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家情人》 第一章 孙海娟背着一个大背包,从台北车站一路问了十几个人,换了两班公车,才来到木栅。 看着手中紧握的字条,对照着这栋旧公寓的门牌号码,她露出了今天第一次的笑容。 是这里了!终于让她找到了! 她看见楼下的铁门没关,于是她直接爬上五楼,按下门铃。 应门的是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女孩。 女孩隔着铁门问:“你找谁?” “请问周婉婷在不在?”孙海娟腼腆的点了点头。 女孩笑了笑,打开了铁门。“你在这里等一下。” 孙海娟回笑着,站在阳台看着走入屋内的女孩。 这间公寓出租给附近大学学生当宿舍,连顶楼加盖,一共隔了八间房间,可以想像,每间房间都像鸽子笼似的。 不多久,女孩带回了另-个长发的女孩,长发女孩一脸的疑惑,她问: “你找我?”周婉婷不记得自己有认识这样-个人。 孙海娟点了头。“我是周婉援的同学,我叫孙海娟,我” 周婉婷打断她的话,她说:“哎呀,你真的来了,找还以为是婉媛在开玩笑。”她一脸的不悦及不耐烦,说明了不欢迎眼前的不速之客。 “这婉媛说你在台北很有办法,可以帮我找住的地方。”孙海娟看着周婉婷的脸色,心里的希望渐渐落空。 周婉婷全是唬弄没上过台北的妹妹。告诉妹妹她也可以用最便宜的租金租到很大的房子,还说房东看她美丽漂壳,连押金都不收,没想到吹牛的结果就是替自己找了-个麻烦。 “你听婉嫒在乱盖,我只是个穷学生,哪有什么办法!时间也不早了,我只能收留你一个晚上,明天你就得走。要是被房东太太知道我多藏了一个人,不被她赶出宿舍才怪!”周婉婷才不想自找麻烦,听妹妹说。这个孙海娟不但很穷,还是个逃家的女孩,逃家的女孩十个有九个坏。早知道就斩钉截铁的回绝妹妹的提议,现在也不用拿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周婉婷将孙海娟带回自己的房间,房间里摆了单人床、书桌及简易型的衣柜后,就没有多余的空间。 她帮孙海娟打了地铺,后来又于心不忍,请了孙海娟去吃碗汤面,算是她对孙海娟的一点补偿。 孙海娟接受了周婉婷的请客。能吃一餐是一餐,明天她还不知道会落脚在哪里,口袋里的那点钱,是她存了好久再加上妹妹海芬的赞助,一共也才三千元,这小小的三千元能让她支撑多久呢? 她能体谅周婉婷的苦衷,人家跟她非亲非故,更不明白她的来历,没理由要收留她这样一个逃家的人。 睡吧!睡饱了,养足精神,明天看能不能找到工作,找到住的地方。 *** 孙海娟一早就认命的离开了周婉婷的宿舍。 她虽然穷,却很有骨气,她不想看到一张极于赶走她的嘴脸,于是在周婉婷还没起床时,就悄悄的走出了借住一晚的旧公寓。 她买了一份报纸,看着密密麻麻的分类广告栏,开始展开她的求职行动。 她被台北迷宫似的街道弄得头昏脑胀,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一整天下来,她坐了好几趟的公车,只找到两个求职的地方。 分类广告上通常都没有标明公司名称及公司性质,只写着要征行政助理,结果她找到一家是开理容院的,她当然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另外一家是私人职业介绍所,她在外头徘徊很久,看着里头小小的空间坐着两个獐头鼠目的男子,她是怎么也没有勇气走进去。 没想到在台北找工作是这样的难! 她走到双腿发软,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眼看夜幕已低垂,茫茫人海中,她却似浮萍般,漂流在这繁华的大都市。今夜她是否真的要去睡公园? 原先计划好,可以在周婉婷那裹住下,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她失魂落魄的走进一条巷子,却被正要转出巷子的轿车撞个正着,她一声划破长空的惊呼,身体跟着软倒而下,横躺在轿车前面。 “该死!”坐在车子里的男人赶紧张下车。 他仔细的检查女孩的伤势,没发现有什么外伤。未免万一,他还是将她抱上了后座,直往他所服务的医院开去。 是这个该死的女孩走路不长眼睛,不会靠着路边,偏偏要往路中间走来,幸好他的车速很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来到一家中型的综合医院,他将车子直接停在急诊室前。 轮值的外科医生翁介元看到他抱着一个女孩下车,连忙迎了上去。 “蓝威,这怎么回事?” “被我的车子不小心撞到,先看看她的伤势再说。”蓝威将孙海娟放在病床上。 翁介元仔细的检查过后,说:“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有右脚因为跌倒,膝盖有些瘀伤,还有脚踝有点扭伤。” 蓝威的脸色其差无比。“那她为什么会昏倒?” 翁介元猜测的说:“可能是惊吓过度吧。” 蓝威点头,不再吭声。 “我看先送她到病房休息,给她打个消炎针,等她醒了再说。”翁介元随后将孙海娟推入了一间单人的病房中。 *** 孙海娟深沉的睡着,全身的疲惫加上整天只吃了一个面包,让她虚弱得不想睁开眼睛、 可是这里究竟是哪里?她勉强睁开眼睛,转了转眼珠子,发现原来她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她想起来了,她被一辆轿车撞倒,后来怎么样了,她却想不起来。也许她根本是因为太累了,累到醒不过来。 此时,进来了一个白衣天使,天使有着亲切的笑容。 “你终于醒来了,你足足睡了五个小时。”白衣天使将点滴关掉,拔掉连接在孙海娟手背上的细针。 孙海娟抬起右手,看着手腕上的表。十一点了,她睡得真的有够久。 “撞到你的人是我们医院妇产科的医生蓝威,他明天早上会来看你。其实你没什么大碍,只是一点皮肉伤,你不用担心,现在给你打的也是营养针,明天早上你就可以出院回家了。”白衣天使继续解释她的状况。 “谢谢。”孙海娟嘴角微扬。 “我们翻了你的背包,也看了你的身分证,本来想通知你的家人,却找不到任何联络的电话,只好等你醒来。”白衣天使笑了笑,继续说:“你要不要告诉我你家的电话,我好打电话让你的家人来接你,也让他们放心。” 孙海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用麻烦你了,待会儿我自己会打。”她看了一眼床头旁的电话。 家人唉!她在心底叹着。 白衣天使关心的询问:“你身体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她摇了头。“没有,谢谢。” “好吧,那你休息。”白衣天使走出了病房。 来到台北的第一晚,借宿在周婉婷那里,第二晚则躺在医院里,第三晚呢? 看到床头旁边的矮柜放着一袋的苹果,她马上坐正了身体,拿起一颗苹果就咬,唇间立刻弥漫苹果的香味。好好吃喔!她从来没有吃过这种又大又脆的苹果,想必一颗要不少钱。 连吞了两颗苹果,才稍微安抚了她饥饿的五脏庙。 她想了想,决定去冲个澡。搞不好明晚就得去睡公园,趁今天有澡可以洗,就赶快洗吧。 一下床,她才发现右脚无法施力站着,只好一跳一跳的跳去洗手间,将沾了一身尘埃的身体洗干净,然后再一跳一跳的跳回床上。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她铁定要去游民收容所,看来明天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工作。现在已经很晚了,她没有精力再去计算明天的事,先睡吧!把明天的分也都一起补足。 不知睡了多久,她听见不远处有人在说话,她微睁了双眼,日光便刺进了眼睛,原来天已经亮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见两个男人背对着她站在门口处说话。 其中一个男人有运动选手般健壮的体格,另一个男人身材则较为瘦小,因为站的角度,她看不清他们的长相。 “这个孙海娟才十八岁,一整夜没有回家,难道她家人都不会担心吗?听黛伶说,她昨晚有醒过来,还说会打电话回家,怎么到现在都没见到半个家人出现?”翁介元的口气充满着怀疑。 “管她的,既然她没什么事,等下她醒了就让她走。”蓝威冰冷无情的声音充斥在病房的空间。 “蓝威,你得小心一点,这年头很多逃家的女孩都很厉害,看你开好车,人又长得帅,就故意去撞你的车,看能不能敲得一笔赔偿金,或者借此钓到一个金龟婿。” 他们翻了孙海娟的背包,没想到里头全是些换洗的衣物,摆明了就是离家出走,否则怎么会没有人来接她呢? “你想我有这么傻吗?”蓝威的话从鼻子喷了出来。 翁介元摇摇头,自以为是的说:“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你看她明明没受什么伤,却可以睡上这么久,这不是故意装病是什么。” 蓝威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可惜这个孙海娟是找错对象下手,你对女人根本没有耐心,全医院上上下下哪个不知道。况且,你是个医生,可以随时拆穿她装病的伎俩,我看她是偷鸡不着蚀把米。”翁介元刻薄的话狠狠的刺进了孙海娟幼小的心灵。 从眼尾瞄见他们俩正要转过身来,她连忙闭上了双眼,假装继续睡觉。 蓝威走到孙海娟的病床前,注视着她美丽的容颜。她有让男人神魂颠倒的本钱,可惜年纪还太小,少了风姿绰约的魅力。 看着她眉心拢聚微蹙,他的心不知为何也微许悸动。 “等下让黛伶叫醒她,看她要多少,然后就送她走。”蓝威交代翁介元,随后两人转身一同离开病房。 等到脚步声远离,孙海娟才赶紧坐起身来。她没时间悲伤别人对她的误会,毕竟不熟识,她无所谓他们怎么看待她,她没必要为一个陌生人而生气。 她囫囵将医院送来的早餐吞下,将那一袋苹果放进她的背包裹,趁着他们口中的黛伶还没到,她已经一拐-拐的走出了病房,走出了医院。 *** 李黛伶就是昨友那个有着天使笑容的护士,她一走进孙海娟的病房,就发现病床上的人不见了。她急忙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最后发现孙海娟的随身背包也消失了,她才彻底相信,这个女孩是不告而别了。 当蓝威从李黛伶的口中得知孙海娟突然离开了医院,心底多少有些错愕。她怎么会连赔偿金都不要呢?而且辽闷声不响的就走?难道他错想了那个叫孙海娟的女孩?他心里有满腔疑问,不过他不是好奇的人,更不是个心软的人,她走了就走了,反而可以省下他不少的麻烦。 当他从不孕症研究中心走出来时,已经是下午,早就错过了医院的用餐时间,于是他只能走到附近的餐厅去吃饭。 他走进一家专卖牛排的西餐厅,-眼就看见坐在吧台前面高脚椅上的孙海娟,于是他找了张离吧台最近的位置坐下。 孙海娟留着齐肩的短发、齐眉的浏海,齿白唇红,可惜肤色太过苍白,少了些血色;浅蓝下恤外加牛仔裤,使她清新得犹如一个搪瓷娃娃,比实际的年龄看起来还要更小。 蓝威凝视着她。她应该不记得他,因为他总共才去看过她两次,两次她都正在睡觉。 看她局促不安,眼神一直东瞟西瞄,不像是来吃饭的样子。那她来做什么? 服务生送来了蓝威所点的牛排后,他就边吃牛排边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不多久,一位穿西装、打领带的男士走到了孙海娟面前,他说: “我是这里的经理,我姓陈。你是来应微服务生的?” 孙海娟点了头。 “那我们那边坐下来谈吧。”陈经理指引孙海娟坐在蓝威隔壁桌的位置上。 孙海娟从高脚椅上下来,右脚使不上力,于是她换左脚支撑,一跛一跛的走到陈经理指定的位置坐下。 她坐的方向刚好面对着蓝威,只是她不知道有个人在暗中注意她,她全神贯注在眼前的陈经理上。 陈经理没想到眼前的漂亮小妹是个跛子,他眉头皱了下。 “你好。”孙海娟向陈经理鞠个躬。 陈经理问:“你今年几岁了?” “我今年刚高职毕业,满十八岁了。”她必恭必敬的回答。 “来这里当服务生,是为客人服务,最重要的是手脚灵活,你的脚”陈经理也不愿伤害她小小的心灵,话就点到为止。 “我的脚是昨天不小心拐伤的,过两天就会好,绝不会影响到工作。”她努力挤出生涩的笑容。 陈经理委婉的说:“我们店里很缺人手,希望来应征的人能够马上上班,你这样子恐怕不适合端盘子、洗碗盘的工作,非常抱歉。” 陈经理一脸无能为力的样子。只可惜了那张年轻漂亮的脸。 “经理,你让我试试看,我绝不会影响到工作的。”孙海娟再一次恳求。 “对不起,你再去别的地方找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工作。” 孙海娟站了起来。“没关系,还是谢谢你。” 她满脸的失望,慢慢的拖着疼痛的右脚走出了这家西餐厅。 蓝威目光的的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顾不得还没吃完的牛排,扔下一张五百兀,也走出了西餐厅。 他保持一段距离,跟在她后头走。他没想到她是来应征工作的,他更没想到她的脚伤比他和翁介元想的还要严重。 虽然是她突然出现,才会让他的车给撞上,但再怎么说,肇事的是他,他对她还是有一分责任。 既然她迫切的要找到工作,那么她早上为什么要莫名的离去,甚至不向他索取一些理赔金? 见她在公车站牌下的长条椅子上坐下,双手不停的揉搓着右脚脚踝,他的心头竟泛起丝丝不安。 她就这么走了又停,停了又走,看见店门口有征人广告就走进去,看见椅子就坐下来休息。 来来回回不晓得几次,她总是带着颓丧的一张脸走出每个店家。 蓝威可以完全肯定她根本不认识路,因为她重覆走了好几次走过的路,每次当她站在相同的店门前,她会先轻声的叹着气,然后再转身走别条路。 直到现在,都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她还在走。从她右脚跛的幅度更大看来,她的脚伤是更严重了,她甚至连晚餐都没吃。蓝威真想上前阻止她继续走下去,他这个脚没受伤的人都已经双腿酸软了,何况是她! 孙海娟走着走着,竟走到了国父纪念馆。她看了看时间,看来今天是铁定要露宿这里了。 她走进了国父纪念馆,走到了一棵荫天的大树底下,她背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这里是神圣的殿堂,相信坏人应该不会在这里出现,何况这里有水、有洗手间,还有这么多人——有人在散步,有人在运动,有人在唱歌跳舞,还有情侣在亲热,甚至有一个逃家的她,正准备睡在这里。 早上离开医院后,她就沿着街道慢慢走。她的脚受伤,不可能像昨天一样在整个大台北市乱乱转,于是她放弃用报纸找工作的方法,看能不能从店家贴出的征人广告中找到工作。 她放下背包。夏夜露重,幸好她有带一件厚外套出门,盖着睡觉应该不会着谅才是。她又从背包裹拿出了从医院里带出来的苹果,解决了她两餐的饥饿。 谁说台北遍地是黄金,为什么她找了两天的工作还是找不到?台北人的现实、台北人的功利,她在今天是尝到了个中滋味。 都怪她失神被车子撞到,这一撞撞掉了今天所有的工作机会,没有一个人肯用她这个跛着脚的人。 蓝威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吃着苹果,还一副想要席地而睡的样子,他不由得就怒火高张。 难道她没有家可以回?难道她就吃着苹果当晚餐?她一个女孩子,难道就这么相信台北的治安? 他一向不爱多管闲事,就像大多数冷漠的台北人,但是放任眼前的女孩不管,叫他一走了之,他的良心似乎又过意不去。 他的脚不受控制的走到她跟前,他目光锐利的看着她。 孙海娟感觉到有双眼的的的盯着她,她停下咬苹果的动作,抬眼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男人有着健壮的体格,留着小平头,大眼、浓眉、鹰勾鼻,有种江湖昧,像是电影里专门演流氓大哥的酷男。 蓝威在她两步之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平视着她疑惑的眼神。 “我是蓝威。”不想吓坏她,他先自我介绍。 “蓝威?”她轻轻的念着他的名字,想起那个撞伤她的人也叫蓝威。 “蓝天的蓝,威严的威。昨天是你不小心撞上我的车。”他口气有些冲。 “我知道,护士小姐有跟我提过。”她的口气也明显的不好。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为什么一声不响的就离开医院?”他质问。 “我听到你和另一个医生的谈话。”她继续吃起了她手中的苹果,漠视他生气的表情。 蓝威闷哼一声,脸上的表情扭曲不自然。 “我们不清楚你的来历,你又没有家人来接你所以我们试图找出一个解决的方法。”他有点心虚的解释。对女人他一向最没耐心,没想到现在却试着跟她“解释” “我知道。你们说的也没有错,我本来就是个逃家的人。是我不小心撞上你的车,你好心送我上医院,为避免你的麻烦,我是应该识相点自动就走。”她的大眼瞪上他有点别扭的嘴脸。 他听得出来她语气中的酸意。“你年纪轻轻的,为什么要逃家?”话一问出口,他直骂自己太鸡婆了。 “你相信我说的话吗?”她挑眉警戒的看着他。 “相信!”他肯定的告诉她。 “我不想当一个赚钱的机械人,我不想再为我爸赚任何一分钱,所以我逃家了。”她说了事实,话里没什么情绪。 她对男人一向没什么好感,可能受是爸爸重男轻女的影响,让她以为天底下的男人都跟爸爸一样。对眼前的男人,她一样没什么好感。 这话在蓝威听来,却以为是狠心的父亲推眼前如娃娃般的女孩入火坑。 他心疼她,那样看起来洁白无暇的身体,竟遭受过许多男人摧残! 难怪她的自尊心这么强,想必在不健全的家庭环境下,造成她极端的自我保护,否则她不会宁愿忍受脚痛,也要一走了之。 “我很抱歉,我不该过问你的私事。”他原有的怒气,被她的一席话消弭得无影无踪。 他是个堂堂的大男人,竟然这样逼走一个受伤的小女孩,他有些内疚他和翁介元说过的话。 “没关系。”她吃完了一颗苹果,又拿出一颗。看他直盯着她的苹果瞧,她将苹果递到了他的面前。“给你。” 他失笑了。“我不吃,你也别吃了,光吃苹果不会饱,我带你去好吃的。”苹果还是他买的,他怎么会跟她抢着吃呢。 她想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不想对她隐瞒,于是实话实说,从今天下午看见她在西餐厅找工作说起。 “我跟踪你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的脚伤,也希望你能安全回家,有人能照料你,没想到你竟然打算要睡在这里!”他又多加了几句解释的话。他可不想让她误会他是个大**。 见她不说话“走吧,我请你去吃饭。”他先站了起来,顺便拍了拍西装裤上的草屑。 “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饭?你不是怀疑我的动机吗?”她不懂他在想些什么,之前恶言恶语的要撵她走,现在又要请她吃饭! “我为我和翁介元说过的话道歉。”他是个大男人,做错事要承认,是他不好,他不该对身世坎坷的小女生起疑。 她没本钱跟自己的肚子过意不去,况且是他撞到她的,他是该表示点道义上的责任。她也跟着站起来,习惯性的右腿先施力,却因为脚痛重心不稳,往前倒去,他及时扶住了她。 “谢谢!”她赶忙站直身体,背起她的大背包,学他拍掉沾在牛仔裤上的草屑,一拐一拐的跟着他走出国父纪念馆。 第二章 蓝威先带孙海娟去吃清粥小菜,然后拦了计程车回到医院,接着再去开了他的车,准备带她回他租房子的地方。 在车上,蓝威开口说:“今晚你就暂时住我那里。” “好,谢谢你。”她专注于车外的景色。 “你不怕我是个坏人?”她的一口应允,让他怀疑她是不知道台北恶名昭彰的治安,还是太信任他。 “你都不怕被我仙人跳了!况且,去睡你家跟睡在国父纪念馆,你认为有差别吗?”早从台南要来台北时,她已经将最坏的情况都打算过了。 “是没什么差别。”原来她不是相信他,现在换了任何一个男人邀请她,她都会上那个人的家。想到这里,他心裹不禁火冒三丈。 “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会走,我不会打扰到你的。”她谦恭的保证。 他其实没那个意思,可是也开不了口留她。他一向是明哲保身的人,决不沾染任何不必要的麻烦,况且她跟他非亲非故。不是他没有爱心,而是这年头爱心太泛滥,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说他冷漠也好,说他无情也罢,他独来独往、我行我素惯了,不想去照顾一个小他十岁的女孩。 蓝威所承租的房子离医院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 进入他的家,里头两房一厅,属于小坪数的格局。 孙海娟马上坐到沙发上去缓和她的脚痛。 “今晚你就睡在沙发上。”不是他没有同情心,这屋里就只有一张床,而他是不可能随便让女人轻易上他的爱床。 “我知道。我可以用你的浴室吗?”她打量着他的表情。 “可以,不过不可以弄脏、弄乱。”蓝威指了指浴室的门。 他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来是不是真心要收留她。她摸了摸鼻子,拎起背包就一跳一跳的跳进浴室。 等她洗好澡出来,沙发上已经多了一条棉被,那个叫蓝威的已经不见了。 要不要帮他关客厅的灯呢?算了,也许他等下也要去洗澡,她还是先补眠比较重要。能睡的时候就多睡点,明天铁定没这么好的运气,有沙发可以当床睡。 蓝威一走出房门,就看见她窝在沙发上,深沉的睡着。 看来她是真的累坏了。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她昨天在医院里老是在睡觉。在她还没遇到他之前,她又是睡在哪里呢?明天等她醒来,或许可以问问她。 *** 孙海娟有着很准时的生理时钟,只要她在脑子里设定几点起床,无论在多累的情况下,她都能准时起床,鲜少有睡过头的记录。 七点钟,她睁开了大眼睛。经过一夜的休息,她的体力恢复了不少,只是脚踝处已经肿起了一座小山丘,但是她顾不了痛,只能尽量减少右脚的施力,改以左脚支撑。 快速的将自己打理干净,她背起背包,打算效法第一天的行径。不想让收留她的人为难,更不想让自己看人脸色,她静静的走出这个地方。 蓝威一整夜都睡得很浅,满脑子想的都是谜一样的她,当他听到客厅发出悉蔌声时,他脑子闪过她会不会趁机偷东西的念头。虽然容厅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让她偷,他还是好奇的打开一条门缝,悄悄的看着她。 见她背起她的大背包,轻手轻脚的走出大门,他也快速的套上长裤、t恤,快步的追着离去的她。 她先了他一班电梯下楼,最后他在大厦的大门前将她拦下。 “孙海娟!”他有些激动,眼神疑惑的看着她。 孙海娟迟疑了一会儿,将她的大背包拿下来,递到他的面前。 他不懂,纳闷的问:“干什么?” “我没有偷你的东西,你可以仔细检查清楚。”她想他一定是为这个理由才会赶下楼的。 蓝威从不脸红,但因为刚刚心里确实存有这样的念头,如今被人揭穿,红潮爬上他黝黑的脸颊。 “我没这个意思。”其实他赶下楼,十之八九是为她说的原因,但是他怎能承认呢。 “那你”她扬高了尾音。 看她落落大方,他将她的背包推回她的面前。 “你怎么又闷不吭声的走?” 她将背包背回后背。“你只答应让我住一个晚上,我不该让你困扰,继续待在你那里。还有,谢谢你昨晚的收留。”她露齿一笑,头微微的向右一点。 她的笑容澄清无邪得一点都不像是卖笑的,若是从小生长在那种环境中,怎么可能会有这样不含七情六欲的纯真笑容? 他收敛了心神。“既然都已经早起了,我请你去吃早餐。” 又有免费的早餐可以吃,她当然来者不拒。 吃完早餐,蓝威发现她的脚伤愈来愈严重,于是又将她带回医院。 在医院等候看病时,她忍不住问: “喂,你一点都不像是妇产科的医生。” 他挑了眉。“哦?在你心底,妇产科医生应该是怎么样子?” “至少不应该长得像大哥的样子。” 他大笑出声。 他明白自己若是横眉一竖,样子的确严肃了些,但从来没有人敢当面这么告诉他,唯独这个女孩——这个说话总是淡淡的女孩。 “我是专门研究不孕症的,简单来说,就是人类生殖技术的研发,像试管婴儿和冷冻胚胎的技术,所以我并没有在们诊看病。”他简单的说明他的工作。 她给了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蓝威帮她挂的是翁介元的门诊,跳号灯显示轮到她,于是他带着她走进门诊室。 蓝威和翁介元不但是同一所医学院毕业,还是同届,只不过两人选了不同的专科念,最后又选择了同一家医院服务。两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在这深幽的医院里,成了莫逆之交。 当蓝威带着孙海娟走进门诊室时,翁介元欢迎他们的表情,是一张如鸡蛋般的大嘴。 “她不是走了吗?怎么又会回来?”翁介元惊讶的对着蓝威问。 “介元,你先帮她的脚看看。” 翁介元压下满腔的疑问,示意孙海娟坐到他面前的诊疗椅。他推了推鼻上的细边眼镜,捧起孙海娟的右脚。 “这样痛吗?”翁介元用大拇指仔细的按压着脚踝的部分。 “痛!”孙海娟咬紧牙,忍受着脚踝传来的痛。 翁介元又按压了几次。 “筋发炎了。我开个单子给你,等下你去物理治疗室,先去热敷,然后物理治疗师会帮你推拿,再帮你上药。尽量减少右脚的施力,连续来做一个礼拜的治疗,肿胀应该就会消失。”翁介元仔细的叮咛。 “还要做一个礼拜的治疗!”孙海娟听了,秀眉微蹙。那她要怎么找工作?接下来的生活该怎么办? “你先去做治疗,治疗完再回来这里找我,剩下的事待会儿再说。”蓝威接过翁介元开的单子,放到孙海娟的手中,并且告诉她物理治疗室的位置。 “你不用去工作吗?”孙海娟接过单子,问。 “我是做研究的,采的是责任制,没有所谓的上下班时间。你快去做治疗吧。”蓝威催促着她离开。 等到孙海娟离开,翁介元没有马上按下叫病人的灯号,摆明等着蓝威的解释。 蓝威将昨天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只忽略了她是个小妓女的事。 “蓝大医生,几时你变得这么好心肠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呢?”翁介元取笑着蓝威。 “毕竟是我撞到她的,况且,任谁遇到这种事,都会这么做。”其实他根本没有好心肠,今早还误会她是个小偷。 “你打算收留她到什么时候?”翁介元有点想要看好戏的意味。 “等她脚一好,就不关我的事,我会让她马上离开我那里。”蓝威说得斩钉截铁。 “这个小妞个性还真强,宁愿忍受脚痛,也不愿开口向别人求助。她其实大可赖上你,至少可以待在医院里,等到脚好为止。” “可以感觉得出来,她的外表虽然柔弱,自尊心却很强。” “你先回研究室吧。你这么大的个子,杵在我这里,会把病人吓跑。等她出来时,我再打内线叫你,ok?”翁介元将他推出了门诊室外,专心看起病人。 *** 中午,蓝威带着孙海娟在医院的餐厅里吃饭。 “又让你请吃饭,真是不好意思。”孙海娟腼腆的说。 “没关系。”蓝威继续面无表情的吃着他韵排骨饭。 “等我工作赚了钱,我会还你的。”孙海娟认为,别人请她吃一餐饭是顺水人情,她会默默的接受,可是让别人连请三餐饭,就是恩情了,恩情债难还,她不想欠。 蓝威牲视着她清澈的美眸。“你说还就还吧。” 等到两人祭完了五脏庙—— “你脚这样,也不方便去找工作,就先住我那里吧。等到脚好了,你再好好的打算该怎么办。”他终究不忍心看她拐着脚到处找工作的样子。 她的大眼露出难得的喜悦。“我可以付你房租的,等到我赚了钱,我再一并还给你。” 他也感染她的喜悦,笑了笑。“你要付房租就付吧。”他可没那套假道学,更不会一看见美女就忘了祖宗八代是谁。她要这么明算帐也好,省得以后两人纠葛不清,她要是一副报恩的样子,他可会受不了。 “待会儿我要怎么回去你家?” 他右手挥了挥,示意她站起来,然后朝餐厅的大门走去。 “等会儿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再回来医院上班。晚上我会买便当回去给你吃,然后再把另一间堆杂物的房间清理干净,你就先睡在那里。”他从来都不知道他这么有爱”心,他这么爱好安静的人,竟然能够把房子分租给一个陌生的小女人!他对自己的行为有点嗤之以鼻。 到了晚上,他依言回来打扫房间。他受不了她一跳一跳的模样,要她什么事都不要做,乖乖的坐在餐桌前吃便当就好。 等到他打扫好房间,他已经累得全身虚脱。谁让他平常比猪还要懒,根本就懒得整理房间。 他把脏乱的自己丢进浴室,充分的享受泡澡的乐趣后,才又折回客厅。 他从公事包裹拿出一串钥匙,扔给坐在沙发上的她。 “家里的钥匙。”他开口说。 她收起钥匙,放在掌心。这里就是她暂时的栖身之所了。 “没事不要乱跑,迷了路我可救不了你。还有,不准进我的房间。”他威严警告着。 “知道了。”她恭谨的回答。 “房间里床单、被子、枕头都有,只不过很久没有人用,有点脏,你就先将就点,明天再用洗衣机把它洗干净就行了。”他交代完该交代的事,打开他的房门,临进门前,他又说:“别再一声不吭的走!” 见她点头,他才“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 她从嘴里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至少短期内不用怕会露宿街头了。她嘴角含着笑意。她遇上了一个不算太好的好人。 *** 孙海娟习惯性的早起。 一大早,她已经将该洗的衣物洗好。 本想煮早餐,却发现冰箱空空的,她只好坐在沙发上,无聊的看着电视,等着房间里头的那个男人清醒。 到了八点,睡眼惺忪的蓝威走出房门。 “啊!”孙海芬的一声惊叫,吓跑了他的所有瞌睡虫。 “你怎么了?叫这么大声,见鬼了?”他理直气壮。 “你”她羞红了白晰的小脸,连忙用双手遮住眼睛。 他全身上下只着小内裤,露出雄壮的体格,才会害她忍不住放声大叫。 他用眼尾瞄了瞄自己,突然惊觉到自己的丑态,连忙以跑百米的速度,冲回房内。 以往他都是这副样子随意在屋里走动,多轻松自在。谁让他还不习惯有个外人住在这里,才会在小女孩的面前闹出笑话。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不是早把男人该看的都看光了,怎么还会这么大惊小敝? 等穿戴整齐后,他才又走出房门。 他搔搔他的短发,满脸的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忘了你住在这里。” 她依旧将脸埋在纤纤玉指后,不敢看着他。 “你放心,我已经穿好衣服了。” 她放下十指,脸上有着玫瑰般的艳红。 “我是不速之客,是我打扰到你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想起那令她心跳如鼓的硕壮体格,她就没有勇气看向他。 看见她白里透红的羞涩,他心底也有股火热。“我先去洗脸刷牙。”说完,他走进了浴室。 趁着他进去浴室,刚好可以冷却空气中的那股暖昧。 等他再度走出浴室,他说:“走吧,先去吃早餐,再去医院。’ “嗯。”她乖顺的点头,跟在他身后。 吃早餐时,他一边喝着奶茶,一边问:“在你还没被我撞上之前,你在台北都住在哪里?” “我来台北的第一个晚上,住在同学姐姐的宿舍里,不过同学的姐姐只答应让我住一晚。隔天我就离开了那里,然后晚上就被你的车子撞到,所以第二个晚上,是在医院里度过的。接下来你就都知道了。” “那你还算是满好运的嘛!”解开了心头的疑惑,他又咬了一口三明治。那他可算是及时解救她的英雄喽! “等下看完医生,你可不可以顺便去买些米和菜?”她小口小口吃着蛋饼。 “干什么?”他又是粗声粗气的。 “每天吃外面会吃腻的,趁我的脚还没好,我待在家里也无聊,我可以帮你煮三餐,包准比外面卖的还好吃。”她看着他的脸色。 “好吧,我也没办法每天中午、晚上帮你送便当,你就自己开伙。只管料理好你自己,别管我。”他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起身就要走,完全不顾孙海娟到底吃好了没。 她只能紧跟在他身后。她知道他不喜欢她,是不得已才收留她,反正她也不喜欢他,她告诉自己别为他找麻烦,能不惹他就不要惹他。 看完了医生,做完了物理治疗,他在回家的路上,特地绕去了超市。他坚持不让她下车,要她在车上等他,他则去大大采购了一堆食物,够她吃上一个星期。 当蓝威将手上四大袋的各式食物放在餐桌上后,转身便又要出门。 “你今天有要回来吃晚饭吗?”孙海娟顺口问,因为她不知道要不要帮他准备晚餐。 “不一定。你不用管我,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他不喜欢她这么温柔的口吻,好像她是他的什么人似的。他有点不耐烦,不再理她就走出了门。 *** 孙海娟正在吃晚餐。两菜一汤,反正有人买了那么多菜,不煮多可惜,顺便把自己养胖一点,多储存些本钱,哪天这裹住不下去,才有挨饿的条件。 下午她把脏乱的屋子简单的打扫了一遍,除了蓝威的房间。 她有试着要打开他的房门。人都有好奇心嘛,他不让她进他的房间,可没说不能站在门口看他的房间。只是他特地把房门锁上了。 他防她,她知道。像她这样一个逃家的女孩,会是多乖巧、多优秀,绝对没有人会相信,搞不好他还认为她偷、拐、抢、骗样样都行。这个社会把所有逃家的女孩都贴上不良的标签,总是带着异样的眼光看她们。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她只在乎她什么时候可以赚很多很多的钱,让她早点脱离被钱支使的日子。 大门被打开了,她看了一眼。是蓝威。 她没招呼他,继续吃她的饭。 蓝威闻到饭菜香,忍不住直吞口水。 他往餐桌上瞄了一眼。“煮那么多菜,你一个人吃得完?” “吃不完可以冰起来,明天再吃。”她以为他嫌她太浪费了。 “我帮你吃吧,省得放隔夜不好吃。”他自动去拿了碗筷,添了饭,狼吞虎咽的大吃特吃。 结果吃得最多的是他,他像饿死鬼投胎,吃到白饭都不够。 他意犹未尽的说:“下次白饭多煮点,我一餐至少要吃三碗饭。” “你又没说你要吃,你不是让我别管你的嘛。”她有点委屈,嘟起了小嘴。 “我”蓝威被女电堵得哑口无言。 他在研究室里被卵子和精于搞得心烦气躁,又老是想到她一个人在家里,于是他就这么莫名其妙晃回家。 他有点恼羞成怒的转移话题:“谁让你整理屋子的!翁介元不是让你尽量不要走动,你是故意让你的脚永远都不要好,然后一辈子赖上我,赖上这个房子,是不是?”他的话没有说得很大声,也没有起伏,但平平的音调更显得杀伤力十足。 她没理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默默收着碗筷。 “我来!”蓝威抢过她手中的碗筷。“你好心点,乖乖去坐好。” 她看着他纠结的浓眉,一跳一跳的跳回了房间。 最后那些碗筷是蓝威洗干净的。 她知道,他不是好心要帮她洗碗,只是希望她的脚赶快好,能够赶快离开他这里。 她也希望啊!她根本不愿造成别人的负担。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这次她得忍住气,一定要等脚好才能离开这里。 *** 接下来的几天,孙海娟在准备三餐时,都会特意的煮上蓝威的一份,而他也都很配合,餐餐回来吃她煮的饭莱。 只不过两人之间少有对话,似乎培养出了另一种相处模式——互不打扰,互不干涉。 今天是她住到蓝威这里的第七天,她的脚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她得开始出去找工作,一等她找到工作,找到住的地方,她就离开这里,免得他看她碍眼。 餐桌上摆好了三菜一汤后,蓝威也准时的踏进客厅里,只不过今天旁边多了一个人——那个笑容甜甜的白衣天使。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李黛伶。”白衣天使自我介绍着。 孙海娟点了头。“记得。” “吃饭吧!”蓝威自顾自的盛饭,丝毫没把孙海娟看在眼底。 孙海娟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猜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两人不太像是情侣,可是若不是情侣,他又怎么会带李黛伶回来呢?难怪他不喜欢她住这里,原来是会造成他的不方便! 孙海娟很识相的草草吃完饭,然后躲进房间里,把客厅留给他们。 李黛伶一看见超大的电灯泡离开,娇柔的嗓音就甜甜响起: “蓝威,孙海娟到底要住到什么时候啊?”她适时的甩动她那头大波浪的长发。 蓝威没有吭气,继续吃他的饭。 “我看她的脚都好了,怎么还不让她走啊?”李黛伶挨到他的身边。 “我会让她走的。”蓝威丢下这句话,斜睨了李黛伶一眼,继续吃他的饭。 李黛伶识相的暂时闭了嘴。 蓝威对感情的事很懒,也很不挑剔。 只要是成熟有韵味的女人,尤其听话的女人,他就会喜欢,因为他最讨厌应付女人的百般无聊要求。 尤其哄女人那一套,他根本不会去做,他宁可将时间花在研究室里,也不愿陪女人去逛街、看电影、喝咖啡。 李黛伶很聪明,也很懂他的个性,从来不会摆出女朋友的架子,要求他做东做西,甚至不会要求要约会,反正每天在医院里朝夕相处,感情就会像烧开水般愈来愈滚。她相信只要她对他好,他早晚会感觉到她的真心。 反而这样,医院里的同事都羡慕她找到了一个老实可靠、绝不会见异思迁的男朋友。 李黛伶也很开心有蓝威这样的男朋友,毕竟她已经二十六岁了,是该为结婚的事计划。像他这样人长得帅,有稳定、高收入的工作,又没有风流的个性,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对象。 只不过蓝威有没有把她当女朋友看待,她心里头还是不太能确定。 像这次孙海娟住进他的家,她也是听翁介元说才知道。今天还是她说想来看看孙海娟有没有好点,硬是跟他回家,否则他这个屋子,从交往以来一年多,她才第三次进来。 看他终于吃完了饭,人移到了沙发上,李黛伶马上黏了过去。 “蓝威,你一个大男人收留一个小女孩,传出去总是不太好听。” “有什么不好听的,我难道会怕这些闲言闲语吗?”蓝威呻了回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万一她的家人故意要找你碴,控告你故意藏匿孙海娟,甚至安了个诱拐的名目对付你,那你不就好心没好报了。”李黛伶真的是怕蓝威吃亏上当,只能叮咛着他。 “黛伶,等她脚一好,找到工作,找到住的地方,我会马上让她走。”不是因为他对李黛伶的话言听计从,而是他受不了那张清丽绝伦的脸老是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 好几次,看到孙海娟刚洗好澡的模样,都会使他血脉偿张。只要尽快把她送走,他就不会受到她的蛊惑。 “还要等她找到工作!要是她一直找不到工作,是不是就赖定你了?”李黛伶两条玉臂攀上蓝威的肩膀。 “不会的,我相信她很快就会找到工作。”未免李黛伶再罗嗦,他干脆吻上她的芳唇。 屋子就这么一点大,隔音设备又不好,蓝威和李黛伶的话一句句清晰的送进了孙海娟的耳里。 明天就走吧!别让收留她的人为难,要是他们情侣吵架,那她可是罪魁祸首。 她将她的衣物又收进了她的大背包裹。 因为答应他不会不吭一声的离开,于是她拿出了一张纸、一只笔,想了想,写下: 蓝威: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叫你的名字,真是有点尴尬。 谢谢你这一个礼拜的收留和照顾,等我找到工作赚了钱,我会将欠你的饭钱和房租钱拿来还你。 希望你和你的女朋友不要因为我而吵架,那我会很内疚的。 我走了,再一次谢谢你。 孙海娟留 隔天一早,蓝威在餐桌上看到她留下的字条、一串钥匙,还有为他准备好的早餐。 他的心头彻底乱成一片。这不是如他所愿吗?他不用赶她,她自动的就走,不是替他省下很多麻烦吗?为什么他会有强烈的失落感及不安? 她在台北不是无依无靠吗?万一她又找不到工作,她是不是得露宿街头?她这会儿人又会到哪里去呢? 第三章 蓝威开着车,大街小巷的寻找着孙海娟的身影。他明知道她该死的有强烈的自尊心,昨晚他却和李黛伶谈论她的事情,至少得帮她找到栖身之处,才能说出要她走的话。 可是在茫茫的台北市,要找一个人比登上圣母峰还难,只能凭运气。 他从早上找到晚上,连医院的门都没进去。她晚上会睡在哪里?可别让其他的男人骗了,这年头大野狠实在太多了。 找了一整天,他的车最后停在国父纪念馆前。他地毯式的搜寻国父纪念馆里头的每一棵树、每一个角落,期盼能找出她的人,期盼上天能听到他的呼唤,让她奇迹似的出现。直到深夜,他才不得不失望而归。 这一夜他很累,却无法安心的入睡,睡梦中全是她纯真的样子。 隔日,蓝威在医院里查到了她的户籍住址,随即他赶到松山机场,飞往了台南。 在飞机上,虽然对自己疯狂的举动感到讶异,但他心里只存一丝希望——她能迷途知返回家去。只要看见她平安,他就能放心。 五十分钟后,他踏上台南的土地。南台湾的太阳非常炽热,照得他心情更加烦躁。 中午,他找到了位于海边的小村落。 他不敢明目张胆的上她家找人,只好在她家附近随意徘徊。正苦无方法探问她的消息时,迎面走来了一个欧巴桑。 蓝威堆起了满脸的笑意,柔和了他脸上刚毅的线条,才开口问: “这位伯母,请问你认识十五号的孙家吗?” 欧巴桑狐疑的看着高大的蓝威。 “我是孙海娟的高职老师,我来做毕业后的家庭访问。”蓝威随口说了个谎。 “原来是老师喔!”欧巴桑笑嘻嘻的,操着台湾国语说:“我当然认识啊!这个村子每家每户我都认识,好像我在当村长似的。” “是这样的,我本来是想上孙家做访问的,可是孙家好像没人在。我可不可以请问你一些问题?”他其实连孙家的门都没有去敲过。 “好啊!好啊!只要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欧巴桑对老师有着非常崇高的敬意。 “伯母,孙海娟毕业后,不晓得是继续念书,还是在工作?”他拿出一本随身的小笔记本和一技笔,有模有样的记录着。 “老师啊,那个海娟高职还没念毕业就离家出走了。我听她妈妈说,她好像都住在台南市的同学家,半工半读的。最后她高职有念毕业吗?”欧巴桑提出了她的疑问。 “这有啊,海娟最后有念毕业。”他胡乱应着。 原来她高职还没毕业就逃离了家。其实他也不清楚她高职有没有念毕业,从来也没问过她,是想起她在餐厅应征服务生时,向餐厅的经理说她高职刚毕业,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高职有念毕业就好!”欧巴桑叹了口气。“想想,海娟哪有那个命继续念书啊!”“这是怎么回事,伯母你能告诉我吗?” “这说来话长,干脆老师你到我家来,我慢慢说给你听。”欧巴桑拉着蓝威就往那距离不到二十公尺远的住家走去。 欧巴桑让蓝威坐在门前小院子的长板凳上。这个小村子年轻人本来就不多,难得遇上可以说话聊天的,欧巴桑也就很热情的招呼他。 “伯母,你是说孙海娟家庭环境不好?”蓝威又重新开启了话题。 “海娟的爸爸是个跑商船的船员,跑商船赚的都是美金,所以孙家在这个村子里头算是有钱人家,可是她爸爸只疼她弟弟,根本不疼她和她妹妹。”欧巴桑想到命苦的两姐妹,神情有些哀怨。 “伯母,你是说孙海娟的爸爸重男轻女?” “是啊!从念小学起,海娟就跟妹妹两个人开始帮忙赚钱;暑假到渔工厂工作,寒假在家里打毛衣、勾帽子,平常还要做家庭手工。我看她们姐妹俩老是肿着一双小手,也从来不喊苦。”欧巴桑叹了一口气。 蓝威继续问:“伯母,你不是说她爸爸很有钱吗?” “有钱有什么用!她爸爸赚的钱,根本不让她们用。听海娟她妈妈说,钱都是要留给她弟弟的,而且她爸爸去年才帮她弟弟在镇上买了一栋房子。”欧巴桑越说越气愤。 他有些明白孙海娟的意思了。她所说的赚钱机器,原来指的是这个,她根本不是被推入火坑的小妓女,是他误会了她的意思。 他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突然的放下,他吁了一大口气。 欧巴桑又继续说:“海娟和她妹妹从小书就念得很好,只可惜她爸爸宁可将钱拿去帮她弟弟买房子,也不让她们继续念书。” “那孙海娟现在怎么样了?她有回家吗?”蓝威有点动怒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听她妈妈说,自从海娟离家出走后,就没有再回来。” “没有!”蓝威有些急了。“连这两天都没有她的消息吗?” “好像没有。说来也真可怜,姐妹俩省吃俭用,常常有一餐没一餐的,瘦得只剩皮包骨。而且只要她爸爸下船回来,她们的日子就会很难过,不是被打就是被骂。唉!”欧巴桑也跟着心疼。 欧巴桑的一席话,使蓝威的心情重创到谷底。 “夭寿喔!像海娟长得这样漂亮,早点离开家也好,否则等她爸爸下船回来,不知道哪天把她卖了都不知道!”未了,欧巴桑又语重心长的说了这句话。 蓝威离开台南时,台南的天空显得阴暗无比,他整个脑子也浑浑噩噩的。欧巴桑的话在他脑海回荡,交错着孙海娟姣好的容颜,他开始想念她——那个有如搪瓷娃娃的女孩。 *** 三年半后—— 蓝威走进一家妇产科医院。 医院的主治医生是蓝威的同学,他帮他送来-份美国研发的最新冷冻胚胎技术报出口。 他刚从同学的办公室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侧脸便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张大眼凝视。她依旧是齐眉的浏海,只是头发留长了,人也变成熟了,身上那件粉红色毛衣,更烘托出她那张粉雕玉琢的脸——是孙海娟!没错,是她!他的心跳在看见她的同时剧烈狂跳着。 她从血液中心走出来,走到大厅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蓝威立刻转入血液中心,他找了个熟识的检验人员问:“刚刚走出去的那个长发女孩是来做什么检验的?” 检验人员知道蓝威和主治医生交情很好,便毫无隐瞒的说:“她是血牛,通常一次卖五百西西的血,四个月来一次。” 蓝威心头被这个答案撞了一下。他匆匆的走出血液中心,躲在墙角观察着她的动静。 她惨白着一张脸,毫无生气的坐在那里。他这次学乖了,不再鲁莽行事。以她的个性,她不会希望有人知道她在卖血的事,他还是假装来个不期而遇,这样可能会比较好。 等到她起身离开医院,蓝威才跟在她后头走。 约莫过了五分钟,蓝威快跑上前。 “孙海娟!”他在一个十字路口前喊住了她。 孙海娟发现是他,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就这么相互凝望,直到有个形色匆匆的路人,不小心撞到了孙海娟的身体,她踉跄了下,幸好蓝威及时扶住了她。 路人说声对不起,又匆匆的离开。 “我们找个地方一起吃饭。”蓝威先打破沉默。 “好!”她苍白的脸色有了朵红晕。 虽然以前她不是很喜欢他,可是重逢的喜悦竟冲淡了那不好的感觉。 蓝威选了一家窗明几净的咖啡厅,两人面对面的坐下。 待服务生送来两人所点的东西后—— “你”“你”两人同时说话,也同时噗哧笑出声。 “女士优先,你先说。”蓝威专注看着她的笑颜。她比三年前爱笑多了。 孙海娟点了头。“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是啊,真没想到!”他曾经费尽心思的找过她,却在这里不期而遇。 “两年前,我有回去你住的地方找你,可是听说你搬家了。”当时她离开时,还特地抄下了他的住址。 “真的吗?”他有些扼腕。“我后来买了房子。”早知道她会回去找他,他也许就不那么快搬家。 “那恭喜你买房子了。”她嘴角有着淡淡的笑意。“我存了点钱,本想拿去还你,没想到扑了个空,我又没将医院的住址记下。” “你当时突然离开,害我很担心,我找了你一整天,差点没把台北市翻过来。”他笑着说。他没注意到,自己的笑容也比三年前多了许多。 “我没想到你会找我。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我以为你巴不得我赶快走。”她低头喝了一口饮料。 这三年多来,她不是没想过他,想到能重逢,感觉还像在做梦一样,有点飘飘的,心里满满的快乐。 “我本想等到你找到工作,帮你安顿好以后,再让你走,没想到你又不告而别。”他避重就轻的,举起刀叉开始吃着牛腩堡,也示意她边吃边说。 “以前的事别提了,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她也是点牛腩堡。 “还不错。你呢?”他看着她的神情。 她有着一闪而逝的落寞。“不是很好。”换成以前,她大概说不出这种话吧! “愿意告诉我吗?”现在的他一点江湖味也没,头发也留长了,有种成熟的男人味。 “算了,很久没见,干么说这么扫兴的话。快吃吧,饭菜都凉了。”她又动起了刀叉。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直到把饭菜吃完。 “你现在住哪里?告诉我,我们以后可以常常联络。”蓝威还是担心,尤其看到她今天去卖血,想必她日子一定不好过。无论如何,他都得帮助她。 “不用了,反正我也快搬家了,倒不如你告诉我你住哪里,我找你比较方便。” “为什么要搬家?”蓝威跟三年前一样,还是不爱管闲事,还是独善其身型的人,可是一遇到她,他对自己所有的定律都打破了。 “房东要涨房租。”孙海娟嘟起了小嘴。“要涨到五千元,我负担不起,我打算再找便宜一点的房子。”看见了他,很多说不出口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轻易的说出。其实想想,他们真正认识也不过才一个礼拜,一个礼拜的时间能有多深的交情?况且,那一个礼拜他对她的态度也没多好。可是他现在给她的感觉,竟然像是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那你找到房子了吗?” “还没。这年头要找又便宜又好的房子,很难。” “我的房子刚好要分租,你租不租?”他隐藏性的良心又发作了。 这么多年来,别人给他的评语是无血、无眼泪,也许是在医院里看多了生老病牝,很多事都习以为常,他又比其他人理性,所以对很多事他都无动于衷,但是一遇上她,很多自以为是的事,都要破例了。 “真的假的?你不是已经结婚了吗?你老婆会让你把房子分租出去?”她随口问问,有点想知道他结婚了没。 “谁告诉你我结婚了?”他有种洞悉她意图的笑意。 “你跟那个漂亮的护士小姐”她转了转眼珠子,等他把话接下去。 “你指的是谁啊?”他用力的想了想, “那个叫李什么什么”无奈他还是想不出全名来。 “李黛伶。”她提醒了他。 “对对对,叫李黛伶。你怎么记得比我还清楚?”他有椰愉的笑容。 “我我就是记得啊!你跟她分手了?” “你离开没多久,我们就分手了。”他没说出分手的导火线就是她。 他责怪李黛伶不该说出赶孙海娟离开的话,李黛伶则怪他从没有把她当女朋友看待,从不曾好好追求她及照顾她,两个人就这么结结实实吵了一大架。他无所谓的跟她分了手,后来李黛伶就离开了他所服务的医院。 “喔。那你现在的女朋友会不会反对你把房子租给我?”她又问道。 “她?我的房子我有权决定租给谁,不用经过她的同意。”他是有个女朋友,不用花心思就得来的女朋友。 “那你敢把房子租给我这个不太熟的陌生人?” “那你敢来承租我这个不太熟陌生人的房子?” 两人相视一笑。 “你打算一个月租我多少钱?”如果能够和他再同住一个屋子,那也是不错的选择。 “三千元。你应该租得起吧。” “好,成交!” “换成是别的男人,你会不会毫不考虑就去租他的房子?” “不会!我只相信你。这三年来,我租过的房子,没有一个房东是男的。” 听到她这么说,他有点飘飘然。 她从皮包裹拿出四张千元钞票,放到了他的面前。“三千元是这个月的房租,一千元当成还清旧帐。” 情绪好不到三秒钟,他的浓眉又紧皱。这是她刚刚卖血的钱,他怎么能收呢!他将钱推回了她的面前。 “房子你还不一定住得习惯,你先住再说吧。” “我怕你又会反侮,到时又迫不及待赶我走。”她故意揶揄他。 “这次除非你提出要搬离我那,否则我绝不会赶你走,好吗?”他给她肯定的回答。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搬去你家?” “今天是周末,刚好我有空,选日不如撞日,今天我就顺道去帮你搬家吧。”他满心期待能再一次与她同住一个屋檐下。 她猛点头,眼眶里有着微微的湿润。 他解救了她两次,算不算是她的英雄呢? *** 孙海娟带领着蓝威穿梭在旧公寓的巷弄里,这里是属于台北较边缘的地区。 她走进其中一栋墙壁已经斑驳的公寓里,楼梯间弥漫了一股腐蚀味,不时还有小老鼠及蟑螂穿梭其间。蓝威掩着鼻,皱着眉。 “你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租金便宜嘛。”她早习惯了这种不舒服的味道,根本不以为意,继续踩着楼梯往上爬。 爬到四楼的时候,刚好被走出门的房东太太碰上。 “孙小姐,终于遇到你了,你的” 房东太太的话没说完,孙海娟立刻截断房东太太的话。 “房东太太,我今天就搬走。”她从皮包裹拿出皮夹子。“你算算看我还要给你多少钱。” “你欠了我两个月的房租,一共是八千块。多住的这几天我也不跟你收钱,算是送给你好了。”房东太太高傲的睨了眼,恨不得这个老是缴不出房租的恶房容早点搬走。 孙海娟点了点钱,将钱塞到房东太太短短肥肥的手里后,继续往上走。 房东太太看了蓝威一眼。“孙小姐,找到金龟婿了,难怪这么干脆,记得不该搬的东西千万别搬走。” 蓝威狠狠瞪了房东太太一眼,吓得房东太太赶紧拿着钱缩回大门内,把铁门关上。 踏上顶楼的违建加盖,走过堆满杂物的小客厅,她带着他往她的房间走去。打开了房门,冬阳照耀着整个房间,房间里被整理得一尘不染,充满了女性柔和的气息。 “我是看上这个房间很大,光线也不错,才会住了下来,可惜房东太太要加钱。”她边说边打开衣柜,收拾着衣物。 “这种鬼地方你已经住了多久?”蓝威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住了一年多了。”她将小衣物全收到她随身携带的大背包裹,然后再拿出一个手提旅行袋,收着比较大件的衣服。 他看见书桌上有很多专上的教科书。“你还在念书?” “嗯,念夜二专,现在三年级了。”她拿了一个纸箱给他。“帮我把书桌上的书都收一收吧。” 其实她的行李并不多,只比三年半前多了一袋的衣服、一袋的书、一袋的日用品。 他三两下就帮她把东西搬完了。 傍晚的时候,他的车开进了一个社区,里头有五栋十二层楼的大厦。他将车子停到了地下二楼的停车场,然后将她和她的行李,带回了他位于顶楼的住家。 一进门,入口玄关处的田野油画,让刚进门的人有股心旷神怡的舒服感。 孙海娟不由得低呼出声:“哇!”转过玄关,整间容厅是由米白、米黄、米咖啡所调和而成,营造出温馨的气氛。 这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名家的装汉。 “这么棒的房子,我真的可以住下吗?”她欣喜的环视于整个容厅。 蓝威笑着说:“我这个房子还在贷款,你的房租对我来说不无小补。”他将扛上来的东西安置在餐厅旁的房间里。 她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之前我妹妹住饼,现在就让你住了。”他打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进来。 “那你妹妹呢?她要是来你这里,要住哪里?”她望了望房间四周,墙壁漆上了淡紫色,想必是为他妹妹特别选的。 “我妹妹出国念书了,没两年恐怕不会回来。再说,我还有别的空房间,这点你倒是不用紧张。” “那意思是说,我至少可以在这裹住上两年喽!” 他点头。“房间有一阵子没人住了,待会儿我帮你一起打扫,现在我们先去吃晚饭。” “我请客,庆祝我乔迁之喜,外加找到这么好的房东。”她洋溢着笑容。她爱极了这里,漂泊了三年多,第一次有了归属感。 “好啊,你打算请我吃什么?”他双手环抱在胸前,等着她的回答。 “我刚还掉了房租,身上没什么钱,我只能请你吃卤肉饭,等我下个月领了薪水,我再请你吃大餐。”她很诚意的保证。 他们真的去吃卤肉饭,只不过付钱的还是蓝威。 *** 伴着星光,台北的夜异常的冰冷,听说今天只有十二度而已。孙海娟将双掌缩在外套的口袋里,但一件三百九十元的外套似乎一点都不保暖,害她冷得全身发抖。 蓝威有股想抱紧她的冲动,但冲动归冲动,他这辈子还没做过这么疯狂的事,理智终究战胜了欲望。 一路上,两人都满沉默的,似乎还在感受着今天奇迹似的相遇,不过,今天所说的话,已经比三年前那七天加起来多了许多。 散步到家后,蓝威帮她稍微打扫了房间,才各自休息。 蓝威住的是主卧室,里头有成套的卫浴设备。他定了老规矩,她可以在这间屋子里任意走动,就是不能进他的房间。 她也明白分寸,早早洗完澡,早早躺上了床。明天虽然是礼拜天,她一样得打工赚钱,不储存体力不行的。 吃饭时,蓝威跟她聊起了这三年间所发生的事情,她也轻描淡写的告诉他所有的经过。 她那天离开蓝威的家后,很幸运的找到了一间连锁餐厅的服务生工作,由于工作时间到晚上十点才结束,所以餐厅里是供宿供膳。 她利用在餐厅里工作的一年,念书准备夜二专的考试。她明白在这个社会要求生存,除了一技之长,最重要的就是文凭。她无论如何也要让自己多念一点书,多一点成功的机会。 考上位于台北市的某二专的国际贸易科后,她便辞了餐厅的工作,换到一家贸易公司当总机兼小妹。 工读生的薪水一向不高,她又要付房租,又要生活,更重要的是,还要存下每学期好几万的学费,她不得不省吃俭用,幸好日子还是能过得去。 但是好景不常,贸易公司说倒就倒,事先连个征兆都没有,害她有半个月的薪水领不到,也求偿无们,那时她才刚要升专二。 她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又找到另外一家贸易公司的工作,但这么一来,她就有一个月没有薪水可以过日子,她的经济状况就从那时超开始恶化。 谁晓得又遇上一个爱吃女职员豆腐的老板,老板已经有了个漂亮老婆,还老是爱对她上下其手。她实在忍无可忍,不为高薪诱惑,坚持离职,那个公司她才待三个月。 要找到能学以致用的工作很难,要找到能配合她上课时间的工作更是难上将难,于是她又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找到另一份工作。 现在她在一家大型的会计师事务所当总机。 私人学校的学费都是贵得吓死人,为了赚取学费,她开始在寒暑假的晚上多兼一份差,连假日也照样辛勤工作。只要哪里有赚钱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为的不只是将来,还想回家去扬眉吐气,但是一路走来至今,她还是两手空空。 第四章 蓝威整夜都恍恍惚惚的。他还是无法相信自己就这么遇到了孙海娟,曾设想过她的千百种状况,都是坏的多于好的——怕她被骗被拐;怕她受不了花花世界的诱惑,堕落于风尘界;怕她生活潦倒,贫困交加。怕她所有不好的一切,让他这三年多来,良心上时时受到默默的谴责。 幸好!她懂得上进,一切没他想的糟,反而更好。 他睡得很浅,怕一觉醒来,她又不见了。 匆匆看了闹钟。八点了,以前假日他不睡到日上三竿是绝不会醒来,今天他却意外的早起。 一踏出房门,看见她在厨房里。 她也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早!”她正煎着蛋。昨晚回家时,她特地去买了土司和蛋,自己做早餐比较省钱。 她跟他协议好,以后她和他的早餐都由她负责,以抵她三千元的房租,算起来还是她占了便宜。至于中餐、晚餐就各吃各的,因为两个人都忙。 “早!”他看着她穿梭在厨房里,有种幸福的感觉。 她先端了两杯热牛奶放在餐桌上,然后再去端了两盘土司夹蛋。 “你怎么这么早?”她边说边喝了牛奶。 “你怎么也这么早?”他调皮的反问。 “我还要出去打工。”她加速吃着土司蛋。 “星期天你也要打工?” “嗯,我要去发广告宣传单。”她三两口将土司塞下,差点噎住,连忙将牛奶灌入口中。 “天气很冷,外面在下雨,你还要出门?” “我快来不及了,我走了。”她穿起外套,连走带跑的冲出了门。 他看着她的背影。还是别管她太多吧!依着自己的信条,能不管闲事,就不管闲事,这年头还是管好自己就好了。 到了晚上,他边看着电视,边有意无意的等着她,连晚餐他都是吃泡面解决。 这么晚了,她该不会迷路了吧!才这么想,他已经走到阳台,看着社区的大门入口。 他所住的这栋大楼离大门最近,能清楚看见大门口的动静。不知道在阳台上被冷风吹了多久,一辆紧急煞车的摩托车停在大门警卫室旁,吸引了他的注意。摩托车后座的女子下了车,拿下安全帽,那个有着绢丝秀发的女子是她——他等了一夜的孙海娟。 看见她将安全帽还给骑士,骑士靠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话,然后才扬长而去。 没多久,连接警卫室的电话监视器响了。 他走到大门边,拿起话筒,看着萤幕上显示的画面 萤幕上是警卫先生脸部的特写。“蓝先生,有位孙小姐说是你的朋友,她没有住户通行证,我想确认清楚,才能放她进去。” “没错,她是我的朋友,麻烦你让她进来。”蓝威回答完,也挂下电话。 他走到大门边将大门打开。今天早上,匆忙间忘了给她钥匙,明天也要记得去帮她办张通行证。 没多久,孙海娟被冻得红通通的脸出现在蓝威的面前。他替她开了门,让她先进屋里来。 她很自动的先去泡了一杯热红茶,温暖着刚刚在冬夜中被寒风所冻冰的身子。 “刚刚载你回来的人是”明知他不该问,他也无权过问,可是他关心她,所以不得不问。 “我同学——谢仕伦。”她的双手捧着热热的茶杯,吸取着温暖。 “你不是在放寒假吗?”再过两个礼拜就要过年了。 “是啊!是谢仕伦带我去发宣传单的,我好多的打工机会都是他帮我找的。” 她说的很简单,他想再深入的问,话到嘴边,却怎么也问不下去。 空气暂时被沉默的气氛所取代。 等她喝完了那杯热茶—— 蓝威想了想,又说:“把你上班的地址及电话写下来给我,万一有什么事,比较好联络。” “好。”她纵随身背包里拿出笔和纸,写好后拿给了他。 他看了一眼。离他的医院还满近的。 “那你医院的电话和地址也要写给我。” 他给了她一张名片,抬头写着: 不孕症及生殖内分泌研究中心专员 她总算清楚的知道他的工作内容,虽然他以前说过,但那时还不是很懂,也就没有特别记下来。 她将名片收到她的皮夹子里,接着跟他道晚安,就去洗澡了。 ***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蓝威和孙海娟都没什么机会碰上面,有也是在早餐时的匆匆一瞥。 她比较早起,帮他做好早餐后,就赶去上班,而这时他通常还在睡觉。等到晚上她在超商上完夜班回来时,已经超过十点,他因为在忙一个研究报告,大都还在研究室里忙得不可开交。 但今天已经九点了,餐桌上竟然没有早餐。 之前他总是懒得吃早餐,干脆和午餐-起吃,有她帮忙弄早餐后,他也很乐意享用,更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他怀着忐忑不安,去敲了她的房门。 “海娟!海娟!你在吗?”他好怕旧事重演,她又一走了之,不过她很认真的保证过,要离开绝对会当面通知他,他想她应该不会说话不作数。 她一向不贪睡,可是连续累了两个礼拜,加上上星期才刚去卖血,体力还没恢复过来,让她的脑子终于被瞌睡虫所攻占。 听到他的喊声,她依然赖在温暖的棉被里,不愿起来。 “我在。你自己开门进来啦!” 听到她的回话,他放下了吊着的心,推门而进,发现她连房门都没有锁,她是这么的相信他,让他有了愉悦的笑容。 他在椅子上坐下。“你今天不用去打工吗?” 她的眼睛仍没张开,含糊的说:“今天是星期天。”她有些答非所问。 “你是不是生病了?”不然这么爱钱的人怎么会舍得不工作,在睡大头觉。 她的瞌睡虫终于被他赶走了,她揉揉惺忪的睡眼,嘟着嘴坐起了身,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很吵耶!”她不曾有起床气,但是今天就是有了一点。 第一次有人说他吵,他在医院里可是出了名的不爱说话、不爱谈论是非,更不爱多管闲事的。 “我是关心你,怕你再不起床,会来不及去打工。” 她瘪了嘴。“今天不用去打工啦!” “难得你这个爱钱的小表,今天肯放自己的假。”他玩笑性的嘲讽着她。 她的脑袋终于完全清醒。 “因为下个礼拜过年,我趁着事务所放年假,要去超商上一个礼拜的班,所以今天就放自己一天假。” 她拉开棉被跳下了床。反正她都是一身运动服当睡衣,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难得过年,你为什么不让自己多休息呢?”他有些心疼她这样没日没夜的赚钱。 “超商的老板在过年期间会给我两倍的薪水,你说我做还是不做。”她已经走出了房间,来到客厅。 “可是,你不用回家去吃团圆饭吗?” 她顿了顿,难掩落寞,一**往沙发上坐下。 “从我逃开那个家开始,这三年来我都是一个人过年的,与其一个人孤苦伶仃的面对欢乐的新年,倒不如帮人家看店,还可以和客人聊聊天,打发一些时间。”她已经不敢期盼过年的滋味了。 他怎么会忘了她有一个什么样的父亲,他怎么会忘了她有家归不得!他在她的身侧坐下,第一次双手搭上她的肩。 “今年过年你有我啊!我们可以一起围炉。”他看着她眼底酝酿的水气。 “你不用回家去过年吗?”其实她是猜的,她和他从来没有那个机会可以谈论各自家里的状况。 “我爸、妈和妹妹都在国外,所以我也是孤苦伶仃一个。”他故意表现得和她一样的可怜。 “你真的可以和我一起过年吗?” “当然!” “好,就除夕夜不去打工,我们一起围炉。”她开心的点头,感受他对她的温情。 “好,一言为定。” 像是在反驳蓝威的话似的,门铃声此时响了。 “我去开门。”孙海娟跳了起来。 打开门,门外的人愣住了。 孙海娟笑甜甜的问:“请问你找谁?” 门外的女人也回以笑容。“我找蓝威。” 孙海娟开门让她进来。 进门的女人成熟干练,有种女强人的架势。 *** 蓝威起身问:“姗姗,你怎么来了?” “阿威,不帮我们介绍吗?”宋姗姗笑看着蓝威和孙海娟。 “她是我表妹孙海娟。”蓝威看着孙海娟,发觉她没有任何的异样,继续说:“海娟,她是宋姗姗。” “你好。”宋姗姗伸出了右手。“我是阿威的女朋友。”宋姗姗替蓝威补上最重要的一句话。 孙海娟也赶紧伸出手来与她相握。“你好。”她笑了笑,说:“你们聊,我回房去了。” 等到孙海娟一走回房间,宋姗姗就问: “什么时候你有这么一个漂亮的表妹,我怎么不知道?”宋姗姗的脸上写着明显的醋意。 “她在台北念书,房东最近赶她搬家,反正我这里也有空房间,就租给了她。”蓝威没有说谎,只不过避重就轻。 “怎么事先都没有听你说过?” “她才搬来一个星期而已,还没机会对你说。” “是吗?你可以随时打电话告诉我啊!”宋姗姗根本就怀疑表妹这个身分,不为什么,就凭女人的直觉。 她姐姐结婚三年,一直无法怀孕,于是来蓝威的医院求诊,她每次都陪着姐姐来做检查及治疗。 做不孕症的检查及治疗,不但要花费庞大的金钱,更需要长时间的抗战,在长达一年的治疗过程里,最后,姐姐经过了三次的试管婴儿,才顺利怀孕,她也就这么跟蓝威熟稔起来。 蓝威没有特别去追求她,只是碰面时聊聊天,为她们姐妹俩解答所有不孕症的疑惑,有时刚好遇到吃饭时间,他们就一起在医院里吃个饭。后来,都是她主动邀约,他们才有机会在医院外,做进一步的来往。 蓝威很懒,也从不应付女人;宋姗姗是化妆品公司的业务经理,独立自主,也讨厌男人将她绑得紧紧的,两人的个性很相近,也配合得来,于是就这么在一起。 蓝威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很忙,这点小事我不愿打扰到你。” 可是只要是女人的事,她就在乎啊! “中午一起吃饭吧,很久没跟你聊聊了。”她说得很自然,因为她也清楚蓝威最讨厌黏得紧紧的女人。 “好啊!”他想想也好,很少情侣像他们这样,一、两个星期才碰一次面。 “找你表妹一起去吧,算我欢迎她,我请客。”其实她是想探探那个表妹的底,从蓝威的嘴里一定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反而会让他觉得她太小心眼,在斤斤计较。年轻女孩没什么历练,想必不用三两下就会被她套出所有的事来。 蓝威很高兴宋姗姗这么的识大体、这么的会做人,于是邀请了孙海娟一起去吃饭。 有人请吃饭就去吃吧!孙海娟还是秉持着自己的信念。请一次饭是顺水人情,所以她通常不让同一个人请吃饭超过两次,蓝威除外,反正她已经欠他恩情了嘛!多欠少欠还不是欠,就继续欠下去吧! *** 宋姗姗大手笔的请他们上五星级大饭店吃欧式自助餐。 吃自助餐必须常常起来走动拿菜,这样她就有机会单独轮流和蓝威及孙海娟说话,这就是她请吃欧式自助餐的目的。 孙海娟生平头一次进五星级的大饭店,她瞧了瞧寒酸的自己,还是那一件粉红色的毛衣和牛仔裤。她像进大观园般,不安的紧跟在蓝威的身侧。 蓝威揽住她的肩头,轻轻的拍抚着。他知道她的胆怯。 宋姗姗站在蓝威的右侧,吃味的自动牵上了蓝威的手,蓝威不得已才放下在孙海娟肩上的左手。 他们在一个四人的位置坐定。 蓝威很自然的就坐在孙海娟的旁边,而坐在蓝威和孙海娟对面的宋姗姗只好按下一口气。在这种场合,她必须有泱泱的风范。 蓝威带领着孙海娟绕了一圈出菜区,并在耳边轻轻的告诉她主菜区、沙拉吧、甜点、水果各在哪里,要她尽量的吃,然后才陪着她端起盘子,一起去拿菜。 他是怕孙海娟会觉得尴尬,才会陪着她,没想到此举却引起了宋姗姗的极度不悦。 到底谁是他的女朋友?宋姗姗气绿了一张精明的脸,但她还是忍住脾气,充分展现出她在职场上所受的训练。 等到三人端了一整盘的菜回座后,孙海娟的脸上已经有了笑容,不像刚刚那样的紧张和羞怯。 孙海娟细细品尝着美食。难得能吃到大餐,她得好好把握,否则要她花钱吃这一客一千元的自助餐,除非她中统一发票的特奖。 “海娟,你的名字真美,很少女孩子会取‘海’这个字,是你爸爸取的名字吗?”宋姗姗边吃边把握机会探刺敌情。 “因为我在海边出生的。”孙海娟笑笑的回答。 “听阿威说,你还在念书,不晓得念哪一所大学?” 孙海娟闷闷的回答:“我我念的是夜二专。” “喔!夜二专也是不错的,可是我记得,阿威亲戚家的小孩,每个都很会念书。”怎么你才念夜二专?这就是宋姗姗的言下之意。 “她是我的远房亲戚。”蓝威不悦的替孙海娟回了话。 “原来是三等亲之外!”那她不就更要小心眼前这个漂亮娃娃。 “你姐已经怀孕三十四周了,最后这一个月,有可能随时会生,让她提高觉,并且每一周都要来医院产检一次。”蓝威赶紧改变话题。 “知道了,我姐比你这个医生还要紧张,她一定会按时向医院报到的。” 蓝威看孙海娟盘子上的菜已经吃得差不多,便说:“海娟,我们去拿菜吧。” “好!”孙海娟也感觉到蓝威的特别照顾,难怪这个宋姗姗脸色愈来愈难看。 就这样来来回回几趟,宋姗姗根本没有机会和孙海娟单独相处,因为她像橡皮糖似的,紧紧黏着蓝威不放,或者该说蓝威紧看着她不放。这看在宋姗姗的眼底,更是滋味难受。 “阿威,这个除夕夜,我妈说你一个人只身在台湾,所以想请你来我家一起围炉。”宋姗姗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孙海娟也侧过脸看着他。 “替我谢谢你妈,我自己在家里过除夕夜就行了。” “你自己过年多冷清啊!还是跟我们一起吃团圆饭,人多也热闹。”宋姗姗有点近似恳求了。 “我答应海娟跟她一起围炉,你还是替我谢谢伯母。”如果不说出实话,恐怕无法拒绝宋姗姗的好意。 宋姗姗修养再好,此时也濒临发怒的界线。 “海娟,难道你不用回去跟你家人过年吗?”宋姗姗的语气很温和,但是眼底已经闪着怒火。 孙海娟不是看不出来宋姗姗在生气,但她还是灿笑妍妍。 “姗姗姐,那你得问我表哥喽!”她把问题丢给蓝威。 “海娟的家人也都在国外。”他又为她撒了个谎。 孙海娟看看情形实在不太对,为避免当炮灰,她站了起身。 “对不起,我去洗手间,你们慢用。” 宋姗姗看机不可失,赶紧说:“我跟你一起去。” 孙海娟本来想让蓝威和宋姗姗单独相处,没想到宋姗姗比较喜欢和她单独相处。 两人一同走向洗手间,但宋姗姗并没有进去,她在洗手间外的沙发椅上坐下等她出来。 孙海娟走出洗手间后,也在沙发椅上坐下。 “姗姗姐,你有话跟我说啊。” “阿威这个人很孤癖,又不爱说话,整个人闷得可以,你小小年纪跟他住,会不会觉得很不习惯?”宋姗姗一副很关心似的问着她。 “不会啊!他对我很好,又常请我吃饭,也常跟我聊天打屁,今天早上他还到我房里挖我起床。” 孙海娟陈述了事实。这三年多来在社会上的历练,让她懂得察言观色,尤其宋姗姗现在醋劲大发,所有的情绪都外露,只是当事人还浑然不自觉,没办法嘛!深陷爱情中的女人,都是无可救药的低能。 宋姗姗如被打了一巴掌。难道是她不了解蓝威,还是孙海娟故意这样说? “你真的是他的表妹吗?”或者是半途认来的干妹妹? “蓝威说是就是喽!”孙海娟把问题又丢给了蓝威。 宋姗姗现在才明白她小看了年纪轻轻的孙海娟。 “你怎么会突然来住他家?”宋姗姗并不相信蓝威的说词。 “三年前表哥还在租房子的时候,我就跟他住过了,表哥没告诉你吗?” “这点小事,他不想让我烦心。”原来他们老早就住在一起过了! “是啊,这点小事根本没什么好说的。”她顺着宋姗姗的话语说。 宋姗姗又被将了一军,整张脸又铁青了些。 “你打算住到什么时候?过不了多久,我跟蓝威结婚,你继续住在那里恐怕不是很方便。我事先告诉你,让你心享有个底,免得临时要找房子搬家,那就麻烦了。”宋姗姗故意笑得很腼腆。 孙海娟看到她的笑容,觉得很恶心。这个宋姗姗比三年前的李黛伶还不如,至少李黛伶有勇气说出心头想说的话,而宋姗姗只会在背后使些小手段。她看不起宋姗姗,也不打算让她如愿。 “我表哥说,我爱住多久就住多久,他绝对不会赶我走,除非我自己想要搬出去。不过我可以问问表哥,若表哥说我住在那里会妨碍到你们,那我就马上搬家。”孙海娟起身走向餐厅。 宋姗姗急了。若让这个小表真的去跟蓝威说,那摆明了是她在赶人!看蓝威对这个小表这么疼爱,还是先看情况。 宋姗姗赶上孙海娟。“海娟,先别跟阿威说,我刚刚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你千万别当真。” 孙海娟只是点头,并没有出声。让这个“假仙”的女人去急死吧! 回到座位上,三人再喝些饮料便离开饭店,蓝威先送宋姗姗回家,然后再回自己的家。 *** 接下来的几天,宋姗姗查蓝威的勤,查得更严了,而这却犯了蓝威感情上的大忌。 宋姗姗不但每天打电话给蓝威,还每天亲自到研究室去等蓝威下班。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稳重踏实的男朋友,况且蓝威的社会地位、在医界的知名度都在逐渐爬升中,她怎能不把行情这么好的单身汉盯牢点。 她也知道孙海娟每天必须忙到晚上十点过后才会回来,所以这几天她并没有机会碰到孙海娟。 由于蓝威现阶段的研究报告已经完成,而且又快接近过年,所以这几日他都准时在六点走出研究室。 当宋姗姗又出现在蓝威的医院时,蓝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不理会她的殷熟,他受不了女人像八爪鱼似的。 原以为她是新时代的女性,走在流行的最前端,铁定跟他有同样的看法,两人各自保持一些独立的生活空间,这样才不会相看两相厌。 之前的宋姗姗是这样没错,自从孙海娟住进了他家,却变了另外一个样子。他了解宋姗姗的心思,她根本就是不信任他,甚至怀疑他,才会用最笨的方式。若他是这样就能被拴紧的男人,他就不叫蓝威了。 宋姗姗娇柔的问着:“我们今天晚上到哪里吃饭?” 前几天她都是用这样妩媚的方式,和他一起共度晚餐的。 “不了,今天我要去接海娟。”明天就是除夕夜了,孙海娟答应他今晚就不去超商看店。 “她不是要去超商打工吗?” “今天她休息。” “那接了她,我们一起去吃饭。” “姗姗,这个礼拜我已经陪你吃了五天的晚饭,今晚让我自由一下,可以吗?”蓝威已经没有了笑脸。 宋姗姗心底寒了一下。她不该黏他太紧的。 “好吧!那明天你到底来不来我家吃饭?我爸妈说很想念你。”不得已,她只好拿家里的长辈当借口。 “我跟你说过了,我要和海娟一起吃饭,我不可能丢下她一个人不管,而跑去你家。”他已经有些声色俱厉了。 神经再迟钝的人,此时都会适可而止,可惜,宋姗姗一心只想抓牢他。 “那让海娟跟你一起来我家吃饭,人多热闹啊!”她在做最后的努力,看看谁在他的心目中分量较重。 “海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他坚定的回绝她的好意。 宋姗姗知道再说下去,很可能会撕破脸,于是努力忍下脾气。 “好吧,都依你。那我明天晚上可以过去和你们一起围炉吗?”她小心看着他的脸色。 他虽然不会浪漫,也不会风花雪片,但是很少会对她怒目相向,他的最大表情就是没有表情,什么事他都可以淡然处之。 他没有回答宋姗姗的问题,迳自走去停车场。 今天他似乎动了肝火,宋姗姗想了想,还是退一步,没有紧迫上前。 第五章 蓝威的车停在孙海娟办公室的楼下。他想给她一个惊喜,所以没有通知她他会来接她。 他等了一会儿,终于看见她和一位男人肩并肩步出大楼,他打开车门迎上前去。 孙海娟看见是他,高兴的跳了起来。 “你怎么有空来?” “特地来接你下班的。”蓝威看了她身旁的男人一眼。 “我同事,刘治浩;我表哥,蓝威。”她为两个男人做了介绍。 两个男人微点了头。 刘治浩有礼的问:“海娟,那你还跟我一起去吃晚饭吗?” “不了,谢谢你,改天再让你请,我跟我表哥走了,再见。”她向刘治浩挥手,开心的坐上蓝威的车。 车子开离后,蓝威才问:“你本来要和你同事一起去吃晚饭?” “嗯!他是我们事务所里的会计师,不到三十岁就考上了会计师,很不简单,他常常会麻烦我中午的时候帮他买便当,所以他一直想找机会请我吃饭,直到今天我才有空,没想到你就出现了。”她一脸可惜的样子。 “你是不是觉得很可惜,没吃到他请吃的饭?”蓝威有点失风度的问,口气不是很好。 “还好啦!下次还是有机会的。”她听出来他口气里的异样。 蓝威气恼的又问:“为什么告诉他我是你的表哥?” “是你先跟宋姗姗说我是你表妹的!”她回答得理直气壮。 他发觉自己有些情绪失控。这个谎是他先撒的,他不该质问她。 “对不起!我被宋姗姗烦死了。” “我知道。” “你知道!” “明天晚上再告诉你答案。超市到了。”等他停好车,她一脚先跨出了车外。 是她要求来买一些明天晚上要吃的东西。他出钱,她出工,明天的围炉夜,就看她大显身手。 *** 一大早就被震天的鞭炮声给吵醒,断断续续,远远近近都是鞭炮声。 孙海娟干脆不睡了,起床弄早餐。 没想到蓝威比她更早,稀饭小菜已经在餐桌上了。 “早!”蓝威在沙发上看报纸。 “怪怪,你怎么这么早?”她像瞧外星人般的直盯着他看。 “过年嘛,就让你休息一天。”他被她看得心头有点怪怪的,赶忙改坐到餐桌上。 “等我,我马上来。”她快速的洗脸刷牙,才又折回餐桌上。 吃完早餐,孙海娟提议到传统市场去逛逛,于是两人跑到市场去人挤人,感受一下年的气氛。 买了春联、蝴蝶兰、瓜子、糖果等应景的东西后,终于两人提着大包小包想走回停车的地方。 走过一个卖衣服的摊贩,她停下脚步。 过年嘛!也多领了一个月的年终奖金,就当犒赏自己,买一件衣服吧! “等我一下。”她对着蓝威说完,就蹲下身子,开始挑起摆在地上的衣服。 她挑了一件圆领浅白混浅蓝的素面毛衣。 “老板,多少钱?” 中年老板说:“小姐,本来一件都是卖四百九,今天过年,卖到中午就不卖了,干脆一件三百九,两件算你七百五,随便卖卖,我好早点回家过年。” 她考虑了一下,才说:“我拿一件就好了。” “小姐!”中年老板拿起了另一件桃红的毛衣。“你皮肤这么白,穿这个桃红色很适合,你要不要比比看?” “不了,我拿一件就好了。”她笑了笑,很坚持。 “不然,你问问你先生,看他觉不觉得好看,好看再买。”老板不死心的鼓吹着。 先生?孙海娟还没反应过来,蓝威就说: “那就两件都买好了。”他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拿出皮夹付了钱。 老板笑呵呵的将衣服包了起来,蓝威接过老板手中的袋子。 “走了,还是你还要再买?”蓝威轻喊羞红着脸的她。 “喔。”她走到他的身边,想起老板刚刚的误会,她心跳不免快了些。“我帮你拿一些。”她伸手想接过他手中的许多袋子。 “不用了,快到停车的地方了。” 回到家,逛得有些累的他们坐在沙发上休息。 孙海娟拿出了七百五,放在茶几上。“买衣服的钱。” 蓝威看了一眼。“就当是过年我送给你的礼物。” “不好!”“为什么?”蓝威有点闷了。 “要送你也要送大一点的礼,送这么两件便宜的衣服,一点诚意也没有!”她故意嘟着嘴,跟他闹着玩。 他开心的笑了。 “那你想要什么?你说得出来,我就送得出来,够诚意了吧!” “哪有让收礼物的人自己说啊!够诚意的话,就要送礼的人自己想。”她又把问题丢给了他。 “这两件衣服你就勉为其难的先收下,我再补你一份大礼,可以了吧?”蓝威快被她打败了。 她笑嘻嘻的收回了钱,开始进厨房准备年夜饭。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进进出出的,他总算知道什么叫作过年,更明白了那些离家在外的人,为什么无论千里迢迢也要赶回家过年的意义。 ***当五菜一个火锅摆上桌时,蓝威也用烤肉架起好了碳火,摆在餐桌下,整个年的气氛就这么流露出来。 两人各坐圆形餐桌的一端。 孙海娟还没开动享用,眼眶却先湿润了。 蓝威倒了两杯果汁香槟在高脚杯里,一杯给她,一杯给自己。 “敬我们第一次的围炉。”他举起高脚杯,看着她。 她也举起杯子,眼泪却在这个时候不听使唤扑簌簌的掉下来。 他一惊,放下杯子,将椅子挪到了她的身边。 “怎么啦?怎么哭了?” 她摇着头,顺势哭进他宽广的怀里。 他从来都不会安抚女人,只能搂紧她的肩膀,让她哭个够。 “从我离开家以后,这是第一次有人陪我过年。” “那你该高兴啊!”他了解她为何悲从中来。 “这三年多来,我一个人过了好多的节日,端午节、中秋节、生日,还有过年,我从来都没有哭过,无论日子再怎么艰苦,我都不允许自己哭,没想到现在却哭了。”她抹了抹眼泪,离开他的胸膛。 “情绪是要适当发泄的,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你想哭,就大声的哭吧!”他还是心疼她,却无法帮她。 “我很庆幸自己去撞你的车,否则我就不会认识你了。”她吸了吸鼻,笑中带泪的说起笑话。 “那只好算我倒楣了。”他难得说笑,表情尤其古怪。 她看了看破涕为笑。 “有你这个不嫌弃我的朋友,真好!”“海娟,”他很慎重的喊了她的名字。 “嗯?” “如果你当我是朋友,可不可以听我一个建议?” “你说说看!” “再半年你就毕业了,从现在开始,你可不可以星期假日不要再去打工,专心的念书,我先借你一笔钱,等你毕业后再慢慢的还,若你不想还也没关系,就当我这个朋友对你尽的一分心意。”他字字斟酌,就怕伤了她高傲的自尊心。 她无语,定眼看着他。 他再接再厉的说:“朋友有通财之义,对不对?” 她很认真的点头,同意他的话。 “你让我住在这里,吃你的、用你的,你都没跟我收钱,这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恩惠,我不能再拿你的钱,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自处了。我答应你,过年后我不再到处打工,好好的专心念书。”她努力挤出笑容。“谢谢你,蓝威!” “好吧,你觉得开心就好,可是别勉强,有困难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她会拒绝他的好意,他电就不再坚持。 “会的,你这只肥羊,我才不会轻易的放过你。” 蓝威又把椅子挪回了原位。“吃饭吧!今天要开心一点。” 两人喝着不会酒醉的果汁香槟,配着孙海娟精心准备的年夜菜,这一顿饭吃得极慢,也吃得很快乐。 “等我一下。”酒足饭饱之际,蓝威进房去了一下,又旋即走出来,手里多了一个用红包袋套着的盒子。 “给你的压岁钱。”他将红包袋递到她的手中。 “你真的送我礼物!”她喜出望外的看着手中的东西。 “是你早上讨的,你忘了。” “我开玩笑的。你什么时候跑出去买的?” “下午,趁你在厨房忙的时候。”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送过我礼物。”她一脸的期待。“我可以打开了吗?” 他点点头。“我还没送过女孩子东西,随便挑一个,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红包袋里面是个粉红色布面的小盒子,打开盒子,是条纯金手链,链身细致,链尾挂着一只小小的兔子。 “好漂亮喔!”她眼眶又盈满了泪水。“你知道我属兔子的!” “我有那么笨吗?一算你的年纪就知道了。” “可是”她拿着链子,心里漾满感动。 “现在的金子不值什么钱,却能保存永久,我想来想去,就这个最有纪念价值。”他难得有腼腆的笑。 她今天变得很爱哭,泪水又挂满了双颊。 “帮我带上。”她将链子交到他手中。 他站起身,接过链子,帮她带上。 白皙的肤质映着金色的光芒,纤细的手腕变得耀眼生辉。 他拿了张面纸给她。“别哭了,大过年的,哭肿了双眼,明天看你怎么去上班。” “嗯!”她努力的克制感动的情绪。“那我该回送你什么礼物呢?” 他正想说不用,她已倾身在他脸颊献上-一个香吻。 短短一秒钟的吻,却令他呆愣住了。 “礼轻情意重,我现在只能送你这个。”说完,她还用食指在唇上比了比。 他回过神来,笑了笑,看着她慧黠的眨动双眼。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感觉着这个吻在他脸上的温度,胸口溢满幸福的甜美。 他突然想到什么,又说:“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 “什么答案?” “你怎么知道我在烦宋姗姗的事?”从昨晚到现在,他被她吊足了胃口。 “你是不是为了要跟宋姗姗结婚的事在烦恼?”这几天,他跟宋姗姗天天在一起吃饭,她不是不知道。 “结婚!她跟你说我要跟她结婚?”他的口气不自觉扬高了。 她点头。“她还要我赶快找房子搬家,免得妨碍到你们。”她本来不想告诉他这些事,可是不问清楚,她的心里老是七上八下。毕竟宋姗姗是他的女朋友,他没有必要惹怒女朋友,而留下她这个外人。 “她真的这样跟你说?”他又加重口气说了一遍。 她又点头。“如果你真的要我搬走,现在就可以明确的告诉我,我会趁着寒假赶快找到房子搬家的。”她有点楚楚可怜。 他的脸阴暗了下来。“我没有要跟她结婚,我也没有要你搬家,你不许再闷声不响的走。”他的口气极沉、极重,像是用尽了力气。 门铃声响起,她看着他浓眉深锁,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 “你放心,我答应过你不再偷偷摸摸的离开,所以我才想把事情问清楚。”她看向大门。 门铃声再度催魂似的响起—— *** 宋姗姗明艳照人的出现在门外。 他的怒气无处可泄,用力的扭转把手,开门让她进来。 “阿威,我怕你和海娟两个人过节太无聊,特地来陪你们。”宋姗姗没意识到蓝威火山爆发的嘴脸,反正他平常也是那种鬼样子。 宋姗姗走到餐桌旁。“你们还在吃啊!这么多菜,我可以继续陪你们吃。”她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孙海娟知道蓝威在发火,摸了摸鼻子。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聊,我先回房去。”趁宋姗姗没注意到,她将放在桌上的小盒子赶紧收到口袋里。 她才刚离开椅面,蓝威就威吓的说:“海娟,坐下。” 孙海娟不敢看向他,乖乖的又坐回椅子上。 宋姗姗这才感觉到气氛不太对。 “怎么了?海娟,你惹你表哥生气了?”宋姗姗笑睨着。 孙海娟不说话。跟蓝威相处久了,难道还摸不到他的性子,绝对不要跟他硬碰硬,否则会很凄惨的。 “姗姗,你真的很想跟我结婚吗?”蓝威试探性的问。 一听到他提起结婚两个字,宋姗姗眉眼都笑了。 “当然,我们都交往了一年多,我妈老是在问我,我们什么时候把婚事办一办?”她故作娇羞状。虽然他这个时候向她求婚,时机、场合都不太对,但也无所谓,她可是等了好久。 他又问:“你认为海娟住在这里会妨碍到我们?” “是啊!我们新婚燕尔的,有个外人在总是不太方便。我们可以另外帮她找个房子,让她搬过去。”宋姗姗浑然不自觉掉进蓝威的陷阱里。 蓝威不能光凭孙海娟的一面之词就定了宋姗姗的罪,他还是要将话问清楚。 “姗姗,我答应过海娟,她爱在我这裹住多久,她就可以住多久,我是不会赶她走的。”蓝威话是说给宋姗姗听。眼睛却是凝视着孙海娟。 宋姗珊到这时才清楚明白蓝威真正想说的是什么。原来这个孙海娟已经向蓝威打过小报告。 “阿威,海娟不是小孩子,难道要黏着你一辈子吗?”她软声软语的说着。大过年的,她不想把气氛搞坏。 “海娟要走要留,由她自己决定,你无权帮她做决定。”他冷声说着。 “我是你的女朋友,还是她是你的女朋友?你处处为她想,你有没有为我想过?”宋姗姗稍稍动怒了,一向端庄大方的她,此时也不禁变了脸色。 “你若是我的女朋友,你就该为我想,你根本就是不信任我,才会对我采取紧迫盯人的方式。” “我会采取这么讨人厌的方式,还不是为了你,谁让你先欺骗了我!” “我骗你什么?” “你跟她根本就不是表兄妹,她只是一个被你收容的逃家女孩。”挑明了说,宋姗姗可是有备而来。 “谁告诉你的?”蓝威越气就显得越冷静,他微眯着眼,静候着她的答案。 “翁介元说的。”她抬出了蓝威的兄弟。 “我本来不想让你心里犯嘀咕,所以才没告诉你真相,既然你都知道事情的经过,那更好,省得我再解释。” “你难道你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宋姗姗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蓝威双手一摊,无动于衷。 孙海娟眼看两人为了自己就要闹僵,她走到蓝威跟前。虽然她不喜欢宋姗姗,但也不想因为自己而害人家情侣吵架。 “蓝威,是我们不对、你快向她道歉啊!”她摇晃着他不动如山的手臂。 “她如果相信我,就不会站在这里质问我。”蓝威的脾气却是硬得没有示软的迹象。 孙海娟继续劝说:“蓝威,你听我说,快向姗姗姐说些好话,不要为了我伤了你们的和气。”她不想牵扯在其中。 宋姗姗冷哼了声,精明女强人的架势又出现,她对孙海娟不客气的说: “你少在那里假好心,逃家的女孩十个有九个不良,而你也不会是刚好优良的那一个!像你这样大大方方的住进男人的家里,说是好女孩没人会相信,你到底使出了什么手段,把阿威收拢得服服贴贴的!” “宋姗姗,讲话客气点!”蓝威吓阻宋姗姗犀利的话。 “我说错了吗?”宋姗姗转而指控着蓝威。“她为什么老是要破坏你的感情?你的上一任女朋友也是因为她才会跟你分手,现在你又为了她跟我吵架,最后你是不是也会因为她要跟我分手?”她的泪水含在眼眶中,适时的展现女人最柔弱的一面。 孙海娟怔怔看着蓝威。原来三年前,她真的害他和李黛伶分手。 “我如果会跟你分手,也绝对不会因为是海娟,而是我们个性不合所造成的。”看见宋姗姗的眼泪,蓝威的气势缓和了些。 宋姗姗没让泪水滴下来,她扬着下巴说:“阿威,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不能喜新厌旧,你不能不要我!” “我跟蓝威只是房东房客的关系,我跟他什么都没有,清清白白的,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话,不要误会了蓝威。”孙海娟不想卷入莫名的风暴里,她试着解释。 “你年轻,又长得漂亮,你有的是本钱,你可以去找别的男人,你为什么又要回头来找蓝威?蓝威已经有了我,我们已经有了亲密的关系还是你也和他上过床了?”妒火漫烧着她的心。她已经三十岁了,青春不再,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她爱的人,她怎能放手?怎么放手? 蓝威懒得跟宋姗姗费唇舌,他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至大门边。 “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我送你回家。” “不要!还是你做贼心虚了?”宋姗姗抗拒着他箝制着她的手劲。 “海娟,等我回来。”他眼神的的的盯着孙海娟。 直到孙海娟点了头,他才强行拉着宋姗姗离开。 在回家的路途上,蓝威不管宋姗姗的吵闹、质问、叫嚣,甚至哭天抢地,他始终沉默以对。 对于不可理喻的女人,他只能用这个方法。 可是他越不说话、越不想解释,她越是气他,更气自己。他只是把她当成无理取闹的女人,她在他的心中根本毫无地位,她直到现在才明白,他一点都不爱她,一点都不珍惜她。 车子开到了她家的楼下。 “等你冷静点,我们再谈!”他还是那句话。 “谈有用吗?”她反问,拭干泪水。 “相信我就有用!”他不看她,看着眼前的车马喧嚣。 “你让她离开,我就相信你。”她提出条件。 “我们的谈话没有交集。” “是你不愿跟我有交集。” “如果你坚持这样,我们只好分手。” “如果我不分手呢?” “那就相信我!”他给了她选择题。 她打开车门,下了车。 他加速的离去,没有眷恋。 *** 快乐的除夕夜被宋姗姗一闹,整个气氛走了样。 蓝威归心似箭的回到了家,直到看见孙海娟依旧坐在沙发上,他才将紧绷着的气,大大的自胸口纾发出来。 “蓝威,我想”她斟酌着如何开口。 “你什么都别想。”他一眼洞悉她的想法。 “可是——” “别可是,那是我和宋姗姗之间的事,跟你无关。”他坐到她的身侧。 “只要我离开,她就不会跟你吵了了。”她说得有些黯然。她也不想离开这里,可是她不能当破坏别人的第三者。 “问题是她根本不信任我,就算你离开了,她还是不相信我们之间根本没什么!”他也不明白自己的坚持,只知道不能再让孙海娟离去,他无法想像她一个人会过着怎么样的日子。 “试试看吧!也许能挽回你和宋姗姗的感情。” “如果我不想挽回呢?” “这”“这样的感情已经出现阴影,再怎么努力也是枉然。”他也心痛,不能说他对宋姗姗丝毫没有感情,但是这种感情基础不稳固,一旦和他定下来的原则有所冲突时,他会宁可放弃这一份感情。 孙海娟劝说无用,心里的滋味是苦乐参半。蓝威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她看在眼底,心里也很享受他为她所做的。 “你打算怎么办?”她看进他深幽的黑瞳。 “不怎么办!等她想怎么办再说。”他想不通自己之前为什么会跟宋姗姗交往,或许是一个长得漂亮的尤物自动送上门来,没有几个正常的男人招架得住。而此时对她的感情,似乎在她这么一闹一吵后,转为可有可无的平淡。 第六章 过年期间,孙海娟都在超商打工,直到初六才结束她的打工生涯,并且听从蓝威的建议,不再到处打工,专心的念书。 宋姗姗以时间来平息蓝威的怒火,直到元宵节才出现在他的面前。 正当蓝威与孙海娟步出家门,准备去中正纪念堂观看花灯时,宋姗姗却美艳动人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你们打算上哪?”宋姗姗没有质问的气势,反而有委屈的浅笑。 蓝威一看到她,不自主的眉头打了深深的结。好好一个元宵节,可能又要被破坏了。 “我们要去中正纪念堂看花灯,姗姗姐,你要一起去吗?”孙海娟含笑随口问着。 宋姗姗心里头凉到了底。蓝威从来就不肯陪着她到处走动,他肯带孙海娟去人挤人逛花灯,真是破天荒的举动,可见孙海娟在 他心里的分量。 “蓝威,我可以一起去吗?”宋姗姗犹如小媳妇般的问着。 男人总是吃软不吃硬,只要她可怜兮兮的示好,不翻旧帐、不记前嫌,相信她一定可以夺回蓝威的心。 “那是公共场合,谁都可以去。”蓝威率先走出家门。 “走吧!”孙海娟先将宋姗姗推出门,再去锁上大门。 由于周边不好停车,也很难招得到计程车,于是孙海娟建议搭乘公车过去.快速又方便。 公车里是人潮拥挤,几乎背贴背而站,连呼吸都困难,这让极少搭公车的宋姗姗臭了一张脸。 蓝威个头高,站在两个女人的中间,宋姗姗以小鸟依人之姿,不顾大众眼光,尽可能贴着蓝威而站,双手还缠紧蓝威的腰。 而孙海娟为避免宋姗姗的误会,只好尽量不要碰触到蓝威的身体。 “干么坐公车,人这么多,挤得人家好不舒服。”宋姗姗略仰头,看着蓝威,咕哝的低语。 孙海娟听到她在抱怨,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学蓝威沉默是金。 车子到台北车站,更多人上了车。 一个中年男子硬是贴着孙海娟的后背而站,她不得已,只好靠向蓝威,蓝威稍微退了一小步,伸出双手,搭上她的双肩,将她的身子移到他和座位之间,结实的将她护在胸前。 宋姗姗对孙海娟的举动感到很冒火,顾不得之前楚楚可怜的形象,硬是用力推了推她的手臂。 “海娟,麻烦你站过去一点,我这里被挤得没什么位置了。” 孙海娟也微微动火。她只是不想计较,并不是没有脾气,而且看在蓝威的面子上,才不想让宋姗姗太难堪,才会处处忍让宋姗姗的挑衅,宋姗姗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她。 她还很好心的在蓝威面前劝他和宋姗姗和好,甚至还想离开蓝威的家,没想到宋姗姗到头来还是不相信她。 孙海娟很委屈的看着蓝威,然后才试着要移动脚步,蓝威将拉着横杠的双手改放到了她的肩上,示意她不要动。 她耸了耸肩,给了宋姗姗一个没办法的表情。 宋姗姗还来不及生气,车子刚好到了站,一群人轰隆的挤下车,他们也淹没在大 批往入口走的人潮里。 蓝威紧牵住孙海娟的手,怕她被人潮给冲散。 第一次被他的大掌所包裹住,她的掌心暖暖的,心头也随着脚步而怦怦的跳着。 人潮不停推挤,宋姗姗不小心被阻挡在后头,她赶紧喊着: “蓝威,等等我。”她特别经过修饰的脸,也被人潮碰撞得有些狼狈不堪。 所有的人都往前行进,就算蓝威想停下来等她,也力不从心,更别说他根本没那个心。 等蓝威和孙海娟走到了中正纪念堂较僻静的一角时,已没了宋姗姗的行踪。 孙海娟看着仍被他紧握的手,他一点都没有松开的迹象。她今天穿的是那日蓝威帮她买的桃红毛衣,衬着她的胜雪肌肤,两人站在一起,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 她尴尬的动了动手,他却握得更紧,她只好让他这么握着。 “还要不要等她?”孙海娟注意着来往的人群。 “不等了,原先就没打算让她来。我们走吧!”他拉着她,顺着人群往外围马路走去。 天色已转暗,一盏盏的花灯美轮美奂的映照着天空,看得她惊喜连连,在每盏花灯前流连忘返。 看她浅笑嫣然、长发飘飘的模样,他的眼神恍惚,心里头真实的纳进她的快乐,他嘴角的笑容也没有停过。 这时,却碰见了走散的宋姗姗。 宋姗姗跺着高跟鞋,怒气腾腾的看着手牵手、有说有笑的两人。 原来宋姗姗朝反方向走,才会在半途重新遇上他们。 “蓝威,你还说你跟她是清白的!”宋姗姗再也装不了弱者,盛气凌人的指着两人问。 蓝威拉着孙海娟往更外围人群稀少的地方走去。 宋姗姗跟在后头,直到蓝威停下脚步。 蓝威没有表情的对着宋姗姗说:“随你怎么说,随你怎么想,我都不在乎!”他依然不肯放开握着的纤纤小手。 “你当真要为了这个逃家的不良女人跟我分手?”宋姗姗不在乎正在大街上,高声嚷嚷。 “白的硬要被你说成黑的,不是硬要被你说成是。反正我说什么你也都不会相信,我就如你所愿,做个感情的叛徒。”蓝威冷声撂下这些话,打算带着孙海娟就走。 “你不打算对我负责?”宋姗姗拦住他的去路。 “男欢女爱,你晴我愿,我从来没有强迫你,你心里很清楚是谁主动的,不要拿这点来压我,我不会在乎的!”蓝威依旧冷着一张脸。 “你”谁说女追男隔层纱的,为什么她却被弃如敝屐。 “姗姗,好聚好散。”他再度拉着孙海娟挤入人群,挤入灯火璀璨的世界中。 蓝威的执着、宋姗姗的怀疑,孙海娟无力排解,只能看着他们之间的纷争。她连对宋姗姗说句再见的话都来不及,就被蓝威拉着走,走离宋姗姗,走向感情的另一端。 *** 元宵节刚过,西洋的情人节接踵而来,一整天电视上、广播里,甚至人与人的谈话中,到处都流动着情人节该有的甜蜜耳语。 情人们都感染了这股强烈气流,鲜花和巧克力简直是满天飞。 当晚,孙海娟就捧着两束玫瑰花回家。 蓝威出奇的没有留在研究室。过年后他的研究工作又忙碌起来,很少能准时在晚餐之前回来。 “你在家啊!”她一脸的惊奇,并将手中大把的花先放到餐桌上。 他不是滋味的说:“行情这么好,这么多人送你花!” “你怎么没约人去吃烛光晚餐?”她知道他的行情一向也很好。 “花谁送的?男朋友吗?”他看着那火红、艳黄的两束花,每束都大手笔的至少几十朵以上。 她摇摇头。“我哪有时间交男朋友啊!”他听了,松了一口气。“那花” “一束是刘治浩送的,一束是谢仕伦送的。” 又是他们两个!“他们在追你?”他不死心的追问。 “可能吧。”不过她没有意思在这经济桔据的当口谈情说爱。 “吃饭了吗?” “还没,刘治浩要请我吃饭,他的车在大门口等,我先将花拿回来放。”玫瑰花太耀眼,她不想拿着到处走动。 “你在这个时候接受他的约会?”他按捺住不悦的滋味。 “这一餐饭让刘治浩从过年前欠到现在,就今天两个人都有空嘛!”说着,她又走到了门边。 “等等!”他喊住一脚已经跨出大门的她。 “什么事?”她回过头,等着他的话。 “没事!早点回来,女孩家小心点,别跟他去太暗的地方。”他像老妈子似的交代。 “知道了。”她甜甜的笑起,消失在大门后。 他懊恼的握紧两个拳头,内心漾着奇怪的滋味,想叫她不要出去约会,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口。 或许他也该约个女人去过这属于情人的日子。 拿起电话,他又颓然放下,脑子竟然想不出要打给谁,心里头根本没有渴望的对象。 电视开了又关,拿起医学杂志,翻没两下又合上,不时走动、坐下,茶泡了由热变成冷,还是没喝到一口,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全身上下有一股无处发火的烦躁,他只能呆坐在沙发上,等待着时间的过去,等着她的回来。 好不容易听见开锁的声音,他看了看时钟,短针已超过十。 他连忙打开电视,以掩饰等她的行为。 她在门边换好室内脱鞋。 “你怎么在看电视?你今天晚上真的没有出去约会,还是你已经约完会回来了?”她戏请的说笑,在他身边坐下。 他的脸绷得更紧,不想开口说话。 “生气了?”她探询着问。 他摇了头,仍没有说话的打算。她觉得自讨没趣,更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于是拍拍**走人。 *** 天气愈来愈热,夏天的脚步也俏俏靠近,孙海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碰见蓝威。自从情人节过后,也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连早餐都是等她出门,他才起床吃的。 她暗下决定,等再过两个月毕了业,她就找房子搬走,省得他看她讨厌。 这个星期六晚上,很多男人约她,包括刘治浩,可是她竟然没答应任何人的邀约,独自回到她那个暂时的住处。 一进门,两具火热纠缠的身体在她面前上演着限制级的画面,女人的香肩已微露,却还浑然不知精彩的好戏已落人她这个观众的眼中。 她备感难堪,打算不惊扰恩爱的两人,偷偷的溜进房去。 蓝威眼尖的看到了她,停住了火热的吻,将女伴缠绕在他膀子上的手臂拉了下来。 星期六从来没看她这么早回家过,这个时候她不是都很忙吗?忙着在约会。 她眼角的余光发现他们停止了亲热的动作,也发现蓝威注视着她,她转过低着的头,双颊却因刚刚的画面而染上一片火红。 “你们继续,我会识相的赶快回房,你们别客气,赶快继续!”她说得看似云淡风清,却是恨恨的咬着牙。 她又移动脚步,打算回房。 “海娟,我以为你会晚点回来。”蓝威尴尬中有些不好意思。 “是我不好,我下次会晚点进门,让你们好好的享受。”她的酸意整个倾倒而出。 她应该要视而不见的,却是心痛得只想转身逃走。 “蓝威,这个小妹妹是谁啊?”女人打量着清纯学生样的孙海娟。 “我室友。”蓝威搔了搔头发,难得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你先回去,改天我再找你。”他下了逐客令。 “我们不进房办事吗?”女人的眼光来回的穿梭在蓝威和孙海娟的身上。 听到这种挑明的话,孙海娟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她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蓝威推着女人,走到门口。“你先回去,我们改天再联络。” “可是我欲火焚身,不解决不行。”女人柔媚的说着,双臂又缠上他的脖子。 蓝威干脆拉着女人走出大门,阻隔了女人与孙海娟的视线。 “你自己有开车,你先回去吧!” “好吧!”女人哼了一声。“反正我们是后会无期了,你不要我,是你的损失。”女人踩着高跟鞋,妖娆的走进电梯。 送走了女人,蓝威走进了客厅,反手将大门锁上。 孙海娟已经不在容厅里了。 女人是他在pub里认识的,风趣、幽默、浑身的魅力,两人相谈投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来往,直到今晚女人上门来找他。只要是男人,很难不臣服于她的挑逗下。 他举手敲了孙海娟的房门。 她隔了一会儿,才开了门。 看到他那张脸,又让她想到刚刚限制级的画面,她心里升起一股难堪与怒气,她狠狠的瞪着他,泪水在不知不觉中溢满眼眶。 这段日子,他的故意不理她已经使她快 快不乐,本来想像之前一样潇洒的走人,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总是眷恋着这个有家的感觉的地方。 “对不起,我打扰到你们了。”她冷冷的说着,却没有道歉的诚意。 “海娟,我以为你会出去约会。”蓝威试着解释。 会避开她,是出自一种逃避心态吧!自从与宋姗姗分手后,他扪心自问,如果没有她的出现,他是不可能会跟宋姗姗分手,反正他对感情不太挑剔,顺眼合意就好。 如今有了她这个令他心疼又动心的搪瓷娃娃,他眼底很难再容得下其他女人。看她忙着约会,想必有心仪的男人,他不敢把自己的感情投入,更不敢表白,怕到时连朋友都做不成。 “我看我还是搬走好了,免得又破坏你的好事。”她说着,受尽委屈似的,泪水就这么滑落,她连忙转身,避人房间里去。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他心中反而有一种甜蜜。她是在乎他的,若她不在乎他,不会是这样的态度,应该会表现得很漠视才对。 他走进她的房间,双手从后搭上她的肩膀。 “别走,是我不好,我下次绝对不会再犯了。”他诚心诚意的挽留她。 “那是你的事,我管不着。”她气着,也不明白自己在气什么。 “我以为你应该不会在乎的。”他转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他。 “我干么在乎啊!你只不过是我的房东,你有权利做你爱做的事,只是你可不可以别在客厅做?”她越说越小声。 以前他自视甚高,从不安抚女人,女人在他眼底就像一件衣服一样,可有可无,可是眼前的小女人,却令他有手足无措感。 “以后,无论在什么地方,我都不会跟别的女人亲热,你别再生气;好吗?”他用两手的大拇指轻拭她眼下的泪珠。 对于他的碰触,她整个神经紧张起来。 “我又没有生气,我还怕你生气,气我这个不速之客。”她低垂着头,说着反话。 “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你不是从情人节一直气我气到现在?”讲到这个,她的火气就很大。 他苦笑。他一向被翁介元戏称为蚯蚓,就是没血没眼泪,没想到竟然会如此将情绪外露,连她都知道。 “我没生你的气,我是怕自己情不自禁。”他想坦承自己的感情,不想再骗自己。 她抬头,不解的看进他的黑眸里。 他顺势将她拥人怀里,见她没有挣扎,他淡淡的说:“我直到现在才明白,真正喜欢一个人,就更会害怕失去那个人,一旦有了得失心,做事就会胆前顾后。”他叹了口气,继续说:“海娟,我想我是爱上你了,这段日子以来,我没有面对你的勇气,怕连朋友都做不成,所以只能逃避你。” 对于他的表白,她不是不仅,只是不知道怎么反应,想到刚刚那个女人,想到那火热的镜头,她用力推开了他的拥抱。 “你刚刚才抱过那个女人,现在不要来抱我!”她受尽委屈的嘟着小嘴。 “她只是一个在pub认识的女人,我跟她没什么——”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也不想听。”她用双手遮住耳朵。 看她孩子气的行为,他也不知该怎么办。 两人就这样双目凝视对峙了一会儿,他忍受不了她眼底清澈的泪水,再度将她拥回怀里,低头用力的吻上她的唇。 他只想让她明白他的心、他的情,犹如此刻在她唇上的爱恋。 她抿紧唇反抗,见他不为所动,继续狂吻着,她略张唇一咬,咬上他的唇,他一吃痛,离开了她的唇。 她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却被他伸手拦下,反将她的小手握人他的大手中。 “海娟,你听我说!” “你刚刚才吻过那个女人,你怎么能够用同样的方式吻我!你出去,马上出去,离开我的房间。”她对他指控着,泪水纷纷如细雨而下。 “海娟!”他再一次轻声喊着。 “别叫我,出去出去。” 他缓缓放下她的手,走出她的房间。 等他走出去,她立刻将房门锁上,手指抚上刚刚被他吻过的唇。 这可是她的初吻呢!怎么就莫名其妙给了他?理不清狂跳的心序、杂乱的思维,她沿着门板,缓缓的坐下。 他怎么能在跟别的女人亲热后,又马上跟她表明爱意?她不懂,真的不仅。这些有社会地位的男人,都是这么玩弄女人于股掌间吗? *** 孙海娟照样早起为蓝威做早餐,这似乎成了她的习惯,她也没办法看着他没吃早餐就去上班。 她才刚把三明治及牛奶放到餐桌上,蓝威就意外的出现在客厅里。 经过了三天,她的心情不再那么激动,只是也不想理他。 她拿了一份三明治和牛奶,避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他发现她的脸色没那么难看了,微叹了气,自顾自的说:“我以为你有男朋友了,才会在情人节跟别的男人出去吃饭,才会常常在周末外出。我吃醋、我心闷、我无处发泄情绪,所以才会对你摆张臭脸,才会去自尊找解脱。” 她还是没理他,当作没听到。 他也拿了三明治和牛奶,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在她身边坐下。 “我不想为我那晚的行为脱罪,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是吗?我会对未来负责,你相信我,我不会再碰其他女人了。”他用宣誓的语气说着。 虽然她也对他有着深深的好感,甚至也是喜欢着他,不然她不会再度的住进他家来,可是她始终不敢相信这么有女人缘的蓝威会钟情于她——她这个被贴上逃家标签的坏女孩。 最重要的是,她在心里头排斥成为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你对我说这些话没有意义的,我不像李黛伶,更不会是宋姗姗,对你崇拜到五体投地,让你挥之即来、呼之即去。” “你跟她们不同,你就是你,我对你的心意也不是随便的。”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会喜新厌旧?”她不想玩感情,虽然她还年轻,有的是本钱,但她就是不想挥霍掉自己的初恋。 她会这么说,表示她开始在认同他,他内心有股欢喜,他说:“让时间证明一切吧!” 以前他是没有遇到真正令他动心的女人,所以他才会表现得很冷血,现在就让一切从头,他会表现出他的热情。 她看着他闪动的深眸,连忙收回自己的眼神。 一口喝下杯里的牛奶。“我该去上班了。”再将剩余的三明治放到皮包裹。 “我送你。” 她想了想,没拒绝,点了头。 只是沿路上她还是绷着一张脸,暂时还不想和他说话。 到了晚上,她下了课,他的车子第一次出现在她搭公车的站牌旁,她还是上了车。一票的同学很羡慕她有人来接送,莫不窃窃,私语,讨论着车里的男人是谁。 他以行动证明,开始接送她的日子。 从来没有追过女人,从来就对那些站 岗、散步、送鲜花甚至花前月下的追求招数嗤之以鼻,可是他现在正打算一步一步的用这些老招数,打动她那颗年轻孤傲的心。 第七章 当一大把红玫瑰送到孙海娟的桌前时,她整个人被花海映得娇艳万分,一旁同是总机的小妹,很兴旧的帮她数着花朵。 “总共八十八朵玫瑰花耶!”小妹带着无比的兴奋。 她看着花朵,傻傻的笑着。 “你知不知道八十八朵玫瑰代表的意义?”小妹兴高采烈的问着。 她摇摇头。 小妹意味深长的说:“代表着‘原谅我吧!’” “原谅我吧。”孙海娟重复了一次这特殊的花语。 “是啊!你老实说,送花的人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特地送花来请求你的原谅?” 孙海娟但笑不语。她其实也不懂她和蓝威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种若有似无的感觉—— 从一开始的室友关系,到他的表明爱意。 小妹又继续发表着她的看法:“送花的人一定是经过花店的指点,才会知道这个数字所代表的意义。” 柜台的电话响了,打断了小妹的继续猜测。 “事务所您好。”孙海娟接了电话,用着职业的口吻。 “是我。” “蓝威!”她有些惊喜。 “花收到了吗?”他还是一贯的音调。 “收到了。” “喜欢吗?” “花很贵吧?”想到这一束花最少要两、三千元,她需要打很多的工才能赚到,她心下就有些舍不得。 他在电话那头摇着头,有些气她的不解风情,脑子里想的都是钱。 “喜欢花吗?”他不死心的又问了一次。 “下次折现给我会更好。”她故意不回答他的话。 他苦笑了。“今天是周末,我们一起吃晚餐。” “你请客?” “我请客。” “好!”其实她心里还是甜蜜蜜的。 “你知道那束花所代表的意义吗?”他还是忍不住想问。 “知道!” “那你原谅我了吗?”他屏息以待。 “不知道!”看到那么多在他身旁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她就却步了。 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他也不再逼问她了。 *** 这是蓝威送给她的第一束花,没想到她这么实际的人,也会被一束花给打动。 以前也有很多男人送过她花,为什么今天收到花的心情是特别的高兴?又同样是玫瑰花,为什么蓝威送的这一束特别的美丽芳香? 自从吃完晚饭回来后,她就不时的对着放在茶几上的玫瑰花傻笑。 更没想到,世界上的女人都同一个样子,嘴里虽然舍不得买花的钱,但是一旦收到心仪男人送的花,还是被其浪漫的行为感动得心花怒放。 蓝威刚洗完澡,从他的卧房走出来,便看到她呆呆的傻笑着。 “你在笑什么?”他挨着她的身旁坐下。 他的神不知鬼不觉,让她惊得跳了起。 “哪有。”她退离他三步之遥,以掩饰心虚。 她小小的反应,他看在眼底。一束小小的玫瑰花居然这么神奇,能让她冻丁好几天的脸笑颜逐开,是他始料未及。 “海娟,还在生我的气?”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只好来个装傻。 “那我只好继续的送你花,直到你肯原谅我为止。”他故意摆出一副冥想的样子。 “明天送什么花好呢?你看香水百合怎么样?” “你疯了,这么大一束花又不是不用钱,哪能天天送!” 她还是有一些心疼这么浪费辛苦赚来的钱。 “那你原谅我了?”他不死心的追问。 她瘪了瘪嘴,灵机一动。“蓝威,你的房间为什么不能让我进去?”这个时候,最好顾左右而言他。 其实她也很君子,好几次他不在家时,有机会可以偷溜进他的房间,不过每次都走到房门口,就没有勇气进去。做人要诚实,更要守信,既然他不要她进去,她电答应了,就不要违反规定吧,免得不能抬头挺胸的见他。 他没忘了,这是她刚搬进来时,他对她的约束。 “你就这么好奇我的房间?” “是啊!我在这裹住了这么久,就是你的房间没进去过,难免好奇嘛!” “到现在还没有女人进过我的房间,我的房间是属于我的私密空间,我想留给我未来的老婆,让她成为第一个进入我的房间的女人。”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她被堵了嘴,还是皮皮的问:“真的没有女人进过你的房间吗?”她才不信呢! “有,我妈和我妹。”他又对她邪邪的笑。 她笑自己笨,真是哪壶不开提那壶。 蓝威看着她发窘。“我欢迎你进入我的房间参观。” 他起身走到了他的房门口,做势要打开房门。 “不用了!”她连忙挥动着双手,上前阻止他开门的举动。 “反正你的房间跟我的房间应该差不多,我想不用看了。” “你确定?可是,我很希望你能成为第一个走进我房间的女人。”他的眼神不再阴冷,反而用着暖暖的柔意,轻轻的凝视着她。 她被他看得有点不知所措,心脏负荷不了沉重的压力,只能懦弱的想逃开,才跨开一步,就被他拦腰抱住。 他闻着她的发香,轻抚着她柔软的长发,低头看着她略微发颤的身体。“海娟!”他极其性感的唤着。 “嗯?”她的头垂得更低了。 她笨拙的回应,没有拒绝。原来接吻是这么美好的事,她晕眩于他宽广的怀里,开始打开不曾恋爱过的心房。 *** 端午过完,孙海娟毕业考也刚考完,热气已全天候的侵袭整个台北盆地。 为了庆祝脱离三年半工半读的苦日子,孙海娟的班上决定在考完的那个周末举行盛大的毕业舞会。 孙海娟身为班代,而谢仕伦是全班公认的“舞”林高手,于是两人就责无旁贷的担任起毕业舞会的主办人,更是众望所归的最佳开舞人选。 谢仕伦的舞技是好到没话说,无论快舞、慢舞、街舞、甚至交际舞,对他来说都是轻而易举,可是孙海娟却恰巧相反,全身上下一点节奏感都没有,要她跳舞,简直比让她出卖劳力还要难上十倍。 她为了不让自己在今晚的毕业舞会上出馍,特地于下午找了谢仕伦练舞。 可是没有地方练舞,舞会又迫在眉睫,于是孙海娟邀请了谢仕伦来到蓝威的家中,教她一些最基本的舞步。 “从最简单的慢四步开始学起吧!”谢仕伦站在孙海娟的面前。 “什么是慢四步?”她不解的问。 谢仕伦单掌拍向自己的额头,做了个“天啊”的动作。 “唉!我真的败给你了,我们先别管这些名词,你只要跟着我的动作做就行了。”他首先跨出左脚,轻盈的挪动他的身体,左两步、右两步的跳了起来。 他嘴里边喊着:“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他的脚步随着节奏缓慢的跳动着。 “就这么简单?”她狐疑的看着眼前的舞蹈老师。 “就这么简单,但是你也要跳得好看。”他又跳了一次。 她也跟着跳,可惜全身上下像个机器人.胄挺挺的移动步伐。 孙海娟,你是在跳舞,不是在踏步那!”他摇着头。“放松!放松你的身体,别那么僵硬。”他看到她那个样子,又叹了气。 她嘟了小嘴。“我已经放松了啊!”谢仕伦走到音响前,放了一张有四拍轻音乐的cd,顿时客厅充满了柔和的音乐声。 他又走回她的面前,两只手各牵起了她的两只小手,和她面对面站着。 “我现在带着你跳,你就跟着我的步伐移动,知道吗?”这年头真是老师比学生还要难为。 “嗯!”她像小学生乖乖的点头。 随着音乐,他轻柔的带着她跳舞。 “放松心情,看着我,别老是看着地上。”他再次叮咛着。 她连忙抬起盯在脚上的视线。 “感觉一下现在的音乐,你是在享受舞蹈,享受现在的气氛,你尽量让整个人轻一点。”他谆谆善诱着。 “轻一点?”她还是不懂,人要怎么轻一点? 不看着地上,她会没了安全感,老是怕踩到他的脚,越怕她的脚就越不听使唤,一不小心,她的右脚先踩上了他的左脚,一慌乱再踏入他的双脚之间,他的脚步移动时,又碰到她横挡的脚,重心不稳下,他连忙抱着她的腰往旁跌落。 幸好,双双跌在沙发上,免于亲吻地板的命运。 不过,两个人的姿势有够暖昧。 他在下,她在上,他的双手圈住她的细腰,她的双手抵在他的胸前,两张脸相距不到十公分—— 蓝威一进门就是看到这个场景。 孙海娟被突然的跌倒吓得没听到开门的声音,她就这么和谢仕伦凝目相望,最后两人忍不住,放声大笑。 她笑自己的笨拙,他却用笑声掩饰内心激动的男人感官。 蓝威一听到那样爽朗的笑声,心中大为发火。从来他都没有听过她这么开心的笑过。 “你们在干什么?”蓝威冷冷的话一如往常,没有高声张扬。 他通常是越生气越镇定,但说出来的话却字字有着致命的伤害。 谢仕伦连忙放开放在孙海娟腰上的手,而她也赶快站了起来。 因为刚刚的跌倒,她觉得很丢脸,脸颊出现了不好意思的红晕。“你回来了啁,我跟你介绍” “不用!”他打断她的话,看着她发红的脸蛋,他却以为是他们亲热后的证据。 她看了谢仕伦一眼,对他耸耸肩,不知道蓝威的气从哪里来。 “这里是我家,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好事?” 他把她问过他的话回给了她。 她愣了一下,明白他误会了,连忙摇着头。 “蓝威,你误会了,我和谢仕伦是在练舞,我不小心踩到他的脚,才会跌倒的。 “是啊!蓝先生,我们只是在练舞,什么事都没做。” 谢仕伦一副阳光男孩的打扮,全身充满了朝气,站在蓝威面前,更是年轻亮眼几分。 “练舞需要练到沙发上?需要练到紧紧抱在一起?”蓝威目光灼利的打量着谢仕伦,整颗心也因为这个帅劲的男孩而妒嫉得扭曲变形。 “我们真的只是跌倒,刚好你就进门来,信不信由你。” 谢仕伦年轻气盛,毫不畏惧的迎视蓝威鹰惊的双睁。 孙海娟眼看两个男人有一触即发的态势,她拉着谢仕伦的手臂。 “仕伦,你先回去,让我跟蓝威解释,我们晚上舞会见面时再说。”她死命的将谢仕伦拉向大门口。 “别让他欺负你,要是他敢动你,马上打电话给我。”谢仕伦故意说给蓝威听,还回头给了蓝威一个不认输的高傲表情。 “蓝威不会欺负我的,你先走吧,别再说了!”她哀求着。 “好,那晚上见。”谢仕伦不忍心,最后才忿忿的离去。 孙海娟关了大门,走回蓝威的面前,她又重复的解释了一遍: “今天晚上要举行毕业舞会,我从来都没有跳过舞,怕晚上会出糗,所以特别请谢仕伦教我跳舞,刚刚我不小心踩了他的脚才会跌倒的。” “好一个护花使者,还怕你被我欺负!”他不理会她的解释,那股无来由的醋劲来得又猛又急。 “蓝威,你讲点理好不好?我跟谢仕伦页的没什么!”她有种被抹黑的无力感。 “难怪这些日子以来,我对你的追求,你都没什么回应,从没听你说个一句喜欢我的话,原来你早有了别的男人。你为什么不坦白告诉我,干脆让我死了心,还让我像个傻子般,被你要得团团转!”他双掌捏紧着她的双肩。 她猛摇头。“不是这样的!谢仕伦只是我的同学。” 这段日子,他对她的温馨接送情,不时还送花到她的办公室,她不是不明白他的感情,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从小由于父亲的影响,她对男人就没什么好感,更从来没有过男女之情的经验,不晓得爱情该如何表现。原以为默默的接受,没有拒绝就是等于在向他说明她也是喜欢他的,没想到,他却误会了她。 “只是同学都可以这样搂搂抱抱,要再进一步,你是不是就跟他上床了?”蓝威气得开始口不择言。 “蓝威,你冷静点,别再说出让大家后悔莫及的话。”她忍住宾在眼底的泪水。她知道他的误会,她不能跟着说出伤害的话。 “大家都要我小心你一点,能逃家独自谋生的女孩子都是不简单的,没有两把刷子,怎么能在这个社会上打混。”他嘴角扬起奸臣般的冷笑。笑她还是笑自己,他已经分不清了。 他不该拿她逃家的事来中伤她,到头来他还是不相信她,不相信她在这个社会努力打拼的事实,只用他的嫉妒心来衡量她、揣测她。 “蓝威,收回你的话。”泪水盈满眼眶,她的心电跟着破碎。 他却充耳不闻般,继续的说:“我让你白吃白住,而刘治浩不时的请你吃饭、看电影,这个谢仕伦对你又有什么样的贡献呢?恐怕跟钱也脱不了干系吧。”尖酸又刻薄的话一出口,他就有了海意,可是他的自尊心却不容许他收回说出口的话。 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如此掏心掏肺的,以前他从不屑应付女人,可是为了她,他却费尽心思,做了许多他之前从来没有做过的事,付出的越多,他的醋意也就越深、越浓。 她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俏俏滑落。还能再说什么?他既然已经这样看扁她的人格,再多做解释也是枉然。 “怎么?没话说了吗?如果你要跟别的男人亲热,请到外面去,别在我家里。”他看她默默无语,更是恼怒。她应该极力抗辩以示清白,更要大声说出她也爱他的话,可是她什么都不说,不说出来,他又怎能明白她的心意? 如果,她现在马上扑进他的怀里,说些甜言蜜语来安慰他,他一定会收回刚刚所有伤害她的话,甚至疯狂的跟她缠绵一番,可惜她什么也不做。 她挣脱箝制住她肩膀的大手,泪眼蒙蒙的看着他,看着他五官分明此时却无情冷漠的脸。 她转身走回房内,拿出跟着她搬了数次家的大背包。原以为再也用不到这个背包,没想到她还是脱离不了流浪的命运。 她静静的收拾着她房内的东西。幸好毕业了,那些书本已用不上了,她的行李也可以减轻一大半。 可是她舍不得走啊!舍不得这个房间,舍不得这个家,舍不得这里的一切一切,更舍不得蓝威。 但是,她也有自尊心啊!虽然她缺钱、拼命的赚钱,可是她绝不爱慕荣华富贵,不是她的钱财,她绝对不会想要,她从来都没有去赚过不属于她的一分一毫,他怎能这样污蔑她! 她无声无息的流着泪,咬紧牙,就是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几年来,她的东西还是少得可怜,只是多了几件替换的衣服。她背了个背包,手提一个行李袋。想当初,这些东西还是蓝威帮她搬进来的。 她走出房门时,蓝威已经不在客厅。也好,相见不如不见。 她环顾了最后一眼,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这个她待了半年多的家。 *** 蓝威听见孙海娟开门走出去的声音,脚下想冲出去拦下她,可是理智终是战胜行动。在这刚吵完架的当口,他怎能马上的向她示好?他命令自己待在房间里,不要随意妄动。 可是时间分秒的过去,他的心却愈来愈不安,一股慌乱窜上心田,他大步走进她的房间,看见衣橱的门打开着,里头属于她的衣服全都不见了。 他整个脑部如血液倒流般,充斥着一片浑沌。 “海娟!”他高声叫着,快速的冲出门,冲下楼,却已经没了她的踪影。他胡乱的在社区的周围找了一圈,还是没能找到她。 他不能没有她,他不能再一次失去她!他强迫自己镇定,让倒流的血液慢慢的归回原位。 他又折回家里,看看有没有她留下来的蛛丝马迹。 他在她的书桌上发现一张毕业舞会的邀请函,邀请函上的时间确实是今天晚上,而舞会的主办人正是孙海娟与谢仕伦。 她没骗他,至少今晚真的有毕业舞会,可是她为什么事前都没提超过?如果他早知道有毕业舞会这件事,他也许不会发这么大的火。 拿起邀请函,照着上面的地址,蓝威来到中山北路的一家巴出,这家pub被整个包了下来,当作毕业舞会的场地。 蓝威心存一点希望。她是主办人,她一定会准时来参加舞会的。 一踏进舞会的现场,由于距离开始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场地内只雩零星星坐着几个女同学。 其中一位女同学一看到常来接孙海娟回家的男人,便热络的上前招呼。“你是海娟的男朋友口巴,我是朱丽,海娟的死党。” 蓝威勉强扬起嘴角说:“你怎么知道我是海娟的男朋友?” “你常来接海娟下课啊!而且是海娟自己告诉我的。” “海娟告诉你我是她的男朋友?”他不信的再问一次。 朱丽点头。“嗯!她说你虽然外表酷酷的,可是对她很好,我们这票同学都很羡慕她找了个好男人。” 蓝威听到朱丽的话,心头像是被千斤槌打中似的,狠狠的纠痛着。 “对了!海娟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进来?”朱丽左顾右盼的找寻孙海娟的人影。 “她应该待会儿就会到,我特地来等她的。”蓝威对着朱丽说,其实也对着他自己说。他诚心的期盼,她能即时的出现。 朱丽没发现蓝威的异样,正想继续闲聊时,谢仕伦刚好走了进来,他一看见蓝威,便瞪着眼看着他。 朱丽走到谢仕伦面前问:“谢仕伦,你不是跟海娟一起练舞吗?她人呢?” 谢仕伦不语,把答案留给蓝威。 蓝威走向前,低声的对谢仕伦说:“我们到外面谈谈好吗?” 谢仕伦点头,率先走出pub,在门口等着他。 “海娟生气跑了出去,她有去找你吗?”蓝威不想浪费时间,开口就将话挑明的说。 “她不会来找我。我倒希望她会来找我。”谢仕伦曾经追过孙海娟,可是被她委婉的拒绝了,她表明两个人只能当同学。 蓝威心急的问:“为什么?” “我在她的心中没那么重要,你明不明白?枉费你年纪大她这么多,怎么思想行为比她还幼稚。”谢仕伦想起下午的情况,心中的火气更是大。 蓝威忍下谢仕伦骂他的话。是自己太鲁莽,在怒急攻心下,根本没看清事情的真相,就口出恶言的伤害她。 “海娟是个好女孩,我三番两次的想追她,都被她拒绝。她告诉我,她已经有了你,不会再交别的男朋友了,我当时就觉得你很幸运,能得到海娟的爱,我希望你能相信她,更要好好的待她。” 蓝威用着自责的口吻说:“是我不好,我不该错怪了她。” 谢仕伦不再理蓝威那张要死不活的脸,转身走回pub里。也许朱丽会知道孙海娟的下落,但是他不打算告诉蓝威,就让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多着急一段时间吧! 蓝威选了一个比较不引人注目的角落站着,整个脑子都是朱丽和谢仕伦对他说的话。 她为什么在别人的面前可以大方的承认两人的关系,反而在他的面前,一点心意都不向他明说? 他下午是着了什么道,他不该这样误会她的! 他直直的看着大门的人口处,身体动也不动。时间就这么分分秒秒的流逝,直到里头的舞会结束,直到万籁俱寂,他才彻底死了心。 她不会来了,她在惩罚他对她的不信任,他怎能忘了她那脆弱敏感的自尊心!四年前因为他的疏失,她离开了他;四年后,他怎么会让同样的错误又犯了一次。 他在门口处拦下准备要离去的朱丽。 朱丽不管他那张扑克脸,恶狠狠的瞪着他。想必孙海娟今晚突然的不见,跟这个男人有很大的关系。 蓝威落寞的说着:“我跟海娟有点小误会,吵了一架,海娟跑了出去,如果你有看见她,或者有她的消息,可不可以麻烦你通知我一声?” “我看不是小误会吧!依照海娟的个性,除非她忍无可忍,否则她应该不会离开你的。”朱丽指控着他。 “我知道是我的不好!”“海娟说过,她很喜欢住在你那里,除非有一天你赶她走,否则她会留在那里一辈子的。” 朱丽和孙海娟无话不说,她的状况,只有朱丽这个三年同窗的死党最了解。 “我现在只能求你帮忙了!” 蓝威一个大男人,却有着楚楚可怜的神情,让朱丽看了也不忍心再多说什么。 “我看见海娟,会打电话到你家的,可是我不保证她一定会回去。” 他如得到-道曙光,嘴角堆起了笑。“谢谢你,我先谢谢你。” 第八章 蓝威没有疯狂的去找孙海娟,他知道人海茫茫,除非她自己愿意回头来找他,否则他根本找不到她。 她连事务所的工作都辞了,可见他对她所造成的伤害有多大,让她狠心的要切断与他所有的联系管道。 孙海娟离开后的这个星期,他留在研究室的时间是愈来愈长。 他怕回家会触景伤情。每一寸的空间里,都有着她的身影及气味,有时,他站在客厅中,都会因为牵动对她的思念,而面临崩溃的边缘。他实在承受不住,原来思念一个人,是如此的蚀心蚀骨,他到现在总算明白“思念总在分手后”这句话的景况,他更不能想像接下来的日子,他到底要怎样的度过没有她的日子。 晚上十点,他的车子开到社区大门口附近,他远远的就看见孙海娟上了一辆计程车。 他欣喜若狂。 “海娟!海娟!”他拼命高声喊叫,无奈计程车已经驶走。 他只好催足油门,拼命的尾随追赶而去,眼看就要追上,却被不识相的红灯阻了去路,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辆载有她的计程车淹没在车潮里。 他差点想砸烂手里的方向盘,无计可施下,只好将车子先折回社区。 他将车子停妥在社区大们外,走进了警卫室。 警卫先生一看是他,笑笑的招呼着:“蓝先生,刚刚孙小姐才在这里坐了好一会儿。” 蓝威连忙问:“孙小姐为什么不进去呢?” 她明明手中还有他家的钥匙啊! 警卫先生回答说:“她说,她已经不是你的房客了,只是很想念这里,所以回来看看。” 蓝威双手握拳,拼命的忍住气。她为什么要折磨自己,连带的折磨他? 难道她连给他一个道歉的机会都不肯吗? “她还说了些什么?” “没有,我看她一直呆呆的朝你家的那层楼看,还哭了好几次,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警卫先生有些狐疑的看着他。八成是孙小姐和蓝先生闹翻了。 他是多么的后悔自己的行径,不查清事情的真相,就这样伤害她。 “如果孙小姐有再回来,麻烦你一定要赶快通知我。”蓝威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 “我跟她之间有点小误会,无论如何,请你帮这个忙。”他诚恳的拜托着警卫先生。 “没问题!”警卫先生接过了名片。 蓝威知道,今夜又将是个无眠的夜。 *** 孙海娟带着红肿的双眼回到朱丽的公寓。 那日,从蓝威家离开后,她实在无处可去,只好到朱丽这里来,那时朱丽已经外出了,她只好守在公寓门口等着。 她不想去参加舞会。任谁遇到这种事,都没有心情去享受欢乐。 朱丽当晚从舞会回来时,就告诉她蓝威有去找过她的事。 她当时凭着一时之气,离开蓝威的家,又辞了职,虽然现在有了悔意,却也鼓不起勇气回头找他。 想起第一次在困父纪念馆看见他的样子;想起他只穿着一条内裤就走出客厅的尴尬;想起再次重逢时的难以相信 还有过年时的点点滴滴——他陪着她去逛传统市场,还人挤人的去游花灯;为了她,他还和两任女朋友闹翻了。 看着手腕上的小兔手链,她忍不住又哭了出声。 朱丽在隔壁房间听到了她的哭声,放心不下,走了过来,轻敲着房门。 “海娟,你还好吧?” 孙海娟抹了抹泪水,起身为朱丽开了门。 “我没事!” “你这样叫没事,两只眼睛像金鱼似的!”朱丽怒嗔着。 “反正我现在没有工作,不会有人看见的。”她吸了吸鼻,止了泪水。 “既然这么想他,就回去找他嘛!我看他也是很后悔,不然不会急着找你。”朱丽这个星期以来,不知劝过她多少次了,但是没有她的同意,朱丽还是不敢去向蓝威通风报信,怕坏了三年的友谊。 “他这样误会我,当面诋毁我,还叫我离开他的家,我怎么可以就这样回去。” 想起那天的情形,她的心就有不甘。 “要不然,我替你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这还不是一样。” “小姐,那你到底想怎么办?”朱丽快要受不了她的反覆情绪,一下骂他、一下想他,幸好自己还没谈恋爱,免得跟她一样受苦。 “朱丽,你这里是不是不方便我住下?”她猜测的打量着朱丽。 “你再这样说,我就不高兴了。你明知道这房子是我爸、妈给我和我哥念书时住的,现在我哥大学毕业去当兵了,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你来这里住,我还多了一个伴,怎么会不方便你住下!”朱丽连珠炮的念着。 “那就好,我会付你房租的。” “随你,要是不跟你收房租,你铁定住不了几天就走,你高兴给多少就给多少吧。”朱丽一副随她的样子。 “谢谢你!”想她这个时候也没心情去找房子,幸好有了朱丽的伸手相援。 “你跟蓝威的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办?总不能这样耗下去吧。” “朱丽,你觉得呢?”孙海娟这时最需要旁观者的意见。 自从离开蓝威的家后,她才知道自己爱他有多深,感情就在不知不觉当中深陷了。早知道离开他会如此的痛苦,她那时根本不会说走就走。 “看你这个样子,再看看蓝威那个样子,我觉得你们彼此都对那天的行为有了悔意,何况只是个误会,没必要把事情闹这么大。 我觉得你还是回去他的身边,再给你们彼此一个机会,如果真的不适合,再来分手也不迟,你说是吧?”朱丽提出了建言。 她想了想。“嗯,就让他再着急一个星期,我再回去,谁叫他要这么误会我,也算是给他一个惩罚。”她想开了,脸上也有了笑意。 就当作小别吧!或许两人的感情还能因此而跨进一大步。 “是喽,摆足了你的面子,可就伤了蓝威的里子了。”朱丽取笑着她。 “朱丽,人家在伤心,你还在说风凉话,你真是不够朋友。” “现在又换我不够朋友了,我真是好心没好报!? “别这样嘛,你知道我心头正烦。” “那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回去了?”朱丽又揶揄的问着。 “我当时真的气疯了嘛!现在回头想想,好像有点小题大作,连工作都辞了,有点得不偿失;何况,他之前对我真的很好,也许是太在乎我了,才会那么生气巴。 “正反面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最重要的是,你能想通就好,那我可以回去睡大头觉喽?”朱丽笑看着她。 她点头,将朱丽推出门外。“去去去,去睡你的觉,晚安!” 跟朱丽聊完,她却愈来愈想他,可是为了处罚他,她只好忍住相思,再等一个星期。 *** 一个星期后,孙海娟带着忘怎不安的心,来到蓝威家的社区大门口。 警卫先生一看是她,赶紧打了招呼:“孙小姐。” 孙海娟笑着回应:“警卫先生,早啊!”“你也早。蓝先生四天前已经出国了。” 她的笑容冻结在警卫先生的那句话里。 “出国了?”她愣愣的重复着。 “蓝先生留了一封信要给你。”警卫先生从抽屉里拿出信件。 她拿过信,没有急着打开。 “谢谢你。”她怕看了信会情不自禁的放声大哭,于是她等走进蓝威的房子里,才打开来看—— 海娟: 多日不见,你可好? 我相信这封信很快的就会到达你的手中,因为我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能禁得起千锤百链的考验,你不会这么狠心的抛弃我于不顾。 那日,眼看着你坐在计程车上,消失在人群中,无论我如何呐喊,你都听不到,我的心仿佛被一箭穿过般的痛苦撕裂着。 我知道你也眷恋着我,否则不会回来看我。 有好多话想当面跟你说,但事出突然——我母亲在美国生病住院,我必须赶着去美国照料她,如果你收到这封信,请你马上打电话给我,我的手机在那里还是能通的。 详细的一切,我等你的电话。 最后,请原谅我因嫉妒所犯的过错。 爱你的蓝威笔 她将短短的一封信反覆的看了许多遍,等到稍稍能控制住情绪时,才拿起电话拨了他的手机号码。 可是回应她的却是嘟嘟的响声,最后是语音留言,她赶紧留了活,希望他能尽早听到。 或许当地的收讯不良,或许电池没电了,忘许手机被偷了她告诉自己种种的理由,让自己平复心情,等晚一点再拨拨看。 从早上到晚上,蓝威的手机从来没有通过,这是怎么回事?她心急的在客厅里直打转。 “对了!打电话给翁介元,他一定有蓝威的联络方式。” 她自言自语说着,赶忙拨了医院的号码。 经过了几次的转接,她终于听到了翁介元的声音。 “我是孙海娟。” “海娟,怎么会是你?”翁介元有着兴奋。 “你知道要怎么联络上蓝威吗?他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我很担心。” “他的手机的确不通,不过你可以打电话到他的指导教授那里,他有可能会住那里。” “什么指导教授?他不是因为他妈妈生病才去美国的吗?” “蓝威没告诉你,他要顺便在美国一家着名的医学中心担任住院医生,顺便参加相关的研究?” 她整颗心逐渐的往下掉。怎么会这样? “我”她在考虑着如何措词。“半个月前,我和蓝威发生了点误会,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就没有碰过面了。” “难怪!蓝威好一阵子都阴阳怪气的,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得罪了他,原来跟你有关。”翁介元终于恍然大悟。 “你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我今天回蓝威这里来,才看到他留给我的信,要我打电话给他,可是他的手机一直都不通。” “蓝威的妈妈这阵子住在医院里,病情好像不是很乐观,蓝威本来想辞职去美国照顾他妈妈,刚好我们院长在美国的同学有一个研究的计划,于是院长就推荐蓝威去,并且让他停薪留职,等学成后再回医院工作。道格拉斯博士是全世界生殖内分泌学的泰斗,对冷冻胚胎有极为重要的着述,如果蓝威熊接受道格拉斯博士的指导,相信临床上的经验能大为精进,日后必定能为台湾的生殖科技注入新的力量。”一谈到医学,翁介元就侃侃而谈,也不管孙海娟是否能听得懂。 “那他预计要去多久?”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从最基层的住院医生做起,最少要三年吧。” 三年!又是一个三年! 翁介元继续说:“我给你他妈妈家的电话和道格拉斯博士的电话,如果蓝威有打电话给我,我也会告诉他你在找他。”接着,翁介元说出了一串的电话号码。 *** 孙海娟看着纸上的两组电话号码,按捺不住相思,她先拨了道格拉斯博士的家。对方的标准英语,让英文不太好的她只听得懂五分,其余都是用猜的。 她结结巴巴用英文说出“台湾、蓝威” 对方也了解她的意思,说他不住在这里。她道谢后便挂了电话。 她又拨了另一组号码。既然是蓝威的家,她想她就可以直接用中文。 “hello?”短促而威严的男声在地球的另一端响起。 她忍不住激动,抽泣起来。 蓝威知道是她。“海娟!是你吗?海娟?” 他急而短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进她的耳里。 “是我!”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看见我留给你的信!”他虽然看不见她,可是吊在心中的大石也渐渐落下。 “你的手机都不通,害我找了你一整天。”她泪眼婆娑的怨着。 “我没想到这个手机号码到了这里,因为通讯的关系,完全不能用。你怎么知道我这里的电话?” 她止住泪水,把她和翁介元的对话跟他说了一遍。 “幸好,你有想到介元,否则我不知还得多久才能跟你联络上。” “你不是不相信我吗?你不是要我别待在你家吗?干么又急着找我?”在电话中,看不见他的脸,她反而可以尽情的闹一点小脾气。 “海娟,别生气,是我不好,是我误会你了!” 他从来没跟其他女人道过歉,就只有对她,他是心诚意足的。 “我才不会这么简单就原谅你,你知不知道,你当时说的话有多可恶,有多伤我的心!”其实她若不原谅他,又怎么会回来呢,只是偏要挫挫他的锐气。 他试问着:“我再送你八十八朵玫瑰?” “谁稀罕啊!”“我让你痛骂一顿?” “浪费我的口水!” “那你想要什么?”他词穷了。 她忍不住又哭了。“想要你回来。” 他听着她的哭声,等着她哭够。 难耐的相思碰得他心碎了一地,他何尝不想呢? 他冷静了情绪。“海娟,你听我说,我妈脑溢血,医生判定很不乐观,如果能熬得过,恐怕也会半身不遂,我虽然专攻妇产科,但我毕竟是个医生,相关的医学知识我比其他人都懂,我必须留在这里照顾我妈,也必须和这里的医院沟通必要的治疗措施,短期内很难有机会回去。” “我明白!” “刚好医院提供了这个机会让我在这里深造,道格拉斯博士又是生殖科技的权威,我不想放弃这么难得的机会。”他尽力的解释着他不能回台湾的原因。 “我知道!”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爱哭。 “我从来都不想离开你,尤其在这样的状况下。”很多事就这么凑巧的全碰在一块。 “我了解,你有你的难处。” “海娟,你来美国好吗?我真的很想念我们住在一起的日子。” “美国?”她迟疑了下。她用什么样的角色跟他去美国呢? “是啊!你来美国,我或许可以帮你申请到学校,这样你就可以继续的念书。” 蓝威想了好久,为了不分开,只能劝她跟他一起走。 “蓝威,我没那个条件,生活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总不能样样伸手向你拿钱吧!” “你知道,我养得起你的,钱的事你根本不用担心。” “你去美国,是为了照顾你的母亲,还有完成你深造的计划,我怎么能让你再分心照顾我?” 那是行不通的,她最不想的就是造成别人的负担。 蓝威知道很难劝得动她去美国,于是改变了说法: “那等我三年,我会努力学习,也许用不着三年就能回去了。” 她无语了。“等”这个字太沉重,对他们彼此来说,这样的承诺太遥远了。 “我每年可以回台湾一次,或者我出机票钱,你来美国看我。”他努力的说些安慰她的话,可是电话那头的她却静得令他心惊。 “海娟,你别不说话,我看不见你的样子,会着急的。”蓝威在电话那头叫着。 “你在美国一切要小心,人生地不熟的,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太逞强,别跟人家发生冲突,你的硬脾气要收敛些,别挂念我,努力的追求你的理想吧!”她慢慢的收住了泪水。 “海娟,我真想现在就飞回台湾去,可是我不能!” 虽然相隔两地,他的痛苦还是真实的传进她的耳里。 “蓝威,别这样,我不要你挂念我,你安心的待在美国吧。”她怎能让他背负着不孝的罪名。 “海娟,你还会住在我那里吧!我希望你继续住下,我可以每天打电话给你。” “我现在住在朱丽那里,我觉得很好,也有个伴。” 她能用什么样的名分住下呢? “海娟!”他怎么感觉她在慢慢的疏离呢? “三年很漫长对不对?远距离的恋爱不好谈,谁也不能保证谁的以后,如果你有遇到心仪的对像,就放心的去追求,别为你对我说过的话而觉得内疚。” “海娟!”他唤着她,打断她的话。 “蓝威,听我把话说完。”她深呼吸了一下,继续说:“如果我们有缘,等你回来,我们再继续这段感情;如果我们无缘,就当这段日子是个美好的回忆。”她也想等他啊!可是她不要耽误他,他有美好的前程,有亮丽的人生,她不要他为了她裹足不前。 “我懂!你还年轻,让你等我这样一个超过三十岁的男人,是有点不合情理,你有你的生活要过,我不应该绑住你的。”他以为她不想等他,他电没理由要求她要这么做。 她没有反驳,默默吞下他所说的话,强压抑眼眶中的泪水。 “如果你也遇上比我更好的男人,我会祝福你。” 虽然他有些不甘愿说这种话,可是她若无意,他又何必唱独角戏。 “蓝威,我真的好想你,可是这样无济于事,对不对?我先祝你学业顺利,还有你母亲能平安度过难关。”她用手背猛擦着泪水。 蓝威试着问:“我还能跟你联络吗?” “当然!你随时都能写信给我、打电话给我,我只是不要你为我操心。” “我明白。” 随后她告诉了他朱丽家的电话和住址,才把电话挂上。 她终于放大胆子,走向蓝威的房门,扭开了房门上的喇叭锁,第一次走进他的房间。 其实这个房间跟她幻想的完全不一样,没有双人床,没有罗曼蒂克的布置,没有一丝温柔的味道,有的只是简单的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桌、一个衣柜和一整面墙的书。 房里充满了刚毅的男性气息,就跟他酷冷的外表-样。 她在他的书桌上看到一张他当兵时的照片,照片中的他身穿军服,站在坦克车的旁边,颇有虎虎生风之姿。 她对着相片说:“蓝威,我真的是第一个走进你房里的女人吗?我想,你应该不会骗我,那我是不是可以当上你的老婆了?”她抱起相框,狠狠的哭,哭干了泪水,哭累在蓝威那张单人宋上。 *** 孙海娟没有搬到朱丽家住,反而将原来在朱丽家的东西,又搬回了蓝威这里。她知道自己很傻,虽然看不见他的人,至少看得见他的东西,那种能依赖的感觉,是她努力打拼的原动力。 她没让蓝威知道她住在他家,怕他为她三心二意。 她一直让他误认为她住在朱丽那里。她告诉蓝威,老是用朱丽的电话不方便,于是她申请了一个新的号码,让他以后打这个号码找她。 其实她是在他家重新装了个号码,以免被他发现。若是他写信给她,朱丽也会在最短时间内,将信转到她的手上。 没多久,她在一家服饰公司找到了企划的工作,生活比以前轻松、规律,却也比以前孤寂。 于是她又开始在晚上找了份兼差的工作,以填补她夜晚太多余的时间,顺便多赚点钱。 她后来才从翁介元的口中得知一些事情,原来她对蓝威是这么的不了解,相对的,她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她家里的事情,很可笑是吗?两个自以为相爱的两人,其实都不了解各自的身家背景。 原来蓝威的父母早年就留学了美国,并拿到了美国的绿卡,蓝威高中一毕业,就迫不及待的想回台湾,一圆踏上这个土地的梦,所以他在台湾念医学院,接着服兵役。后来他妹妹也跟着他的步伐来台湾念大学,等念完大学,才又回美国去念硕士。 她才知道,两个人原就属于不同的世界,现在又隔于地球两端,看来是没有交会的一天。 一年来,蓝威的信和电话是愈来愈少,从最先的每个星期一封信、每天的电话联络,到最近的三个月都没有再收过他的信,连最近的一通电话也是半个月前打的。 期间,蓝威的母亲虽然从鬼门关救回了一命,但也半身不遂、无法言语,病情拖了大半年后,他母亲终于解除病痛,登上极乐世界。 她知道他的苦,又要担任住院医生繁忙的工作,又要和妹妹轮流照顾病榻中的母亲,那种苦,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所以,她一点都不怪他,这是她早先就能预知到的结果——激情总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退。 最难过的是今年的过年,去年因为有蓝威,让她的年过得备感温馨,今年她却独自一个人品尝冷清的滋味。因为没了心情,让她失去动手煮年夜饭的兴致,她那餐年夜饭是以泡面加颗蛋,草草打发。 现在,她:正支着头想着与外商联盟的记者会的进行方式,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拿起电话。“孙海娟,您好!”“是我。”蓝威一贯的口吻。 她浅笑着:“最近忙吗?” “很忙,忙得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你要多保重啊,我不希望你把身体累坏了。” 他的声音听来有些暗哑,她的心头有着隐隐的心疼。 “谢谢!你呢?晚上还在工作吗?” “没有了!最近太累,把工作辞了,专心做好白天的工作。” “那很好,我也不希望你太累,你才是需要保重的人。” “我可能会休息一阵子,再找别的兼差工作。”不努力赚点钱,她会觉得没有保障。 她还是一样的为钱在奔波,可惜他无法帮她,在他和她无明确的关系前,一帮她,她会逃得比谁都快。 “你有空可以到我家看看吗?我怕这么久没人住,蜘蛛、蟑螂会满天飞。”他私心的不想让她离他太远,至少还有这么一个打扫屋子的借口,否则他都不知道该拿什么话题来拉近她与他。 “蜘蛛是不会飞的。”她笑着反驳。 “你挑我的语病。”他也笑了。 “好,我会回去将房子打扫干净,你放心。” “嗯,谢谢!” “你突然提起房子,是不是房子有了别的用处?”那她不是又要找地方搬家了。 “没有,反正我再过两年就会回台湾去,毕竟我还是喜欢住台湾,到时还是需要个落脚的地方。” 到时也希望她还在,在台北的某个角落等着他。 “到时,我会热切的欢迎你这个归国侨胞的。”她还是很想他,很想很想他。 “海娟”像心有灵犀般,他想说出想她的话,可是每次话到嘴边,他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嗯?”她等着电话那头他的话。 “没什么!” 就是这样,她跟他的谈话只有些生活琐事,绝不提起感情的事,而感情表面上愈来愈淡,谁也不要先开口牵绊住谁。 原以为思念会随着时间而消逝,没想到思念却织成网,将他们一层又一层密密的、牢牢的套住。 第九章 春夏秋冬,日子匆匆又过了三年,转眼闷热的夏季又来临了。 孙海娟刚下班,她走到社区的大门口,就看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她拧紧了细眉,打算当作不认识他,直接要走进大门内。 警卫先生好心的喊住了她:“孙小姐,你有访客。” 她不得已停下脚步,打量着一脸惊讶的孙家龙。 孙家龙——孙海娟的么弟,从小被父亲宠上天,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来不用为生活烦恼,反而花尽家里所有的钱。 “孙海娟。”孙家龙吊儿郎当的,一身紧身花衬衫和紧身牛仔裤,一副皮皮欠人揍的样子。 他不敢相信眼前一副标准上班族的女人,是他离家多年的姐姐,虽然她曾经回去过台南探望母亲几次,但是他老是错过和她见面的机会。 “你来做什么?你不是还在当兵吗?你怎么会有我的住址?”她一连串的问号,问的口气不是很好。 虽是亲姐弟,但是眼前的弟弟从来不把她当作姐姐看待,他总;是在努力剥削她和妹妹海芬所赚的一切。 这几年她虽然很少回家,可是孙家龙在外的横行霸道、无法五天,极其有作为的闹翻她那小小的故乡,这些她都从母亲的嘴里略有耳闻。 孙家龙笑看着她的怒气。“进去你家再说吧!” 她也不想在外头丢人现眼,只好在前头领路。 “这几年你混得不错嘛!还有钱住这么好的房子。”孙家龙在客厅里转了一圈,随手放下他的小背包。 “这不是我的房子,是我向朋友租的。”她双手插腰怒看着他。 “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你没倒杯水给我喝就算了,也用不着那么生气。”他大使大摆的往沙发上一坐。 不用问她也知道,这个小子一定是从妈妈那里偷拿了她的住址。前两年她不忍心让妈妈担心,为以防万一,给了妈妈她的地址及电话,没想到却让这个小子先用上了。 这个小子和她那重男轻女的爸爸一样,都鄙视着家里的女性,从他国中毕业俊,他再也没有正眼瞧过家里的女人。 “你又做了什么好事?”她扬高音调问着。 “你倒是挺了解我的嘛!”要不是他走投无路,他才不会来依靠这些没有用的女人。 “我不想了解你,你最好赶快表明来意,然后快点离开我这里。”孙海娟依然冷着一张脸。 “我不想当兵了。”他满脸的不在乎。 “你不是再半年就退伍了,你在说什么傻话。” “我们那个排长根本不把我当人看,三天两头关我禁闭,一下罚我这、一下罚我那,我实在受不了军中的生活了。”孙家龙咬牙切齿的说着。 他从小一点苦都没有吃过,怎么受得了军中的日子。 “你没有做错事,他干么关你禁闭。”孙海娟眯着眼,紧瞪着他瞧。“难不成你已经逃兵了?” “我是不想回去部队。你给我一些钱,我马上就走,不会和你罗嗦的。” “孙家龙,你跟你老爸一样,开口就只会向我和海芬压榨钱吗?”她生气的将双手环在胸前。 “你到底给不给钱?”他大声的嚷嚷。 “你离开部队几天了?” “一个多星期了。”孙家龙还是无关紧要的态度。 “你给我马上回部队去!你知不知道,你要是被抓回去,是要受军法审判的。”她庆幸自己早已逃离那个家,眼不见为净。 “所以,我决不能被抓回去。” “我没有钱,你今天就暂时住在这里吧!”再怎么痛恨他,两人毕竟是手足,她不忍心看他流落街头。她得想办法尽早送他回部队。 *** 孙海娟再度踏上台南的土地,迎着夏日的海风来到位于海边的小村落。 离开这里也有八年的时间,其间虽然断断续续回来过几次,不过都没和父亲照过面,这一次她铁定会见到八年不见的父亲。 年初,父亲下船回家便不再奔波跑船,打算用他的积蓄开一家店面给退伍后的孙家龙。这些都是母亲告诉她的,没想到孙家龙会闯出这种事,看来父亲满心的愿望就要落空了。 她砸下重金,为自己添购了一身的名牌衣服。就算她再怎么省吃俭用,今天绝对不能让父亲看不起,她要出一口气——那口自小就闷在心底的怨气。 她还在皮包裹放了许多的千元大钞,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拿大把大把的现金,砸向父亲那张恶劣的嘴脸。 当她走进家里那窄小的客厅时,包括孙父、孙母、孙海芬还有孙海芬的男朋友夏之维,都对她投以惊讶的眼神。 “海娟,怎么是你!”孙海芬首先开口,眼神赞叹着她一身的名牌。 她故意傲视着,并微抬高下巴,巡视了所有人一眼,最后用脾睨的眼神,定在父亲脸上。 “孙家龙在我那儿。”她没有废话,也不屑与爸爸多说两句话。 “家龙怎么会在你那儿?他怎么知道你住在哪里?”孙母有惊喜,也有纳闷。 这几天,孙母为了找逃兵的孙家龙,整个人结实的瘦了一圈。 “那得问你啊!我两年前留给你的住址,让你别告诉别人,你干么拿给孙家龙?”她有点怨叹母亲。 “我不知道,我没告诉家龙你的住址啊!”孙母怯懦的反驳。 “好了,别在那里说废话!”孙父眼里有欣喜,口气却很不友善。“你怎么不把家龙带回来?” “我带得动他吗?他会听我的话吗?他的地位比我高高在上,我算哪根葱啊!”孙海娟尖锐的反讽着。 “你”孙父气得牙齿打颤。“那你告诉我住址,我自己去接他。” “我不会告诉你我的住址。我在外头这几年过得很好,我不想惹祸上身。我不是海芬,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对我施压敲诈的!”她笑眯了冷冷的嘴脸。 “海娟,不准这样对你爸爸说话。”孙母温吞的警告着。 “爸爸?他是我和海芬的爸爸吗?他有尽到做爸爸的责任吗?他从来都看不起女人,只是把我们当成赚钱的工具,在他的眼底,我们可能比猪狗还不如!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我和海芬出生的时候,不一把把我们给掐死算了!”孙海娟的怒气如火山爆发,一发不可收舍。 离家前,她的年纪还小,对爸爸威严的嘴脸只有害怕的分,从来也不敢出口顶撞爸爸一声。 孙父欺身上前,狠狠就想一巴掌过去,却被夏之维出臂挡去了。 “伯父,有话好好说。”夏之维粗声劝着。 “我怎么会有这种敢说父母是非的女儿?”孙父握紧暴怒的拳头。 孙海娟不惧爸爸杀人的眼光,又来到他的跟前。 “在你的脑子里,你知道‘女儿’这两个字该怎么写吗?” “我不需要你来教训我,你最好赶快告诉我家龙在哪里!”孙父眼底泛出了血丝。 没想到多年不见的女儿,竟是以这样的一种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孙海娟不回答他的话,从皮包裹拿出预先准备好的千元现钞,天女散花似的往空中抛散。 她抛了再抛,顿时,空中全是崭新的千元大钞。 “女儿这两个字在你的脑子里,不就是等于现钞!”孙海娟冷哼着。“你不是很爱钱吗?这些钱统统给你,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但我就是不告诉你你宝贝儿子在哪里!”她最后凄苦的放声大笑。 “海娟!”孙母和孙海芬同时喊着她。 孙海娟实在待不下去。刺痛爸爸,她的心何尝快乐。她转身就要走。今天她是故意回来耀武扬威的。 “海芬,如果有空上台北来,记得带夏之维来我那儿坐坐。” 她还记得,这个男人从小就护着妹妹,海芬何其有幸,在她的成长过程中,虽然爸爸不疼,但是还有另一个男人疼。而她呢?她有什么?远离的蓝威吗?不!蓝啖已经在梦中逐渐的消失。 “海娟,你别急着走,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好吗?”孙海芬拦下她的去路。 她摇摇手,眼底有着水灵灵的雾气。没有再回头,她迈开沉重的脚步,扬长而去。 孙父被气得纠紧了心脏,整个人重重的跌在椅子上,惨白着脸,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隔天,孙母和孙海芬带着孙父,软硬兼施的将孙家龙押回部队。至于孙家龙会受到怎样的审判,就端看他以后在部队里的表现。 *** 从台南回来后,孙海娟无依无靠的感觉愈来愈重。这八年来,孤身在台北赚钱打拼,究竟有什么样的意义?为的又是什么?她真的不懂,怎样的人生才是适合她自己的。 看见海芬有了好的归属,她是真心的羡慕及祝福。从小海芬吃的苦不比她少,甚至只有过之,至少海芬一直守着那个家。为了可怜的母亲,为了孙家龙,海芬付出了所有的青春年华,而她早已不要那个家,独留海芬困在那里,为那个家收着一波波的烂摊子。 所以她的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这个从小辈患难的妹妹,自己私心的一走了之,却让海芬扛起所有的责任。可是她不走不行啊!若继续待在那个家,她迟早会让自己堕落,以堕落的方式来抚平心头的不满及怨恨。她不要自己变成太妹,变成在黑暗角落里见不得人的混混,所以她必须走,走得越远,她才能活出自己的一条路。 可是当她看到一向懦弱、没有自信的海芬,因为爱上夏之维而彻底改变成另一个人,那种明于外的朝气,是她以前未曾见过的。 于是,她开始热切的渴望着属于她的归属,而哪里才是她的归属?她想是在蓝威的身上。 虽然她的工作顺利,在服饰公司一待就是四年,让她的物质生活愈来愈充裕,可是空洞的精神生活,却让她愈来愈想远在天边的他。 近一年没蓝威的消息,她从不主动打电话给他,都是等着他打电话过来: 可是现在,她却好想他。 这几年来,她身边不乏追求者,她也曾经想要试着和别人交往,但却都不了了之,因为她都会在无形中拿那些人和蓝威做比较,结果显然她还是深爱着蓝威。 也许蓝威是她的最初,最初总是最美,那种新奇的爱恋滋味,还时常回荡在她的脑海里。她拿起他的相片,手指轻轻滑过他壮硕的身躯。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念他的方式。 她鼓起勇气,拿起电话,拨了那组缠绕在心里许久的电话号码——只打过一次便再也没有用过的这个号码。 她用着生涩的英文问:“请问蓝威在冯?” 对方听出她蹩脚的英文,用国语回答:“你是台湾打来的吗?” 甜美的嗓音在孙海娟的耳边响起,她连忙说:“是啊!”“蓝威现在不在,请问你哪里找?” “我是他朋友。没关系,没什么重要的事,我改天再找他。”孙海娟想这样就切断电话。 对方又问:“我是他女朋友,你有什么事,告诉我也一样;” 女朋友!孙海娟心口痛了一下。当初让他走的时候,明知会有这样的结局,可是乍听下,她还是呆愣了。 对方没听到她的声音,很热心的又说:“如果你不方便告诉我也没关系,反正过几天我和蓝威就要回台湾去了。麻烦你留下姓名,我让蓝威和你联络。” “不用了,谢谢你。”在她情绪还没崩溃之前,她赶紧将电话挂了。 她没有时间悲伤他有女朋友的事实,眼前最重要的是,她得赶紧找房子搬家。可是她在这裹住了四年,她费尽多少心血妆点这个家,对这里有着超乎想像的感情,难道一切又将回到原点? *** 二十四小时后,去国四年的蓝威带着轻松的脚步,踏上久违的桃园机场。来接机的翁介元,在入境大厅,一把将蓝威抱个满怀。 “女子久不见!” “好久不见!”两个男人同时说出口。 “你还是没变,一样是性格小生。”翁介元单拳击上蓝威的胸膛。 “介元,你却变了不少。”蓝威瞄了一眼翁介元的啤酒肚。 “没办法!”翁介元笑得很开心。“老婆养出来的。” “看来你是沉醉在幸福的婚姻当中。”他和翁介元慢慢的走到停车场。 一提起他的老婆,翁介元就乐歪了。“你呢?这几年有没有好的对象?” 蓝威苦笑的摇着头。 “你这趟回国,海娟知道吗?” “我还没告诉她,打算给她个惊喜。”一提起她,他脸上有着淡淡的思念。希望她还没被别人追走,若是这样,他就再也不放手。 “你们这一对也真好玩,牵牵扯扯都已经八年了。人生有几个八年,真搞不懂你们两个心里在想什么。”翁介元打开车门,将蓝威的大批行李放进后车厢后,才坐上驾驶座。等蓝威坐定后,他加足马力开离。 “台北好像没变多少。”蓝威看着窗外的景致。 “台北是没什么变,除了多了几条捷运,交通方便了许多。” “我知道,这在华人社区里已经不是新闻了。” “你打算住哪里?要先住我家吗?” “不用了!你忘了我在台北也是有房子的。” “这么多年没去住,你房子搞不好都长霉生锈了。” “希望不会。”她答应过他,会帮他看着房子,因此,他相信房子的状况只会更好,不会变差。 翁介元将蓝威载到社区的大门口,他说:“我医院还有门诊,晚上我帮你接风洗尘。” “好。”蓝威难掩疲惫之意的点了头。 “你先好好休息,适应一下时差,我晚上再来接你。” “你忙,我们晚上再聊。”他出国前托翁介元将车子卖掉了。 接着翁介元开车离开。 蓝威拖着行李,刚要走人社区大门,却被警卫先生当面拦下。 “先生,请问你有住户证吗?” 离开多年,原先认识他的警卫早就辞职不做,现在的这个警卫根本就不认识他。 “我是二十号十二楼的住户,我是屋主,我姓蓝。”蓝威不怪警卫先生,毕竟他太多年没回台湾了。 警卫先生狐疑的看着他。“蓝先生,你该不会记错你的门牌号码吧。” “不会,我还没老到有痴呆症。”蓝威肯定的回答。 “二十号十二楼住的是一位孙小姐,两、三年来,我从没有看过有其他男人进出过,你会不会搞错了?”孙海娟总是在进出大门时,和善的对着每个值班的警卫先生微笑,因此每个警卫先生都认得她。 蓝威一听,心中酸甜苦辣交织,但兴奋多过于惊讶。她果然还在等着他! 接着他拿出身分证。“警卫先生,你可以去查一查屋主登记的是谁。还有,房子是我借给孙小姐居住的,我刚从国外回来,我是来探望她的。” 警卫先生终于去翻了住户资料,确认他的身分没错。“蓝先生,我陪你上楼吧!” 蓝威明白警卫先生的用意,他是想确定他有否打开家门的钥匙,不是一名闯空门的宵小。 “谢谢你!”蓝威很绅土的点了头。 警卫先生在亲眼看见蓝威打开不锈钢大门后,才又折回警卫室。 他做梦也没想到,她会一直住在他这里。 看着客厅里的摆设,和四年前一样没什么变,只是多了分柔美的气息,和一种纯女性的味道。 海娟啊海娟,他想她想得好苦哇! 他打开自己的房门,赫然发现原来她是一直住在这个房间里的。 她为什么要骗他她一直住在朱丽那里? 无解的问题,只有等她回来才能得到答案。 原以为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应该会很累,无奈躺在床上,枕间、被上全是她特有的发香,教他怎能轻易入睡。 她年轻,他不能要求她的承诺,尤其这几年来,虽然他写给她的信她都有回,可是她从不主动打电话给他,这让他认为或许是他打扰了她。 想到她应该会有很多人追求,于是在最近一年里,他更怕听到她的声音,怕自己感情越陷越深,怕她的一字一句会让他按捺不住长期的相思,更怕从她的口中得知她已经有了别的恋人,他会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于是他只好全心投注在工作上。出国这四年,他为求在工作上有所表现,不但担任住院医师的工作,还要在工作之余,挪出时间从事生殖内分泌及不孕症的研究工作,这样的忙碌的确达到了麻痹自己的功效。 恍惚间,他还是睡着了。直到听到开门的声响,他猛一坐起,多年不见的她就站在他的床前。 是真?是幻?两人隔着近距离凝目相望。 她唇齿间轻轻吐出“蓝威”这两个字,怎么都无法相信床上的人是他。 他走向前,将她紧紧拥人怀里。“我回来了!” 她怔怔发呆,抬眼看他。“你回来了?” “你一点都没变。”她真是个搪瓷娃娃,依然是齐眉的浏海,长发也依然飘飘。 她微颤着。她在做梦吗?可是现在不是半夜啊!那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摇着头,让自己回到现实,也离开他热情的拥抱。 “你不是过几天才会回来吗?”怎么会这么快,让她连搬家的时间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来?”他放开她,将她拉到床旁一同坐下。 虽然相隔四年没见,往事如潮,一幕幕排山倒海的涌了回来。 “我昨天打电话给你。”她看着他,挑战着他勾人心魂的眼神。“你女朋友说的。” “你昨天有打电话给我!”他开心的哈哈笑起,看到她手腕上依旧带着他送她的手链。 “笑什么?”她难掩兴奋,却还是故意的嘟了嘴 “我们真的心有灵犀,我在飞机上要飞回来,你就打电话找我。”他轻触着这一条不值钱的手链,没想到她却戴了这么多年。 “可是你女朋友说”她发现他的目光缠绕在她的手腕上,连忙缩回了自己的手。 他在心底笑着她的举动,却也不愿戳破她的心虚。 他抚上她的秀发。“你说的那个人不是我女朋友,否则我也不会为了摆脱她,偷偷的提前飞回台湾。” “那你的女人缘真不是普通的好,从台湾到美国,到处都有女人倒追你。”她有些吃味他的情史——从李黛伶、宋姗姗,到不知名的那个女人,还有多少女人是她不知道的呢? “吃醋了?”他真爱看她发小脾气的样子。 “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我怎么有权利吃醋呢?”她皮笑肉不笑的反讽。 “你是我老婆啊!你怎么会没有权利呢?” “老婆?”什么时候她变成他的老婆? “你忘了吗?你是第一个住进我房间的女人。”他提醒她他曾说过的话。 她离开床沿,心慌的开始踱起步来。 “你住在我这里,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如果他早知道,或许心灵上不用受那么多的苦。 “我——”她顿了顿。“我会偷偷住在你这里,是因为这样就可以不用付你房租,又不用担心会被房东赶着搬家,你这房子又有人可以照料,是不是一举数得?”她连忙说出-大堆理由。 明知她在说假话,他再度拉起她的手,又将她抱入怀里。“你真傻!” 她稍稍挣扎着,他却抱得更紧,她听着他的心跳声和自己的心跳声,竟分不清楚,激动的是她还是他。 “我帮你看房子,你还说我傻。” “我看你最主要是为了要省房租。”他心疼着她。原来她一直在等他,只是不心让他知道,不想让他担心。 她笑了,笑中有泪。多少夜晚,她偷偷对着他的相片哭泣,如今她再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蓝威,你真的回来了。我还以为我在做梦。” 他抬起她的脸,端详着凝脂般的容颜。 “你以为我有了女朋友,是不是又要准备偷偷的搬走?” “你可是愈来愈了解我了。她告诉我,过。几天她要和你一起回台湾,我心里就在想,又得找房子搬走了,只可惜我已经住边了这个地方。” “你已经偷偷从我身边跑走几次,你自己老实说!我绝对不允许再有下一次。”他霸道的对她宣示。 “我也希望不要搬走,可惜有时候天不从人愿。”很多事都不是她自己可以决定的。 “海娟,这几年来,我真的很想你,真的无法忘记你,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重新开始?”她也曾经这样梦想过,可是事情一旦来临,她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这次回来,我再也不会离开台湾了。” “那你为什么最近一年都不跟我联络?”这是她长久的疑问。 “我怕付出的越多,自己就越容易受伤。你还那么年轻,你有很多选择的机会,我不敢妄想你会等我那么多年,所以我克制自己别打电话给你、别跟你联络,我想如果你在乎我的话,你也会找我的,可惜你没有。” “我怕我会耽误你!怕你为了我三心二意,无法好好的待在外国学习。” “你就是这样,老是为别人想,你为什么不替自己多想一点,替我多想一点?”他心里难免责怪着她对他的冷淡。 “原来我们的想法都一样,都在为对方想,白白浪费了这些年。”两个这么相似的人怎么会遇在一起呢? “我们不再年轻了,我们得把握日后的每分每秒。”他痴迷的看着她,看着他心爱的搪瓷娃娃。 轻轻的吻落下,落在他想念四年的唇上。“海娟,对不起,四年前是我误会了你。” 虽然这个道歉迟了四年,她还是心满意足的接受了。 第十章 这个久别重逢的晚餐,蓝威接受了翁介元和他太太的接风洗尘。 一行四个人吃完饭,翁介元送了蓝威和孙海娟回家,他才和太太离去。 翁太太对于他们这对分分合合八年,竟然还能走在一块,实在感到好奇,只不过翁介元深知蓝威的脾气,知道他不喜欢人家打探他的私生活,于是就让太太不要过问,以免刺伤这两个极为爱面子,又自尊心极强的人。 一回到家,孙海娟满心羡慕的说:“看翁太太挺着大肚子,可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当妈妈实在很伟大。” 怀孕中的翁太太拼命的向蓝威请教有关生产的知识,甚至连育婴方法也不错过。 蓝威浅笑,用着专业的口吻说:“女人从怀孕到生产,这期间要经过两百八十天,在这么长的日子里,要经过种种辛苦的挑战,所以我们教授常说,怀孕是妇女的战场,所以为人子女的都应该孝顺父母。” 她倒了两杯茶,递给他一杯,让冰凉的茶冲淡她全身的暑气。 “你说的很有道理。蓝威,你为什么会选择当妇产科的医生?”她得重新开始了解他。 “迎接新生命是一种喜悦。”他脸上有了种天使般的光辉。“你知道吗?在辅助胎头在最后那一瞬间通过产道时,就会看到一颗乌黑的头,机械式的冒出在眼前,最后会听到‘哇’的大哭声,立刻有一个新生的生命诞生在眼前,心中那种悸动,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 她听着他的讲述,虽然不明白生小孩是怎么回事,她还是很好奇的继续问:“你不是在研究生殖科学吗?怎么还要接生?” “妇产科不是你所想像的那么狭窄,有的人甚至只以为就是看女人病以及接生,其实它范围非常的广泛。” 她听得津津有味。“你继续说啊!”“说这个给你听,你会不会觉得太枯燥无味?” “不会,我喜欢听。”她自动的更靠近了他。 他将她抱坐在他的大腿上,才又继续说:“妇产科包含妇科、产科、不孕症及内分泌科、高危险妊娠、泌尿学科、妇科癌症肿瘤等,它的范围非常广泛,水力止境。” “喔。”她一副听明白的样子。“所以你们妇产科医生是每种都要学,然后再专研其中的一项。” “是啊!我这次在美国当住院医师,什么样的病症都碰到了,也提升了自己非常多的能力。” “那你在替孕妇接生的时候,最怕碰到什么?” “其实,接生也有黑暗的一面,例如接生到畸形的婴儿,那时我都会替孕妇感到很难过;或者突然碰到‘羊水栓塞’,这种情形往往令医生措手不及,有时两条宝贵的生命就这么从眼前消失。” “什么是”她想继续发问这个专有名词的意思,却被蓝威用手指轻轻覆上她的嘴唇。 “别再问了,你又不是要当妇产科医生,那些对你来说太难了,我只能告诉你一些基本常识。” 她拿下他的大手。“什么基本常识?” “例如:如何检查**、早期预防乳癌,还有子宫颈抹片检查、**发炎的处理方式,以及如何保护自己、怎样避孕的措施,还有” 他话还没说完,她已羞红了脸,连忙跳离他的身上。“不要说了!” 对于女性这些敏感的部位从他一个大男人口里说出,她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个医生那!”他笑看她的反应。 “我”她好像有点反应过度。“那你看过了各式各样女人的身体,到最后会不会起反感啊!”“医生是一种职业,对妇产科的医生来说,那些女性私密的器官,跟其他的器官没什么两样,就像眼科看眼睛、牙科看牙齿,对医生来说,都是相同的。”他明白中国女性天生的害羞,即使身体不舒服,为免让医生内诊,还是宁愿独自忍受病痛。 “我我不跟你谈这个了,我先去你的房间收拾一下。”她走到了他的房们口。 “收拾什么?”他也来到房门口。 “你的房间里都是我的东西,我要把我的东西搬回以前那个房间,好让你晚上有地方睡觉。” “那多麻烦,我们睡一间,不是更好。”他专注的看着她。 “你想得美喔!况且,那张单人床也挤不下我们两个。”她说着,自顾的走进房间里。 “别忙了,我去睡隔壁房间。”他搂住她的纤腰,不让她有所行动。 “不好吧,这样我好像有点鸠占鹊巢。” “这个巢不是老早就被你占据了。” “那现在还你嘛!”她有着娇柔的语气,眉眼间多了成熟的妩媚。 “海娟,答应我,永永远远都不要离开我,我真的很怕那种一觉醒来却看不见你的心情。” “其实我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加起来连一年都不到,你怎么会喜欢我呢?”她问着他,也像问着自己。 “感情的事,遇上了就会喜欢,谁也说不出来为什么。” 而她却一直没有足够的勇气热烈的接受他的爱。 “我好像还没有告诉你关于我家里的事。”这个影响她一生的父亲,让她对于男人始终没什么好感,更让她不敢去争取自己的爱情,好几次,垂手可得的幸福就在指间悄然流走。 “你想说吗?”他看着她,两人坐在床沿上。 让她说出心里话,或许可以解开两人之间无形的结。 “我爸是跑商船的,我妈是家庭主妇,我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我爸只喜欢我弟,从小把他当作太上皇在供养,把我们家的女人当作丫鬟在使唤。从很小开始,我就没有用过我爸的一分钱,其实他也不让我用他的钱,我都是自食其力的自己养活自己。”她的双翦含着薄薄的水气。 “不想说就不要说。”他也不想勉强她。 她苦笑了一下。“前一阵子,我做了件很疯狂的事,那是我多年的梦想,希望有朝一日功成名就时,能带着所有的骄做回去老家一趟,然后拿着大把大把的现金,往我爸爸的身上砸。你知道吗?我看着我爸爸那张扭曲变形的脸,我要让他后悔,他曾经这样错待他的亲生女儿”她放声的哭了。“原本以为我这样做会很快乐,会有报复的快感,可是,我却觉得很悲哀,悲哀自己到头来还是无家可归、孤苦伶仃。” 蓝威将她拥进怀里,轻轻的拍抚着她的背。 “我了解你所受的苦。” “你不会了解的,你不会了解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那种被轻贱的滋味。”她双手攀上他的肩,紧紧的抱住他。 “我了解的。其实在你第一次离开我时,我就因为着急你,怕你再一次流落街头,隔天便按照你所留下的户籍住址到台南,到你所住的沿海小村落,想知道你有没有回家去。”他能了解她此刻的心情。 她抬起头,睁着大眼。“你到过我家!”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关心她,那时的他应该是很讨厌她才对。 他摇头,将遇到一个好心欧巴桑的事向她说了一遍。 “那时我才明白你逃家的原因,内心有着深深的后悔,我不该说出要你走的话,放你这么小的女孩离去,万一有个什么”他抽出床头上的面纸,擦着她的泪。“我们还没重新遇上的那几年,我常常想起你,常常会担心你,怕你真的会夜宿在公园里,怕你会被坏人欺负。我想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说出八年前到台南的往事。 “蓝威!”难以相信,原来也有个男人默默的关心了她八年。“你对我真好,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还不嫌弃我。” “海娟,我为什么要嫌弃你,我只会更加的心疼你!以前你缺少了父爱,以后我就加倍的爱你,把你爸爸亏欠你的那部分,也一并爱进来。”他信誓旦旦的宣誓着。 原来不只海芬有人疼,她也是有人爱的,她微哆嗦着唇、主动献上她还青涩的吻。 对于他的感情,如今回想起来,点点滴滴涌人心头,她怎能再让这么好的男人从眼前消失呢? 蓝威欣喜。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证明她的心结已然打开。他热情的回应着,更加需索着空白四年的记忆,他得好好把握她,永远的珍惜她。 *** 窗外透进一轮曙光,天已大白。 孙海娟枕在蓝威的手臂上,深沉的入睡。 蓝威看着他的搪瓷娃娃,竟一夜无眠。 长久的相思,使得昨夜自然而然,让该发生的事统统都发生了。 没有顾忌,抛开压抑已久的感情,两人如泄洪般的倾吐心中的想念,于是她将最纯真的初次,献给守护她八年的蓝威;而他则呵护娃娃般,让自己与她美妙的结合在一起。 可惜这张单人床小了点,两个人只能侧面躺下。他痴痴的看着她。今天或许该去换张双人床,这样做起事来,才不会有绑手绑脚的感觉。 等他稍有睡意时,本来熟睡中的孙海娟,却因为这样的睡姿实在不好受,提早的醒过来了。 她转了转大眼,看着放大在眼前的笑颜,她的粉颊立刻驼红着,害羞的挣扎坐起。 “你干么直盯着人家看?”她坐在床上,不敢看着他。 “看着你,就让我觉得好幸福!”他依旧躺在床上,不想动。 她也扬起了笑容。“现在,我也觉得我很幸福。” “可惜,昨晚跟你聊着聊着,你突然没声音,就这样睡着了。”他还在想是不是他表现得太差劲,让她没有任何的感动,才会一下子就睡着了。 “我昨天太累了嘛!”她刚下班就看见了他,心里已是一大冲击,又和翁介元夫妇聊天到将近半夜,回来后又和他聊天,又做了一件耗体力的事,难怪她会糊里糊涂睡着。 “我知道。”他暖昧的笑看着她。 “你想歪了!”她一看他那副贼样,就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我没有想歪,是你想歪了。”他故意和她闹着,感受着她近在身边的真实。 “不理你了,我去准备早餐。”她要爬起来,蓝威伸长手,将她拦腰抱住。 “再陪我睡一会儿,时间还早。”他看了一下手表,才五点。 “你整夜都没睡吗?”她乖乖的又躺了下去。 “嗯,看着你很兴奋,怕睡一觉起来,你又不见了,所以不敢睡。”他半眯了眼,半开玩笑的说。 “我看你是因为时差的关系。”她握住了他的大手。“现在可以安心的睡了吧。” 他的嘴角有了笑意。“嗯,就算你再溜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的。”这次换他进入甜甜的梦乡。 她看着他。这么多年来等的不就是这一刻,无论再遇到什么事,她再也不会让她的自尊心及面子左右一切,她会努力的爱着怀里的这个男人。 *** 孙海娟下班回来,刚好遇到家具行的人送来了一张双人床。 她等家具行的人走了,才问着:“这是怎么回事?” “这样我们就不用挤在小小的单人床上了。”蓝威回答的很有道理。 “其实你不用那么麻烦,我打算搬回隔壁房间去。”被他这么一说,她有点害躁起来。 “我没打算让你搬到隔壁房间。” “你——”她嘟了嘴。“你很坏耶!”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他几时学会了贫嘴,他自己都没发现。 “谁爱你来着,你真臭美。”她愉快的跟他笑闹着。 “我只是觉得,我们住在同一个房间没什么不好的。”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昨天只是一个偶发的情况。”她转身走入房间。 他跟着走进去,斜倚在门边。“我们迟早要结婚,床早晚都要买的。” 她看着他。他不像在开玩笑,那他是在向她求婚喽! “我又没说要嫁给你。”她又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家居的运动服,不接受他这种毫不罗曼蒂克的求婚方式。 “你说不说没关系,反正我是娶定你了。”他还是泰然自若的表情。 她听着他的话,心跳如鼓。“你先出去啦!我要换衣服。”她每天回家第一件事,总是先将一身的上班服换下,改穿轻松自在的运动服。 “需要这么麻烦吗?”他痞子似的站着不动。 “当然,而且一点也不麻烦!”她故意咬牙,吐出这一句话。 “我会给你时间的。”蓝威笑着替她关上了房门。 其实她也想嫁给他,有人可依靠,总比自己孤伶伶的好。 换好了轻便的运动服,她走到了客厅。 “海娟,等我医院的工作安定下来后,我想再回美国一趟。”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嘛!我总得让你和我爸爸见见面。” “你是说,你要带我回美国一趟?” “是啊,总得让我爸爸和我妹妹看看我要娶的人是长什么样子。” “我又还没答应你的求婚。” “没关系,我答应娶你就行了。”等她开口答应,那他不就要等到白发苍苍。现在他学聪明了,不用一点强势的手段,她是永远不会变成他的老婆。 “那你在美国的女朋友怎么办?”一想起那个有甜甜嗓音的女人,她还是不免要问清楚。 他双手不安分的环上了她的细腰。“我跟你说过了,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她只是我隔壁的邻居,刚好也是台湾过去的,大家就在异地互相照应着。” “你没对她怎么样,她会自称是你的女朋友?”其实她是相信他的话,但就是想故意想闹闹他。 “嘴长在她的脸上,就算她要自称是我的老婆,我也没办法,你说是吧?” 她怒眼瞪着他。他这不是越解释越糟糕吗! “总之,你亲自走一趟美国,不就什么事都弄清楚了。”他笑看着她的醋意,轻吻了她的芳唇。 她头一避,没让他延长这个吻。 “蓝威,我们这样进展会不会太快了些?”她心里头还来不及消化这么多的转变。 “怎么会?我们可是已经认识了八年。”他特别加强“八年”这两个字。 “但是真正相处的时间,却连一年都不到!”怎么他才回来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就陷进了爱的漩涡里。 “相爱在于感觉,不在于时间的长短,否则你我早在分开的四年当中,就各自爱上别人。”他又吻上了她白皙的颈子。 “蓝威,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他这个样子,她根本没办法集中精神开口说话。 “好啊。” “你慢慢的说,我有在听。” 罢了!等他吻够再说吧! 好不容易,蓝威才结束长长的热吻。 孙海娟已经气喘吁吁的跌坐在沙发上,满脸通红的拼命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却很乐于享受他这种有点霸道式的亲密。 看着心爱的人此刻就在身边,这么多年的等待似乎都值得了。 “你不是有话要说?”他替她顺了顺被他弄乱的长发。 “我想回乡下一趟,你陪我回去,好吗?”婚姻是大事,总得让他先见过母亲吧! 虽然离家多年,她还是希望能得到母亲和海芬的祝福。 蓝威眉开眼笑的。“当然好,明天我就陪你回去!”他听得出来她这句话的用意,那就是默认了他对结婚的要求。 “明天我还要上班,就这个星期六吧。”看他急的,她的心也跟着蠢蠢欲动。 弹指间,幸福就这么敲进她的心门,不管未来是怎么样,至少她这一次要勇敢的去爱,不再退缩、不再逃避,她要努力把握住这份得来不易的爱情。” “这”这是他的致命点,谁让他错怪了她。 他无言以对,只能将她搂入怀里,给她深情一吻,吻住她的抱怨,吻上自己的歉意。 她的嘴被封住,还是勉强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大马路边的,你别闹了!”她努力的挣扎出他的怀抱。 “我这是在补偿这四年中我所亏欠你的吻。”蓝威说得一派深情。 她跑开了几步远,笑着说:“每次都用这招堵我的嘴,没用了!” 然后她边跑边闹,边和他聊过去,聊这相爱后分离的四年日子。 聊着聊着,蓦然发现,错过了的事变得值得——如果没有经历过分别,或许永远不懂得珍惜,现在的他们学会了包容与相爱,也学会了互相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