抬着头、欲起身的刹那,一股透骨的凉意陡然自背脊升起,有枪口正顶着他! “不愧是八尧集团的人,功夫真是了得。”冷冷的讽刺自允阳身后响起“幸好我也不笨,先派个手下装装样子。” 允阳双眉紧蹙,该死!罢才下命令的居然是个假货!混帐!他在心中不住地咒骂。 杀手首领示意要手下将允阳双手铐上手铐,以防他再次射出扑克牌。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允阳不悦地嘶吼。“马允阳,脾气也别这么大嘛!你打伤了我六个手下,我都不跟你计较了。” 允阳蹙着眉,猛力向后撞去,对方却技巧地闪过。 “马少爷,稍安勿躁,先看看你的司机,再抵抗也不迟。”对方嘲弄地说。 允阳的目光看向一脸苍白的司机,有四支手枪指着他,司机吓得浑身猛打颤。 “马少爷,你应该不会眼睁睁地看部下被子弹打成蜂窝吧?” 允阳双手握拳,指节都泛白了。他愤怒地问:“你到底想怎样?” “放心好了,我们不会杀你的,只是想请马少爷到寒舍坐坐,只要你好好合作,一到目的地,我们就放司机回去,如何?” 可恶!他根本没有反对的余地,枪可是顶在司机头上哩! 允阳深吸一口气“说话算话?” “那当然!我们怎么敢欺骗八尧集团,你说是吧?”说完,对方随即发出一阵狂笑。 “好,我答应。” “聪明!”对方用力拍拍他的肩“放心,上面交代过不准取你的命,只要月曜一上钩,你就自由了,不过在这之前,就先委屈你了。”说完,不待允阳有何反应,他立即要手下将允阳的双眼蒙起来。 “你们要对月曜做什么?”被推进车内的允阳仍牵念的问。他们究竟要对映红做什么?问号和担心在脑中打转。 “我说马少爷,你的眼光也真独特,放着美丽的未婚妻不顾,居然关心起月曜那不男不女的家伙。至于我们怎么处理他,你就别费心猜测了。”说到这里,他看了允阳一眼“你安心当个客人就是了,我还得打电话邀请月曜映阳来寒舍聚聚呢!” 允阳只有握紧拳头,强忍愤怒。 车子在山径中左弯右拐,渐渐地,允阳也记不清路径了,只有强烈的牵念不停地蔓延。 ### 映红有些慌乱地整理着文件。鲔鱼三明治吃完,陈妈又端了一盘生菜沙拉,说是早餐吃点蔬菜有益身体健康,原本推辞着要出门的映红,在拗不过陈妈的疲劳轰炸下,只得乖乖地坐回餐桌,一口一口吃掉陈妈亲手做的早餐。 待她吃完后,都过了九点,她连忙起身,打算出门。 “映阳,要出门啦!” “嗯,都九点多了,我真的得出门了。” “别慌,少爷不会计较的。路上小心点!”陈妈关心的说。 映红点点头,急着冲出门,却和迎面而来的霍管家撞个满怀。 “对不起,霍管家。”映红连忙道歉。 “映阳先生,你的电话。” “我?”该不会是允阳又有什么吩咐了吧?思及此,映红伸手接过无线电话。 “喂?” “月曜映阳吗?”沙哑的声音自话筒里传来。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你听好,马允阳在我们手上,限你今天中午十一点到达台北火车站东二门,我们会派人去接你的。” “等一下,你要我去”这应该是绑架吧?可是为什么不勒索钱呢?而且约在台北火车站前,这不是太引人注目了吗? “你最好记着,马允阳在我们手上,你可别作怪,否则后果你自己承担。”对方威胁道。 “不用赎金?”此话一出,在她身后的陈妈立时惊呼出声,急着探知发生何事。 “不用,我们只要你。”说完,随即挂断电话。 “到底怎么了?”陈妈着急地嚷着,一手扯着映红的衣袖。 映红可以读出陈妈和霍管家的担心。她垂下双眼“允阳被绑架了。” “绑架?这这可怎么办才好?”陈妈仓皇地嚷着。 “不会有事的,我保证。”她不忍见他们担心,直安慰道。 “他们要多少钱?”霍管家惊慌地问。 映红摇摇头,这是第一次听说绑架人却不要求赎金。 “那可怎么办?”陈妈急坏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不舍地搂了搂陈妈“不会有事的,交给我处理。” “映阳,这是什么意思?” 映红避开陈妈的眼光,看向霍管家,吩咐道:“这件事不要惊动到八尧集团,另外,请霍管家打电话到公司取消今天的会议。” 既然歹徒指定要他出面,他就没有理由逃避。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为何而来的,他却不想为此而失去允阳。映红拨了拨发,扯下领带,转身欲走。 “映阳,你要去哪里?”陈妈追问,并扯住她的衣袖。 映红扳开陈妈的手指,话气淡然地说:“他们要的是我。” “不行!”陈妈闻言,立刻拉住映红的下臂。“我不许你去,你这是自投罗网,白白送死!” “让我去吧,我保证会没事的。”映红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在陈妈闪闪的泪光中,转身离去。 不会有事的!映红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望着窗外远远抛在后面的景象,反覆告诉自己,他会回来的,而且要带着允阳回来! ### 即使是蒙着眼睛,允阳仍能感觉到自己被带入一个颇大的房间里。铺着地毯的地板及良好的空调,可以猜测出这不是一般的地方。是谁主使这桩绑架案的?又会是谁想要伤害映红?允阳边走边皱眉反覆思索。 骤然,他被推坐在椅子上,反扣着手,对方熟练地用麻绳捆好他的手脚。过了一会儿,他眼睛上的布中被取下来。允阳打量四周,果真如他推想般,这是一楝豪华的别墅,陈设典雅高贵。可是,这又会是谁指使的呢?是八尧集团的敌手?是马家的商业劲敌?或是七曜门的仇人呢?一堆问号在脑中缠绕,却找不出个答案。 “马少爷,这里你还满意吗?” 混帐东西!允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双唇紧抿,不发一语。 “待会儿还有更精采的节目呢!”那名杀手首领双手环胸靠在门边,神情煞是优闲地挪揄。 “我不准你们动映阳!”允阳厉声警告,原本还想继续说下去,他的声音却在一阵敲门声中被打断了。 “看来节目上演了。”杀手首领吩咐手下出去,之后,他脸上泛着挑衅的笑容,挑了个位子坐下,等待好戏上演。 允阳则是紧紧盯着门口,想看看竟敢派人绑架他的人是何方神圣。 当门再度被推开,允阳在看清楚们外之人的面容后,不禁瞪大了双眼,思绪在瞬间停顿。 “黎璇?”他惊讶的喊。 黎璇一手拨弄着一头长发,脸上的神情相当冷漠。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允阳蹙着眉,对着沉默的身影吼着。这白痴女人发什么疯啊?居然派了一票杀手,导演这场戏。 黎璇面对他的怒吼,只是冷冷的瞪着双眼,一言不发的。 “混帐!你到底要干啥?”允阳失去耐心地嘶吼。“我”黎璇张开颤抖的唇,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下去。 “混帐!”除了映红外,允阳对任何人都没有一丝耐心可言。 黎璇捂着胸口,忽然发狂似的大笑,笑声回荡在屋里,如同哭号般彻骨寒心。 “我爱你啊!”黎璇哭嚷着,泪水纷纷滑落“一直一直都爱你的,可是为什么你不能爱我?” 允阳蹙着眉,对于她的话着实感到惊诧。 “从很久以前,我就一直爱着你。当我知道可以成为你的未婚妻时,我有多高兴,我一直期盼可以当你的妻子,可是为什么会这样?”黎璇倚着门板蹲了下去,边说双手边狂乱地敲打着墙壁,一次又一次。 “黎璇。”允阳仍蹙着眉,眸中却包含些许无奈与愧疚。 “因为他比我更漂亮,因为他比我有才华,因为他可是映阳是个男人啊!他是个男人!”最后一句黎璇是用嘶吼的。 “我爱她。”允阳别过头,无力面对泪涟涟的黎漩,却不得不打醒近乎疯狂的她。 “骗人!”撕裂般的声音划破空气,黎璇淌着泪水哭喊:“骗人!他是个男人!你怎么会爱上一个男人?骗人!” 允阳一脸的无奈,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从来没有关心过我,听我说话,担心我会冷、会饿,我只能跟在你的背后,我我” 允阳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抱歉。” “我不要你的道歉!”带着满眶泪水,黎璇跪倒在地,哀怜地看着允阳“告诉我,你爱不爱我?” 允阳紧抿着唇,在混乱的思绪中找寻不到一丝答案。 爱,究竟是种怎样的感情?在芸芸众生中,一眼看穿对方的光华?在岁岁年年中,相守着亘古的约定?在辗转流离中,仍然长相忆?在背叛离去中,满心坦然地祝福? 允阳看着歇斯底里的黎璇,这也叫爱吗?也是爱吗? “允阳。”黎璇希冀地喊。 “抱歉,我不爱你。” “即使映阳是个男人?”黎璇低头问。 “我爱她!不管她是男是女,只要我在乎,就会不计一切去爱。”他的语气充满了坚定。 “我不懂!我竟然比不上那个男人!我那么爱你,你却”黎璇用力拍打地板,泪水不断滑落。 在一连串歇斯底里的哭嚷后,黎璇突然发出凄厉的笑声,苍凉地回荡在屋里,她沙哑地喊:“我恨映阳!我恨他!我会杀了他的!我一定会的!” “黎璇!”允阳嘶吼。这辈子他是犯了什么冲,怎么老是碰到精神不正常的人。只是,映红不一样,他不能让映红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没有用的,我一定会杀了他的!” “混帐!你杀了映阳,自己也难逃一死!” “我当然懂。嘻嘻!你在担心对吧?”黎璇傻笑,沾满泪水的容颜,分不清是清醒还是疯狂。 “黎璇!”允阳再次大吼。黎璇只是一迳的傻笑,任泪水沾湿长发。 “我要慢慢、慢慢地折磨映阳。嘻嘻!映阳,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我不会原谅你的!”披散着头发,黎璇痴痴地笑着,傻傻地淌着泪,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出门。 “黎璇”允阳的声音在关上们的刹那隐没。他蹙着眉,望着黎璇残留在地面的泪水,心中是百种情绪交杂。其实,很久以前他就明白黎璇的痴情,只是,那不是他想要的感情,他对她毫无动心的感觉。 “你真的很奇怪。”杀手冷冷地开口。 “是吗?”或许吧! “爱一个人,也可以如此疯狂?” “你不会懂的。”映红不一样,映红有太多太多让他心怜的理由,让他不由自主的爱上她。 “也许吧。只是牺牲另一个女人的幸福,也值得?” “那不是我的本意。” “那就想个方法解决吧。”抛下这句冷冷的言语,杀手首领合上门离去。 屋内又恢复了平静,沉寂的平静。 ### 蒙着双眼,映红感觉得出,经过七拐八弯的一段距离后,自己被带入一幢房子里,步上阶梯进入一间房间,她可以感觉得出屋内有相当多的人,她深吸一口气,静听四周的声响。毫无预警的,她的背被人重重一击,令她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 “跪好。”冷冷的男声响起。 有人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接着有许多挪揄与轻佻的言论四起,混乱了她的思绪。 “长得可真漂亮!” “上等的美人耶!” “那个马允阳当真有断袖之癖?” “这么漂亮的美人,当什么也甘心。”一双不安分的手开始在她脸上游移,映红紧咬着唇,不发一语。 “够了!你们闪一边去!”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映红感觉得出对方开始解开蒙在眼睛上的布中,她努力在眼前骤然光明时分辨出所有景象,却在景象逐渐清晰的刹那,陷入极端的惊诧。 黎璇?自己看到的真是黎璇吗?眼前的黎璇披散着一头长发,拖着一身长裙,神情恍惚只是一迳的傻笑。 “月曜映阳,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黎璇冷笑道。 “这是为什么?”映红眨了眨眼,不解的问。 “我恨你!” “为什么?”他是做了什么事,让黎璇如此恨他? 黎璇瞪着双眼,愤恨地用力捏着映红的脸,大吼道:“因为你抢走了允阳!” “我没有!”映红摇头。他是很喜欢允阳,可是从来没想过要从黎璇手中抢走他。 “你还敢否认!”黎璇狠狠地甩了她一个耳光,然后又泪水涟涟地哭了起来。 映红见状只有沉着双眼,抿着唇,不发一语。 “快说你不爱允阳啊!你说啊!”黎璇猛力摇着映红的肩,泪水淌在脸上。 “我”不爱允阳?这是真的吗?映红思索。 没有人曾对“爱”下过一个明确的解释,所以他难以分辨这差别。喜欢马家的归属感,喜欢允阳的温柔,喜欢允阳的关心,但这些是因为爱吗? “说啊!你说不出口了吗?”黎璇又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 “我”映红嗫嚅着。面对这样的黎璇,映红的思绪极度混乱。过去和现在交错而成的命运中,再三上演的痛心交会,是怎般地挑起心底的凄楚? “说啊!你为什么不说?你说!”黎璇歇斯底里地嚷着。 映红不忍心见黎璇自己折磨自己,深吸口气,开口说:“好,我说。” “映阳!”允阳的嘶吼在瞬间响起“我爱你!”该死!这白痴不会以为说句不爱,黎璇就会放过她吧? “骗人!”黎璇放声大嚷,用力扯着映红的手臂“他是男人!” “我”她猛摇着昏沉的头。为什么这里是一片混乱?爱来爱去的好痛苦?映红,快来救哥哥啊! “映阳!”允阳担心地看着她,该死!映红很不舒服。他不想失去她,一次也不想试!他缚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我不知道!不知道!不要再问了!”映红大叫。所有不愿想起的回忆,如潮水般涌进脑海里。 “为什么?你害怕了对不对?”黎璇发狂地大吼。“不是这样的!”映红摇摇头,脸上的神情更加恍惚。 “那你说啊!说!”黎璇忿忿地大吼,猛力扯着映红的衣衫。突地,一阵布料撕裂声响起,紧接着一股奇特的沉默弥漫屋内。 “你”黎璇讶异地瞪大双眼,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天杀的该死!允阳咒骂,猛然扯开绳索,但他不敢起身跑到映红身边,因为有一群杀手的枪正瞄准她。 “你你是个女人!”黎璇大吼。映红-脸的茫然,对于其他人的惊诧声,她都听不清楚,只有黎璇仇恨的声音在脑中回荡着。他是个女人?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黎璇歇斯底里地嚷着。 “黎璇!住口!”天杀的该死!黎璇的歇斯底里会逼疯映红的。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为什么还要骗我?” 女人?映红茫然地摇头。不是的,他不是女人,不是的! 映红拼命地摇头,思绪一片混乱,眼前的景象在过去与现在间交错,恍惚间眼前浮现殷红成片的血渍。 “不是的!”映红摇头大喊。 “你本来就是女人!”黎璇用力推着她。 “不是的!”狂肆的泪水在她脸上奔流,映红狂乱地嘶吼:“映阳救我!映阳!” 屋内一片混乱,不断的嘶吼声,已分不清是自言自话,抑或是彼此对话。 “映阳,你冷静点!”允阳担心地吼着。该死!那些杀手把枪对准映红,他根本不能挣脱。 “哈哈哈”黎璇猛然抬头大笑,过了半晌,她止住笑声,语气充满愤恨地说:“月曜映阳,马允阳,我不会饶过你们的!我要你们统统死!” “马允阳,我要让你尝尝失去挚爱的感觉,我得不到你,我也不会让你们在一起!”黎璇狂笑着。 “你疯了。”允阳淡淡地说。 “没错!我是疯了!”黎璇目光转为凄楚“那是因为爱上你。我绝对不原谅你们!”深吸一口气,黎璇冷冷地下今道:“把映阳杀了!” 就在枪声响起的同时,允阳疾扑向映红,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要死,就死在一起吧! 没有预期的疼痛,反而是一声声倒地的声响。允阳抬起头,只见漫天飞舞的扑克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也太不小心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允阳循声望去,只见尚炽的红发在门边闪烁。 “尚炽?”允阳搂着怀中昏厥过去的映红,脸上满是诧异的神情。 “还有我呢!”绝仑在允阳的惊诧中,扯下假发,拔下墨镜,-头泛绿的黑发滑落。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映阳不解的问。他们也太神通广大了吧。 “林芯玟接到霍管家的电话,说你取消所有的会议,她怀疑出事了,所以在确定出事后,就带我来这里救你们。”尚炽说着。 林芯玟?允阳真想不到竟然会是她。他转向绝仑问:“那你呢?” “我全靠山的占卜,一听说你有事,我立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啦!”绝仑露齿一笑。 “快走吧。”尚炽说道。 允阳脱下衬衫,将它穿在映红身上,然后抱起她随着伙伴离开。 “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绝仑开口安慰。 “难说。”允阳担心地揉揉怀中人的头发。打击太过强烈,对映红来说,不可能是件好事。 绝仑沉吟道:“我看,送她回七曜门吧。” “为什么要送她回去?” “她需要她的伙伴,就像我们彼此相依一样。”绝仑淡淡地说。 像我们一样?或许这才是爱! 一种无怨无悔的包容与体谅,手足般彼此依赖的感觉。他是深爱着映红的,但并不代表他可以剥夺属于映红过去的回忆,甚至是映红深爱过的人。 允阳抬起头,目光与芯玟交会。没想到芯玟早就明了了。 “可以吗?”芯玟宽容地笑问。 “就这样吧。”允阳望着昏睡的映红,轻声说道。 车子朝七曜门的路上前进,允阳静静地祈祷,映红,你一定要好起来,只要好起来就好了! ### 这里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漆黑,沉重的气氛压得人无法喘息,静听这一份寂静,隐隐约约传来好多闲言闲请,映红皱着眉,跳脱不出这个诡异的梦境。 自己究竟是谁?这么多年来,活着的是怎样的自己?残缺着的又是怎样的自己,原本的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什么变成这样——过去与现在、现实与梦魇交错折磨!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么多年来平静的生活却在允阳出现后彻底改变,所有的一切全都不一样了!脱离原本的目标,偏离既定的方向,全都是因为允阳的出现所造成的。 “不要!”映红惊呼,骤然惊醒。 “没事了,别怕。”-轻揉着她的发丝。 “映红。”允阳低声喊着。 在他出声的同时,就像找回失落的拼图般,映红拼回了所有记忆。她瞪大双眼,眸中盛着惶恐,慌乱地推开允阳“不要!你走开!” “映红!”允阳皱眉唤道。 “走开!我讨厌你!走开!”是马允阳破坏了她的生活,原本是好好的生活。 “你冷静点。”混帐! “你走开!”生活原本是好好的,她花了多少时间说服自己的感情,原本是单纯如一的。是马允阳闯进了她的生活,打碎了多年来辛苦营建的世界。是马允阳毁了原本可以继续活下去的映阳! “映红!”允阳扳正她的肩,呼喊着。 “是你毁了一切!你走开!”映红奋力推开允阳,跳下床拔腿就往外跑。 “映红!”允阳紧追在后。 映红冲过庭院,脚下不停地直奔入自己的小屋,反身扣住门。 一切原本是好好的!映阳专心地爱着映红,映红专心地爱着映阳,事情就是这么单纯。 她不会忘记在那样阴霾的天,狂肆的雨,硬生生地分开这段情,在血泊中,她立誓今生今世要为另一个自己而活。这么多年来,守着这样的誓言,原本可以的! 但这是谁的错呢?又是谁背叛了谁?是映阳爱上允阳,还是映红爱上允阳?到底是谁背叛了谁? 映红淌着泪,看着满屋的镜子,在一次又一次的反射中,是一张张恍恍惚惚的脸。她茫然地趴在地上,亲吻着泪颜的倒影。 “映红!”天杀的该死!允阳用力敲着门,却徒劳无功。 “马允阳,没有用的。”-拍拍他的肩说。 “什么意思?” “这幢小屋是映红自己设计的,你知道里面是什么?”见允阳摇头,-继续说:“屋子里全是镜子,是为了纪念映阳。” 镜子?那映红待在里面,不崩溃才怪! “你还不阻止映红?” “这个世界上唯一救得了她的,也只有她自己。” “映红,开门!”允阳奋力撞门。映红根本救不了她自己的,她只会崩溃的。他不要映红崩溃! “允阳,你冷静点!”绝仑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屋里的映红茫然地望着镜中倒影。不要啊!扮哥,求求你不要抛下映红一个人! 映红狂乱地敲打着镜面,凄楚地放声大吼,镜面在她猛力敲打下碎裂,并划破映红的手掌,殷红的血不断淌落。 “哥哥!你在哪里啊?”映红慌乱地和镜中倒影说话,又再三猛力敲打镜面。破碎的镜片沾着血,散落一地。 “不在这里?哥哥,你到底躲在哪里?”映红目光茫然的看着四周。 “啊!你受伤了!”她傻傻地擦拭镜面,任殷红的血沾在镜上。 “哥哥!你在哪里啊?” “哥哥!不要丢下映红!我好怕好怕!” “哥哥”映红哭嚷着。 “开门啊!映红!”允阳嘶吼,猛力撞门。 绝仑扳着他的肩“冷静点。” “-哥,当我求你吧!”芯玟含着泪水说“映红是我害的,我求你帮帮她吧!拜托!”- 轻叹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门。 “既然你有钥匙,为什么不早点开门?”允阳愤怒的朝他大吼。“因为映红需要思索。”-语气平静的回道。 思索?混帐!这叫思索?抿着唇,允阳不悦地看着满身血渍的映红。 “你们”映红神情恍惚的看着众人。 “你受伤了!”天杀的该死!映红伤得不轻! 听到允阳的声音,映红霎时又惨白了脸,拚命摇头嘶吼:“你出去!” “——”允阳甫开口后,硬是被绝仑捂住嘴。 “不要逼她。”绝仑在他身边警告道。 “没错。”-点点头,静静走向映红。 “。”映红抬起头傻笑- 的双眸盛满无奈,强自笑“你受伤了,我们去疗伤好不好?” “你看,”映红指着镜面说:“映阳在那里,映红也在那里,我-,我是谁?”- 摇头。 “你也不知道吗?为什么?”- 握住映红的手臂,俐落地打下一针。 映红疑惑的仰着头着他“那是什么?” “安眠药。” “为什么?” “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你究竟是谁?还有,什么才是你想要过的生活。我要你好好醒来。” “嗯。”点着头,映红就这样昏了过去。 “这是最新的安眠剂吧?”绝仑轻笑着- 点头,目光凝视着允阳“给她一点时间吧。” 允阳点头。 “你很爱她吧?”自允阳第一次到七曜门时,他就看出允阳对映红有超乎寻常的关心。 允阳依然不发一语的点头。 “谢谢你。” 允阳不解的看着他。 “对我们而言,映红就像是我们的妹妹,我很高兴她能遇见你。” 允阳沉默了一会儿,伸手解下颈上的项辣,在绝仑、尚炽的惊诧目光中交给。 “不管发生什么事,请你将这个交给映红。” “嗯。”-点点头,目送着他们离去。 他望着手中闪耀的项链,八卦形的坠饰中,飞腾着“马”字,这是象征八尧集团的重要饰物啊! 映红,这样的你,算不算幸运? 第九章 这里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漆黑,映红身陷其中,任凭她再怎么努力,眼前仍是一片似墨般的黑。 猛然,一阵滴滴答答的雨声响起。 “谁?”映红感觉有人,立刻睁大眼睛,试图在黑暗中找寻一丝景象。 雨仍淅沥沥地下着,她心里陡然升起一阵恐惧,蓦然,一阵闪光划破深沉的黑,遥远的天际传来震耳的雷声。 “啊!”映红浑身战栗着,脸色惨白,眼中盛满恐惧,变调的嗓音撕裂般响起“不要!不要!” 血红色的雨水倾泄而下,深沉的黑涌现艳丽的红,似潮水般再三袭来。 “啊——”映红放声嘶喊,转身拔足狂奔。不要!不要!她揉着太阳穴,试着放下一切。 记忆一如潮水不断涌现。为什么?压抑了八年的回忆,为什么要想起?映红压抑着所有浮现的影像,却挣脱不出涌现的回忆。 “不要!”她拚命大吼,这黑色的境地不是别的,而是她深锁八年的回忆。 “不!放我出去!”映红吼着。 殷红的血淹没了一切,眼前逐渐模糊,模糊到难以复返的境地。 ### 映红无聊地转弄着手中的原字笔,盼了好久的钟声像个晒昏的老头,拖着沉重的脚步,不甘愿地响起。等不及教授说下课,映红收拾好书本,翻过窗户,一眨眼就消失在走廊上。 “映红!等一下!”芯玟匆忙收拾好笔记,朝走廊上消失的身影喊。 映红也真是的,一溜烟人就不见了,明明说好下课要一起去看电影的,这会儿人又不见了。 芯玟沿着走廊,仔细寻找映红的身影。过了一会儿,她便看见映红那漂亮的身影正奔下楼梯。 “映阳!”映红开心的嚷着“我要跳下去了喔!要接住我!”她的脸上洋溢着阳光似的笑容,脚步毫不迟疑地奔下楼梯,映阳将她抱个满怀。 “你这个家伙!”映阳将她放下来,宠溺地捏捏她的鼻子“这么顽皮,万一摔伤了怎么办?”映阳深幽的眸中溢满关心。 “你背我啊!”风把映阳额前的发吹得飞散,映红连忙伸手抓住它们。 “映红太重了,我可背不动。”映阳故意逗她。 “映阳最坏了!”映红抗议地轻敲映阳的肩。 芯玟伫立在阶梯上,静静欣赏这对孪生兄妹。他们真的很像,在闪闪的阳光下,活脱是完美的象征。只有在那一颦一笑中,偶尔流露的不同气质,才能分辨出谁是谁。 映阳的美,是包容与宽恕的融合,纵使表现得一派冷漠,仍减不了那种温暖与亲切;映红的美,是极具侵略与占有的,具有一种吸引所有目光的魅力。 “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映红仰着可爱的小脸,指了指芯玟,开心地问着映阳。她知道映阳今天没课了。 映阳宠溺地揉着她的发“你们去吧,我答应东益一场球赛的。” “那我不去了,我陪你。”映红噘着嘴说。 “你也想打球?”映阳有些惊讶地问。 “不是,我是去看球赛。”映红瞪着映阳说。白痴!她才懒得打球呢。 “你们不是的好了?” 两人的目光同时转向一旁沉默的芯玟,芯玟笑着耸耸肩。 “那就去看球赛吧。”看映阳打球也是种享受。芯玟浅浅地笑。 “你看吧!”映红又开心地嚷着。 “映红,”映阳换上严肃的表情“你不能每次都要别人迁就你,也不一直依赖哥哥啊。” “可是我喜欢待在你身边嘛!” “映红!” “你不喜欢我?”映红忿忿地问。 “不是。” “骗人!那你为什么赶我走?”映红不悦地指控。 “映红,我不是那个意思。”映阳眉头纠结,有些无奈的说。 “那是什么意思?” 映阳不禁叹了口气,正规开口解释,却被东益一把拉走了。 “映阳!”映红不悦地对着远去的身影大吼。大烂人!话没说完人就跑了,东益也是,最讨厌了。 目送他们的背影,映红忍不住低头咒骂。 “映红,我们走吧。”芯玟轻拍映红的背,笑着说。 “去哪?”她无精打采的问。 “看球赛啊。” “可是”可是映阳一定又会说她很烦,不会照顾自己。 “别在意,你哥哥也是关心你。” “才怪!”映红摇头。一上大学,映阳就开始有很多自己的事情,根本把她摒除在外。她最讨厌哥哥这样了! “他很关心你的。”芯玟挽着映红的手臂,笑着领她走向体育馆。“他是希望你能早点学会独立。” “然后把我甩掉!”映红忿忿不平的说。 “不是的,我想,他之所以要你学会独立,一定是担心自己无法永远照顾你。” 映红停下脚步,双眼大睁“你是说他会像爸爸、妈妈一样死掉吗?”她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恐惧。 芯玟摇头“不是死掉。总有一天,映阳会遇到自己应该守护的人,一个妻子和他的孩子,而你也是一样。” “我不要!”她讨厌那些抢走映阳的人,她讨厌哥哥喜欢任何人;她不要学会独立,她不要映阳也像爸妈一样丢下她。 “映红,你没事吧?”芯玟有些担心。映红太孩子气了,只怕要她学会独立,映阳所付出的代价必定不少。 映红摇了摇头“没事。” “那么,去看球赛。”芯玟柏着她的肩,往体育馆的方向直奔。“快点!映红!”她的声音在风中飞扬。 映红笑着追上去。此刻的天,仍是晴朗炽热。 ### 球场上激烈地比赛着,映阳手中运着球,轻易地闪过两个人,在东益的掩护下,又是一计擦板得分。 “你这样不行的,映阳。”东益没头没脑的冒出这句话来。 映阳疑惑的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映红。”东益笑着回答。 映阳闻言,沉默不语。 “你必须清楚自己的立场。”话声方落,东益抄过对方的球,奋力往对方的篮框运球。 “你当真把她当成妹妹?”东益的脸上仍是笑容, “接住!”他将球传给三分线外的映阳。 映阳接住球,一计三分球完美得分。 “你不承认?”东益漾着笑容,和映阳互击掌“急着让映红独立,是怕自己爱上她吧?” “东益!” “没有用的。你这样做,只会让自己更痛苦,因为你早已爱上她了。”东益板着脸,语气严肃地说。 “我当然爱她,因为她是我妹妹。”不愿承认东益的话,映阳只能这么说。 “你已经偏离了,你没发觉吗?” 映阳挥开额上的汗珠,一言不发。 “你不能坦然地放手,只会让映红因为依赖而爱上你,她终究无法分辨这一切的,而社会上的人又会怎么想?” “那又怎样?”映阳陡地跃起,伸手拦下对方的射篮,快速传出。 “你能给她幸福吗?你们在一起,只是互相折磨罢了。映阳,你愿意让映红受这种苦吗?” “苦?”映阳轻摇头。世俗是什么?不过是一群人所订下的框框,囚禁自己的一切罢了。被这样的世俗所排斥,会是种苦吗? “你会害了她的!”东益警告的说。 映红的思考模式始终脱离不了孩子气,为了不失去哥哥,她会不顾一切留下映阳的。只是,懵懂的自以为是深爱,在遇见生命中注定的相守后,映红又怎能彻彻底底的自这段偏离的感情脱身? “事情不是这样的。”映阳双眉紧蹙,事情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我了解你的。”说完,东益一记擦板得分。 四周掌声电动,映阳的心却十分沉重。和东益相识多年,可以说是彼此了解的知己,这份连他自己都确定不了的情感,东益真的能明了? “我希望你能彻底的放弃。” “为什么?” “因为你舍不得害她。” 这是什么意思?映阳摇头,有些不解。 什么是爱?是那种朝夕相处、彼此依赖的情感在每一份困扰中加深,深沉至无法分开,或者拒绝分开的感情?还是那种因为喜欢而依赖,最后仅能感觉习惯的感情? 只是因为喜欢才会选择彼此依赖与信任,而在岁岁年年中相守到习惯,渐渐地失落那种激烈的形式,爱应该仍是存在的吧? 可是,习惯中真的存在爱吗?爱与习惯,他真能明白的区分吗? “映阳!”队友的声音远远伴着篮球传来,映阳一阵迟疑后出手,空心球!利落的一球。 因为和映红一起走过太多太多的心酸,所以不愿分开;因为习惯了彼此依赖的日子,所以不愿接受任何改变;因为太习惯、太依赖,使得生活不觉地以彼此为中心,除此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因为沉沦得太深,所以分辨不出爱或不爱,习惯或不习惯。 感情投入太深,终会难以自拔;可是习惯投入越深,情感却越加空虚,终究害怕分别。 “好啊!好球!” 同伴的呼喊,不时打断他的思绪。映阳淡淡一笑。 因为习惯太深,所以再也没有勇气面对任何分离的可能,所以更加想划清爱与习惯的差别;因为自以为爱得极深,所以想放手证明;因为倘若只是习惯,就自以为没有存在的价值,就不该有伤痛,可是失去了习惯,就真的不会痛心吗? 如果,也会伤痛,又为何试图放手? 不行!这彼此矛盾!映阳摇头。 因为习惯了映红的情,所以让她独立,是为了明白自己的感情?或者,因为爱着映红,所以不愿她承受偏离的情,而要让她独立? 如果因为深爱而让她自由,却让彼此更加伤痛,这也是因为爱吗?问题的结论为什么总脱不开放弃与伤痛? “东益,怎么会这样?没有结果?”映阳抄过球,狠狠灌篮得分,霎时场外欢声雷动。 “因为你爱她啊,所以才会伤痛。” “一定有方法的!”映阳吼着。 东益只是无奈的笑一笑“方法是有,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告诉我!”映阳扯着东益的手哀求。 “喂!你们两个!”一阵惊呼打断凝视的两人“谈情说爱也要挑时间!东益,接着。” “东益!”映阳的声音在束益跃起的瞬闲响起。 “方法只有一个。”东益跃起,一记漂亮的三分球正中得分“别爱她!”这三个字随着球声、掌声漫开。 别爱她?映阳无奈地摇摇头。爱究竟是什么?不明白又怎么提不爱? 天色开始阴霾,午后的雷阵雨势必免不了。 ### 豆大的雨点淅沥沥地落下,芯玟站在体育馆门口,忙着翻找雨伞,却遍寻不着。该死!她忘了带雨伞。 “怎么,又忘了带伞?”映红揶揄道。 “早上太阳好大,心想应该不会下雨,谁知道”芯玟无奈地摊了摊手。 “看吧,偷懒的人回不去了。”映红促狭道。 芯玟耸耸肩“没关系,反正才两条街而已。” “映红!” 映红循声望去,看见雨水淋漓的映阳朝她走来,不觉诧异。 “你也没带伞?” “忘了。”映阳耸耸肩“没关系,我淋雨。”从她眼底,他能读得出映红仍为刚才的事情生着气。 “那好,你先送芯玟回家,再来接我。”映红把伞递给他。 “不用了。”芯玟尴尬地推辞。 “让映阳送你回去啦!”映红推了推她。 “可是”芯玫犹豫着。 “我送你回去吧,淋雨会感冒的。”映阳露齿一笑,转身叮咛映红“别乱跑,我一会儿就回来。” 大雨滂沱地下着,映阳一手撑着伞,另一手将芯玟拉近,避免她被狂雨打湿。 “进来一点,雨很大的。”映阳柔声说。 “嗯。”芯玟点头。第一次和映阳如此接近,心跳频率难以正常,她努力平复狂乱的心跳,却徒劳无功。 “怎么,不舒服吗?”映阳低下头,满是温柔的眼神更弄得芯玟双颊绯红。 “没事。”芯玟摇头否认。 “真的没事?”映阳关切地问。 “没没事。”芯玟猛摇头。天啊!映阳为什么如此温柔?她怀疑自己会被温柔淹没,窒息而死。 映阳耸耸肩,抬头看着红绿灯问:“要过这个十字路口是吧?” “咦?对!”芯玟猛然回神,这才睁大眼睛点头。 “映红最怕过马路了,即使是两线道也一样。”望着匆匆驶过的车流,映阳脱口而出。 “是吗?”芯玟感到有些讶异。没想到个头那么高的映红会怕过马路,她简直不敢相信。 映阳笑看了她一眼“不相信是吧?”映红太依赖他了,所以才会这样吧? “我真不敢相信。”芯玟摇头笑着说。 映阳突然伸手拉着她过马路,芯玟直愣了好一会儿才跟上脚步。 “怎么,你也怕过马路?”映阳望着微颤的芯玟,泛着笑意说。 “我当然不怕。”芯玟摇头。映阳的目光直逼得人心跳混乱、精神错乱。 “还逞强!”映阳开朗地笑“都颤成这样了。” “那是”芯玟嗫嚅。那还不是因为映阳正握着她的手,才会弄得她又慌又乱。 映阳见她没回答,索性笑着转移话题。 “谢谢你一直照顾映红。你也知道的,她实在太孩子气了。” “哪里。” “你一直让着映红,实在委屈你了。” “没这回事的。”芯玟羞涩地说。 “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语毕,他突然笑了笑,摇着头说:“我在说什么啊!”芯玟沉默不语。在映阳心中,也有着悲伤的色彩吧。只是他习惯以冷漠淡然来面对一切的悲伤。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她指了指眼前的公寓,朝他轻轻地点头“谢谢。” “哪里,再见。”映阳挥手道别。 芯玟挥手,直到映阳的身影逐渐隐没在纷飞大雨中。 映阳所承受的压力,或许比起映红来得更多吧?芯玟淡淡地笑着。她喜欢这样努力承受命运挑战的映阳。 ### 映阳与映红刚踏进七曜门,便响起一阵开朗的笑声。 “-,你笑什么?”映红噘着嘴抗议。 “我在想,我们的路痴是不是走丢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朝两人挤眉弄眼一番,大刺刺地消遣映红。 映红闻言,鼓起腮帮子正想抗议时,映阳却先开口了。“因为下雨,我先送映红的朋友回去,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你们吵架啦?”-发现两人之间弥漫着冷漠的气氛。 “要你管!”映红扮着鬼脸说。 “哇!可真丑啊!”-继续揶揄“难怪今天特别平静。” “你说什么?”映红嘟着嘴不满的瞪着他。 “应该像这样——”-提高嗓音,半笑半闹着说:“-哥,我回来了!我告诉你,今天我又收到十封情书罗!哇哈哈!” 无视于映红的抗议,-继续模仿着“泛昀姐姐,我要吃布丁,快点,快点,做给我吃嘛!” “我哪有!”映红大叫“大坏蛋!” 爽朗的笑声再度响起,洋溢整个七曜门- 显然玩兴未竭,指着映阳又道:“你们两个,个性也差太多了,真没意思,如果两个人都疯疯癫癫的,那多有趣!” “死-!你说谁疯疯癫癫?”映红追打着。 “映阳,你说话嘛!”-笑道。 “别把我扯进去。”映阳正声警告,不过似乎浇不熄-的玩兴。 “人家说你们是最相似的双胞胎,实在是太可笑了!我只要一眼就分出来了,笨的那个就是映红嘛!” “死-!你说什么?”- 眨眨眼睛,故意逗她“而且,映红还有一种可怕的邪气喔!哇!好可怕啊!”“你说什么?”可恶!-真聒噪也!映红伸手揪住-的头发,要他乖乖闭上嘴巴,安静一点- 扳开映红的手,满足笑容的说:“映红就像撒旦转世的,映阳就是那折冀的天使,不知道映阳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居然成为撒旦的孪生哥哥,从此过着悲惨的日子啊!”“你才是坏人!”映红扇动漂亮的睫毛,耍赖地嚷嚷。 “我说折翼天使啊,我快被撒旦拔光头发啦!快救命啊!”“我不是撒旦啦!”映红继续揪着他的头发,语气不满地说。 “映阳,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垮着脸,故作可怜的模样。 不等映阳有反应,凝皓和泛昀笑箸走进屋里,看着眼前这一幕。 “你啊,活该,老是闹映红。”泛昀双手擦腰,无奈地笑道。 “他们吵习惯了,没吵就是反常。”凝皓接口道。 “冤枉啊!人证、物证俱在,凶手就在你们眼前。快来救我!魔鬼要吃掉我啦!”-一脸无辜地嚷着。 映红闻言,跺跺脚娇嗔道:“死-!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好了,你们别吵了,吃饭了。”泛昀莞尔一笑,只见没三秒钟,映红和-就消失在客厅中。 “我们也去吃饭吧。”泛昀拍拍映阳的肩,笑着走向餐厅。 暖暖的七曜门,有着满满的爱。 ### 一样的艳阳高照,暑气弥漫在空气中,三三两两的学生在下课钟声响起后缓缓走出教室。映阳在人群中找寻熟悉的身影,他可是特地来赔罪的。只是向来钟声甫响便率先溜出教室的映红,今天怎会迟迟不见踪影? “映阳?”芯玟讶异地喊。 “是你,林芯玟。映红没和你在一起?”映阳有些担心。 “映红她”芯玟迟疑着。不知该不该告诉他,映红跷课的事。 “她该不会是跷课吧?”映阳努力地让表情轻松,却难以割舍心中那份牵念。映红果然仍在生他的气,到底他该怎么做才是? “你不要紧吧?”芯玟担心地着着映阳。 “没事。”映红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那我走了。”芯玟担心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下楼梯。 该死的映红!映阳在心里埋怨。他买了两张电影票,就为了讨好他亲爱的妹妹,眼看上映的时间要到了,映红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找不到映红,就换个目标嘛!”一旁的东益伸手把映阳推下楼梯,一面扬声大叫:“林芯玟!等一下!映阳有事要找你。” 芯玟闻声停下脚步,一脸诧异的回头“找我?” 映阳抛给好友恶狼狠的一瞥“东益,你给我记住!” “好啦、好啦!”东益挥着手,目送映阳“你试试看爱上别人,这样也许会有救!” “芯玟,不知道你有没有空,一起去看场电影如何?”映阳很努力地让目光更诚恳些,心里却忍不住想把大地万物,外加跷课的映红和多事的东益一并骂完。该死的!这样的自己,根本像是欺骗纯情少女的大坏蛋嘛! “好啊!”芯玟惊喜地说。没想到映阳居然会邀她看电影,实在太教人兴奋了。 “那就走吧。”映阳面无表情地说。唉!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天啊! ### 看完电影后,映阳请芯玫吃晚餐。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芯玟的温柔体贴融化了他原先不满的情绪,心境难得轻松。 芯玟用吸管搅动着面前的冰奶茶,她第一次如此接近地打量映阳。 两道恣意生长的眉,那双深幽诱人的眼,乌黑得似不真切的发,眼前似乎又浮现了映红姣好的容颜,一样的动人心弦。只是,深藏思绪的映阳,似乎又多了种引人遐思的美。 “看那么久,有没有什么心得?”映阳笑着问。 “啊!”芯玟登时涨红了脸,没想到映阳居然注意到了。 “怎么啦?” “你和映红好像啊。”芯玟羞涩地说。 映阳轻啜一口咖啡,轻笑道:“没错。说不定有一天我们当中有一个人先过世,活着的另一人也会弄不清楚自己是谁呢。” “别开玩笑!”芯玟摇头。映阳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说得也是。”映阳牵强地笑着“不过,如果映红先离我而去,我想自己一定很难平衡。” “你真是个好哥哥。”芯玫淡淡地说。 好哥哥?真的吗?映阳再喝了口咖啡。 一阵沉寂弥漫在两人之间。 “你不喝咖啡?”映阳拾起头,打破沉默的问。 “不敢喝,我怕苦。”芯玟将杯子凑近,低啜了一口奶茶。 映阳闻言笑着说:“映红也不敢喝咖啡,她说这是苦涩难咽的东西。” “也没那么严重。”芯玟笑道。 “她总是有很多很多的理由,解释自己对某样东西的排斥。孩子气的映红,真是的,都那么大了。”映阳的感叹包含着许多疼爱。 “你很疼映红?” 映阳点点头“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疼她要疼谁呢?” “那么,你还有喜欢的人吗?” 喜欢?这个问号在他心中不停地扩散,没有答案。 “映阳?”芯玫轻呼一声。 “我也该送你回去了,等一下下雨就糟了。”映阳有些仓皇地应着。 窗外的天空渐渐阴霾,一场暴雨是免不了的了。 ### 一样的七曜门,洋溢着一样的笑闹,却在映阳进门后陷入一阵沉默。 映红早已在家,那张笑容凝结在与映阳目光交错的刹那。映阳感觉得出映红心底的冷漠绝望,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映红!” 他的呼唤没有得到回应,只有-揶揄的声音响起“有人今天晚回家了。” 见到映红的眼底透露着一丝埋怨,映阳故作轻松的说:“临时有事,所以回来晚了。” “原来是有事,那就不计较啦!对不对?映红。”-笑着问。 映阳心中十分明白,-是懂的。 映红沉默不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过了半晌,陡地“骗人!”撕裂般的声音,划破七曜门的宁静。 映阳伸手想拉她,却被她甩开,接着她转身就跑,映阳紧迫在后。 “映红,你听我说!” “骗人!”映红声音带着哽咽,脚下不停地奔入房间,欲关上们时,却被随后追来的映阳抵住。她拚命地想关上门,映阳强忍痛楚,仍急着解释清楚。 “你听我说。”映阳哀求。 “你出去!”映红泣不成声。 “映红!”他吼着。 “是你先骗人的!”映红直捶着房门,直到筋疲力竭地坐倒在地“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道歉!映红,那是意外。”映阳心疼地自责,却又不知从何解释。 “住口!你就是想要甩掉我!因为我让你觉得很烦、很孩子气。”映红的肩断断续续地抽搐起伏。 “不是这样的!”映阳心急地闯入房内,试图搂住情绪失控的映红,却硬是被她一把推倒在地。 近乎歇斯底里的映红把玩着手中的镜子,苍凉地笑着。 “是你先骗人的。”她喃喃自语。 “映红!”他轻呼,声音却在一阵玻璃碎裂声中打住,映红在摔镜子! “不要!”映阳大吼。“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大家都不要映红了!”她的笑容伴着泪水,更显凄凉。 “映红,不要这样。”他不顾横亘在彼此间碎裂一地的玻璃碎片,一把搂住映红“看着我,映红,冷静下来!” 映红一脸茫然,深陷于悲戚而无法自拔。“哥哥不会抛下你的,我保证。” “你骗人!”映红忿忿地吼着。 “映红” “我讨厌你们!讨厌!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离开我?为什么要有两个我?长得一模一样,又何必存在?” “映红?” “如果只有一个就好了,你是我,我也是你,就不会有人被抛弃,就不会让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映红捶着映阳的肩,哭着说“一样的眉,一样的唇,一样的眼,既然都一模一样,为什么还要两个人?为什么?” 映红凄厉地笑着,突然举起手中的碎镜片往腕上划去“大家都不要我了!那我还活着做什么?” “不要!”映阳陡地伸手挡住碎裂的镜片。一阵刺痛涌现,鲜红的血缓缓从伤口处涌现。 映红瞪大的眼睛,满是恐惧与愧疚。 映阳怜惜地看着映红“即使长得一模一样,一起生活,我们仍有彼此存在的价值,我们是不同的个体,懂吗?” “不同的个体?” “当然,这并不代表我会撇下你,在我心中,你是没有人可以取代的。”对映红而言,他永远只是个哥哥,或许也只有这样,才不会造成伤害。 “你不会撇下我?不会像爸爸、妈妈一样?”映红哭着问。 “我保证,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我会永远保护你。”映阳搂着妹妹,坚定地立下誓言。 ### 教授滔滔不绝地讲课,映红转动着手中的原子笔,脑中的思错依旧混乱。一个早上都没有见到映阳,-说映阳的手割得不深,不过人倒是憔悴不少。 “映红。”芯玟低声唤着。 “嗄?”映红猛地回过神,该死的!教授的话跟催眠曲没什么两样。 “我问你,人家说双胞胎的喜好都很相似,你和你哥哥会不会一样了”芯玟讷讷地问。 这是什么问题?映红想了想,耸耸肩回道:“应该吧。” “那你喜不喜欢我?”芯玫问着。 “喜欢啊。”真够热的,死冷气,居然敢坏掉。 “真的?”芯玟开心地笑。 “嗯。”映红极度疲倦地点头。还好窗外已经开始乌云密布了,看来再过不久就要下雨了。 钟声缓缓地响起,芯玟匆匆忙忙地收拾东西,开心地向趴在桌上的映红说:“我先走一步。” “嗯。”好热!好闷!映红趴在桌上,生平第一次没有在钟响完全消失前走出教室。 刚刚芯玟是不是说了什么啊?映红揉着太阳穴,脑中仍是一片恍惚。 ### 芯玟奔下阶梯,一眼就看见了映阳。 “映阳!”她笑着打招呼。“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呃”芯玟望了映阳身旁的东益一眼,有些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开口。 东益会意地笑了笑,推着映阳说:“人家有话要跟你私下说,我来接映红就行了。” “东益!”映阳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满脸无奈的将背包扔给东益。 他随着芯玟来到一旁的树下,望着她忐忑不安的娇羞模样,映阳大概知道她要说什么,但他只能装傻。 “怎么,有什么事?” “我”芯玟吞吞吐吐。 “嗯?”风有些强了,映阳的发丝在风中扬起。 “我喜欢你。”芯玟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出口。 映阳不说话,他并不是第一次拒绝别人的痴情,只是他不希望对映红的好友造成太大的伤害。 “映阳” “我很抱歉,真的。”低下头,映阳看见芯玟滑落的泪水伴着纷飞的雨丝而下“别哭啊!”雨,肆无顾忌地下着。 ### 映红走出教室,脸上多了一抹笑容。下雨的天气,舒服多了。 她在阶梯旁寻不着映阳的身影,却见东益笑着迎上来。 “再等一下吧,映阳待会儿就来了。” “他去哪里?”一阵不安闪过映红心头。 “处理一些私事。” “我去找他。”映红迳自转身下楼。 “别找了,淋雨会感冒的——”东益话没说完,映红的背包就朝他飞来。 “喂!”东益喊着。 “我去去就回!”映红头也不回地说。一定有事,她感觉得到!毕竟他们是双胞胎。 走出大楼,依稀可见树下的人影。是映阳!只是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又会是谁? 映红悄悄地接近,赫然发现那个倚在哥哥怀里的,竟然是自己的挚友林芯玫! 他们为什么在这里?他们要抛下她吗?一定是的! 一阵尖锐的叫声划破映阳与芯玟间的沉寂。 映阳一愣“映红?”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你们都想抛下我,对不对?” “不是的,映红,你听我解——”映阳忙着解释。 映红忿忿地打断他的话“你要像爸爸和妈妈一样抛下我,对不对?” “映红!”他急着想解释,却见映红掉头直奔。映阳不假思索的急追过去。 “映红,你听我说!”映阳放声大吼。跑出校门,映红忙乱地在人行道上奔跑,将映阳抛在后方。 为什么大家都要骗她了为什么大家都要离开她?为什么? 她不要再听任何解释了,一次也不要! 大雨纷飞,红灯亮起,映红惊恐地望着眼前的街,猛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就要追上的映阳,映红在内心挣扎着。 映阳的声再度响起“映红,冷静点!痹!” 她不想听了!不想再听哥哥、爸爸、妈妈的解释,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一样不负责任! 映红不顾一切地横过了街。红灯醒目,震耳的喇叭声响彻云霄。 “不要!”映阳冲上前去,一把推开映红。 接着尖锐的煞车声伴着殷红的血,在午后的雷雨中蔓延。 映红惨白着一张脸,伸手摇着倒在血泊中的映阳,任由泪水倾泄而下。 “别哭,映红乖。”映阳伸手轻拭映红的泪水。 “对不起!扮哥,对不起” “傻瓜!答应哥哥,要好好好好照顾自己。” “你不会有事的!”映红伸手覆着映阳的手,泪水不断滑落。 “替我好好照顾自己” “哥哥!” “别哭了,笑一个让我留做纪念” “嗯。”映红淌着泪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映阳的眼渐渐合上,再也没有睁开了。 映红的世界在一瞬间碎裂成片,再也难以拼凑完整。 雷声隆隆,雨不止息地下着。 映阳没死,死的是映红!她这样说服着自己,直到这股意念淹没回忆,直到一切迷茫不清。 第十章 那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漆黑,映红深陷其中,拼凑不出完整的思绪。 淌着血的漆黑,是浓浓的伤心。惨白的脸,泛紫的唇,映红终究挣脱不出梦魇。 “救我!”她低声呼唤。 蓦然,远处隐隐浮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哥哥!她仓皇地起身,却一再绊倒。 “等等我啊——”映红仓皇地向前奔去,她要追上那身影。 “听我说,哥哥!”她忙乱地伸手触摸,却是一片冰冷。 “是镜子?”映红哭着。 伸手击碎那面镜子,镜子的碎片一下一下地划破她的掌心、她的手臂,鲜血潸潸滴落。 “不!不要!”她狂吼。整个空间霎时充满了镜子。映红无助的容颜,无言的泪水,寂静地反射,再反射。 “不要!”她沙哑地呻吟。 “让我出去!”这是梦魇啊!是她亟欲遗忘的痛楚啊! 突地,寂静里传来温柔的声音,她停止了啜泣,静听着。 是哥哥的声音! “不哭,映红乖!答应哥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懂吗?总有一天,你会遇到另一个人,可以守护你的人!” “守护我的人?”她恍惚的轻喃。 “我希望你过得好好的。” “哥。”她喊着,却不再有任何回应。 四周的镜面淡淡隐没,失去的回忆在漆黑中流转,也许不堪回首,却也再难更改。 碎裂的镜片、受伤的掌心、遍地的血渍均已消失,这里仍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漆黑。映红合上眼睛,告诉自己,要学会坚强,这一次,她要带着完整的自己回去。 ### 映红伸手拨开覆额的刘海,睁开眼睛,试着分辨身在何处。 她挣扎地坐起身,熟悉的陈设唤起她的记忆,这里是-的诊疗室。 “醒了?”-略带担心的问,他的面容有着少见的严肃。 “嗯。”映红有些疲惫的点点头。她举手想揉揉太阳穴,但在举手的刹那,一阵刺痛传来,她低头一看,双手绕着层层纱布。 “这”映红回想着。 “你忘记了?”-神色凝重地问。 映红摇摇头,这应该是她在神智恍惚时所划伤的。 “伤得不重吧?”映红担心地问。 “还好。” “我”映红迟疑半晌,最后才鼓起勇气说:“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们。” “你确定自己的情况稳定了?” “应该吧。” “你可以晚些时候再说的。”-的担心并不是多余,毕竟映红才刚清醒不久。 “我想,我可以自己克服的。”她的语气有着过往所没有的肯定- 会心地笑着。 “其实我不是映阳,哥哥他是因为救我才死的。” “我知道。”-语气平静地说。 “咦?你知道?”她瞪大双眼,惊讶地看着他。 “八年前,你回来时,不是淋了一场雨而重感冒吗?” “那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是医生啊。”-笑着说。 “那你为什么不揭穿我?”映红不解地问。 “怕你承受不了。如果你认为自己是映阳,任凭我们怎么说,也不会有用的。我们所能做的只有祈祷,希望你哥哥在天之灵能保佑你,让你早日突破心防,自己明白事实。” 映红惊讶也感激。这么多年来,同伴们这样默默地伴着她,毫不埋怨地照顾她,从来不揭穿这个事实,一切都是为她着想。 “我们都希望映阳能过得好。” “叫我映红吧。” “太久没叫了,有些不习惯。” 映红叹了一口气“是很久了。” “你也应该仔细地想想自己的未来。想要过怎样的生活,想要怎么处理自己的感情,你应该好好想想。” “我的感情?” “对于马允阳。”-说着。 “我不想再谈什么感情了,哥哥死了,我希望用自己的生命来偿还。” “不,映红,我想你哥哥绝对不会希望你抱持着这种想法,他会希望你好好照顾自己,诚实地面对自己。” “诚实面对自己?” “嗯。不光是你哥哥,我想所有爱你的人,你的父母,你的朋友,都会这么希望的。” “真的?” “这是马允阳托我交给你的。”-从口袋中掏出一条顶链,递给映红。 映红伸出手,微颤地接过,久久不能平静。 她轻触着八卦形的坠饰,这是象征八尧集团的坠饰,中央飞腾的“马”字,是第二阶层的马家最重要的代表,允阳居然会将这么重要的束西给她。 天啊!到底该怎么做才对?映红揉着太阳穴,努力思索着。 哥哥曾对她说过,总有一天,她会遇到一个可以照顾她生生世世的人;-也说,他希望她能诚实面对自己的心;芯玟说过,用你的心去感觉,如果觉得是对的,就尽力去做。 映红思索着。她好像懂了,好像明白了- 拍拍她的肩,淡淡地笑道:“待会儿再想吧,大家都在等你呢。”映红挣扎地下床,随着-走出诊疗室,只见同伴笑着迎上来,整个人厅内全是笑声与关心,他们终究是最好的伙伴。 “映红,多吃一点,这是我刚做的布丁。”泛昀笑着说。 “你真的没事吧?”凝皓关心地问。 “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可不想再帮你缝伤口了。”透阳的言语中含着关心。 “恭喜映红重生!”旭难得地笑着说。 映红开心地看着众人。窗外的天很蓝,云很轻。 ### 马家的守卫们努力压抑着笑声,瞪着大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身穿长裙的映红。 “映阳先生,你这身装扮实在是” “映阳先生,虽然我们少爷正在气头上,不过你这样嘻嘻,也太牺牲色相了吧?” “不过,你们不觉得映阳先生穿起长裙还挺媚的吗?” 映红只是微笑地听着,不发表意见。 过了半晌,映红才笑着问:“你们不让我进去吗?” 守卫笑着开门。 “我不是映阳啦!”映红一面进门,一面解释。 “映阳先生,你也太幽默了吧!”他们笑得更厉害了。 “我没有骗你们,我是映阳的孪生妹妹。” “孪生妹妹?”守卫惊呼“那你哥哥呢?” 映红踏着轻快的脚步,平静的声音远远传来“映阳死了。” “死了?”摸不着头绪的守卫们一片哗然。 “八年前就死了。”映红的声音飞散在澄净的天空中。 ### 映红可以读出陈妈和霍管家脸上的惊异。 陈妈吞吞吐吐的问:“映映阳,你怎么” “不好看?”映红露齿一笑。 “不是,这你”映红笑看着陈妈的反应,实在很有趣。 “映阳,不是我老古板,你一个大男人,穿成这样实在” “霍管家,你说呢?”映红笑着问。 “这”霍管家咳了咳“嗯,我想少爷可能会想见你,你还是赶快上去吧。” 映红笑了笑,在奔上楼梯的同时,回头说:“我不是映阳,我是映红!” “映红?”陈妈讶异的惊呼。天啊!陈妈和霍管家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一回事? ### 映红轻敲房门,等了好一会,都没有得到一丝回应,她索性转开门把。 “我不是说不准进来吗?”一阵嘶吼伴着一叠横飞而来的文件响起。 映红向右一闪,险些惨遭横祸。 “映红?”允阳有些惊讶地降低声音。 “嗯。”映红低应。允阳有些憔悴,一头暗褐色的长发披散,泛着血丝的眼睛,及参差的胡碴。 第一次,映红急于想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又究竟有多少天没见他了。 “你不要紧吧?”映红踏着满地文件,来到允阳面前,伸手轻触那消瘦的脸,又是一阵不舍。 “你回来了。”允阳淡淡地说。 “对不起。”映红想起自己曾忿忿地要他离开,就觉得满心傀疚。 映红盯着允阳的脸,怀疑他不肯原谅自己,忍不住又潸潸落泪。 “傻瓜,你哭什么?”允阳搂着映红有些不舍的责问。 天晓得这一周来,他有多担心,偏偏-那个老狐狸连半点消息也不肯透露,真是混帐到了极点! “你不会生我的气吧?”映红讷讷地问。允阳是她赶走的,即使是被苛责也是应该的。 “会。”原本不打算这么说的,不过他要处罚一下映红这小妮子,免得将来又莫名其妙地被她甩了。 “我不是故意的。”怎么办?允阳真的生气了。“不要生气好不好?我跟你道歉!”映红怯怯地打着商量。 该死的!映红就非得装出一脸可怜样吗?这样软语央求,气都消一半了,天杀的该死。 “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你不生气,我可以做任何事来补偿你。”映红不假思索地说。 “任何事情是吗?”允阳扬起眉,有些惊讶的问。 映红点头,只要允阳不生气,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那好,”允阳邪邪地笑着“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映红笑着点头,但她弄不懂允阳究竟在笑什么? “不反悔?” “绝不反悔。”她才不会食言哩! “那好,手伸出来。”允阳接过映红伸出满是伤痕的手,一手掏出一枚戒抬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好漂亮!”映红惊呼一声。水晶雕刻的镶饰,隐隐泛着火红。 “这是我的颜色。” “好漂亮!” “喜欢吗?”允阳问。 映红点点头。 “送你的。” “什么?送我的?不行啦!我不可以随便拿别人的东西。”映红急着想拔下戒指,却被允阳阻止。 “这是结婚戒指,懂吗?” 映红点头,却极度不专心地扳开允扬的手。 “你刚刚不是说什么事都可以吗?”允阳笑着说。 “没错。”允阳抓得真紧!她怎么也扳不开。 “那我们结婚吧。” “好。”终于扳开允阳的手了,映红露齿一笑,这才意识到刚刚的对话。“啊!你刚刚说什么?” “我们结婚。”允阳贼贼地笑道。映红的智商似乎比起自以为是映阳的时候更差。 “我们?”不会吧? “没错。”允阳笑着搂住她。 “我不是映阳啊!”这怎么可以! “不是一样吗?”允阳好笑地看着她。 “我是女人-!”虽然嫁给允阳听起来不错,不过她不能为此欺骗允阳自己的身分,免得将来允阳后悔。 “那不是更好吗?”允阳的笑声洋溢在屋内,甜甜的,还有映红想不透的温暖。 也好,映红笑了笑,只要诚实地面对自己,坦然地面对过去,未来的一切是可以创造的。 ### 笑声与喜气再度笼罩七曜门,众人围着餐桌,品尝着香醇的咖啡,愉快地闲聊着。 “太好了!映红那丫头终于嫁出门了。”-笑着拆开喜贴。 “映红嫁出门,的确是个好消息。”凝皓啜了一口咖啡。 “只要她过得好好的,那就是好消息。”透阳接口。 “还好一切都过去了。”泛昀淡淡地说。 “也对。听说这次琉璃展可成功呢!吸引了大批人潮,更别提钱潮了!不少公司纷纷下订单,风评之好,就连八尧的第一阶层也特地回国呢!”-开心地说。 “这次展览的名称也很特别。”凝皓接着说。 “咦,是什么?”泛昀惊讶地望着同伴。看来她真的落伍了。 “‘偏离二分之一’啊!”凝皓惊讶的回答。天啊!泛昀在混啊!- 摇头“泛昀太离谱了。” “‘偏离二分之一’是吗?果然很特别。” 映红是个幸运的女人,纵使是偏离的情感,偏离的平行线,她依然可以找到属于幸福的交点。泛昀思索着。 “最可怜的还是黎璇。”凝皓突然说道。 “也许,不过精神分裂也是有痊愈的可能呀。”-笑着说“映红不也好了?” “拜托!”透阳摇头。映红的案例根本就是意外! “泛昀今天特别安静。”旭没头没脑的插了句话。 “没有啦,我听你们说就好了。”泛昀笑着解释,由于大家正忙着争论黎璇的病情,没有人注意到旭的话。 泛昀暗自庆幸,毕竟很多事情 这时电话钤声响起,泛昀笑着起身“我去接电话。” 窗外的天依旧很蓝,很蓝。 放逐的情感轻绕着苍穹,在灿烂的阳光下,整整地划成二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