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梦情长》 序 再过二十天,一月四日——结婚十一周年钢婚纪念日。 细数这十一年来的婚姻旅程,在心境上有千百回的变化。十一年前感情结束了漂泊,我 寻到自己的感情和心灵归宿,一头栽进婚姻生活里,许多我的同学和认识我的人,莫不啧啧 称奇并感到惊讶,没想到我会这么早结束到处留情、心漂泊不定的感情生活,我告诉他们我 想开了。结婚后仍然可以谈恋爱呀!(这是我先生说的)没错,这十一年来,我和先生就是 混在三个孩子的陆续出生,和奶瓶、尿布、一大堆要洗的衣服、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一团混乱 中谈恋爱的,有闲暇的空档时间稍喘喘气,听著音乐看漫画、小说,写写我的小说日记,有 欢笑有泪水的日子中,一天天这么度过而来的。 常在夜深人静,先生下班回来时,促膝谈心、谈彼此的梦,他常感性的谈话令人受不了 的浪漫——太委屈你了,这么早就让三个孩子折腾你,占去你大半的生活,不能悠游自在的 自做什么就做什么,让你那个活泼的脑袋瓜无法生动运转起来。其实我一点也没闲著,早在 双胞胎上幼稚园大班时,我就寄出了稿子,只是被退了的稿如石沉大海般的毫无音 讯,,好女儿ann鼓励我,跟她老爸口气是一样的——你那个脑子装的东西,一定会 有人看上的。哈!不愧是我女儿,了解妈妈的心愿和梦想——拥有自己的书。逼著先生帮我 看稿说出感觉心得,他套用郭富城那句——“不错喔!”让我重拾信心再投稿。我一向抱持 著——只有人肯定我,我会更加有信心、认真的去做好,对每一件事都是如此。 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的自己,仍不禁觉得脸红。字浅意深,读者们,你们感觉得出来 吗?我能拥有,你们也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梦。 我的书中,大半都是半真实、半虚构的情节架构和人物,是曾经在我周遭发生过的、看 到的和听来的。这本书中的男女主角和串场的主要人物,我用最浅的文笔字意,细腻地写下 他们平实的爱情和温馨的亲情、家庭。或许读者会认为我是因为生活太幸福、太圆满了,才 会写出这一类的情节,但这就是我所要表达的,希望天下有情人都能拥有完美圆满的结果, 你们何尝不是如此希望着? 或许因来自一个你们想像不到的庞大家族,每个又都是多事会制造问题的复杂家庭,心 思异于常人,常以旁观者的心态,看尽家族中令人眼花撩乱、又爱欲挣扎的矛盾爱情,各个 有不同层面的感情波涛,其中有结合、有分离,也有断续地、重复地分分合合令人难以了 解,唉!平凡人中的平凡爱情虽是俗不可耐,仍需无奈地看着徒叹悲哀。 曾经也走过一段坎坷爱情生涯的波折风浪,突然想开了,不再犹豫踌躇,选择婚姻。如 今两人相互扶持,走过这一段两人携手共同创造的美好家庭、生活,那真的是甜美的丰硕果 实。 第一章 “关宣岑-我话还没说完——”关宣玉跟在拎著背袋的妹妹身后,走出房间。 “嘘——小声点,你不怕你宝贝儿子醒来,再闹上一天吗?姊——省省力气,让嘴巴休 息休息。别忘了,你是在坐月子。”宣岑没理会她,走进厨房。 “刚才我说的,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嘛!”宣玉仍不死心的说著。她是关家长女,回来坐 月子。因她和她的小婶同时在这月份生产,她们的婆婆没办法一个人照顾两个刚出生的孙 子,且又要打点媳妇坐月子要吃的东西,于是她在生产前一星期,就回娘家待产。 “有。拜托你好不好,以后说话说重点“相亲”两个字不就白了。”宣岑知道姊姊一 片好意,也知道自己年纪不小了,只是她还没有想被一纸结婚证书束缚的念头,否则她这两 年来的努力成果和汗水心血,不就白流了? “大姊,二姊,早——”关宣洵没有抬头,只应了一声。她是关家三女,排行最小。大 二的学生。 “早。”坐在宣洵旁边的赵惟婕也应了一声,她也没有抬头。她是住在二楼的房客,和 关家长达二十年的房东、房客的关系。五年前,和她相依为命的母亲过世后,就认了关家女 主人做“干妈”可以说和关家有很深厚的感情,相处在一起如同一家人般的亲密。 “看什么呀你们?”宣岑走向她们,好奇的瞄了一眼她们正看得入神的东西。宣玉也挤 了过来看。 “二姊,你要吃什么?”关宣平站在瓦斯炉旁,手上拿著一只平底锅正在煎培根肉。他 是关家长男,唯一的男生,却是关家主内的,读的是食品营养学,所以呢,一家子的伙食全 由他料理,刚退伍回来不久,他正准备考托福。 宣岑对她们看的看星座找情人这本书不感兴趣的抬起头,离开她们,走向宣平。 “帮我弄几个三明治,汉堡也可以,我要带走,路上一塞车,想找东西吃就难了。”宣 岑说著,打开冰箱取出一瓶鲜奶。 “你今天就要到台中?”惟婕抬头看她,说著。昨晚她和宣岑闲聊时提到工作的情形, 互吐苦水诉一诉。她们一个是律师,一个是报社记者,惟婕是前者。 “哇!-可真准耶!二姊,你今天出远门,还会遇上天蝎座的男人”宣洵在一旁兴 奋的叫了起来。 “什么跟什么嘛!拿来,我看——”宣岑说著,走向她,将书从她手中取了过来。看着 那一排字:你今天你会很情绪化,而使得工作无法顺利。勿迟到。 “怎样?准吧!”宣洵一脸嘻笑。最近她们系上女生迷上星座占卜恋爱方程式,几乎每 人手上都有一本。 宣岑皱著鼻子哼了一声,将书放下“不相信。我今天要采访的是越野赛车车手,总不 可能他们全是天蝎座的吧?” “越野赛车?报社派你去?你那报社没有男人吗?”宣玉实在不了解自己的妹妹为何喜 欢上采访的工作?她的印象中,采访工作就是要到四处东奔西跑,想不通怎会有女孩子喜欢 往外做跑腿的事情? “到外地采访就不能是女人吗?我看你是愈活愈回去,活像个古代的传统妇女。”宣岑 带著悲哀的表情看她。 “是嘛!现在做律师的女人可是愈来愈多了,女人愈懂得自己的权益,就愈能保护自己 不受男人伤害和吃亏。”惟婕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有一番说词。 “我说不过你们,可以了吧?女强人。只是你们年纪也不小了,该留意一些,女人三十 过后,是很难找到理想的对象的。怎么样?你们姊夫的同事中有很不错的人选,或许可以安 排让你们见见他们”宣玉又在老话题打转。 宣岑眼看姊姊又要发表相亲高论,她赶紧打断插话进去“姊——留意下次说,不急 嘛!是不是?我赶时间,还要到报社打卡。”说著,赶紧离开桌子,走向宣平。“三明治好 了没?妈呢?我赶时间,告诉妈一声,我后天回来。”这次她要到台中采访三天,做一系列 的越野赛车报导。 宣玉嚷了起来,打开她的背袋“你算是女人吗?要在太阳下做采访工作,你连保养品 都不带的吗?就带这么几件t恤、背心人家电视上的记者都打扮的光鲜亮丽,你就穿这 个样子我真怀疑你有没有照过镜子,看看自己过?”说著,摇摇头,看着她。 “有。”宣岑一把抢过背袋,从冰箱取出保养品,将它们放进一个小旅行包。她当然不 会忘记保养品,她是很爱美,也相当注意脸部的保养,只是工作的环境不容许她衣著上有太 多的选择,为了采访上的方便和到处走动,她都是衬衫、t恤、牛仔裤或长裤互相搭配,鲜 少有机会看到她穿洋装啦、裙子啦!只有那么一次让她有机会穿上礼服,打扮的像个真正的 女人,就是在姊姊的婚礼上,她是姊姊的伴娘。 “三明治好了。”宣平将做好的三明治用袋子包好。“啊!对了,大姊,你婆婆早上打 过电话来,是妈接的,说要上来台北。”说著,将三明治交给宣岑。 “我婆婆要来?上个星期才来的,怎么又来了?老天!”宣玉叫了一声,表情很滑稽, 苦著一张脸。 “你那什么表情?又不是世界末日,天塌下来,婆婆来看你,是你命好有福气。”宣岑 倒是第一次看到姊姊如临大敌的模样。 “二姊,你有所不知,上次在医院时,亲家母把大姊同病房的产妇们给整惨了,吓得她 们很快就出院,宁愿回去,省得成天听亲家母唠叨个不停。”宣洵边说边笑了起来。 “这么恐怖吗?”宣岑不解的说著。姊姊生产时那一星期,她人在台南、嘉义和台中采 访舞蹈艺术——这个人类最原始的运动。 连惟婕也点头,说著:“亲家母把那些年轻妈妈们当成是自己的媳妇,一会儿不准她们 吃医院的菜饭,说吃了对胃不好太冷了,一会儿又不准她们洗澡、洗头。一个妈妈洗了澡又 洗了头,刚出来就被亲家母撞见,把她骂得第二天就出院了,更绝的是,亲家母不让她们下 床到喂奶室喂奶,说在床上喂就可以了,差点就和护士长吵起来。”她去探望宣玉母子时, 听那些妈妈们在诉苦。 “她这次来不知又要待几天,要我几天都不洗澡、洗头,我会受不了的。希望她这次不 要又带土鸡上来,每天吃麻油鸡、麻油腰子都吃怕了。”宣玉已开始在烦恼这些天该怎么 过。婆婆是彰化乡下的人,观念上还是很传统。 “好可怜喔!”宣岑给她一个同情的笑容。 宣岑在报社大楼下停好车,瞄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心中暗叫不妙,她迟到了十分钟。塞 车,这个理由是最通用,也是现在最流行的用语。 她一进大楼便冲进采访部主任室。没人——怎会呢?她只不过迟到十分钟而已嘛! 她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下来。“其他人呢?”和坐在对面的王宇娟说著。 “安啦!主任来电话说他老婆要生产了,他在医院。交代你一到就去总编那儿报到。” 王宇娟负责影艺版的报导。 “真看不出,一向大男人主义的徐主任,也有体贴的一面,我还以为他会叫他老婆自己 去医院生产呢?”宣岑轻笑。她刚进报社时,就是碰上新主任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嘛!鲍 司上下的人都被他吼过。 宣岑一头栽进报社工作快五年,刚进报社时,她被分派采访艺文和妇幼版的报导和专 栏。三年前,两名同事相继离开另谋高就,她便自我推荐,争取采访报导体育和户外休闲活 动的专题报导,当时的徐主任对她吼了一句:“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对你放松要求。”冲 著这句话,工作能力绝不输给男人,而拚命力争到现在的成绩。 “关宣岑!你还不进来吗?”总编室传来吼声。 “哇!总编好凶喔!还不快进去跟他撒撒娇。”宇娟笑着说。总编辑汤怀仁苦追宣岑, 是报社同仁皆知的事情。 “去你的。”宣岑放下背袋,起身往总编室走去。她没敲门便进去了。全报社的人也就 只有她敢这样就闯进去。 汤怀仁从一大叠文稿中抬起头来,看着她走进来。他认识宣岑已有好些年,他是她的学 长,念大四时在社团联谊会中认识了她,她清新灵秀的容颜,和那一对剪水双瞳的美丽眸 子,轻狂浅笑间流露著恬美纯真、似水柔情般的气质神韵,捕捉了他的目光,深深吸引著。 这些年来,他一直对她有兴趣,连他的家人都一致认可,可是她似乎一点也不心动或领他的 情,也不鼓励他。 “对不起嘛!我只迟到十分钟而已。如果主任他不放心交给我,我会更加倍集资料, 准备好采访前的功课,真的——昨晚我已经拟好了应采访的内容。”宣岑笑着走向他。 “不是的。徐主任他很信任你的能力和敬业。因为这次采访的对象很特别,希望借重你 的采访及流利的文笔作一系列的越野赛车专题报导,让国人以全新眼光注意及重视这项活 动,更能带动未来越野赛车在国内的风气。”怀仁说著。 “哇呜!徐主任这么看重我啊!真是受宠若惊。” “你是报社里面最有经验的,精明又干练,不派你去派谁去呢?” “说得我好像是年纪最大的,谢谢你喔!快十点了,我必须在两点前赶到台中,回来我 再缴稿子给你。”宣岑看一下手表的时间,说著。 “路上小心了。”怀仁每一次在地出差到外地采访时,都不忘叮嘱她的安全问题,他的 心情是非常矛盾的,他很想私心的不派她出任务,让她做些誊稿的工作,可是呢,他最想看 到的是她神采奕奕、精神焕发的模样,只要每天看到她那个样子,他一天都会觉得整个人活 了起来。 “拜了!”宣岑掷了一个嫣然笑容给他,然后走出总编室。 怀仁失神的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越野赛车场上,只见赛车手通过沙地时,扬起了一阵阵黄色沙尘和烟尘。有六名车手正 在做沙地与陡坡的技巧训练,目的在考验赛车手,在通过困难地形时应变的能力,以便车手 适应在未来比赛期间会面临到的各种地形,这是一项对大自然的挑战。 “报社记者还没来吗?”方至刚从车底下探头出来。他正在做车子的检查,这是车手赛 车前必须做的工作,平日更要做好维修的工作。 方至刚,他是赛车工作室的经理,也是车队队长。这次他会同意接受采访,是为了让国 人知道越野赛车在国际上,是已受到相当重视的活动,他希望藉著采访报导,使一些对赛车 有兴趣的同好,对越野赛车有更进一步的了解与认识,进而参与这项活动。 “今天是星期六,可能塞在高速公路上。”吴大成挥了挥额上的汗水。 “等他来了,call我一声。我下场去了。”至刚说著,戴上安全帽坐上了车,发动引 擎。 “ok。”大成朝他比手势。 车子噗噜一声扬尘而去,黄沙在空中飞舞了起来。 关宣岑驾著她那部刚买不久的福特天王星二手车,风尘仆仆地赶到越野赛车练习场。戴 上棒球帽和太阳眼镜,从背袋里拿出相机,她推开车门下了车。 眺望看去,她只看见一片黄沙卷起,从沙尘中传来汽车引擎声。宣岑走下坡走进练习 场。她走向一群人,似乎是赛车手,其中一个正卸下他的安全帽,取出一条毛巾拭汗,其他 人正在观看场上的训练。 “对不起,你们哪一位是方至刚?”宣岑走向这名车手。她摘下太阳眼镜,露出令男人 倾倒的迷人笑容。 听到一个女声自背后响起,他们全转过头,霎时之间,脸上闪过讶异的表情和带著惊艳 的目光,视线投注在这位清秀佳人身上。 “你是”大成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我是报社记者,关宣岑。”宣岑掏出记者证,说著。 一群人里发出惊叹和讶异声“女的。” “你是来采访的关宣岑?”大成心中是暗叫老天——竟然是个女的。至刚看到她不知会 是什么表情?他们甚至替“他”准备了车,让“他”亲身体验——越野赛车和一般房车赛有 什么不同的地方? “你们以为我是男的,是吧?”宣岑看他们的表情不难猜出,不只他们会弄错她的性 别,凡接受她采访过的,也几乎都认为她应该是男的。 他们面面相觑,相视而笑了起来。 大成呼叫了至刚。“她来了。”但没告知他——记者是个女的。 至刚一听到就朝他们驶来。他从车上下来,一边卸下安全帽。“人呢?”询问著。 “在这里。”大成正在向宣岑解释——赛车车种的不同和维修问题。 宣岑闻声转过身。 果然,就和她从电视上看到的赛车手一样,他有著一张被太阳洗礼过的健康卢色,灿烂 如星子般闪亮的双眸,他英俊的长相太令人意外。 当他看到转身面对他的那一张清丽动人的脸孔,他脑中闪过一个字——美,视线停驻在 那张脸上。 “至刚,她是来采访的报社记者,关宣岑小姐。”大成说著。 宣岑正换上笑容想客套几句,却看到他蹙著眉、眯著眼,然后转过身去,口里不知咕哝 什么? 她错愕的马上敛去笑容,脸上挂不住的为之气结,这还是生平第一次,遭到这么无礼的 待遇。 大成面有难色的看着她,他不知道至刚的态度怎会如此?他大步上前追上至刚。“至 刚,你这是干什么?” “女的,他们竟然派一个女流之辈来采访,她懂什么?”至刚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踢 著脚下的沙石发泄不满。 宣岑听到了,不觉恼怒了起来,但看见其他人还在场,她竭力忍住要发作的怒气。 她跑向他们,站在他面前,著腰,驳斥他刚才的话。“我就是关宣岑,女的,看清楚 了没有?”说著,她脱下帽子,必须抬起头,挺直她一六五公分的身高,才能表现出她的气 焰,只是她发现他满高的。 “我看到了,关小姐,只是我不明白你一个女人来这里,知道要做什么吗?”至刚嘴角 牵动了一下,直揪住她眼睛盯著她那张脸,望进她的双眸,立即有一种如电极般的感觉刺进 他体内。 宣岑看到他望着她的眼神时,一阵电流穿身通过的感觉,她不自觉的摇头,摇掉那个感 觉。她再次抬起头,带著严肃的口吻说著:“你在怀疑我的能力吗?我在报社担任采访记 者,已近五年的资历,若你翻看体育版和户外休闲版,就会看到我的专栏报导。听著,我来 这里之前,已看过有关越野赛车的资料,你们已参加过两次国内越野车比赛,准备参加下年 度国际性的重要比赛”宣岑尚未说完,被至刚挥手打断接下来的话。 “跟我来。大成,拿一顶安全帽给她。”至刚说著,大步走向他的车子。 宣岑必须用跑步的才赶上他。他的态度实在令她不解。 “喂!你——” “上车。”命令的口吻。 “关小姐,安全帽。”大成手上拿著安全帽递给她。 “亲身体验吗?”宣岑这下明白了,接过帽子,露出了笑容。“谢谢!”说著,跳上车 子。 从一上车到绕完一大圈,至刚就一直没开口说一句话。宣岑一直从眼角瞥视他,看他专 心的驾驶著,心无旁骛的注意著地形的变化和困难度。她从越野赛车的资料中得知长途越野 困难度高,而临的是困难地形,如沙漠、风和岩石、陡坡与沙地,过河也是常遇到的路段。 从录影带上,她也看到了世界各国都很重视这项赛车活动,各国赛车好手齐聚一堂,向恶劣 地形挑战。 宣岑一下车,就感到腰背痛,四肢麻,一路上颠簸震动,吃了不少苦头,幸好有戴 上安全帽,否则她的头上都是包。她卸下安全帽,脸上是汗珠密布。 至刚拿一罐饮料给她,又递上毛巾。“你很勇敢,一路上咬著牙撑著。”投以全新的目 光看着她。 在宣岑耳里转来,不知是讥讽还是赞美?她瞪著他。 “你是故意刁难我的吗?”她才想起方才他的无礼态度。 “你不亲身体验,怎么采访我?”至刚从她手上拿走安全帽。 噢——这个男人真难应付。 “感觉如何?” “刺激而且具有挑战性。” 至刚叹了一口气,带著一抹惋惜的笑意。“可惜你是个女的。”半带挑的说著。 “女性就不能参加赛车吗?”宣岑这一脱口,才惊觉自己又被他激怒了。 至刚扬一扬眉“哦?关小姐之意,是想做国内的第一位女性赛车手喽?” 一旁的大成翻著眼珠子,摇摇头,今天至刚是吃错药了吗?看来他似乎不喜欢这位美丽 的女记者。 宣岑眯起眼睛,在心底哼了一声。“或许我可以试一试。”谁怕谁嘛!兵来将挡,水来 土掩,看你要什么花招,我就接什么招。 “如果有胆量,明天下场苞我们一起训练。” 他们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至刚,他们的反应是他对她太尖刻、太不友善了。 “好。”宣岑扬起头一口答应,是她不服输的个性使然。 宣岑一回到预订的饭店,全身袄热难耐的冲进浴室,淋浴,洗了头,洗净身上被黄沙洗 礼过的沙尘、汗水。 她坐在床上,拿著一条干毛巾擦拭湿漉的头发。脑中不自觉的浮起方至刚的脸,无礼、 傲慢的态度,和嘲讽的、似笑非笑的笑容。他根本没有要接受采访的意愿,还挑起她不服输 的倔强个性。 脑子里闪过今天早上宣洵的星座占卜!你很情绪化,工作无法顺利。她冲向电话,拿起 话筒,按了几个数字键,一会儿经总机才接通。 那一端是惟婕接的,他们才刚吃完饭,都在客厅。 接通时,宣岑有些犹豫了。她真的很情绪化又冲动,不过,打都打了。说著:“惟婕, 宣洵在不在?” “在洗澡。有事吗?”惟婕说道。 “呃——没事不——有事,她进去多久了?” “没多久,很急吗?我代你传话给她,或者我把电话拿给她听。” “那不用了。长途电话,我要挂了,拜了。”说著,赶紧挂上电话,免得又招来一 番逼供。 她看着电话,一个人笑了起来。 “神经病,不想了。”自语的说著。 但是脑子还是仍继续运转,她斗不过她的脑神经,没办法控制它,她有些懊恼,跟自己 生气。 “拜托——消失。别缠著我。”她起身走向化台,打开背袋,拿出一条干净的牛仔裤 和衬衫。她要出去吃晚餐和随便逛逛。她正要换上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会是谁呢? 她走去开门。“哪一位?”问道。 “是我,方至刚。” 宣岑把门打开。“有什么事吗?”她没有请他进去。 至刚在门打开时,微愣了一下有些惊讶,他的眼睛不自主地看她光luo的一双腿。 宣岑被他这一看有些忸怩不安,她只穿著背心,和短的不能再短的牛仔短裤,她平常在 家就是这样穿著。 至刚注意到她的不自在,将视线收回停驻在她脸上,她把头发放下来了,有难以言喻的 另一种美。 “你还没吃晚餐吧?”他差点忘了他的来意。 “我正要出去吃。”他是来请她吃饭的吗?宣岑心中暗忖著。 “他们都在下面等你肯赏光的话,我想请你到我奶奶家做客。”至刚话都颠倒了, 因为他从没主动邀女性朋友,到奶奶家吃拜拜大餐,他有些扭,这都该怪大成,说要他弥 补他今天的无礼,以邀请她做赔礼。于是,大家都起哄,他勉为其难的答应他们。 他的态度怎么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我真是受宠若惊,怎好意思呢?” “我不随便邀请人的。”至刚自忖认为她不会答应的。半是松了一口气,半是生气的, 很矛盾又复杂的心情。他从未这么不自在过,尤其在一个女人面前。 又来了,很勉强的话就不要来邀她嘛!宣岑是很不愿意去,跟他在一起,没几分钟就会 被他激得跳脚。可是,对他这样一个赛车手的家庭,她想去了解他背后,支持他朝越野赛车 发展的起因和他家人的看法。 “好,我去。”宣岑打定主意,要一窥他的家庭和生活背景。 车子才转进乡间小路,宣岑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吸引感到好奇。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大拜 拜,几乎是每一年,在各地都有这种大拜拜的习俗,她是听过,倒是没机会看到,这还是第 一次呢! 放眼望去,田与田之间连接著四合院,这里还存著乡下农家的气息。每一户人家前院摆 了酒席,陆续的有客人前来受邀请,好不热闹。 至刚一路上已不知叹了多少气?他有很不好的预感,奶奶看到关宣岑,不知又会说出什 么惊人之语? 至刚一行人才刚停好车,就已有眼尖的人看到他了。 “阿刚回来了啦!”操著台语说著。 “有看到没有?旁边一个小姐。” 至刚经过时,他们互相打了招呼。“阿刚,小姐漂亮喔!”他们将目光看向宣岑,投以艳羡的注目礼。 至刚只是笑一笑,没有回答。 “乡下人都这样,你别见怪。”大成说著。 宣岑耸耸肩笑笑。 他们转进一幢四合院时,立刻引来一些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在座的客人也朝他们这边 看。 “阿刚叔叔回来了!”他们全围了过来,高兴的叫著。 “阿祖!阿刚叔叔回来了。”一个男孩跑去通报。 奶奶早已听见了,不要看她已七十五高龄,她还是耳聪目明听得清清楚楚,没有一点老 态龙锺的样子。 至刚看见奶奶朝他们走来,立即迎上去。“阿嬷——” “阿嬷!”大成一夥人也喊著。 奶奶眼睛很锐利,一眼就看见了宣岑。 至刚看见奶奶的眼神盯著宣岑,他赶紧将她的注意力转移。“阿嬷,我们坐哪一桌?肚 子饿了啦!”他操著台语说著。 “没礼貌,我还没向小姐问好哩!”奶奶用台语说著。 “我等一下再介绍,这样可以了吧?”他看客人们的目光都投向这里,频频向宣岑投以 惊艳的注目礼。 “好啦!留一桌给你们吃,你三叔在里面,我去叫他把菜拿出来。”奶奶说著,领他们 到靠大厅的一桌。 “阿嬷!我去端就好了,你去招呼客人啦!”至刚不愿因他们而怠慢了来的客人。 “他们都是你四叔的客人,从高雄来的。”奶奶的儿女都分散在其他各地,奶奶共有五 个儿子两个女儿。至刚是她大儿子的长子,是她的长孙。“啊!对啦!阿谦也要回来,他要 带他的老板、老板娘来给我们请。”她的记性还是很好。 至刚忙进忙出时,宣岑已从大成他们口中得知至刚的家庭背景,看不出他是在乡下长大 的都市人,从他和他奶奶相处愉悦的样子来看,他这个大家庭是家和万事兴。 席间,至刚的三叔、四叔来向他们敬酒,并询问了他们训练的情形,两位叔叔都非常支 持他的梦想,预祝他们在赛车场上拿个好成绩。 奶奶悄悄地坐到宣岑旁边的位子。“小姐,要吃饱喔!这些都是阿刚他三叔煮的,很好 吃喔!我讲台语你听懂没有?台北人都说国语。” “听有啦!我会讲普通的啦!”宣岑用她的破台语说著。“菜真好吃,我吃很多了。谢 谢啦!” “说什么谢谢?来给我们请,应该是我们感谢你的不嫌弃。” “我第一次来吃大拜拜,这里的人真热心招待。” “真的喔!明年再来,好不好?”奶奶是顺水推舟,她一眼就喜欢这个女孩子,很投她 的缘。 “阿嬷——她很忙啦!”至刚看见他奶奶眼睛很亮,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 宣岑点头。 “忙什么?不行请假来这里吗?” “她是报社记者,工作多,跑来跑去。”至刚解释说道。 “那个可以安排,像今天这样,不是吗?”奶奶多精明,她向大成问过了。 至刚翻著眼珠子,他讲不过他奶奶,就随她去了。 要回去时,奶奶把至刚拉到厨房,耳提面命一番。 “大成说你真无礼,对小姐那种态度。给我听仔细,对女孩子温柔点,你三十五岁了, 脚勤快点,常约女孩子出去,我还要抱曾孙子哩!” “她不是啦!我今天才认识的,人家也不一定喜欢我。”他就知道奶奶心里想的是什 么。 “我不管啦!你是大孙子,我活到现在,也是为著看曾孙出世。” “好啦,好啦!我认真去找。”他想逃跑了。 “这个关小姐我喜欢,很有我的缘,你去追她。”奶奶冷不防的在他身后说著。 “什么?”至刚猛然转过身,瞪著奶奶,然后转身逃离她。 “我等你的好消息——”奶奶在他背后叫著说。 第二天,宣岑几乎是没能和方至刚有进一步的谈话。他似乎有意避著她。她一直隐忍 著,直到下午时才爆发了出来。她逮到了只剩他一人的机会,其他人都在场上。 “你怎么这么难相处?你不喜欢我就直说无妨,反正我们做记者的,就是令有些人讨 厌、嫌恶。”昨晚他送她回饭店时,连基本的礼貌送她上楼到房门口都没有,一声晚安也没 有哈一句,开了车就走。 “现在你别烦我,回你住的饭店。”昨个一晚他都没睡好,被奶奶的话影响了。他只能 尽量不看见关宣岑。 “偏不,是你说的要让我下场,我早上就来了,你却一个人影也没让我见到。”她转身 往他的车子方向走去。 “你回饭店,别在这里烦我。”至刚抓著她,拉回来往她的车子方向走去。 “你放手——”宣岑甩掉他的手,固执的朝他的车子走去。 “好,随你。”至刚甩著头,背著她走向一棵大树,躺了下来,拉扯一根草衔在嘴边。 他闭上眼晴,只听见引擎声发动,车子开动了,渐渐声音远去了。 半小时后,宣岑带著满足的笑容从车上下来,她拍了不少照片,虽然她没有走完全程, 却有了亲身经历的一次经验。 她走向方至刚,坐在他旁边。 她俯视著他英俊的脸。 至刚感觉到她的注视,睁开眼睛,起身坐了起来。“你的挑战探险之行,很刺激过瘾 吧!”从她脸上看到他要的答案,他喜欢看见她现在的脸庞。 宣岑朝他一笑,说著:“你想看到怎样的报导?”宣岑打算今晚写腹稿,明天她还有半 天的时间誊稿。 “你不采访我了?” “我想要的内容差不多了。” “我很难相处,是不是?” “希望不是针对我而已,唉!算了,反正没关系了,明天一早我就远离你的视线。”宣 岑掩饰自己对他特别的感觉。生平第一次,对异性有某种她难以言喻的感觉,但她拒绝接 受,不去理会心中传达给她的讯息,希望这个感觉是错误的。 “以后是难再见了。”至刚发现自己异常的和平日不一样,他极力抗拒著,他把它归咎 奶奶给他的影响。 “恐怕是的。明天过后,我还有其他地方活动要跑。”接连下来的采访工作,都是跑户 外活动的报导。她已很少接**育方面的采访,报社已拟好计画聘请男记者,专司体育版的 采访工作。 “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开始吧!”至刚站了起来,露出他难得一见的笑容。 宣岑将手伸给他“不可食言。”说著。 至刚拉起她的手“你想知道什么尽量问。” “ok。呃——还有我可不可以要求一件事?” “喂!少得寸进尺。”他将她拉起来。在刚才的手与手接触时,冷不防地一阵电流般的 冲击穿身而过。 宣岑相同的感觉震撼了她。 两人同时地直视对方的眼眸中。 至刚放开她的手,气氛有些尴尬。 宣岑开口打破僵局“我想再当一次正驾驶,如何?”方才她因路况不熟悉,又没人指 点她,她想走完全程,就得靠他。 至刚倒不讶异,她带给他太多惊讶了。 “不服输小姐。”他的眼睛透露著欣赏,唇角带著笑意。“先采访还是先上车?” “当然是先采访,你这人啊!乱不定性的,我以防万一。”宣岑斜睨著他,柔笑的说 著。 “就请问吧!小姐。” 宣岑将拟好的采访腹案,一一的向至刚发问,至刚这次很合作的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 从他选择越野赛车的起因,谈论到梦想、期间的挣扎和如何取得家人的谅解与支持,对越野 赛车抱持著什么样的信念,未来计画等等。 “还有什么你遗漏的?” 感情生活。宣岑的脑中闪过,她觉得刚才的话题都是刚强阳气重,他应该有温柔至情的 一面吧?天——你又在想什么?你采访的又不是那些大明星,你管人家的感情私事干什么? 宣岑摇摇头,情绪突然变了,复杂而难懂。 宣岑一回到饭店,就交代柜台她不接电话。 她是逃回饭店的,为了她莫名的复杂心情。 他们想邀她出去吃饭,她漫不经心的随口答应,但她又反悔了。回饭店的路上,怎么也 挥不去方至刚灿似阳光的脸孔。她不允许自己在工作时有太多私人的感情,她更不相信一见 锺情这种事。 七点二十分。宣岑抬手看腕上的表,低下头看看一片空白的稿子。今晚她是别想写出好 的文稿了。 她正想放弃继续伏案,想出去找东西吃时,门上响起急促有力的敲门声。 她的心浮啊沉沉的,矛盾著。她终于走去开门。 “你在干什么?每个人都在等你一个,你电话为什么不接?”至刚在门口就吼了起来。 “我还要工作、赶稿——都是你——阴阳怪气的,害我现在要赶称,明天中午前我要交 楠。”宣岑将满腹的委屈、身心疲累,全归咎他一个人。 “那你就不该答应邀请,害得他们到现在还没吃晚餐。” “我——”宣岑自知错在于自己。 “算了,你就赶你的稿,我会告诉他们的。”至刚没等她开口,扭头就走。 宣岑想喊出声,却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她让自己的心绪紊乱失控了。 一早,宣岑离开饭店。 她到方至刚和大成合夥开的汽车修配厂,向他们为她的爽约致歉,但她没看到方至刚。 带著沉重和纠结理不清的心情回到台北。 第二章 赵惟婕气急败坏的一张怒容,从进门到喝完一杯茶,都不能让她缓下来,她一旦生起气 来,是久久不能退烧的。 旁边的人聪明的不敢发出一语,唯恐被波及到。 程伟踱向她,手上拿著一罐饮料。“喝冰茶消消气。”笑着说,将饮料放在她桌上。 惟婕瞪著他。他是这家法律事务所的负责人,她的上司。 “以后律师协会介绍的客户,别再指派我去。看看我的脸——被那个人气得脸都绿了, 他有性别歧视,我才刚递出名片,他就把我轰得体无完肤回来。”惟婕被指派去调解购屋投 资置产遭“套牢”的案件。 “哦?”程伟要不是太了解她,就会相信她说的。 “呃当然,比生气我是不会输给他的。” “哇!好可怕!好可怕喔!”程伟做出小生怕怕的夸张表情。 办公室的同仁都笑了起来。 电话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石瑞明接起电话。“程氏法律要务所。” “惟婕,你的。”他说著,将话筒给她。 惟婕接过电话“我是赵惟婕。”说著。不到一秒钟她倒抽著气,喃喃说著:“怎么 会死了?”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谢谢你的通知”然后挂上电话。 “谁死了?”程伟见状问道。 “就是委托我保管他土地所有权状的潘老先生,他上吊自杀了。”惟婕脸上血色还是无 法从震惊中恢复。 “潘老先生?怎么可能?虽然他的亲人都已不在人世,但遭受过一连串不幸打击的他, 怎会轻生?”程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事务所里的每个人,都非常喜欢潘老先生开朗、达观的人生态度,他们实在难以相信他 会扼杀自己的晚年余生。 “那个案子就交给瑞明,我这就去潘老先生住处。”惟婕说著,提著公事包往门外走出 去。 “小姐,现场不能随便进出。”一名员警走过来,阻止她。 “赵律师,你来了。”一名妇人朝她喊著。是她打电话联络惟婕的,也是她先发现尸体 报案的。 “我们都不敢相信老先生他会自杀,他大前天还到老人会那里找人下棋、唱卡拉ok 咧!”妇人说著。 “没有说什么或提到什么吗?”惟婕说著。大前天不就是三天前?那天——她不在事务 所,程伟说潘老先生曾找过她,她一直以为他还会再来找她,或是会打电话给她,且她又被 手上的案子忙得焦头烂额,忘了他来找她的事了。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妇人摇头。 惟婕走向正走出来的一名便衣刑警,说著:“对不起,我可不可以进去?” 方至中抬眼看她一眼,说著:“小姐,这不是看热闹的地方。”边脱下白色手套。 “我像是来看热闹的吗?”惟婕秀眉微蹙,瞪著他,从公事包内取出一张名片。“我是 死者生前的委托律师。”将名片递给他。 “律师你是律师?”至中接过名片,看了一看,再看她。 啧!又一个性别歧视的男人。 “我可以进去了吗?” “要吃中餐了,看尸体对胃会消化不良的。” 听他这么一说,惟婕有些踌躇不前。他正好说中她的弱点,她有胃痛这个毛病。上吊自 般的景象会很惨吗? 在犹像之际,两名员警正搬运尸体朝他们而来。 “等等,这位小姐要看死者。”至中向那两名员警说著。 惟婕抬起轻颤的手掀开白布一角,露出了死者的脸孔。她的眼眶中已是盈盈泪水,低泣 著说:“为什么?您老人家常说人要乐观看这人生,为什么自己却走上绝路了呢?” “好。抬走。”至中将白布一角盖上,说著。 惟婕泪眼看着老人家的尸体被搬上救护车。 至中从口袋掏出手帕。“手帕借你。”说著,将手帕递上。 “不用。”惟婕忙转过身,在公事包内找面纸,但里头一张也没有。她只得再转过身, 抢过那条手帕。 她背著他拭泪,她从不在人前掉泪的。吸吸鼻子后,转过身来面向他。 “谢谢你的手帕。” “不客气。”至中看着她眼中还泛著泪光。“你认识死者很久了?” 惟婕点头。“他是我干妈的朋友,他常到我们事务所来。”她还不知要怎么告诉干妈这 个噩耗? 原来如此。“方才你说的那些话,似乎不愿相信他会有轻生的念头。” “和他老人家亲近过的,都不会愿意相信的,它太突然了,教人没有心理准备他就 这么死了”说著说著,惟婕又掉泪,发觉自己的窘态,她背过身频频拭泪。 至中实在难以应付女人的眼泪,每每在命案现场看到这类情形,他都是自动就走开,他 不知该如何安慰对方?他转身就要走开。 “嗯!你真没礼貌,不打声招呼就走开。”惟婕在背后叫住他。 “我以为你不喜欢有观众?”至中不失幽默地说。 不会怜香惜玉的男人,看到女人的眼泪就逃走。惟婕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慵懒笑脸。宣洵 要是看到了他,八成会说酷毙了。她自忖著。 “验尸报告出来,就打电话通知我一声。”惟婕说著。 至中没有回头看她,只是比著ok的手势,然后走向他的车子,前面一部警车正开走 了。 “手帕洗过再还你。”她差点忘了手上的手帕。 至中打开车门,朝她远远地一笑。“它需要主人。”说著,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方家一早就是闹烘烘的。 至刚、至中、季翔三兄弟难得碰面,再加上他们的妹妹方天羽、妹夫唐克亚及妹夫的妹 妹唐采菲,整个厨房就是他们的谈笑声,唐家就在隔壁,和方家是相连的楼房。 “你们的声音小声点,可不可以?”方母正在讲电话,掩著话筒喝斥他们。 至刚昨晚才回来,他们移师阵地换练习场,以适应不同地形的变化。 季翔回来三天了,他是应旅行社之邀,到帛琉做潜水旅游的导游,并拍摄潜水活动,制 成录影带或幻灯片,以便在旅游说明会时介绍给旅客。 “老爸怎么还不下来吃早餐?”至刚已许久没看到到父亲了。 “老爸他昨晚失眠了,一早拿著钓竿去早钓。”季翔说道。他们的父亲是法官。 “老爸又陷入宣判前的失眠期。那一名被告犯人,是确定维持一审的宣判——死刑,强 盗勒索又故意杀人,邪恶深重,社会容不下这些恶徒的生存空间。”至中身为一名警察,其 责任就是保护善良百姓,打击犯罪。但他们在搜证完逮捕犯人时,又常常面对的是情有可原 的无助犯人。 “至刚,奶奶叫你听电话。”方母将无线电话交给他。 至刚莫可奈何地接过电话。“是我至刚” “奶奶又在“催生”了。”天羽说著。 “告诉你们,奶奶提到一个女人叫什么岑的,啊——关宣岑,对——就是这个名 字”方母说著,呵呵地笑了起来。 “妈——”至刚抗议的说著。 “闭嘴!你专心听电话。”方母喝斥一声,再继续说下去:“奶奶说形容她漂亮还不 够,是她见过最美的女孩” 至刚又打断妈妈的话,急著说:“别听奶奶说的,晚上又看不清楚。” “谁说我看不清楚?”他手上的听筒传来吼声,他赶紧把电话拿得远远的,一脸的苦 相。 天羽起身,抢过他手上的电话。对著话筒说著:“阿嬷,你形容的太夸张了啦!在台北 随便找一个,都是漂亮的女孩子。”用台语说著。 “真的?我不会用国语形容啦!你们激他说,他会说出来的啦!”彼线那一端的奶奶说 著。 一通电话,把方家一天的气氛炒热到最高点。 “老大,从实招来吧!必宣岑是何方美人?连我们奶奶都为之倾心”至中笑道。 至刚瞪著他们,咬了一口三明治。 “这个关宣岑不简单喔!老大,你是一见倾心,马上就让奶奶定吗?”季翔也帮著起 哄,激将地说著。 “哇!好浪漫的夏日黄沙越野恋曲。”采菲帮著和声。她在兄嫂开的旅行社上班,生性 浪漫,无可救药的多情,常常在带团时遇到艳遇。 “老公,大哥他像不像你那时候的样子?”天羽加入起哄阵线,还拉克亚下水。他们夫 妻开了一间旅行社。 “我什么样子?拜托你们行不行?我现在满脑子全是比赛的事,别听奶奶胡诌。才认识 一天能成什么气候?只不过是礼貌性的邀请。你们大呼小叫什么?我要找老婆的人选不会是 那一类型的。”至刚被他们一激,气得脸红脖子粗。 “只不过一人一句,你就气成这样,还说那么多,让人怀疑唷!”方母意味深远地揪住 “妈——你赏你的鸟,别听到什么就信什么。你儿子讨老婆时,自然会带到你面前。” 至刚还真希望他妈妈把精神全放在赏鸟上。 方母是野鸟学会会员。五年前,和方父应友人之邀,到彰化的一座农场做客时,遇到在 这附近赏鸟的一群人,自此就和赏鸟结下不解之缘,常和鸟友们上山下海,或是到各地的赏 鸟区一睹乌的风采。 “鸟友们都有孙子孙女可以谈,好羡慕他们含饴弄孙的情景。人家至谦带了女朋友给奶 奶看,你却死逼都不肯承认。”方母说著,叹著气。至谦是至刚兄弟的堂弟。 “我哪有那么多美国时间谈情说爱?而且也要看上眼,至谦和前任女朋友不是也谈了一 年多,后来不也结束了?新郎不是他。”至刚不愿将时间浪费在感情这方面上。他的梦想正 在进行中,他要达成这一生所下的目标,并实现梦想。 “至谦又换了女友?动作很快嘛!”至中的感情生活也是空白,他是刑事组的人员,常 要外出办案,和危险为伍,今日的现代女性,多半不会选择这种职业的男人。 “那个女的是护士,是女方舅舅介绍给至谦的。”方母说著。 “护士——?哇呜!做那种事不就要事先消毒?”至中夸张的吹起口哨。 “方至中!在我的厨房不准有异色笑话,在场还有女士、小姐。”方母拿起筷子就往他 头上打,厉声斥责地说道。 “是的,妈。”至中接受妈妈的告诫。从国中时期,妈妈就教他们三兄弟要尊重女人。 为防止他们的话题敏感、具骚扰性,便严禁他们不准说有色笑话。 这一餐吃得特别久,眼看上班时间到了,才纷纷离开。 “惟婕,警方的验尸报告出来了没有?”关母说著。她刚听到不幸的消息时也无法相 信。 潘老先生是她在医院当义工时认识的。三年前,一场飞机坠落的空难事件,带走了他的 儿子、媳妇和孙子三条性命。早年丧妻,再加上子媳孙的不幸事件,使得他年逾六十的身心 不堪承受这个打击,患了严重的忧郁症,她常去看他、陪他,但未能打开他郁闷的心扉。在 圣诞节那一天,她推著坐在轮椅上的他,经过医院的特别室,传来唱圣歌的孩童声,当时是 医院特别为脑性麻痹儿童办的联欢活动,他受感动的流著泪。第二天,他就说他已经好了, 脸上充满活力和朝气,他终于能再面对这个无常人生了。这三年来,就始终看到他笑脸迎人 的与人相处。 “今天应该会有通知来。”惟婕本想自己打电话问结果的,她却忘了问是哪个管辖区 的,且还忘了问那名刑警的名字。 “宣洵,你去叫你二姊出来吃早餐。这孩户最近怪怪的,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关 母说著。 “二姊!上班要迟到了。”宣洵在房间门口敲著门喊著。 门应声打开了。 “别嚷——我头痛死了。”宣岑带著一夜宿醉醒来。昨晚和一票同事唱ktv,喝了点 酒。“妈,早。”踱进厨房。 “怎么这副丑样子?”惟婕见她披著散发,光著脚,脸上还有残妆未卸。 “感冒啦?”关母关心地问著。 “没有。”宣岑踱进浴室,又再出来。 “二姊,怎么没看到你的车?”宣平说著。 “同事送我回来的。”进去房间又再出来,手上拿著卸妆棉擦拭脸。昨晚,她也不知几 点回来的,一看到床,倒头就睡著了,连妆也没卸掉。 “去哪儿,这么晚回来?”关母担忧说道。 “ktv唱歌、喝酒。”宣岑说著,然后进浴室。她知道妈妈又要念个没完,索性把妈 妈的唠叨关在门外。 等她出来时,她马上急急打断:“拜托!妈,我时间快来不及了,晚上,好不好?” 关母的嘴是正要开口,又闭了起来,挥挥手。“去啦!去啦!” “对不起啦!妈。”宣岑拍拍妈妈的手,然后进去房间。 惟婕跟在她身后进去。 “我送你一程。”她说著。 “你不赶吗?”宣岑坐在化妆怡前,擦著那些保养品。“真丑的脸。”她说著,对著镜 子扮鬼脸。 惟婕挑了一只唇膏给她。“就涂这支吧!你脸色很难看。”说著。 宣岑看她一眼。“你不会是专程来替我选口红的吧?”她先用唇笔描唇边,再上口红。 “这两个月来,你很不对劲喔?” “哪里不对劲?”宣岑起身,走向衣柜打开它,对著它发愁。 惟婕走向她,站在衣柜前。“这件会让你有精神的。”挑出一件苹果绿裤装。 “不行,不行。我今天要做户外采访。”宣岑说著,把裤装放回去,挑了件紫色背心, 搭配黄色上衣,再拿出一条牛仔裤。 她在换穿时,惟婕看见她床头柜上的一帧照片,她顺手拿了起来。“这是谁啊?你什么 时候也开始迷上偶像了?” 宣岑见状,抢下她手上的相框,一张粉脸嫣红如酡,杏眼圆睁的瞪著她。“赵惟婕,你 敢说出去,我们就绝交。”威胁说道。 惟婕斜睨著宣岑,促狭的轻笑了起来。 “不准笑。” “我没笑,只是你那样子让人起疑。他就是你不对劲的原因?他是何方神圣,能让发誓 往三十岁前不谈感情的关宣岑小姐破了戒?” 宣岑转过身背向她,掩饰她混乱的思绪,淡淡地说:“还没开始哪来的感情?”将相框 放进化妆台的抽屉里。 “你没事吧?”惟婕听她这一说,感觉出她话中的悲哀,但看不到她的表情也就无法探 知了。 “本来就没事。走啦——走啦!”宣岑面对她时已平复了,挤出笑容来。 惟婕到事务所后,还直想着宣岑说的那句话。 她想着那照片上的男人。 是宣岑的单恋吗? 惟婕想着想着,宣岑的确是从台中回来后,就变怪了。突然,她想起宣岑打的那通电 话,最近又似乎对星座占卜有兴趣,莫非宣岑真动起爱情的念头?可是那句话 桌前的电话响了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维。抓起话筒“程氏法律事务所,我是赵惟 婕。” “嗨!还认得我的声音吗?”至中在电话一端。 “当然,我在等你的验尸报告,下来了吗?呃真对不起,我还不知你大名?”惟婕 差点又忘了问他的名字。 “方至中。四力的方,至尊的至,中正的中——方至中是也。” “方至中先生你好。要我过去,还是你过来?” “局里不好说话,中餐时间,如何?” “好。”惟婕知道尚未公开发布真相前,办案人员不便向外界透露,尤其是记者和律 师。 “我去接你,就这么说定。中午见。” 惟婕还来不及抗议,电话就挂断了。 噢——这个男人真鲁莽,问都没问她的意思,就擅自决定。 “她刚讲完电话,你等会儿。”瑞明看着惟婕的方向,说著。“惟婕——一线电话。” 惟婕按了一个键,再拿起话筒。“我是赵惟婕,哪位?” 是关母打来的。她说:“惟婕,你下班后到潘老先生家,把吉斯带回来。吉斯现在没主 人养它会饿的。”吉斯是一条狗。 吉斯?惟婕都忘了它了。可是“干妈,我没看到吉斯。” “不会吧?你真的没看到古斯?” “会不会是老人家把古斯送给别人养了?”这也说不定。一个要自杀的老人,且又那么 爱狗,一定是怕它饿著了,才把它送给别人养。 “那应该也会送到我这里来呀!”关母说著。她很喜欢吉斯,常带它到育幼院去,逗孩 子们开心。 “我去问问邻居。” “要找到喔!”关母再次吩咐。 惟婕挂上电话。中午过去一趟好了。 中午时间一到,至中就到事务所接惟婕。 “验尸报告呢?”一上车,惟婕就说。 “小姐,别那么现实,好不好?我可是冒著被记过的风险,拷贝一份的。先吃饭再讨 论,行不行?”至中揪著她。 似乎是她占下风,也罢,先吃饭再看也是一样。 他们在一家自助餐厅点餐。 “好了,一顿饭也吃完了,可以让我看了吧!”餐毕,惟婕抹著嘴,说著。 至中从口袋掏出一张纸。“拿去。” 惟婕接过来。看了一下,微蹙著眉说:“这用红笔圈起来的是什么意思?” “那是我画上去的。” 惟婕若有所思的看他。“为什么?” “疑点啊!一个上吊自杀的人,会一次不成功再试第二次吗?”至中向前倾身,低声说 道。 “什么意思?”惟婕不解地说。 “死者脖子上有两条勒痕。死者不可能一次不成功,醒来再试一次,而且位置不对,一 个靠近喉头,一个在下方。”至中说著,不疾不徐地让她了解,一边做动作,比著脖子。 “有没有可能是摩擦的关系?”惟婕听他一解说,反而不愿相信是桩命案事件。 至中看了看四周,然后说著:“这里不方便,我们到车里谈”起身离桌。 惟婕点头。 在车里,至中示范了给惟婕看,在局里他们也做过一次。 “你明白吗?” 惟婕见他示范动作逼真,吓出冷汗,难以置信地闭上眼睛。 “你还好吗?”至中关切地询问。 惟婕点头,张开眼睛。“谁会杀一个老人呢?”眼泪凝聚在眼里。 “嘿!拜托!别让我看到眼泪。”至中望进她闪动泪光的眼里,失措地说。 “讨厌——”惟婕眨了眨眼,抬起头仰著脸,想克制自己的眼泪不掉出来。 “我今天没带手帕。主人易位了。”至中半揶揄地说著。 惟婕破涕为笑,仔细地打量他。这个男人真不失幽默。 突然地,她想起干妈交代的事,叫了起来:“吉斯。” “谁?” “狗。载我到潘老先生住处,我得找吉斯。”惟婕催促他。 至中只得听命于她。 一下车,惟婕便唤著吉斯的名宇。 “吉斯——”她绕到后后去找。她来过一次,这房子很大,四周看到的土地全是潘家的 土地。 “我们那天没看到什么狗啊!敖近邻人也没提到什么狗?”至中紧随在她身后。 “我也是,把它给忘了。”吉斯平时就没被拴住,好让它自在的到处走动,看到她也会 摇尾向她吠叫两声表示打招呼。“我们去问问附近邻居。”至中说著,心中的疑虑正在扩大。 他们去问的结果是都没看到,如果他们没提,大家也都忘记小狈吉斯的存在。 在事务所门前,至中叮嘱惟婕不要独自一人到现场。 “我回去向局里报告,需要你合作时请尽量配合,但是——请不要一个人行动,这是刑 警的工作。” 惟婕答应他。 至中再看她一眼,才将车子驶离。 惟婕才进门,程伟就疾步向她走来。 “你这一餐吃得可真久,急死人了。” “怎么了嘛?”惟婕正要放下皮包。 “别坐了,你快去医院,报社的人打电话来,说宣岑在医院。”程伟拉她起来,告诉她 医院的名称。他的太太叶芙蓉是宣岑的高中同学。 “噢——天!”惟婕喃喃说著。报社的人一定联络不上干妈,干妈这时候大都在育幼 院。 她抓起皮包,急急地往门外走,赶去医院。 宣岑这一昏倒事件,报社的人可是乱了秩序,原先已预约好的采访时间,也因为资料不 齐全,也都要延后或是取消,错失了采访机会,报社的损失势必在即。 徐主任和王宇娟刚从医院回来。 徐主任的脸上是凝重的神情,不发一语的进了主任室。 宇娟皱著眉,心中替宣岑捏了把冷汗。 同事们见状全围拢了过来。 “宣岑没事吧?”关心地询问。 “没事了。”宇娟说著。 “主任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好。”一名同事说著,看向主任室的方向。 “宣岑和他吵了起来,他考虑要把宣岑调到妇幼、医药那一版,你们也知道她那火爆脾 气、不服输的倔强个性,她说她会在今天晚上交稿,不会让户外活动版开天窗。”宇娟说 著。 “全报社里面,就只有她敢跟主任理论、据理以争。”他们都非常欣赏这位前辈的风趣 文笔,喜欢和她搭档出外做采访。 “别忘了还有我们的总编。”宇娟笑着说。汤怀仁还留在医院里。 桌上的电活响了起来。 “王宇娟,找哪位?”她接了起来。 “关宣岑小姐,在吗?”大成被他们推派打电话给宣岑,想在赴赛前聚一聚。 “她人在医院,有事的话,我替你传话给她。” “医院?她发生什么事了?”大成这一叫,引起至刚的注意。 “采访高空弹跳时发生了事情。”宇娟说著。宣岑一向是行动派的,有“关大胆”之 称。每次户外采访时,她都亲自参与体验那种真实,身历其境的刺激感。可是这一回,她却 出了事。 大成记下医院,说了声谢谢便挂上电话。 “你们去就好,这部还没有修好。”至刚说著。 其他人没有察觉他的异样,走出去。 “至刚不去。”阿立在修护厂外而,碰到已换好衣服的大成。修护厂是他们在台北合夥 开设的,阿立是负责人。 大成走进修护厂,走向至刚。 大成观察他已经好久了,他对这次的比赛有些担心会出差错。 “至刚,你和关宣岑是不是发生过不愉快?” 听到关宣岑的名字,一颗心狂跳著。 “我跟她怎么会?才认识不过两天。”至刚闪烁其词,语气有些恼怒,咬著牙。 “至刚,我们认识也十来年了,这次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我虽然没有谈恋爱 的经验,但也看过阿立的怅然失落、为情所困的样子,还有什么会让一个男人变得举足不 而、捶胸顿足?爱情。”大成分析说著,想帮他解套。 至刚不领情的哼了一声。他钻到车底下。 大成爱莫能助的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走出去了。 宣岑醒来一个小时了。 “总编,你可以回报社了,我没事了。”宣岑醒来就看见汤怀仁和惟婕,徐主任和字娟 是一接到电话就赶来,半小时前才走,她和徐主任为了要调派她到别的版面,而起了争执。 她看了惟婕一眼,惟婕正以饶富兴味的眼光,看着她和汤怀仁。她想解释,也总不能就 在他面前说。 “你就是这么逞强,那么危险的事,你也敢下去做。被你这一吓,心脏差点就停止跳动 了。我会和徐主任沟通后,尽量让你做誊稿的工作。”怀仁对她太循私偏心,是报社里的人 都知道的事。 “你不可以这么做,我不会感激你的。”这也是宣岑担心的事,她不敢去想徐主任的脸 上表情。 “再说吧!好好休息,别去管稿子的事,那个由我来处理。”怀仁轻拍她的手,深情的 看她一眼。 一等他离开,宣岑就嚷著要出院,她必须赶在十点前将稿子交出去,否则来不及印刷、 排版。 “他就是你们的总编辑?他对你”惟婕轻笑着。她一下午都在医院,她本想通知干 妈的,却被宣岑阻止。干妈原本就很反对宣岑的上作。 “别说,我听太多了,但我真的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有的只是他是我的上司,我很尊 重他。”宣岑急急打断她的话。 “说的也是。连听也没听你说过,那是不是对他太残忍了?” “同情的施与受才是残忍的。那岂不是侮蔑对方的感情?我会看不起自己的。”也就是 因为这样,所以这五年来,她都不想和汤怀仁有私底下的约会,她总是藉口推辞掉。因为她 不希望也不想要听到他的告白。她是真的不会处理感情这方面的问题,索性就不接受任何男 人的追求,自求心平气和,专心在工作上。 惟婕想起照片上的男人,她不著痕迹地随意一提“照片上的他会来看你吗?” 宣岑微微一惊,眼神迷离的拟定在远方,混杂著不知名的情愫。 发觉惟婕疑惑的眼光,她低下头,轻摇著,涩然的轻描淡说:“他不可能知道的,一个 不相干的人” 惟婕见她眼脸愁容,不忍再问下去,心中对照片上的男人留下疑团。 这时门上轻叩著两声。 惟婕前去开门。 大成和阿立其他三人的身影跃入她眼底时,她脸上的惊讶,随之而来的笑容,情绪顿时 异常兴奋“大成——阿仁还有你们怎么会”说著说著,眼泪竟然毫无预警的 决堤而出。 惟婕在一旁看得十分讶异,宣岑看到这些人,未免太情绪激动了? 几个大男人有些措手不及,没想到宣岑会对他们的出现如此激动。 “嘿!别哭,看看我们带什么东西来”大成说著,从身后拿出一束花,交给她。加 了两句话:“至刚送的,他有事不能来看你。” 听到至刚的名字,心中狂跳不已,泪在眼眶中打转,宣岑低首著,将脸埋进花丛中,克 制著自己不在他们面前再流泪。 至刚又是谁?惟婕疑惑地凝视宣岑,她太不对劲了。 大成和阿立对看一眼,他们莫测高深的嘴角牵动著,眼中有著笑意。 “至刚说晚点再来看你。”大成说著。 宣岑抬首,摇头,挤出一丝笑容。“不必了,我就要出院回家休息。” “那留下电话或住址,至刚会想见你的。”阿立也帮腔。 “真的没事了,不必麻烦他你们来台北是参加比赛吗?”宣岑移转话题,她知道这 月底有房车越野比赛。参赛的车队名单还没交到报社手中。 “你一定得来看我们,拿冠军来个专访,如何?”大成说著。 宣岑没有回答,顾左右而他言。“照片收到了吗?” “有,小飞他还拿底片去放大,他说若有徵男性模特儿的广告,他要拿那张照片应 徵。”阿立抢著说,取笑一旁站著的小飞。 小飞不放过阿立,也糗他:“他啊到处拿著他的照片,碰到年轻小姐就给一张,还说请 惠赐一票,他脸皮多厚。” “新的求爱花招吗?”宣岑也被他们逗笑了。 惟婕趁著办出院手续时,写著住址和电话的纸条,在大成他们离开时,偷偷塞给大成。 回到家中的宣岑,正被妈妈数落个不停。 “你去跟人家高空弹跳做什么?急著想死吗?你不替你这个老母想想吗?”关母跟在宣 岑后面进出房间。 “妈,我是昨晚喝太多了,早餐没吃,血糖突然降低了嘛!”宣岑娇嗔的说著,她是第 一次尝试弹跳,她是在跳下去的时候,突然感觉一阵晕眩和恶心,然后就昏迷不醒了。 “还说,先把那碗猪脚面线给我吃完,我再跟你谈工作的事。” “妈——我得赶在十点前交稿,否则明天篇幅不够”宣岑抗议的话,硬生生地被妈 妈打断。 “不行!你今天别想给我提笔。”语气是坚定的。 “干妈,你就原谅她这一次,宣岑她也受了教训,也吃足了苦头。”惟婕站在宣岑这一 边说话。 “你也帮她,你们两个女孩子家,尽是跑东跑西的一个劲儿的往外,都二十八了” “干妈——”又要老话重提了,惟婕讨饶的说著。 宣平和宣洵笑了起来。 宣岑在九点二十分时赶完了稿子,正愁著要如何躲过妈妈那关,赶到报社交稿,她知道 总编汤怀仁还在等她的稿子。想找惟婕帮忙,她却接到电话出去了。 “二姊!电话。”宣洵在她房门口喊著,手上拿著无线电话。 “拿进来。”宣岑正在换下身上的居家服。 宣洵进来见状,嚷了起来:“二姊,你要偷跑出去”下面的话被宣岑急忙的用手掩 住了。 “闭嘴啦!你,嚷什么嚷?”宣岑松开手要她噤声,关上门。说著:“等会儿,你把妈 支开,我要从你的房间爬窗户出去。我要赶到报社交稿,鞋子帮我放在窗台下。” “我要告诉妈。”宣洵听见妈妈不准她出门的。 “你敢,否则我把你绑起来,塞住嘴巴。”宣岑威胁说著。 宣洵知道姊姊是说到做到的人,瘪嘴说:“好嘛!不过这个月零用钱要增加,堵嘴费一 千块。” “关宣洵,你这是勒索。”宣岑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哼!没你的罪名重。”宣洵朝她扮鬼脸。看到手上的电话“喔!电话。”她是迷糊 蛇一个,将电话交给她二姐,然后走了出去。 宣岑关上房门。“喂——我是关宣岑,哪位?” 至刚在电话中,已听见她们两姊妹的有趣对话,不觉莞尔一笑,引来妈妈的注意,挑眉 看着他这里。 “我,方至刚。”他听见宣岑接电话的呼唤声,报上自己的姓名了。他是在家里打去 的。 一听见是他的声音,宣岑听见自己狂猛跳动的厉害的心音。 “你好好久不见。”两个月不见了。 “你不是要爬窗子吗?在门口等我。二十分钟见。”说完,不等她回答,就挂断了。 老天——竟然让他听见她和宣洵的对话。 二十分钟见,天——他要过来吗?好像是的。宣岑有些恍惚不安了起来。 冲向化妆台,对镜一看——脸色苍白,两眼无神。她拿起一只口红涂上,这个颜色可以 吗?她有些紧张不知所措,这二十分钟的等待是那么的漫长。 宣岑脑中一片空白,也不知在期待的是什么?心情随著时间在翻搅、澎湃 至刚在他那一家子的接力逼供下,坚决不透露,嘴紧闭著,眼看时间分秒流逝,他冲锋 陷阵的冲出大门,开著车火速赶到宣岑家门口。 他远远的就看见她了。站在水银灯柱下,沁凉的夜风吹拂著她的长发,掀动著她的纱 裙。 “上来。”至刚摇下车窗,打开驾驶座旁的车门,说著。 宣岑抱著稿件上车。 一点也不罗曼蒂克的气氛。宣岑斜睨著看他的侧脸,不看还好,一看她一颗不安分的心 鼓动了起来。 “到报社?”至刚不敢正视她。 “嗯!”就这样简洁的几个字就结束谈话。 到了报社门口。宣岑看三楼的灯光还亮著,总编辑汤怀仁果然在等她的稿子。 “我进去可能会耽搁少许时间,你不用等了,我会叫车回去的。”宣岑说著。 至刚的眼神停驻在她的脸上,微蹙著眉。“我等你。” 宣岑推开门,下了车,奔进大楼。 至刚闭上眼晴,为他眼中流连徘徊的美丽身影感到心痛,望着消失在大楼的身影,充满 各式的矛盾情绪。那身影在他脑海挥之不去,她是他这两个月来烦乱的祸源,无法理出个头 绪,他无法解释他的心境。 宣岑轻敲了总编室的门,便打开门进去。 “宣岑——你总算赶来了,徐主任要我不要等你的稿子了。”汤怀仁释然的吁了一声。 起身走向她。 “你好点没有?这么急著出院。”心疼的看着她。 “总编,你批一下稿,要删掉的或是要补充加词句,我可以马上校正。”宣岑不想让方 至刚等太久。 “不急嘛!我们边聊。”怀仁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和她私下谈话。 “我还有事呃是朋友在楼下等我。”宣岑推辞的很快。 “男的?女的?”怀仁脱口说著,感觉到自己的唐突,他讷讷地又说著:“对不起。” 宣岑讶异的愣住了,但她甩开那份不安。 “你去吧!我相信你的内容会很精采,你一向让我对你的工作能力有信心。”怀仁柔声 地说。 “总编,我”宣岑期期艾文地说著,口拙了起来。她陷进了什么样的陷阱呢?温柔 陷阱吗?不,感情的事怎能和公事混为一谈?她不能因为汤怀仁的偏袒私心,就利用他达成 工作上的事。 “你的朋友还在楼下等你,不是吗?”怀仁堆起笑脸,掩饰自己的失望。 宣岑的心立刻飞向至刚,她抱歉的投以微笑,打开门走出总编室。 汤怀仁痴傻地望着她的笑容,在门关上时,怅然的心失落到谷底,叹著气,他始终无法 打进她的心坎中,她真的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吗?让他能稍稍感到安慰的是——她的身边没 有其他男人的身影。 宣岑一上车,就说著:“等很久吗?”她是在找话题。 “你才去了十分钟。”至刚说著,发动车子。 宣岑极欲想掩住失望,却不愿被他看见,将视线投向移动的街景、物景。她有股想哭的 冲动,想逃离这股凝重沉闷的气氛。 她闭上眼,让沁凉的夜风吹拂她的悲凄心情。 至刚不愿结束这个夜晚。他私心的想多留她一会儿。 他将车开往松山区的山区。沿路两旁都有住家,一路上看到了要往山的较高处去看夜景 的男男女女。 宣岑的心思太多,没发觉是反方向的路,车子停下来时,睁开眼睛看到的景象令她微 讶,偏著头看他。 “下车。”至刚说著,推开车门。 宣岑依言下车。 一下车,才感到冷风凉飕飕的。 至刚转过身折回车子,取出一件轻薄的夹克外套。 “山区的晚上很冷,穿著,免得著凉了。你才刚出院。”至刚将外套披在她肩上,声音 轻柔的令宣岑大感惊讶。 她的眼神凝聚在他的脸上,她想看清楚此刻的他,说著温柔话语的他,她想深刻在心版 上。 “来吧!”至刚伸出手。 宣岑将她的手交给他。 他们手牵著手,来到山丘顶上较平坦的地势。 宣岑微微轻颤著,心跳快得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喃喃耳语著:“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至刚看着她姣美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楚楚动人,引人心驰荡漾。他 这个月来的世界颠倒,充满她身影的脑子,多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从未有的感觉令他无助的 想排斥她,却挑起疼痛的渴望。 “你为什么要来?”宣岑仰起头,眼睛定定在他脸上。 有那么一会儿,至刚只是注视著她,一语未发。转过身背向她,抬首仰望恰似近在眼前 的满天星斗。 宣岑放弃想了解他的心态,她选了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仰首叹著气。看着四周一片黑 暗,听著四周传来对对男女的耳语私隅声,除了人声还夹杂蛇鸣声。 至刚回头,走向她,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冷吗?” 宣岑的眼睛在他脸上梭巡著,望进他的眼眸。他的温柔再次包围著她。 “有点。”她轻轻地说。 “靠著我。”至刚说著,一只手臂圈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他身上。 宣岑依人的偎在他身畔,不敢发出一宇一句,破坏这个美好的感觉,这对她来说是前所 未有的体验,被拥有的温柔暖在心头,她轻叹一声,闭上眼睛。 至刚注视著上空,内心却在极力的挣扎,他所想的和做出来的完全是背道而驰,本来想 见到她就可以解脱思念的桎梏,现在见到她却产生了新的疼痛,是渴望、欲望;而那让自己 惧怕了起来。 他的手揽紧了她,想将她紧紧拥住,这个想法吓坏了他。 他松开他的手,轻轻推开她。 “太晚了,我该送你回去了。”他说著站起来。 宣岑在他身子离开时,温暖也同时冷却了。她抗议的眼眸望进他的,他却起身,忽视她 眼里传达的含意。 宣岑知道美好的夜晚结束了。 车子停在关家门前。 宣岑心头思绪一片混乱。她看着他,一抹凄惨的笑容。“谢谢你”见他没有挽留之 意,她推开车门。 至刚突然拉住她“宣岑”她的名字,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宣岑转过身来,眼波流转著,有一分钟之长,他们就这样互望着对方。 至刚抬起的一只手,想轻抚她柔软细致的脸庞,却停在半空中,又退缩的收了回来,只 是轻轻地说:“晚安!” 宣岑以为他要碰触她,竟然有些期待著,他收回手时,她的心失望着,没来由的竟有些 生气。 “晚安!”她关上门的力道是如此的大,她惊讶自己的怒气发泄在车门上。 至刚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内,才驶离。 宣岑带著无奈、千百个不解的答案,进了大门。在玄关处漫不经心的脱著鞋子。 关母还没睡,他们还都在客厅。惟婕想打听出——照片里的男人和大成口中说的至刚是 不是同一个人?宣洵是被关母嘱咐等姊姊回来才能睡觉的,宣平是书读累了,正喝著牛奶、 吃著面包填充肚子。 “都十一点了才回来。看看你的手,冷冰冰的,去哪里吹了风?才出院就急著又要生 病”关母的声音被宣岑关上了门,阻挡在门外。 她和衣躺在床上,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面颊。 当她发现身上穿的是方至刚的外套时,一股发自内心的心酸疼痛,在内心深处哀鸣著。 而她还不知道这种莫名的情愫,是她已深深地爱上了方至刚。 第三章 方家餐桌上,又是热闹喧腾。 “妈,你的音量小声点,巴不得让邻居都听见吗?”至刚一脸懊恼的看着眉开眼笑的妈 妈,他父亲正在一旁看报纸,丝毫不受影响。 “这又不是秘密,贾花的罗妈妈传得比谁都快,自己儿子的事竟由别人嘴里知道。”方 母是一早上市场时,经过鲜花店,贾花老板娘把她拉进去,喜孜孜地说:“你们家至刚有女 朋友啦!”原来至刚昨晚买了花。 “买花有什么好大惊小敝的,不是天天都有人送花圈、花篮的?”至中不以为然的说 著。 “你们知道至刚他要送给谁吗?”方母神秘地一笑,闪亮亮的眼珠子朝至刚看着。 “妈——”至刚欲制止妈妈说出来。他真后悔在家附近订花,真是不智的事。他原本只 是想订个花束,让花店送到宣岑家,但又反悔的,想见她一面,见著了她却忘了把那束花给 宣岑,他把它忘了一个晚上,花还放在车子后座。 “耶——关宣岑。妈,是不是?”天羽脑子转得很快,一点就通。 她这一嚷,引起方爸的注意,他放下报纸。“儿子,关宣岑,是你女朋友吗?”俨然一 副法官的问话。 “不是的,爸。她只是个朋友。”至刚嗫嚅的回答道。 “你这两天很不对劲,跟她有关系吗?”方爸是直来直往的个性,不喜欢说话拖泥带 水,绕著话题打转的人。 至刚微微一惊,但不敢太明显的让他引起怀疑。“爸——你别听奶奶和妈妈说什么。才 吹一点风,她们就说得雨点这么大。” 方母插了嘴进来,抢著说:“那就怪了,大成昨晚在你出去后,打了电话过来问你去看 宣岑了没有?”她上下打量著他,狐疑的又说著:“你昨晚很晚回来喔?” “真的啊!妈?”天羽眨著眼,有趣的看着至刚。 “克亚,可不可以把你老婆带回去了?连早餐都不会做,老往娘家跑,换了我早休了 她。”至刚白她一眼说著。 “哥!我是你妹妹耶——”天羽噘著嘴瞪他。 “至刚,你为什么不承认?”方爸犀利的眼光投向他。 “爸,真的不是妈说的那样子,只不过认识一天半的时间,她在台北,我在台中,怎么 会有什么进展?她是个记者,我是赛车手,根本没有时间我没打算浪费时间和她有进一 步的交往,她不适合我,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昨晚,至刚一整夜翻来覆去的睡不著觉, 在黎明来临时才下定了决心,他要在未开始前先斩断对她的思念。 方母听了气得收走他的餐盘,骂了一句:“不孝子!” 至中只是叹了一口气,埋头吃他的早餐。 方爸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克亚在一旁不敢发言,他不太了解至刚。 至刚看着他面前空无一物,站了起来,走向他妈妈。 “妈,你拿走我的早餐了。”他伸手想端走。 方毋瞪他一眼,打他的手。“自个儿到外面吃,我年纪大了,不愿做老奴才。”呕著气 说道。 “妈——”至刚哀求的说著。 这时,楼上传来叫骂声和吼声。 “你这是第几次了?我才不要再替你收场了。”季翔冲下楼到客厅。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还没说完,你就一口咬定是我。”采菲追在他后面。 季翔猛然转过身,采菲一头撞进他怀中。 采菲索性就趁势抱住他的腰。“你要听我说完。”她仰著头娇嗔的说著。 “可以放手了,我听就是了。”季翔对上那对清澈、慧黠的眸子,他认识那对眸子的主 人——唐采菲有五年了。从认识她的那天起,就被她整得团团转,她一有困难,就一定吵得 他不得安宁才肯罢休,就像这次——不,已是第四次了,每次她的感情出现问题,就拿他挡 驾开刀。 “你早答应不就好了嘛!害我也跟你一样失眠了。”采菲吁了一声,放开他,踱进厨 房。 “喂!是你吵得我一夜不得安宁,还霸占我的床。”季翔拉住她的发辫,一手圈住她的 脖子,跟著进厨房。 “噢!你抓痛我的头皮了啦!看你做的好事,我好不容易绑上去”采菲用手肘顶他 的胸膛。 方爸皱著眉头,说著:“你们又睡在一起啦?” “爸,放心,我没对她怎么样?她一整晚喋喋不休的,哪个男人会有胃口做那档子 事?”季翔坐了下来。 至刚、至中和克亚三人笑了起来。 “有这么好笑吗?哥——连你也笑我。”采菲瞪他们。 在洗手台站著的至刚,突然迸出了笑声“很难想像你们上床做那档子事” 至中和克亚被他感染的笑了起来。 季翔耸耸肩,嘴角上扬,牵动著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采菲,的确难以想像,他压根儿都 没想过他会和采菲他甩去那个疯狂景象。 采菲靠前倾著身,揪住季翔的衬衫领子,瞪著他警吉他:“想都别想。” 电话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至中起身,他正要上班。走出厨房进客厅,拿起无线电话。“找哪位?”说著。 “我方至刚。”一个女声在电话一头。 “你是” “我是他的朋友,关宣岑。”宣岑在电话这头是紧张万分。 至中一听,竟有些忘我的兴奋得叫了起来“老大,找你的,是关宣岑——”他拿著手 机冲进厨房。 至刚低声咒骂了一声,他妈妈瞪他。他抢下至中手上的电话,走出客厅,三步并做两步 的到了楼上,甩开他们,不让他们在一旁起哄。 “我是方至刚。”应话的口气不是很好,有些气恼。 “是我,关宣岑,抱歉,这么冒失的就打电话给你。”宣岑再笨也听得出来他的不悦。 “有什么事?”冷漠的语气。 “你的夹克外套在我这里。”感觉到他的冷淡,宣岑心中顿时一片乌云,她的心就像窗 外下著的雨。 “我找时间拿回来。” “不必麻烦了,今天我有空,我送到修车厂去,”宣岑想挂断电话了。一早醒来,她就 打电话到修车厂,那是大成在医院时留下的电话号码,她以为至刚在修车厂,却没有想到他 在台北有家。 察觉她语气的转变,他换了柔和的语调说著:“你好些了吗?你不要特地出来,外 面在下雨我顺路,我去拿就可以了。”他又被他的心打败了。 “不要,我自己会送过去。”宣岑赌气的说著。 “你在家里等著,我马上就过去。” “你今天不是要去练习场?”她听大成在说,离比赛日子还有一星期。 “想不想跟我一起去?”天!你疯了吗?不是下定决心不要和她有所牵扯吗?怎么说的 又和做的是完全两回事? “可以吗?”宣岑嗫嚅说著。 “你不想来也没关系。”语气中透著失望。 宣岑挂下电话,看着电话叹著气。 方至刚的言行举动影响了她的情绪,似乎变得愈来愈不像自己了。 昨晚的相处是那么地短暂,她却记得昨晚的每一点滴而陶醉著。 这难道就是爱情吗?爱情何来?他们只不过认识两天,加上昨晚的一个小时,怎可 能使爱情从短短的数小时内产生?但为什么对他的思念是既心痛,又让她脆弱?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照片,看他璀璨如阳光般的笑容,她的心不禁兴起一丝的迷惘,心中 一阵错综复杂,难以言喻的“郁卒”梗在心口上,解不开来。 敲门声打断了她飘远的思绪。“进来。”她将照片收进枕头底下。 进来的是惟婕。“宣岑,麻烦你载我到事务所。”昨晚她接到方至中的电话,就赶到警 察局,车子还停放在那里。是方至中送她回来的。 “宣平走了吗?”宣岑问著。 “你不舒服吗?我去跟干妈说一声。”惟婕说著,关心地询问。 “没有。”宣岑摇头,从床上起来。 “不对,你似乎很烦恼。”惟婕研究她的面容。 “这么明显吗?”宣岑苦笑着。 “和他有关系?你昨晚和他在一起?” “别乱瞎猜,好不好?我只是去交了稿。”宣岑对著镜子画口红。 “宣洵说看到你上了一部车。”惟婕看镜中的她。 “计程车。”宣岑垂下眼睫,拿了把梳子梳头发。 “关宣岑,你这是在跟我玩猜谜吗?” “有吗?”放下梳子,抓起上衣就先走出房间。 惟婕摇摇头,她分明是有难题,那张脸藏不住心事。 在车上,惟婕仍不放过她拐个弯、抹个角的想套出她的心事。宣岑只是笑笑,眼中有著 难以了解、化不开的惆怅。 远远看到家门口停著一部车,宣岑才记起方至刚他要来拿衣服。 她把车子开进车库,将电动门放下来。 她下了车,打开侧门,走出去。 雨还在下著,丝丝细雨落在她发上。 至刚推开车门,下车。 “我不是叫你不要出去的吗?我不是来了?”他以为她去修护厂。 “我送我干姊上班。”看着他,宣岑的复杂思绪在心头蠢动。“我去拿外套。”她丢下 他一人,匆匆地跑进去。 没一会儿工夫,宣岑拿著外套出来。看见他站在大门,她尴尬的说著:“对不起,让你 在外面等著。”说著,把夹克交给他。 “我们走吧!”至刚说著,走向车子。 宣岑呆怔地看他,里足不前。 “你不来吗?”至刚打开车门,回头看着她。 去吧!她的心在催促著。她的手已关上大门。 她听从的,移步朝他走去。 他们到了练习场时,大成和阿立正要上路。 “宣岑,你也来了。今天是要采访吗?”阿立眼睛一亮,推开车门下车,走向她。 大成拍了至刚的肩膀,冲他一笑。“我以为你今天不来,小飞把车子开走了。” 至刚瞪他一眼,他分明是故意的。一定是他把家里的电话告诉她的。 大成一脸嬉笑的打哈哈“宣岑,你难得休假,想不想去哪里玩?我会是个很好的伴 喔!” “好啊!”宣岑一口答应。大成或许比方至刚好相处多了。 至刚从大成的车上取出安全帽,没好气的将安全帽丢给他,不由分说的拉著宣岑走向车 子,他才不放心让大成和她有相处的机会,并不是担心他会如何,而是怕大成那张嘴在他背 后乱扯一堆。他的心情已够复杂,不需要大成来搅局。 大成看着消失的车子已驶远,转过身和阿立放声大笑了起来。 “至刚那个样子真是好笑,太不像他了,想追就追,想爱就去爱嘛!”阿立说著。 “他啊!是个深沉内敛、面冷心热的人,没有多少恋爱经验,这一回等著看吧!一 旦陷入了,他想逃都难了。”大成和至刚认识十多年,大概也没有人比他了解至刚了。 “什么时候变成星星王子了?”阿立崇拜的夸张表情。 “我还爱情大师呢!”大成说著,戴上安全帽。 至中和同事到命案现场,做一次地毯式的检查。这房子太大了,包括前院和后院,大得 可以做为大型停车场。 命案发生之初,以死者悬梁自尽处理,他们里里外外再搜查一遍,找出了许多疑点。 至中手上拿著一块布,在离大门两百公尺之处抬获的,他闻过后,发现有异咪,还沾了 狗毛,他的判断是狗身上的毛,他要带回局里让法医检验。 回到局里后,他打了电话到惟婕上班的事务所。那块布沾上的狗毛颜色,他想应该是吉 斯那只狗身上的。惟婕曾告诉过他——古斯是只有纯正血统的狗儿,但她不知狗名,也不知 如何描述狗儿的特徵,看狗毛的颜色,他猜应该是牧羊犬。 事务所的人告诉他,她出去了。 他挂上电话,正要起身。电话响了起来。 “刑事组,方至中。”接起话筒。 “方至中,我找到吉斯的照片,你快来接我。”惟婕在电话一端,她在育幼院打的。她 记得宣平曾替吉斯和院里的孩子们拍照。在不惊扰孩子们的情况下,她偷偷告诉院长吉斯不 见了的消息。 “我不是吩咐过你不要单独一人去潘宅吗?”至中在电话中急的吼叫了起来。他以为她 去现场了。 “我没有去那里,我在育幼院,你生什么气?又对我吼叫!”惟婕也吼了回去。 “你就等我一会儿,别再给我乱跑。”至中没好气的说著,然后挂上电话。 “那位女律师吗?”王光雄问他。至中和他是搭档。 “是啊?”至中谈著,打开抽屉找车子钥匙。 “听说是个厉害的女律师,还记得几个月前一件少年杀人事件吗?她就是那位少年的辩 护律师,赢得很漂亮,那少年以正当防卫行为获不起诉之判决。”光雄说著。 至中听说了惟婕在侦查执行职务时的认真和其精神态度,做到忠实求证据,以利被辩护 人之案情大白或酌情减刑处分。 这两天数小时的相处,他便被好胜心强、自尊心高、又心细纤柔的惟婕所吸引,散发著 一种自信的魅力,清爽俐落的短发,高雅大方的穿著,令人眼睛为之一亮。 离开警局,来到育幼院,至中已看到挥著手的惟婕。她站在育幼院大门。 惟婕跑向车子。车子才停下来,她就打开车门坐进去了。 “拿去。”惟婕说著,将照片递给他。她还在为方才那通电话生气。 至中将照片放进口袋,侧著头看她。“还在生气?”说著,发动装子驶离育幼院。 “别对我大吼大叫,我讨厌这种人,尤其是有性别歧视的男人。”惟婕说得很气愤激 动。 “冤枉,我没有那个胆。让我妈知道了,非敲破我的脑袋不可。”至中当然知道在这时 候是男人吃亏,跟女人吵嘴是最不智的了,尤其当女人在发脾气的时候。 惟婕看他挺有风度和忍让,她也不好意思耍脾气、任性。她转头看他的侧脸,说著: “说的好似你家是个暴力家庭。真的吗?你妈会敲破你的头。” “是夸张了点啦!不过,我妈或许真有一天,会拿榔头敲我们家的木头人,像今天早 上,我妈一生气,就收走我们家老大的餐盘。”至中轻笑一声。 “木头人?老大?”惟婕被他这一说有些迷糊了。 “我大哥。” “为什么说他是木头人?”惟婕感到好奇。 “我奶奶取的。”至中想起奶奶,唇角有著笑意。 “你还有奶奶?”这倒鲜了,听他的口气似乎是有趣的口吻。 “我奶奶很有趣的,她和一般家庭的奶奶不一样,她是个观念很开放的老淑女。每回我 们几个堂兄弟回乡下聚在一起,她就开始逼供问有没有女朋友?有女朋友的,她就建议先上 车后补票,有了孩子更好。奶奶常会说些今人喷饭的事情,但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孙子听 她的。”至中常常跟局里的同事讲奶奶的趣事,是一箩筐的鲜事,大概也只有他家奶奶说得 出来,做得出来。 惟婕瞪大了眼,怎有如此一个疯狂的奶奶? “怎么?你怕和我在一起了吗?”至中轻笑一声,看着她。 “你唬我的,对不对?”惟婕微嗔地瞪他一眼。 “哪天有空,我带你见见我家宝贝奶奶?可要小心了,她会趁你不注意时,拿木棍敲你 的头喔!”至中的浓眉扬起。 “做什么?”惟婕盯著他那张具危险气息的脸,冲她一笑。 至中斜睇著她,朝她邪恶一笑“把你敲昏拖进我房间,你知道那个意思意味著要做什 么吧!”嘴角笑意更甚。 惟婕脸上蓦地一片酡红。“你敢——”瞪著他那张令她脸红的一抹笑容,既坏又可恶的 笑容。 车子停在事务所门口。 “我的车你不还我,我怎么出去办事呢?”惟婕抗议的说著。 “你答应我不乱跑,车子就还你。惟婕,我是说真的,不要皱眉头,我是在担心你,像 你这样单独一个人查案搜证很危险的。还有,这一桩谋杀案,至今对外还封锁著消息,待法 医做进一步检查后,侦查行动就会开始的。你不要擅自妄动,以免打草惊蛇让犯人惊觉,不 利警方的搜查工作。”至中说著。 “你这是泄漏情报。”惟婕感到窝心的回他一笑。 “我是顾全大局,更不愿看到你受伤害。”至中柔声说著。 “我会记住的。”惟婕投给他一个感激的笑容。 “那我就放心了。”至中吁了一口气,轻拍她的手。 惟婕站在阶梯上,看着他驶离远去。 对至中的体贴、关切,她打从心底就接纳了他,脸上掩不住的绽放了笑颜。她推开门进 事务所。 “嘿嘿!我没有看花眼吧!你的眼神不对喔!”一踏进事务所,程伟就踱向她来,一屁 股坐在她桌前,倾著上身两眼盯著她,探究她的表情。 “看什么?盯著我看。我要告诉芙蓉——你在用眼睛勾引我。”惟婕拉开椅子,坐了下 来,顺手拿起一张报纸往他脸上盖著。 “我不看。瑞明、石玉,你们来看她。”程伟嚷了起来。 “不准看,小心我一个拳头把你们变成猫熊。”惟婕威胁地抡著拳头挥舞著。 “嘿!真的不一样耶!”石玉双手撑在她桌前,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看。 “讨厌!”惟婕双颊一片配红,被他们看得不自在。 “终于有像女人的样子了。”程伟促狭的冲她一笑。 “听说女人在谈恋爱的时候,是最美的时候,就像现在看到的温柔又美丽。”瑞明欣赏 的眼光停留在她柔美婉约的脸上。 惟婕轻摇著头,漾著一抹柔笑,粉颊微烫的说著:“我和他才认识不过三天,谈不上了 解,只是我说不出来那种感觉” “那叫来电,很微妙的一种感觉,在别的男人身上感受不到的感觉。”程伟接口说下 去。 “过来人的经验谈?”惟婕揪著他,半揶揄地说道。 “反正我不说,你也知道我那可歌可泣的情史。”程伟大言不惭地说著。 惟婕被他逗笑了起来,轻啐道:“你那叫死缠烂打。”他和芙容的恋爱史,她和宣岑最 清楚不过了。 程伟轻咳两声,掩饰他的窘相。 至刚和宣岑离开练习场后,整日都在一起。 至刚开著车漫无目的,从台北市区到郊外,去了新店的碧潭,下午到了野柳,千奇百怪 的岩石如女王头是最令人吸引的;傍晚时分,他们到了淡水校区的淡江大学,坐在碧绿如茵 的草坡上,远眺著淡水夕阳余霞。 当夜幕低垂,他们回到了台北的一片霓虹灯海。 他们走出牛排馆,相偕走向车子。在车前,至刚迟迟不进车里。 倚在车旁,依依不舍地深情地凝视著她。 “想去哪儿走走?”他不愿就这么结束今天。他和宣岑愈是相处,依恋愈深。他毫不掩 饰的多情眼神想织密一张网,捕捉她甜美妩媚的笑容和典雅灵秀的脸庞。 宣岑凝望着他灼热的目光,灵秀的明眸眼波流转,柔声轻笑道:“到新公园走走。” 他们相偕走进新公园内,暂时抛掉近在不远处的车马喧嚣的街道。 新公园内,已有一对对男女在花丛,在池沼边、凉亭内或桥上,俪影双双。 气氛似传染地感染了至刚和宣岑。 一个是克制著不拥她入怀的冲动,一个是芳心怦然悸动,两人内心翻动著情愫,波涛般 涌起两人是如此地靠近,只听得见两颗心的律动声。 “宣岑”至刚低唤著,柔声地轻吐她的名字,一只手抬起,轻轻碰触她的粉颊,灿 如星子的眸子在黑暗中闪动著。 宣岑被催眠似地闭上眼睛,任他的手指在她脸上游移,他的每一个碰触,令她的心微颤 著,冲击的狂跳声催促加快地,令她喘不过气来。 至刚按捺不住了,他狂猛有力的拥住她,似要揉进他心口上,嵌进心坎里。 在她耳边低喃著。 “至刚”宣岑晕眩地感到天旋地转,想睁开却又犹豫著,不愿离开他的怀抱,她轻 叹著。 至刚双手捧著她的脸,灼热的眼神,盯著那两片红唇,微启著,心荡神驰地,低首欲吻 上她的唇。 宣岑慌乱地推开他。 “不要”她听见自己挣扎、虚弱的声音。 至刚被她这一推开,强烈的欲念浇熄了,他转过身背著她,双手紧握住拳头,口中咒骂 著含糊不清的字句,扔下她急急走开。 “至刚”宣岑急唤住他,他却像逃离瘟神似地逃得远远的。 这一切发生太快了,她无法承受太多,令她意乱情迷,有些措手不及和喘不过气来,像 张网将她吞噬进去。她只顾自己的心思错杂,茫然失绪,却伤到了他的自尊。 宣岑等著他,她想向他坦白自己的感情世界是一片空白,解释她毫无心理准备的献上初 吻 但夜突然地冷了起来。 她紧抱著双臂,看着四周花丛树影问的双双俪影,更显得自己的孤寂。她的视线落定在 方才二十分钟前他匆匆离开的方向。 宣岑想着这一天。 从他拉著她离开练习场,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她推进车里,他就一言不发去。 她原以为他是个不擅言词的木头人,但她错了,他侃侃能谈,谈著他的梦想。从小他就 想当个赛车手,对得过冠军的外国车手,是如数家珍的一一指名道出,是个赛车迷;国中毕 业后,他如愿的顺利考进高工汽修科,和车子结下不解之缘;服完役后,和大成在台中开了 家修配厂。在房车赛引进国内后,他们便参与了多次车赛。在一次国际性房车比赛中他们也 参加了,同时在当地观赏了地区性的越野车比赛,就此兴起了带动越野车赛在国内发展的念 头,和一些赛车爱好者组了越野赛车工作室。 他也讲述了越野赛车会遇到的危险、困难等问题,同时也透露出赛车手的感情世界,似 乎隐藏了不为人知的背后,也有著男人的血与泪的辛酸、悲凄的一面。这些都是在她采访以 外的问题,她只是忠实地采访报导赛车方面的事情。 宣岑收抬起回顾的思绪,怅然若失的内心弹起悲凄的心弦,她被遗忘在凉亭角落里。泪 在眼眶里打转。 收回等待他出现的视线,她起身走出凉亭,月光下照映出她孤单的身影。 走出公园,迎对著喧嚣正浓的台北街头。 至刚整理好自己的失控和被灼伤的自尊心,他换上了冷漠的面具准备好见宣岑,面对 她。 凉亭内空无一人。顿时内心百感交集,是惊惶的成分多,立即心软了,着急的四处寻 找。 他冲出公园外,不要命的横越车潮、马路,他以为宣岑会回到车子这里。 他没看到她窈窕的身影。 他嘶吼著,责备自己的行为,他竟然将她一个人丢在凉亭里,万一——他会自责的。 坐在车上,无视著人来人往和车潮,热闹的市街和车内的安静沉寂成对比。 他真的对宣岑动了心、动了真情吗?他承认从第一眼见到她是女的开始,便已开始抗拒 她、对她迷惑不已。他不得不承认这两个月来,在他脑中盘旋不去的清丽容颜、灵秀慧黠的 明眸,阴魂不散的日夜跟著他,尤其在夜里,被自己的梦境遐思惊醒。他不由自主的沉吟 著,情不自禁的呢喃著。他回想着刚才的拥抱,心荡神驰地想吻她,想做他在夜梦中对她的 予取予求亲吻、拥抱和炽热的激情接触 宣岑拒绝了他,推开他已然准备接受这份感情而敞开的心。 他低咒一声,打开车窗,让冷风灌进来,浇熄他燃起的爱苗。 他发动车子,将车身投进车潮中。 宣岑麻木、冰冷的脸庞被冷风无情的吹拂,她走了多久? 推开门走进玄关,脱下鞋子,双眼空洞、无力的催促痛的两脚进客厅。 “你这个孩子去了哪里,一整天见不到人影?让你休假养身体,却跑出去吹冷风。”关 母唠叨地数落个不完。 宣岑只是以歉意的眼神望着妈妈,她真的是个不孝的女儿,长这么大了还让妈妈担心。 突然地,宣岑抱住了妈妈,满腹委屈的泪水被逼得在眼眶打转“妈——对不起。” 关母被女儿这么突然的异常举动吓著了,看着女儿的愁容,急急地说著:“宣岑,你不 要吓妈妈,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欺负你了吗?” “没有没有人欺负我,我没发生什么事?我只是感到很抱歉让妈担心我 妈,对不起”宣岑说著,又紧紧抱住妈妈。 “没事就好。好了,快去洗个澡,看你手冰冷的。”关母摸著她冰凉的脸和手背。 “再抱一会儿嘛!”宣岑不依的撒著娇。 “不害躁,去——去——去洗个热水澡。洗完澡,喝碗热汤驱驱寒。”关母催著她进房 间。 宣岑感激的投以一个微笑,然后进了房间。 关母面容担忧地看她消失在门内的背影。这孩子怎么了? “你们二姊怎么了?”关母回头问宣洵,但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电视萤光幕上,没有回 答。 宣平耸耸肩,问他是自问。 关母摇摇头进厨房,又折回来“宣平,你来厨房。”面露难色。她不会使用微波炉。 宣平应了声,起身放下书本,走进厨房。 宣岑走出房间,将无线电话带进房间。 她按了至刚家的电话,她想他应该已回到家了。 电话接通了。 “是方家,找哪位?”一口标准的国语,带著轻柔的声音。 “我想请问方至刚在吗?” “至刚啊——他还没回来,你是哪位?我是他妈妈,有事我替你转达他。”方母说著。 原来是至刚的妈妈。宣岑不免有些心里紧张。“方伯母您好我是至刚的朋友,关宣 岑。既然至刚不在,我想烦请您告诉他一声——我已回家了。”她深吸一口气。 “是关宣岑。”方母掩住话筒朝客厅的人说著,又继续听下去接口说:“是你今天早上 打来的电话吗?”她找话题说道。 “是的。我拿夹克外套还给他。”宣岑未免太诚实地回答道。 “昨晚你们出去啦?”方母轻笑道。 “呃是的。” “你们今天也一起吗?至刚没送你回去啊!回来我骂骂他。” “伯母——不是他的错,您不要责怪他。”宣岑急急地阻止她,帮著至刚说话。 “这样啊!他回来我要他打电话给你,有空到家里来玩,让我们看看你,至刚的奶奶直 夸你有礼貌又漂亮。” “方奶奶她好吗?”宣岑想起至刚那好客、有趣的奶奶。 “她很好。” “很想念她老人家。” “她听到会很高兴的。” “伯母,我抱歉我要挂电话了。”宣岑礼貌的致歉道。 “好,我一定会叫至刚打给你。” “如果他回来晚了,就不要打了。我明早再打给他。谢谢您,那晚安,我要挂断电 话了。”宣岑说著。 “晚安!”方付说著,然后挂上电话。 方母才挂上电话,就面露喜色的急著告诉他们——她和关宣岑的谈话。 “老伴,咱们家老大口是心非。他早上说什么来著?”方母早上因为在生气,后半段她 不想听下去。 方爸接口“老大说——他没打算浪费时间和她有进一步的交往,她不适合他,也不是 他喜欢的类型。”不愧是法官记性很好,聆听能力一级棒,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妈,你还没看到她本人就已乐成这样,那见著了,不就等著人家喊你“婆婆”了?” 天羽促狭地说著。 “想当婆婆想死了。当然,有孙子孙女喊“奶奶”就心满意足,这人生的梦想圆满了, 也别无可求的。”方母说著,喟叹一声。 方爸有同感地点点头。 这时大厅外的电动卷门拉开了。 方爸从里面探出窗外,说著:“老三回来了。” 在玄关外传来采菲的声音。“你还要知道什么?放开我啦!我要回去了。”她甩开他的 手,走向大门。 “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季翔拉开门,推著采菲进客厅,又反手关上。 “方季翔,你再问我就翻脸了喔!”采菲转过身娇嗔地瞪著他。 “可以,看你以后找谁收拾残局?言归正传,我要知道那家伙突然老羞成怒攻击你的原 因!”季翔好整以暇地等她吐实。 采菲沉吟一声,跺著脚,转身不理会他。她才发现客厅有三个观众,用疑惑的眼神看向 她和季翔。她微嚅讷讷地说著:“方爸,方妈,你们还没睡?” “你们两个又斗什么嘴?”方母皱著眉,不赞同的说著。 “妈,下次你得管好她交男朋友,她太乱来了,哪有一个女人一年换三、四个男朋友 的,花蝴蝶。”季翔的嗓门提高,带指责的意味揪著她。 “不合当然要分,你们男人不也一样?花心大萝葡。”采菲反唇相稽道。 门外电动卷门正在慢慢拉开。接连两部车进来。 方爸探出头往窗外看“老大、老二回来了。”说著。 至中和至刚同时进门。 “爸、妈。”他们喊道。 “至刚,你快打电话给宣岑,她在等你电话。”方母一看见至刚,就迫不及待告诉他。 至中挑著眉,唇角有著笑意“哇!妈,你什么时候和关宣岑变这么亲密?宣岑,叫得 真顺口。” “还杵在那里干什么?打啊——你。”方母催促他。 至刚蹙著眉。“她打来干什么?” “她说告诉你一声——她已回家了。”方母转达宣岑的话给他。 “喔!”至刚只应了声。 方母见他那个样子,似无意打电话,可急坏了她。“你不是和她在一起?怎没送人回 家?”她换话题。 “耶——?”至中眯著眼看他。 “干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出去玩也能这样大惊小敝?”至刚瞪著好几双眼睛,然后 身走向楼梯。 “闷骚。”采菲朝他瞟了一眼,说著。她坐在楼梯口。 “唐采菲!”至刚低头吼她。 采菲仰头抬著眼,毫不畏惧迎视他的怒吼。“我说的不对啊?闷葫芦。” “你——”至刚老羞成怒地拉她起身“闪边,别挡我的路!”凑近她鼻尖又吼了一 声。 “奇怪,我犯著你啦!对我吼?我才不会输呢!”采菲挺著她一六五的身高,昂著下巴 对上他。 “你你给我滚回去,我的脾气不好,别来惹我。” “我也是。哼!可怜的男人,不解风情的木头人。你敢吼——”采菲扯开嗓门的怒眼瞪 他,喝住了他欲破口大骂的冲。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闭上嘴。采菲,你少说两句,季翔,你不是和采菲还没说完 吗?至刚,你打你的电话,别让宣岑等。”方母充当和事佬,哪一方都不偏袒。 采菲看季翔走向她来,她赶紧说道:“今天不要——”反身冲上楼,逃开季翔的逼问。 “你逃——没关系,找会吵你一个晚上。”季翔跟著她身后上楼。 “你敢——”宋菲的声音渐渐没去。她的房间在二楼顶楼,季翔的房间也在二楼顶楼, 她常常就是从顶楼直接穿梭她和他的房间。 天羽手拿著无线电话,笑盈盈地走向至刚“哥,电话给你。” “你还在?还不快回去替你老公暖暖床。”至刚拿走她手上的电话,没好气地白她一 眼。 “不劳你费心管到我们家的房事。”天羽故意用暧昧地眼神和口吻说著:“今年的冬天 会很冷。” 至中迸出笑声,朝天羽说著:“你老公把你教得太好了吗?” 天羽闪烁著幸福微笑。“羡慕吗?”抛给他一个媚眼轻笑。 至刚无声地嘶吼,拿著电话就上楼了。 第四章 宣岑走进报社,机械化地、不带生气地和同事们道早安,连声音也是无力的。 她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 这一星期下来,她就是这副空洞的眼神、憔悴的面容。 宇娟向她道早安。 “早。”宣岑应了声。 “喂——我忍了很久,你到底怎么了?徐主任把你调回艺文、妇幼版,你怎不极力争取 要回你的版面?在医院还和他吵得那么激烈凶悍,真想不通”宇娟和其他同事以为宣岑 会极力反对徐主任的调动,却出人意表的,没有十分钟就结束谈话,没有预期的激烈抗辩。 “我不想让我妈担心了,女孩子嘛!总是要结婚嫁人,有工作做,负责守本分就可以 了。”宣岑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但不成功成了苦笑。 “你有对象了吗?”宇娟眼睛瞪大了,显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看呢?像吗?” 宇娟摇头,看着她空洞无神的眸子。那双充沛活力、自信、神采奕奕的眼眸不见了。 “我”宣岑欲言又止,她很想找个人说说话。一天天下来,如同行尸走肉的空壳, 无心无灵魂,泪也流干了。 “关宣岑,到我办公室来。”汤怀仁探头唤了她。 宇娟看着她起身,走进总编室。 宣岑进了办公室,反手关上门。 “有什么事?”她走向站在办公桌后的汤怀仁,他背对著她看着窗外。 怀仁转身面对著她。忧心的说道:“你生病了吗?是不是上星期的高空弹跳”话未 说完,便被她截断。 “我很好。”宣岑知道每个人都关心她的状况。 “宣岑,你知道我很关心你,看你这样”怀仁未说完,又被她打断,被她脱口而出 的话怔住了,语气中有些不耐烦。 “别这样对我——”宣岑心烦意乱的不觉提高了嗓音,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不安的带著 歉意说道:“对不起——我很抱歉将私人的问题影响了大家的情绪。” 怀仁经她这一说,释怀地不以为意,握住了她的手。“宣岑,把我当做朋友,好吗?我 愿意倾听你的烦恼、困扰?”一往情深地望进她眼里。 噢!不——别在这时候扰乱我。宣岑抗拒他传达的柔情关怀,不能,她不能在心脆弱受 伤时利用了他,宣泄她内心的痛。她才发觉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归属,清清楚楚地,她爱上了 方至刚,却在她明白自己爱上他之前,他的冷漠无情已将她的感情打回票,宣判了她的无期 徒刑。 “谢谢你的关心,我会自己处理。”宣岑不带感情的说著,收回被他握著的手,躲开他 目光的注视。“如果没事了,我要离开了,十点有个采访。”朝门口方向走去。 怀仁仰首轻喟,看着她离去。他还是无法攻破她的心房,连友谊的边都沾不上,硬生生 地被拒绝了。 他该如何是好呢? 他曾想利用职权,来强迫她和他做一次面对面的长谈,将自己的感情表白告诉她,坦诚 向她告白,但他怕的是她的回答,如果是不愿意接受,那他的心和感情又该何去何从? 房车越野赛在今天结束了,为时两天。 至刚他们这一支车队的六名车手中,有两部车的车手得到很好的成绩,分占一、四名—— 至刚和小飞这一组得到了冠军,大成和阿立这一组第四。 新闻媒体和各报社都派出了记者参与盛会,闭幕时在现场访问了得到名次的车手。他们 均表示希望藉此次的赛事,互相切磋分享经验,以期在未来的国际性比赛有所助益和展现实 力,得到好的成绩。 大成他们原以为在场上会看见宣岑,却只看见她同属一间的报社记者。 访问完后,大成问了那名记者。他正在收拾照相机。 “你们报社这次怎没派出关宣岑?”他说。 “关宣岑被我们采访主任调到艺文和妇幼版。”陈起轩说著。他也是在一星期前接到此 次越野车比赛的通知,他还特别请教了关宣岑,她给了他不少越野赛车的资料。 大成迷惑的看了至刚一眼“她没告诉你吗?” “这星期我没见到她。”至刚淡淡地说。 “你们报社常有人事上的调动吗?”大成曾和宣岑聊过,他曾问她——怎会喜欢上男人 做的体育、户外休闲的采访工作?跑腿又吃力不讨好。她只是笑笑说那是她争取的,她喜欢 有挑战性和刺激新鲜的采访内容。 “她上次那一跳,跳出了问题,再加上我们总编怜香惜玉,原以为会听见她极力反对, 而造成激烈的抗争场面,却意外地她同意了,也没有听见她说一个字。”陈起轩说著。 “她真的那一跳有了后遗症?我是说头。”阿立插嘴进来。 “应该没有。只是她这些天都不带劲呃也不知怎么形容?好像应该说是没了 魂。和她同事两年,她算是我的前辈,从来也没看到她那个样子过,她一向都给人神采飞 扬、自信满满的印象。”陈起轩见他们似乎很关心关宣岑的状况,也就多说了些话。 他们经他这一说,视线全投向至刚身上,露出狐疑和困惑的眼光。 “我该回报社交差了。关宣岑还等著我的采访报告,她很关心这次的比赛,叮嘱我多拍 几张精采画面。”陈起轩看看手表,他还得先到快洗冲印店洗照片,才赶得上明天的早报。 等他一走,他们就向至刚发问。但是他紧抿著嘴不发一语,没有得到他的解释。 大成也只能摇摇头,他放弃了解至刚的心理,从至刚口中是问不出来的。 “走喽!走喽!去庆祝一下,喝个痛快。”另一队车手过来邀他们喝酒同乐。在场上他 们虽是互相较量的劲敌,但私底下都是赛车的同好者,且平日都各自忙自己的事业,只有在 赛车场上难得一见。 赛车场上人群渐渐离去,只听见呼朋引伴的邀约同欢声,和绝尘离去的车声。 宣岑是第二次看腕上的表,已六点过三十分了。她已看完陈起轩交给她的稿子,只等他 拿回照片,再一并交给汤总编。 她这一星期,是日日夜夜相思难捱,夜里不知爬起来有几回,用去了多少面纸拭泪,却 怎么也难以平复。 当她在那一晚发觉自己爱上了方至刚时,她躲在棉被里大哭一场。 她回想起一星期前那通电话,在夜里听起来是多么地冷酷。 “喂——关宣岑吗?方至刚。”声音中没有一丝感情存在。 “至刚,我”宣岑想解释,但他不给她机会说下去,截断她的话。 “对不起!以后我想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在公园发生的事,我很抱歉” “你为什么”她顿时慌了起来,耳语的嗫嚅道。 “没有为什么,那种事不会再发生了,抱歉让你受惊了,再见。”说完,他就挂断 了。 她怔住了。再见他说再见吗?抓著无线电话的手不觉松开,电话掉了下来,卡搭一 声,泪也爬满她的双颊。 脑中日夜浮起他那句话: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更悲哀的是,她的心告诉自己爱著方至 刚,教她的心何去何从?情何以堪?那一天的美好回忆深刻在心版上,还有在松山看夜景的 那一晚,他的温柔包围她 苦楚的泪在眼眶里。 “宣岑。”汤怀仁唤著她。 宣岑抬起泪雾,边用手拭去眼角渗出的泪水。“总编” “下班了,你还在等陈起轩的照片吗?”怀仁望进她眼里,思索著想问她的话该不该 说? “我答应帮他进入情况。”宣岑说著。 “宣岑,我有话想问你,不知该不该问?或许你会认为我多管闲事。”怀仁也有些犹 豫,实在不愿去承认她另有所属的事实,但看她这些天来的愁容,他猜测是感情上的问题。 他暂时将自己的痛苦放在一边。 “你问。”宣岑不好拒绝的。 “你在感情上是不是碰到了难题?”他说著。 宣岑看着他面露关怀的眼神,她低首,沉寂了半晌,她才点头。她之所以承认,是不要 他对她存有希望之心。 怀仁的心揪痛著,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他想开口问她是谁时,她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宣岑拿起话筒。“关宣岑,哪位?” “宣岑,是我大成。”大成在餐厅外面打的,他们正要转台到楼上的ktv。他乘隙打 电话给她,不让至刚知道。 “嗨!抱喜你们。”衷心的向他们道贺。 “谢谢!宣岑,你可以出来?我叫小飞去载你了。”大成知道她会拒绝,只好先下手为 强了。 “大成,你这是在为难我嘛!”宣岑不愿见到至刚。 “跟我们出去让你这么为难吗?好失望喔!我们只是想分享给你,你好无情,一口回绝 我们的好意。” 宣岑急切的声音有著欲哭的冲动。“大成,不要误会。好吧!我去就是了。”她勉强的 答应了。他们一定不知道她和至刚不再见面的事,但她不愿失去他们的友谊。 她挂上电话,迎上汤怀仁询问的眼神。 “越野赛车的那些朋友。他们的车队得到很好的成绩,他们邀我出去和他们分享,盛情 难却。”宣岑的语气尽可能淡淡地。此时她的心是跳动得厉害,害怕看见至刚的面。 陈起轩从门外进来。“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他走向宣岑,将照片交给她。 宣岑打开来,将照片取出,一张张的看了一下。当她看到至刚和一些人的合照时,她的 心思飘远的忘了其他人。 “宣岑”怀仁见她呆怔地望着照片出了神,唤醒她。 “噢——对不起。总编,照片就交给你了。”宣岑回神过来,将照片全数交给他。但愿 他没发觉她的心思在混乱中。 “起轩,想不想一道去参加庆功宴?那些人你应该都认识,今天才采访过他们。”宣岑 想拉他一道去,才不让至刚觉得她是不速之客。 “很抱歉,我是很想去,但是我和别人有约了。”起轩说著,有些腆。 宣岑露出促狭的表情,说著:“女朋友,对不对?大方点嘛?” “才刚认识不久,算不上是女朋友啦!”起轩面露喜色说道。 “看来你对她的印象很好嘛!”宣岑半开玩笑地逗著他,调侃地说道。 起轩难为情地傻笑着。 怀仁忘神地看着她,捕捉她甜美的笑容。 当小飞来接她时,怀仁望着她的身影离去,带著失落的心回到他的办公室。 至刚看见小飞带著宣岑进包厢的房间时,他眯起眼,冷冷地射向大成和阿立,但他们假 装没有看见他的怒气。 “嘿!各位,看看我带谁来了?我们美丽的女记者,关宣岑小姐。”小飞朝在座的人向 他们介绍宣岑。 “长得这么漂亮的记者倒少见,还是个美人胚子。”一名车手已有些醉意,饶富兴趣的 带著暧昧狂妄的眼神揪著她。 “别碰她,王和汉。”至刚起身,一个箭步将宣岑拉向他身后。 “方至刚,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只不过和她打打招呼,又不会带她上宾馆。”王和汉的 俊脸微醺的朝他笑道,半挑地说著:“她是你的女人吗?”在场上他们是死对头,平日虽 不互相往来,多少都知道彼此的底细。 至刚在一年前就放弃和王和汉较劲。论财力,他比不上王和汉;论家世背景,王家在台 中是以富有、霸气著称。所以他没有财力支撑他的工作室,只得靠比赛的实力和成绩,取得 厂商赞助。 至刚了解王和汉这个对手,凭著外貌先天独厚的赐予,在女人堆中是无往不利,而背后 的财富也是女人吸引的地方。 大成见状,出面打圆场“至刚,宣岑来了,不是说好要请她吃饭吗?宣岑,你还没吃 晚餐吧?”他说著。 “至刚——”宣岑拉扯他的衣袖,但换来的是恼怒的一眼,迳自一人拂袖离去。 “对不起,我们先行离开了。”大成致歉的说道。 他们一行人匆匆离开。 他们一走出大门,至刚就对著小飞咆哮:“你带她来干什么?把气氛搞得不愉快。” “我怎么知道王和汉会对宣岑有不敬的态度?”小飞辩解道。他抱歉的眼神望向宣岑。 “方至刚,你对小飞吼什么?是我不应该来?你对我吼啊!”宣岑做好了防卫,准备迎 上他的怒目喝斥。 “至刚,你怎么迁怒到宣岑身上?你和王和汉本来就是死对头,而且刚才宣岑未到之 前,你已开始捶胸顿足、眯著眼,怒气已上升。”阿立看不惯的挺身而说。 “你们——”至刚老羞成怒的瞪著他们,说不出话来。 宣岑面无表情,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 “你——过来。”至刚不由分说地拉著宣岑,拖著她。“你的车呢?”四下找寻她的车 子。 小飞喊了过去“我载她来的。”唇角带著笑。 “干什么?放开我。大成、小飞快来阻止他。”宣岑扭著被他拉的手腕挣脱著,回头向 他们求援。 至刚把她推进后座。“我载你回去。”语气很冷淡。 “不必。我会自己搭计程车。”宣岑也冷言回他。 “那我们就耗在这里。”他不让步的说道。 “你你想把我饿昏吗?我的车在报社,就烦请你载我到报社。”宣岑懒得和他争, 手拉著车门关上。 到了报社大楼前,宣岑看见汤怀仁的车还在。抬头看上去,没错,他还在办公室,灯是 亮著的。 见至刚不开口,她推开车门,盯著他的后脑勺说著:“谢谢!”下了车,将门关上。 至刚看着她走向车子,开了车门,坐进去,然后驶离停车位。 他犹豫了片刻,尾随她的车后驶离。 宣岑在经过麦当劳时,下了车进去买晚餐。都已七点多了,回到家也没东西可吃,而且 妈妈帮著潘老先生料理丧事,宣平晚上有课要上,宣洵不可能勤快的下厨做晚餐。 一出麦当劳门口,就看见至刚倚在她的车旁。 她笔直的走向他。她没发觉他的车尾随她车后面。 宣岑拿出车钥匙打开车门,将晚餐放进车里。 她不搭理他就坐进车里,车门却被他拉著。 “你到底要怎么样?说不要再见面的也是你,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宣岑双眼瞪视著 他。 “你这星期好吗?”至刚唇角扯了一下,想道歉的话说不出口。 “你不好。”宣岑瞪著他的脸,记起一星期前那通冷漠无情的电话。 “为什么?”至刚皱著眉头。 因为你——宣岑的内心在对他吼,眼里泛著雾气,正在凝聚 “不为什么。既然没有见面的必要,也没有什么理由是你要知道的。”宣岑的口气是不 容许他再伤害她的强硬。她用力关上车门,在车窗摇上的瞬间,她的泪不听使唤的落下。她 启动车子,迅速离开。 宣岑才进玄关,正脱下鞋子,电话催促的响了起来。 客厅没有人。 她在外面已拭去泪水,不让家中的人发觉她的异样。 她疲惫的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她现在的心情,她想关在房间里,独自让心痛啃噬。 电话不停地催促著,她犹豫著,或许是妈打回来的。 她拿起话筒“喂——哪位?”说著。 “宣岑,是我。”是至刚打来的。 “你还想怎么样?你不要再折磨我,我放弃捉摸你阴晴不定的心思,不要来烦我” 已然干涸的泪又再次润湿了眼,她心痛的声泪俱下,将这些天来的悲凄委屈,一古脑儿全发 泄出来。 “宣岑,你在哭吗?回答我——”另一端的至刚焦急了起来,有些措手不及。 宣岑挂上电话,奔进房间,靠在门上,无声的哭喊著 至刚听见电话喀的一声,他也挂上电话,冲出电话亭,奔进车里,车像箭般的飞快急驶 离去。 他将车停在宣岑家门口,他按著门铃,但久久没人应门。 他心一急,爬上墙翻了进去。 敲著大厅的门,边唤著:“宣岑,开门!” 宣岑被至刚近在咫尺的唤声震住了。 是至刚,他怎么进大门的? 她奔出房间,站在玄关。盯著眼前阻隔他和她的那扇门。 “你来干什么?你不是不想再见到我了?你那样待我还不够残酷吗?你捉摸不定的心, 却要我来承受,你走吧!就当做我们没见过,也不曾相识”就连现在他站在门外是何居 心,她也懒得分析他的动机了。 “让我们谈谈,开门,让我看看你。”她这样子如何让他放得下? “你走,我现在不想见你。”她的心思一团乱,不知如何整理? “宣岑,这些天我并不好过,我很抱歉说了那些话,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你 的出现让我好迷惑我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你影响了我的思绪。在你走后不 断冲击在我脑子里的,全是你的一颦一笑,盘桓不去的身影”至刚很讶异自己能这么轻 易冲出口,坦白承认自己心底隐藏、蛰伏著的感情,也已然豁出去了。 继续说著:“想你念你的每一分、每一秒真是难捱,多么想真真实实地拥你在怀里,却 克制不了渴望的痛楚我的鲁莽伤害了你。你的抗拒让我惊醒了,或许只是我的一厢情 愿。我的男人自尊心作祟吧!想拾回一点颜面,不愿再与你有所接触,我” 门打开了。 至刚的感情剖白,在舌尖打住了。 他们只是互相注视对方,眼波流转的凝视彼此。 “我想我最害怕的事发生了,没有人能让我动真情,我害怕它和梦一样遥远,即使付出 了心和灵魂,它们还是那么地遥不可及。”至刚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轻柔地说 著:“我想我已爱上你。” 宣岑不敢相信地瞪著他,怒地说著:“你却狠心要我们不再见面?你怎知道我这星期 流了多少泪、怎么过的?你伤我的心好痛好痛我以为伤了你的自尊,要向你道歉,你却 冷漠地,无情地宣判了我的无期徒刑,我恨自己爱上了你——”脆弱而激动的心此时不堪一 击,宣泄著内心深处的情愫。 “噢——不要哭。”至刚紧紧一把搂住她,似要将她贴在心口上。 宣岑挣扎著,捶打他的胸膛,发泄地抒发她积郁的怒气心结。“你差点让我心碎,太可 恨了。从第一天认识你,我的感觉完全不对劲,你起初看我不顺眼,又突然对我百般体贴, 把我的心搅乱了最后竟然变成思念。我抗拒著不可能的事实、一天天扩大了的相思 情你却再度出现我的眼前,一切变得是那么地不真实,迷惑著我可恶地竟然迷失在 你温柔的怀里你又把我推开了,让我一个人独自心痛太可恶了”宣岑的呜咽成 了耳语,虚软地瘫在他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至刚好生心疼地拥紧了她。 宣岑的心在他怀中软化了,抬起头望进他既是深情、又是歉疚的眼中,她心动了。 “你是真心的?”动之以情的,她投给他一抹柔笑,带著泪光闪烁著。 至刚轻轻捧起她的脸,让她贴在他心口上,满含感情的口吻说著:“听听我的心跳,每 个心跳声都在呼喊著我的真心:我爱宣岑”抬起她的下巴,俯首用唇在她唇上厮磨著, 呢哝的用唇语传达他的一片情意。 宣岑的心头正像小鹿乱撞般,心跳骤然加快,她作梦也没想到至刚会说出这些柔情蜜意 的动心之词,这才是真正的他吗? 宣岑的口中逸出一声轻叹,慢慢地睁开双眼。 至刚克制自己的欲望冲动不去吻她,他害怕渴望的痛楚会吓著她。 他调整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频率,伸出了手,说著:“我们出去。我怕会情不自禁地要了 你。” 宣岑脸上一片绯红,她才意识到他们就在玄关门口,而她的家人随时都可能会回来撞见 的。 她娇俏媚笑的瞪著他。 至刚不由分说的拉著她往外走。 “去你妈的!”一阵吼声加上咆哮,伴随著挂电话的声音,重重的,几乎是用摔的。 程伟摇摇头,叹著气,一脸苦相。 至中没想到会看见惟婕的另一面。他刚进来没多久,看见她正在讲电话,而且是警告加 威胁,一副快气炸的脸。 惟婕吼完,口也干了,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打开一看里头是空的,只有茶渣。小季她 早已下班了,当然没有热茶可以喝。 将杯盖盖上,她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似要把那股怒气全吐出来。她从眼角突然瞥到 至中的侧脸,站了起来“至中,你来多久了?程伟,你怎不告诉我一声?”说著,走向他 们,脸上双颊微微发热。竟然让至中看到刚才那个场面,他不知会怎么想她? “够久了。惟婕,你在法庭也是这样吗?”至中半揶揄、半欣赏的口吻揪著她。 惟婕脸上蓦地一片酡红,急急的辩著:“才不是呢!罢才是被那个男人气得肺快炸了, 一时口不择言” “可怜那支电话,好吗?”程伟替那支电话感到同情了,有个脾气火爆的主人,一天拿 它出气不知有几回? “那你希望我怎样?冲到那个皮厚不要脸的男人那里,摔他家的电话吗?”惟婕余怒未 消,忿忿的说著。 “你得罪了客户,太不智了。”至中语气有些责难。 “她就是这样,害我都要亲自出马,替她收拾残局。”程伟一脸委屈相。 “程伟,你少损我。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惟婕一想起方才那通电话,余怒末消的 正在上升。 “谁?”程伟耸耸肩。 “陈士彬。”惟婕不屑的说出他的名字。 “他。上个月不是才打完离婚的官司,他又怎么了?”程伟把这件离婚案子交给她的。 一个到处乱搞外遇的男人,在太太不堪精神受虐的情形下,以抓奸在床为据,委托他们替她 诉请离婚。 “他竟然打主意打到我头上来。这个男人还是没有学到一点教训,早知道我就替他前妻 要求高额的赡养费。”惟婕咬牙切齿的说著。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男人,正在打离婚官 司,却毫不在意的继续搞外遇。 “那束玫瑰花”程伟想起上星期花店送来的玫瑰花。因为惟婕不在,他替她收了下 来,但没有署名。惟婕的爱慕者一堆,他不知道是哪一个? “对。他竟敢把我当成是傻瓜,想用房子、车子、钱来收买我的心。”惟婕说著,无从 发泄的说了难听的字眼。两个男人笑了起来。 “那个男人是认真的。”程伟玩笑似的说著。 “他敢——”惟婕冷哼一声。 “要不要让他背上罪名坐几年牢?他可能会学乖的。”至中建议道。 “哼!我怀疑喔!不过,你的建议倒是不错,让他坐上十几年牢,让他烂掉算了。”惟 婕说著。走回座位,将桌上的文件资料放进公事包,拿起椅背上的外套。 至中和程伟面面相觑,同声说著:“它?”然后两人迸出了笑声。 惟婕跺脚瞪著他们,看他们笑得暧昧至极,视线投向她时更笑得猖狂。她走向门口。 “噢!我不理你们了啦!”她再跺脚,推开门,走了出去。 至中走出事务所时,惟婕倚在他的车门边等他。 “笑完了吗?”惟婕揪他一眼说著。 “别生气,只是你太让我另眼相看了。一板一眼、正经肃穆的赵惟婕律师,也有活泼生 气的一面。”至中拉著她的手握住,注视她。 “对我有兴趣了?”惟婕说话一向直来直往,连感情的事亦然。但这是她的另一面,心 里角落有另一个她。 “想多发掘有关你的一切。”至中点头道。 “在这儿谈?”惟婕妩笑道。 “你的车还是我的?” “你的。”如果他身上带呼叫器,他可以随时回警局或是支援。惟婕体谅的想着。 至中感到一阵窝心的感觉,惟婕很体贴善解他。他们身为刑警的,难得有空闲时间找人 谈话,更何况是和女朋友约会?就算有约会,一有突发状况发生,还是必须暂抛私人的感情 在一边;常常得不到谅解,女朋友也跑了。 中秋的晚风徐徐吹来,已带著深秋的凉意。 公园内,沐浴月光下的照耀,一对对情侣依偎著,形成了柔美的身影。 至刚轻搂著宣岑,下巴搁在她头顶上,轻揉厮磨著她的发丝。宣岑偎在他怀里,思绪全 停留在这美好宁静的夜晚。 夜在这时刻是分外的温柔。对至刚而言是珍贵、要珍惜的。 明天,他就要回台中了。他实在不愿在这个时刻破坏这份宁静。 不自觉的,轻喟逸出唇间。 宣岑听到了,动了一下。“至刚,你有心事?”抬眼仰著脸望着他。 “我明天要回台中了。”至刚露出一抹黯然无奈的神情。 宣岑眼底无意的泄漏她的黯然神伤。 “对不起”至刚双手捧著她的脸,歉疚的把气氛弄拧了。 “我不知道”宣岑一时也不知如何收拾被他搅乱的心湖,一则喜一则悲,她才知道 他的真情,也将心交给了他,却要分隔两地捱相思之苦。 “你怎能说不知道?我要你说你会想我”至刚真怕死了相思啃噬心头的痛楚,他强 壮的手臂将她紧紧搂著。 “不公平——我怎知道你会不会也想我?”宣岑不悦的说著。以前听李之勤的“想你会 想我吗?”、“爱我不爱”时,觉得爱情真能使人会痴狂到猜忌对方心思的地步吗? 至刚抬起手托起她的下巴,细细端详著沐浴在月光下的清丽容颜、清澈灿动的双眸,沙 哑的说著:“别猜我的心,我的心思都全给了你,被你吸走了,剩下的只有我对你的强烈渴 望,但太强烈了,我怕会放不开你。”轻柔的用手指描绘她的唇形,久久徘徊不去。 宣岑被他的话震慑住了,被他眼中的炽热烧灼了起来,她不由自主、情不自禁地在内心 增添了一股渴求,从心底深处呐喊了起来,似要将禁锢已久的渴望爱情释放出来。 宣岑的眼波在月光下流动,晶莹灿动的望进他眸中,柔声的话语在他的手指间溢出,颤 动著:“吻我。” 宣岑的唇正在燃起他的强烈欲念,至刚苦涩的吞下想吻她的冲动,他怕一旦吻了她,会 加深日后的思念。 有那么一会儿,他们只是深深地望着彼此。 宣岑感到一阵失望,但她的心催促她的渴望。她踮起脚尖,亲吻他的嘴角,然后退开, 望进他的眼中,心脏急速跳动。 “宣岑我的上帝。”至刚一把将她拉进怀中,声音因激动而沙哑。俯下头就吻住了 她,舌尖冲进她的唇内探索著,挟带著热情和强烈的欲念,他满涨的欲念需要发泄,他的探 索更加深入,双手也挟带因欲念而升的冲动,他把她搂得更紧了些,在她女性的曲线上游移 著 宣岑承受著至刚的吻带给她的阵阵欢愉,在娇喘中,陷入欲望澎湃的感官冲击,使她不 自觉地释放体内的需求,她第一次感觉到今晚的她——是个完完全全的女人。她听见了至刚 的呻吟声,唇也离开了她的。 “好了,够了,宣岑现在不要动,好吗?”至刚必须用尽力气,才能阻止再吻下去 的危险。他们的身体依然是紧拥的,心跳、颤抖传达著震撼的狂喜,噗通、噗通 两人都没说话,让方才的一波波热度降温下来。 至刚已放开她了。 “害怕吗?”他柔声关切的说著。 “不。因为我自己也是多么地渴望被你吻著几近疯狂地想被你拥在怀里”宣岑 并不讶异自己会对感情这么坦白地承认,在心爱的人面前,她绝不会吝于表达, “我们该怎么办?”至刚依依不舍的爱恋寻不著解决的方法。我一定会被相思后的小蚂 蚁,爬满心底的——他以可预见的苦涩想着,轻喟一声。 宣岑妩笑着说:“我可以在星期六下班后,赶到台中看你,”被徐主任这么一调动,她 倒有喘气休息的时间,只是她心中,依然眷恋富挑战性及鲜活生动的户外报导采访。 至刚感动地再次拥她入怀,为她的善解体贴感到爱怜不已。“这样吧!我若没有赛程训 练,一定回台北,好吗?” 宣岑含笑点头,满心涨满柔情地注视著他。 不需言词的,两人的嘴唇又胶合在一起,似水般柔情的,不似方才的热吻,在月光下成 一体的俪影沐浴在爱情光圈里。 在关家门前,至中依依不舍地放开惟婕的手。 惟婕从围墙上看进去,关家里头没有声响和灯光,宣岑他们大概已睡了。她看见宣岑的 车了。干妈和潘老先生的邻居、朋友一起守灵。至今还没有吉斯的下落,一点风吹草动都没 有,更不知犯人何时落网? 至中拿著钥匙帮她开了门。 他送她上楼。 惟婕打开门。 “我可以进去?”至中受宠若惊的 “不进来就算了。”惟婕作势要关上门。 “我是男人。”至中说著,一脚跨了进去。 “我不怕你。”惟婕关上门说著,进玄关打开了灯。 “但我不是圣人。”他朝她使一个邪气的笑容。 惟婕规避地逃进客厅。 “你坐一下,我进去换衣服。”忸怩不自在的再逃进房间。 至中可惜的叹著气,他喜欢看惟婕慌乱脸红的模样,娇俏极了。 他浏览著室内简单朴实的摆设。藤制的家具似乎已有些年的历史,墙上挂著几幅画,茶 几上的花篮上插著面包花点缀著。他的视线停在电视机上头摆的两帧照片,他走上前,拿起 那帧照片,他看着照片上的妇人,她和惟婕真像,是惟婕已去世的母亲吧! “那是我母亲。去世五年了,我父亲当时我太小了,对父亲的去世已没有记 忆”惟婕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走向他面前,看着他手上的照片,声音流露著思念、孤 寂,谈及父亲时,只有一声声的悲凄,并对父亲的脸孔记忆不复再有。 “惟婕”至中捧起她的脸面对他,只见她泛著泪光的眼眸诉说她的悲切,看得他好 心疼。 没有预警的,至中内心的情愫撼动不已,趋使他兴起保护她、怜惜她的念头。 惟婕接收到他眼中的讯息,顿时心跳漏了一拍。四目交接时她退缩了,低垂著眼脸,不 敢泄漏已然悸动的芳心。 至中在她低垂著眼脸时,捕捉到她退缩犹豫之色。 “你不给我机会吗?”他柔声道。 惟婕气恼自己的粗率,看她把自己逼到进退维谷的地步。二十分钟前那个赵惟婕隐身 了,内在那个对感情恐惧、退却的赵惟婕苏醒了。 惟婕讨厌她自己变化多端的心理、个性。心底角落的那个她,告诉她该勇敢接受去尝试 爱情,但此刻的她是矛盾的,是期待又害怕的心理,怕坠入情网太深而不可自拔;她脑中一 直浮现著母亲哀倒欲绝的面容,在她内心深处,一直有著为爱而活、为情而生的观念。当爱 与情都死了,就会像她的母亲一样,没有了爱的依靠,心也死了,一切梦想也都化为幻影、 泡沫。她害怕情爱太深,更害怕天人永别的椎心之痛,在她母亲的身上她看到了。 “别要求太多,做个朋友难道不能吗?”惟婕幽幽地说著。 “对不起!我想我是会错意了。朋友,是吧?”至中自嘲的说著,内心是五味杂陈的, 对她的突然冷淡感到不解。 惟婕转过身,回避他的注视。讪讪地嗫嚅道:“是的。你不要我的友谊吗?”她的心是 复杂的,抗拒著心底角落告诉她的话。 “怎么会?我们本来就是朋友。”至中掩住失望的表情。 两人都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至中没多停留的,在她关上门之前,她容颜上的愁容, 直盘桓在他脑海。 惟婕压抑住唤回至中的冲动,在阳台上,和内心交战著。她担心著往后见不到至中的身 影,她看得出来至中被她婉拒的心受伤了,她突然恨起自己的胆怯懦弱,伤了他的自尊、他 的心,她失去的远比她所想的多,她本来可以拥有的却要将他推得远远的。 她听到他车子发动的声音,她突然冲出门,快步下楼,打开公寓大门。 她呆立著,看着车身消失在巷子内。 她失去他了,或许连他的友谊也得不到了。 她举步维艰的,惆怅失落地一步一步踏著石阶,拾级而上。 快到门口时,她听到车子煞车的声音,她急步下楼,心想会不会是至中折返回来? 她正要打开公寓大门,宣岑的声音飘进她耳里。 “明天什么时候走?”宣岑和至刚站在门前。 “我会打电话给你。”至刚有些依恋不舍。他再一次搂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爱 你。”再望进她眼中。 宣岑亲啄他的唇,从他怀中退开,掏出钥匙打开门。在她转过身时,又被至刚搂进怀 中,四片唇交缠地热吻著许久,至刚才放开她。 宣岑在至刚的热吻晕眩中,迷醉的望着他的车离去。 她飘飘然的正欲推开门,惟婕的声音却闯了进来。 “我看到了。他是谁?”惟婕很遗憾没有看到那个男人,只看到他的背影。 宣岑心虚地啐骂道:“赵惟婕!你差点就把我的魂吓死了。” “不是我吧?你的魂早飞到别处去了。”惟婕促狭的笑着,看着她微酡的双颊。 “讨厌!去你的!还看?”宣岑发烫的双颊被她这一看,更灼热了。 “关宣岑谈恋爱喽!”惟婕不放过她。 “你别嚷——”宣岑没好气地瞪著她。 “那就告诉我他是谁?” “好嘛!不过别告诉妈,还有他们。”宣岑有些顾忌妈妈的反应,如果传到她姊姊宣玉 耳里,一定又要喳呼罗唆,唠叨加盘问的问个没完,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就可以把对方的底 细打听得再清楚不过了,她比小道记者更会挖内容。 惟婕点了头。 “他就是照片上的人。”宣岑承认道。 “至刚?”惟婕听那些赛车手叫他的名字。揪著她。 宣岑瞪著她,威胁说著:“不许说出去。” 惟婕只是笑一笑。跟宣岑的心情相比照下,只显得她的心孤寂凄清。 第五章 方家的餐厅弥漫著浓情蜜意和罗曼蒂克的气氛,空气中,烤面包和煎蛋的绕鼻香味四 溢。 餐桌上的人正竖著耳朵倾听著。 “昨晚睡得好吗?梦中有我吗?”至刚倚在小吧台前讲电话。他正和宣岑热线传情意。 天羽刚喝下去的牛奶差点就喷了出来。瞪著至刚的侧脸,拿起面纸擦嘴。 “老天给他吃了什么药?脸不红心不跳的。”她轻声说著,唇角有著笑意。 “嘘——听嘛!”方母阻止她打岔。 方爸嗯哼的发出声音。报纸的声引来方母的白眼。 “我一会儿就走,到了台中我再打电话给你。”至刚的声音充塞著依恋和不舍。 至中的声音飘进餐厅。“是哪个恶心的家伙,在说肉麻兮兮的台词?”他一进餐厅,看 见至刚在说电话,扬起眉讥诮的牵动著唇角。 他们瞪他,示意他打扰了甜蜜浪漫的时刻。 “怎么办?还没离开就已经在想你,教我如何熬过这个星期呢?”至刚仍然置若罔闻, 无视其他人的存在。 季翔满嘴的煎蛋差点吞不下去,拿起桌上的牛奶一杯下肚,但被呛住了,呛得正要咳 嗽。采菲见状,连忙抽取面纸堵住他的嘴,咳嗽声淹没在面纸里头。 “你真吵——”采菲轻责说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餐桌上的人等著至刚挂上电话,想抢到先机发难问他。 终于,至刚挂上了电话。 他旋身正要回他的座位,已有好几双眼睛瞪著他。 他忘了他有观众在场。他露齿一笑,毫不在意他们投来的眼光。 至中首先发难,揶揄的说著:“咳!相思后的小蚂蚁,爬呀爬上我心底。哪个下凡仙女 让你如此相思成痴?”旁边克亚和季翔配合著至中的话,唱起歌来了。 至刚不以为忤的一笑。 “老伴,我看到老大的眼睛在发亮。”方母眼睛瞪得好大好大,盯著。 方爸用那对法官的炯炯迫人的眸子审视他。 采菲一瞬也不瞬的揪著他“老天——上帝怎么改造你的?我都快被感动了!”她像发 现新大陆似的凝睇著他叫道。 “大哥,你还没说那位使你相思成痴的女子是何许人也?她总该有名字吧?”天羽怀疑 那名女子是关宣岑。 “是关宣岑?”除了方爸,他们都异口同声认定是她。 至刚打定主意不让宣岑的名字曝光,他一旦承认了,他们一定会偷偷去有宣岑的,尤其 是他妈妈。等时机成熟、感情稳固时,他会将宣岑介绍给家人的。 眼前浮起宣岑清丽动人的脸庞。他冲著他们要笑。“到时就知道了。我不想让她被你们 抢走了。” 他们失望的沉吟著。 采菲坐在椅子上,听著季翔讲习潜水的基本技术和安全潜水的理论,并配合照片和录影 带的示范加以解说。 她是三天前硬著头皮,压抑对海的恐惧感来听讲习的。 从今年的七月起,旅行社推出了新的旅游地点,企画部门更推出了一项时下最时髦、富 刺激性的潜水旅游活动。 正好这些潜水旅游的地点是她常带团出游的地方,诸如关岛、塞班岛、帛琉、夏威夷、 玻里尼西亚等,属于热带海岛。它们素来都以美丽的海底景观,来吸引游客前来旅游观 光。 其实,她最想去的地方是日本,无奈她对日语是初学者,却常因带团出国而断断续续的 上日文课。每次负责带团到日本去的幽兰一回来,就对秋天的北国日本风景赞不绝口,她真 想亲自感受——置身于枫红层层的那种诗样意境中。 她看着画面上清澈透蓝的海洋,一波波白色的浪花,却激不起她想戏水、漫步银白沙滩 的兴致,跟著画面的影像移动,她有种快被大海吞噬的恐惧,不自觉地,她站了起来,冲出 外面,她大口大口的张嘴喘气、呼吸、双腿颤抖地,疼痛袭上她的神经末梢。 不行,她还是没办法克服对海的恐惧感。采菲走向电梯口,门打开了,有人走出来。她 看见电梯里,一位背著“芭蕾舞韵律教室”字样背包的小女孩,胸中突然一阵莫名的疼痛, 她呆怔的站立著,看着电梯门关上。 片刻,她按了上楼的按键,在电梯打开时,稍迟疑犹豫了一下,然后进去。 季翔出来找她时,他看见她进了电梯。 他不解的看着电梯口上方的一排数字渐往右移,数字停在八楼。霍然地,他明白了。 他按下楼的按键,电梯门开时,他进去了,按著“8”的数字键。 季翔从克亚那儿听说了采菲曾发生意外事故。六年前,她本是艺专舞蹈科系的学生,那 年放暑假时,和一群同学到海边,水上摩托车活动正在盛行,她也下去玩,却在欢笑声中和 迎面狂飙的摩托车相撞,她连闪避都来不及,她的右腿因此受到撞击,从此断送了她的舞蹈 前程。 她整整有一年的时间是坐著轮椅的,他认识她的那一天,她还是拄著一支拐杖,搬进他 们家隔壁。然后看着她做复健治疗,她重考大学,两年前她大学毕业,就在她哥哥和嫂嫂合 资开的旅行社上班。她的嫂嫂也正是他的妹妹天羽,三年前嫁到唐家。 只是他并不知道采菲对海有所排斥和恐惧。 季翔走出电梯,就看见采菲正入神地看着小朋友正在做热身操。 季翔走向她,拍拍她的肩。采菲抬头看他。两人都没说话,看小朋友做完热身操。 “我们走吧!”采菲眼中有著哀伤。 季翔搂著她的肩,走向电梯。 在电梯内,季翔看着采菲,他才发现采菲有他不知的一面。认识她这么久,他们之间都 是打哈哈、玩玩闹闹的愉快相处。她的直率和口无遮拦,再加上浪漫得一塌胡涂,一旦被男 人爱上又逃之夭夭的个性,常令他不知该如何说她。他常笑称她是“美丽的花蝴蝶”男人 不易捕捉她的心思。 他似乎看到了她的内心——敏感、纤细又脆弱。 电梯停在三楼时,采菲说著:“我要回旅行社了,我想换个人来听。我我对潜水没 兴趣,有听没有懂。你不会介意我这么说吧?”她突然地客气、生疏了起来。 季翔善解地摇头。觉得他又了解她了。 “记得找我谈。”他说道。 采菲轻抚他的胸膛,笑了起来。她是藏不住心事的,尤其在季翔面前。 一下班,采菲就直奔回家。 她在双亲过世后空著的房间翻箱倒柜,终于在骨董级的皮箱内,找到了她要的东西。她 拖著皮箱,拖到她的房间。 季翔一上完课,因惦记著采菲下午时的异样,他就提早回来了。 家中客厅空无一人,爸爸一定还留在办公室,要审理的案件太多了,妈妈可能和那些鸟 友们不知去到何处流连忘返了?二哥至中那是更不用说了,层出不穷的案子,每分每秒都在 发生!大哥至刚已回台中了,是暂时不会见到他了。 季翔两步并做一步的拾级而上,他没进去房间,更上一层到顶楼,此时,一阵阵哭泣声 迥荡在层楼中,他急步上楼,声音是从采菲房间传出来的,他从楼顶走向相邻的一扇门,抬 手轻扭门把,边喊著:“采菲,你在里面吗?”说著,打开门进去。 采菲坐在地板上,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我的天——发生什么事了?这是”季翔走进去,被室内的一片凌乱看傻了眼,似 乎被小偷光顾过的景象,可是,看她抱著一双粉白的舞鞋,他心知不是那回事了。他吁了一 口气。然后坐近她身旁,和她相对。 “怎么了?”他看着她手上的舞鞋。在她面前还有一双双大小不一的舞鞋。 谁知采菲悲从中来,哇的一声,扑进季翔怀里。 季翔被她这一哭,也不知所措的任她哭泣。他还是第一次抱著女人,而那女人在他怀里 哭泣,且这女人不是别人,而是和他认识五年、相处五年的采菲。 哭泣声慢慢停止了。 季翔正要推开问她原因,她的声音隔著他的衬衫,闷闷的传来:“不准看。”头顶在他 胸前。 “哭完了?”季翔轻揉她的发丝。 采菲拭去眼角余泪,抬首看他。“你都是这样对女人的吗?” 季翔唇角掀起笑容“你是第一个在我怀里哭的女人。” “哼!说得好像你是大情圣,从来没让女人哭过。”采菲起身,走向化妆台。 季翔也站了起来,走向她,倚在化妆台边看着她。 “看什么?”采菲拿起发圈戴上,迥避他投来的注视眼神。 采菲何时变变得这么动人?那双因哭过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更加清亮。季翔第一次 这么仔细端详的看着她,俊秀的脸上动容的眼光久久不能移开。 “讨厌,把人家看得这么清楚。”采菲不习惯他凝神注视的视线。 “你还没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季翔回到正题,言归正传。 采菲走向躺在地板上敞开著的皮箱,坐了下来。 “你看,这是我小学时穿过的舞衣,这一双舞鞋,差点就被扔进垃圾坑”采菲娓娓 细述著她自小喜欢舞蹈,从九岁到高中读的是舞蹈资优班,有父母的支持和兄长的鼓励,她 比一般爱跳舞的女孩幸运,更有好运气的顺利考上她喜欢的科系。当她叙述到大一那年的署 假,她的咽喉梗塞地,一幕幕影像浮现,耳中充塞著她的尖叫声 她紧闭著眼,捂住耳朵,尖叫声冲破了喉咙。 季翔急步上前,双膝跪在地板上,将她搂进怀里。 “嘘没事了,没事了。”他轻拍她的背脊安抚著。 但采菲推开了他,抓起一双舞鞋套进双脚,起身站起来,眼神狂乱,在地板上做著她熟 悉的芭蕾舞动作,口中低哼著“天鹅湖”曲,在踮起脚尖时,因右腿不能支撑,使膝盖著地 了。 “我永远不能跳了,它是一只残废的腿,我恨它,我恨它”采菲涕泪纵横地抡起双 拳,捶打她的右腿。 一声声的哭泣呐喊,传进季翔的心底深处,他怎会那么盲目地没发现采菲的痛楚呢?在 嬉笑怒骂的背后,隐藏著她的伤痛,用笑脸抹去一家人及朋友的忧烦,那是何等的有勇气面 对既已发生的事实?直到现在才爆发出来,怨怼上苍既给她恩宠,又无情的将不幸落在她身 上。收回她的梦。 季翔默默地替她脱下舞鞋。将地上散乱一堆的舞衣、舞鞋、奖牌、照片一一放进皮箱 里。 “你知道我为什么逃避爱情?”采菲的心情已渐缓下来,哑的声音缓缓从唇间飘出 来! “大三,我认识了一个男孩子,从相识到相爱以为有情人终会成眷属,那一夜 真的好冷他嫌恶、惊惧的脸好深刻、好无情、好冰冷”没有流泪,只有苦涩。她撩 起裙摆,露出白晰的小腿、膝盖她深吸一口气,将裙子拉高,露出大腿和怵目惊心的红 色疤痕 季翔呆怔地看着那一片红疤,想着当时的撞击,皮绽肉开、血肉模糊的惨状,他无从心 力的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他再次默默地将她的裙摆拉下,心疼地搂著她。 “季翔,要不要我再告诉你?童元培说的那些话是真的,他说的对,我是冷感的女人, 一个吻都激不起男人欲望的女人”宋菲幽幽苦涩的自嘲笑着。 季翔压抑上升的怒火,他信誓旦旦地一定要找童元培那家伙算帐。 他现在得先安抚采菲受创的心,自怜的心。 “别听那个家伙说的,是他不够好,他的吻才激不起你的**。相信我,如果一个男人 的吻没有令你神魂颠倒、激情席卷的话,他真的该被送进冷冻库,做冰棒算了。” 换做某个地点、时刻,他的双关语会引来她的大笑。 她的脸上是一片冰霜之色。 季翔惊恐无比的表情“是我说错了什么吗?”现在的她,是脆弱得不容他说错一个 字。那张愁苦的脸,他真想一把抹去,就算用尽他的心思,一切方法,他都希望再看到那张 娇媚慧黠的笑容。 采菲抬首正视他的眼睛,很抱歉自己的情绪让季翔这么忧虑。 “季翔,我说了你不要张眼瞪我。我我对男女之情从来没有没有感觉,就 是没有反应,就像你说的”采菲双肩松垮了下来,低垂著头,声音逐渐隐去。 季翔脑中一片轰然,他隐约明白了——大三时那个男的,因为她的腿疤丑陋不完美,而 抛弃了她那个男的真该下十八层地狱,敢这样伤透一个纯真女孩的心,如果让他知道他 的名字,他非揪他出来不可,打得他的祖先八代都认不出来。他忿忿的诅咒著。 “你还会说我是“花蝴蝶”?”其实她很在意他给她的这个称呼。“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只是有时,被你荒唐的行径气得口不择言。采菲,我不会再 对你如此了。”季翔面有愧色,歉疚的说道。 采菲轻抚他的胸膛,笑了起来。 季翔轻拧她的脸颊。她总算笑了,晕眩地看着她甜美迷人的妩笑,心湖掀起一波波他不 熟悉的异样感觉。 他们留了话给家里的人,他们出去吃晚餐。 当他们用餐毕,走出餐厅时,有默契地同声说著:“第一次。”真的是不可思议,五年 来第一次两人在外面一起用餐。 他们先去看了场电影,又到游艺场玩电动玩具,一人换了一佰元的代币,各自玩自己喜 欢的电玩,童心未泯的玩得不亦乐乎! 看看时间才十点刚过,季翔提议到阿堂开的pub。阿堂是他大学时代的好朋友,臭味 相投,彼此都是爱好潜水的同好。阿堂刚从日本北海道回来没多久,他一直在日本的北海道 潜水服务站做导游的工作,专门为台湾旅客不谙日语的潜水者担任翻译和解说员。 这家pub虽是阿堂出资的,但营业的是他两个弟弟,他全部交给他们营业接管。 一进pub,阿堂眼睛瞪大的直盯著采菲。 “这不是采菲吗?呵——小美人变成大美人了。”他曾戏谑的说要追求她。 采菲含笑轻啐道:“跟三年前一样,油腔滑舌的。我还以为你会行动,原来老兄你在外 面,还有大排长龙等著你眷顾的女人。”她记得他那句玩笑话。 第一次见到阿堂时,就被他玩世不恭、潇洒不羁的迷人笑容吸引。她和季翔常在一起的 关系,便嗅得出阿堂那种危险且会令女人哭泣的气质来。她倒比较喜欢季翔给予人的温柔感 觉,他们两者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阿堂露出受伤的表情,感伤的说著:“咳!寻寻觅觅,却找不到一个女人温暧我的 心。”他的全名叫简明堂。 季翔闻言大笑,在他肩上重重拍著,调侃道:“那个女人得先收服你那颗浪子的心。” “小季,你可真了解我。”阿堂撇撇唇笑了起来。“好了,两位喝什么?” “给我一份gintonic——琴东尼,帮我添加兰姆酒。”采菲喜欢带有晕陶微醺、浪漫 口感的鸡尾酒。 季翔瞪著她,对阿堂说著:“给她水果调味、无酒精的纯鸡尾酒。” “别听他的,我常常喝的。”采菲一脸不可思议的瞪他。 “女人少喝,醉了可麻烦。”季翔不赞同地摇头。 “我没有喝过量,也没有喝醉过。”事实上她曾想藉酒壮胆,让自己沉醉在吻的意境 中,但每每都让她毫无反应,没有惊天动地、神魂颠倒,更没有荡气回肠的感觉,所以她一 个换一个的,找寻能使她挑起**的男人。在她的心里是矛盾交加,她有一颗浪漫的心,渴 望爱情又怕被伤害,却又不甘被那一段创痛留下的阴影击败。 当她和一个男人交往到某一个程度时,她却又退缩了,在阴影萦绕之下,不肯、不愿、 不信任爱情:她在下意识里,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一个吻索然无味,那次的伤痛伤得她太重, 使她没有勇气交出自己的灵魂和心。 她一直在“追寻爱情”和“逃避爱情”两者之间打转,以至于让她毫无自觉地封闭自己 的感情。 季翔一脸气恼又对她莫可奈何。警告的对她说道:“别给我喝醉,否则我把你拖到浴室 洗冷水澡。” “你敢——小心我趁你睡觉时,在你床上推冰块。”采菲反击的说著。 季翔没辙了。她真的敢对他那样做。就像上次,他为了防止她赴一个风流成性的男人的 约会,把她锁在房间,不料次日早晨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害他差点赶不上飞 机,得罪旅行社。 阿堂错愕地瞪著他们,眨著眼睛问季翔说著:“她真的会?” 季翔白他一眼。 阿堂看了一眼他那个表情,再看看她得意的笑,他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嗨!小季。”苏媚轻拍季翔的肩,对他柔笑。她一进pub就看见他。她是阿堂的表 妹。 “小媚。”季翔见到她,才记起今天下午她说有事找他谈。因为他放不下采菲,只说他 会到这里来。苏媚和他是同一个潜水俱乐部的指导员。 苏媚这才发现唐采菲也在。 采菲认得她。她是季翔走得很近的女伴。 “嗨!”采菲向她打招呼。第一次面对面。 苏媚朝她点头。转向季翔。“我们可不可以谈谈?”说著。 季栩放下酒杯,拍拍采菲的脸颊。“别给我喝醉。阿堂,替我盯著她。”说著。 苏媚冷眼看着他对唐采非的亲举动,转过身走向门口。 季翔不放心的看采菲一眼,然后离去。 采菲感到一丝的不安和孤寂,内心感觉有些异常空虚。 阿堂审视她良久。说著:“季翔是个不错的男人。小媚是我表妹,我很乐意看见他们会 在一起,他们兴趣相投,是天作之合的好姻缘。” 采菲端著酒杯,从杯缘看着他,眯著眼说著:“阿堂,你是话中有话吗?” 阿堂反倒不自在,尴尬的干笑了一声。“你和小季的关系令我在意。”方才季翔那一举 动令他好生疑惑。 “为了你表妹吗?你可以放心,我们各自有自己的交友圈。季翔他只是当我是妹妹、朋 友。”采菲很少去想她和季翔的事情,他只是很轻易地被她接纳,她习惯地找他吐苦水,能 分亨快乐的似乎也只有他。 像今天下午在潜水俱乐部,她才离开,他没多久就能找到她,不发一话地陪在她身边, 看完小朋友的热身操。 一下班就直接来找她,倾听她的创痛梦碎,他默默地替她收拾他的体贴细心,让她 自己最深沉的痛一泄而发,他强壮、温暖的胸膛是她可以依靠的。 如果有一天他离开了她采菲的心突然慌乱了。为什么她从没正视过这个问题。 苏媚。季翔会被苏媚抢去。她的脑子轰的一声。 阿堂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急骤变化。“采菲,采菲——”他急切唤著她。 采菲的思绪从缥缈之际回神过来。“我没事,再一杯。” 阿堂摇摇头。“你已喝两杯了。”她确实不对劲。 “我去别家喝。”采菲威胁旦旦的说著。 在车里,苏媚一直介意著方才那一幕,欲开口问季翔。可是基于女性的矜持,而且从小 接受的,是日本传统保守女性思想的教育,以致她欲语还休。她母亲是日本人,和阿堂的母 亲是姊妹。 “表哥他跟你谈过合资开潜水商店的事吗?”她说著。 季翔点头示意。“你找我就是谈这个?”在黑暗中看不见她的面容。阿堂上星期从日本 回来时找过他,谈合资开设商店的事。 “你考虑得如何?你的决定呢?”她语气透露著期待。 “我预做保留。我对日本不熟悉,而且还没时间去评估可能的发展性。要考虑的很多, 我还没告诉我的家人。”季翔本想在今天晚餐时告诉爸妈的。 他眼前浮起采菲伤心哭泣的面孔,脑中还盘旋著她的尖叫声,他离开后谁要安抚她脆弱 的心呢? “如果你决定到日本,我会跟著你去的。日本是我母亲的故乡,我常回去,我可以帮你 熟悉日本的风俗习惯和环境,你会很快能适应,进入情况的。”苏媚这番话是说得太明白 了。 “苏媚”季翔怎会不明白她的含意?他和她认织将近一年了,在一个潜水旅行团认 识的,后来才知她是阿堂的表妹,之后也加入了和他同一个俱乐部。 季翔没想过他和苏媚的发展会到什么程度,也没想过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他一直当她是 兴趣相投的女性朋友,现在想想,他从未主动邀她出去干什么的。若主动邀请她,也大都是 请她帮忙指导或示范,然后和学员一起吃吃喝喝、跳跳舞、到ktv唱歌,似乎就是这些记 忆了。 他叹著气。这下该如何向她解释了?季翔思忖著。 “小李,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很私人的问题?”苏媚见他没回答,忍不住想问他和唐采 菲之间的关系。 “你问。” “你和唐采菲是什么关系?”语气有些不情愿。 季翔怔忡的看着她。和他交往过的女人,从未问过他这种问题。“为什么这么问?” “你和她你们一直这么亲密吗?”苏媚已不管矜持了,激动地眼睛盯著他。 “是的。如果说要考虑的话,宋菲是第一个我放不下的。她就像个调皮的妹妹,永远有 犯不完的错事,你要一直在后面替她收拾残局。当她有困扰烦恼时,倾听她的苦水;在哭泣 的时候,紧搂在怀中,安抚她的伤痛”采菲那双泪盈眼眶的面孔悬在脑海,他不在她身 旁的时候,是不是无助的独自哭泣? 苏媚捂住耳朵,不想也不愿去听。“够了——你要一辈子保护她吗?她没有自己的生 活、自己的男朋友听她诉苦吗?”她激动地大叫著。 “苏媚,你是什么意思?”季翔锐利的眼神显出不悦的表情。 “你把我当做什么?你抱过她,却没有抱过我、碰我。交往一年了,我的心、我的感情 已全部交给你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苏媚嘶吼恸哭,妒意、怒气和深情交织著。 季翔惊惧的脸上霎时五味杂陈,杂乱无章的不知所措。 “苏媚我从未对你承诺我的感情归属,真的没想过或许我让你以为是情,我很 抱歉”季翔设法理出思绪安抚她的心。 “你对我从来没有那你为什么和我在一起?一年了我不信,我不相信”苏 媚痛切地不愿承认。 “对不起!我一直当你是朋友。”季翔无奈看着她,看着她黑暗中闪闪的泪光,却激不 起想将她搂在怀中的冲动和疼惜。 “你心中只有唐采菲,你一直爱她——”苏媚悲沧的哭喊著。 苏媚一语道破梦中人,季翔的心突然有如灯光之照亮,清晰明亮了起来,他爱采菲,他 心中一直有个角落是属于采菲的。五年来的寻寻觅觅,他始终未能对女伴有所承诺,在他的 心中一角,有个女孩是他永远所牵挂的。 季翔压抑著狂喜,和交杂著对苏媚的歉疚,思索著如何解决的方法。 “苏媚,我从未对你有虚情假意的意思,谢谢你对我的真情,但我不能接受。既然在你 心中对采菲已有芥蒂,我只能说我不会放下她。如果我勉强接受你,对你是不公平的,像这 样的男人,你会甘心于他的心不是完完全全属于你吗?” “我不要听!你可以下车了,让我静静——”苏媚捂著耳朵摇晃著头。 季翔心中黯然的叹气,想下车却不放心。“苏媚,你不会做傻事吧?”希望对她的打击 不是很重。 “如果我说有那个冲动呢?撞断一条腿或成为植物人,你会照顾我吧?但是你还是不爱 我”苏媚一抹凄苦的笑声传至季翔耳里。 季翔推开车门下了车。 苏媚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走进pub门内,始终没有回头看她这里。 她掩著面,痛哭著逝去的恋情——苦涩的单恋,滴泪心间。 “妈——帮我开门。”季翔看见大厅还有灯光。他背著醉得不省人事的采菲在门口喊 著。 “来了。”方母的声音飘向门外。她打开门。“她是采菲?老天!她怎么了?”她 伸手将采菲的头发拨开。 “她喝醉了。”季翔没有停下来,直接上楼。“妈,你去采菲房间拿睡衣。”说著。 方母打开房间门又退开。 季翔将采菲放倒在床上,替她脱下外套、鞋子。 他皱著眉看她的睡姿,坐往床边,拨开她额海的发丝,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爱著她, 却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爱恋的用手背来回摩挲著。 方母在门口撞见时的惊讶一闪即逝,心有所悟的暗暗窃喜。她轻咳一声发出声响,踱进 门。 “你来照顾,还是妈来照顾?”方母把睡衣搁在床上,双眼炯炯然地直视他。 季翔望进妈妈锐利似透视他的心的眼眸,他尴尬的不知如何以对? “害臊?你和采菲又不是认识一、二天。”方母调侃道。 “妈——这不一样的”季翔犹豫著该不该向妈妈坦白? “老三哪!你要到何时才会发现自己的心呢?”方母叹然说著。 季翔愕然的瞪著妈妈。“妈,你——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问我?你做得那么明显,怎会看不到?” “怎没人告诉我?”季翔大声呻吟著,又叹气著。 方母好气又好笑的看她儿子的表情,似乎轰炸的后遗症太强。“我该在你们出生时就敲 你们的头,瞧你们三个兄弟,一个比一个还木头、白痴。”现在又多了一个至中,一副魂不 守舍的失意样儿,前些天还差点把自己薰死在房间里。烟灰缸的烟蒂都满出来,一桌子都 是。 “可是采菲她不知道我爱她啊!我一个小时前才知道的。”季翔的心情突然不设防 的紧张了起来。 “唉!太接近了反而眼睛都瞎了,看不到眼前明明白白的心。”方母感叹的说著。 “那我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要吻要上床都随你,反正你们都睡在一起好多次了。” “妈——现在的情形不一样了,她是采菲”他瞪著她。 “她本来就是采菲。我不管了,剩下的你自己处理。等也等了四、五年,就等你将采菲 娶进门了。”方母挥一挥手,打著呵欠,走出房间,然后带上门。 一早,季翔醒来时,采菲已不在床上。 他走进浴室,连她昨晚的衣服也拿走了。 思索著见著她的面,要说什么呢?他总不能让她没有心理准备,就听他说出那三个字。 他梳洗过后,下了楼。 在楼梯口听见天羽说的话。 “采菲,你昨晚又和小扮睡在一起。” “我醉了。”采菲若在平常是不会忸怩不自在的。 “幸好是季翔,否则被别的男人剥个精光怎么样的,都不知道。”克亚语气是责备的。 “哥——干嘛说那么难听嘛?”采菲也不知自己是何时醉倒的,阿堂说的话一句句都让 她觉得好痛苦,她只记得那些。 “早。”季翔进了厨房,视线停在采菲脸上。 采菲一看到他,神色不安的红著脸,低下头。 天羽眯著眼看这一幕。不对劲,这两个人的眼神不对,一个是毫无忌惮的,另一个是躲 藏遁逃这又是什么花和蝴蝶的追逐游戏?教人觉得扑朔又迷离。 “我吃饱了。”采菲起身站著了。收拾她桌前的餐盘,转身走向洗手槽。 太突兀了,以至于惹来他们的好几双眼睛瞪著她的背影,再转向季翔。 季翔耸耸肩,他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一个早晨。 他起身跟在采菲后面。他以为她会上楼的,她却往门口方向,走出客厅。 他在前院追上她。前院也是相连的,充当车库。 “采菲,等等,你今天怎么了?”他抓著她的手。 “我没事。今天早上有行程发表会,我必须参加。”采菲不敢看向他的眼睛。 “我中年到旅行社找你。” “不用,我中午和人有约。”采菲说著,边走向车子。 “晚上,我等你。”季翔在她身后说著。看着她坐上车子,不一会儿,消失在他眼前, 车子驶远了。 女人!一早就来个阴天,连带影响一天的心情。季翔沉吟著。 车子一驶出大门,采菲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愈流愈不可收拾,泪眼模糊的。 她将车子停在一处公园前。 自怜自艾的看着手上的粉盒,照出她惨不忍睹的大花脸,她早上细心装扮过的脸。 昨晚是她最悲惨的一晚,在阿堂的话中,豁然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心的方向,她一直是 爱著季翔的,但知道得太晚了。 季翔就要到日本去了,苏媚是他的伴侣,当然会陪他一起去日本,况且苏媚的妈妈是日 本人,她会帮季翔打理一切事务。 怎么办?季翔要离开她了。采菲脑中是一片茫然无助,她现在才发现自己是这么在乎季 翔,情爱全系在他一人身上。她只爱他一个人、信任他一个人啊!采菲凄苦的呐喊著,在挫 败冲击下,她颓然的趴伏在驾驶盘上痛哭著。 她脑中一个念头闪过,她倏地抬起头。 潜水。 她挥掉对海的恐惧,她只有这个方法可以接近季翔,对!和他的梦相连,倘徉在海洋 中她记得他每次回国时,侃侃而谈的都是海的世界,蓝色的薄纱、亮丽色彩的鱼草 她明了了一件事,季翔的温暖怀抱,即是海洋赋予他的胸怀,有宽大、无私的包容力。 采菲此刻的心,涨满了季翔五年来的丝丝关怀和柔情,她所能回报的是与他的梦相连, 感受大海的生命。 她还来得及吗?浮起了苏媚的脸孔,她上眼,如果能有一次和季翔携手,在海洋世界 中邀游,即使只一次,她也要把这个意境永存在她的梦海中。 一到办公室,采菲就询问同事有关潜水旅游的活动行程表。她打定主意,要在季翔离开 前学会潜水,和他带的潜水旅游团一起出国观光。 她走向经理室,敲了门。这是克亚的办公室,业务部经理。打开门走进去。 幸好只有克亚在。 “你不是要出席说明会?怎么还没去?”克亚抬头看她。 “我等会儿就去,哥,我有事找你商量。”采菲走向他。 “什么事这么神?”克亚挑眉看她,似乎很慎重。 “帮我安排和季翔同一团的潜水旅游团。”她说道。 “你又不会潜水,而且你对海有恐惧症。” “哥,帮帮我,除此以外,我没有别的方法可以靠近季翔。”宋菲情急的脱口而出。 克亚不解的看她。“说清楚点。”天羽常说他是慢半拍型的。 “你是假装的,还是真的不懂嘛?哥,我爱季翔,但是他就要离开了,被别的女人抢走 了”采菲急的眼泪掉下来。 克亚还是第一次看到采菲在人前哭,那她一定是很认真的。只是季翔他要离开,去 哪儿?他知道有个女潜水员和他走得很近。 “季翔知不知道你爱他?”克亚将惊骇收敛住说道。 采菲摇头,一脸哭丧的表情。将昨晚在pub里阿堂说的话告诉克亚听,以及她发现自 己的感情时的惊慌。 “宋非,你这是何苦?直接问季翔的心意,不是比较快。” “不要——如果他知道会困扰他的,我不要他的怜悯而且会伤害苏媚的。”内心的 失落感,竟是一片酸楚。 “告诉我,你要如何靠近季翔?”做哥哥的只能顺她心意,帮她完成了。 “帮我找潜水社团。不,不要在季翔的地方,我怕他看见我害怕、颤抖的样子,他会不 让我学的。哥,我的心愿只有一个,能和季翔共同分享潜水乐趣,亲自体验他的海洋世界之 梦。”采菲眼中出现他叙述海洋时的模样。 克亚被她这番话感动了。他将采菲搂进怀中,疼惜她的痴情深爱,他从不知道她这么多 情脆弱,似乎也才真正了解这个妹妹。他有些后悔让季翔太靠近她,但男女感情之事又有谁 能预料的呢? 第六章 “宣洵,你去问你二姊,电话讲完了没有?”关母催促著说。眼睛望向紧闭的房间。 “不用叫她,再五分钟她就会收线的啦!”宣洵这半个月来观察出来的,可以做个纪录 表了。 惟婕眼中含著笑意。她撇撇唇,忍住欲笑出来的冲动。 宣岑一头栽进爱情里,著实让她不可思议,也不敢相信爱情力量的伟大。 想到半个月前那个晚上,她的心一阵阵地又莫名的抽痛了起来。她已有半个月没见到至 中了。 “干妈,我吃饱了。我要先走了。”惟婕起身收抬餐盘。 关母抬眼关心地看她一副苦丧的脸。再望向房间那一头的宣岑。 惟婕一走,关母立刻问宣洵和宣平。 “你们知道她们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关母一直在育幼院,及为潘老先生的丧事两边 忙。 “二姊她前些天突然要我教她烹饪,她从我这边学六道菜了。”宣平还记得他是一脸惊 愕的瞪著她。从不碰厨房的大女人主义者,竟会穿戴起围裙,一副洗手作羹汤的家庭主妇模 样,当然他收到了高额的烹饪费。 “早上七点二十分准时电话报到,晚上十点电话就消失得无踪影。”宣洵说后面那一句 是埋怨发牢骚的语气。看着那扇门,自语说著:“五、四、三、二、一——开,出来了。” 宣岑出来时,迎上他们的三双眼睛。 随著日子一天天流逝,惟婕一颗心愈来愈悬念至中的人,及他说话的幽默有趣,她的情 绪也变得烦躁焦虑。 盯著电话,好几次都想拿起电话打给至中。她想找他的话,也可以藉潘老先生的案情和 吉斯的下落,就可以名正言顺谈话,或者见个面。她不禁想着是自己的断然拒绝,使他不愿 再和她见面的。 她看着手中的案子,一点思绪也没有。 大概是她的沉吟声和叹气声太大了,引来程伟的侧目和询问。 “好久没看到方至中了。”的确是没再见到他到事务所闲坐瞎聊,也不知那桩伪装自杀 的谋杀案侦破了没有? 惟婕瞪他一眼。他是哪壶不开偏提哪壶。“他是刑事人员。”没好气的提醒他至中的身 分。 “干嘛?一张漂亮的脸气成这样。”程伟说著,细细打量她。看向她桌上的案子“小 姐,你的诉讼书状怎么还是一片空白?”这是他交给她的一件诉讼案件。 “对不起!我的委任书也还没写。”惟婕根本无心接案子。 程伟目不转睛的审视研究她。“你是不是和方至中有关?” “别瞎猜,好不好?”她不安焦躁地抗议。 程伟偏不死心,他记得两年前,他也是出现过类似的情形。“爱上方至中了?对不 对?” 她气得瞪他。“你见鬼?”激动的站起来。 程伟眉毛挑得老高。“要不要我打电话” “你敢——”惟婕冲向他,压著电话。 “我是要打电话给王品官,要他委任其他人。”程伟也被她气的激怒了。“你到底有什 么毛病?心飘到别处,就请个假算了。”口不择言地谴责道。 一向从不在办公室闹女性情绪:哭,使她眼眶泛满了盈盈泪水。 “惟婕?”程伟惊骇地瞪著她的眼泪。 惟婕发觉自己的失态,转过身头抬得高高的,拚命眨掉眼眶里的泪水。走向座位,在皮 包内胡乱找著,可以擦眼泪的面纸或是手帕。她掏出手帕,这一掏让她悲从中来。她真希望 能找个地方好好痛哭一场,把内心的“郁卒”排掉。 程伟悄悄的离开办公室,他不喜欢和内心脆弱、又复杂的女性同处一室。男人从来没有 学会如何应付这种棘手的眼泪问题,尤其是和感情有关的事。 至中,接到报案的电话,立刻赶去现场处理。 当他回警局带回消息时,莫不振奋全体同事的心,更有信心能侦破潘老先生的案子。 只是吉斯死了,虽然它的死已能断定确实有凶手,但他不知这则消息该不该告诉惟婕? 他多久没见到她了? 白天的案子不断发生,却也减缓对她的思念,只是夜晚相思难熬,烟是一根接一根的 吸,妈妈已在抗议了。 “要出去?找那位女律师?我以为你们吹了呢!”光雄只是猜测,一直没问他。 至中笑了笑。好吧!去找惟婕。至少他有藉口看看她。他在心里叹著气,不得不承认了 内心无可言喻的挫折感和失落感,起初被她著实的一记封杀,内心滋咪是索然无味的。一天 天的日子过去,怅然的回味著短暂的相处时光,竟是酸甜苦辣都搅和在他心头了。 怀著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心,不知见到她会是怎样的情景。他推开车门下车,一步一 步爬上阶梯。 至中从洁净的玻璃门外看见她了。 惟婕正从方才的思绪中找到自我,她这些天来,让另一个惟婕控制主宰她的感情,投人 太多私人的感情。身为一个律师,是不该让自己的七情六欲影响到委托人委任的事件,会让 委托人觉得没有信心,而且也失去客户的信任态度。 “嗨!惟婕。”至中已推门进来,走向她。 惟婕从文案中猛然抬起头,天——他竟在她已收拾好苦恼郁闷的情绪时出现了。 半个月的望穿秋水,霎时全转化为一股怒气,抑制不住的脱口骂著:“你为什么偏在这 个时候出现?你把我的心绪又搞乱了。”激奋的站起来。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打扰你。”至中全身一颤,霎时顿挫了起来,他不该走这一趟 的,徒增难堪。“我想告诉你吉斯已有下落,但很不幸地它已遭人毒杀。这是它的验尸报 告。”他从口袋掏出一张文件,放在她桌上。再深深地看她,贪婪地记忆著她的容颜。 “再联络。”他是不会再见到她了。他已转过身了。 惟婕脑子一片迷糊,呆愣地没有反应。 她颓然地坐下来,茫然地失神了。他只是来交差,因为他曾答应过她,一有眉目得让她 知道,他并不是专程来看她。原以为他会执著对她的追求,来告诉她他不会放弃,谁知竟是 这般难堪的场面? 泪水已悄然的淌下来。 下午五点半,快下班的时刻,报社的人员特别喧腾忙碌,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忙著誊稿 交稿,在采访室和总编室间进进出出。 宣岑早在五点半时已交稿出去,好整以暇地等著至刚的电话。 当她桌上的电话一响起,女同事都心照不宣地朝她一笑,投来的眼光是既羡又妒;男同 事则失望地叹声连连,倒也缓和了忙碌紧张的气氛。 “关宣岑。”宣岑连接电话的声音也是快乐的,掩不住兴奋之情。 “是我,至刚。”至刚如常的报出名字。 “你在公司吗?”宣岑耳边彷佛听到汽车频按喇叭的嘈杂声。 “我在外面。” 难怪,这个时刻是人车流量的巅峰时刻。 “我人在台北。”难掩的思慕,至刚话中急切说道。 宣岑脸上掩不住喜悦。“有比赛吗?”这个陈起轩也不告诉她一声。 “没有,想你。”至刚的声音充满了柔情。 宣岑陶醉的、情不自禁的脸上泛起甜美的笑容。柔声轻啐道:“这里是办公室。”正好 瞧见宇娟投来会心的一笑。 “我看见你的车了。六点我在报社楼下等你。”至刚现在就在阿立的修配厂。他刚到修 配厂看见宣岑的车子时,差点就以为会看见她在。 “修好了?你要开过来?”宣岑今早才将车子送修的。 “嗯!六点钟见。” “嗯!”才挂上电话,宣岑已期待今晚的美好时光。 “我的大小姐,你烦不烦哪!一天三通电话,上个星期六才见面,不嫌话多以后没得谈 吗?”宇娟劈头就嚷了起来,拿著稿子在宣岑面前著,嚷著:“帮你冷风降降温。瞧你 脸红得像猴子的红**。” “讨厌,形容词形容的那么烂。”宣岑困窘的娇嗔道。 汤怀仁一双眼望着透明玻璃外的一个身影,她的笑容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他胸口的 痛楚,连肺带心的撕扯著他。 如果他在一开始就对宣岑坦承感情,即使她没有马上接受,在这五年的相处中,她难道 不会撤离上司与下属之问的防线吗? 如今情敌出现了,她的喜她的乐全看在他眼里,他对宣岑的单恋该死心了吧!为什么他 觉得梗在喉头的痛想倾泄而出呢?他爱她爱得太深也太长了。 他冷眼心痛地,看着宣岑笑盈盈的走出办公室。 他转过身立在窗前,从上往下俯瞰地面,看着他熟悉的身影步下阶梯。 他终于看到那个情敌了——他就倚在她的车旁,然后迎著她的笑容上前和她接触。 汤怀仁不忍再看下去,拉下百叶窗,让自己隐身在晦暗中。 至刚一早出现在餐桌上时,把他们吓了一跳。 除了至中和季翔外。 昨晚深夜十二点,至刚送宣岑回家后,自己也回家了。 在前院,他停好车子时,差点被在车上的季翔吓著了,很惊讶他会抽烟。季翔因是潜水 员,对烟酒几近不沾的。 问他是不是被妈罚在门外睡觉,他只是吐了一口烟圈,烟雾中看不清那一抹笑容是何意 味? 随后至中也回来了。 至刚更讶异看见他脸上的冷峻,皱著眉紧抿著嘴。 三人抽著烟闲聊了起来。 妈妈的声音飘进耳朵里,不悦的说著:“要回来也不打一通电话回家,我和你爸爸差点 就要上台中了。” “呃我这里有事,所以就回来了。”至刚支吾说著。幸好宣岑这星期六没到台中 去,否则若让爸妈看到宣岑在他房中,不逼他结婚才怪。结婚。他心底漾起甜蜜的感觉,似 乎结婚后的感觉会更好。 “一个人在那边傻笑什么?”天羽眼尖盯著他的脸,捕捉到他痴傻的笑意,糗著他。 至刚很少脸红的,天羽大刺剌地揪著他,引来他们的测目。 “现在可勤快了,以前是半年才会回家来,上上个星期才回台中,现在我看哪,是 巴不得每天通勤,台中、台北来回两地跑喔!”天羽边说边笑了起来。 “老大,你就省点油钱,省点电话费,干脆把人娶回来嘛——”方母也早点想抱孙子。 “她是哪家的小姐?我跟你妈找个媒婆上她家提亲?”方爸是心急如焚。他都已六十二 岁了,连个孙子都没得抱,老是干瞪眼,羡慕他那些老朋友、老同事满口的孙子孙女经。 “爸、妈,时机一成熟,我自会上她家求亲的。”至刚还是坚不肯透露。 “万一你又像上次那样,把奶奶喜欢的关宣岑”方母话未说完,就被至刚打断。 “妈,我说过,我挑的妻子绝对会是自己喜欢的类型,我现在很专心在追求这个,你不 要再提起奶奶说的那些了。”至刚很想看爸妈看到宣岑时的震惊模样。 方母马上闭口不再说什么了。 “老二,你怎那不吭声?”方爸放下报纸说著。他注意至中好几天了,他原以为是侦办 命案事件出现疲惫状态,可是那神情又不像。 至中看一眼老爸的锐利眼光,有心事是瞒不过他法官大人的眼睛。 他耸耸肩。“刑警的嘴也该有休息时间,整天提讯侦讯犯人,嘴里还不都是重复那些, 话。” “这也是你当初选择的。”方母不忍责备他。 “妈,我一直谨记您的叮咛:胆大、心细、小心、谨慎、安全。”至中还是觉得对不起 妈妈,虽然她笑口常开,但她对每一个子女的安全顾虑,是她最大的烦忧。她三个儿子从事 的职业都是具危险性的,她却成全了他们三兄弟的梦想。 “我知道。”方母以惯有的慈爱接受孩子们的心意。她看着他们,突然觉得餐桌上少了 一个人。 “咦——采菲人呢?” 克亚说著:“她不在。到高雄参加同学的婚礼。” “她怎么不吭一声就去高雄?”季翔生气的说著,神情是恼怒的。站起来收走餐盘,砰 的一声,餐盘可怜地被摔进水槽。“害我在外面等了一夜,看她回来我怎么说她?”咕哝的 咒骂著。 “真是奇了,你在气什么?采菲去哪儿关你什么事?她都二十五,快二十六了,你要她 嫁不出去啊!”天羽真不懂他的心态,自己有女朋友了,还把采菲绑在身上当他的责任。 “你懂什么?采菲她算了,我跟你扯那么多你会懂才怪!你专心帮克亚生个孩子, 别管那么多。”季翔答应采菲不说出她的秘密,她觉得那是件很难堪的事。 天羽气呼呼的瞪著他,站起来。“站开啦!”天羽每次被说到心痛处时,脾气就来了。 都结婚三年了,她还是没有怀孕的音讯,跟她同一年结婚的同学,都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妈 了。 虽然克亚安慰她,是因为太忙碌和紧张的关系,但她确信她很正常,没有给自己压力。 她怀疑是自己出了问题。 “小妹,对不起!”季翔低头看天羽,知道自己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伤害到她了。 天羽露出戚戚焉的苦笑了一下。“我会再努力的。” “再热情一点。”季翔附在她耳边说著。 “妈——你看小扮啦!他又再说那种”天羽耳根都红了起来。 “我没有,只是建议而已。”季翔嘴咧得老大,朝克亚眨眼。 至刚听了拿纸巾抿嘴笑着,心思飘向和宣岑在一起的甜蜜时刻。 克亚尴尬的轻咳了起来。 他看着季翔,愈觉迷糊了。采菲和季翔之间真的是令人扑朔迷离。他有季翔的态度分明 是有种他难以言喻的感觉,会不会是采菲一定弄错了。季翔发那顿脾气,也未免太 令人心生起疑,似乎是一个先生在生一个离家太太的怒气。他想不出季翔会舍得放下采菲而 离开的原因。 如果真是采菲弄错了,那这出戏就有得看了。 他何不静待些时日,就可见分晓了。如果他揣测得没错,他们是郎有情妹有意。 每次的别离总是离情依依,难分难舍。 至刚恋眷的目光不舍移开。 “宣岑,下个月我们车队,将要参加越野赛车锦标赛的澳洲分站赛,可能没有时间回 来。”至刚说著。他们车队非常注重这项重要的国际比赛。 “我听阿立说了,他说这个比赛很重要。”宣岑知道的还有明年二月和年底的房车越野 赛。 “希望争取到好成绩。”至刚期待一次比一次的高难度挑战,都有好成绩。 “我会在你身边,支持你的梦能实现。”宣岑抬头看见他眼中燃烧著希望之光,多么执 著梦与理想的男人,她深爱的男人。 宣岑明白知道至刚的梦在哪里,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的亚太杯、国际级车赛,他都参与 了,最终的目标,是放在已有十五年历史的“巴黎——达卡大赛车”他们称之为“超越黄 沙的精神” 她要将他的梦拥进怀里,相伴相随共效于飞。 至刚再一次吻住她再拥著,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 “想我。” 宣岑娇笑地眼睛眨著,眼眸流转传达情意。 至刚看她进门,才将车子驶离关家门口。 宣岑一进门,很讶异会看见姊姊宣玉。 “姊——?怎么回来了?”宣岑看她脸上不是很好看的脸色。“咦——?宝宝呢?睡了 吗?”问什么白痴问题?都十二点多了,当然该睡觉了。 见她没搭腔,宣岑识趣的闭上嘴。 “妈呢?”她问宣洵。 “去睡觉了。”宣洵眼睛盯著电视萤光幕。 “大姊她怎么了?”宣岑压低声音问著。 “我回来时,她就已经在家里了,我看八成是跟姊夫吵架离家出走。刚才她在房间给宝 宝喂奶的时候,边骂边哭著,把宝宝骂哭了,妈一生气把宝宝抱走,哄他睡觉了。”宣洵小 声说著。 宣玉往她们两人一瞪,拿著无线电话起身走进房间。 一大清早,关家上下就被宝宝的哭声吵醒了。 他们想抱宝宝,却被宣玉挡在门外。 “宣玉,宝宝是怎么了?你不是在喂他吃奶吗?怎么还哭个不停?把宝宝抱出来。”关 母在房间外喊著。 门打开了。宣玉的眼睛是红肿的,显然是昨夜等不到电话,哭了一整夜。她将手中的宝 宝交给妈妈。 “跟士诚闹扭,也犯不著拿宝宝出气,你以为婴儿就不懂大人的心思吗?你的喜怒哀 乐,会感染到他的敏锐知觉的。”关母把宝宝抱在手上逗弄著。“你瞧——他不是停止哭 了?宝宝乖,外婆冲奶粉给你喝。”然后,抬头看着她说著:“这么生气,你不会自己打回 家,把他大骂一顿消消气吗?” “我要他先打过来,是他错在先,也没道歉,也没安抚我的情绪。”宣玉固执地不肯屈 就。 “你就慢慢等。”关母摇摇头,不再说劝她的话了。 另有四双眼睛看着她,宣玉哼了一声将门关上了。 宣玉一整天的情绪是无常的,妈妈把宝宝带去育幼儿。宣平早上本来还在,下午有课他 去上课了,就留她一个人在家,她便无从发泄了。 好不容易捱到五点半,她的心已经软化了,打了电话到彰化——士诚上班的地方。这一 通电话不打还好,谁知一打去兴师问罪,却换来的是“我去出差,你不知道吗?”气得她 当下摔了电话,什么混蛋字眼全用上了,她决定绝不原谅他。 当家里的人陆陆续续回来时,她的怒气正欲火山爆发出来。 宣岑和惟婕避开她,跑到厨房捡菜、洗菜。宣平在配料。宣洵自告奋勇当跑腿买蛋、买 罐头的。关母在浴室帮宝宝洗澡。 “噢!他竟然跑去出差,把我当成什么?我前脚才出去他就出差他根本就没想过我 会不会回家,也一定没费心打电话回去,看看我在不在?我竟然还等他一夜的电话。我绝不 原谅他。”宣玉双手握著拳,像只笼子里的狮子做困兽之斗,来回踱步著,表情之绝妙可以 去演悍妇的角色。 “姊夫做了什么,让你不能原谅的?”宣平替姊夫打抱不平,只听姊姊的片面之词。 “很多。”宣王没好气地瞪他,说著:“前天,什么日子?我生日耶!他竟然连吭一声 也没有,没有鲜花、蛋糕也罢“生日快乐”这一句连吭也没吭的。我想到晚上竟然也 没有。结婚才两年就忘了我的生日,气不气人嘛?你们评评理!” “大姊,姊夫的人是乡下出生的孩子,人比较老实古板,没有情调嘛!”宣平说著。 “他追我的时候怎么看不出来?”宣玉哼地一声。 “那是你被迷得晕头转向,哪还看得见?你没看女字旁加了个昏字吗?”惟婕插嘴说 道。 宣玉没搭腔的,眼睛倒是瞪得比铜铃大,啧啧称奇的走向宣岑“瞧瞧这是谁呀?不是 口口声声说——要做远庖厨的现代新贵族女性的关宣岑小姐吗?”半是揶揄、半是讥诮的口 吻。 “闭嘴啦你,口水别喷向锅子里头。”宣岑不理会她。“宣平,这样可以了吗?盐会不 会放太少?”她转向宣平。 “想抓住男人的胃?别作梦了。某某人回他妈妈家狼吞虎的,好似一个月没有吃到菜 饭的乞丐,还且夸说“还是妈妈做的菜好吃”把太太的脸往哪儿摆?婆婆还以为我虐待她 儿子呢!”宣玉气得脸都白了。 “那是有“妈妈”的味道嘛!姊夫也只有一星期才回家一次,撒撒娇自然的嘛!”宣岑 替姊夫说好话。 宣玉盯著她的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研究她。 “你和你们总编走那么近啦?”宣玉听宣洵说了那次高空弹跳发生的事,提到在医院 时,汤怀仁一步也没离开宣岑。 “汤怀仁?我跟他?怎么可能?”宣岑倒是很惊讶姊姊怎会知道有汤怀仁这个人。 “不是他?” “你听谁说的?” “宣洵。她说你们总编寸步不离,一直守著你,深情的眼神注视著你她说他一定很 爱你。”宣玉把宣洵告诉她的,一字不差地说给宣岑听。 “宣洵她眼睛有毛病。什么跟什么?我爱的人又不是他。”宣岑气恼汤怀仁的意图太明 显,最近有明显的趋势,老是把她叫去总编室。 宣玉眯著眼睛成一条缝。“是哪个男人让你甘心为他改变?”说著。 “改变什么?”宣岑真气自己露口风,不搭理她就好了。 惟婕朝她眨眼,轻笑着。 宣玉轻咳了一声,看她盘中盛的菜肴。突然迸出话来:“他喜欢麻婆豆腐啊?” 宣岑顺口就接了“嗯!他喜欢吃”发现她被姊姊吊到话时,她满脸通红的瞪著姊 姊:“关宣玉!”气得大叫了起来。 惟婕忍俊不住笑了起来。 “妈,宣岑谈恋爱了!”宣玉扯著喉咙叫著。 “噢!你嚷什么嘛?你干脆贴个红布条,上面写著:关家次女宣岑谈恋爱了。贴在门 口,够醒目吧!”宣岑真想拿撒隆巴斯贴住她的嘴。 “放鞭炮?酷不酷?”惟婕难得好心情乘机糗她一顿。 “帅!”宣平也加入喧闹。 关母快速地帮宝宝穿好衣服包上尿片,走进厨房,将宝宝交给宣玉,坐了下来。“真 的?”没头没尾的说著。 宣岑翻翻眼珠子,装傻的表情。 “惟婕,你好像知道。”宣玉看她一直笑着。 惟婕看看宣岑。“要说吗?” “我说,我说,又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宣岑投降了,坐了下来。 “我去拿照片。”惟婕突然说著,然后起身。 “赵惟婕!你敢,我会跟你一刀两断姊妹之情。”宣岑还没有心理准备让至刚在家人面 前曝光。而且她有点担心妈妈不会接受他是赛车手的事实。 惟婕马上坐了下来。“喂!你还真绝情。”扯她的辫子。 宣洵买东西回来了。看他们围著餐桌,眼睛盯著二姊,似乎在审问逼供犯人的凝重气 氛。 “我错过了什么吗?”宣洵将东西放在餐桌上,也坐了下来。 “正要开始。”宣平指指宣岑说道。 “他的名字。”关母首先发难提出道。 宣洵插嘴进来:“谁的?” “听就是了。”宣平要她噤声。 “他的名字他叫至刚,方至刚。”宣岑说出至刚的名字了。 方至刚?这不是惟婕呆愣著了。至中曾大略地提起他家人的事——“我大哥是 越野赛车手”他说时,她并没有将照片上那个至刚联想在一起,天——这太巧合了吧? 他们兄弟似乎不怎么相像。 “他是干什么的?职业呢?”宣玉倒是乘胜追击似的问题衔接而来。 “至刚他是”宣岑就知道姊姊较重视金钱、职业方面的问题。她看了惟婕一眼。 惟婕了解她有所保留的难以启口。 “不会是见不得人的职业吧?”宣玉更加疑惑地激她,直视她的眼睛。 宣洵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思索著,偏著头看向宣岑说著:“二姊,照片上那个赛车手是不 是方至刚?是他吗?”她好几个月前,在翻找她的占卜星座的书时,不经意看到的,她当时 也只以为是某个男模特儿的照片。 “宣洵,你怎么可以乱翻我的东西?”宣岑生气的怒瞪她。 “他是赛车手?”宣玉当她是怪物似的瞪著她。 “对!”宣岑睹气的回瞪她。 “你没脑筋吗?赛车手——跟刺激、危险为伍的男人。”宣玉摇摇头,不明白也不了解 她这个妹妹。 “妈——?”宣岑希望看到妈妈会接受的表情。 关母没回答,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说著:“吃饭、吃饭。” 宣岑好生失望,食不知味的吃这顿晚餐。看妈妈连提也没提了,脸上也看不出她的心 思。宣岑一颗心沉下去了,黯然的。 她得找个时间和妈妈谈,她想知道妈妈接受至刚的意愿如何? 她真希望姊夫快点把姊姊接回去,否则她在这里加油添醋,扰乱妈妈的心,那如何让妈 妈接受至刚呢? 惟婕难得迟到,而且是迟到一个小时。 昨晚和宣岑聊到凌晨一点才睡,两个人都忘了今天不是星期六。 “怎么又是离婚案件?这件交给地院家事法庭审理就可以了嘛?”惟婕揉著一侧太阳 穴,头痛的说著。 石瑞明看她睡眠不足,一双黑眼圈极为明显。“大姊,你今天可真丑,黑眼圈像猫熊的 那对眼睛。”说著。 惟婕没好气地瞪他“谢谢你喔!好了,言归正传,这个太太的诉请离婚案子,为何被 家事法庭驳回?” “她拿不出丈夫殴打她的验伤单证据。”瑞明说著。 “为什么交给我?” “我去找她问明详细原因时,她丈夫在场,而且我看她很害怕的样子,直说找错人了。 后来,我接到一通由她十一岁女儿代母传话的电话,说明其母被她爸爸严禁不准外出的苦 衷,她还说她爸爸对陌生男人有敌意,希望能由女律师接手。”瑞明感叹十一岁的小女孩已 这么成熟懂事,在言谈中另有隐情,不敢坦承。 “听起来是懂法律那一套的丈夫,殴打太太的部位不至于造成要害,先是威胁、恐吓, 就足以吓退一个软弱的妇人。一定有办法找出恐吓要胁的证据。好,我来接手。”惟婕一口 应允。现在的精神虐待,还不足以构成离婚诉请要件。 “啊!对了,惟婕。你听潘老先生说过,有土地买贾这档子事的交易吗?”程伟突然说 著。 “没有。他只委托我——代保管土地所有权状和其他文件证明。怎么突然提起?”惟婕 几乎忘了她代保管的事了。 “有个自称是土地代书事务所的负责人找你。他说潘老先生曾和他接洽有关土地买卖一 事,一位建商看上那块土地,想知道要如何购得那块土地?”程伟说著。这倒是棘手了,潘 老先主已无亲人可以继承土地、房子和一切有关的资产。 “他怎会知道我是潘老先生的委托人?他留下电话了吗?”惟婕有些疑惑。 “对了,潘老先生死的前些天曾来找过你,记得我告诉你他来找过你的,有没有?一定 是为了土地买卖的事。或许来找你拿回代管的文件。”程伟分析说道。 惟婕想想,下班后回去问干妈,或许问问邻居,或是老人会的那些他的老朋友、棋友。 桌上的电话响了租来。 惟婕接了起来。“程氏法律事务所,赵惟婕,哪位?”她说著。 “我是方至中。是赵惟婕赵律师吗?”至中的口气有些淡漠。 惟婕听到他淡然的语气此不觉讶异。“是,我是。有什么事吗?”倒是自己,握著话筒 的手微颤著,声音亦然。 “想请问最近是否有建设公司,或者是土地仲介业者找过你?” “我刚听程伟提起。是有人打电话来找我,一个自称是土地代书事务所的人。” “他问了什么?” “潘老先生那块土地。他说曾和潘老先生接洽有关土地买卖交易的事。怎么?有什么不 对吗?”她听出语气中的疑虑。 “你曾提过潘老先生死的前些天有找过你,为了什么事,你有什么线索?”至中他们已 将箭头,指向打潘老先生土地主意的建设公司和土地仲介公司。 “我想应该是土地所有权状一事吧!因为我受委托代保管他的这些文件。不过,或许也 不是。我想问问他那些老人会的朋友或是邻居,他生前是否提过土地买卖的事?”惟婕就打 算在下午,和那位诉请离婚的太太见面晤谈后,就去拜访那些老人会的会员。 “我们已经打探过了,他没有提起。倒是曾提过要把那块土地和房子捐给育幼院。”至 中调查这件命案接触的人,莫不称赞潘老先生是个乐善好施的老人。 惟婕并不讶异,只是没听潘老先生提起。她得回去问问干妈知道这件事否? “你在听吗?听著,你不觉得事情有些突然?突然冒出自称土地代书的人。既然他们知 道所有权状在你手上,或许会从你身上下手,你自己要提高警觉。”至中告诉她事情已有了 变化和危险,歹徒已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潘老先生,恐怕会来硬的强抢或是霸占。 惟婕惊骇的战栗著,令她想起潘老先生死去的面孔。 “惟婕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我已请局里的同事保护你的安全。我不希望有 到你受伤。”至中听见她惊恐的抽气声,他恨不得能在她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谢谢你!我很抱歉上回对你的粗率无礼” “我没放在心上,人总有情绪不佳的时候。我要挂断了,有紧急状况。再见。”说著, 匆忙的挂上电话。 惟婕想说小心的话硬是梗在喉咙,就被他硬生生的挂了电话。 她挂上电话,茫然失神的眼睛落在渺无一物的空气中。 “回神哪!”程伟挥手在她眼前晃。 惟婕眨了眨眼,视线定在他脸上。“看什么?”瞪他一眼。 “他是你黑眼圈的原因?”程伟盯著她疲惫脆弱的脸上神情。 “不是。这是昨晚和宣岑聊到深夜凌晨一点,而留下来的。”惟婕白他一眼。 “两个女人这么无聊寂寞啊!”“小心我告诉宣岑。宣岑她很苦恼,怕干妈不能接受至刚是赛车手。”惟婕没有告诉宣 岑——她认识方至刚的弟弟。说了徒增感伤。 “至刚?赛车手——宣岑谈恋爱了?”程伟发出很不可思议的惊讶声。 “关宣岑有男朋友了?”瑞明是宣岑的爱慕者,暗恋心仪她许久了,可是每次都被她拒 绝。 “我没有告诉你们吗?”惟婕无辜状的眨著眼。“耶——瑞明,你没事吧?”她看他似 乎受到很大的打击。她忘了他一直在追求宣岑,宣岑是一点机会也没给他。 “我得请教调酒师,有没有香蕉皮掺著的酒?我要给它取“失恋失魂失心酒”这个名 称。”瑞明苦涩的自我嘲讽说道。 “快说这段罗曼史,是怎样浪漫趋近的经过?”程伟催促说道。 瑞明呻吟了一声,痛苦的表情。 “我看还是不要刺激他。”惟婕同情地看瑞明一眼,摇头说著。 程伟走向瑞明,重重的在他肩上拍著。“男人才失恋一次怕什么?你会找到可以参与你 的现在和未来的伴侣的。” 瑞明揪了他一眼,难为情的说著:“这是第二次失恋。” 程伟啊的一声,没有安慰的下文了。 惟婕一离开事务所,光雄的待命变成行动了,他尾随在她车身后,保持距离跟著她。 当她进去一栋民宅时,光雄在外面待命等候。 这时车上的呼叫器响了,光雄立刻用无线电回答呼叫。 “光雄,立刻到现场支援,至中中了枪,伤势不明,听到即刻行动。通话完毕。”是他 们的小队组长紧急呼叫支援。他们正在围堵一个流氓集团的场所,双方在交战中。 “听到了,立刻行动。完毕。”光雄关上无线电。正准备离开时,看见她出来了。他走 向她。 “赵律师,我是至中的同事。我现在要赶去支援,你自己小心防范四周。”光雄没告诉 她至中中枪的事。 惟婕还来不及跟他说谢谢,他行色匆匆的坐上车子,车子急驰的呼啸离去。 眼看时间还没到下班时刻,惟婕顺道到育幼院去。她想起至中说的捐地、房子一事。 惟婕到育幼院时,院童们已有的放学回来了。 “赵姊姊!”院童们熟稔的和她打招呼。“好,乖。”惟婕亲切的和他们寒暄几句。 “惟婕,你怎么来了?”关母说著。她们正在整理刚收到的旧衣物。 惟婕也动手帮著摺叠已分类好的衣物。 “干妈,潘老先生他有没有提起要卖地、房子的事?”惟婕问道。 “没有。他怎会卖掉嘛?他常说要把那块地和房子捐给育幼院住。不信,你可以问这里 的修女,他和院长谈过土地和房子过户的事。”关母谈到这事也不禁感到遗憾。 “干妈,你怎么连提也没提嘛?”惟婕反倒怪起她。 “怎么啦?看你面色凝重的。” 惟婕将程伟提到的那通电话和警方调查结果,说给她们听。 之后,惟婕问了院长,有无文件可以证明潘老先生捐地和房子的口头,或是任何签名字 据。 “有。一个代书写了有关土地和房子的签约书,我签了名,潘老先生也签了,只等办完 过户手续,就完成移转。”院长回答道。 “这名代书没与你联系吗?”惟婕更可以确定潘老先生找她是要拿回文件。 院长摇头。“潘老先生死后,我想过户手续也没办法办理了,所以没有提起。”对于潘 老先生的死感到欷吁不已,没想到会有人加害他。 惟婕在回去事务所的路上,脑中不停地运转,想确切抓住每一个疑窦,有可能是出在代 书那个人的问题,他的职业道德令人起疑。 惟婕一踏进事务所,就看见程伟神色凝重的朝她走来。 “惟婕,方至中出事了,他身中两枪,送到医院急救中”程伟才刚挂上王光雄的电 惟婕全身血液顿时凝住,脸上血色刷白了的,脑袋一片轰然 她也不知怎么到医院的,让程伟拉著她上车,拖著下车到急诊室询问。 她是慌乱、恐惧交集地六神无主。 她看见王光雄走过来。“赵律师,程律师。” “至中他现在情况怎么样?”惟婕心焦的抓住他的手。 “惟婕”程伟安抚的拍拍她的手。 “光雄,他们是?”闻讯赶来的方爸和方母。季翔人在垦丁,已联络上他了。至刚 那儿,大成会转告他。 “赵律师和程律师。他们是至中的爸妈。”光雄介绍他们互相认识。 惟婕没想到,竟会在这种气氛下和至中的爸妈见面。她微微一惊,她认得至中的爸爸—— 方学维法官。至中没说他父亲是位法官。 “伯父、伯母你们好。”惟婕迎上他们感激的面容。 程伟没有留下来陪她,歉意地向至中的爸妈表明另有要事要告退,他先行离去。 在等候的时刻,是沉寂得令人有窒息的感觉。 当手术房的门打开,医生和护士们推著病床出来。 “医生?”方母颤抖的发不出声音。 “子弹已取出,但还仍需观察。”医生说著,接著又说:“下次出任务支援时,最好能 穿上防弹背心,这一次令郎命大,两枪均是从背后中枪,没有伤及背椎和其他要害。”他的 言语中,也透露出警方在安全措施方面的缺乏。 方母泪眼斑斑的望着面无血色的至中“你还说记得我的叮咛”疼惜怜爱的抚著他 的脸颊。 惟婕悲从中来,将方才欲哭无泪的紧绷和无力感发泄出来。她掩著面对著墙壁做无声的 哭泣,她还能忽略心中对至中的爱吗? 至中已被推进加护病房观察。 惟婕感到肩膀有著一双手重压的力道,她微怔的抬头一看,是至中的父亲,迎上他安慰 的暖暖眼眸。 “好了,孩子,别哭了,至中他已脱离险境了,他会好起来的。”在方爸的心里想着 的,是至中难掩的怅然失落之神情,原来和这位赵律师有关连。 光雄急著回局里,报告至中已脱离险境的消息,便向他们告辞。 不久,唐氏夫妇和采菲也赶来了。 他们在病房外守著,等至中清醒。 第七章 至中在清醒时,至刚也已赶到医院。 惟婕终于见到方至刚了。 方家三兄弟个个有特质,妹妹方天羽遗传自母亲的容貌,是个美丽的少妇。 至中清醒时,很惊讶惟婕在他眼前。 在他那些同事陆续来看他时,他的眼睛视线未曾离开她,有著疑惑和惊喜,他想听到她 的回答。 好不容易他们离开了,至刚也赶来医院探视他,他看着惟婕离开病房,想开口叫她不要 离开他身边。 至刚当然了解他眼中的含情脉脉,轻咳了一声。说著:“要不要我去追她回来?” “二哥,她是你的女朋友?”天羽眼睛内闪著一抹暧昧、有趣的光芒 “饶了我吧!她是一个朋友她是律师,在一桩命案中认识的。没有什么的。”至中 撇撇唇轻笑一声。在还没有得到她的回答前,他不敢确定,因为他害怕失望的滋味。 方母疑惑地望着至中。 方爸凑近在她身边说悄悄话,方母明白地眼睛亮了起来。 “老大,你这么赶回来,什么时候回去?”方爸说著。 “明天吧!晚上我来陪至中,你们先回去吧!”至刚本想抽个空看宣岑,但看到爸妈都 露出疲惫的模样,他不忍心让他们彻夜不睡。季翔也才刚走而已,他连夜又赶回垦丁。他是 带著学员移师南下,做现场潜水训练。 “好吧!明天我早点来和你交班,你可以睡个觉再回台中。你什么时候起程到澳洲?” 方母成全他的贴心。 “后天就走。”至刚说著,他们到那儿后,得先观看那里是何种地形最多,在国外不比 在国内熟悉路段,国外皆有高难度的路段。 他们才刚走,惟婕便折返回病房。她一直站在病房外。 “惟婕——你不是回去了?”至中脸上尽是掩不住的喜形于色。 “我是要回去,我打电话请我干姊来接我。”惟婕莫测高深的浅浅一笑,看着至刚。 “刚才我该烦请我妹夫载你回去的。”至中一颗心似乎又沉下去了。 “不必麻烦。”惟婕说著,坐在床沿上。 至刚嗯哼的咳了一声,说著:“我还没吃晚餐,我想不介意我到外面吃个便餐吧?”他 不便打扰他们的谈话。然后走出去了。 病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两人的视线交缠在一起,都没有开口说话。 片刻,至中开口了。“为什么?”露出一抹硬挤出的笑容。 惟婕和她的另一个自我在交战。她垂下眼脸再掀起,有著一丝不确定的进退两难,她开 口说了:“你的追求还算数?抑或是你已收回去了?”力持镇定地撇开紧张不安,他的答覆 随时会让她有两极化的情绪激动。 至中瞪著她,心脏差点停止跳动,他想他到休克是何种滋味了。“为什么?”他又重 复著问著。 惟婕的泪水决堤而出“为什么?因为我我害怕死亡会剥夺我的一切,我的爱、我 的灵魂、我的心,但我更害怕死神在我还没告诉你就”她已泣不成声地急欲表达她 的感情。 至中双手捧起她泪眼婆娑的脸,无限深情的眼眸望进她眼中。“惟婕,不管你要告诉我 的是什么,一旦我说出的话,是不会再收回来的。我爱你,惟婕。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不 会改变心意。” “我不准你再收回。”惟婕含著泪说著。 “你还没告诉我你要说的?”至中凝住她的眼睛,不容她逃避。 “我爱你。”惟婕不再逃避了。 至中亲触了她的唇片一下,然后离开她的唇。“我暂时忍一忍,免得呼吸不顺畅,让护 士以为我休克。” 惟婕一脸娇羞地瞪著他。病房内洋溢著浓情蜜意。 敲门声响起时,惟婕轻叫了一声,她差点忘了宣岑要来接她。 她走去开门。 “你来啦!”惟婕说著。方至刚怎么还不回来?“进来嘛!让你见见一个人。”她拉著 宣岑进来。 惟婕朝至中笑了一下,再看宣岑,说著:“至中,她是我干姊,关宣岑”她尚未说 完,但见至中满眼惊讶的眼色,似乎见到了鬼魂似的,张眼瞪著宣岑。 “关宣岑她就是关宣岑。”因太激动,至中的胸口痛了起来。伤口正是子弹从背后 射入胸膛的,距心脏只有一公分之差。 惟婕和宣岑面面相觑,不解的看他激动的反应。 惟婕正欲开口,又响起敲门声。惟婕猜应该是方至刚。她打开门。 宣岑也回头了。这一看—— “宣岑!”至刚先喊出来的。 “至刚?”宣岑不解的看他。 至中是看得一头雾水。大哥口口声声说不是关宣岑,却看他喊得这么顺口又熟稔,眼光 未曾离开她的。好小子——可真诈,把家人唬得一愣一愣的,看他如何解释? “老大,你不介绍吗?”至中说著。 至刚冲他一笑。拉著宣岑看着她说:“宣岑,方至中,我们家老二。” “你弟弟?惟婕,这是怎么一回事?”宣岑有些迷糊了。 惟婕耸耸肩,她自己也一团迷糊,看向至中。“至中,你没见过宣岑吗?我还以为你会 很惊讶,谁想到你的反应这么激动骇人,我还以为听错了“方至刚”这个名字呢!”她又将 那天宣岑被拷问的情形说出来。 “你却没告诉我?噢!我明白了,原来让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男人是”宣岑的 视线落在至中身上,难怪惟婕会失了魂的像另外一个人。 惟婕瞟她一眼,轻捶打她的头。“讨厌!你乱瞎说什么?” 两个男人看着两个女人边说、边扯、边笑的,都快将秘密抖光了。 至刚拉著宣岑往病房外走。 他们兄弟两人取得共识——保密,互不泄底。 惟婕和宣岑直到深夜十二点,才由至刚送回家。 至刚和他那些赛车工作室的夥伴们起程到澳洲了。 至中伤未愈仍在医院。 季翔也结束潜水训练,带学员回台北。他和俱乐部三名潜水教练,相约到阿堂的pu b。 这回他们到南部去,发现了南部天候适合冬季潜水,且更适合现场潜水训练。 因为阿堂邀请入夥,拟在日本开潜水服务中心,季翔在心中有了个谱。他提出合夥开一 个潜水度假村,在北部和南部成立两个潜水活动据点。 这个构想获得他们的支持,四个人均有默契,对潜水有著更大的期许和发展空闲。 他们口头上的答应合夥,详细的合夥契约书、章程内容有待细细研究。 阿堂正从外面进来。他们正要离开,已从座椅上起来。 “嗨!”阿堂和他们不熟稔的打招呼。“这家pub的老板,简明堂,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阿堂。”季翔介绍他们互相认识。 寒暄了几句,他们便离去了。 阿堂留下季翔。 “你知道我刚刚去哪里?”阿堂说著。 季翔唔了一声。 “我送采菲回去。” “采菲——?”季翔已多天没看到她的人影。 “你知道她跟谁在一起吗?文冠辉,那种女人一见就会黏上去的男人。”阿堂自惭比不 上他说的那个男人。 “文冠辉。她怎么会跟他?”季翔说著,转身就想离开,回去找采菲问个清楚。 阿堂抓住他的手臂,把他带上吧台的高脚椅上。 “小季,别像个吃醋的丈夫,否则我还真以为你是。放心啦!我亲自把她载回去的,交 到天羽手中,她会照顾采菲的。” “她醉了?那小子把她灌醉?”季翔还是搞不清楚,采菲怎会看上那种花花公子型的男 人?文冠辉的身上就像涂上了蜂蜜般,女人见了就主动投怀送抱,在小学时代有“情圣”的 封号。 他们当时都是爱好潜水,在学校又是同一个社团,出了社会后,在不同的潜水社担任教 练。带潜水旅游团出国时,常会不期而遇,毕竟不是相交深厚的朋友,且他那些朋友圈的浪 荡、风尘逢场,是他所鄙视的作风。对他们只是客套和疏远的态度,点头打招呼就带过去, 没有寒暄。 “她还很聪明,选择在这里喝酒、跳舞。”阿堂说著,他看一眼心思飘远的季翔,他用 手肘轻推,不耐烦的口吻:“小季,回神。如何?你考虑的结果?小媚她也准备回日本 了。”他并不知道小媚和季翔已摊牌说再见了。 季翔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表情很是诧异。他以为苏媚会将他的决定告诉阿堂的,他对 她的辩解人意心领了,怀著一份歉疚的心。 “阿堂,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因为我和他们打算合夥,考量的结果我只好婉拒你的 美意。”季翔委婉说著想在国内带动潜水热潮,拓展国内潜水活动和旅游观光事业的配合, 让国外观光旅客对国内的旅游活动,更多一项选择。 阿堂谅解的点头。“那小媚她你打算怎么跟她说?她一心期待能和你,在日本有共 同的理想和事业,她都做好了准备。” 短暂的沉默,季翔不知该如何从头说起,才能让阿堂明了他和苏媚之间的事。 阿堂困惑、疑虑的眼睛盯著他,说著:“你已告诉她了?” “阿堂,你不了解的,我我只能对她说抱歉,真的。” 阿堂露出凶狠状瞪著他。“事到如今你才说这种话,在一起都一年了,你可真狠心、无 情又无意,你和文冠辉那种人没两样嘛!”他愈说愈愤慨。 “我不是。我没有欺骗她什么——”季翔也被他惹恼了。 “没有?她爱你,付出感情,不是欺骗是什么?”阿堂掀起他的领子扯著,又推开他放 下。音量太高含著怒意,引来客人的侧目。“出来!”说著。他旋过椅子,然后走下来。 季翔喝完他那杯,从高脚椅上下来,跟在他后面,走出pub。 “说说看,你有什么理由可以逃过我的拳头?我是要为小媚讨回一点颜面。”阿堂斜倚 在车门边,厉声说著。 “阿堂,你未免太小题大作了,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感情之事不是你的管辖区域。” 季翔眯著眼,双手著腰。 “如果以后还想做个朋友,我需要理由,来选择我们的友谊能不能继续。” “因为她是你表妹吗?苏媚她已能接受我不能爱她的事实。事实上,我一直是把她当成 朋友,从没有对她承诺过,或是和她发展成为情侣的关系,她很明白的。”季翔实在不愿说 出伤害苏媚的事,但他和阿堂的友谊,不能就因此断绝的。 他委婉地叙述著一年来,和苏媚相处在一起的情形,让阿堂明白他无心要伤害和欺骗她 的感情。 “你从未对她动情,接受她的感情?”阿堂没想到苏媚一直是单方面的在付出,却从未 想要证实自己的感情是否有结果。她母亲也正是他的阿姨是传统守旧的女性观念,在无形之 中教育了苏媚对感情的执著、不悔,只是在今日的男女感情这般复杂的时代,是一种盲目的 错爱。她母亲一直在为婚姻努力、默默付出和等待丈夫的心,却始终看不到、得不到应有的 幸福和报偿。 阿堂了解的释然了不少。他定定的看着季翔良久,说著:“为什么?相处一起一年 为什么?” “我向她解释过了,我没有必要回答你。”季翔规避他投来的眼光。 阿堂突然恍然大悟的,冲口就说著:“是采菲,一直是她,对不对?在你心中一直爱著 的是采菲。”他怎么没从季翔的言语态度上看出呢? 季翔撇撇唇,眼睛对上他的,黯然神伤的眸子说尽了无奈和挫败感。 “没错,只是最近才发现自己的心,自己的眼光一直在追随著她的身影,却不自 知”他深吸著气再吐出来,连日来的阴郁似要吐诉出来。 阿堂感到有一丝的纳闷和困惑,但他说不上来。他记起采菲对他说她和季翔是兄妹、朋 友般的感情,可是在她脸上,似乎捕捉到一种凄然苦笑,忧郁的眼神。 这两人的似有心似无意,似无心似有意,让阿堂也坠入云雾迷离中。虽然苏媚得不到季 翔的爱和心,但他更希望见到季翔的爱情有所依。他乐见季翔追逐采菲的心因而能网住她的 一整晚,季翔守在床边,看了一晚已成痴迷的采菲而不忍叫醒她。 当白昼来临,地板上烟灰缸的烟蒂残烟袅袅。季翔坐在地板上,将他吸的最后一根烟丢 进烟灰缸中捻熄。 他一夜未眠。 起身走向落地窗,打开窗帘,打开窗子,让清晨冬天的冷风灌进室内,清醒清醒他的 头,发涨的头。 采菲感到一股冷风充满室内,凉飕飕的,她的睡意全消,惺松的揉著眼睛,正欲推开毛 毯下床。 她看到伫立在落地窗前的背影,蹙紧眉头不悦的说著:“我就奇怪,屋间怎会冷飕飕 的?原来是你打开的,快关上,我怕冷。”她瞥到了地板上的烟灰缸,她惊愕的瞪著他的背 影,她推开毛毯下床,疾步走向他。 “季翔你有心事?” 季翔旋身面向她,看着她已成痴迷的脸,她总算注意到他了。“你关心?” 她不解他为何这么问?她只能点头表示。 季翔双手爬梳头发,不知该拿她如何? 他想起尚未问她文冠辉的事情,他脱口就说著:“你和文冠辉怎么搞在一起的?”语气 是责难的,眼神透露著嫌恶鄙夷。 “搞?”采菲脸上血色尽褪,受辱的激愤马上爆发出来。“你把我说成下三滥的女人 吗?” “凡是跟文冠辉在一起的女人,不都是这种调调?你什么人不挑偏挑上他,一个身上沾 满蜂蜜的男人,怎么著?花蝴蝶也喜欢吃蜂蜜?”季翔口不择言的语无伦次。 “方季翔——你怎么可以”采菲被他不明就里的态度气得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文冠辉挑起你的反应?你挑上他当你的治疗师,治疗你的性冷感——”话才说 完,一个巴掌声,清脆的掴在季翔的左脸颊上,火辣辣的一掌—— 采菲想也不想,就扬起她的右手挥下去,当巴掌清脆有力的响起时,她慌乱的收回手, 后退著,惊恐的瞪视著他—— 季翔伸手一把拉过她,往床上扔去,他的身躯压著她欲起的躯体,她的反抗引发他自制 不住的奔腾激情,俯下头狠狠攫住她欲张还骂的嘴唇,当四片唇接触时,一发不可收拾的吮 吻缠绵著,直到两人因需要呼吸,气喘吁吁的。 “文冠辉教你的?把你教得这么好。”季翔内心翻腾著爱恨纠缠,他用力的捏著她的下 巴,心有不甘和怨怼。文冠辉能撩拨采菲体内的**反应,她的反应是狂野、激情的。 “你”采菲气得推开他,滚向另一侧,浑身颤抖和方才的心悸交集著,痛心的欲将 眼泪逼出来。“你出去,你的验证得到证明了,我已不是性冷感的唐采菲,不劳你烦心我的 伴侣会教我到什么境界。” 季翔自我嘲讽地掀著嘴角,原来她和文冠辉已是这么亲密的关系。 他拖著一夜末睡的疲惫身子和撕烂的心,步伐沉重的走出采菲的房间。 采菲抱著自己的身体,受屈辱的哭了起来,凄苦的把委屈化成眼泪,滴滴淌下—— 眼泪滑下面颊流至唇边时,方才的吻更让她心酸凄楚,季翔的吻挑起她所有的反应,本 能地有股催促的力量,任蛰伏已久的心底感情,跟随他的狂猛之吻奔放,迷失在他带著魔法 般的热唇之中。 采菲的泪在回味美好的、忘情的那一吻中,落得更厉害了。 宣岑正和至刚通国际越洋电话,掩著话筒,使眼色朝站在她面前的姊姊说著:“姊,你 可以站开点吗?”耳朵边听至刚在说话。他的一声“我想你”让她回神过来,回答道:“我 也是。你要挂断了吗?记著连同我的份加把劲”在一串的甜蜜柔情话话中,结束了热 线。 宣岑没有告诉他们是国际电话,妈妈这一星期来只是应一二句话,她话到嘴边,不该不 该说?她看向姊姊,似乎和姊夫呕气的事暂抛一边,将注意力移转到她身上来。姊在等至刚 的出现,好评头论足一番。 宣岑看看墙上的钟,十一点十分。惟婕从医院回来了吗?惟婕也是瞒著妈妈出去的,她 说不想再增加干妈的心烦,等至中痊愈出院后再行禀告。 宣岑知道,妈妈一定会反对惟婕和一个刑警来往,如果让她知道至中中枪躺在医院,是 说什么都会反对的。 楼上突然传来重物掉落地上的铿锵声。 他们都受惊的吓了一跳。没有声音了?是惟婕回来了?宣岑想着。 “宣岑,你去看看惟婕,什么东西倒下来了?”关母说著。她不知道惟婕不在家。 “噢!好。”宣岑应声答道。怎么没听见车子的声音?惟婕现在都是由至中的同事王光 雄护送回来的。 她走出大门站在公寓门口。咦?门怎么没顺手关上呢?太粗心大意了,等会儿说说惟婕 该注意门户安全。 她上了楼,按了电铃。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开门。 “惟婕,开门哪!是我宣岑。妈妈要我上来,看看什么东西倒下来了?” 可能在洗澡吗?听不到电铃声? 她正要离开时,门打开了。她推开门进去。 “原来你回来了,我”边说著,忽地,一个冰冷的手套从她身后堵住她的嘴,抓住 她的手臂,她惊恐的瞪著眼前的人,不——两个歹徒。门在身后重重关上了。 “现在怎么处置这个女的?东西没找到。”瘦高的歹徒说著。宣岑眼前的歹徒,手上晃 著一把短刀。 “东西没得手,就被这女的撞见,我们的脸被她看见了。老板不会高兴我们再杀掉一个 人的。”身后的歹徒说著,声音透者惊慌。将她押进客厅。 “已经杀了一个,不,还有那只狗,如果警方没悬赏找寻那只狗,它倒是一条可以赚钱 的狗。好了,好了,都干下去了,还在乎杀几个!做掉她——”他发出阴险的笑容,缓缓走 近她。 不——她不能死啊!宣岑惊骇的摇晃著头,扭动被扣住的手臂。她想张口喊叫,却被那 只手套紧紧捂住。她慌得既是害怕,又不甘就这么任人宰割,无助又愤怒 “让我瞧瞧。”他拍掉同夥的手套,说著。抬起她的下巴“长得其漂亮,可惜呀!红 颜美人多薄命,不过在你死前,让你先天堂极乐世界的滋味,你会死无遗憾的。” 猥琐的言词,色迷迷的眼神。 “不!”宣岑用尽最大的力气,扯开嗓门叫著,同时踢他的要害,趁身后的歹徒方才放 松她手臂时,拿起几上的花瓶朝他扔掷,她冲向玄关,离门口两步之差。 这时宣平的喊声在门外响起“二姊!吧姊!” 宣岑心中一阵大喜,大叫了起来:“宣平,去报警!”她已拉开里面第一扇门,看见铁 门外的宣平,但她身后腰侧一阵刺痛,抓著门把的手颓然的松开了。 持刀的歹徒揪著她的头发,将她的身体旋向他面对著,口中骂著:“臭姨子,你会后悔 的!”狠狠的又再刺进去,再拔出来,又再一刀,杀得眼红了。 “宣平,快快逃”宣岑孱弱的声音唤著,她此刻悬念的是宣平的安危,她的眼 睛缓缓闭上,剧痛蔓延,侵袭她的感官知觉 宣平当场愣住了“二姊!”他眼睁睁看着二姊的面容顿时失去血色,虚弱的呼喊著要 他快逃,看着持刀的歹徒一刀、两刀刺著。 “还不快抓那个小子。”持刀的歹徒朝同夥命令吆喝。 当门打开时,宣平拔腿就跑,高喊著救命,冲下楼时再次放声大叫“救命呀!杀人 哪!” 他的呼救声,引来楼下的邻居开窗探头张望。 关母一听到宣平的凄厉叫声,心知不妙的匆匆跑出大门,宣洵、宣玉也闻声从房间跑出 来。 两个歹徒见情势不妙,将宣岑抛下,冲下楼夺门跑出来,冲出人群,慌张逃逸。 “抓住他们!”宣平在后面追著边喊著。 但他们拦了一辆计程车,上了车逃逸无踪。 宣平飞快地冲上二楼“二姊!”见宣岑倒卧在门口。“快来人哪!”呼叫著,将姊姊 抱了起来。 关母一听到宣平的哭喊声,心脏急遽加快的,当看到满身是血的宣岑“我的天!宣 岑”已是老泪纵横的哭喊起来。 “二姊!”宣洵哇的哭了起来。 “宣岑”宣玉不敢相信的泪流满腮,喃喃自语著。 “快送到医院急救。”有人恢复镇静的高喊著。 围观的人纷纷让路,让宣平抱她下来。 惟婕从车上下来,疾步冲向围堵在公寓门口的人群。 王光雄也下了车,一探究竟。 当宣平抱著宣岑出来,惟婕惊叫了一声。“宣岑!宣平,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有歹徒闯进你的公寓,二姊她”宣平噙著泪泣不成声。 “快。快送她到医院去。赵律师,麻烦你报警。”光雄催促宣平上车,又叮嘱惟婕该做 的事。 关母和宣洵上了车,随他们到医院。 宣岑被送进离家不远的医院急救中。 直到凌晨接近一点时才动完手术,已送至加护病房。 光雄一直待在医院,取得医生开的证明,他才离开回到警局报告,连同宣平在医院讲述 的发生原因和经过情形,做一个简易的笔录,一并交给警局。 更深入的案发情形,还有待关宣岑清醒后再做笔录。 他去了警局后又到医院找至中,告诉他又一起事件发生。 “关宣岑?我的天!她人现在怎么样了?”至中的伤口因这一激动痛了起来,他闷哼的 咬著牙。 “她身中四刀,有两刀刺得很深,是要害。歹徒欲置她于死地,因她和她弟弟都看见他 们的脸孔,他们才出此下策。”光雄说著。他知道关宣岑是至刚的女友。 “该死!”至中无助的呐喊著。万一宣岑她大哥他会痛不欲生的,他看得出来他们 两人非常深爱著对方。 对!叫大哥回来,赛车比赛固然重要,但有什么比失去心爱的人更痛持的呢? “光雄,你请关宣平到警局指认了吗?”至中说著。 “我已请他明天到警局一趟,如果是有前科的歹徒,应该会指认出来。”光雄说道,突 然想到在现场做例行检查时的一些疑点。“对了,根据现场的情况和财物并无损失来看,我 的推测是——歹徒在翻找某个特定物,在进行时被关宣岑撞见了。” “你的意思是,惟婕在家中有他们要的东西?”至中大胆推理假设。他们是观察惟婕的 行踪许久,发现到她这些天的晚归,才想出闯空门的计谋来。“惟婕的人呢?”他难以想像 若是惟婕闯进去,那她的下场会是和宣岑一样,他起了一阵战栗。 “在医院陪她干妈。”光雄说著。他离开时,在医院急诊室的入口处碰见她。 “麻烦告诉组长,多派些人保护关家的安全。”至中担心歹徒会折返。 “我会的。好了,我要回去了,有什么重大发现,再告诉你。”光雄说著,然后离开。 第二天,至中打了国际电话给在澳洲的至刚,但他已外出,直到下午时才找到他。 “老大,放下赛车的事,宣岑正在危急中”至中急切的说著。 “老二,你别吓我。宣岑发生了什么事?”一听到宣岑危急,至刚心焦如焚的不安著。 “昨晚歹徒闯入惟婕屋中,被宣岑撞见了,她身中四刀,两刀是要害,已动完手术 仍在加护病房观察,尚未清醒”至中将大略情形叙述一遍。 “宣岑”在一端的至刚痛苦的闭著眼睛,张开眼睛时闪著泪光“惟婕她呢? 她有没有伤到?”说著。希望至少有一人平安无事。 “没有,她没事。”至中听著他关心的询问,感到心中充满温暖,他大哥不忘体恤关怀 其他人。 “那就好。我搭下一班飞机,我会直接去医院。”至刚此刻的心已飞出好几哩外,恨不 得现在就在宣岑身旁。 至中告诉他医院的地址,然后挂断了。 至中一挂上电话,恳求护士让他外出一个小时,理由是女朋友正在病危,无论如何都得 出去探视她。护士通情理的准他外出。 他先到事务所找惟婕,两人一起到医院探望宣岑。 至刚风尘仆仆的赶回台北,他没有回家就先到医院。 他将至中告诉他的情形,大略地向大成他们明示。如果他没有赶回澳洲及时参加比赛, 他让小飞和另一个新加入的夥伴代替他为一组。带著他们祈求宣岑平安的祝福,赶回台北。 到了医院,他在柜台服务处询问一名行政护士。 “关小姐已脱离险境,但仍尚未清醒。她的病房是三a一二号房,你从右侧的楼梯上去 可以找到。”护士说著。 至刚谢过她。知道宣岑已脱离险境,他松了一口气。 他上了楼。 到达三楼时,一排的长廊上,他搜寻著病房号码。 当他看见三a一二的号码牌时,从那间病房走出两位女士,一个较年长,另一个是少 妇。她们的谈话在和他擦肩而过时,传入他的耳里,他不由得驻足聆听。 “我还以为会看见那个赛车手,却不见他来探视宣岑,看宣岑报社那个汤总编,寸步不 离的守著她,深情的眼光不曾移开”宣玉眼中浮现汤怀仁的痴情,握著宣岑的手,完全 忘我的眼中只有宣岑一人。 “等宣岑清醒再告诉她,陪伴在她身边的是一个可靠的男人,而不是到现在还看不到人 影的方至刚,太令人失望了”关母埋怨的说著。 她们两人的谈话渐渐隐去,消失在长廊。 至刚差不多已猜出——年长者是宣岑的母亲,另一位少妇是宣岑的姊姊。 她们的谈话,让至刚自觉惭愧和歉疚。 汤总编——汤怀仁,宣岑的顶头上司。他爱宣岑?宣岑为何没提起过? 身中又响起那句:汤总编寸步不离守著她汤怀仁在病房里头? 至刚站在病房门前,里足不前。他害怕会看到汤怀仁在宣岑病床前的深情目光,他会觉 得自己才是闯入者。 想见她的心是如此坚决,想拥她在怀里,问她害不害怕?痛不痛? 他觉得像个偷窥者,手竟颤抖的出其的轻,他打开门。 “宣岑,别怕,我在这里,等你清醒,我会将埋藏多年的深情向你坦承,我是那么地爱 你”汤怀仁握著宣岑仍无知觉的手,举在面颊上摩挲著,呢喃诉说著对她的爱。浑然不 知背后有一双痛苦的眼眸看着这一幕。 至刚关上门,疾步离开,耳中一直回响著病房内汤怀仁的呢喃爱语。 他不知如何走出医院的?脑中一直浮现那一幕情景,坐上计程车,他直奔桃园国际机 场,画了位,他只想快逃离。他自认不属于宣岑世界里的人,有个男人爱她爱了许多年,她 应该属于他安全的臂膀里,而不是他这个什么都不能给她的人? 他为什么没看清——他和宣岑是不同世界的人?宣岑应该有个好男人来爱她、呵护她, 给她一个安逸舒适的家,那儿才是她的归宿。他呢?一个以赛车为梦想的人,哪儿有赛车他 就到哪儿,在比赛时有很多的变数、情绪化和状况出现,常常安全令人堪忧他真的能给 宣岑一个安定的家吗? 至刚自责太深了,以至于想得太偏远及钻牛角尖。 在飞机上,他满心愁苦的想着未来,脸颊贴在冰凉的窗子上,脑子不断重复著打击他内 心的话语,他自责太深仍不能释怀。 为了宣岑的未来和幸福,他能抛下对她的爱,来成全她日后的幸福吗? 至刚的心掠过一阵尖锐的酸楚,心中一片紊乱。有生以来,面临著最困难的抉择,原来 爱一个人,也能这么地椎心刺骨。 惟婕接到干妈说宣岑已清醒的电话,她急急赶到医院。 她原以为会看见方至刚。 汤怀仁在宣岑清醒后,离开病房了。 “宣岑,汤总编对你用情很深喔!他只有在上班时间没有办法守著你,但其他时间,他 一直没离开喔!像他这样的好男人哪里找?”宣玉赞赏的口吻说著。 关母附和的点头,示意她也赞同他。她很满意他的真诚。 宣岑虚弱的没应声搭腔,只是摇摇头。当她从麻醉药的药性消失清醒后,汤怀仁写满爱 意的眼眸一直不曾移开,她努力的回避著,对他只有万分的抱歉,她心中全部的爱,都给了 远在澳洲的至刚。 “那个方至刚倒是不见人影,说说看,有哪个男人在女朋友危急时,连看也没来看一眼 的?这种男人不要也好,免得婚后生个孩子,上哪儿找人?”宣玉愈说愈生气。 宣岑无奈她笑了笑。“他人在澳洲,明天有赛程。” “比赛有你重要?”宣玉瞪著她。 “你不懂的。”何必跟她说这么多——对她来讲是废话的事? “宣岑,宣玉说的没错。当你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竟丢下你一个人独自承受痛苦,在生 死边缘徘徊”关母不谅解地对事和对人有几分怒气。 “妈!你错了,我不是一个人,我连他的爱一起注入生死的挣扎。因为我知道,他会教 我别放弃为自己的生命加油,有太多的理由让我活下去”是的,活下去的理由太多了。 活著一天,就多编织一点梦。生活就变得好美丽。 宣玉嗤之以鼻,冷哼的说著:“你都几岁了?还相信那种虚无缥纱、如尘埃被风吹就消 失的虚幻爱情。关宣岑小姐,你在社会上都这么久了,又不是刚踏出校园的清纯少女,作梦 的年纪。回归生活的现实吧!女人不就是在爱情和面包中挣扎做选择?当然两者兼有是更好 的。” “就像你吗?”宣岑幽深的眸子没有一丝光彩,幽然地叹息著。 “你比我更有抓住包多幸福的机会。想想你身边的汤总编,睁大眼睛,看看他对你的呵 护、深情,你的幸福是唾手可得的。” “他只是我的上司,我对他没有一丝爱情可言。”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日久会让你爱上他的。”关母插了进来。她打从心眼底就喜欢 他,是她心目中女婿的人选。 “五年的日子够不够久?还要再加五年吗?” “你这孩子眼睛瞎了吗?”关母有几分气恼和斥责。 “妈,我会带至刚让你看看的,到时,你再告诉我你对他的评论,好吗?” 关母不予置评的没有表示意见。 待她们离去后,在一旁一直不敢搭腔的惟婕,才开口说话。 “至中打过电话给至刚了,他说会搭下一班飞机。看看时间,早都该到了的才对。”惟 婕希望能让宣岑好过一点。方才她一直想插嘴帮至刚说话,却怕干妈会移转话题到她身上。 昨天在这里,至中碰见了干妈,她急急的说他是警察,可是干妈的眼睛一直在观察,似乎察 觉到了什么。 “至刚?不可能的,明天就是赛程的第一天,他不会放弃比赛的。”宣岑虽然是这么 说,在心底何不希望他就在她身旁?心头袭上了淡淡的愁绪。 惟婕正想安慰她,门外轻轻的响起敲门声。她走去开门。 “至中?”他身后是光雄。 至中进来,张眼看不到至刚的人影。“至刚人呢?” “我才要问你。”惟婕反责怪他。 “他说会搭下一班飞机,直接到医院来的。”至中也不知道出什么差错了。 “或许没有赶搭上,我不怪他。明天他有赛程,实在不该告诉他我被袭击的事,希望不 会影响到他的情绪。”宣岑谅解的说道,知道至刚有这份心意就可以了。他一定在那头心急 如焚的想赶回来,她怎能加重他的负担呢? “你能体谅就好。等他回来,你再索求他的吻和拥抱,我不能代替他传达心意给你。” 至中眼中闪动促狭的光彩,朝她眨眼。 宣岑被他逗笑的眸中晶莹点点,巧笑嫣然的,在原无血色的双颊上,平添了一抹酡红。 光雄出神地看呆了,心神动摇的喃喃自语著:“美得今人难以言喻。”眼中闪著爱慕动 容的神采。 “光雄,回神哪!她是别人的,你别陷入痴迷。”至中拍拍他的肩大笑着。 宣岑红著脸轻啐说道:“看你,害得他一脸窘相。” 她这一点破,光雄更是一脸困窘。 惟婕轻叹著气,摇摇头。“拜托!别再加进一个爱慕者,这几天,石瑞明是茶不思、饭 不想的,打击太大了。” 宣岑听闻之下,她只能对他说抱歉,谢谢他的爱了。 第八章 方家的餐桌上,不知在何时弥漫著一种今人窒息、无法喘息的紧张气氛。 太安静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徵兆。 采菲自从上星期和季翔闹得不愉快,她是尽可能避开他。其实她不必刻意,季翔似乎也 和她一样不愿意碰到面。昨天晚上在前院,她刚停好车,他也正好回来。两人相见,比陌生 人还更陌生,他不发一语,没有看她一眼,她想道声晚安的话急忙收回,睹气的转过身,任 苦涩吞噬她的心痛。 采菲默默收拾她的餐盘和杯子,随即站起来“我吃饱了。”正转过身去。 “采菲!”方母唤出声,她已经隐忍很久了,她以为会见到采菲和季翔圆满的结果,岂 料竟是这种冷冰冰的气氛。她想问季翔,却找不到他的人影,每天早出晚归的。 采菲面对方母。“什么事?”她真希望这张勉强挤出的笑容能瞒过去。 “你在忙什么,每天都这么晚回家?方妈妈可不希望你出什么意外?”方母很少这样探 问她,那是因为她身边有季翔在看着她,让人放心不少。 “我知道。”采菲迎上她关怀的暖暖眼色,有股冲动想哭诉内心的委屈。 季翔起身的声音,惊扰他邻座的方爸,方爸抬眼看他。 “老二,你这几天都喝醉回来吗?我好几盆盆景被你的车撞翻了。”话中是不悦带责备 的口吻。 “对不起!我和几位友人正筹画一个合夥事业,正有兴致嘛!难免多喝了几杯。”季翔 这些天都在阿堂的pub,因为阿堂的经验丰富,便请教了他开设潜水度假材的一些有关资 料,及设备的如何充足和改善。 “方爸,方妈,我要上班了。”采菲仓卒说著。没有等他们应声,跳出餐厅不愿听见季 翔说著他对潜水的梦,和想一展抱负的事业。 “采菲这孩子是怎么了?季翔,是不是你欺负她了?”方爸目光如炬的直视进他的眼 “爸!别用那眼光审判我。我早出晚归的,哪有闲情、时间惹她?”季翔不愿让家人知 道他和采菲之间发生的不愉快。 “季翔,照这么说,采菲说的是真的喽?”克亚在听他说出开设度假村一事,才想起采 菲曾提到过。 “采菲她说什么?”季翔蹙著眉头。采菲知道什么? “她说你和阿堂准备在日本,合夥开潜水商店。”克亚说著。 “老二,你怎么到现在才提出来?到日本?一定要到日本去开设什么商店吗?人生地不 熟、语言又不通”方母语中是带著不赞同的意见。 “我从没说要到日本,阿堂邀我合夥是没错,但我没答应他。”老天!阿堂什么时候告 诉采菲的?他的嘴巴可真快。 “那度假村一事?”克亚被弄迷糊了。 “那是阿堂给我的灵感、点子。我想和友人合夥在北部和南部,拟开设专供潜水活动的 度假村,想着要在北国求发展,还不如留在国内。”季翔说著。 “你的日本女朋友也决定留下来?”克亚试探的口吻说著。 季翔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指的是苏媚。“苏媚回日本去了。”奇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吗?克亚从不探问的。 “为什么?”克亚没头没脑又问,一脸诧异的表情。 “什么为什么?”季翔反被他弄胡涂了。 天羽从浴室出来,听到他们两人在“什么”和“为什么”之间打冉著。“喂!打哑谜 吗?” “她既是你的女朋友,怎没留下帮你打点?”克亚明白说了。为了采菲,他想知道他们 的关系,是不是会结婚? 方母盯著季翔,看他会不会说出——他其实爱的人是采菲? “她从来就不是我的女朋友,只是比较谈得来的好朋友。”季翔略过和她摊牌的事不 谈。 克亚突然大笑了起来,还边拍桌子,口中念著“我的天,我的天”久久不能自己。 “唐克亚!”天羽瞪著他。 “没事,没事。我只是想到有个丫头,对我哭诉她爱的人被抢走了,哭得好伤心、好难 过哈!原来是个误会,白流那一大缸的眼泪。”克亚话中有意的,笑着轻叹了起来。 “谁啊?”天羽心中有点吃味,乱不是味道的。她最近疑心病太重了,她自己知道,可 是就是没来由的。最近公司新进三位女职员,是既年轻又貌美如花,她没来由的嫉妒她们的 年轻。由于她们是拉广告业务的,常进出业务部经理室,她就多疑的看着表,数著她们在里 面逗留的时间。她真的以为自己有毛病快疯掉了。 克亚没有回答天羽。莫测高深神秘似地一笑。“爸,妈,采菲最近忙什么?你们知道 吗?”眼睛扫向季翔。 “忙什么?”方母说著。 “学潜水。”克亚回答时是看着季翔说著。 季翔太惊讶了,愕然的睁著眼睛,有著难以置信的表情。“为什么?”自语著。 “采菲学潜水干什么?她不是对海有恐惧症?”天羽不解的嚷了起来。难怪还没到下班 时间,就不见她的人。 “采菲怕海?”季翔更是讶然,惊骇的表情瞪著他们,似乎他们都知道,只有他一个人 不知道。“你们没告诉我?”原来采菲不肯跟他下水游泳、浮潜是有原因的。在那一场意外 事件中,剥夺的不仅是她的梦想,海洋竟成了她的梦魇。 “季翔,采菲是为了你才去学潜水的。”克亚直勾勾地探进他的眼里,将采菲哭诉的情 形说了出来。 “那个笨蛋,居然跑到别的潜水社”季翔此时此刻的心是既喜又气恼,一颗心是雀 跃万分。 “不知谁才是笨蛋喔!”方爸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摇头叹气。 天羽突然叫了起来,似乎被克亚感染的,瞪著季翔,口中直嚷著:“我的天,我的 天,小扮,你爱采菲,对不对?” 季翔一脸困窘,万分尴尬,要在家人面前承认他爱采菲,实在太难为情了。可是他还是 忍不住要说。“对。拜托别泄我的底,我自己亲口告诉她,谁都不可以插手!”语气是哀求 也是威胁的。 他们欣然同意,一致赞成。 宣岑已出院半个月了。 关母坚持她等圣诞节过后再上班。已经是十二月下旬了,早就立冬过了。 宣岑站在前院的小花园,看着丝丝细雨飘落在花菜上,天空是暗沉的,灰蒙蒙一片,和 她阴郁的心情是一样的。有一片刻,她陷入蒙蒙胧胧的沉思中,一颗颗泪珠偷偷溜出眼眶, 滑下面颊,她无语仰望天,无言可诉一片心。空虚、惆怅、失落、迷偶、愁绪在啃噬著、包 围著。她已无法再承受这种苦涩等待的日子,她一天天的虚弱、消瘦和樵粹,只为等待朝也 盼、暮也想的人。 细雨转变成更大的雨滴飘飞、坠落著,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拢紧了外衣。 走进客厅,传来收音机正播放著叶瑷菱“点歌集”里的歌曲——“我这样爱你错了 吗?” 为什么却把心错给了你 我这样爱你错了吗?用尽我仅有的等待 换来的答案却是无端的结束 我想你错了吗? 爱上你错了吗? 宣岑心中一恸,一阵酸楚撕扯、抽痛她的心,会吗?会把心错给了至刚吗?难道真的如 词中那一段“用尽我仅有的等待,换来的答案却是无端的结束”? 不——至刚不会这样对她的。 她在心底呼唤著至刚的名字,泪在流,心在下雨 中午,妈妈回来,带吃的东西给她,她索然无味的只吃几口,就回房休息。 关母看着她含泪凝咽的面容,泛著一股沉重的愁苦,想问又无从所问,这些天她日渐憔 悴的脸庞,眼里的落寞伤痛,谁都看得出。 宣岑脑中一直被那一段词曲所困挺,既然至刚没有一通电话,没有慰问,她何不自己去 找他?如果要结束,也要给她一个完整的理由,除非他说已不再爱她了。 宣岑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要上台中。 国光号的车抵达台中干城车站时,已是六点过十分。 外面竟然下著大雨。 下车时,她拢紧了外套,将兜帽往头上一套,忍著在奔跑时肌肉被扯动的痛楚,冲进候 车站。 她招了一辆计程车,坐上车到至刚的修配厂。 当大成看见从计程车上下车的宣岑,他立刻迎上前去,替她挡雨,搀扶她走进办公室。 “老天,你浑身湿透了?”大成替她脱下那身湿外套,拿起披在椅背上的外套,让她披 上。 宣岑浑身起了一阵寒颤。 大成扶她坐在沙发上,再替她端一杯热茶。 “大成,我要见至刚。”宣岑抬眼直视他。 大成被她眼中的愁苦震慑住。“宣岑,抱歉,回来后都没有探望你的伤势,伤口已经痊 愈了吗?” “好多了,谢谢大成,拜托!我想见至刚。”宣岑忍住欲决堤的泪水,在眼眶里凝 聚著。 大成欲言又止,他真的很为难。至刚曾吩咐过,谁都不许告诉任何找他的人,包括他的 家人和宣岑——他受伤的事。 至刚在这次的赛程中表现得很反常,副驾驶的小飞说他完全变个人似的,似乎受到了某 种打击,心思和意志完全失去控制。在经过特殊路段陡坡时,撞上一棵大树,车子也因引擎 损毁而退出比赛。至刚因冲撞的冲击力大,左手严重骨折、肋骨也断了两根,小飞只受了点 轻伤,较无大碍,是不幸中的大幸。 大成正要开口,小飞进来了。也很诧异看到她。“宣岑?你怎么来了?” “她来找至刚。”大成说著。 小飞面有难色,嗫嚅说著:“他不在这里,他”看着大成,两人互望一眼。 宣岑看他们欲言又止的表情,心头窜过一阵恐惧,骇人的表情瞪著他们。“告诉我,是 不是至刚发生意外了?是不是?”她怎么会没想到这一层呢?她太自私了,忙著顾影自 怜,却没为他想过。至刚一定是不想让她知道,是的,一定是的。 心头千愁万绪全在此刻得到答案,阴霾扫去。 “至刚他好吧!你自己看看好了。”大成说著。他总觉得事有蹊跷,好好的一个人 怎会突然变了人似的?当然是问不出原因的。至刚一旦有心事,他是再怎么憋死自己,也不 会吭一句的。 至刚才从医院刚回到公寓。 左手臂仍吊著三角巾支撑著,他坐下时还不敢太用力,以免胸前肋骨受到震动,那会让 他抽痛的。 他瞪著小茶几上的电话,看了不下百次,他都隐忍著不去打,任相思成河、成为巨流, 在他胸间波涛汹涌。明亮的眼眸黯然失神地呆滞、无神。 他失去赛车手应有的沉著、理智,他让感情驾驭他的心,在比赛的过程中,还抛不开那 一幕情景的冲击,占去他的心思,他完全陷入个人的迷思情雾中,耳中听不进小飞指示路标 的声音和警告,终于铸成了遗憾 他听见钥匙打开门的声音。 是大成回来了吧?下班了吗?今天没加班吗? “大成”他正起身,看见大成进门来了。当他看见身后进来的宣岑时,他的表情冻 住了。不假思索的冲口而出“你带她来干什么?”尖锐不悦的厉声怒斥。 宣岑见到他的喜悦之色,僵硬地冻结了。她看着他的目光,彷佛极憎恶看见她。心头千 愁万绪排山倒海而来。 大成对他突来的愤怒咆哮,十分震惊和不解,令人摸不清头绪。 大成朝宣岑惨淡一笑“他最近就是这样,脾气暴躁让人难以亲近。”他看向至刚眉头 纠结说道。 “大成!”至刚瞪著他,肋骨因激动被扯痛著,他闷哼一声,吸著气,胸膛急遽地起伏 著。 宣岑惊呼一声,这才看见他左手臂用三角巾吊著。方才进来时没有看见,被他披著的外 套盖住了。她急步走向他“你受伤了?” 但至刚避著她,低咒一声,掉头走开,走进房间。 宣岑蹙起眉结,他这个态度伤害到她了。“大成,他怎么受伤的?你们为什么不告诉 我?” “至刚他在第一天的赛程,撞断了两根肋骨和左手臂骨折,他不准我们告诉任何人。他—— 似乎连带的自尊心受损,不敢去面对。以他的赛车经验和沉著力,是不该发生这种错误 的。”大成还是想不出什么因素,会让至刚失去应有的水准。 宣岑脸色一暗,凝重的沉思著,会不会是至中的那通电话,让他失去镇静的定力?她慌 乱了起来,他的憎恶眼神他是在怪罪她吗? “对不起!大成!我要和至刚谈谈。”宣岑歉意的说著。 大成点点头。说著:“别被他那坏脾气吓走。” 宣岑点点头。 大成走后,宣岑走进房间,走向至刚,凝眸直视他。 至刚抽烟的动作停了下来。皱著眉,起身。 宣岑扬起头,被他的冷漠惹得怒气上升。“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至刚转过身淡然地说。 “为什么不来看我?”宣岑心里一阵酸痛。 “你不是看到了?我这个样子怎么去见你?”至刚脑子里,只迥荡著在医院走廊听到那 些话,还有那幕今他心痛纠结的情景。 “我不在乎你会变成什么样子,但至少让我知道你受伤了,害我牵肠挂肚、心绪不宁 的”宣岑想倾吐的话欲一吐为快。 “我在乎——”至刚尖锐的语调打断她“如果我不是断肋骨、手臂骨折,而是跌到山 沟死了”深沉的痛苦在他脸上扭曲著。 “不要!”宣岑扑向他,紧紧抱住他,被他的话惊吓的泪水泉涌而出“你怎么可以吓 我我不准你这样吓我” 至刚紧闭著双眼,克制自己不要拥抱她、吻她,但他这半个月来的思念、凄苦,全化为 深浓柔情。他饥渴地梭巡她的唇瓣,急切地吻上她的唇,缠绵、热切的探入她湿润的口中, 吮吻著,牵系著几分相思,一遍遍地在吮吻间呢喃,低唤著她的名字“宣岑好想你, 好想你”内心翻腾着急切的渴望,颤悸不已。 宣岑一个月的饱相思之苦,全在此时得到温暖的怀抱和柔情话语。灼热的唇、熟悉的 吻,在她耳畔、下巴和颈窝处揉搓、摩挲著。 至刚情不自禁地,想**她柔软细致的肌肤,探进她毛衣底下探进的手停止了动 作,他脑子倏地清醒的,慌忙推开她。 “至刚”宣岑不解的望着他,身躯因他骤然的退开,而迅速冷却。 至刚转身掉头,欲离开房间。 “你不能这样丢下我,是你挑起的吻,要结束也该有个理由。”他的举动深深刺痛了 她,宣岑拦住他的去路,伤痛的眼眸迎视他。 至刚沉穆的目光对上她的,伤痛、柔情撼动他的心,快淹没他放开她,放开她—— 有个声音在催促他,那一段谈话、那一幕情景浮上脑海,逼著他 他做了决定。笔直的直视他,声音不具感情,淡漠地说著:“宣岑,我们分手吧!” 宛如天际响起一声雷响,轰隆地袭向她,眼前黑暗地看不见其他事物,她只看见他无情 冰冷的面孔。 “为什么?”宣岑的心里痛无比,脸上却是平静的面容。 至刚冷静的说著:“我们不属于同世界的两个人。看看我存在的世界,黄土飞沙、悬崖 陡坡和危险、刺激为伍,不能给你安全的承诺。你身边,不是一直有个深情爱著你 的总编?他是个好男人,在你需要的时候,他随时能陪在你身旁。”他竟然能平静的说著, 脸上看不见悲凄的心在声声喊痛中扭曲的表情。 “那是个意外事件。”宣岑瞪著空洞的双眼。 “却是事实,在你危急性命奄奄一息时,我在哪里?”至刚握紧双拳,想着当时接到至 中来报她在危急时,他的焦虑、他的无助,他的愧疚他转过身,竭力掩住痛楚。 “你身不由己,我可以了解,我并不怪你。” “不,久而久之,你会开始抱怨。宣岑,我不能给你承诺,不能给你女人想要的一个 家,安定没有危险的忧虑、安全又舒适的避风港。” “你不要我们这段感情?你要放弃?你太冷酷无情,说不要就不要,你没想过 会伤害我吗?”激动的泪水顺颊而下。 至刚不敢回头,怕看见她的眼泪。他紧绷著脸,努力控制著。“伤口会痊愈。另一个男 人会安抚你曾受伤的心,用他多年的深情抚慰你的创痛。看他寸步不离的守在你病床前,任 何人都会为之感动,他才是你需要的爱情归宿。” 宣岑呆怔在原地,一个意念闪过,她扬起头,瞪视他的背影。 “在我昏迷尚未清醒的时候,你回来看过我,对不对?该死——回答我。”宣岑走向 他,两手摇晃著他,逼他正视她。 “是,是,是!我看见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该死!你还要我说出口吗?你想听是不 是?好,我告诉你——“我还以为会看见那个赛车手,却看不到一个人影,看看那个汤总编 寸步不离的守著她,深情的眼光不曾移开”如何?还想听吗?再听听这感人的一段: “宣岑,别怕,我在这里埋藏多年的深情我是多么地爱你”他的爱情告白是 不是很感动?”他情绪激动,欲将脑海中盘桓不去的一片阴影抹去,以解心头的舒坦。 房间弥漫著沉寂和令人窒息的气氛。 宣岑被他的话震慑住了,她不知他会撞见汤怀仁他一定是听到了妈妈或是姊姊的谈 话。 他是以怎样的心情折返澳洲?老天——莫非他受到困扰,情绪不稳她闭上眼睛,他 有可能会不,不他活生生站在她眼前,她心疼的看着他。 “对不起?因为我让你困扰不已,左右了你的思绪,失去以往的水准。你本应该有很好 的成绩,我不知道该如何平息你的愤慨和怒气,我我真的很抱歉”愧疚和歉意扭绞 著她。 “不要宣岑,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罪恶感捶打在她心上。 他们的眼神在半空中相遇,都是沉痛的。 “我破坏了你的梦。”宣岑苦涩地说著。 “你该回到属于你的世界,接受他的爱,我希望看到一个生活美满、幸福洋溢的你,那 是我不能给你的。我依然和我的赛车梦,飘泊在有赛车场的地方,那儿才是属于我的世界, 属于我的地方。”至刚忍住别离的愁绪,分手的紊乱情绪,他是为她的未来幸福著想,他逼 迫自己这么想着。 宣岑的最后一丝希望没有了,她绝望地想放声大哭,她忍住了。僵硬地,忍著喉咙欲冲 出声的悲呜,颤声地说著:“如果这是你另一种爱我的方式,我会成全你。我会离开你,是 不愿让自己成为你的负担,但爱你的心是不会变的。”她的眼睛在他脸上巡礼,深深刻划在 她心版上。如果这会成为遥远的回忆,她也要把握此时此刻、每分每秒还能拥有他的美好时 光。 “至刚,如果这是最后的相聚,你能再爱我一次吗?”柔情中带著幽怨。 至刚望进他泪光晶莹的眼眸中,柔情和深浓的感情刺痛了他。他回忆起两个月前那个夜 晚——柔软、温热的娇躯、肌肤与肌肤的接触,激情缱绻,深情呼唤 “宣岑再让我爱你。”如果成为日后的回忆,终其他一生,他都会记得她曾是他生 命中的一部分。 他握著她的手,走向床边。将三角巾从颈子上取下。 他们的视线交缠著,眼中的深浓感情在淹没他们 他们绝望地吮吻著,相互**著,愈升愈高的欲望,激情在喘息中流窜 当衣衫褪尽,在彼此眼中做最后的巡礼。至刚一记狂猛的吻深深探入她口中,覆上她的 娇躯,在她每一寸柔软光滑的肌肤,留下爱的吻痕烙印。宣岑迷醉地叹息著,因激情和翻腾 的欲望,眼眸中散发著蒙胧的柔情。 当欲火焚烧,烧掉了每一个细胞,融合成一体,两人被带进爱和欲望的灿烂激情世界。 事后,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宣岑紧闭著双眼,让方才的激情悸动消褪,平稳狂跳的心。 至刚爱恋的拟视她嫣红的粉颊,眼中闪烁著痛苦。 时间在爱恋不舍中逝去。两人都想把握在一起的时刻,但这是在折磨彼此。 “至刚,我饿了,你去帮我买点东东西,好吗?”宣岑打破沉寂,她没有睁开眼睛,和 内心做挣扎。 至刚知道这是她要离开他的讯息。胸间涨痛著,他咬著牙隐忍著痛,起身下床,吃力地 穿上衣服、长裤,拿起三角巾往脖子上一套,将手臂穿过托著,他闭著眼呻吟出声,已分不 清是心痛还是伤痛。 他深深再看宣岑一眼,横著心一甩头,走出房间。 宣岑在他离开后,睁开眼睛时,泉水般的泪水涌出,最后一丝的克制崩溃了,她要将泪 水留在这个伤心的地方,直到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美丽的回忆即将成为遥远。宣岑在桌上写完最后一句:“爱已远走,让回忆存放在流逝 时光里成为遥远梦。” 宣岑站在门口,再一次凭吊爱逝去的地方。 至刚站在统一面包店前,注视著对面公寓大门走出来的宣岑。看着她拦下计程车,坐上 车。车子在他的注视下消失远去了。 回到公寓,走进房间,方才的激情狂野、喘息、深情缱绻,在他眼眸中折磨著他。 他看见桌上她留下的信笺,娟秀的字迹一如她秀丽的容颜。他看着信笺的内容—— 我走了。 谢谢你的爱。最后一次的爱 不愿成为你的负担,加重自己的罪恶和歉疚。 不要任意支配我的感情归属,汤总编虽然是个好男人,我的心却没有敞开。 爱已远走,但你我曾经深深爱过。 初见时的悸动,让我动了情。 用最真的心,最真的情,换你温柔的眼眸 如果一生只爱一次 爱你一生无怨无悔 爱已远走,让回忆存放在流逝时光里. 至刚闭上了双眼,让深沉的苦涩和眼里的泪水融合。 宣岑他低唤著她的名字。 在他心中,她永远会是无法减轻的痛。 天——他真的是爱她才放开她,他不能剥夺和羁绊她可以拥有更好的一切,守著他没有 安全保障的承诺,在生死边缘的垂危挣扎,她的爱会逐渐凋谢、萎缩死去,他不要看到 这份爱死去的悲惨情景。 原谅我,宣岑,我害怕有一天你将不再爱我,这才是我心底最脆弱的,放开你真的是我 不愿的,但我情愿看到你被爱包围的美丽笑靥,被宠爱的迷蒙、醉人的眼眸 至刚从喉中发出深沉的嘶哑。 他怎么也没想到,往后的日子是心如刀割、痛入骨髓的纠缠著他,在每一个无数寂寞、 孤独的夜里啃噬著他。 十点五十分,宣岑在全家总动员寻遍不著,心急如焚的等待中回到家了。 “妈!二姊回来了。”宣洵在开门惊见她时,高声叫喊著。“二姊,你去哪里了嘛?也 不留张纸条。”宣洵忍不住抱怨发牢骚。 “哇!这么凶啊?如何——等门的滋味不好受吧?”宣岑在玄关脱鞋子。她在坐上国光 号的那两个多小时,已将泪水流尽,剩下的只是酸楚悲凄的心。无论如何,她的生活不会再 回到从前了,感情也会从绚烂缤纷归于平淡,而成为一片空白。 关母担忧著,似要从她脸上找寻答案。 宣岑意外地唇边绽出笑容。“妈,不会再让你担心了。真的对不起,长到那么大的年 纪,让你操心个二十八年了。”眼眸里有一丝泪光。 “你这个孩子真是令人难懂。”关母惊讶的瞠目结舌,瞪著她摇头。 “妈,我明天就恢复上班。”她得让自己忙碌起来,这是失恋的人冲淡痛苦的最好方 法,时间的流逝,也会冲淡曾经一切所有的。 关母知道她一旦决定的事,就算阻止她,还是会偷偷的想尽办法达到目的。关母怜爱慈 祥的说:“好吧!不过我会关照你的总编,让你先不要跑新闻。” 宣岑想到要面对汤总编,她还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才不会弄得尴尬。 她点点头,然后向他们道晚安,带著疲惫和落寞的身心走进房间。 她正要关上电灯时,房门外轻敲著,传来惟婕的声音“宣岑,你睡了吗?” 宣岑犹豫著,她本来想快点入睡,让纠缠她的乱纷纷思绪也一起入眠。 她叹息著,走去开门。她瞪著惟婕手上抱的枕头。 惟婕一进来,就抱著枕头,不等她说什么就爬上了床。 “惟婕,你干什么?我可是很正常的,不搞同性恋关系。”宣岑故做横眉竖眼的表情, 瞪著她。自己也爬上床。 “去你的!”惟婕拿枕头打她,笑啐道。 宣岑将枕头拍一拍“别拿我的枕头当武器,它可是我睡觉放头的地方。” 惟婕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她好半晌。 “干什么?没看过这么美的令人嫉妒的女人吗?”宣岑打趣的说著。 “哼!不是我欣赏的那一型。”惟婕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挑剔的说著。 “讨厌!好了啦!有屁快放,打屁打到人家要睡觉的时间才来。快说啦!不说把你憋 死。” 惟婕一点也不浪费时问的说了:“你不会是四、五个小时都泡在电影院里头吧?逛街你 还嫌浪费时间,抱怨五彩缤纷的霓虹灯眼花撩乱” 宣岑硬生生截断她辟哩啪啦的话。“我到台中去了。” “台中——?”惟婕愕然的瞪著她。 “我和至刚说拜拜了,分手了。”宣岑平静的说了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 “分手了?认真的?告诉我,为什么?”惟婕不相信,因为太突然了。 “牵系、负担、罪恶、歉疚”宣岑抬起头,无奈的笑笑。 “我不懂,宣岑,别跟我咬文嚼字。”惟婕秀眉微蹙。 “好,我告诉你,但我不希望你告诉至中。还有,别因为我和至刚的分手,影响了你两 人的感情。我和至刚的分手原因,不是爱和不爱的问题,这真的很难让你了解,真像一出老 掉牙的爱情肥皂剧,没想到在我身上发生了。”宣岑苦笑的撇撇唇,继续说著:“你还记得 高中时,我们最爱看的那套漫画“闪亮女孩”吗?一名女摄影师爱上一级方程式赛车手,但 男主角不知道她爱他;他的好友,一名服装设计师爱上女主角,对她的爱是表露无遗,男主 角在发现自己也爱上她时,他的好友向她求婚,男主角默默的离开,回到他的赛车场,他并 不知女主角没有接受” “停-宣岑,我并不想听故事,这和漫画有什么关连?”惟婕没有耐性听她说完,打岔 说道。 “你不觉得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女主角换成我了,报社记者关宣岑。”宣岑指指自己, 然后她娓娓细诉和至刚初见时的不愉快记忆,说著:“还记得我到台中,在饭店打电话找宣 洵的事吗?真被宣洵说中了,他是天蝎座的男人。” “再打个岔,那些我都听过了,我要知道分手的原因,你却给我拐个弯回到原地来。” “因为他太爱我。”宣岑给她一个迷人的微笑。 “这是什么原因嘛?”惟婕不解她还能笑出来。 “太多牵系绊住他的梦我是他的绊脚石。”宣岑的笑容从脸上敛去,换上一抹幽然 的苦笑。 惟婕看见了她倔强的外表下,有著深沉的痛楚和几分脆弱。“就这样?他未免太自私 了。” 宣岑摇摇头“你不了解。知道吗?他来过医院,在至中打完那通电话后,他就赶来 了。”她停顿下来,朝惟婕点头,继续说:“至刚他应是遇见了妈妈或姊姊吧?听见她们的 谈话我昏迷不醒的当时,汤总编他一直随侍在我病床前,他看见也听见汤总编的坦承表 白于是,他离开医院回澳洲去了。” 惟婕微怔了一下,她可想而知,至刚当时的心情是应当到了谷底。 “惟婕,至刚他受了重伤,你知道吗?”宣岑突兀地从心底痛喊了出来,激动哀痛无 比。 惟婕惊呼一声抽著气。 “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害他比赛时牵肠挂肚再听见那些谈话他的情绪受到影 响。我看到了,看到他受伤的严重和他的心,他一个人在承受著,我怎能再加重他的负 担呢?我心疼啊!”不敢在至刚面前表现的脆弱,她需要倾诉她心中的悲楚。 “我不懂你们相爱这么深,怎舍得抛下这份感情?”惟婕不争气的眼泪在眼眶中打 转,无助又无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成全他爱我的心。我离开他,不愿我的爱成为一道沉重的枷锁扣著他、套住他。”宣 岑眨了眨眼,将眼泪眨掉,抬首仰望天花板,幽幽叹息著:“唉!爱到尽头无缘相守,痴爱 无悔情深未了” 惟婕感动的珠泪盈盈“你好傻、好傻” “纵然是别离,纵然是相思,眷恋的心永不变。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 暮”宣岑想起诗人秦观的词中,那千古为后人吟诵的两句,她无奈的黯然神伤。 惟婕不忍看见彼此相爱的人,却要以分手收场,她感受得出来自我折磨的痛楚“你为 什么不哭出来?”她心疼的看着宣岑楚楚可人的愁容、眼底的哀怨。 “我已经哭完了,只剩下点点余泪哀悼死去的爱。爱已死心未死,终其一生带著逝去的 爱,回忆曾有过的美丽、甜蜜。” “你这是何苦?何不接受深爱痴情等候你的汤总编,也许他可以抚慰你的心,再一次拥 有被爱的心灵。” 宣岑叹息著。“怎么你也支配我的感情归属?你懂得的,别污辱我的爱情。明天是个重 新的开始,关宣岑的爱情归零。”她试著挤出一丝笑容。 惟婕泪光闪闪的替她惋惜,也为汤怀仁的一片痴情感到悲哀和同情。 宣岑才刚踏进办公室,报社同仁就上前围了过来,恭贺她身体康复。原来她人未到,她 妈妈已打电话到报社告知关照过了。 “你总算回报社上班了,见不到你清丽、灵秀、绝尘的容颜,我这才华洋溢、文思泉涌 的新锐记者,是每天都平淡乏味、枯燥无趣的咬著笔,大脑无法运作就生了。”和她跑 艺文活动的张光晨拉著她,殷情地扶著她坐下,顺手拿起放在她桌上的一大束花,递给她。 “拜托!少恶心了好不好?”宇娟将他拉扯到一旁去,然后自己挤了进去,一脸关切地 说著:“这三个星期的休养,怎没看你长点肉,反倒清瘦了好多?” “谢谢你,宇娟。还有大家。”宣岑感动的想哭,回到报社才发现她多想念这些好同 事。虽然每天这么的忙碌,但在闲暇时间仍互相聊起采访时的趣事,办公室顿时洋溢著欢乐 的笑声。 “宣岑,警方找到那两个歹徒了吗?”跑社会新闻的曹立明,较现实的表现他称职的一 面。 “是我弟弟去指认的。我透露消息给你,你去采访程氏法律事务所的赵惟婕律师,她也 许会透露有关上一次潘老先生的命案,给你知道。”宣岑体会得出跑社会新闻的辛苦,疲于 奔波的和警察有关人事单位玩躲猫猫、捉迷藏的游戏,甚至到命案现场了解案发情形,捉到 凶嫌时描述案情经过、原因,都得在一旁聆听,当下得振笔如飞的拟个稿,回到报社再写一 篇完整的稿子。是跑新闻中最损体力的工作。 曹立明敏锐的唤出了相关点“和你这次被袭击的事件有关?” “是的。你去挖挖看。”希望他抢到第一新闻。 “关宣岑,到我办公室来。”是总编辑汤怀仁的声音。 “叫得这么急,每天到你家探视,还嫌不够啊?”陈起轩摇摇头,同情地说著。 “宣岑,你就可怜可怜他那颗痴情的心,告诉他——你已是名花有主了。”宇娟说著。 “对嘛!像我早死了这条心,随著方至刚的出现,我的痴爱在梦中相思倍受煎熬。我快 刀斩情丝燃烧它,化做一缕轻烟”张光晨卖弄他的文采,逗得他们不得不闭上他的嘴。 宇娟是笑翻了腰,替他改词:“情绪燃烧化做一堆灰烬。” “好了啦!别闹了。张光晨,我只能对你说“谢谢你的爱””宣岑掷给他难得露出的 一抹嫣然笑容。 “还在干什么?围在一堆嚼舌根,有那么多时间的话,把你们调到晨间新闻,跑跑马 路。”采访部徐主任站在门口,双眼扫过他们每一个,扯著他的嗓门大吼大叫著,也难怪他 会一早心情暴躁了,这个月的报纸销售量比上个月的低,上面已给了他指示,他的压力是可 想而知。 他们一听,做鸟兽散的纷纷离开,可不愿被抓去跑晨间的新闻采访。 “关宣岑,你来上班啦!”徐主任关切地询问她。 “是的。我不在的时候,让主任递补我的缺,实在过意不去。”她是听汤总编说的。 “你恢复上班就好了。对了,人事有调动了,你去找汤总编报到。”他说著,然后进去 办公室。 人事又有易动了?不会是连她也在调动名单吧?她可不要枯坐办公室做接电话、校稿的 编辑工作。 满腹疑云的站在总编室外,敲了门,进去。 “找我有事吗?汤总编。”宣岑关上门,走向他。她不改已成习惯的称呼。汤怀仁双眉紧蹙,看着她。她还是对他保持距离。“你母亲打过电话来,叮咛我先不要 让你出去采访,徐主任体恤你才刚痊愈,这几天你就委屈点,先帮忙审稿和编排的工作。” “是。”宣岑怕看见他深情的目光,眼睛闪躲著。“徐主任说人事有调动,我也在名单 里吗?” 汤怀仁点点头。说著:“是上面的指示。近几年来,原住民族群意识抬头,寻根意念强 烈。明年的选举战情,部分参选的候选人,已针对原住民的教育、文化、土地开发资源等做 为施政中心。九族文化的渐渐消失,对生存于汉人社会、文化和接受汉人教育的原住民,是 深感现实的无奈和潮流变化而感慨,更要面对种族歧视、尊严问题,生存在丛林大都会中, 这是值得探索研究省思的问题。” “要做一系列的专题采访报导吗?我?”宣岑指著自己问著。 “对。徐主任推派你,他对你有信心——能做好这一系列九族文化的报导。已预留一个 版面给你。” 老天!怎么丢给她这么棘手的工作给她?她如何著手去做?她连九族的语言都还没听 过,更别说是说和听了。 “我要是深入山地部落,采访老者,怎么办?我不会说也不会听。”真是个烫手山芋般 的工作。 “你可以找教会的牧师、神父或神职人员、传教士,帮你做翻译的工作。” “对,对。噢!看来我要巡迥宝岛、走遍山地部落寻访了。”看来有一阵子她要隐入深 山和丛林为伍,能暂时挥别台北的尘埃、五光十色的喧嚣,或许能让幽境山林洗去哀痛的心 灵。 “宣岑,我们可以谈谈吗?” “现在?” “中午或下班。” “好。”反正她不出去采访,可以想想拒绝他的话。 宇娟一看见宣岑走出来,向她挥。 宣岑坐在位置上,倾身低声说著:“干什么?” 宇娟朝总编室看了一眼,笑着说:“找你诉情吗?” “要死啦!”宣岑白她一眼,抓起原子笔就往她头上打。 “我关心这个三角恋情的发展嘛!”宇娟摸摸被她打痛的头顶。 “什么三角恋情?本来就没有他插脚的空位,哪来的三角?”她的心意很坚决,准备拒 绝他的爱。 “我们的汤总编好可怜喔!人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是连边都没得站,怎捞得到月? 此心此情,何去何从,唉!情何以堪?” “宇娟,如果一对相爱至深的男女,为了某种理由分手,不是不爱了,而是爱成为牵 绊,忍痛分手,你觉得如何?有什么感言发表一下?”宣岑的语气透著苦涩。 “那要看是何种牵绊?爱情嘛!本来就是个矛盾的东西,让人欢喜让人忧,我不是爱情 大师,对爱情没啥研究。你怎么突然问起这种无解的问题?”宇娟看着她,研究她的面容表 情,持疑的目光。 宣岑摇摇头,讷讷道:“没什么。只是想着人世如浮云,难预料的事太多,红尘俗世的 我们,情爱牵绊著,总是惹烦忧。”叹息一声,眼神飘忽地思起一段回忆。 “喂!别说得如此感伤,我会怀疑你是失恋了,才会说得这般幽怨。”会吗?她指的可 是她自己?宇娟半研究半凝思的。 宣岑掩住眼底的伤痛,抬首掷给她一个柔美、嫣然的一笑。 第九章 季翔接到阿堂的电话,急急的从家中赶去pub。 采菲和文冠辉一群人在pub喝酒、跳舞。 好个耶诞夜。 整整半个月不见她的人影。 他一直都在南部,和四位合夥人已开始筹画——潜水度假村的经营方式细节。他们已向 一位即将要移民国外的业主,买下其经营的民宿饭店和潜水商店,以提供潜水者的膳宿服务 和领域资讯服务。 他一进pub,就四处搜寻采菲的身影。 阿堂看见他进来,朝他挥手。 “怎没看到采菲?” “今天晚上客人比较多,可能在舞池里面,被人群挤进去哪儿了。”阿堂说著,调了一 杯马丁尼——martinidr?”给他。“筹备的如何?”指的是潜水度假村一事。 “刚开始,经营方式还有待商讨研究。”季翔啜了一口。“酒放太多了。我有正经事要 办。” 阿堂挑著眉,笑了起来。“这样才好,壮胆啊!”“那种事不需要壮胆,只说三个字就行了。” “三个字?采菲哪那么容易制伏?看你怎么把她拖回去?” 音乐停了。还有人在舞池,等著下一首舞曲。 采菲和文冠辉穿过人群,走向吧台。 “来了。”阿堂倾身说著。 季翔旋过身,目光迎上采菲。 采菲怔忡的呆站在原地。数秒后才移动脚步。 “嗨!方季翔,你也来狂欢一夜吗?你的女伴呢?”文冠辉坐上高脚椅,左右看着寻找 佳人倩影。“一杯毛whisk?”和一杯pinklad?””朝阿堂说著。 采非正刚要坐上去,就被季翔一把抓了下来。“你跟我回去。我们有很多很多事要沟 通!”他朝她吼著。 “放开我!去你的——敢在这里对我大吼。”采菲打他的手。 “你要吼吗?到外面跟我吼,别破坏人家的耶诞夜。”季翔拉著她就要往外走。 “方季翔,太不够意思了吧!抢我的女伴。”文冠辉见状,跳下高脚椅,抓住他的手 臂。 季翔看一眼采菲,对她嘶吼叫著:“告诉他!你是要跟我走,还是跟他?”人群的声音 实在太大了,又放著热门的舞曲。 “文冠辉,对不起了,扫你的兴致,我得跟他走,他是我们家的保母!”采菲的最后一 句是用吼的,瞪著季翔。 “保母?”文冠辉是百思不解的看着他们离开pub。 “对,保母。这杯免费。”阿堂笑嘻嘻地派上一杯。眼睛朝门口望去,看着走进来的两 位打扮入时的小姐。“两位新潮派的靓女走过来了,转过身打个招呼。”说著,分散他的怒 气。 在pub外面,采菲为了要独自开自己的车回家,和季翔起了争执。但最后她赢了。 在路上,她想甩掉一路跟随在后的季翔,但是今天晚上的红绿灯跟她过不去,老是在她 想加速时,就又碰到红灯,她放弃了的乖乖驶回去。 车子一进车库,她马上下车,想尽快回到房间,好避开季翔。他今天晚上在别人面前羞 辱了她,还把她当成未成年少女般,管束她的行为。 季翔的车堵住她去路,前灯照著她,让她无法睁开眼睛。 采菲双手挡著他照过来的车灯。 他一下车,她就开骂:“你想撞死我吗?” “进去!嗓门这么大,不怕邻居开窗,张望看好戏吗?这边——你要去哪里?我说过我 们有很多事要沟通。”季翔手一伸把她抓回来。 “我头痛,我要回去休息上床睡觉了。”采菲甩开他的手,朝往她房间走。 季翔再度把她拉回来,拖著她往大厅门口。“今晚无论如何,你我得把事情解决。” “放开我,我的事情不用你插手,要训话再教育轮不到你。”她挣脱他,双手著腰, 忿忿的瞪著他。 “由不得你——”季翔说著,冲向她,趁她不留意时,将她倒吊著扛在肩膀上,抓紧她 踢动的双脚。 采菲惊呼一声逸去,头下脚上的惊骇不已,他竟敢用她最怕的方式对付她,她双手捶打 著他的后背,双腿不停的踢著,嘴里骂个不停。 “你再乱动看看,看我敢不敢把你丢下去?”季翔威胁说道。他知道只有用这一招能制 伏她,要她安静。 “我要告诉方爸、方妈,你欺负我。”采菲不降的搬出救兵。 “算你今晚很不幸,他们都到教堂去了。”方爸和方妈是虔诚的基督徒,他们都会在耶 诞节的晚上到教堂去,准备到各弟兄、姊妹家唱圣歌——平安夜。 当然的,克亚和天羽也不会在家,小俩口在外面欢度耶诞夜。 采菲一直紧闭著双眼,不敢看地面。 “快点放我下去,我头昏眼花了。” 当季翔爬上二楼时,他故意松了一下手,她吓得尖叫了起来,赶紧双手抱住他。 进去房间,打开了灯,他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床上。 “你怎敢对我这样?我讨厌你、讨厌你!”采菲紧闭著眼,还不敢睁开,头还昏沉沉 的,她气得眼泪不听使唤的流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季翔伸手把她拉起来,拥在怀里。 采菲推开他。“我不会原谅你,羞辱了我两次。”她用手背拭泪。 “你当真要跟他走?”他抓著她的手,激愤的瞪著她。 “是又怎样?我挺喜欢他做伴的,幽默又风趣。” “不准你跟他。” “凭什么?我都没管你的私事,你即要管到我头上。”采菲说著,就要起身。 “你为什么瞒著我学潜水?而且还是跑到文冠辉的潜水社,是因为他才学的吗?”他怀 疑克亚说的真实性了。 “你知道了?我”她转过身却不敢面对他,低著头。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对海有恐惧感?”季翔拉著她坐下,双手捧著她的脸,轻声说 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在别的潜水社学潜水,我的目的也是在治疗对海的恐惧。”她 没有抬头,依然是低垂著。 “我可以帮你,我们一起克服这个梦魇。”他托起她倔又固执的下巴,柔声说著。 她摇摇头,不争气的眼泪欲夺眶而出“你不会的你不是要走了到日本去?” 声音几不可闻。 “你不希望我离开?”他想听到回答。 “该死你!都要离开了,还问我什么希望不希望?”她瞪著他,眼泪掉下来了。 “傻瓜!谁说我要离开,我要去哪儿呢?日本——我人生地不熟的,干嘛找罪受?”他 心疼的把她圈进怀里。 她推开他,抬眼望进他眼中“少哄我,阿堂都告诉我了,她苏媚会和你一起到日 本去,她是个好助手以后会是你老婆能干又贤慧的贤内助”她心底的苦涩醋意 翻腾著,眼泪一发不可收拾的奔流著。 季翔瞪著她的眼泪,老天!这下该怎么应付滂沱如雨涕泗的泪水?他急得喊叫了起来, “我没有要走!是你那脑袋瓜不知在想什么?阿堂说我答应他了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 扭?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你还凶我难过嘛!想到她会把你抢去” “抢——?你又用什么鬼字眼?我和苏媚在一起那么久,也没见你有反应。” “她都和你走在一起了,要我说什么?我又不能陪你下海潜水”采菲低垂著头,掩 住泫然欲泣的嘴。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疏忽,我该早发觉到的。”季翔拉下她的手,支起她的下 巴,一只手拭去她的眼泪,心一阵抽痛,拇指轻揉著她的面颊。 “不要对我太温暖我不要你的同情,不要”话未断,季翔已攫住她的唇吻著 她,吞没她下面的话。 季翔胸中一股热情瞬间爆发了,为浪费多年的感情加把劲,想吻个够。他们失去多少可 以拥有的美好日子,他呻吟一声,吻得更深、更急切,在她唇内恣意的**。 采菲没有抗拒的迎合他热唇的需索、探入,身体感官激起了她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 这一吻爆发了彼此体内的情愫。当吻变成了狂热,加进了饥渴欲望,他们已倒向床。季 翔覆上她,身躯压著她,他的唇游移到她的下巴、颈窝,双手不耐地扯开她毛衣胸前的钮 扣;采菲颤悸的迷失在热吻中,体内一波波狂喜席卷而来她从内心深处发出耳语般的嘶 喊,泪水涌进眼眶里滑落下来 季翔听见她一声啜泣,手指动作停了下来“采菲”看着一颗泪珠滑下她面颊。 “我不是苏媚我不要你把我当成她”老天为什么待她如此?季翔的吻和**激 起她前所未有的反应,他爱的却不是她。 季翔抬起上半身,起身坐著,拉著她将她抱在腿上,心疼地搂紧了她。“傻瓜!我从不 吻我不爱的女人” 他话未说完,采菲猛然抬头,带著困惑脆弱的目光有著他“你”季翔轻啄她的唇角。“苏媚从来就不是我的女朋友,我没有爱过她,甚至吻她。”唇角 笑意更深的注视她。 采菲抬起双手捂住耳朵“我不信”喃喃自语。 季翔拉下她的手,轻柔地将她耳朵提起来,然后在她耳边大声吼著:“给我听仔细,唐 采菲,我爱你!” 采菲惊跳了一下,扑进他怀里,在他胸膛前低喊著:“我也爱你。”一颗晶莹、喜悦的 泪珠滑下面颊。 “喂!不公平,我说的很大声,你我没听见。”季翔捧住她的脸,看着她娇媚带泪 的眼眸。 采菲楚楚可人,带著含情脉脉的娇羞凝视著他,眼眸中传达著款款深情。“我爱你,一 直是的,我却看不见自己的心早已属于你。” “我也是,白白浪费了”季翔的话被她打断了,她摇摇头“不,一点也没浪费。 相爱的理由,不就是一点一滴的温柔、关怀累积出来的吗?从认识的第一天起,你就是一直 陪伴在我身旁,虽然有争执,但欢笑的日子记忆太多。”多年欢笑、哭泣的点点滴滴涌上心 头。望进他和煦如冬阳的温暖眼眸,她依恋的投向他一直为她敞开的温柔怀抱。 季翔紧紧拥著她,忆起两人打打闹闹、又是气又是怒的嬉笑怒骂,是这么的自然、轻松 和自在;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看什么看?没看过用拐杖走路的人吗?我的腿残废 了。”对,就是因见了她外表倔强的脸和眼底泄漏出来的脆弱,便升起了欲保护她、怜惜她 的念头,爱就是从那个时候悄悄潜进心房,在她走进他生命中时,她分享了他生活中的喜和 乐一切,原来爱一直就驻进他心底深处。 未来的日子里,她将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满腔浓情爱意涨满心田。他拥著她更紧更紧。 耶诞节过后,又将迎接新一年的来临。 宣岑已准备好九族原住民分散在各县市的部落地图。明天她就开始第一天的拜访。 耶诞节前夕,她和汤怀仁做了简短的谈话,她表明自己的心迹,不能再接受第二个男人 的爱。 汤怀仁接受了她的拒绝,但也表露他无怨悔的一往情深。她只能对他表示遗憾和歉意, 她真的希望他的爱能转移目标,在其他女人身上。 她在房间整理要带去的衣物。 这次随行的同仁有两个,一个负责摄影,一个负责传真稿件。 她的目光瞥到床头柜上的照片,伸手取下,看着良久,她是永远也难割舍对至刚的爱, 尽管分离,但缘了情在,是无奈的忍痛分手。 她想起那一晚的温柔分手。灼热的吻烙印在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爱的烙印。她闭上 眼睛,一股热流袭向全身,她抱著照片拥在心口。她好想他,相思是这么地穿刺她夜里的孤 寂心,在幽长夜里翻来覆去全是回忆、梦境 房间外轻敲著门,打断她遥远的沉思。 “请进。”敲门声似乎是犹豫的,她抬头看向门口。 关母开门进来了。 “妈。你怎么还没睡?”宣岑看着她脸上踌躇的表情。 “宣岑,妈想跟你谈谈,好吗?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她看看已整理好的行李袋。她坐 在床沿上。 “嗯!谈什么呢?瞧你那沉重的表情,我又不是出去国外不回来了。” 关母盯著女儿清瘦的脸庞,谁都看得见她脸上的愁容,她自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在 不经意时流露出来。 “谈谈你的感情。方至刚,那个越野赛车手。”她这做母亲的得探究自己女儿的心思。 坦白似乎是最直接的方式。 “妈——”宣岑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然后转过身面对妈妈。“对不起我不太想谈 他。” “为了你的终身大事,怎可以不谈?那我们换个人谈谈他。汤先生,你报社的总编 辑。”她也希望知道女儿真正的归属。虽然做母亲的会选择汤怀仁既安定、又能依靠仰赖的 男人,但这都是为了女儿一生的幸福著想。 “妈,在医院时我已说得很清楚,我根本不爱他,对他只是尊重而已。我已坦承向他表 明不能接受他的爱,他是个好男人,但情意不相投。”宣岑望着妈妈的表情。 关母只能遗憾的叹著气。“感情是不能勉强的,我懂你的意思。” “妈,你了解就好。” “你和方至刚呢?”关母不放过她,紧盯著地问。 宣岑知道总会瞒不过妈妈和家人的——有一天,宣洵突然说:“方至刚怎么好久没打电 话来了?”她推说他很忙就交代过去。 “我们已分手了。”宣岑说了出来。 “为什么?你们不是很相爱?”关母震惊的不是分手,而是她早已接受他们相爱的事 实。 于是,宣岑将至刚在医院撞见她和姊姊的谈话,和病房内的另一幕情形,娓娓述说著。 “他到过医院?”关母拚命想着她和宣玉的谈话内容,是曾经有这么一段谈话。突 然地——她想起有个面容匆匆、和她们擦肩而过的男人,莫非是他? 宣岑再叙述至刚在比赛的第一天赛程中,受了伤退出比赛。 “妈,他心情受到打击,左右他的思绪,他在心焦和打击中挣扎他还是选择了放开 我。他希望我能接受汤总编的爱,他无法给我一个安定的承诺但我知道不是,是我牵绊 他、束缚他,给他太多负担我愿放开他,不愿成为负担,不愿再看见他有所牵系,受到 伤害。妈,你能够了解吗?不是不爱了,而是怕彼此爱太深,反而伤害了对方。” 关母疼惜怜爱的望着她盛满水雾的眼睛,拍拍她的手。“妈了解了。你想哭吗?” “不。”宣岑逼回自己的眼泪。 “傻孩子,在母亲面前还怕哭?我可是看着你们长大的。”关母在她眸中看见了她勇敢 的爱,只是不忍心看她压抑在心底深处那份伤痛。会治愈吧? 宣岑没有向妈妈坦承她心中已做成的决定——如果这一生,没有其他人能让她第二次敞 开心扉,她就决定此生此情此爱——除了至刚,她是不会再给第二个男人,他是她锺爱一生 的男人。 刑事警察局在晚上,逮捕了杀伤关宣岑的两名凶嫌,经漏夜侦讯,他们坦承是受土地代 书负责人王章权所主使,随后王章权也被拘押,带到警局进行侦讯。警方针对潘老先生命 案,盘问他有关土地买卖交易一事,他矢口否认,但经育幼院院长的指证后,他便俯首认 罪,坦承他唆使那两名凶嫌到潘老先生家中,偷取土地所有权状,但他没想到他们会杀害潘 老先生;一不做二不休,又打探到所有权状由赵惟婕律师保管,于是又唆使他们到她家中, 搜寻所有权状的下落。经三人对质无误,全案依诈欺、伪照文书、唆使杀人等罪嫌,送交台 北地检署侦办。 闻知杀伤宣岑的凶嫌被逮捕,惟婕赶去了刑事警察局。三名凶嫌已侦讯完,走出侦讯 室,准备送交地检署。 “就是他们吗?”惟婕激动的语调是愤怒的。 “嗯!他们已将作案经过叙述一遍。”至中说著,将他们侦讯时坦承作案一事和经过, 说给她听。 惟婕一听,难掩心中的悲励和激动,走向他们三人面前,扬手就是连著三个巴掌,拦在 他们脸上,瞪著他们,气愤难当的破口大骂:“三个社会的害蛇、败类、人渣你们最好 被判个死刑,或是无期徒刑,让你们在狱中被罪恶啃噬!一个已没有亲人在侍的老先生 你们也敢用残酷的手段杀害他”泪在眼眶中打转。 “惟婕”至中将她拉到一旁,指示他们将犯人带走,掏出手帕递给她。“把泪擦 掉,赵惟婕律师,这儿还有记者,你不愿上报吧?”他用身体挡住她,免于尴尬的场面。 “对不起!”惟婕感激他的体贴,将眼泪拭去。 “暴力女律师,喝口茶吧!”光雄拍拍她的肩,递上一杯热茶给她。 她不好意思的扫视了办公室的人,他们会心一笑的投向她这儿来。接过热茶,低头啜了 一口茶。 “来不及了。”至中轻笑一声。 “至中,你送惟婕好了,我来写报告书,反正已没事了。”光雄说著。 “希望今晚不会接到案子。”那可是不太可能的事,耶诞夜就发生好几件案件。 他们回到公寓。 关家的人均已熟睡了。惟婕到警局时,已告诉干妈不要等门了,有朋友会送她回来。 “惟婕,你何时才要告诉你干妈——我们的事?”至中一直想找个机会,正式拜访关宣 岑的妈妈,也是惟婕的干妈。他想在过年时,带惟婕回彰化奶奶那儿,让奶奶看看她。 惟婕已换上睡衣,外面罩一件睡袍。她坐了下来,偎在他身旁。“再等一些时候,好 吗?”说著,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至中抬起她的脸,关切的询问。 “你知道在警局时,我怎会那般生气激动吗?一方面,我是为潘老先生的死感到哀恸, 另一个原因是大气愤了,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宣岑也不会受伤,还失去了她的爱”说著 说著,因痛心而掉泪。 至中闻言一惊“你说清楚” “宣岑和至刚分手了。”惟婕叙述宣岑告诉她的原因,说著他们已分手的事实。 “老大他怪不得他都没消息,连一通电话也没打回家,懦夫、顽固——”至中情急 的咒骂著。“宣岑她她一定很难过。” “她说不愿爱成为枷锁套住他。” “那个笨蛋——”他找不出可以骂的字眼。 “爱到尽头无缘相守,痴爱无悔情深未了,纵然是别离,纵然是相思,眷恋的心永不 变。”惟婕咀嚼著宣岑缘尽情在的深沉哀恸。 “老天!她怎么那么痴傻呢?折磨自己。” “好心疼,是吧!”惟婕将脸埋进他胸膛,想着宣岑和至刚必也曾是如此甜蜜的情景。 “嗯!”至中拥紧了她,此情此景怎舍抛开呢? “至中,你不会因为有理由和藉口,而放开我吧?”惟婕抬首望进他眸中的专注和柔 情,她可以感受宣岑的痴情爱恋,因为她也一样,她是多么地爱他啊! “就算在生死边缘挣扎,我都会向老天争取爱的力量,回到你身边”他的话话被她 的亲吻掩去了。 “我相信你会为了我们的爱,而延续保护自己的,我也会的。”终其一生爱这个男人, 惟婕在心中信守这个誓言。 “我爱你,更需要你的体谅。”一簇火光浓浓燃起。 “如果这是承诺,我愿意为我们的未来幸福,付出一切,直到永远”惟婕迎向他爱 的火光中,愿将此生托付给他。 “噢——惟婕”至中被喜悦涨痛了胸膛,他找到了可以和他共度一生的女人,原以 为这会是苦涩艰辛的爱情路。对一个刑事侦查员,每天在枪弹、刀口间,与危险为伍的人而 言,爱是一个奢望空想的梦境,如今他真的拥有了,真实的在他面前! 他们相拥著,用深深的吻,用千年古老的爱情方式代替了爱语,彼此融合成一体,带进 属于他们恋人的天堂世界、瑰丽情境。 至中一早醒来,兴奋的、迫不及待的要告诉家人他的喜讯,天大的好消息。 一出房间,就撞见季翔和采菲双双从房间出来。 “你们”他看着他们状至亲密的样子。“嘿!采菲,你在脸红?”他发现采菲脸上 双颊嫣红,一抹娇羞的笑容。 采菲粉颊酡红,娇嗔地瞪他一眼。“讨厌啦!至中哥,不理你了。”一脸羞窘的,飞快 地奔下楼。 “她也会有小女人的娇态。”至中大笑了起来,重重拍著季翔的肩头,朝他促狭的说 著:“别太过分喔!” 季翔哼了一声,笑着说:“奇怪了,以前也常睡在一起,怎没人站出来说话?现在名正 言顺了,反倒有人警告了。” “说的好,名正言顺,那是以前让人太放心了。” “唉;白白浪费了好多年。” “来得及,把以前的份加倍进去。” 两个人的声音在楼梯间消失了。 他们进了厨房。 “爸、妈——早。”向爸妈道早安。 至中先坐了下来,一脸笑嘻当的。“爸、妈,你们要先吃完,还是先听我说话?”眼睛 闪闪发亮的,掩不住兴奋之情。 “如果是什么事件,别在餐桌上说。”方母说著,警告的抬头看他一眼。 方爸突然放下报纸“老二,上次被袭击的报社记者,是不是关宣岑?”上次报纸没登 出被杀伤者的全名,只写上关x岑的名字。 “关宣岑?这名字好熟悉喔!”方母蹙眉说著。 “报纸登出来啦?”至中佩服记者的办事勤快、伶俐。 天羽惊叫了一声“是是与大哥那个无缘的女记者——关宣岑。” 至中点点头。他也不知该不该向他们透露——大哥交往的女友一直是关宣岑。他有些犹 豫,现在他们已分手了,再说出来也无济于事了。可是不,一定有可以挽回的方法。啊 个这么深爱彼此的恋人,为何要被那些理由硬生生的拆开?太无情了。 “我有两个消息要报告给你们知道,一个是好消息,跟你们一起分享;一个是坏消息, 你们听了会很震惊,亦喜亦悲,百感交集。”至中决定说出来。他换上了笑容,说著:“我 想如果没意外,我们家要增添一个人口了。” “真的吗?”方母的脸上是大大的惊喜之情。 “那个女律师赵惟婕。”方爸一点也不意外和讶异。他早乐观其成的等著喜讯。 “二哥,恭喜呀!”天羽跑过去,给他一个拥抱。 “采菲,亲一个。”至中朝采菲,指指脸颊,说著。 “别过分喔!”季翔捶他的肩头,笑道。 “太棒了!加上至刚和他的神秘恋人共有三对,爸、妈,三对同时举行婚礼,如何?” 在一旁感染喜讯的克亚,提出这个狂想——三对同时步入礼堂。这会成为一段佳话。 “那——对啊!老公,亏你想的出来。会成为彰化老家邻里间的美谈,奶奶会笑得合不 拢嘴的。”天羽想着奶奶会是最高兴看到此景的人。 “不可能了。至刚和他的女友已分手了。”至中很抱歉的泼了他们冷水。 “分手?你一直知道?这就是你说的坏消息。”天羽最先有反应,问著。 看他们满眼疑惑又震惊的样子,实在不忍。至中说著:“是的。” “她是谁?”他们异口同声的问道。 至中叹息一声,说著:“没有别人,一直就是关宣岑。” “关宣岑——?”这个名字显然带给他们太大冲击了。 “这个不孝子,竟敢瞒著我?至中,你说他们分手了,还是怎一回事?”方母是悲喜交 集的难以平衡。 “他决定的。不是不爱,是相爱太深。”至中说著。 “这是什么鬼理由?他决定的,混蛋儿子,让我见到他,非用大榔头敲破他那个脑袋不 可,到底在想什么?”方爸很少和儿子们动气,这回可把他们吓坏了。他推开椅子,走向客 厅,拿起话机拨了电话号码。 “老天!法官大人这回生气了。”采菲咋舌的第一次见方爸这么动怒,平常虽严肃,却 不失幽默的个性。 似乎是没人接,方爸放弃的放下话机。怒气似乎更甚的,走进厨房,坐了下来。“至 中,说说他们分手的理由,你很清楚,不是吗?”责怪的眼神。 至中哪敢不回答?他将惟婕告诉他的叙述了一遍。 方爸一听发的火更旺了“拿受伤做理由?亏他在国际性比赛中,还见过世面和丰富经 验。我就不信爱情会阻断他的赛车梦,放眼当今世界一流赛车好手,他们都是舍弃爱情才成 为冠军、世界第一吗?拥有冠军梦想又怎样?当华发苍苍回忆过往时,孤寂到老伴晚年,悔 恨当年爱逝去”怒火渐熄,只剩无奈和欷吁叹息。他得找个时间上台中和至刚谈谈。 “至中,你见到关宣岑了吗?她还好吗?”方母关切地询问。 “我没见到她,是惟婕告诉我才知道的。”至中听惟婕说,宣岑到山地部落采访报导, 这阵子不会看到她的人。 “她和惟婕是朋友吗?”方母问道。 “她们是干姊妹,惟婕的干妈是关宣岑的母亲。”至中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宣岑的妈妈, 他有些担忧。 “老天!真是巧啊!这种情形怎么去提亲?”方母是一则喜一则忧,也不知如何是好? 搞不好连提都没提,就被人家挡在门外。 他们面面相觑,叹声连连。 方爸一下班,就搭国光号南下到台中。 为了儿子的幸福,他得和至刚谈谈,打开他顽固的心结。 在修配厂见到爸爸意外的出现,至刚就已知道,爸爸不会是顺道进来看看而已。他马上 放下手边的工作。 回公寓的路上,两父子都没开口说话。 在忠孝路随便吃了晚餐,就回到公寓。 至刚见父亲都没说话,想必是严重的事。 “爸,你坐会儿,那儿有茶具,你先泡泡茶,我先去洗个澡。”这还是第一次父子俩这 么生疏客气。 方爸见至刚进去浴室,他才觉得自己在家发的那顿脾气,只是做做样、表态而已。他在 车上想着至中说的那些事,细细想着,至刚一定有他的难言苦楚,逼使他放弃自己爱的女 人。 他是太生气了,以至于没有想得很深远。 他走进房间。一眼他就看见床头柜上的一帧照片,太醒目了。 他拿起来端详照片上的女子——清丽绝尘,令人舍不得眨眼,这就是她——关宣岑。 至刚进来时,看见爸爸手上拿的相框,他微怔了一下,迎上爸爸投来的目光。 “她就是关宣岑。”方爸说著,将相框放回原位。 至刚微讶。“你知道了?”他也没肯定至中说了什么? “知道,大家都知道了,包括你畏缩临阵脱逃爱情关。” “爸——你不了解”至刚欲言又止。 “说说看。你那顽固的脑子在想什么?”方爸给他申辩的机会。 至刚坐在床沿上,娓娓叙述他是如何的挣扎和煎熬,经过一番痛定思痛的痛楚,才选择 分手。 “我没有什么可以给她,在她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她身旁,像我这样什么都不能给她 的男人,她没有未来幸福可言。她需要有人爱她、呵护她,给她一个安全有保障的生活 我做不出承诺啊!如果我们在一起了,未来日子里有著一旦、万一她会怨恨我带给她的 一切不快乐,慢慢在怨恨吵闹中失去了爱,我不愿看到这种情形,这种下场”至刚在心 中呐喊著,这些日子的每个夜晚,他被梦境纠缠著,渐渐扩大,像脑中的毒瘤深植蔓延到他 全身的骨髓血液全是宣岑的影子。 “儿子啊!其实你心里害怕的是背叛,怕有一天她不再爱你,眼前她有个比你条件都好 得太多,强过你,又更能供给她一个舒适安逸的家的男人,这是你害怕的吧?你害怕会失左 她,所以不敢也不愿面对被抛弃的可能,你自己就先抛弃她的爱。”方爸点破他的心结和心 理障碍。 至刚僵住了。“爸不是我是为了她”他下面的话,被父亲犀利透澈的目光 震慑住。 “你凭什么支配她的感情?她比你更清楚她需要的是什么。她要求什么了?房子、车子 吗?我和你妈以为你们会在我们身上,找到“爱是什么”所以从不干涉你们寻找爱情的方 式,看来我们是错了,你们都应该再教育,从“什么是爱”开始教育。我和你妈结璃三十 五年,从陌生到相知相爱相守。她一个富家千金小姐,委屈嫁到我们方家这个乡下家庭,她 没有要求什么,放下舒服有人伺候的生活,做乡下田里的粗活,直到我通过司法官考试,到 台北分院初任法官,你妈才得以过舒适的生活。这期间,你妈任劳任怨、无怨无悔付出她的 青春,她说她的梦就是生养一堆孩子,和心爱的人相守我欠你妈的情爱太多了。你从不 知道驱使女人、支撑她们的力量是什么,但老爸我知道,是爱。”方爸叙述著他们夫妻三十 五年来的相扶持,唯一的力量和信念就是爱。 至刚此刻的心是纷乱不堪,他知道爸爸说的大半都有理,他是看着父母恩恩爱爱,在爱 中长大的。他可以相信宣岑的爱能为他付出一切吗?这样他是不是太自私了? “爸,我该怎么面对她?”宣岑还会接纳他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来打开一个顽固男孩的心。” “爸,你问过至中,她好不好?” “听说了,但不知道好不好?她到森林里的深山部落村去了。”方爸说著。坚强的女 孩,虽然失去了爱,还能坚强面对生活和工作。 “到深山?那里没有危险吗?报社为什么派她去?汤怀仁怎不照顾她?还让她到荒郊野 外工作?”至刚一颗心思飞到她身上去,他抱怨汤怀仁为何不紧紧抓住她的心,在她失意时 抚慰她。 “儿子,停止你的烦忧。她不会想看到你仍然牵挂的心,她很坚强的知道自己在做什 么。她不就是为了不让你心有羁绊和负担,才成全你,割舍这份爱?你怎不想想背负在她身 上的,和你是一样的?两个相爱的人,本来就是相互牵挂、思念的心连在一起,那何不一起 共同承担、分享所拥有的喜悦和泪水呢?”方爸轻拍他的背,希望他长篇大论晓以大义的口 舌能唤回儿子心底深处那份沉痛的爱。 至刚心绪一阵翻乱,那股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爱,在翻腾中时起时落。 宣岑在这后山部落的采访已十天了,她喜欢上这里的幽静,清净无尘的清新空气。 刚来到这个村落时,在山地孩子的脸上,捕捉到大而清亮的眼睛,对著她好奇的眨呀眨 的看着。在教会牧师的解说下,才知外地人很少到这个后山部落。 这些天穿梭在一片竹林中,和邻长、牧师、随行的同事到部落下方,他们对简朴的竹子 屋感到好奇,对这里的村民物质生活匮乏咋舌,太落后了;他们听著部落的长者回忆著他们 在深山中,和日本人周旋打战,不为什么,只是一个信念,保护祖先留下来的土地和家园。 当谈到族群文化时,老者感慨的落泪,带著泪光的眼,述说著日益变迁的社会和已失去的传 统文化,部落的年轻男女,已不再安于住在这一片深山森林中。 在回教会的路程中,牧师和邻长也感慨原住民在社会利益和金钱抬头下,为求生存远离 家乡,到繁华都市打拚,却没有可以立足的地方。在部落中看到的中年男女,大部分都是承 受不住折磨和社会压力的冲击才回乡的。 宣岑不由得流露出感叹和无奈,想着往后的采访,她又会采访到什么样的族群心理呢? 他们回到教会。牧师太太出来迎接他们。 “关小姐,有访客。”牧师太太说著。 访客?在深山中。 “他在你房间等著。”她说著,然后离开。 “宣岑,不会是总编不放心,亲自上山来了吧?”负责摄影的侯敏勇朝她眨眼,笑着 说。 “去你的。好啦!你们先去吃饭,我去看看是谁?”宣岑轻啐道。 宣岑离开他们后,到教会后面的一排房子,是供给访山的旅客住宿用的。 他们暂时住宿在这里。 在推开房间门时,她还是想不出来,有谁会跑到这里找她?她推开了门。 咦——?没人?她正纳闷之际,在桌子上看到一个随身听,旁边放著一卷录音带。 谁会跟她玩这种躲猫猫的游戏?录音带是卷空白带,要我听听是谁吧?宣岑怀著一颗好 奇的心,将录音带放进随身听卡带匣内,按下pla?”的按键,录音带开始旋转了,她耐心 地等著。 “宣岑”声音突然出现了。 她有片刻是脑子一片空白,瞪著录音带继续转动,她心脏停止跳动,无法思想,她惊自 己的眼泪一颗颗落下滑下面颊,在心中一遍遍嘶喊著:至刚、至刚 她将录音带重新播放,她方才没听到他前面的话语: 宣岑千愁万绪,我不知要如何面对你?想着你会再给我机会吗?会再爱我吗?下面 这首歌是锺镇涛、章蓉舫夫妇合唱的一首歌:“我的世界只有你最懂”—— 春也无所求冬也无所求 春来冬去只为编一个暖暖的理由 日也无所求暮也无所求 日出日落只为点一盏不灭的梦 山也无所求海也无所求 山盟海誓都化作一阵熟悉的春风 我的世界只有你最懂 “宣岑,听完这首歌,你愿到我的世界里来吗?”当录音带放完这最后一句时,至刚从 外面进来了。 他重复著那句话:“你愿到我的世界里来吗?”声音有著颤抖、期待和脆弱、不安的, 神情是激动的表露无遗,害怕伤害已毁灭她心中的爱。 “噢至刚!”她抬起头,双眼蒙上了泪雾!她立即投入至刚的怀里“我愿意 我愿意”充满感情的。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让你哭了。宣岑,我真的是太爱你了,放开你是多么地不愿 和心痛”近乎痛苦的表情,他圈进怀里的人儿,被他紧紧嵌进他的胸膛他的心口上。 宣岑抗议地捶打他“你敢再放开我,我不会一直等你,我会再敞开心接受别的男人 “不准、不准,你是我的,你属于我的世界,我的世界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不知怎么 过?”他捧起她的脸,用他的专注、柔情,注入浓郁深情的眸光凝睇著,望进那楚楚动人的 泪光。 他们的拥抱和亲吻里有著深情、谅解,缠绵的诉说著两颗心梦相连,此情此心此爱永不 渝。 “老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至中满脸诧异的看着至刚走进厨房。老是像一阵风,来 得突然去时踪踩影。 “嗨!爸、妈早。”至刚俯身,在妈妈颊上亲了一下。 方母受宠若惊地摸著脸颊,盯著他神采飞扬、满脸笑容、春风得意的样子。 季翔突然瞪大了眼,一脸惊骇的盯著他身上的衣服“你穿西装——” “耶——”每个人不得不看向他。除了方爸老神在在的躲在报纸后面,乐不可支的窃笑 著。 “你这么正式,要去哪里?”看他穿得如此慎重,他们是永远也猜不透至刚的心 思。 这时愉悦的门铃声响起。 至刚走出厨房。他们也跟出去进了客厅。 采菲从门外抱著一大束花进客厅。 至刚见状,从她手中取饼花束。 “耶——你今天不一样喔!花店罗妈妈说花是你订的。会佳人吗?”采菲上下打量他, 穿西装打领带,他——方至刚,除了克亚和天羽结婚那天见他穿过,这可是罕见哪! 至刚又做了他平生不可能会做的举动——吻别的女人,他给采菲一个响亮的吻“况福 我吧!”冲她一笑。 “老大,你还没说你要去哪里?”至中快被他憋死了。 “去宣岑家,向她妈妈要她。”至刚给他们一个灿烂的笑容,在他们尚未从震惊中恢复 时,已离开家了。 “老大,等我一下,我也要去!”至中冲出客厅到大门时,车子已驶出外面了。 “这是真的吗?他要去”方母是太兴奋过头了,喜悦之泪水顿时闪烁在眼眶中。 “快,打电话给奶奶。”突然想起疼爱孙子、盼望孙子成婚的婆婆——他们的奶 奶,接到喜讯后不知会是如何的高兴? 方家客厅是你一嘴、我一言的报告著,充满喜气洋溢著欢愉的笑声。 宣岑已是第三次看着墙上的时钟。她早已打扮好,特地穿了长裙,表现她淑女的一面。 “姊,你今天——今人惊鸿一瞥,眼睛不忍离去。”宣平说著。 “爱说笑,我本来就天生丽质。”宣岑被他一看,有些紧张了起来,眼睛又飘向墙面。 “二姊,你已是第四次看着时钟了。有客人要来吗?”宣洵看着她,疑惑地问道。 惟婕朝宣岑询问的一眼。她只是笑了笑。 怎么两个星期没见,就换了一种今人难以形容的美丽? 惟婕困惑的凝视著她。 宣岑望向妈妈,带著紧张窘迫不安的说著:“妈,我想说呃你要有心理准备, 等会儿有人来拜访你。”两眼闪烁著。 “谁?”关母看着她娇羞的神态,不由得提高警觉了起来。 “至刚。”她说著时,眼中有著款款柔情和浓情。 竟然没有半点惊愕声,他们只是看着她。 关母找到声音。“他来干什么?”半是不悦、半是逗弄的揪著她。 “妈!求你”宣岑惊慌了起来,哀求著。 “我是问他要来干什么?又没说要轰他出去。”关母看她一脸愁容,不忍心了,促狭的 笑着,调侃道。 “妈!你把我吓住了。”宣岑又急又羞的娇嗔说著。 门铃响了起来。 “来了!”宣洵兴奋地嚷著。 “妈你”宣岑欲言又止,带著期待等妈妈的首肯。 “去,去开门,让我看看瞧瞧再说。好、好、好,我不为难他,行了吧!”关母催促 著,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谢谢妈!”宣岑的脸庞灿烂的笑开了起来,满心喜悦地走出客厅,迎接她的爱和幸 补。 关母看着那容光焕发的妩媚笑容,她怎忍心破坏美丽脸庞的笑靥呢? 当宣岑打开门,望进至刚熠熠生辉的眼眸,她唇边绽放了妩媚动人的微笑,四眸相视, 眼波流转著传递爱的讯息。接过花束,将手放进他伸出的手交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