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宠娇颜》 第1章 惨痛的代价 “啪!” 刺耳的鞭响划破暮色长空,狠狠地抽在韩静怡的身上,雪白的肌肤上便是一道血痕。 “贱人,这次送往边关的军妓本来就少,你还敢跑,真是活腻了!” 一个一身锦衣华服容貌娇美的女子手里握着一把鞭子,朝着韩静怡又狠狠的抽了过去。 韩静怡额头冷汗淋漓,脸色惨白,身上更是一丝不挂,此时是正值寒冬,大雪纷飞,寒风呼啸,冷风刮在身上,寒意刺骨。 “韩如意,不要忘了,你也是韩家的女儿,你怎么忍心让韩家落得如此下场!”韩静怡咬牙切齿的对着满脸得意的韩如意开口。 韩家大权在握,早就惹皇上不满。边关战乱,韩秉承甘愿将手里的兵权交出,却没想到被皇上扣了一个举兵谋反的帽子,还容不得韩家解释,男子全部被强行赐死,女子便沦为军妓。 而这一切如此顺利,当然离不开韩如意从中作梗。 “哈哈哈???????” 听见韩静怡的话,韩如意笑的阴冷:“我娘嫁到韩家那么多年,为了府中琐事操碎了心,得到了什么?十几年,爹他宁愿正房夫人的位置空着,直到我娘死也不愿扶我娘上位,为什么,在他眼里从来没有把我们母女当过亲人,为什么你能嫁给成王,而我只能嫁给一个普通大臣家的庶子,我不甘心!” 韩静怡听了不停的摇头:“当初要不是我娘出手相救,你娘就是红楼里的一个出来卖的。你娘悄悄爬了我爹的床,爹和娘能让你娘活着,又生下了你已经是最大恩赐了,你竟然还不知足!” “贱人,看看你自己的下场,还有脸和我翻旧账!”说着,韩如意的手意有所指皇宫的位置继续道:“爹他惹皇上不满,落得如此下场和我有什么关系,眼下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千人枕万人骑的军妓而已,还敢教训我!” 韩如意说着,目光打量了一下韩静怡的身体一副厌恶的样子:“从来没想到我的好姐姐有一天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我要把你现在的样子画成画像,让京城乃至整个天下的人都看看你不穿衣服的样子,哈哈哈。” 说着,韩如意的手捏住了韩静怡的下巴:“还想做成王妃,做梦!你这副样子如果让成王殿下看了,他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第2章 再世为人 “啊!”身子散架了一样的疼,韩静怡惨叫出声,难道自己咬舌没有死?那自己岂不是被人侮辱了。一想到这里,韩静怡猛地睁开了眼睛。 春禾手一抖,手里的药碗落在地上,摔个粉碎,也顾不上碎掉的药碗,春禾红着眼睛扑到韩静怡的身边:“郡主,郡主您醒了,吓死奴婢了......呜呜......” 韩静怡环顾了一下四周,房间的装饰华丽富贵,紫金香炉里洋溢着袅袅香烟,窗棂旁的七彩兰花开的煞是惹眼,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享受的起的。 “这是在哪,你是谁?”韩静怡的目光最后落在床前哭的呜呜咽咽的春禾身上。 春禾急忙用袖子擦了眼泪:“郡主,这是您的闺房,我是春禾啊!” 听了春禾的话,韩静怡皱眉,脑袋里好像有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一闪而过。 郡主,夏侯琳珑?她这副身子竟是南葵国夏侯将军的女儿? 夏侯府在南葵国可谓实力雄厚,夏侯将军的姐姐乃是当朝太后,而夏侯家的夏侯尚哲和四公主也有了婚约。 表面上,夏侯家风光无限,但所有人都知道,皇上早就忌惮夏侯家的实力,一有机会就会将夏侯一族连根拔起。 “五公主也真是的,对婚事不满应该找皇上去,没事和郡主撒什么气,害的郡主您从明月楼掉下来,这下皇上直接把她禁足到出嫁,活该!”春禾说着给韩静怡倒了杯水然后扶着她坐了起来。 “那,五公主要嫁给谁?”韩静怡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北岳国的战神镇国王啊!” 听见北岳国的时候,韩静怡握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亲,里面的水洒了出来。、 春禾拿了一旁的布巾擦去韩静怡手上的水,又忍不住嘟囔:“哎,要说这五公主也是可怜,听说那镇国王常年卧病在床,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了,五公主嫁过去就是守活寡。” 一想起韩家的死,韩静怡就压抑的喘不过气来。听见春禾的话,她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镇国王虽然深受残疾,但是兵权在握,北岳国除了韩家就属镇国王最有权利了。 她想报仇,眼下正好有个机会,如果...... 一想到这里,韩静怡艰难的下了床。 “我给五公主书信一封,你悄悄让人送进宫里。” 三天后,皇上的圣旨到了夏侯府。 夏侯将军领完圣旨便将韩静怡唤到了书房。 “琳珑给父亲大人请安??????” 几天过去韩静怡也接受了她现在夏侯琳珑的身份。 夏侯琳珑的话还没有说完,“啪”的一下,夏侯将军手里的茶盏狠狠的摔在了她的脚底下,夏侯琳珑虽然心惊,但是丝毫未动。 “皇上赐婚的事情,是你做的手脚!”夏侯将军阴沉着脸看着夏侯琳珑。 “是。”夏侯琳珑毫不犹豫的开口。 “孽女,真是孽女,镇国王他手握兵权,如果你嫁过去,皇上一定会认为我们夏侯家和北岳镇国王连手想要图谋不轨!那个镇国王常年卧病在床,你图他什么!” 夏侯将军气急败坏的走到夏侯琳珑身边,抬手就想给她一个巴掌。 “父亲,你心里早就明白,就算没有联姻的事情,我们夏侯家也早就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只要一有时机皇上一定会打压我们夏侯家,我嫁给镇国王就是给夏侯家寻一个靠山,将来皇上想要动夏侯家也会掂量掂量,如果我不嫁给镇国王,那一定会嫁给皇子,您认为是皇上的儿子可靠还是镇国王可靠?” 夏侯将军的手僵在半空,神色复杂,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娇生惯养的女儿竟然能把这件事看的如此透彻。 第3章 客栈失火 夏侯琳珑转过,看着那张俊美精致的脸,强忍着心中滔天的恨意,声音淡漠:“多谢成王殿下关心,男女有别,请成王殿下自重。” 说完,夏侯琳珑抽回手,提着裙摆上了马车。 看着消失在马车门口的红色身影,慕容衍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那只手,笑的邪魅:“有意思。” 傍晚的时候,马车行到一处小镇。 “郡主,客栈已经安排好,请您下车。” 听见外面的声音,夏侯琳珑忍不住皱眉,她从马车里出来,就看见了一身锦衣华服的慕容衍站在跟前,见他又伸手过来,夏侯琳珑将手伸向了一旁的春禾。 慕容衍看着故意和他保持距离夏侯琳珑,不怒反笑:“郡主,外面粗陋不比家里,本王已经叫人将一切安排好,郡主有事可以叫下人直接找本王。” “那就多谢成王殿下了。”夏侯琳珑礼貌的对着慕容衍开口。 “本王职责所在。”慕容衍笑着道。 “郡主,那个成王怎么回事,我总感觉他是有意接近小姐。”房间里,春禾一边伺候夏侯琳珑洗漱一边开口。 夏侯琳珑嘴角笑的灿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夏侯家也不是任由人欺负的主,叫我们的人都小心点。” 可能一路颠簸有些累,夏侯琳珑早早的就睡下了。 只是睡梦中,有一股刺鼻的烟味,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夏侯琳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着火了.....着火了......快救火......” 此时,夏侯琳珑住的那家客栈忽失火,火势渐渐增大,外面的人乱成一团。 “王爷呢!”外面的将领环顾了一下四周,急忙开口。 大家东张西望了半天,也没看见慕容衍的身影:“禀大人,王爷恐怕还在里面。” “还不派人进去救王爷,要是王爷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所有人都要脑袋搬家!”那人开口,有人已经不要命的冲进火海里?????? 房间的温度越来越高,夏侯琳珑感觉自己就要被高温吞噬,隐约间她感觉自己被人抱在了怀里。 过了一会而,夏侯琳珑感觉到周遭的温度忽然又冷了下来,身体的不适让她忍不住皱眉。 “郡主??????郡主???????郡主您醒醒!” 身体被剧烈的摇晃,夏侯琳珑渐渐有了知觉,一睁眼就看见蓬头垢面还有一股焦糊味道的春禾,夏侯琳珑看着她睁大眼睛:“春禾,你这是怎么了?” 见夏侯琳珑安然无恙,春禾松了口气,哇的哭出声来:“客栈失火,奴婢没有找到郡主,可把奴婢吓死了!” “失火?”夏侯琳珑听了皱眉,客栈那么多人把手,怎么会失火,这其中肯定有蹊跷。 忽然感觉到身后的温度,夏侯琳珑回头,就看见了慕容衍那张脸,吓得她一下子从慕容衍的怀里站了起来,再怎么说慕容衍也是个王爷,她又是要嫁给镇国王的,慕容衍怎么能在大厅广众之下就这样抱着她,这让大家怎么想他们的关系。 第4章 镇国王到 夏侯琳珑整个人僵住,上一世的她就是沉浸在这个男人的笑容里无法自拔,她为了博得男人一笑付出了太多太多,可是换来了什么? ---------------------- 因为客栈失火,慕容衍征用了一处民房,民房虽然简陋,但是下人打理的却干净整洁。 夏侯琳珑敲响了慕容衍的房门,很快慕容衍便开了门。 “郡主,这么晚不睡,可有事?”慕容衍的声音温和,语气中尽是关心。 夏侯琳珑笑了笑:“成王殿下为了救我受了伤,为表示感谢,我特意叫人熬了补汤,还请成王殿下赏脸。” 慕容衍朝着里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夏侯琳珑顿了顿:“夜色已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让人误会。” “本王只是想和郡主说几句话,郡主莫不是怕本王图谋不轨?” 慕容衍把话说道这份上,夏侯琳珑也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进了门。 夏侯琳珑坐在桌前,看着对面的慕容衍将补汤一口一口的喝下,掩盖住目光的冰冷:“成王殿下可是有话要和我说?” 看着夏侯琳珑那张清丽的脸蛋,慕容衍莫名的胸口一热:“镇国王的情况想必郡主都清楚吧,终年卧病在床,行动不便,郡主嫁过去恐怕一辈子都毁了?” 夏侯琳珑喝了口茶:“哦?那成王的意思......” “如果郡主愿意,本王的王妃之位可以由郡主来做。” 夏侯琳珑听了慕容衍的话,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成拳:“虽然我对北岳的事情不了解,但是听说成王殿下是有未婚妻的。” “韩家对父皇不敬,竟然想举兵造反,本王和韩静怡之间早已恩断义绝。” 恩断义绝四个字,让夏侯琳珑心中怒火翻涌:“这么说,成王殿下对您的未婚妻没有半点情义了?” “哼,本王的妻子,她还不配!”慕容衍毫不掩饰对韩静怡的厌恶。 夏侯琳珑忽然浅笑着起身,走到慕容衍身边,弯腰将唇靠在他的耳边:“如果嫁给成王,我还真担心我会成为第二个韩静怡。” 两个人距离如此之近,闻着夏侯琳珑淡淡的馨香还有耳边的温言细语,慕容衍抬手就把夏侯琳珑扯进了怀里:“郡主温柔美丽,本王怎么舍得。”慕容衍的大手抚夏侯琳珑光滑的侧脸,语气中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夏侯琳珑强忍住想要杀了他的冲动抬手勾住了慕容衍的脖子:“可是,南葵皇帝是赐婚我与镇国王的,若是我跟了成王殿下,这??????” 夏侯琳珑说着,脸上一副为难的表情。 “那又怎样,只要我们生米煮成熟饭,凭父皇对本王的宠爱,一定会把你赐给我的!” 说着,慕容衍起身,抱着夏侯琳珑朝着有些简陋的木床走去。 夏侯琳珑主动解了自己胸前的扣子,看着领口白皙的肌肤,慕容衍感觉血脉贲张,直接将床上的美人压在了身下。 只是原本顺从的夏侯琳珑忽然变了脸色,朝着门口喊道:“来人啊??????救命啊??????成王想要非礼我!” 慕容衍没想到这女人忽然翻脸,虽然震惊,但还是控住不住体内的火焰:“想要反悔?也得看本王给不给你这个机会!” 慕容衍抬手就撕开夏侯琳珑胸口的衣服低头就吻上了她雪白的脖颈。 看着慕容衍的疯狂,夏侯琳珑有些后悔自己的做法,以慕容衍的能力,她夏侯家的人暂时还不是他的对手。 夏侯琳珑挣扎着,希望她安排好的人能来救她,可是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眼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减少,她的脸色惨白了起来。 “你放开我,如果你对我做了什么,我夏侯家不会放过你的!” 慕容衍死死的抓住夏侯琳珑挣扎的胳膊:“只要你成为本王的女人,你们夏侯家除了和我站在一条线上,没有别的办吧!” 第5章 针锋相对 慕容衍阴冷的目光射向傅翊韬,傅翊韬毫不畏惧,嘴角依旧浅笑:“成王如此不把我镇国王府放在眼里,本王自会向皇上讨个说法!” 傅翊韬抱着夏侯琳珑出了门,慕容衍就被镇国王府的人架着吊在了树上,无情的鞭子朝着他的身上落下,慕容衍心里不解,他阅人无数,比夏侯琳珑长的好的美人也不是没玩过,他就算好色也是知道深浅,今晚怎么见了那女人就不受控制? 天色大亮,阳光射过窗棂洒在大床上,床上熟睡的人儿感受着刺眼的光线忍不住皱眉。 “咳咳??????咳咳???????” 一旁传来男人的咳嗽声,声音压抑,明显是不想吵醒床上的女子。 夏侯琳珑睁眼时,正巧看见傅翊韬用帕子擦拭嘴角的鲜血。 她睁大眼睛吃惊的看着他,难道他真像传言所说的病入膏肓?那她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不行,在她没有替韩家报仇之前,她不能让他死,至少现在不能。 夏侯琳珑整理了一下衣服下了床,走到一旁替傅翊韬倒了杯水。 “你醒了。”傅翊韬将带血的帕子收好,伸手接过夏侯琳珑递过来的水。 “这是哪?” “我名下的一处房子,你先安心养伤,过两日我们再启程回京。” “王爷,药熬好了。” 夏侯琳珑还想说话,房门忽然被敲响,随后一个人端着药碗进来。 傅翊韬的眼里闪过什么,然后面色平静的接过药碗,将里面的汤药一饮而尽。 夏侯琳珑离的很近,隐约可以闻见那汤药的味道,当她感觉有一股刺鼻的味道萦绕在鼻尖的时候,差点尖叫出声。 幽冥草,那是毁人筋脉的毒药,寻常人只饮一次便能终生卧床不起,看这傅翊韬的样子应该是每天都会喝这种药,现在他还能坐着,这已经是一个奇迹! 夏侯琳珑看着那个人接过傅翊韬的药碗,然后神色如常的离开,直到房门关上的时候,她都没有回神。北岳皇帝用药控制傅翊韬,以傅翊韬的睿智他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他明明知道那是毒药却还毫不犹豫的喝下,那么他一定有把柄在皇帝手里了。 “额头可还疼,要不要请个大夫给你看一下?”傅翊韬柔和的目光看向夏侯琳珑,声音中不辨喜怒。 夏侯琳珑收回目光,看着轮椅上那个身材瘦弱面色蜡黄的男人,心里莫名的心酸:“哦,不用,小伤而已。” 她强忍着给傅翊韬把脉的冲动,端起傅翊韬用过的杯子将里面的水喝干净。 “进了镇国王府,本王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你不愿做的事本王也不会勉强,但是记住一点,背叛本王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恩威并施的话,让夏侯琳珑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良久,她动了动唇:“我知道。” 这一路,傅翊韬对夏侯琳珑很是照顾,只是偶尔听见傅翊韬的咳嗽声,夏侯琳珑感觉莫名的心烦意乱。 曾经所向披靡的镇国王成婚,四国使臣皆来道贺,不过这表面是来道贺,实则是来看傅翊韬的笑话。 曾经让四国的军队闻风丧胆的战神如今靠轮椅艰难度日,衣食住行都要人照顾,那些曾经是傅翊韬手下败将的人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以镇国王的身子,恐怕是不能洞房了,这大婚之夜怎么能冷待了新娘子,不如让我们大家代劳!” 第6章 别有用心 “哼!”一旁的慕容傲听见夏侯琳珑的话十分不满,一张脸阴沉的可怕。 韩如意自然会看脸色,所以对着夏侯琳珑道:“你言之凿凿的说成王殿下非礼你,我看你是嫌弃镇国王身体残废,所以想勾上成王好嫁入成王府吧!” “贵妃娘娘,说话是要有证据的,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污蔑我,这不是打皇上的脸么!” 夏侯琳珑把慕容傲搬出来的时候,韩如意跟吃了死苍蝇一样,说不出话来。 “如果夏侯郡主对衍儿有意,那朕也不能强迫你嫁给镇国王,衍儿也不小了,的确需要一个王妃操劳王府的琐事,况且镇国王身体有恙??????” “皇上,我心甘情愿的嫁给镇国王,虽然镇国王身子不好,但也不会亏待我的。” 夏侯琳珑没想到这慕容傲这么卑鄙,既然是赐婚给傅翊韬,怎么还能把她嫁到慕容衍。 其实,夏侯琳珑明白,慕容傲原本只是想给傅翊韬娶一个花瓶公主做个摆设,一来让大家认为他体恤傅翊韬,二来让那花瓶公主给傅翊韬添些烦恼,谁承想花瓶公主忽然换成了有实力有兵权的夏侯家,他派慕容衍做迎亲使者不就是为了能和夏侯琳珑扯上关系,到时候夏侯琳珑执意嫁给慕容衍,即打了傅翊韬的脸,又让慕容衍多了夏侯家的只支持。 只是,谁都没想到,夏侯琳珑竟然拒绝英俊潇洒的成王而心甘情愿嫁给一个终年卧病的废物,傅翊韬抽了慕容衍那一百鞭子极重,差点没了命,慕容衍是被人抬回成王府的,让多少人笑话,可是这件事是傅翊韬有理,他唐唐一国皇帝不但要忍,还要安抚傅翊韬,关了慕容衍禁闭,这件事情慕容傲自然心中不满。 “这件事情恐怕也由不得夏侯郡主,夏侯郡主和成王殿下闹成那样,说不定早就把清白给了于成王,又怎么好再嫁给镇国王?”韩如意的话毫不留情面的说了出来。 夏侯琳珑看着一旁的傅翊韬:“那王爷怎么认为?” 一身青衣的傅翊韬没想到夏侯琳珑竟然会问他意见,思索片刻,傅翊韬开口:“既然进了我镇国王府,郡主就是我王府的人,若是再进成王府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傅翊韬的话一出,慕容傲的脸色有些尴尬,他端起茶盏然后给了韩如意一个眼神。 “如此,还是请宫里的嬷嬷给郡主验身,若是郡主身子清白就嫁给镇国王,如果郡主已经被破了身就说明已经和成王有了夫妻之实,自然是要嫁给成王。” 这话一出,那些没安好心的人自然是高兴,事情闹成这样,无论结果如何,镇国王府都丢了脸面。 “贵妃娘娘不把镇国王府放在眼里,难道也不把我南葵国放在眼里,如果贵妃娘娘执意如此,那这婚事也就免了,我这就回去禀明南葵皇上和父亲,你们北岳欺人太甚!” 夏侯琳珑衣袖一甩,转身就要走,韩如意愣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夏侯琳珑回了南葵国,南葵皇帝知晓此事定会不满,到时候联姻的事情不成,两国之间产生隔阂,兵戎相见就不好了。 一想到这里,慕容傲急忙开口:“夏侯郡主严重了,朕不过就是为夏侯郡主将来的生活考虑,既然郡主执意嫁给镇南王,朕自然愿意成人之美。” 夏侯琳珑听了目光看向韩如意,这个女人竟然要给她验身,清白就这么重要吗,一想起前世的她死后还要被人污了清白,夏侯琳珑就感觉身上的血液倒流:“既然贵妃娘娘要验身,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自然同意,想必贵妃娘娘如此看中女孩子的清白,定是以身作则的,我自然要效仿贵妃娘娘。” 此话一出,韩如意的脸色惨白的厉害,她和慕容傲初次睡在一起的时候根本没有落红,那喜帕是被做了手脚才混过去的,但是慕容傲阅女无数,怎会不知她是不是雏,当初慕容傲忍了下来就是为了用她对付韩家,现在韩家被灭门,她在慕容傲的眼里也是岌岌可危的。 而破了韩如意身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韩如意的姐夫,韩静怡的未婚夫,成王殿下。 “本宫自然信得过夏侯郡主,验身的事情就免了吧。”韩如意硬着头皮开口。 第7章 无法洞房 看着苍穹推着傅翊韬就要出门,夏侯琳珑忽然开口:“既然我已和王爷拜堂,就是王爷的妻子,王爷睡书房,可是对我不满?” -------------------------- 傅翊韬听了摆手,身后的侍卫停下脚步,傅翊韬转过身来,神色复杂:“你可知道我们同房而睡的后果?” 夏侯琳珑嗤笑一声坐在一旁给自己倒了杯茶:“王爷该不是担心您百年之后我不好改嫁吧?” “你放肆!”苍穹一声怒喝,人影一闪,身上的佩剑已经架在了夏侯琳珑的脖子上。 夏侯琳珑无视苍穹剑身的寒光,依旧面色如常的品茶。 “退下。” 苍穹还想说话,可是看着傅翊韬不怒而威的神色,只能黑着脸退出了门外。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夏侯琳珑感受着傅翊韬的目光,放下手里的茶杯缓步走过去蹲在了他的面前,语气平和的对上傅翊韬深邃的眼睛:“可是我说对了?” 夏侯琳珑的话的确说道了傅翊韬的心里,以他现在这副残破不堪的身子根本不便与她洞房,他到底能坚持在这个世上活多久都是个未知数,所以不想把她牵扯进来。 看着夏侯琳珑的动作,傅翊韬的神色有些动容,自从他深受残疾之后,从来没有人会弯下腰来和她说过话。他有多久没有和别人如此直视过。 傅翊韬没有说话,夏侯琳珑忽然对着他浅笑:“你可知道,既然我进了镇国王府,如果你出现什么意外,那些人也不会让我活着,声誉清白又有什么用呢。” 听见她如此说,傅翊韬的双手紧紧的握着两侧的扶手,声音低沉富有磁性:“镇国王府会保你平安。” 夏侯琳珑摇头:“你活着才是对我最大的保护。” 傅翊韬神色有些迟疑,一直软若无骨的手已经搭上了他手腕的脉搏。 傅翊韬本能的想要抽回,却被夏侯琳珑一个眼神制止,他心中有些震撼,除了母亲之外,夏侯琳珑是唯一一个用眼神能改变他想法的人。 了解到傅翊韬的身体状况,夏侯琳珑惊讶的要开口说话,傅翊韬忽然握住了她的手,目光看了一眼屋顶,夏侯琳珑自然明白。 “臣妾还是服侍王爷歇息吧。” 夏侯琳珑说着,抬手解开了傅翊韬的外衣,听见夏侯琳珑自称臣妾,感受着胸前那双柔软白皙的小手,傅翊韬的眉头不可察觉的挑了挑。 “我叫下人来就好。” 傅翊韬抬手制止夏侯琳珑的动作,夏侯琳珑点头。 苍穹进来动作娴熟的伺候傅翊韬洗漱,然后将人抱上了床。 看着傅翊韬消瘦的不像话的身子,夏侯琳珑忍不住皱眉。 很快,春禾端了补汤进来,夏侯琳珑扶着傅翊韬做起来,然后一口一口的喂傅翊韬喝下。 而现在一旁的苍穹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脸色说不出的复杂。 “这补汤我放了些调理身体的药材,以后你每晚喝一次。” 夏侯琳珑一边喂傅翊韬喝汤一边开口,傅翊韬本想说这些个东西对他的身体一点用都没有,可是看着夏侯琳珑认真的小脸,他只是淡淡的应声。 喝了汤,夏侯琳珑扶着傅翊韬躺下,闻着枕头里淡淡的药材味道,傅翊韬心里震惊极了,自他的调查,夏侯琳珑虽然懂些琴棋书画,但是对于医术根本就毫无所知,倒是韩将军的长女韩静怡有一手高超的医术。 不知为何,傅翊韬竟然会想起韩静怡来。 熄了灯,夏侯琳珑上了床,忽然掀开了傅翊韬身上的被子,她的手朝着傅翊韬的身上伸去。 傅翊韬伸手握住夏侯琳珑的手腕,神色复杂:“你知道,本王的身体无法行男女之事。” “噗嗤。”看着傅翊韬一脸正色的样子,夏侯琳珑笑出声来:“王爷想多了,我只是见王爷整日坐在轮椅上身体活动欠佳,我略懂按摩之术,所以想替王爷活动活动筋骨。” 此话一出,傅翊韬的暗黄的脸色又些许红云,就连屋顶的苍穹都差点从屋檐上掉下去。 当夏侯琳珑的手触碰到腿上的某处穴位的时候,傅翊韬感觉到了钻心的痛,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年他的腿早就没有半点知觉,怎么可能…… 这两日,两个人的相处和普通的夫妻一样相敬如宾,而夏侯琳珑对傅翊韬一直都很照顾,每晚的补汤和全身的按摩,让傅翊韬冰封千年的心有了融化的痕迹。 这一日,傅翊韬在书房处理公事,夏侯琳珑在一旁磕着瓜子看着账本,她没想到镇国王府竟然有这么大的家业,虽然不是富可敌国,但比那些城镇的首富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爷。”苍穹站在门外恭敬的开口。 第8章 借机逃跑 “成王殿下好兴致,居然出现在这里。”夏侯琳珑故意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将矛头指向了慕容衍。 慕容衍从高头大马上一跃而下,紫红色的锦袍随风扬起:“夏侯郡主不应该是在镇国王府好好呆着吗?怎么来到这荒郊野外的?难道是得知本王在此,特意与本王相会。” 脸上挂着一抹邪魅的笑容,丝毫不畏惧夏侯琳珑的犀利眼神,转身将缰绳递给手下向前走了两步。 夏侯琳珑不快的皱了皱眉头,此时她一身男装,若是说出来游玩显然是不合理的,正在她没有想好怎么说的时候,那个让她讨厌至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没想到夏侯郡主居然有如此癖好,女扮男装啊。不过这样,更别有一番滋味。”说着靠近了夏侯琳珑,闻了闻夏侯琳珑身上的香味,做出一副很享受得的表情。 “放肆,你也知道我应该在镇国王府呆着?”夏侯琳珑一个转身和慕容衍拉开了距离,眼里的嫌恶十分明显。 她的嫌恶尽收慕容衍的眼底,不过,慕容衍并没动怒反而像猫抓老鼠一样戏谑的勾了勾嘴角。 “成王殿下莫不是忘记那日的一百鞭子?”夏侯琳珑扬起一丝嘲讽的笑容,偏着头:“还是成王殿下十分喜欢那种味道,想要再回顾一遍?” “你……。”慕容衍几乎压不住心中的火气。 从小到大,他都是天之骄子,北岳皇帝素来喜欢他这个皇子,加上他善于周旋的性子,基本上没有人敢对他不敬。可是他那日因为夏侯琳珑,被傅翊涛吊在树上抽了一百鞭子。 那种疼痛,那种耻辱,让他对傅翊涛恨之入骨。 甚至在那次以后,不少京城的纨绔子弟,一起吃喝的酒肉朋友都会提起这件事情来调侃于他。 此仇不报非君子。 “成王殿下,我既然已经嫁给镇国王傅翊涛,那就是正儿八经的镇国王王妃,以后请称呼我一声王妃才是。”夏侯琳珑轻拂了一下衣袖,声明立场。 绛青色的袍子衬的她肌肤雪白,一脸坚毅的表情让她犹如天神一般。 慕容衍越看越心痒,忍不住的靠近她:“郡主……” 夏侯琳珑眼中有些怒意,直接打断他:“郡主是我未嫁与镇国王的称谓,现如今你要称呼我为镇国王王妃。成王殿下的教养嬷嬷是不是老糊涂了?这个没教你吗?” 慕容衍眉头微皱,他怎听不出夏侯琳珑的意思,这是在骂他没有教养啊。 “王妃好口才,就是不知道你嘴巴的味道是不是也是那么让人感到……刺激!”慕容衍伸出手臂将夏侯琳珑盈盈一握的细腰圈了起来,脸部逐渐靠近夏侯琳珑,眼中带着戏虐。 夏侯琳珑感觉自己的腰部在收紧,看着逐渐放大的脸,她甚至有些反胃。左手撑住慕容衍的胸膛,右手直接打了上去。 见夏侯琳珑要动手,慕容衍眼疾手快直接抓住夏侯琳珑的手:“不知道洞房花烛夜你们是怎么解决的呢?” 此言一出,夏侯琳珑的眼神微微眯起,一股子杀意一闪而过:“不劳烦成王殿下操心,我和镇国王好得很……” 她故意将最后一个字咬的很清晰,眼中的恨意丝毫不在隐藏。 慕容衍不以为然,嘴上的笑容轻描淡写,他收紧手臂:“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他,根本不行。” “你???”夏侯琳珑气急,她真不知道自己前世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无耻的混蛋。 春禾见夏侯琳珑吃亏,急的不得了:“殿下,还请放开我家小姐。小姐可是我们夏侯老爷的掌上明珠,这事要是被老爷知道,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趁慕容衍回头之际,夏侯琳珑逃出慕容衍的禁锢。 第9章 马失前蹄 小姐,你是要回去吗?”春禾略显激动。自从她随同小姐来到北岳,先是遇到大火,然后被人奚落,北岳皇帝和贵妃的威胁,还有成王慕容衍的不断骚扰,春禾早已有了回去之意。 她正想着找个时间劝说夏侯琳珑一番,让她回到南葵国。现在好了,夏侯琳珑自己提出要回南葵国,她的心里十分开心,有了将军的庇佑,有几人敢欺负她家小姐。 “不,我不回去。”夏侯琳珑怎能不知春禾的想法,但是她肩负韩氏一门的血海深仇,她怎么能撒手不管? 春禾有些失望,但是更多的是好奇:“那这个方向不是越来越远了?” 她知道,她能感觉到夏侯琳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娇弱的小姐。 “刚刚摆了慕容衍一道,以他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必然会半路拦截我们,我们走那条路无疑是自投罗网。”夏侯琳珑将事情分析的十分透彻。 而她拥有韩静怡的记忆,她知道南葵国和北岳国有一条商道,是北岳国向南葵国贩卖私盐走的路,十分隐蔽,很少有人知道,尤其是像慕容衍这种皇城长大的人更加不会知道。因为这种商道都是要隐瞒官府的,不然就会被查抄。 春禾很相信夏侯琳珑,她不再多问。 她们找到一户农家,夏侯琳珑帮春禾清洗了伤口,春禾的手肘伤势虽不严重,但是看起来触目惊心。夏侯琳珑喉咙紧了紧说道:“春禾,你是一个好姑娘。” 春禾听见夏侯琳珑这样说,心里十分开心,但是又感觉有些异样,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回南葵国吧,找我父亲,让他给你指一门婚事,省的跟着我…。”夏侯琳珑长舒一口气说道。 “小姐这是嫌弃我不中用吗?”春禾听见夏侯琳珑这样说,眼泪顿时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是嫌弃我拖累小姐了吗?” 被她这么一说,夏侯琳珑心里也很难过,她拍了拍春禾说道:“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春禾,此去凶险万分,在北岳的处境也是如履薄冰,我不想你因为我…。” “小姐,我不会走的,你我一同长大,我怎能留你一人在这呢?”春禾顿时跪在地上抱着夏侯琳珑的手臂哭诉。 夏侯琳珑知道春禾是一个执拗的人,看她哭的梨花带雨,心中也十分难受。她扶起春禾郑重其事的说:“你要想好了,此去凶险,随时会丢了性命。” 春禾见夏侯琳珑有所动摇,坚定地点了点头。夏侯琳珑对她灿然一下,安慰她让她休息一下。 待春禾睡着了以后,夏侯琳珑写了一封信交给农夫,给春禾留够了会南葵国的银两。然后和农夫交代了几句,骑着马离开了。 慕容衍带着手下来到一家客栈,便派人到四处守着。这客栈是通往边关的必经之路,他认定夏侯琳珑必定经过此处。 可在客栈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夏侯琳珑,不禁有些着急,于是派人去向在路口蹲守的幽曳打探。 幽曳满身灰尘的进了客栈对慕容衍说道:“回成王,我在路口并未发现夏侯琳珑额踪迹。”说完低着头不敢看向慕容衍。 听了他的话,慕容衍终于按耐不住的生气了,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对着幽曳说道:“那她难不成飞过去了?” “会不会是她们脚程慢,还没走到这里?”幽曳也不明白,明明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为什么就是没有看到夏侯琳珑走过呢?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一个解释。 慕容衍也是知道幽曳的办事能力,刚刚发火也实在是太生气了,经幽曳这么一个解释,他的火气暂时被压制,手指在桌面上轻叩,发出规律的响声。四周的人都屏住呼吸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墙角掌柜的和店小二也躲在那里瑟瑟发抖。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慕容衍开口说道:“这样,找几个人原路返回寻找,其他人继续盯着。” 他就不信了,去边关就这么一条路,前后方圆几十里只有这么一个集镇,她们两个弱女子能不休息? 过了许久,一个侍卫前来禀报,告知夏侯琳珑往南葵国方向去了。慕容衍皱了皱眉头,费解的说道:“难不成,她回南葵国去了?” 幽曳思索良久提出质疑:“会不会那边还有路能避过这里去边关?” 一语惊醒梦中人,慕容衍将目光看向客栈的掌柜。掌柜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心中有些慌乱,但并未表现数来。 第10章 丧失逃跑机会 夏侯琳珑确实感觉有些不对劲,此时的她只觉得浑身无力,腿脚发软,加上慕容衍的挑衅,她感觉自己的头像是要炸开了一样,很难受。 “我好的很,不劳成王殿下替我废心。”夏侯琳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瞪了眼慕容衍。 这慕容衍一会让幽曳替她把包袱送到镇国王手里,一会又意味深长的问她舒服,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此地恐怕不宜久留,夏侯琳珑做好了再次逃跑的打算。 “郡主,别逞强了,跟我乖乖回去吧。边关有什么好的,你口中那个病恹恹的王爷能给你一个正常女人该有的生活吗?” 看着夏侯琳珑脸越来越红,慕容衍格外的兴奋,这药见效还是蛮快的。 哼,他慕容衍想要的女人,还有得不到的? 真是笑话。 “成王殿下多虑了,王爷给我的生活正是本王妃一直想要的生活。”夏侯琳珑看着一脸等着看自己笑话的慕容衍,气喘吁吁的说道。 只是她说完话后,感觉到自己喉咙发涩发痒,干渴难耐,她毫不犹豫的从马上的包袱里面掏出水大口的喝了起来。 “咕噜咕噜……”听着她喝水的声音就知道她现在有多喝,旁边有些蠢蠢欲动的慕容衍的咽了几下喉咙,上下滚动着。 美人就是不一样,连喝水的样子都让他觉得娇媚万分,心尖上像是千万只蚂蚁在钻他的心窝子。 “咳咳……”站在一旁的幽曳轻咳一声,打断了慕容衍脑海里想的画面,他实在是不想看到自己主子如此失态。 他们的计划本来就万无一失,这夏侯琳珑已经是囊中之物了,自己主子太藏不住了。 慕容衍装作若无其事的拿起他马背上的水壶。 “郡主,我这里也有水,你要不要在喝一些?”夏侯琳珑喝完水后,顿时感觉身体似乎舒服了很多,但慕容衍说要给她水的时候,她觉得喉咙又干渴。 “成王殿下我看你还是自己留着喝吧。” 夏侯琳珑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强忍着自己接过慕容衍手里的水壶的冲动,因为她的身体骗不了她的心,她实在是太渴了。 看着夏侯琳珑嘴角残留的水珠缓缓从她的脸颊上流下,慕容衍贪婪的舔了舔舌头。 这泛着潮红的脸蛋,加上这晶莹剔透的水珠,他真的很想一亲芳泽,他拿着手里的水壶缓缓靠近夏侯琳珑。 看着慕容衍的靠近,夏侯琳珑暗自叫苦,刚才她喝完水本想着逃跑,可却引来了慕容衍的再次靠近。 “快喝吧。”慕容衍像是听不见夏侯琳珑的话一样,硬把水壶塞到了她手里。 只是他那只握着夏侯琳珑的手,久久不舍得松开,他反复磨蹭着那只娇嫩洗白的手背,手感真好。 夏侯琳珑下意识的甩开慕容衍紧握着她的手,可慕容衍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了,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她所走的路本来就是抄近路,所以路上的人真的很稀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任她喊破了喉咙连个鬼影子都不会出现。 慕容衍很是享受夏侯琳珑的挣扎,她越是挣扎反抗,他越是斗志满满,这个女人真是不懂男人心思。 “哎呀……”夏侯琳珑一声惨叫,跌倒在地上。 “郡主,你没事吧?”慕容衍装作心疼万分的模样,悠闲的蹲下来,装作关心万分的样子问道。 趴在地上的夏侯琳珑只觉得自己身体直冒热汗,刚才虽然很渴,但是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很热。 “刚才要不是你松手,我怎么会跌倒在地上?”她咄咄逼人的质问着声让慕容衍觉得很可笑。 明明是这个女人让自己放开她的,这下子到怪起自己来了?女人是不是都这么可笑? “都是本王的错,你就别生气了,来本王扶你起来。” 起来?她就算起来也是跌倒在自己怀里,慕容衍一副请君入瓮的模样,让夏侯琳珑很是鄙视的给了她一个大白眼。 第11章 猎物 慕容衍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带着几分的邪魅,他微微低下了头,在夏侯琳珑的脖颈间闻了闻。 当真是香极了呢。慕容衍的眼中闪过了一道邪恶,堂堂夏侯府的郡主,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尝一尝她的滋味了呢。 慕容衍带着夏侯琳珑回到客栈,早就准备好了一间上好的客房,将她放在了床上,看着她娇俏的容颜,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的痴迷。 这么姣好的容颜,这么绰约的身材,嫁给傅翊韬真是可惜了呢。修长的大掌在她的脸上摩挲着,慕容衍喃喃着,夏侯玲珑像你这样完美的女人,既有权势,又有美貌,就该是本王的! 傅翊韬那个废物,凭什么能娶你?本王就要夺走你的清白,让你在本王的身下领略到什么叫做女人的舒服。 “来人,给我好好照顾这位小姐。”慕容衍的唇角微微上扬,“另外,给我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 慕容衍坐在椅子上,窗户微微开着,能看到外面的星空,轻酌着小酒,赏着外面的美景,清风拂来,让人的心绪更加清醒。 他根本就不着急,他要等着夏侯琳珑自己醒,他已经给她下了媚药,只要她醒了,一定会忍不住求他。 一想到,平时见到他如同一只小野猫似的夏侯玲珑忍不住想像他求饶,求他要她,慕容衍巨大的报复感萦绕在他的心中,久久不能散去。 春禾醒的时候,不见夏侯玲珑的身影立马着急了起来,问了农夫之后才知道,原来她走了。 “郡主,说好的,我和你一起,你怎么能独自将我抛下?”春禾跺了跺脚,眼中氤氲着泪珠,别提多让人心疼了。 虽然她单纯,但是也知道现在当务之急是知道夏侯玲珑的下落,春禾不敢有任何的怠慢,立刻问了农夫。 “大哥,你知道我家小姐去哪个方向了吗?” 农夫很老实的指了一个方向,春禾给了他一锭银子,“大哥,谢谢你的款待。” 背上行李,春禾就按着方向,马不停蹄的赶过去,却只在路上看到了夏侯琳珑的马。 “怎么只有你在这里,郡主呢?”春禾牵着马,喃喃着,难道郡主已经出事了吗?一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心里又是害怕又是着急。 “现在王爷也去征战了,这里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帮到我们,看来我们只能先去南葵国了。” 春禾牵着那匹马,不敢有任何的怠慢,现在只能找老爷和夫人来救小姐了。 … 客栈 夏侯琳珑悠悠转醒,但是脑子里还是昏昏沉沉的,身上的热浪一阵一阵的袭来,让她的大脑来不及思考。 “好渴…”夏侯琳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现在她想要喝水,要喝好多好多的水。 丫鬟看到她动了,立刻去禀告了慕容衍,男人慢悠悠的放下酒杯,脸上的神色并未有任何的着急。 他下了十足的媚药,没有几个时辰是根本就解不开的,他根本就不担心夏侯琳珑会逃离他的手掌。 今夜良辰美景,夏侯琳珑注定会成为他的女人! “这么快就醒了?”慕容衍的眼眸闪了闪,“你们都先退下吧,今夜不用守在门外了,不许任何人来二楼打扰我。” 第12章 得救 夏侯琳珑低着头,心中在想着办法,这里全都是慕容衍的人,她必须要想一个万全之策,否则的话,她真的要失身给他了… 一想到前世的种种,还有这是慕容衍的卑鄙,夏侯琳珑就恨不得抽他的皮,扒他的筋。 “我要喝水。”夏侯琳珑冰冷开口,但是因为媚药的发作,声音里带着一丝的颤抖,竟然格外好听。 慕容衍的心神微动,已经有一些荡漾起来,但是看着她若冰霜的小脸,还是忍住了。 反正只是倒杯水的功夫,这个卖药可不是靠喝水就能解决的。这样想着,慕容衍也没有太多纠结了,时间多的是,他等的起。 夏侯琳珑喝了一大杯水,冰凉的水咕嘟咕嘟的下肚,她嗓子里的干涩已经好了许多,小腹处的热意还在却也消散了不少。 趁着慕容衍去放杯子的时候,夏侯琳珑飞快地将房间看了一遍,窗户离她床的位置并不远。 这里是客栈,肯定是在热闹的地方,现在又是晚上,若是从窗户跳下逃走的话,慕容衍肯定不敢大张旗鼓地寻找。 将所有的顾虑都一一打消之后,夏侯琳珑的心里已经下定了主意。 只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赶快转移慕容衍的注意力才是,否则他一直盯着自己,根本就找不到逃跑的机会。 渐渐的,慕容衍等的没有耐心了,他将外衣脱下,双手禁锢住了夏侯琳珑,想要强迫她。 夏侯玲珑吓得又惊又怕,不住的挣扎着,当慕容衍恶心的嘴想要吻她的时候,她奋力一顶,男人吃痛,狠狠的甩开了她,并在他的脸上打了一个巴掌。 很快,夏侯琳珑的脸上就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她的头歪在一边,眼中满是不甘心还有怨恨。 慕容衍竟然深深的被她的眼神吓得退后了几步,这个眼神怎么那么像… 在看到时候,夏侯琳珑那眼中已经没有了凌厉,慕容衍才稍稍安心,他捂着被踹的地方,恶狠狠的开口,“本王倒是要看看你还能忍多久,用不了多长的时间,你就求着我要你吧!” 慕容衍又回到了椅子上,喝着酒,生着闷气,夏侯琳珑捂着被打的脸,心中的怨气增长着。 慕容衍,总有一天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把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还给你! 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的猩红,很快又消失不见,在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一片平静。 时间过的很难,这对夏侯琳珑来说是很大的折磨,我不能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的手指紧紧的掐着肉,夏侯琳珑的眼珠咕噜咕噜地转了几圈,一个计划悄然在她的心中成型。 “好热…”夏侯琳珑婉转开口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的娇媚,听的慕容衍骨头都要酥了。 “嗯…”强忍着心中的恶心,夏侯玲珑边说边要伸手解外衣的,慕容衍看得眼睛都要直了,立刻朝她扑了过来,显然全忘记了刚才的疼痛,“郡主,要是早点这样,也不用忍到现在难受。” 慕容衍捏着她的下巴,如痴如醉的说道,夏侯琳珑看着他那张作呕的脸,心中已经咒骂了他,千遍万遍。 “王爷,帮帮我…”娇媚入骨的声音,任哪个男人听了都受不了,慕容衍不疑有他,低着头,替她解着衣裳。 正在这时,夏侯琳珑看准了时机,劈在了慕容衍的脖颈处,用了十足的力气,他立刻就昏了过去。 依照前世,她对慕容衍的了解,这个时候他不会让任何人守着二楼的,这正好方便了她下手,还有她逃跑。 夏侯玲珑立刻穿好了衣服,确保自己的贴身物品没有落在慕容衍的手中,这一刻,她没有任何的马虎,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第13章 许诺 “轰…”傅翊韬一拳头拍打在了桌子上,顷刻间桌子就碎了一地,苍穹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的表情。 “给本王去查,一定要查出究竟是谁对她下的药,查不到的话你也别来见我了。”傅翊韬冷声道,心中的怒火顿时涌起。他也不知道为何要发这么大的火,只是看到夏侯琳珑样子时,心中难以忍受。 但是看到他这个样子,他的心中就感觉窝火的很,傅翊韬将这一切归咎在夏侯琳珑是他的人,欺负她就是将他不放在眼里上。 苍穹万年不变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的崩裂,他从来没有看到王爷会为了一个女人发这么大的火。 他陪在王爷的身边这么多年,王爷从来都是一个淡然如水的人,看来王妃对王爷的影响还真大啊! 苍穹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了一丝的迷茫,他不知道王爷的变化是好是坏,他只求王妃的心中没有半分的杂念,若是敢对王爷不敬的话,他一定要将她挫骨扬灰! “退下吧,这件事情查得越快越好,另外,选两个武功高强的人在暗处保护王妃,暂时不要让她知道这件事情。”傅翊韬淡淡开口道,眼中却闪过了一道担忧。 苍穹虽然心里诧异,但是还是应了下来,“属下立刻去做。”离开之前,深深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子,心中百味杂陈,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王妃竟然能让王爷亲自指派暗卫只为保护她的安全,看来王爷的心… “对了,让人打一大桶冷水进来。” 顿时房间里只剩下了傅翊韬还有夏侯琳珑两个人,他推着轮椅过去,在床边停了下来,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她被打的地方反复抚摸着。 “夏侯琳珑,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每次你都能给我带来这么多的惊喜,你总是能够让我的情绪有所波动。”傅翊韬轻蹙着俊眉,眼中说不出的复杂。 夏侯玲珑的眼睛眯了眯,但是还是没有睁开,她能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抚摸着她的脸,舒服极了。 她忍不住贱贱的朝着那个冰凉的东西靠去,让她滚烫的脸紧紧的贴在上面。 傅翊韬看着他不安分的样子,轻笑出声,心中仿佛想通了一般,“不管怎么样,这辈子你都已经嫁给了我,就是我镇王府的人,我一定会保你周全,不会让你有任何的伤害。” 很快就有侍卫提着一大桶水进来,傅翊韬吩咐他们退下之后,这才抱着夏侯琳珑,借着轮椅将她放进了凉水中。 在冷水的刺激下,夏侯琳珑的意识终于渐渐清明了起来,看到眼前的男人时,眼中竟然出现了一抹委屈。 “你怎么到现在才来,你知不知道,我快要被人欺负了!”夏侯琳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的哭腔,委屈极了。 这让傅翊韬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又窜了起来,看着她满是泪痕的小脸,他的心里竟然有一丝的心疼。 夏侯玲珑刚才是真的无助极了,她原以为重生一世,就可以比别人多了很多筹码,但是刚刚,她就差一点守不住她的贞洁了。 一想到她的贞洁差点被她最厌恶,最憎恨的男人夺去,她就要崩溃了! 傅翊韬有一些手忙脚乱起来,他从来都没有安慰过女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本想出声责备,但看着夏侯琳珑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的火顿时消了大半。 “别哭。”傅翊韬僵硬的伸出手,抹去了她脸上的泪珠,“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到这样的危险,你既然嫁给了我,就是我的妻,像今天这样危险的事情,是断然不会再发生了。” 傅翊韬的声音现在在夏侯琳珑的耳中是那么的好听,磁性又温柔,让她忍不住的想要相信他,依靠他。 第14章 本王给你找个男人吧! 虽然他是很想要这些银子,但是也得有命花啊,带着贪婪的目光从银子上掠过,但只是瞬间郎中又匍匐在地上,头低着不敢再看。 “来人,将他送出去,将这镇上医术最好的郎中找来。”傅翊韬沉声开口说道,眼中是止不住的怒火。 傅翊韬抬眼看了夏侯琳珑,眼中闪烁着不明的光,“还难受?” 夏侯琳珑紧紧的咬着下嘴唇,一句话都没有说,撒娇似的瞪了一眼傅翊韬,她感觉浑身都热极了,湿透了的衣服粘在她的身上,让她浑身难受极了。 “你过来。”夏侯琳珑伸出一只雪白的手臂,想要拉住傅翊韬,但是他却后退了一步,“郎中很快就来了,你再忍忍吧。” 傅翊韬咽了一下口水,咕嘟一声,不自然的撇开目光,不再去看夏侯琳珑。 夏侯琳珑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脸上的红晕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有益渐潮红的趋势。 约摸着一盏茶的时间郎中就来了,诊断结果和上个郎中一模一样。 傅翊韬盯着夏侯琳珑,若有所思,“实在忍得难受的话,我给你找个男人吧。” 看着夏侯琳珑快要喷出火的眸子,“你放心,我一定会找个干净的,替你解了这媚药。” 夏侯琳珑羞得无地自容,又急又气,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用手接了水直接泼向了傅翊韬,“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怎么自己不来,我和你成亲才几日的功夫,你居然要给我找个男人!” 傅翊韬的一张脸直接黑了下来,“你明知本王的腿不利行走…” 夏侯琳珑被噎住了,只得愤愤地蹬着他,“反正这件事情你就别想了,我就是难受死也不会同意的。” “我夏侯琳珑虽然不是什么贤良淑德的人,但是也万万干不出这种不守贞操的事情,所以这话王爷还是不要再提了,若是王爷有这个能力,可以亲自持刀上阵,我倒是乐意之至。” 夏侯琳珑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的不容拒绝,傅翊韬暗暗心惊她说的话对她越发欣赏起来。 他原本以为圣上为了羞辱他,一定会为他娶个德行有失臭名远播的女人,所以从一开始他对这桩婚事就没有多大的希望。 但是和夏侯琳珑相处短短几日,他发现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有趣了,不仅生得貌美,而心思又玲珑剔透,更难得的是有自己的坚持,傅翊韬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的欣赏,看来他是得好好对自己的王妃了解一下了。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夏侯琳珑狐疑地皱了皱眉头,现在她的浑身燥热,她只能用这种说话的方式来转移点注意力,“只是想到一些事情罢了。” “你确定不需要本王给你找个男人?过了这村可就没那店了,你真的能够忍受?”夏侯琳珑静静地听着,咬着牙齿,她好不容易才转移了一些注意力,哪知这个男人又轻易的挑了起来! “我说的出自然做得到。”夏侯琳珑的眼中满是不服输,虽然她重生一世,已经看淡了很多事情,但是在很多方面,她还是很有原则的。 小腹处的热浪一阵阵袭来,仿佛啃咬着夏侯琳珑的神经,她开始粗喘起来,女人的娇媚声此起彼伏,傅翊韬的耳垂处渐渐染上了一抹红晕,看上去甚为可爱。 傅翊韬轻咳一声,压下了心中的不自然,“可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带着男性特有的磁性,光是听着声音,就让夏侯琳珑的脑子里又多了一些欲望。 “你若真是想为我做些什么的话,那你就亲自来解了我的媚药。”夏侯琳珑没好气的说道,明明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就不能安安静静的呆在一旁吗,非要在那边括噪。 第15章 王爷,今晚验证一下 王爷…”她轻柔的唤出声,声音婉转动听,仿佛刚出谷的黄鹂鸟一般。 “嗯?是不是看妾身看的着迷了?”夏侯琳珑缓缓的走向他,仿佛一步一生莲,她的身姿摇曳像极了春日里的蒲柳。 夏侯琳珑轻笑,看着傅翊韬眼中出现了一抹呆滞,她唇角的笑意渐深,精致的红唇仿佛可以勾人。 她就着已经湿透了的衣衫坐在了傅翊韬的大腿上,雪白玉臂挽住了他的脖颈,她微微低头,在他耳畔轻呵,呼出的热气萦绕在他的耳垂处。 傅翊韬的大脑有一瞬间的死机,女人的馨香不断的飘进他的鼻子里,他的脸霎时间就红了。 他的身子已经僵硬,虽然下身没有知觉,但是上身也已经如同冰雕一样,“你做甚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的羞涩,这顿时让夏侯琳珑的玩心大起,她从前就听说镇国王打仗攻无不破战无不胜,也听说他向来心狠手辣,不近人情,但是就这几日的相处,她发现传言果然不可信。 现在的傅翊韬就像是一只羞涩极了的小兽,哪里有老虎称王的霸气。 夏侯琳珑伸出纤纤玉指,轻点着他的耳垂,“王爷这是害羞了么?” “你大胆!还不赶紧从本王的身上下来,这世间有哪个女子像你这般胆大妄为,怎可随意坐在本王的腿上?” “你我既已成夫妻,这有何不可以?还是说王爷未经人事,所以羞涩了?嗯?” 夏侯琳珑强忍着身上的热意,这个男人不让她好过,她也要借此好好挑逗他一番。 她狡黠的眼眸一转,心中又有了一个主意,“王爷,不知道您是不是不行?要不我们今晚来验证一下?” 她眨巴着大眼睛,漆黑的眼眸如同黑曜石一般闪耀,明明是那么干净的眸子,说出来的话,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听到不行两个字,傅翊韬顿时觉得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他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眼中也带着冷意。 曾经的那些谩骂,还有侮辱声音不断的回响在他的脑海里,久久的不能消失。 他一把推开了夏侯琳珑,虽然下半身残废,但是手上的力道还是很大的,她一个不慎跌倒在地。 夏侯琳珑揉揉跌疼的屁股,顿时有一些委屈起来,好端端的怎么变了脸色? “夏侯琳珑,别以为本王护着你,你就可以如此以下犯上,有些话不是你应该说的,若是你介意本王,本王可以上奏皇上,将你送回南葵国,以你郡主的身份要找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实在不需要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 傅翊韬这下是真的怒了,他也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怒气究竟是从何而来。以前虽然没有人当他的面非议他,但外面的传言多少他也知道些。之前他一直都是无视这些蜚语,可听到夏侯琳珑说他不行,他心中就烦躁得很。 夏侯琳珑无辜的眨着眼睛,眼中氤氲着雾水,看上去我见犹怜,“我只不过是逗逗你,你做什么这么凶,还把我推在地上?” 她表示很委屈,明明她什么事都没有做好不好,为什么这个男人对他板着脸,还说出这么重的话,若她真是嫌弃他的话,一早就不会嫁进来。 傅翊韬低头看着地上的女子,心中生出了一抹后悔,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情绪,这还是第一次。 难道自己刚才说的话真的重了吗?傅翊韬微微皱了皱眉头,“本王还有事,就先走了,你若有事吩咐的话,就要苍穹去做。” 夏侯琳珑从地上爬了起来,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的事情只有你能解决!” 傅翊韬身形一顿,推着轮椅赶忙离开了,没过多久,苍穹就守在了门外。 经过刚才的闹剧,夏侯琳珑身上的媚药不减反增,“苍穹,有冰块吗?” 第16章 寒冰祛火 苍穹领了命之后,并没有先立刻准备衣服,而是去见了傅翊韬,虽然他愤怒离去,但是心里却仍然记挂着夏侯琳珑。 “王妃吩咐你做什么事了?”傅翊韬假装不经意的问起,他轻抿了一口茶,掩饰脸上的不自然。 “王妃让属下拿一套衣服。”苍穹恭恭敬敬的答道虽然傅翊韬没有明说,但是他心里清楚的很,王爷心中早就有王妃的位置了! 傅翊韬若有所思,“既是如此,那你就按照王妃的要求办事,本王记得来时带了一套从未穿过的衣裳,给王妃送过去。” “衣服送过去之后,本王还有一些事情要问你。” 苍穹领了命,立刻运起轻功,衣服放在门前就离开了,夏侯琳珑换上衣服,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 “这衣服大是大了些,看上去还真是不错,面料也是上乘的,只是似乎太精致了一些,不像是寻常侍卫穿的,难道这是傅翊韬的衣服?” 夏侯琳珑微微皱了皱眉头,侍卫怎么穿得起这种面料的衣服呢,一定是他吩咐苍穹准备的。 “嘴上说着那些话,心里还不是关心我,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夏侯琳珑的唇角微微上扬,心中的甜蜜蔓延着。 对着镜子照了照,夏侯琳珑,对于镜子中的自己甚是满意,虽然个子不算太高,但好在英俊潇洒,如果再配上一把扇子,倒还真像是大家里走出来的公子哥了。 “王妃的药解了?” “是的。” “用了什么法子?”傅翊韬的眼中闪过了一道疑惑,不是说无药可解吗? “王妃命属下准备了很多冰块。”苍穹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竟是如此!她竟然用这种方法,想来受的苦肯定很多。 傅翊韬的眼中闪过一丝的心疼,“冰块甚凉,王妃的身体虽然好,但是也经不起这个折腾,去煮一碗生姜糖水,令人看着王妃喝下,一定要煮上满满的一大碗才好,切不可有一滴遗漏。” 他记得,她不喜欢吃生姜,烧的菜中只要有生姜,她从来都不碰。 苍穹领了命令,离开了,傅翊韬看着窗外的月色,心中说不出的复杂。 夏侯琳珑,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何本王如此看不透你。 你的存在究竟是好还是坏,你嫁给我,是否存了别人的心思? 傅翊韬放在轮椅上的手渐渐捏紧,他现在的心里有太多的疑惑了,与其说他不相信夏侯琳珑,其实他更不相信的是他自己。 像夏侯琳珑这么优秀的人,完全可以找一个比他优秀百倍的人,为何非要嫁给他这个残废呢? …… “王妃,王爷吩咐属下熬了生姜糖水,说是驱寒。” 夏侯琳珑迟迟没有伸手接,她微微蹙眉,“我看还是不要了吧,本宫好的很,实在不需要喝这种东西,不过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 夏侯琳珑微微后退了几步,光是闻着那股冲鼻的生姜味,她就想逃,别说喝下去了! “王妃,这是王爷特意吩咐的,还请您不要让属下难办。” 夏侯琳珑面露为难之色,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生姜糖水,“王妃,属下跟随王爷这么多年,还从未看到王爷如此关心一个人,在王爷的心里,王妃肯定是占有位置的,这是王爷的一片心意,希望王妃不要辜负。” 夏侯琳珑有一些迟疑起来,看着苍穹,眼中的神色不似作假,算了左右,不过是一碗糖水而已,自己连重生这种事情都经历了,还怕什么? 端着那碗水,夏侯玲珑捏住了鼻子,一饮而尽,似乎味道并没有那么难喝,生姜虽然辛辣,但是有糖的甜蜜,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喝了姜水之后,夏侯琳珑觉得身上顿时暖和了不少,躺在床上已经是半夜了,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第17章 噩梦 傅翊韬将她的手放进了被子里,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的愧疚和责备,他的心里有一些后悔,为什么昨天晚上要赌气离开。 ------------------------------- 傅翊韬轻叹了一口气,眼中带着一丝的愧疚,看着她带着潮红的小脸,忍不住摩挲了起来。 不多时,昨天被请的郎中又过来了,傅翊韬没有开口说话,好在郎中是个会看人眼色的,颤颤抖抖的伸出手,替夏侯玲珑把脉。 郎中微微蹙眉后,又舒展开来,轻咳了一声,才开口说道,“尊夫人外感病邪停留于表时,卫气抗邪,脉气鼓动于外,故脉位浅显。浮而无力为表虚,内伤久病因阴血衰少,阳气不足,虚阳外浮…” 傅翊韬拧着眉头,“直接对症下药就好。”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耐烦,郎中也不敢有任何的怠慢,“小的这就给尊夫人开药,保证药到病除。” “公子,夫人的病情不知何时才能好,我们时间紧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启程?”因着郎中在场苍穹,也不能将话说的太过于直白。 傅翊韬微微沉思,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夏侯琳珑,“我们先赶路,留几个人下来照顾夫人。” 出征在即,不能再耽误时间,否则的话边境可能会变故横生,本开今天一早就该启程的,但是夏侯琳珑突然流了下来,这才耽误了时辰。 “下去准备吧,另外找个稳妥的人给夫人煎药。”傅翊韬淡淡的开口,随后给了一个眼神给苍穹。 苍穹眼神示意知道了,随即又开口说道,“这些银两是你该得,拿了银子走出这里的门,就应该忘记这里的一切,你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知道吗?” 郎中也是经历过大半风浪的人了,自然听得懂这话里的含义,一看这些人都是非富即贵,有身份的人,他也不愿意多惹是非。 “小的明白,小的一定会守口如瓶,决不会向任何人说起。”郎中留下药方之后,又说了要注意的地方之后,这才离开。 “王爷,我们什么时候启程?”苍穹有一些急切,边关又传来了急文,现在王爷本来在朝堂上就已经受尽排斥,再加上皇帝对王爷又颇多忌惮,若是这次的出征出了问题,那皇上一定会拿这件事情做文章的。 苍穹不敢去赌,他不敢拿傅翊韬的命去赌。 傅翊韬微微沉思一下,“先吩咐人收拾东西吧,但王妃醒来再做打算。” 昨天夏侯琳珑发生的事情,让傅翊韬有一些担心,若是就此离开的话,慕容衍的人发现了,那又该怎么办。 夏侯琳珑醒来的时间有一些长,可能是昨天太累了吧,所以这次借着高烧倒是睡了很长的时间。 傅翊韬用毛巾沾了冷水放在了她的额头上,冰冰凉凉,让睡着的夏侯琳珑感觉到舒服极了。 头一次做这件事情,倒是显得有一些笨手笨脚,但是多了几次之后,倒有一些娴熟了。 她在睡梦中呢喃一声,傅翊韬几度以为她要醒了,但是瞧了她一会儿又没有了反应。 傅翊韬无奈的笑了笑,随手从桌上拿起了一本书,细细的品读着。 夏侯玲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中她又回到了前世,她看着慕容衍和韩如意那对狗男女在她的面前缠绵,她看着韩家上下几百口人被处死。 夏侯琳珑摇着头,她的嘴唇苍白,小嘴张张合合着,“不要,不要杀我的父亲,救命啊,来人啊,救救我,救救我的家人…” 镜头一转,她又梦到慕容衍在剥她的皮,在剜她的肉,她撕心裂肺,哭得痛不欲生,她好恨啊,为什么仇人可以如此逍遥快活?为什么坏人得不到惩罚,而好人就要被诬陷! 她的话锋一转,刚才的害怕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肃杀,“慕容衍,这辈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你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我要你百倍偿还。” “我要用你的血来祭奠我死去的家人…” 夏侯琳珑的声音断断续续着,傅翊韬的眼中闪过一丝的疑惑,可是做噩梦了? 第18章 我要跟你走 而且还好巧不巧的碰上了我!一想起这个夏侯琳珑,就觉得庆幸无比。 若是昨天没有遇到苍穹的话,她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或许慕容衍的人会找到她,然后又将她带回去… 夏侯琳珑拍了拍胸口,心理深呼吸了一口气,傅翊韬抿着唇,“前天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没有如期到达。” 见他不愿意多说,夏侯琳珑也没有开口问,“现在你也醒了,下午本王就会出发。” 一看他要走夏侯琳珑,也顾不得礼仪,立马一把就拉住了他的袖子,“你要是不同意我跟着你,我就不让你走了。” 夏侯琳珑直接耍起了赖,她认定了傅翊韬不会对她做什么,所以有恃无恐。 低头看着衣袖上突然出现了一双手,白皙纤细,柔若无骨的小手拉着他,让傅翊韬的心神微微荡漾起来。 很快就压下了心中的异样,“你以为这招对本王有用?” 夏侯琳珑有一些拿不定主意了,眼中闪过一丝的迟疑,他轻轻地咬着下嘴唇,有一些纠结。 好半饷,夏侯琳珑才缩回了手,委屈巴巴的看着傅翊韬,“虽然你留了人下来照顾我,但是慕容衍还在这里,经过昨天的事情,他肯定更加恨我了。” 这句话,夏侯玲珑倒是没有说谎,昨天她给了慕容衍那么大的羞辱,还将他给打昏了,她敢肯定,慕容衍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听着她的话,傅翊韬觉得有一些道理,“这件事容后再议。” 说完,他便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夏侯琳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了下去。 真是的,她好不容易才出来了,竟然又要我回去,夏侯琳珑嘟着嘴,满脸的不情愿。 苍穹很快就端着药过来了,“王妃,这是大夫特意吩咐熬的药,喝完对您的退烧有帮助。” 夏侯琳珑端过药,想起毛巾的事情,心里对苍穹有一些感激起来。 前世她错信了恶人,才会落得家族被灭门的下场,这一次,她一定会擦亮眼睛,害她的人,她绝对不会放过,为她好的,帮助她的,她也一定会回报。 “苍穹,谢谢你。”夏侯琳珑郑重其事的说着,苍穹的眼中染上了一层的狐疑之色。 夏侯琳珑看出来了,但笑不语,只当苍穹,不好意思承认,仰头将碗里的药都喝干净之后,“苍穹,你知道怎么样才能让王爷同意跟着你们一起去吗?” 夏侯琳珑托着腮,眼中满是认真,她是真的想要留下来,只是看着傅翊韬的样子,这件事情似乎没有那么容易。 跟在傅翊韬的身边才安全,夏侯琳珑深谙这个道理,从昨天的遭遇便可知一二了。 夏侯琳珑敢肯定,她一旦离开傅翊韬,慕容衍一定会想尽办法找到她的。 她现在还不敢直接对上慕容衍,她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行,否则的话,一切都是白搭,现在她只能牢牢抓紧傅翊韬这棵大树。 “属下不知,属下只知道从来都没有人可以影响王爷的决断。” 夏侯琳珑皱着眉头,看着苍穹离去的方向,眼中深思了起来,肚子突然咕咕的叫了起来,摸了摸肚子,她才意识到,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有吃饭。 去了前厅才发现傅翊韬已经在吃午膳了,夏侯琳珑没有丝毫的回避,直接坐在了他的旁边。 傅翊韬抬头,微微怔了怔,随后神色恢复了正常。 夏侯琳珑拿起筷子,快速而又不失优雅的吃着东西,饿了整整一晚上,肚子里早就空空的了,喝了一碗粥之后,又吃了很多小菜。 第19章 害羞的王爷 夏侯琳珑不高兴了,这不是拐着弯的说她是个累赘嘛! 努力的想着自己的作用,边境缺人吗?就算是欠缺的,也是能够带兵打仗的士兵,而不是她这样的弱女子… 在傅翊韬的身边做个端茶递水的侍女?就算她愿意,想必依着傅翊韬的性子也不会同意的。 “我可以装扮成男子,跟在你的身边,充当你的侍卫,若是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会躲在一旁,绝对不会拖累你。” 夏侯琳珑举着手,做发誓状,看着她略带着孩子气的动作,傅翊韬的唇角微微勾起,但很快又消失。 傅翊韬微微皱眉,眼中闪着看不清的情绪,夏侯琳珑的眼中满是期盼。 他能够感受到她的炽热目光,只是他实在是不能带着她,女子在军营本来就是不方便,就算是扮成男子,也是诸多不便。 “呆在王府不好吗?为何偏要跟随本王去?”傅翊韬的声音沉了几分,听不出里面的喜怒。 苍穹的心提了起来,他真心的为夏侯琳珑感觉到忧心,他跟在王爷的身边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有人敢忤逆王爷的意思。 在苍穹的心里,傅翊韬可以解释这么多,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而夏侯琳珑还偏偏不依不饶,苍穹很怕傅翊韬会因此迁怒于夏侯琳珑,他一直打量着傅翊韬的脸色,但是却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苍穹的心里可谓是提了千百斤的石头,可是他看着夏侯琳珑,丝毫不知道错似的,心里更加郁闷。 王爷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说话了?苍穹皱着眉头,看着傅翊韬耐心的解释着,瞳孔里的疑惑更深。 夏侯琳珑全然不知苍穹的担心,她眨巴着眼睛,看着傅翊韬,“人家担心你嘛,你看你现在腿还没有好,此去被皇帝派去征讨东菱国,我这不是怕你会出什么意外吗?更何况这些天我一直在照顾你的腿,若是你离开了我可怎么才好。” 夏侯琳珑想着既然来硬的不行,那她干脆来软的,她就不信她这样口口声声为傅翊韬考虑,他会不感动的。 看着傅翊韬认真思索的样子,夏侯琳珑觉得他一定会同意的,她的眉头轻轻的挑了挑,灵动的大眼眸中带着一丝的得意。 夏侯琳珑在心中为她的机智点赞,见他迟迟没有开口说话,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放在了傅翊韬的手臂上。 反正她已经和傅翊韬是夫妻了,虽然还没有行房事,但是他和她之间可是光明正大的,这样亲密的动作也无伤大雅。 倒是在一旁的苍穹,眼中都惊呆了,王爷不是一向都不近女色的吗?就算那个人是王妃,为何王爷没有推开她? 联想到之前傅翊韬做过的事情,苍穹想了想便也不觉得奇怪了。 苍穹低着头,不再去看面前的两个人,果然是他想的太简单了,还以为王爷真的是不近女色,原来是没有遇到合适的。 现在遇到了王妃,不仅没有推开她,反而还温柔的解释着……要是换做以前的王爷,哪里会这么好脾气! “王爷,属下突然想起还有一些东西没有收拾,我去看看。”苍穹毕恭毕敬的说道,现在他只想离开这里,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嗯。”傅翊韬不平不淡的嗯了一声,待苍穹退下之后,这才将目光落到了夏侯琳珑的身上。 “真的想要跟着我去?”傅翊韬面无表情,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他问这句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了一丝的柔情,就连语气也有一些软了下来。 夏侯琳珑一门心思都扑在傅翊韬准不准她去战场上,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一变化。 连忙点着头,她的脸上满是乖巧,“当然想!” 傅翊韬盯了她两眼,“既然你那么想去,就跟在本王的身边吧。” 第20章 落荒而逃 谁能想到曾经的战神王爷现在会变成了这副模样,可是双腿的残疾并没有让傅翊韬变得消沉,反而更加隐忍起来。 傅翊韬微微愣了愣,想起昨晚的事,看她‘伤痕累累’回来,又忍着媚药的强劲,他早就不怪罪夏侯玲珑了,否则今天也不会如此好说话。 “无碍。”傅翊韬淡淡的开口,带着男性特有的磁性,却听不出一丝的喜怒。 夏侯玲珑的手指渐渐收拢,捏成一个小小的拳头,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又缓缓开口道,“昨晚是我言语有失,还望王爷不要怪罪才好,昨天我说的话都是气急才会说的,并非是我的本意。” 想到昨天泼辣的话语,夏侯琳珑的耳垂微微有一些通红,昨天的媚药可真是害死她了,不仅让她难受的很,还让她说出了很多大胆的话。 一想到昨天晚上那些令人羞愧的话,夏侯琳珑恨不得可以再收回去。 傅翊韬倒是没有多大的在意,他受伤多年,腿早就不利于行走,终年需要坐在轮椅上,就连就寝也要人照顾,外面的风言风语没有一日不传进他的耳朵里,对于这些,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他好看的唇微微上扬,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你说的确实不错,只是想要我亲自上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傅翊韬突然生出了戏弄于她的想法,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个女人是否如他心中想的那般胆大。 借着内劲,傅翊韬迅速转身,几个呼吸之间便坐着轮椅来到了夏侯玲珑的面前。 两个人挨得很近,近的仿佛都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夏侯琳珑的脸颊微微一红,白了他一眼。 “你怎么能说出如此没休没燥的话!”夏侯玲珑的呼吸有一些急促起来,虽然前世经历过情事,但是那也是被逼无奈,实际上她一点经验都没有。 “哦?不知是谁昨晚大放厥词,口口声声要本王亲自上呢?”看着她娇俏的容颜,傅翊韬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的笑意。 夏侯玲珑背过了身子,早就已经羞得无地自容,她发现不能在和傅翊韬在这件事情上纠结下去,否则她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她不停地绞着手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确实昨天那些话都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但是她是受了媚药的影响才会口不择言! 精致的小脸已经害羞的鲜红欲滴,她的心提了起来,扑通扑通的直跳着,“我…我……还有些东西要收拾,先收拾东西去了。” 说完夏侯琳珑也不管傅翊韬听到没,直接跑出了屋子。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傅翊韬轻笑了一声,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心情过了,或许这次带着她去也不是什么坏事。 夏侯琳珑回到了房间,却发现没什么好带的,东西全都留给了春禾,就连她的行李,慕容衍再带走她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带上。 夏侯琳珑轻叹了一口气,心中倒是没有多大在意,反正她现在穿的是男装,相信傅翊韬那边不会少了衣物。 百般无聊,夏侯琳珑趴在桌子上,细嫩的小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也不知道春禾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听我的话回了,府上?” “这一路上倒是不平静的很,她一个弱女子该怎么办才好?虽然给他留了足够的钱财,但是若是有歹人见财起意…” 越想夏侯琳珑心里越担心,“或许这次我做错了,应该带着春和一起走的,而不是将她一个人留下来。” 她喃喃着,突然想着,若是这个时候去找的话,能不能找到呢。 夏侯玲珑的眼眸闪了闪,按道理春禾走的比自己慢,她肯定现在还在这片区域,她立刻去找了苍穹,和他说了这件事。 第21章 突如其来的责骂 夏侯琳珑的心中满是对慕容衍的恨,根本就没有看到傅翊韬在走廊处。 “去哪儿了?”冰冷的声音,仿佛可以将人瞬间冻住一般,带着一丝的愠怒。 夏侯琳珑冷不丁的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几步,直接“咚…”的一声,后脑勺撞在了柱子。 心中的恨意消退了下来,夏侯琳珑摸着被撞的脑袋,眼眶微微红了红,有一些湿润。 这几天她怎么诸事不顺,自从王府出来之后,先是碰到了慕容衍那个渣男,接着又被他掳去下了媚药,好不容易逃出来,又高烧,现在又被傅翊韬吓得撞在了柱子。 夏侯玲珑有一些委屈,声音也软了下来,听到仿佛人心醉,“我就是觉得有些无聊,随意的出去转了转。” 傅翊韬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怎的不怕慕容衍了?” 刚才他来房间找她的时候,发现她并不在房中,问了堂前的小二,才知道夏侯玲珑偷偷溜了出去。 夏侯琳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低着头,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媳妇。 “你让苍穹派人出去找春禾了?” 夏侯琳珑看着他黑下来的脸,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她的心里也有一些害怕,打起了鼓,自从嫁进王府以来,她都没有见傅翊韬生气过,现在这副样子怕是动了大怒。 夏侯玲珑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很自然的承认错误,“我知道我没有和你说不对,我不该瞒着你私自动用你的人。” 本来没有告诉他,一来是因为怕傅翊韬不同意,二来也不想因为这个打扰他。 但是现在傅翊韬问起,夏侯琳珑觉得这件事本来就是她不对,也没有任何的底气去反驳。 “你知不知道这会带来多大的危险?”傅翊韬低吼了一声,他带兵打仗多年,可以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但是却不得不对士兵,百姓负责,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要为他们考虑。 夏侯玲珑微微皱了皱眉头,觉得傅翊韬有一些小题大做,“这只不过是一件小事,怎么会带来危险?” 虽然重活一世,但是前世她也只是一个弱女子,也是养在闺阁中的小姐,根本就不懂军事上的事情。 “虽然现在还未到边境,但是难免这里不会出现东菱国的奸细,大张旗鼓出去找人很容易暴露。” 这次他和苍穹等十几个侍卫住在小镇都是平常人的装扮,为的就是不打草惊蛇,至于军队也是驻扎在此镇十里处。 夏侯琳珑这才知道,原来她的无意举动会造成这么大的麻烦,她只是想要找回春禾,仅此而已。 看着傅翊韬阴沉的脸色,夏侯琳珑的心里有些紧张,她轻轻的咬着下唇,嘴微微张开,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这么严重…”夏侯琳珑急得都要哭了,若是因为她的举动,而坏了大家的话,她会于心不安的。 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炽热得很,仿佛能够灼烧着她的小脸,虽然她的内心强大,但是是人都会有柔软的时候。 傅翊韬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看着她梨花带雨的小脸,一个字的狠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养在闺阁之中,根本就不知外界险恶,这次随本王去边境,情况会比这恶劣的多,你要做好承受的准备。” 傅翊韬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战场上刀剑无眼,人的生命在两军交战之中,根本就不值一提,既然决定要去,就必须要承受死亡的恐惧。 夏侯琳珑呆愣在原地,手指紧紧的捏着,看来还是她太天真了吗? 她望着天,有一些阴沉,让人的心也蒙上了一层阴郁,是她将事情想得太过于简单,也是她太欠考虑。 希望苍穹他们可以平安回来才好,夏侯琳珑在心中默默的念着。 第22章 夜来香 他的容貌比慕容衍应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因为有些瘦弱,看上去倒少了一丝男子的魁梧和英气。 夏侯琳珑伸出手,将他耳边的碎发给拢到耳后,愈是看着傅翊韬的那张脸,夏侯琳珑就觉得比慕容衍不知道帅气了多少倍! 慕容衍就是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但是傅翊韬可就不一样了,虽然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今天的事情让夏侯琳珑对他的了解更多了一些。 “郡主,你昨天到底到哪里去了?奴婢怎么找你都找不到。”说着说着,春禾又掉了眼泪下来。 夏侯玲珑颇感无奈,好端端的春禾怎么又哭了起来,但是她知道她的心里是担心她,所以并未有多少的责怪。 “好啦,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坐在你面前了?”夏侯琳珑安慰着,经历过前世的背叛,现在有一个对她好的人,忠心于她,她很珍惜这份感情。 “别哭了,再哭的话,就不好看了。”夏侯琳珑慌乱的给她抹着眼泪,春禾终于止了哭声,“郡主,以后你再也不能抛下奴婢,我要永远伺候你。” 夏侯琳珑扑哧一声笑出了声音,春禾的眼角还挂着泪珠,眼睛中满是坚定之色。 “本来我想让你回去,让爹爹给你寻一门好亲事,省的你跟在我的身边受苦受累。”夏侯琳珑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她知道重生一世,复仇这条路到底有多艰辛。 春禾对她的忠心,她看在眼中,她不想拖累了她,但是无奈春禾不同意,她只能歇了这门心思。 “郡主,奴婢从小服侍你长大,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春禾又急了起来。 夏侯琳珑安抚着她,春禾这才放心,下午的温度渐渐有一些高了起来,马车里有一些暖洋洋的。 夏侯琳珑微微眯了眯眼睛,脑袋突然有一些昏昏沉沉起来,“春禾,我眯一会眼睛,王爷醒了就叫我。” 她闭上眼睛的时候,傅翊韬陡然间睁开了那双深邃的眸子,春禾刚想叫夏侯琳珑,傅翊韬摇了摇头。 低头看着腿上的狐裘,傅翊韬的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抹弧度。 马车行驶的很平稳,夏侯琳珑的烧并没有完全退下去,所以这一觉就睡到了快用晚膳的时间。 “春禾,你怎么没有叫醒我?”夏侯玲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眼中闪过了一丝的不悦,傅翊韬已经不在马车上了。 “是王爷让奴婢不要叫醒您的。”春禾有一些小心翼翼的说着。 “原来如此。”夏侯琳珑淡淡的点了点头,睡了一觉之后,果然感觉神清气爽了许多。 见夏侯琳珑没有生气,春禾又大着胆子开口说道,“郡主,依奴婢看,王爷对您是挺好的原本嫁过来的时候,奴婢还担心您受委屈呢。” 春禾忠心的为夏候琳珑感到高兴,这世界上的好男儿千千万万,可她看着只有疼郡主的人,才是真的男子汉大丈夫哩。 对于这话,夏侯琳珑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她和傅翊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有他们两个人自己知道。 “春禾,以后诸如此类的话不要再说了,知道吗?”夏侯琳珑淡淡的开口说着,现在的她只为复仇而来,不想涉及任何的儿女情长。 “他只会是王爷,明白吗?”她不想和傅翊韬扯上任何的关系,他不是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的,她只想好好的报仇,至于傅翊韬的事情和她无关。 春禾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夏侯琳珑掀开帘子,看到不远处坐在树旁边的傅翊韬。 “到哪了?”夏侯琳珑也不嫌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打量着周围的景色,这是在一个树林里,只有一条小道,四周都望不到尽头,不远处有一丛灌木丛,看上去倒是青翠欲滴,十分浓郁。 “已经到了大军驻扎的地方,晚上我们就在这里休息,明天一早再赶路。” 傅翊韬说完又闭上了眼睛,夏侯琳珑能够理解他的做法,这么大片林子说没有猛兽是不可能的事情,晚上赶路的话太过危险。 第23章 遇袭 “快带我过去瞧瞧。”夏侯琳珑的语气很是郑重,春禾带她过去之后,“这里竟然会有这么多的夜来香。” 夏侯玲珑阴沉着脸,眼中是看不懂的情绪,她之所以会认识这种花,完全是因为前世的时候,韩如意曾经用这种东西吸引蛇来吓她。 她能够清楚的记得,被蛇吓过之后,她连着一天一夜没有吃饭。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她眼前,夏侯琳珑的手紧紧的捏了捏,“春禾,回去吧。” 回到原来的地方之后,夏侯玲珑立刻和傅翊韬说了这件事情,“我看那边小河边有一大片夜来香,我们必须离那块地方远远的。” “为何?”傅翊韬的眼眸微微闪了闪,眼中带着疑惑。 夏侯琳珑深呼吸了一口气,“夜来香喜欢温暖潮湿的地方,那边有那么多夜来香,一定会招来不少的蛇,晚上我们在此歇息,一定会有不少麻烦。” “另外夜来香的香气闻多了之后,容易让人头昏,若是没有吹东风的话还好,一旦吹了东风,那可不妙了。” 听着夏侯琳珑的解释,傅翊韬眼中的玩味之意更甚,“本王知道你在家的时候,甚少出去,怎么会对这种野花了解得如此清楚?” 夏侯琳琅不自然的撇开目光,眼中带着一丝的闪躲,“只不过是我闲来在书上看到的罢了。” 傅翊韬没有再追问下去,他知道夏侯玲珑的秘密不比他少。 吩咐下去,所有的人都换了营地,离那块夜来香的地方很远一段路。 “郡…公子,您刚才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吗?那些花真的会引来蛇吗?”春禾颤抖着问着,直到现在,她仍然心有余悸,他不敢想象,若是夏侯琳珑不认识那花的话,她一定会害了郡主的。 “确实,这一路上的东西能不碰到,尽量不要去碰。”夏侯玲珑叮嘱了一句。 夜幕渐渐降临,将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之中,夏侯琳珑虽然睡在帐篷里,但是她还是可以感受到周围环境的冰冷。 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她将她的身体紧紧的蜷缩着,她仿佛可以听到风声在她的耳边呼啸着,宛如前世的那个晚上。 夏侯玲珑捂着耳朵,她的身体瑟瑟发抖,她仿佛进入了梦魇一般,她的意识渐渐消沉,陷入了黑暗之中。 春禾怎么叫她,夏侯琳珑都没有醒,无奈只能去报告了傅翊韬。 “你们先出去吧,苍穹留下。”傅翊韬冷冷开口说道,苍穹按照他的吩咐,将他放在了夏侯琳珑的身边。 源源不断的热气从傅翊韬身上传递到夏侯玲珑的身上,她往他的怀里拱了拱,感觉舒服极了。 睡梦之中,夏侯琳珑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过了一会儿,她仿佛还不满足似的,又伸出了雪白的手臂,挂在了傅翊韬的身上。 下半身感觉不到夏侯琳珑的压迫,上半身却是真真实实的感觉到,傅翊韬的脸色黑了下来,看着她不安分的扭动,浑身忍耐到了极点。 傅翊韬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夏侯琳珑,但是没有想到她还是不安份。 柔弱无骨的小手放在了他精壮的腰处,时不时地夏侯琳珑嘟囔着,傅翊韬的神经仿佛受着极大的挑战一般。 他的身体紧绷了起来,夏侯琳珑突然间皱着眉头,额头上也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的手不安分的挥动着,傅翊韬瞧着她的样子,应该又是做噩梦了吧,看样子比早晨还要严重一些。 眼中的无奈一闪而过,他主动将夏侯琳珑揽入了怀里,有力的大掌将她紧紧的禁锢,手臂用不了,夏侯琳珑下意识用腿蹬着。 好在傅翊韬下半身没有知觉,要不然也可就折腾死了。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夏侯琳珑才安分了下来,傅翊韬松了一口气。 看着怀里容颜娇俏的她,眼中渐渐染上了一层柔和之色,他曾经见过梦魇的人是什么样子,所以才一眼就判断出了夏侯琳珑经历着梦魇。 原本他是想将春禾留下,但看着她挺严重的样子,怕春禾一个弱女子承受不住。 第24章 替她挡刀 入眼一看,天空中全是密密麻麻的黑点,成百上千蜂拥而至。 看着这些羽箭,守护的众人顿时心中一惊,就连苍穹心中也是凉了半截。 这匆忙之间布下的防御根本挡不住,也无法抵挡。 众人虽心有胆怯,可却没有一丝退却,更不自觉的向马车靠的更近。 眼看这些羽箭即将落下,众人也都报了必死的决心。可万钧之际,之间马车内突然升起一股强大的波动席卷四周,天空中的羽箭也仿佛失去了前进的力量,纷纷落了下来。 掀起了车帘,傅翊韬散发着杀意的脸呈现在众人面前,犹如杀神降世。 夏侯琳珑感觉呼吸一窒,她隐约之间仿佛都能看到傅翊韬在沙场上驰骋,肆意杀敌的样子。 “尔等是何人,竟敢过来行刺!”冰冷十足的声音,有的只是无尽的肃杀。 光是听着傅翊韬说话,都能感觉到来自灵魂的颤栗。 四周的出现的黑衣人并未开口说话,只是利落的拔刀,手起刀落之时,已然杀了一个侍卫。 傅翊韬的怒火被挑起,“杀,一个不留!” 他的眼中满是肃杀之气,浑身散发着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侍卫们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仿佛当年的战神王爷,再次带领他们所向披靡。 士气大振,动作也利索了很多,苍穹在黑衣人之中挥舞着刀,几个动作就杀死一个人。 经历过一场生死的夏侯琳珑,对生死之事早就置之度外,倒也没觉得多少血腥。 领头的黑衣人使了一个眼色,十几个人拖住了苍穹等人,剩下的人都朝着马车而来。 “待在马车里别动。”傅翊韬冰冷开口,语气里是不容置喙,夏侯琳珑觉得这句话犹如天籁,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乖巧的点点头,夏侯琳珑知道她出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成为拖累。 十几个黑衣人看着只有傅翊韬出来应战,冷笑一声,“呵…还以为你是以前的战神王爷吗?一个残疾的废物,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何能力阻挡我们!” 傅翊韬的面色不改,只是脸上已经布上了一层阴冷,夏侯琳珑的心提了起来,既然知道他的内心,并非外表这样脆弱,但是还是担心他。 傅翊韬垂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他的双手紧紧的握着轮椅,带着轮椅从马车上落了下来。 “放马过来。”傅翊韬不想和他们废话,他向来只会用行动解决事情。 “我们的目标不是你,交出马车上的那个女人,我们兄弟自然会放你一马。”黑衣人冷笑,目光落在了夏侯玲珑的身上,眼中泛着毒光,犹如一条毒蛇一样。 夏侯琳珑皱着眉头,心思早已百转千回,自从她嫁给傅翊韬以来,确实有很多人看不惯她,这拨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要战便战,何必说那么多废话,我傅翊韬虽然身有残疾,但是也绝对不会交出自己的妻子保命。” 傅翊韬开口说道,平淡如水的眼眸看着黑衣人,仿佛看着蝼蚁一般。 夏侯琳珑看着他的背影,并不是那么的高大威猛,却让人感觉是那么的心安。 黑衣人被激怒,拔剑朝着傅翊韬,十几个人将他团团围住,傅翊韬冷眼看了一眼,抿着唇,刀剑乱舞之际,他灵活躲开。 傅翊韬不再被动接受,主动出击,苍穹丢了一把刀过来,他徒手接下,握着刀,犹如杀神临世。 他的动作身轻如燕,身子在空中飞旋之际,已然杀了两个黑衣人,他的身体稳稳落在轮椅上,呼吸依旧那么平缓。 “曾经的战神王爷果然名不虚传!”黑衣人一抹嘴角,眼中带着嗜血的光,他的战意已经被生生激起,能和曾经的战神王爷一战,也算是无憾了。 傅翊韬依然面不改色,喉咙里突然生出了一抹腥甜,刚才发现运用内力,气血上涌,他身上的毒已经有复发的预兆。 “来吧!”傅翊韬大吼一声,其中的气势不言而喻,他必须要速战速决,否则他不知道能撑多久。 傅翊韬的动作更加狠绝,利落起来,夏侯琳珑看着他的身影,心里为他捏了一把汗,她知道傅翊韬的身子撑不了多久,更何况他还有毒在身。 第25章 粮草发生了意外 “苍穹,将水烧开,再拿一条干净的毛巾过来。”夏侯琳珑的声音有些颤抖,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她的心里犹如被针扎似的疼痛着。 “傅翊韬,你一定要撑住,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你的。”夏侯琳珑深呼吸一口气,双手用力一扯,撕下了一块布,暂时包着受伤的位置。 她从衣袖口里拿出了针,“已经许久不用,手法都已经生疏了,有点疼,你忍着点。” 夏侯琳珑抿唇,眼中满是认真,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她的动作犹如行云般流水一样流畅,她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就怕会出现任何的意外。 整整四十九根针扎在了傅翊韬的穴位上,夏侯琳珑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她轻呼一口气,“好在以前所学没有忘记,身体上的毒算是压制住了。” “苍穹,水烧开没?”现在在野外,没有任何的消毒东西,只能用烧开的水清理伤口,防止感染。 “已经好了。” “将水端进来,再拿一件干净的衣服来。” 夏侯琳珑用刀将傅翊韬的衣服一点一点划开,他的皮肤带着一丝病态的白。 她小心翼翼的用毛巾沾了热水,处理着伤口,血还源源不断的流出,她只能用针暂时封住穴位,否则的话,傅翊韬也要流血而亡了。 整整两个时辰,夏侯琳珑终于处理好了一切,“苍穹去这里,到边境还要赶多长的时间的路?” 现在这里一点药材都没有,她空有医术,也不能将傅翊韬治好。 “若是快马加鞭的话,半天的时间便可到。” 夏侯琳珑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着的傅翊韬,“我们现在立刻启程,放缓速度争取一天之内到达边境。” 苍穹看着眼前的女人,娇小的身子却带着一股望尽天下众生的气势,恍惚之间,他居然能从夏侯琳珑的身上看到傅翊韬的影子。 夏侯琳珑回到了车上,傅翊韬的脸色苍白的很,“水…”他在昏迷之中虚弱地开口,却没有半点要醒来的迹象。 春禾立刻下车,从苍穹那里取了水袋,夏侯琳珑一点一点的喂着。 “郡主,王爷什么时候才能醒?”春禾双手托腮,眉眼之间染上了一丝的焦急。 “不知道。”夏侯琳珑沉声开口说道,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苍穹骑着马在前面带路,对面一路人马飞快赶来,看样子好像有十几个人。 经历过刚才的刺杀事件,苍穹现在已经起了戒备,立刻吩咐大军停下。 “来者何人?”苍穹冷声开口,眼中带着不善。 “我们是李将军手下的人,李将军派我们来告诉王爷,粮草在半道被人劫走了,现在边境的粮草有限,还请王爷速速想想办法。” 苍穹暗道一声不好,王爷现在还昏迷着,不知何时才能到达边境,现在居然又传来了这样的消息。 虽然心中焦急,但是面上没有露出任何的异样,“这件事情,按理来说应该归朝廷管,王爷只是奉命去征讨敌军。” 禀报的人面色一变,露出了一抹苦涩,“若是上报朝廷有用的话,李将军也不会派我等前来求助王爷了!” 苍穹皱着眉头,粮草的事情向来都是上报给皇帝,由朝廷拨款下来购买粮草,现在前线战事吃紧,按理说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难道……她的心里闪过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却不敢确定。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一定会如实禀告王爷,还请你回去告诉李将军。” 苍穹现在只想早点打发他们走,王爷受伤的消息不能泄露出去,否则的话,若是被敌人知道了,又会引来不少的风波。 待人走后,夏侯琳珑就才从马车里探出身子,“苍穹发生何事了,刚才我好像听到粮草的事情?” 第26章 害羞了 其实傅翊韬听到了夏侯琳珑的话,但是他不想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做了。 傅翊韬伸手,修长的手指划过夏侯琳珑娇俏的脸颊,“你到底还有多少东西是我不知道的?” 越是和夏侯琳珑相处会越套,越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毒已经被压制了很多。 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他一直是用内力压制的,除了夏侯琳珑做的,别无他人。 他明明早就调查过夏侯琳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怎么会习得这么精湛的医术。 但愿你不会成为本王的敌人… 夏侯琳珑在睡梦中砸吧了一下嘴,呢喃了一声,傅翊韬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的笑意。 军队在凌晨时分赶到了边境,李威将军出来迎接,傅翊韬坐在轮椅上,“有事就直说,不必如此吞吞吐吐。” “王爷,不知粮草的事情有着落了吗?”李威硬着头皮开口问道,人人都说傅翊韬残疾,已经不复当年战神王爷的风气,现在看传言不可信,他能从他的身上感觉到明显的压迫。 傅翊韬微微蹙了蹙眉头,粮草? 冷眼瞥了一下苍穹,可是他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王爷,朝廷派人押送的粮草在半路出了意外,现在粮草迟迟不能送达,这里整整十万战士,还等着粮草饱腹呢!” “战事一触即发,若是没有粮草的话,这仗还怎么打啊?”李威无奈又着急,他跟随傅翊韬出生入死无数次,自然替他着急。 数十万将士在边境,任劳任怨,保家卫国,却连最基本的吃食都不能保证的话,那军心怎能保证。而且这些军队,也不是傅翊韬曾经带出来的那些,他紧紧接触几天就发现这人中,大多数都没经历过真正的战争,最多算是一些新兵蛋子。 “朝廷没有任何的指示?”傅翊韬皱着眉头,冰冷的话语,带着一丝的疑惑。 李威摇着头,“我已经递了数道折子上去,但是却了无音讯。” “现在还有多少粮草,可以供应多长时间?” 傅翊韬开口问着,心中却冷笑一声,看来朝中的那些人还真是不让他好过,一来就给他这样的烂摊子! 现在他已经明白了一切,除了在位的那个人会这样做,天底下还有谁有那个胆子敢扣下粮草。 “仓库里的粮草最多还能持续一个月的时间,可是朝廷运粮草过来,至少也要一个多月,更别说现在上面还没有任何的命令。” “本王已经知道,告诉下面的将士粮草的事情自会解决,让他们好好操练,准备迎敌。” 李威早就准备好了房间,傅翊韬吩咐底下的人先去安顿。 “苍穹,这件事情为何隐忍不报?”傅翊韬微怒,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瞒着他! 苍穹立刻跪了下来,“王爷,这件事是属下的错,还请责罚!” “只是王妃说,让属下不要告诉您,以免您忧心。” 傅翊韬的脸色变了变,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罢了,以后再不可犯这样的错。” “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好好休息。” 苍穹走后,傅翊韬揉了揉眉心,立刻修书一封,虽然知道这个希望很是渺茫,但是他还是想试一试。 夏侯琳珑和春禾单独被安排了一间房,“春禾,将这个单子交给苍穹,让他吩咐人着手去办这件事。” 所用的药材全都写在了上面,这些药材对傅翊韬的伤有好处。 喝了一口水,夏侯琳珑撑着下巴,现在她已经如愿来到了边境,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好好筹谋一下早点培养自己的势力了。 夏侯琳珑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的坚定,经过这么多的事情,她知道没有可靠的人终究是无用的。 第27章 看透一切 苍穹很快就买来了药材,夏侯琳珑亲自煎药,先要掌握火候和时间是很重要的事,更何况她初来乍到,把这件事交给别人也不放心。 “春禾,将这碗药送去傅翊韬的房里。”夏侯琳珑淡淡的开口,累了一天,早就困的不行了。 春禾一离开,她就躺在床上,没过多久就已经睡着了。 这一夜,夏侯琳珑睡得极为香甜,也是她唯一一晚没有做噩梦。 翌日,太阳初上云霄,柔和的阳光洒下,照进她的屋子,沐浴着阳光,夏侯玲珑幽幽转醒。 “春禾,什么时辰了?”夏侯琳珑揉了揉微疼的眉心,这副身体还真是虚弱啊,只不过发了一场高烧,又忙了一天,竟然头疼了这么久。 “已经辰时了。” “竟然这么晚了,你怎么也不叫醒我!”夏侯琳珑立马翻身下床,她得赶紧去看看傅翊韬的伤口有没有好一些。 夏侯琳珑去了傅翊韬的房间到门口的时候,却听到里面的谈话,“苍穹,吩咐你办的事情可办妥了?” 傅翊韬平静的声音从内屋传来,夏侯琳珑的好奇心被提了起来,犹豫着还是没有推门。 “王爷,属下已经将折子上报,只是不知道是否有用。” 傅翊韬冷笑一声,“他竟然想用这种方法打压我,又怎么会同意这件事情,上报折子,也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王爷,属下想不通,为何皇上要这样做?难道他不怕这场战事会输吗?” 苍穹想不明白了,若是输的话,可是要赔款又割城池的! “他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的,他知道本王从来不会允许有任何的败绩,所以根本就不担心这场战事会失败。” 傅翊韬已经看明白了一切,只是现在他不得不虚以逶迤,不得不听命于他。 若不是他握住了他的把柄,他又怎么会寄人篱下这么久…… 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紧,傅翊韬隐忍着,他的眼中冒着烈火,但是没过多久便消散下去。 在门口偷听了一切的夏侯琳珑,这时候却皱着眉头,从刚才傅翊韬和苍穹的谈话,她已经知道,这一切都是慕容傲做的。 只是她想不通,傅翊韬的心里明明那么恨慕容傲,为什么还要替他卖命。 还有可能傅翊韬身体的毒,也是慕容傲派人下的,而他迟迟不解毒,很显然他是知道下毒的人是谁。 夏侯琳珑心中的疑惑更深,按照傅翊韬的性子,不该如此隐忍… 想不通这些事情,她便也不想了,在心里深呼吸了一口气,她还是推开了门,“我来看看你的伤有没有好一些。” 苍穹和傅翊韬对视了一眼,只一个眼神,他便退下了。 “已经好多了。”傅翊韬丝毫没有开口问门外之事,夏侯琳珑解开他的衣服,已经闻不到任何的血腥味,只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换纱布的时候,伤口已经有些结痂,“看来这药的效果还不错,只一夜的时间竟然已经结痂,只要不动作激烈撕裂伤口,很快就能痊愈了。” “嗯。” 夏侯琳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涂抹了药膏之后,又用纱布包上,“我刚才在门外已经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她打量着傅翊韬的神色,可惜的是让她失望了,他的神色不改,依旧是那么平淡。 “本王知道。” 知道?知道为什么没有开口问她,还是他的心里已经相信了她不会对他做什么? 第28章 陌生的少年 夏侯琳珑已经想好了,若是要培养势力的话,必须得尽快进行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只是这件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她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去做。 “我会让苍穹把银票给你,这件事情越快越好,否则的话这里的粮草已经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战事一触即发,他现在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否则的话,真到了打仗的时亲候,可就无用了。 夏侯琳珑神色复杂出了屋子,回到房间的时候依旧心神不宁。 “郡主,怎么了?”春禾有一些担心的问着,夏侯琳珑摇了摇头,春禾的心思太过于单纯,她不想告诉她太多事情。 “下午的时候你陪我出去一趟。”夏侯琳珑看着门外,早在她来边境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万分的准备,只是面对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边境的情况更加错综复杂,她必须要更加小心。 吃过午膳,夏侯琳珑又装扮了一番,贴上了胡子,弄了一个假喉结,“公子,您又倒腾什么?为什么要打扮成这副样子?” 春禾有一些疑惑,前几天那个翩翩公子的样子多好看啊,为何要弄成大汉的模样,丑不拉几的。 夏侯琳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轻笑一声,“我自然是有我的用处,到时候你跟在我的身后,就充当我的小厮好了。” 以前那个翩翩公子的模样是好,但是也太惹人注目了一些,这里是边境,虽然有富家少爷,但是很少,肯定不少的人认识,不如她打扮得粗犷一些,充作商人来得好。 春禾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临近出门的时候,苍穹送来了一大叠的银票,“王爷担心王妃在外面不安全,特意派了几个暗卫跟着王妃。” 苍穹指了指身后的人,个个身上都带着冷漠气息,仔细闻,似乎还有淡淡的血腥味,一看就是精英。 夏侯琳珑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傅翊韬考虑的周到,就是这么大笔钱带在身上,足够引人重视,更何况这个小镇乱的很。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夏侯琳珑沉声说道,这几个暗卫虽然可以保护她的安全,但是也会限制她的行动。 她可不想暗中培养势力的消息被傅翊韬知道,每个人都有私密的事情,她和傅翊韬还没有可以到相交的地步。 苍穹好似猜到了一般,“王妃不用担心,粮草的事情置办妥当,他们便会自己回来的,绝对不会跟着王妃。” 听到这个回答,夏侯琳珑的心里很是满意,她相信傅翊韬不会做口不对心的事情。 重生一世,她对于这点看人的把握还是有的。 “春禾,我们的东西都带齐了吗?”夏侯琳珑用仅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春禾点点头,拍了拍胸口,“都准备好了。” 夏侯琳珑的心情好了许多,这个镇子上肯定有很多无家可归的人,她倒是可以好好利用这一点了。 置办粮草的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夏侯琳珑去看了好几家粮店,价格贵的吓人,竟然比京都还贵上两倍。 但是很快夏侯玲珑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这里离边境最近,双方一旦开战,粮草就是必不可少的,再加上路途遥远,运过来也是需要极大的物力,人力,价格当然很贵。 夏侯琳珑估摸着傅翊韬给她的银票,这些钱就算全买了粮草,也不够数十万大军吃上两个月的。 看来这件事得和傅翊韬说一下了,看了一圈之后,夏侯琳珑都没有看到一家的价格是稍微低点的。 “公子,您看,那个人好像快要饿死了。”春禾指着角落里的人,浑身破烂不堪,头发凌乱成鸡窝。 夏侯琳珑微微皱了皱眉,看上去倒像是个小伙子,“春禾,你去买一些肉馒头。” 第29章 发现寒幽草 “郡主,刚才您怎么会说那么奇怪的话?”春禾喋喋不休的开口问着。 夏侯琳珑的眼眸垂了垂,漆黑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瞳孔中闪过了一抹悲伤,转瞬即逝。 “春禾,你刚才有察觉到那个人的奇怪吗?”夏侯琳珑转移个话题。 春禾皱着眉头,想了好久,又摇了摇头,夏侯琳珑轻叹了一口气,春禾对她是忠心耿耿,但是太单纯了一些,也不够细心,这样子肯定是不行的。 现在她嫁到北岳,已经得罪了不少的人,慕容衍,韩如意…春禾若是不够机灵的话,跟在她的身边,肯定会吃亏的。 “郡主…” 夏侯琳珑深呼吸了一口气,“春禾,跟在我身边一定要学会察言观色知道吗?” 这不是对春禾的要求苛刻,而是为了让她更好地活下去。 春禾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看着夏侯琳珑娇小的背影,眼中闪过了一丝的坚定。 夏侯琳珑回到府上之后,立刻去找了傅翊韬,但是他房中并没有他的身影,苍穹守在门外,告诉她,傅翊韬正在和李将军等人讨论军情。 “王爷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夏侯琳珑皱着眉头,她想要将粮草的事情尽快完成。 “属下不知。”苍穹有些无奈,他只是奉王爷的命令守在这里而已。 “算了,等王爷回来,你过来通知我一声。”夏侯琳珑说完就离开了,随意的在园子里逛了逛,昨晚住在这里开始,她还没有熟悉过这里的环境呢。 “公子,刚才我从正院过来,听那里的侍卫说,快要打仗了。”春禾面露担心,没有人是不害怕打仗的,一旦双方开战,血流成河,那都是轻的。 夏侯琳珑的目光渐远,“这就是当时的局势,各国动荡不安时有摩擦发生,为了争夺城池和粮食,他们不得不开战。” 她担心傅翊韬的身体,一旦开战,他作为主帅肯定要出战的,而他体内的毒才刚刚压制下去,根本就不能动用内力,更何况他身上的刀伤根本就没有好。 “公子,王爷会有事吗?”春禾咬着下唇,眼中布满了担忧。 “不会。”夏侯琳珑笃定的开口,她相信那个男人一定不会这么轻易的将生死置之度外,她也相信他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在未来的这场战争中保全。 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夏侯琳珑的目光落在春禾身上,“春禾,我倒是不知你对王爷竟然这么上心。” 夏侯琳珑开玩笑的说道,春禾的脸红了红,“公子,我是担心你,若是王爷出现意外,那您岂不是守了活寡!” “你呀就放一百个心吧,我是绝对不会守活寡的。” 她现在还需要依靠傅翊韬,光是仗着这一点,她就不会让他出现任何的事情。 春禾似懂非懂,但是她选择相信夏侯琳珑,站在她的身边,春禾仿佛感觉到她身上散发的望尽天下的自信。 郡主似乎每天都不一样了,但是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她的主子,是她要追随的人! 夏侯琳珑在花园里逛了几圈,并不算太大,根本就比不上镇国王府,但是在这边境之地也算是好的了。 突然,一抹奇异的小花吸引了她的注意,“真是奇怪,这里竟然会有这种东西。” 夏侯琳珑缓缓走过去,蹲下身子,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面而来。 她发现,这花园之中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株,“看样子应该是无意的吧。” 若是有意的话,应该大片种植了,夏侯琳珑拨开它的根茎,小心翼翼的全部摘了下来。 这种花名叫寒幽草,亦寒亦毒,待草体成熟之际,会开出黄色的小花。 “傅翊韬的毒倒是可以压制几分了。”夏侯琳珑看着手里的几株寒幽草,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 第30章 风波 “客人,一共四两银子。”掌柜的将药材装好,夏侯琳珑掏出碎银子,递了过去。 想到粮草的事情,她想打听一点消息,“掌柜的,您知道这里最大的粮商是谁吗?” 夏侯琳珑想过了,与其一家一家的去筹措粮草,不如就找到最大的粮草商,和他谈拢合作之后,粮草也就不成问题了。 “喏……”掌柜的指了指不远处的富家公子,“我们这个镇上最大的梁商就是他的父亲,这也是我们不敢得罪他的原因之一。” 夏侯琳珑盯着他,若有所思,摸了摸假胡子,唇角微微上扬了几分。 “掌柜的,多谢了。” 买了药蔡,夏侯琳珑并没有立刻回府,转身去了人聚集的地方。 “他欠了你多少钱,我还了。”夏侯琳珑淡淡的开口,看了一眼还跪倒在地上的大汉。 前世见惯了冷漠的她,现在看到一个为了妻子能全心全意做到如此地步的男人,就冲着这个,她也想要帮一把。 更何况她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会一会这个富家少爷。 富家少爷打开折扇,神情倨傲的看着夏侯琳珑,“哪里来的人,竟然敢从本少爷的手里抢人!” 夏侯琳珑轻笑,“我要人,你要钱,我将钱给你,你将人给我,何乐而不为呢?” “你以为本少爷在乎那么点钱吗?”富家少爷傲然道,眼中的轻蔑一闪而过。 “不过…”他的话锋一转,“你要是能出一百两,本少爷还可以大发慈悲将这个人给你。” 大汉直接愣住了,“少爷,当初说好了,您只借给我十两银子,怎么现在变成了一百两?”这钱他挣几十年也还不上啊! 富家少爷冷笑,“你都欠了我多少天的银两了,这利息自然是不可少的。” 说完,他又看着夏侯琳珑,这个土包子还以为能有多大的能耐,我倒是要看看他怎么拿出这一百两! 夏侯琳珑穿得十分普通,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的点缀,就连衣料也是最简单的,这也导致了富家公子认定了她是一个打脸充胖子的人。 夏侯琳珑但笑不语,只是眼中闪过了一道寒光,“我倒是不知利息何时这么高了,钱庄的利息也没有这么惊人吧。” 这对她来说钱是不多,但是对普通人来说,可是穷极一生都无法赔得起的。 “在这里,本公子就是律法,我说了算,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怎么?怕了?”富家公子嗤笑,“像你这样的人,本公子见多了,仗着有点善心就以为可以帮助别人,真是可笑。” “没钱的话趁早滚远点,否则的话,本公子连你一起打!” 富家公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想让护卫拖走夏侯琳珑。 夏侯琳珑不急不缓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这是一百两银票,这个人可惜放了吧?” 富家公子的面色难看了起来,不敢相信夏侯琳珑真的会拿出钱,但是眼前发生的一切却不敢不信。 他那脸色一阵青白交加起来,精彩纷呈极了,“你!”他的手指着夏侯琳珑,颤抖着,“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快要气疯了,竟然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眼前的人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穿成这个样子,让他误以为是个一穷二白的人。 夏侯琳珑并不开口说话,淡然得站在那里,好像与世无争一样,“按照我们刚才所说的银票已经在这里,这个人已经归我了,以后你不得再找他的麻烦。” 富家公子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脸阴沉的仿佛可以滴出水来,“还不快滚过去!” 第31章 吐血了 “这件事情我竟然已经交给了你,你全权负责就好,想做的事情放手就做,一切有我在后面撑着。” 夏侯琳珑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光,转瞬即逝,她就等着傅翊韬的这句话呢,有了他这句话,她的计划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实施了。 眉眼之间闪过了一丝的笑意,她的唇角也止不住的上扬,和傅翊韬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夏侯琳珑就去了厨房。 经过一下午的时间,寒幽草已经枯萎,这对于夏侯琳珑来说是刚刚好的。 熟练捣碎,弄出汁液放置一旁,夏侯琳珑又将下午买的药材一并放入药罐煮沸。 等了一个时辰左右,夏侯琳珑倒出汤药,滴入了两滴寒幽草的汁液。 寒幽草虽然毒性重,但是和傅翊韬体内的毒确实相生相克,再配上这滋补的药材,对他的身体是极好的。 夏侯琳珑小心翼翼的将汤药端去了傅翊韬的房间,寒幽草是不可多得的东西,她也不确定下次什么时候才能碰到。 “将这碗汤药喝了,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夏侯琳珑淡淡的开口。 傅翊韬闻着那股子苦涩的药味,皱了皱眉头,他看着汤汁,眼中闪过了一丝的嫌恶。 夏侯琳珑不解,看了一眼一旁的苍穹,才明白,原来傅翊韬是害怕那股药味啊。 她实在难以相信,战神王爷竟然会害怕药的苦涩,放下,要夏侯琳珑径自回了房间,从小盒子里取出了两颗蜜枣。 女孩子家的总是喜欢一些甜的东西,所以她一直都备着,闲来的时候吃一颗。 “喝了药之后再吃蜜枣,便不会觉得苦了。”夏侯琳珑像是哄孩子似的。 苍穹默默的背过了身子,王妃,你以为王爷是个孩子吗,他都不忍直视这样的画面了! 意外的,傅翊韬的身子动了动,端起那碗汤药一饮而尽,苦涩味在唇间弥漫开来,夏侯琳珑眼明手快的将一颗蜜枣塞进了他的嘴。 甜味和苦涩交错,说不来的感觉,渐渐的,甜味散开,终是盖住了苦涩。 “噗…”突然间,一口鲜血从傅翊韬的口中喷出,随即昏迷了过去,“王爷…”苍穹吓破了胆子,立刻扶住了他的身体。 “王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苍穹怒吼道,如果王爷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他一定不会放过夏侯琳珑的。 本就是因为王爷,他才会对夏侯琳珑尊敬有加,若是让他发现她有不轨之心,他一定要手刃她! 苍穹的眼中闪过一道杀意,转瞬即逝,但是还是被夏侯琳珑很敏锐的捕捉到了。 “他没事,只是以毒攻毒,相生相克再加上她体内的剧毒,已经潜伏多时,所以才会出现吐血的症状。” 夏侯琳珑淡淡的解释着,对于不相信她的人,她也无需给什么好脸色。 苍穹显然是不相信,眼中还带着一丝的狐疑,“不信的话,你自己看看,吐出来的血是不是黑色的。” 夏侯琳珑眼神冰冷,声音里也带着一丝的愠怒,若不是傅翊韬救过她的话,她又何须为他做这些事情,现在倒是吃力不讨好了。 苍穹看了一眼,地上的血确实是黑色的,一时之间,也难辨真假,只能先按耐住。 “立刻吩咐人将浴桶里放满热水,将他放进去。”夏侯琳珑冷冰冰的吩咐道。 苍穹看了看傅翊韬,又戒备的看了看夏侯琳珑,“若是王爷出什么事情的话,你也不会独善其身!” 这个时候,苍穹已经顾不上尊卑了,“放心,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情,我这条命随你来取。” 苍穹一咬牙,立刻吩咐人去做这些事情,将傅翊韬泡进热水之后,“一个时辰之后,他若醒来,就将他放在床上,派人来通知本宫一声。” 夏侯琳珑直接走了,她知道苍穹现在这个时候看她不顺眼,也没必要在那里找罪受。 第32章 昏迷不醒 “闭嘴!”夏侯琳珑冷眼看了一眼苍穹,浑身散发的气势不言而喻。 夏侯琳珑径自走到傅翊韬的面前,浴桶里的水已经有点发黑,按理来说都已经逼出来了一些,应该要醒了,为何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的反应呢? 夏侯琳珑皱了皱眉头,有一些想不通了,拿出了针,在傅翊韬的穴位各扎了一针,等他的穴道疏通之后,她才拔出针。 傅翊韬又猛然吐了一口血,苍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夏侯琳珑的眼神里仿佛可以杀死人一样。 他的手紧紧的握着腰间的佩剑,一旦夏侯琳珑有任何不好的举动,他就会立刻杀了她。 夏侯琳珑擦了擦汗,没过多久,傅翊韬终是悠悠转醒,“本王这是怎么了?” 他皱着眉头,看着浴桶中的黑水,猜到了一些,运气内力的时候,他发现体内的毒减轻了一些。 “王爷,您怎么样了?”苍穹立马上前问着,语气里带着十分的紧张。 “扶本王起来吧。”傅翊韬淡淡的开口,“你给我喝的是什么汤药?竟然有如此好的效果。” “不过是一些寻常的药罢了,既然你已经醒了,我就先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夏侯琳珑突然顿下了身子,“你还是再洗一个澡为好。” 傅翊韬能够感觉到她身上的怒气,感觉有一些莫名其妙,抬眼看了一下苍穹,“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苍穹立马跪倒在地,像傅翊韬请罪,“刚才属下见您昏倒又吐血,以为王妃作出了对你什么不利的事情,所以…” 傅翊韬已经猜到了一切,他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本王早就说过,若是我出事的话,一切都听王妃的吩咐,你是将本王的话当成耳边风了吗?” 苍穹咬着牙,感受着傅翊韬身上散发的阴冷气息,“属下没忘。” 刚才是他太冲动,太着急了,一时就忘了王爷的吩咐。 “既是如此,去领二十军棍,长长记性。”傅翊韬冰冷说道,如此她该消气了吧。 苍穹低着头,不敢有任何的反驳,刚才是他不对,是他太过于莽撞了。 “属下待王爷睡下以后就去领罚。” 夏侯琳珑回了房间,脸上却没有任何的高兴,平白无故受了一通气,哪里有任何的好心情。 “郡主,奴婢刚才从外面回来,听说苍穹总管被王爷罚了。” 春禾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一眨的,宛若小星星一样明亮。 “哦?”夏侯琳珑终于有了一丝的兴致,“听说王爷醒来的时候生了气,苍穹总管就被罚了。” 夏侯琳珑微微挑了挑眉头,傅翊韬不会是为她出气吧,这样想着心情不觉也好了几分,唇角微微上扬着。 睡了一觉之后,夏侯琳珑的气消了不少,知道苍穹受罚,给春禾一瓶金疮药,让她送去给苍穹。 说到底,苍穹也是对傅翊韬忠心耿耿,才会对她有敌意,她喜欢忠心耿耿的人,便也不计较苍穹的过失了。 今天她还要再去看一看傅翊韬情况,昨天虽然毒被逼出了不少,但是身体还是很虚弱的。 看到她的时候,苍穹不自然的撇开了目光,眼中闪过了一丝的心虚,“我来看看王爷。” 苍穹很自然的让路,夏侯琳珑走过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道,“王妃,昨天的事情,都是属下的错,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本来昨天傅翊韬醒,苍穹的心里已经明白一切,后来夏侯琳珑又派春禾送药给他,他的心里更加感激涕零。 第33章 大街上调戏 “呵呵…”王霸冷笑了一声,“本公子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他用扇子挑起那女子的下巴,眼中闪着奸淫的笑。 女子不住的反抗着,泪水不停的流下。 “你们两个给我抓住她,被本公子看上,还想着逃?乖乖跟我回家,我还能给你一个侍妾的身份,否则的话,玩完你就把你卖进青楼。” 女子摇着头,不住的哀求着,这镇上所有的人都知道,这王家小公子的侍妾都有几十个了,听说他玩过的女人,不满意的要么卖进了青楼,要么就被活活折磨死,她可不想进入这豺狼虎豹之窝。 王霸摸着她细嫩的脸,女子害怕的颤抖,声音也变了,他低下头,就要当众亲她,女子一张口狠狠地咬着他的手臂。 王霸吃痛,猛然之间收回手臂,看着女子,眼中仿佛要喷出怒火一般,他抬手直接在女子的脸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瞬间鲜红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贱人,别给脸不要脸,本公子收你做侍妾,已经是给你很大的脸面了,否则的话,我这就把你卖进青楼,让你一双玉臂万人枕。” 王霸捏住了她的下巴,表情峥嵘,强迫女子和他对视,女子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也就破罐子破摔了,泣声声的诅咒“王霸,你横行霸道多年,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王霸听后,冷笑一声,“报应?本公子最不怕的就是报应,在我遭报应之前,我先好好的让你爽一爽!” 夏侯琳珑听着不堪入耳的话,心中泛起了恶心。 “啪啪啪……”夏侯琳珑从不远处走来,“这当真是一出好戏,昨天我见你在街头殴打百姓,今天我又在这里看到你凌辱良家妇女。” 夏侯琳珑轻笑,眼中带着一丝的不屑,心中对这样的二世祖恨到了极点。 “又是你!”看到夏侯琳珑的时候,王霸心中的怒火被彻底激发,“昨天的事我还没有和你算账,今天你又送上门来。” “怎么?昨天的那个小白脸竟然没有跟着你?”王霸冷笑了一声,悄悄地对旁边的几个家丁使了眼色。 夏侯琳珑暗道一声,不好,早知道会遇到这个小霸王,就应该让两个侍卫跟着她的。 她的懊恼被王霸看在眼里,心中更加得意,昨天你让我丢尽了脸面,今天我就让你爬着回去! 夏侯琳珑往后退着,看着四周有没有逃跑的地方,几个家丁将她团团围住。 她从袖口中拿出了针,好在前世的时候,她学了一些身手,虽然说不上是武艺高强,但是想来自保也是没问题。 只是不知道这副身体能不能受住,夏侯琳珑犯了难,重生一世,她都不知道她的飞针还有没用处。 情况容不得夏侯琳珑多想,不等几个家丁有动作,她就先出手了,现在她必须要化被动为主动,才能掌握局势。 几个家丁见他身手不凡,都不敢上前,王霸在一旁跳脚,“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将他拿下,这个月的俸禄你们不想要了是不是?” 家丁对视了一眼,随即扑了上来,夏侯琳珑虽然有些身手,但是却抵不过这么多人。 一个家丁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个棍子,直接打的老夏侯琳珑的腿上,痛意袭来,她受不住小腿的剧痛,跪了下来。 她死死地被夹钉钳住,动弹不得,王霸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的痛快,他缓缓朝着夏侯琳珑走过来,抬脚踹在了她的膝盖上。 剧烈的疼痛让夏侯琳珑仿佛要昏过去,她咬着牙,眼中带着恨意,“啧啧啧,你这双眼睛,本少爷看着真是碍眼,来人,拿刀来,本少爷要挖出她的眼睛。” “你们放了这个人,我心甘情愿和你回去。”女子见状,顿时面如死灰,她知道逃不掉了,她不想再连累无辜的人, 若不是这个人刚才为了救她的话,他也不会被王霸抓住。 第34章 奇怪的乞丐 夏侯琳珑无奈的耸肩,对于这种威胁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今天的事情是她失算了,若不是那个人带着乞丐来帮她的话,那她可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经过今天的事情,她也算是长了一个记性,以后出门她一定会带着侍卫的。 王霸落荒而逃,夏侯琳珑扶起乞丐,“今天的事情多谢你了,若不是你带人过来的话,我早就不能幸免于难了。” 乞丐已经没有了昨天的害怕,他的眼中满是清明,“昨天你送我馒头,今天我救你一次,我们之间两不相欠。” 夏侯琳珑淡淡的笑了笑,昨天没有和他说上话,只能从他的外貌上判断,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而今天看来倒是更加扑朔迷离了。 明明看着不懂武功,手上却有厚厚的老茧,若是整日劳作的人,又怎么会如此谦和有礼。 夏侯琳珑越来越觉得事情更加有趣了一些,“说到底,这声谢谢你还是担待得起的。” “我只不过是送了你几个馒头,而你今天却救了我一命,这分量谁轻谁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乞丐站起身,比夏侯琳珑高出了半个头,他的身上似乎带着一种正气,身为乞丐,却没有半点的卑微之色。 “若是没事的话,我先告辞了。”乞丐显然不愿意和夏侯琳珑多交谈下去。 他淡淡的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的疏离,夏侯琳珑也不在意,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瓶膏药,“你脸上受了伤,擦这个的话会好得快些。” 夏侯琳珑将膏药放在了他的手上,假装不经意地搭在了他的脉搏上,眼中却闪过了一道疑惑。 怎么这么奇怪…… 乞丐看着膏药若有所思,“就当是我还你的救命之恩吧。”夏侯琳珑又开口说道,他终于不再有任何的顾忌。 “如此,便多谢了。”乞丐道谢之后,带着人匆匆离去。 夏侯琳珑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他的背影是如此高大一点,都没有落荒而逃的样子,反而是像领头的侍卫一般。 夏侯琳珑若有所思,女子走到她面前直接跪下,“多谢小姐救命之恩,若非小姐,恐怕民女今日定被那王霸玷污了。” 女子跪在夏侯琳珑的面前,眼中充满了感激,若不是夏侯琳珑突然出现的话,她现在恐怕早就被王霸绑定了府中,清白之身也保不住了。 夏侯琳珑摆了摆手,扶起了女子,“我救你不过是顺手之劳而已,不必想着报恩。” 并不是所有的人她都会救的,只是看得顺眼所以才会伸手帮一把了。 即使夏侯琳珑这样说,女子的心里依旧感谢着她,“但不管怎么说,小姐还是救了我一条命,若是不报恩的话,我的心里终究是不安呐。” 夏侯琳珑揉了揉微疼的眉心,她又不是为了要人报恩所以才会救她的。 “报恩就不必了,你现在还是收拾点东西出去躲躲吧,别在被那个禽兽抓住了。”夏侯玲珑表情严肃,半威胁着。 女子立刻将地址告诉了夏侯琳珑,她也没有用心记,这样说,不过是为了让女子安心罢了。 女子沉默了一会,千恩万谢之后最终离开。夏侯琳珑也没有了再逛下去的心思,转身回了府里。 去房间换衣服,梳洗妆容的时候,春禾突然进来告诉她苍穹来了。 夏侯琳珑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道疑惑,这个时候苍穹来干什么? 她不紧不慢的换好衣服,又卸了妆容,这才慢悠悠的从里屋出来。 对上夏侯玲珑的目光的时候,苍穹还是觉得有一些愧疚,不自然的移开目光,夏侯琳珑缓缓坐下,又倒了一杯水,轻抿了一口水。 “现在这个时候来找本王妃,可是有什么事情?”夏侯琳珑打了一个哈欠,捂唇开口道。 “王妃吩咐煮的药已经端给王爷喝下了,王爷的气色好了不少。”苍穹恭敬的说着,比之前更多了一丝的小心还有谨慎。 夏侯琳珑淡淡的恩了一声,便不再开口说话,这些药材都是她特意准备的,能不有效就怪了。 苍穹立在那里,腰部微微有些弯曲,“王妃,王爷吩咐,让王妃用过晚膳之后,前去前厅议事。” 夏侯琳珑微微蹙眉,这个时候了,还要议什么事情?更何况傅翊韬不是心里一直对她都有所戒备吗? 虽然这话他没有明说,但是夏侯琳珑的心里清楚的很,傅翊韬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对她完全信任。 “王爷可有说是什么事情?”夏侯琳珑捏着杯子的时候不觉得紧了紧,心中没由来的闪过了一丝的紧张。 苍穹摇了摇头,这件事他并不知道,他只是前来传达王爷的意思而已。 其实他也想不通,为何王爷会让王妃参与到这件事情中,他不是不想让王妃知道的太多吗? 苍穹的疑惑被夏侯琳珑看在眼中,她也没有再问下去,显然他是不知道什么了,还是见过傅翊韬之后再做打算吧。 夏侯琳珑并没有打算参与到傅翊韬之间的事情中,除了粮草的事情,她也想不通还会有什么其他事情了。 苍穹离开之后,夏侯琳珑匆匆的吃了点东西,这才去前厅,她到的时候,前厅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 除了李将军之外,夏侯琳珑也不认识其他人了,想来也是带领军队的人吧。 “这位是……”李将军指着夏侯琳珑,她这才发现她已经换上了女装,心中有一些后悔,早知道傅翊韬叫她过来的话,应该换上男装。 第35章 地头蛇 自古帝王多薄情,伴君如伴虎,看来这句话真是一点都没错,夏侯琳珑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寒光,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她可不想天天如履薄冰的过日子。 难道傅翊韬真的会像表面那么听从皇帝的话吗?夏侯琳珑看着他俊美的侧脸,带着一丝的病态,虽然喝过两次的,不要气色好了不少,但是还是难掩骨子里的虚弱。 夏侯琳珑的眼中闪过了片刻的疑惑,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清明,不管这个男人是怎么样的,终究是她的丈夫,是她这辈子要依靠的人。 她会尽全力护住傅翊韬的性命,不让他有半点的闪失。 “我们但凭王爷吩咐。” “李威将军,你手下的士兵还有多少?” 军中大事,夏侯玲珑不想再听下去,反正傅翊韬的目的已经达成,她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随便找了一个借口便离开了。 夜幕降临,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黑夜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夏侯琳珑的房间内一片黑暗。 猛然间,她睁开了眼睛,却不见任何的光亮,“春禾…春禾…” 她喊了春禾好几声,却没有任何的回应,夏侯琳珑一骨碌爬起来,心中的恐惧一点一点占据她的心房。 “春禾…你在哪…”夏侯琳珑颤抖的声音,外面却响起老公呼啸的风声,吹着窗户,发出怪异的响声。 夏侯琳珑的手指紧紧的捏着,尖锐的手指甲划过细嫩的肉,她只能用这种方法让她可以保持冷静。 夏侯琳珑凭借着记忆,摸索着来到桌子前,突然一阵狂风吹开了窗户。 凉风吹进屋子,窗帘也随风飘动,夏侯琳珑不自觉的抱紧了身子,靠着桌脚,她蹲坐了下来,双手抱着头,嘴里喃喃着。 月黑风高,前世的那个夜晚,她也是像这样无措,漆黑犹如阴影一般笼罩着她,让她无所遁形。 门被推开,夏侯琳珑不住的往桌子底下缩着身体,恐惧占据着她的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春禾借着微弱的烛火,终于看到了夏侯琳珑,“郡主,你怎么了?” 她缓缓靠近,随着烛火越来越近,夏侯琳珑的意识渐渐恢复了清明。 “春禾,刚才你去哪了?为何没有在房间里?”好不容易夏侯琳珑才恢复了平静,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的愠怒。 重生一世,伴随着她的不仅仅是滔天的恨意,还有那无边无尽的恐惧。 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总是会梦到前世的种种,犹如梦魇一般,跟随着她如影随形,前世的那些伤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一定要报仇! 夏侯琳珑的眼中闪过了一道猩红,转瞬即逝,“刚才奴婢见屋子里的烛火没了,就出去寻了一些。” 春禾有一些急促不安地说道,她的手指不停的搅动着衣袖,脸上充满了无措还有害怕。 夏侯玲珑的心中了然,原来是这样,“好了,以后我睡觉的时候一定不能离开我的房间,还有必须要保证烛火通明。” 今天这样的事情,她不想再发生第二次,她害怕那些恐惧,害怕韩家上下几百口人的哀怨声… 春禾点头,直到夏侯琳珑紧绷着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她才敢开口问道,“郡主,奴婢记得,您以前从来都不会怕黑的。” 夏侯琳珑的脸色一变,淡淡开口道,“是人总会变得,从前不怕的事情现在怕了。” 春禾喏喏地应声,不敢再多问,自从郡主这次醒来,仿佛变了很多。 经过刚才的闹腾,夏侯琳珑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了,因为睡眠不足,额头有一些微疼。 “春禾,时间尚早,你再睡会吧。”夏侯琳珑轻叹了一口气,刚才是她的情绪失控了,吓着这个丫头了吧。 春禾小心翼翼的看着夏侯琳珑,她已经开了门,不知何时,月亮已经爬上树梢,带着星星点点的几颗星。 柔和的月光笼罩在她的身上,风渐渐变小,微风拂过,将她本就削瘦的身影吹的更加单薄。 夏侯琳珑紧了紧身子,将身上的唯一一件长衫裹紧,身影瑟缩,在这黑夜之中,显得格外萧条。 她的嘴唇十分苍白,就连脸上也没有丝毫的血色,白的吓人。 第36章 别靠近我 想到昨日那小美人肤如凝脂,樱唇吐气如兰,王霸就有些心神荡漾。可他还没采撷到那一抹芳泽,就被一个外来人士截了胡。 他思索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来商人今日肯定还会出现在镇上,他就在这守株待兔。昨天他能碰到一群乞丐出手相助,可他大清早就将那群臭烘烘的乞丐赶到了另一边偏僻的地方,他今天非弄死那个男人不可。 果不其然,他等来了那个男人。可是……王霸微眯着双眼,突然就像泄了气一般,紧握的拳头也慢慢松了下来。 那男人身边竟然围了几个侍卫装扮的男人,个个看起来就不好招惹。 王霸身边的随从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少,少爷,我们还上吗?” 王霸闻言看了一番自家弱不禁风的奴才,发出了一声嗤笑。 看来想直接给他教训是不可能了,但是想到那几日听闻的有富商要收粮的消息,王霸脸上划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走吧。” 随从也看不明白少爷,他明明是一个锱铢必较的男人,如今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竟然咽得下这口气?但是他又不敢摆明了问,只好又狠狠剜了夏侯玲珑一眼,默默离开了。 不知傅翊韬从哪听了昨日发生的事,今日夏侯玲珑出门的时候,身旁跟了比昨日多了一番的侍从。 并且不再是在暗中保护的那种,而是大剌剌地站在她身边。 她这样一副大汉装扮,身旁还跟着这样几名大汉看起来实在有些滑稽。但昨日发生的一切,她想起来又心有余悸,傅翊韬的所作所为让她心中又跟抹了蜜一般甜。 但他们实在是跟的太过紧密,行人微微侧目,都让她面上发热。又想到自己的大事还未完成,看着这群男人又有些烦闷。 她突然定住,侍从们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双手已经慢慢放在了腰间。 “你们不必跟的这么紧的。” 夏侯玲珑看着他们的模样,有些无奈地说道。 “不行,王爷吩咐过,不得离开王妃半步。” 一个像领头的侍卫,环顾四周,然后默默凑到夏侯玲珑身前,低着声音慢慢说着。 夏侯玲珑颇有几分无力,说:“小春在这里跟着本……我,我也不是让你们离开,就是你们可不可以稍微离远一点点。你们这样不觉得更加引人注目吗?” 就差没在身上挂着“快来抢劫我”的牌子了。 这个侍卫有些微怔,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发觉夏侯玲珑说的有道理,恍然大悟,一下就将侍卫遣散了。大家都在暗处仔细观察着夏侯玲珑的动向,一有什么不对劲就立马挺身而出。 他们一散开,夏侯玲珑顿觉周身的热源也消散了不少,吐出了一口浊气,她也觉得轻松不少。 见到侍卫都躲到了视线以外的地方,春禾笑眯眯地凑上前,打趣着:“郡主,王爷对您真的是很一般呢!” 夏侯玲珑一听有些微怔,随即眉又敛了起来,轻呵着:“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上次所说的了?” 然后她一拂袖,就悠悠走到了前面。 这次春禾却捂嘴偷笑,她分明看见了郡主脸上爬上一丝可疑的红晕。 接连几日出门夏侯玲珑都会想着给傅翊韬带几副药材回去,今日也不例外。 刚走出药方,就见到春禾毫不掩饰,笑得一脸荡漾地看着自家郡主。 路过的行人看着这娇小的男子,对着那看似魁梧的男人笑得一脸灿烂,纷纷猜测这俩人是否是有断袖之癖。 夏侯玲珑面上又是一热,将春禾拉着走了。春禾已经许久未能上街,看到大街上铺展的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也忍不住驻足。 “你可要记得,你现在是男儿身。” 夏侯玲珑轻咳,靠在春禾耳边柔声提醒着。 春禾大眼眨了眨,依依不舍地再看了那些稀奇的小玩意儿,又将视线投向了前方。 一个卖糖葫芦的摊贩又一次成功地抓住了她的视线,她垂涎地看着那些糖葫芦,春禾有些乞求地对着夏侯玲珑:“公子,一串糖葫芦总可以吃吧。” 第37章 发狂的乞丐 男人压抑的怒吼声一下子就让春禾止住了脚步,刚才她就觉得面前的男人不是善茬。 可是郡主不由分说跟着他跑,她害怕郡主受伤,也只能跟着她往前跑。 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倘若面前人是装的,只为哄骗她俩,那这闭塞的环境真是让她们插翅难逃。 但夏侯玲珑并不畏惧男人,她的脚步慢慢往前挪着。走了一步,她就发现环在胳膊上的手一紧,她下意识回头,就见春禾一脸紧张地对着她摇摇头。 “没事的,春禾。” 夏侯玲珑对着春禾淡然一笑。 不笑还好,这一笑,春禾更加觉得郡主是要去送死。泪花一下子就倾泻而下,怎么也止不住。 “怎地这么爱哭,要是这样你还是回南葵好了。” 夏侯玲珑佯装愠怒,蹙眉威胁着面前的小丫头。 春禾的表情一怔,眼泪生生含在了眼眶。明显是一副吓到了的模样,她立马松开了夏侯玲珑,双手胡乱擦着脸上的泪痕。 见夏侯玲珑态度坚决,她也只好嘟着嘴看着周围的环境,观察是否有图谋不轨的人往这边来,大不了自己跟他争个你死我活,她也要护得郡主周全。不然她真是无言面对夏侯将军和夫人。 见春禾情绪稳定下来,她又垂眸看着神色痛苦的男人。他双手环胸,不停地躺在地上抽搐。他似乎头疼欲裂,还不停的用头撞击着古老的墙壁。 “咚咚”声敲在墙壁上,也敲击在夏侯玲珑的心上,看着男人的眼里不禁沾染了怜悯。 她慢慢向他挪步过去。 即使男人现在神色这么痛苦,但他依然在夏侯玲珑每往前挪动一步时,往后挪了挪自己的身子。 “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夏侯玲珑的声音轻柔的不行,男人的抵触似乎也消散不少。 “你忘了吗?我之前还给你买过包子,你也曾救过我一命。” 她发现面前男人的神智已经有些恍惚,已经分辨不出她是谁。她只能靠着声音去让他清醒。 腹中疼痛似乎让他难以忍受,他极为难受地低声嘶吼着,更加大力地用头撞击着墙壁。 再这样下去,这一条鲜活的生命就会活活死去。医者仁心,夏侯玲珑心一横,慢慢蹲下身,卯足全身力气,向他肩膀一砍,这个男人一下子就陷入了昏迷。 春禾瞪大眼睛,看着夏侯玲珑目瞪口呆,她从来不知道处在深闺的郡主还有如此绝活。她不禁对夏侯玲珑刮目相看。 男人实在是过于沉重,她和春禾二人也无能为力。此刻一直隐匿于暗处的侍卫默默站了出来。 “公子,是要处理掉他吗?” 刚才夏侯玲珑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看在眼里,原以为是这个发狂的乞丐欺负了春禾,所以王妃帮她出气,然后将他敲晕,最后再让他们处理尸体。 夏侯玲珑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轻声说着:“带回府中。” 当时乞丐发狂的举措他们也看在眼里,领头侍卫蹲下身探了探男人的鼻息。 实在是微乎其微,于是他自作主张:“此人气息已经微弱,公子实在不用……” 实在不用多此一举。 只见夏侯玲珑凉凉瞥了他一眼,让他默默咽下了这几个字。 他招呼着几个兄弟,将那个男人抬了起来。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夏侯玲珑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喊住了他们:“别让王爷知道了。” 侍卫以为是王妃害怕王爷像他们一样嫌弃这个濒死的乞丐,随即点了点头。 可他们这样大摇大摆地抬着一个男人回去,怎么会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第38章 蛊毒 看着春禾的模样,夏侯玲珑又侧眸看了一眼傅翊韬离去的方向,早已没有了男人的身影,她又撤回了眼,瞬间收回了那些小女儿情态。 春禾眨巴着大眼看着她,像极了一只乖巧讨食的大狗,就差没冲她摇尾巴了。于是她玩心顿起,一字一句对着春禾:“不、给!” 两个字吓得春禾花容失色,怪不得郡主路上如此好心说为了体恤她,帮她拿糖葫芦,结果却是在这摆了她一道。 她鼻尖一酸,眼泪又要往外冒。 她一哭,夏侯玲珑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最后在春禾的软磨硬泡和眼泪攻势下,夏侯玲珑没收了一串糖葫芦,她答应好要给傅翊韬换口味,就不能出尔反尔。 虽然是她单方面答应的,傅翊韬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况且傅翊韬现在日子这么苦了,她得找点法子让他尝一下甜,不然他老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实在不好看。 夏侯玲珑又吩咐着备水,她回了房将这一身壮汉服饰褪下,换上了女儿家的衣衫。 素脸出现在铜镜中,夏侯玲珑素手慢慢往脸上抹上胭脂,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威严更甚,她抿了一口艳红的口脂。 她眨了眨双眸,恐怕是太红了些,她又慢慢抿了几口,整个小唇显得粉嘟嘟的。 她翻找出针,然后再欣赏了一下镜中的自己的仪态,就悠然地迈着三寸金莲走到了那个乞丐的房间。 男人似乎已经转醒,他再床上也极不安稳,发出痛苦的声音。 夏侯玲珑连忙走过去,看到男人脸色发白,脸上满是大汗,吓得一声惊呼。 她稳住自己,不顾男人的嘶吼,将银针扎进了男人的一个穴道中,乞丐抽了一下,就再一次陷入了昏迷。 夏侯玲珑再一次为他把脉,她仍是紧皱着眉,男人脉象仍然是杂乱无章,十分紊乱。 她目光沉沉,又看向乞丐双手捂住的小腹。 她有一瞬间的迟疑,但她想着自己此刻是一个医者,也便不顾那男女授受不亲,小手直接按在了乞丐的腹上。 腹中的东西似乎是注意腹上的热源,极为不安的扭动着。 夏侯玲珑的瞳孔蓦地缩了一下,急忙收回了手。 “春禾,春禾!” “诶。” 听到叫唤的小丫头连忙从外面跑了进来,一双大眼疑惑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酣睡的男人。 明明刚才还躺在床上痛苦叫喊,现在却了无生气地躺在那,联想到刚才郡主急急唤自己的模样,忍不住猜测那个男人是否已经西去。 “赶紧唤人去西边的药店买鹤顶红和藏红花……” 说完她眉头一皱,这样大肆去卖烈性如此毒的药材,倘若被有心之人看到,肯定会大做文章。 她想起了昨日那女子的话,细细回忆着女子的地址,慢慢告诉了春禾。夏侯玲珑暗自叹了一口气,原本不想叨扰那名女子,现在不得已还是要麻烦那名女子了。 “切记一定要让她保密,你跟她提王霸,她就会明白的。”夏侯玲珑又思索了一阵,“鹤顶红买最少的分量。” 春禾点头,看着郡主一脸焦急的模样匆匆离开了宅子。 当她还是韩静怡的时候,曾经阅了不少医书,从前那些药师的一些见闻也记载在书中。 没猜错的话,乞丐应该是被人下了蛊。但是制蛊人并不是想要他的命,或者是手艺不精,这个男人并没有立刻死亡,而是饱受蛊毒发作的折磨。 那些噬人的蛊发作,他恐怕是一直用内力压着,导致了武功丧失不少,如今内力似乎也是压制不住,才会如此痛苦。 她想着以前无意间看的一本古书,上面记载虽说蛊毒难以解,但是用烈性相当的毒药可以与蛊作对,到达缓解痛苦的目的,其中列举了鹤顶红和藏红花。 是否是真的,夏侯玲珑不知道,但是书中确实也记载了救治的病例。医者父母心,夏侯玲珑猜测前人是绝不会欺骗她,她选择赌一把。 第39章 突如其来的吻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春禾就提着这匪夷所思地药材来到这个男人的房间。 漫天的膏药味让她嫌弃地捂住了鼻,夏侯玲珑看到她眼前一亮,接过了她手中的药材急忙赶往厨房。 她仔细将它们拨开,小心翼翼地分着鹤顶红的剂量。鹤顶红含有剧毒,倘若多了一分一毫,那个男人的命可能都保不住。 她将丫鬟赶开,又将艳丽的藏红花捣碎,一起放入药罐。 两种药相融并没有碰撞出药材的馨香,而是弥漫着一种难言的苦涩,夏侯玲珑都忍不住敛眉。 既然她都能找到压制傅翊韬毒的药,那么这次老天爷仍然能眷顾她。 又过了半个时辰,药罐“咕噜咕噜”作响,她小心翼翼将鹤顶红和藏红花收起来,以免下人误食。然后她端着药进了男人的房间。 前脚刚踏入房间,春禾就瞪大双眼,掩住口鼻,夸张地大叫。 夏侯玲珑被突如其来的惊叫吓得一抖,她十分不快地眄了春禾一眼。 春禾自知理亏,立马收住了声,抱歉地看着夏侯玲珑。 男人嘴唇紧闭,无论如何都喂不进一滴药。夏侯玲珑命人将他抬起来,让他的头微微仰着,让人捏住他的双颊,迫使他张嘴,她这才将药慢慢喂入了他的口中。 一碗药尽数被男人吞咽进去,夏侯玲珑仔细观察着男人的面容。 男人闭着眼,感觉体内有什么在翻滚,胃里更是一片撕扯,他疼地捂住了小腹。 夏侯玲珑有了上次的经验,命人将盆递到了他跟前。男人仍是闭着眼,一阵干呕,竟然呕出了带着血丝的虫子,众人皆是一惊。 倒是夏侯玲珑很快平静下来,吩咐:“赶紧把它弄死。” 春禾没见过这场面,吓得双腿发软,有些不安地站在夏侯玲珑身侧,小手紧紧抓着床幔。 夏侯玲珑看出小丫头的紧张,淡定说:“要不你先出去吧。” 天知道这个男人等会又会吐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为了夏侯玲珑的安全,她还是坚定摇了摇头。 夏侯玲珑看着她一笑,拉过了她的小手,按在手中慢慢揉捏。 吐过以后男人的眉好像舒展不少,双手也不再捂着小腹,看着像是睡的比之前安稳。 夏侯玲珑抽出插在他颈间的细针,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一次上天再一次眷顾了她。 想来是韩家一家喊冤被灭门,让老天也觉得有失公允,才会让她有再一次生的机会,才会将韩家存活的人送到她身边。 她的胸脯轻微起伏着,如今是无比感谢着上苍。 夏侯玲珑再次看了一眼男人,然后才慢慢跟着春禾走了出去。 只不过晚上用膳的时候,气氛有些压抑,气压低得压得夏侯玲珑险些有些喘不过气儿。 “听说你下午亲自熬药,还亲自喂那男人?” 傅翊韬将所有丫鬟都遣散下去,当室内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阴阳怪气地开口。 夏侯玲珑以为是什么事惹得他不开心了,原来是这种小事,所以她笑着看着傅翊韬:“不过是一碗药汤,王爷这是将醋坛打翻了?臣妾闻着怎么那么酸?” 傅翊韬还未反应过来,夏侯玲珑就将他心中这些怪异的情愫细细戳开。 这个女人说这些总是这么信手拈来,他有些尴尬地咳嗽几声,脸上也爬上了一些红晕。 夏侯玲珑倒是没抬眼看他,挺呆他咳嗽,她以为是他呛着了,慢悠悠给他盛了一碗汤,轻声细语地像是安抚小孩一样安抚着他:“你还有蜜枣吃,他没有。” 说完她抬眸望着傅翊韬,双眼里点满了星光,傅翊韬又有一瞬间的失神。 等到一顿饭吃完,傅翊韬也没问出口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他暗自恼怒,想着等会她断药过来的时候一定要将那男人问清楚。 他坐在房内左等右等,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有人轻轻叩响了门,傅翊韬的心一下子就开始紧张起来。 “进。” 虽然内心慌张,但他面上依然云淡风轻,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只见苍穹端着药汤默默走了进来,傅翊韬的眉霎时就拧在了一起。 “王妃呢?” 第40章 他是她的夫 夜深,皎洁的月光洒在庭院中的每一个角落,整个大院都是那样的静谧和谐。 偌大的庭院里十分安静,只能听得几声虫鸣。虫鸣声音细小,听起来也是婉转,为这夜晚增添了一抹清幽。 夏侯玲珑在房间里辗转反侧,她有些失神地看着面前燃烧的蜡烛。 今夜好不容易那些噬人心骨的梦魇没来缠着她,她原本想着能够睡个好觉。可是每当她一合上眼,脑海里竟是浮现起傅翊韬那个登徒子! 闭上眼都是他那轻佻又蛊惑人心的笑容,上一世她好歹是经历过人事,总觉得自己比这个残疾王爷强,可如今分明是她被他那个菜鸟撩拨得心神荡漾。 可是当他的唇触到她时,她只觉全身上下都有些酥麻。好像男人总在这方面无师自通,不过一会,他的唇舌就能轻松在她唇间索取。 夏侯玲珑差点被他吻得换不过气来,她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傅翊韬似乎还含着她的唇低低评价着什么。 她听不真切,也来不及思索,就迎来了他的新一轮的索取。 直到他松开了她,夏侯玲珑全身无力,软软地瘫在了他怀里。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夏侯玲珑绞着床单回忆着,哦他说:“王妃这么心急地投怀送抱?” 向来伶牙俐齿的夏侯玲珑让那枚吻勾了魂儿,竟然没第一时间抓着傅翊韬的痛处嘲笑他。 她当时只觉面红心跳,小脚一跺,愠怒地剜了他一眼,就逃离了那间房间。 她自然也没看到男人幽深的眸子紧锁着她背影的出神模样。 夏侯玲珑甩甩脑袋,将那些暧昧的画面统统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而后她又微微叹息了一声,小手捏紧了被角,她将头缩进了被窝里。半刻后她的双眸依然清明,仍是毫无倦意,她无奈只得又探出头。 窗户没有关严实,夏侯玲珑觉得今晚的晚风都是那么温顺,不似昨晚那么可怖。 她透过窗户看到外面清冷的月亮,粼粼的月光倾泻而下,光与影交缠煞是好看,夏侯玲珑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一处风景。 直到天空微微泛着鱼肚白,她的眼皮才开始变得沉重,她合上眼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夏侯玲珑终于在那晚睡了一个好觉,连在睡梦中,嘴角都是微微地勾起。 翌日。 夏侯玲珑是被春禾急促的脚步声惊醒的,她有些茫然地睁开了眼。 看到她幽幽转醒,春禾终于不再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郡主,那个乞丐醒了。” 夏侯玲珑原本还有些迷茫的双眼立马睁得大大的。 “你说的可是真的?” “奴婢唬你干嘛呀!” 夏侯玲珑翻身下床,觉得春禾更衣的动作实在是太慢,她胡乱将衣襟拉好,任由春禾草草梳理几把青丝,就要往乞丐的房门赶。 “郡主,你这么心急做什么,王爷还在前厅等着呢。” 夏侯玲珑忽地想起了还有傅翊韬,那吻的记忆也随之而来,她面上又微微发热。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这姿态让人看了真是贻笑大方,还要让他的尊严尽失。她叹息一声,又坐回到了凳子上。 等到春禾慢条斯理地收拾好,又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今日换傅翊韬在前厅等着夏侯玲珑,他悠悠展着茶。 夏侯玲珑一下子就被那双指节分明的大手吸引了目光。 第41章 没有救错人 待倒夏侯玲珑来到乞丐的屋子,那男人已经又吐了一轮,依然是那令人作呕的虫子,她掩着口鼻,命他们赶紧处理掉这些东西。 男人十分虚弱,嘴唇也泛着白。他皱眉闭着双眸,手抚在小腹上。夏侯玲珑取出针,轻轻扎在他腹中的穴道上,果然那男人的眉舒展了不少,也轻轻打开了手。 夏侯玲珑翻过他的手又慢慢为他把脉,虽然仍然是紊乱,但她也发现了比昨日好了那么一丢。 “果然古人诚不欺我。” 夏侯玲珑感激地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感激着曾经撰写那本古书的作者,她还有好多疑团没解开,这个男人不能死。 又过了一个时辰,乞丐的食指微微动了动,夏侯玲珑有些紧张地看着面前男人。 半晌后,男人眼皮颤了颤,缓缓就睁开了他的眼。 长时间的疼痛让他脑子一片混沌,看着陌生的环境,看着面前娇俏的女人,他鬼使神差地出声:“静怡小姐……” 夏侯玲珑发现自己的心跳正在急速跳动着,眼里的平静立马碎成了渣。 虽然看到当时的令牌,她心中已经猜的**不离十,但是她仍然不敢全然相信。直到男人那声“静怡小姐”,才让她不得不相信,这真的是韩家的侍卫。 像,真的是太像了。他曾经有幸窥得韩静怡几面,那个少女也有着面前女人一般清澈的眼眸。 可他又甩了甩脑袋,涣散的眼神慢慢聚焦,他看清了面前的女人,并不是韩静怡。也是,那个可怜的韩家大小姐受不住皇妃的摧残,已经咬舌自尽。 即使她死了,也仍然没逃过厄运…… 这样想着,他也为韩家小姐生气,双手不仅捏紧了拳。 看到他力气有所恢复,夏侯玲珑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收回了银针。 腹中细小的针扎感让他猛地睁开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夏侯玲珑。 他记得,自家小姐也是颇通医术,甚至比面前这个女人技艺还要高超。 他一下子又警惕起来,环顾四周,冷眼看着面前这个女人。他可不记得什么时候跟这个女人有过纠缠,难道是皇宫派来杀他的人? “别害怕,你那日不是从王霸手下救过本宫吗?” 乞丐的眼一下子瞪大,显然觉得这一切一些匪夷所思,当时他救的不过是那个给予他包子的男人,结果那男人摇身一变却成了一个女人。 还是一个如此娇艳美丽的女人。 “刚才你提起的静怡小姐,可是韩家的那位?” 夏侯玲珑装作不经意地问着,看到乞丐眼中又蒙起的警惕,她又加了一句:“本宫不过是看到了你腰间的令牌,因此这样猜测。” 乞丐面上的表情一凛,双手握得更紧,那个女人的悲惨遭遇又浮现在眼前。韩将军临行前悲壮的一眼,也没忘他的嘱托,只不过他还没有回到皇城脚下,就已经传来了韩静怡自尽的消息。 此刻他清秀的脸庞完全呈现在夏侯玲珑眼前,她忽地想起,这乞丐曾是爹身边最得力的亲信,忠心耿耿。可是他为什么会如此苟活于世?难道他抛下爹逃跑了?但是他又伤痕累累,遍体鳞伤,实在是让她疑惑。 第42章 家仇未报 不能死 素手将那把尖刀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夏侯琳珑另一只手又端着杯子,有些悠闲地摇晃着。 看着茶水荡起的小小漩涡,她倏地就展开了一个笑颜,声音也变得放松:“本宫乃是南葵国夏侯府中千金,如今是北岳国镇国王的王妃。” 说完她就含笑转过头去,看着面前惊讶的男人。 夏侯府在南葵国地位稳固,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夏侯将军的处境就像北岳的韩家一般,早就有人对他们虎视眈眈,一举一动都在皇帝眼中。他们稍微做得不好,下场恐怕与韩家一样凄惨。 夏侯琳珑的也是名声远扬,无数富家公子也想挥金窥得佳人的美貌。要是他们知道自己魂牵梦萦的美人儿竟然下嫁给镇国王这般的残疾,不知作何感想。 原本她也是有更好的归宿,男人也想不通她为什么会这样委屈自己。 看着乞丐的疑惑,夏侯琳珑笑着:“本宫嫁与他,才是对夏侯家最好的保护。” 男人极其聪慧,夏侯琳珑轻轻一点拨,就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若是当初韩静怡并没有这样苦苦执着于慕容衍,也不至于被他欺骗,最后落得那样一个凄惨的下场。 男人眼中的惋惜,夏侯琳珑看在眼里。重活一世,她肯定不会重蹈覆辙。 而后她又缓缓开口: “刚才那些不过是本宫曾在说书人那听到的,现在看你的模样,里面似乎很多与真实不相符。” “嗬,岂止是不相符,完全就是胡编乱造,毁了韩将军的名声。韩将军含冤而死,还要受人非议,真是……” 男人一下子有些哽咽。 “抱歉。”夏侯琳珑向男人诚恳地道歉,随即声音有些慢吞吞:“那满门抄斩这件事可是真的了吧,本宫听那韩家大小姐连死都……” 男人以为是出于女人的怜悯,才不忍心将韩静怡死后遭受的一切说出来。 只有夏侯琳珑知道,她以为自己已经平静地提起这一切。没想到说起上一世的悲惨,她的心仍是一片撕心裂肺地疼痛。她紧蹙着眉,右手下意识地就捂住了胸口,想让自己的疼痛少一些。 “此事所言非虚。” 男人的声音依然是哽咽。男儿有泪不轻弹,没想到,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却因为韩家的一切而眼角湿润。 夏侯琳珑默默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看来面前这个男人倒也是重情重义。 “那你,是如何跑出来的?” 夏侯琳珑微喘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将这个最大的疑惑抛了出来。 “那皇帝老儿听信谗言,对韩将军一家痛下杀手。在府内一阵厮杀,可那韩如意,当今的贵妃娘娘本也是韩家人,却不在皇帝面前求情,而是不知在哪听的老法子,她说'就这样让他们死,未免太过痛快了些,说听闻那边疆有制蛊的巫师,将他们押过去,将蛊放入腹中,让他们活活被蛊折磨致死。'” 怪不得,怪不得当时等到她面对韩如意的时候,那个女人笑得如此诡异。夏侯琳珑的手收进了衣袖里,狠狠捏成拳。 男人没有注意到夏侯琳珑的异样,沉着声音:“韩家曾经体面风光的人都被押到了遥远的边疆,活活中了蛊。韩将军甚至被他们折磨得不成人样,他们却仍不给他一个痛快。” 男人有些艰难地闭上了眼,上面似乎浮现起韩秉承最后脸色发青躺在茅草上,韩秉承气若游丝,却依然吩咐着,让他一定要活着出去。单纯的韩静怡不是韩如意的对手。 说完,韩秉承如释重负,终于闭上了眼。那时,初次中蛊之痛袭来,他双眼猩红,看护的侍卫看到他发狂的模样都有些可怕。鞭子不停地挥在他身上,皮开肉绽,可他却感觉不到疼痛,生生掰开了木栏,将那群人杀得片甲不留。 爹爹临终,她也没有看到他一眼,夏侯琳珑眼中一片哀伤。 “等到我跑到这边的时候,已经传来了小姐惨死的消息。”男人笑得有些苦涩,“当时我就觉得,我的人生也走到了尽头,一直在这等待下一次疼痛袭来,在这里等死。” 第43章 书房会谈 男人一瞬不瞬地看着夏侯琳珑,揣测着面前女人下一步棋应该怎么下。 “你,想帮韩家报仇吗?” 夏侯琳珑慢慢吐字,整句话说的轻飘飘的,男人仍是听得十分清楚。 听了夏侯琳珑的建议,男人眼中闪过震惊,还有几分疑惑,为何这个女人会这么好心施以援手? 报仇,这两个字说来简单。可是皇宫戒备森严,他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混进去。 他孑然一身,倒是可以拼一下。可就怕他还没近皇帝身,就已经死在了外面。 男人审视的目光,让夏侯琳珑别开了眼,她看着衣襟上精致的绣纹,胡诌:“南葵女子,巾帼不让须眉,个个嫉恶如仇。本宫听闻韩家的冤,心中也是一片愤懑,假如你跟了本宫,本宫会护你周全,借你一臂之力助你复仇。” 说完,她又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现在有了夏侯家和傅翊韬在背后撑腰,复仇指日可待,帮他,更是为了帮自己。 男人依然觉得不可思议,来自不同国度的两个人,仅仅因为一个廉价的包子结缘,两人竟然就要联合对付北岳。 怎么想,都是他俩不自量力,想要以卵击石。 夏侯琳珑并不着急,而是轻轻展着茶。 “我……” 男人正要开口说话,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进。” 苍穹走进来之前,夏侯琳珑就将眼里迸溅的恨意慢慢压了下去。她眉眼盈盈,那一双眼眸像是盛了秋水一般闪亮,苍穹也忍不住暗叹。 “王妃,刚才并未找到您,春禾姑娘说您在这,恕我冒昧来了这边。您让属下查的事,已经查得七八分……” 苍穹欲言又止,若有所思地往男人躺着的地方瞟了一眼。 夏侯琳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瞬间就明白面前的男人的顾虑是什么。 她抿了一口已经泛冷的茶,又对着男人叮嘱:“现在不必急着回答本宫,你还可以再仔细斟酌一番。” 苍穹自然不明白他们俩之间的暗波涌动,再看了一眼那虚弱的男人,就跟上了夏侯琳珑的脚步。 长廊里拂过丝丝微风,吹得夏侯琳珑衣袂飘飘,苍穹看着她的倩影,又想起夏侯琳珑跟那男人打的哑谜,咳嗽一声对着她说:“王妃,既然你已嫁进王府,就应该时刻想着王爷。” 苍穹用着极为隐晦的辞藻,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本宫在他面前不过是医者,王爷都不跟本宫置气。” 夏侯琳珑轻笑一声,声音戛然而止。苍穹极为聪慧,她点到即止,将一切说破了恐是有伤面前男儿尊严。 “王妃教训的是,属下逾矩了。” 苍穹本也不是觉得夏侯琳珑会“红杏出墙”,只怕自家王爷看到王妃天天往别的男人房里跑,会吃飞醋。 想到王爷不开窍的模样,他又忍不住叹息一声。只是他也没想到,昨晚上他以为的不开窍的王爷,将面前的女人吻得满脸通红,不知所措。 傅翊韬正为自己的残疾耿耿于怀,心烦意乱。因此,他此刻正坐在桌前,潜心练字。小时候,年纪小脾性顽劣,藤条伺候依然拿他没办法,然后娘就将他关在书房,罚他抄写诗书。 久而久之,他的心性真的开始变得沉静下来。他将他的乖张都敛进了骨子里,锋芒尽数收了起来。 每当他心气浮躁的时候,他就会窝在书房里练字,此刻傅翊韬耐着性子,正在一笔一画写着字。 突然的一声门响,让他的手一抖,最后一笔蓦地就不受控制。然后,他辛辛苦苦著的一幅字就这么毁了,他有些烦躁地敛起了眉,愠怒地看着门前。 第44章 知己知彼 依然无力 看到夏侯琳珑蓦地消了声,苍穹明白她是懂了在这种偏远的地方,钱就是王法。不论王霸做了什么,只要他爹打点好一切,他就能逍遥法外。 况且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王霸能给他们想要的,他们自然也要给王霸想要的。他们平等交换,各取所需,也轮不到他们叫冤。只是可怜了那群少女,怪只怪她们未能投一个好人家。连温饱都得靠着自己的身子去换,简直比娼妓还要落魄。 夏侯琳珑又想到了自己的前世,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最后却比她们还要落魄,含恨而死。她极细微的叹了一口气。 一直默默练字的傅翊韬瞄了夏侯琳珑一眼,又将视线转回了自己的纸页上,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让他霎时怔住了。 “据坊间传闻,王老爷年轻时风流成性,家中妻妾成群。可当时谁都没有身孕,直到长房肚子里传出动静,小妾们虎视眈眈想要争夺那个位置,可谁也不敢明着来,于是就偷偷往夫人的药里藏滑胎药。”苍穹沉默一会,似乎是在回忆,“造成夫人早产,王霸福大命大保住了性命,可是夫人却因难产而死。死后身体冒出了古怪的斑,看到爱妻惨死王老爷头一次动怒,将那一群妾都杀了给亡妻陪葬。” 夏侯琳珑听得眼皮直跳,虽然里面作恶的人死有余辜,但她总觉得王老爷实在是太残忍了些。 “从此以后王老爷没有续弦,也没再带其他女人回来。王霸就成了家中独苗,王老爷将对亡妻的思念都转化为对儿子的爱,可以说王霸从小到大都没被他爹责骂过。王霸从小就游手好闲,爱调戏良家妇女。长大以后更是整日整夜往花楼里跑,时不时喝高了还在路边强抢民女。他现在这模样,倒有点他爹年轻时的'风范'。面对王霸所作所为,老爷子虽没说支持,但也没反对。对于儿子的溺爱,王霸做的这些事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现在老爷子似乎是想休息了,逐渐放权给他。他一个二愣子哪会经商,只得胡乱加价,惹得民怨沸腾。” 夏侯琳珑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还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她面对的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子,若是跟他硬来,她自己也捞不到好果子吃。 若是要跟他合作,又想将粮价压下来,那就得投其所好。王霸好女,她断然不可能真的将一个黄花大闺女送到他床上去。想到这,她就有些头疼。 可这小镇,应该不仅仅只有王家一家粮商,倘若她能找到其他的供货商,那这件事就有些好办了。再不济,她的夫君似乎是富可敌国,银票似乎也是随便她花。并不一定非要找那样可怖的人合作。 她摆摆手就示意苍穹退下。 苍穹看了一眼王爷,仍在潜心练字中,他也不好出声叨扰,向夏侯琳珑拱了拱手就退了下去。 这两次出去不是差点遇害,就是捡了一个要死不活的人回来。傅翊韬虽然面上不说什么,夏侯琳珑心中猜测他大概也有那么丁点不耐。 现在她要将傅翊韬哄好,得到他的允诺,她才能安心出去。 她理了理衣襟,侧眸默默注视着傅翊韬。 她的视线毫不遮掩,傅翊韬感受到那一道灼热的视线,竟然险些握不住笔。看着上面布满的“夏侯琳珑”四个字,他的心没由来就是一阵慌乱。 傅翊韬并不搭理自己,她慢慢站起身缓缓走向他。而后她就发现一向平静的傅翊韬竟然闪过一丝紧张,他有些慌忙地理着面前的纸张。 “王爷怎么这么紧张,上面是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夏侯琳珑装作就要凑上前来看,但又害怕他是写了什么军事机密,也没有真的要凑上前看。 晃眼中她似乎是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可她又暗自摇头,只道是自己眼花了。 待到傅翊韬慢悠悠地将书桌梳理好,夏侯琳珑才含着笑走到他的身边。 知道他最近有些疲累,她的素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她细细找着上面的穴道,细细地给他按摩着。 夏侯琳珑的力道不大,但是却准确地找到了他的穴道,傅翊韬紧着的背脊松了不少,他的疲倦似乎也有些缓解。 他慢慢闭上了眼,默默享受着身后女人的服侍。 良久良久,柔若无骨的小手顺着他的背脊向下滑动,傅翊韬猛地睁开了眼。即使他的腿毫无知觉,但他看着她的那双小手游移在他腿上,他仍是血脉贲张。 傅翊韬能清晰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也能感受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兴奋地冒泡,无比叫嚣着让他拥住面前这个女人。 可他不能这么做。他又闭上了眼,极力强迫自己冷静。 第45章 一条贼船上的蚂蚱 听到他的允诺,虽然只有简简单单一个字,却似有千斤重,让夏侯琳珑的心一下子就安宁下来。 一不小心,她的力道就大了些,傅翊韬扭头佯装愠怒地瞪着她。 夏侯琳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极为俏皮地对他吐了吐舌。既然得了应允,她也不想再在这里伺候这个阴晴不定的王爷。 况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是干柴烈火一碰即燃,她还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呢。再胡乱应对了几下,她就找着借口:“王爷,臣妾捏的手有些酸了,也觉得有些乏了,请恕臣妾先行告退了。” 她的嗓音里带着无奈,面上也露出了一片疲倦的姿容,傅翊韬也不忍心打趣她,破天荒地直接让她走。 夏侯琳珑一步三回头地望了望傅翊韬,最后一眼更是撞进了傅翊韬深邃的眼眸里。 “王妃要是实在舍不得,也可以留下来看本王练字。” 傅翊韬薄唇轻启,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蛊惑。 夏侯琳珑缩了缩脖子,急忙退出了书房。她轻轻将门掩了过来,她想着最近几日她肯定会十分繁忙,肯定来不及照顾傅翊韬。 今天对着他的一番伺候,一是想听到他的应允,二是想要缓解一下他疲倦的身子。 直到她靠近他,她才惊异发现傅翊韬全身都呈现着一种紧绷的姿态。当时她的心中竟然涌着丝丝心疼,她只能靠着记忆中的知识缓缓让他的身体放松下来。 她着重按了他的几个穴道,应该可以暂时缓解他的疲倦。 傅翊韬目光灼灼,一直看着那扇门开了又合。直到夏侯琳珑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才缓缓将自己掩藏起来的那张纸平铺放在桌上。 他的背脊微微发麻,似乎还存留着她的温度。 让夏侯琳珑就在他身边谈事,一是想训练一下他的自控力,二是因为她在身边他觉得心安。 可渐渐地,他才发现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他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神思都被女人牵着走,右手也不听使唤,一笔一画写完才发现上面尽是她的名字。 要是娘亲看到他这副模样,肯定又免不了一顿责骂。想到他娘,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握着笔的右手也止不住地开始颤抖。 两人用晚膳的时候,夏侯琳珑被傅翊韬面上的冷冰冰惊得脚步一顿。她忍不住在心中思索是否是自己哪里做得有失偏颇,让他动了怒。 苍穹慢慢踱步过来,压低声音安慰着她:“王爷每次练字以后,都会这样。王妃习惯就好。” 夏侯琳珑一脸疑惑地看着苍穹,然而苍穹说完这句话以后,就默默退了下去。对苍穹的话半信半疑,但她还是挪步走了过去。 她胆子还没大到去触碰老虎的胡须,因此一顿晚饭吃的夏侯琳珑压抑得慌,吃完以后她竟然连招呼都吓得忘记给傅翊韬打,头也不回地唤着春禾去了乞丐的房间。 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蜡烛幽幽闪着光。 “启禀王妃,他之前又吐了。奴才看他实在疼的厉害,就点了熏香,他这才睡过去。” 怪不得整间屋内弥漫着一大股熏香味,屋内更是一片烟雾缭绕。 她略微颔首,下人就恭敬退了下去。她走近,将银针扎入他的腹中,他拧紧的眉慢慢舒展,那张毫无气色的唇也开始泛起了血色。 夏侯琳珑忽地舒了一口气,看着他刚才苍白的脸,她以为他要撑不过去了。 半个时辰后,男人的面色有所回转,呼吸也变得匀畅,她抽出了那抹小针,而后她又跟着春禾回了房。 这一夜和着虫鸣声,夏侯琳珑做了一个甜美又诡异的梦。 傅翊韬不再终日那样面无表情,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眉眼中藏不住的喜色,他向她伸出了那只修长的手。 第46章 钱才是王法 等到夏侯琳珑乔装打扮一番,用过早膳又过了半个时辰。期间傅翊韬坐在位置上又像之前一般一言不发,用完就推着轮椅出了房门。 等她悠悠走出去就见苍穹步履匆匆的模样,她一下子唤住他:“苍穹,王爷呢?怎么没看到他的身影?” 问完她又觉得这样似乎是太粘着他了,她有些尴尬地咳嗽几声,将眼别开,小手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头。 “今日寅时藏在军队中的细作企图放火烧粮仓,被李将军及时发现。现在王爷正赶去处置那名东菱国的奸细。”苍穹的手握成拳,有些咬牙切齿地,“现在粮食本就不多,那人真是狡诈,竟想一下子断了我们的后路!” 短短几句话一字不落地敲击在夏侯琳珑的心尖,粮草告急已经是迫在眉睫,她也不能这么缓下去了。 “王爷还在外等着属下,容属下先告退。” 得到夏侯琳珑的应允,苍穹又大步流星地走向了门口。 夏侯琳珑又失神地望了一眼门口,她这个位置能清晰地看到傅翊韬的背影。 像是心灵感应一般,傅翊韬转过头与她的视线在空气中交缠。夏侯琳珑瞳孔轻轻缩了一下,实在是受不住他灼热的视线,她堪堪别开了眼。 接连几天,两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战事一触即发,傅翊韬正面要防卫东菱国,暗地里对北岳国也不能掉以轻心。他可谓是腹背受敌,夏侯琳珑每每看到书房里燃着的光亮,里面传来男人的沉稳的声音,她的心就忍不住疼。 粮草的稳定供应是军队最基本的保证,可是现在粮草正在逐渐减少,而她这边一无所获。 她有些焦急,这日她又匆匆乔装一番带着暗卫走了出去。 小镇里仍是一片祥和的面容,卖东西的大爷大娘们依然不停歇地叫卖着。 夏侯琳珑想到那是有一片热血男儿用他们鲜活的生命换来的这一片祥和,她有些艰难地闭了闭眼。 粮草问题刻不容缓,此刻也容不得她在这矫情。她按照记忆中走到了那一条贩卖粮食的小巷。 “老大爷,你们这粮食都是有人固定供应着的吧?” 老大爷原本看到她走过来眼前一亮,以为这个小伙子是要买自己的粮食,可她却云里雾里地问着他。他的眼眸一下子就黯淡下去,要是攒不够足够的钱,他家可怜的丫头可就讨不回来了。 见老大爷似乎神游在外,夏侯琳珑又耐心地问了他一遍。 老大爷本想把这个打扰他做生意的小伙子,可他抬头一看,小伙态度诚恳得很,丝毫不掩盖眼中的诚挚,他也就狠不下心来。 他轻微叹了一口气,又给夏侯琳珑指了一个方向:“直走,走到底就是了。” “多谢大爷。”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夏侯琳珑惊讶地发现了远处似乎有个招牌上面写着一个“粮”字。 她道谢之后就匆匆离开,倏地又想起什么,默默退回了大爷身边。 大爷有些奇怪地看着面前这个小伙子。 夏侯琳珑想起刚才大爷失魂落魄的模样,恐怕家中是有什么困难。她立马从衣兜里将所剩无几的银两都给了大爷。 大爷连忙推拒着,小伙并没有要他的粮食,这些银两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收下的。 “要不,你将这些粮食拿走,不然这些我是不会要的。” 夏侯琳珑看着面前满满四箩筐的粮草,这几日都是空手而归,傅翊韬意味深长的目光总是让她头皮发麻。 她想着有总比没有好,一下子就点头答应。 大爷一下子喜笑颜开:“小伙子,好人会有好报的,我会在家日夜帮你向上苍期待的。” 夏侯琳珑歪头看着侍卫们慢慢挑起那担子的粮食,听见大爷的声音,她回过头思索了一番:“为我祈祷倒不如给边疆保护我们的将士们祈祷吧。” 第47章 哭了 男人说完依然是那样云淡风轻的表情,夏侯琳珑一下子就抓住了他面容里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 听着他的话,她差点咬碎银牙,差点就不顾一切跟他争个你死我活。她的胸脯剧烈波动,她深呼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对劲,这件事很不对劲。从她开始收粮开始,整个小镇她都觉得被一层诡异的笼罩着。 最开始那群商贩对她退避三舍,看到她来,死死护住了他们的粮食,生怕她会抢劫一样。 面对他们的异样,夏侯琳珑认为他们只是下意识排斥着她这个外来人。所以她仍是耐着脾气询问着价格,可他们漫天要价,喊出来的价格让她咋舌。 后来她又询问着他们知不知道粮铺的位置,他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芒,最终还是对她摇了摇头。 直到今日,她不死心地来到这个地方,只见那个老大爷似乎也被排斥了一般,她才打算问他。 只见这个掌柜的,似乎对她很熟,似乎又不熟,但是他喊出的价格却要比外面的更高。 或许是有人从中作梗,阻碍她收粮。 难道是慕容衍? 然后她又摇了摇头,慕容衍只知道自己跳窗逃跑,并不知道她已经找到了傅翊韬,并且跟随他来到了边疆。 像他那样养尊处优的男人,断不可能来这种清贫的地方吃糠咽菜,遭受这种苦。 可是,她也确实想不到她还得罪了什么人,后来一想,前些日子苍穹的那一番话就慢慢流转于耳间。 她轻轻笑了一声,吐气如兰:“难道,这里就没有王法了吗?” 掌柜又嗤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笑她的无知:“公子来到这都不打听打听,谁才是这小镇的王法吗?王法同王家的'王'是一个字,谁才是这里的主人,我想公子也应该明白了吧。” 夏侯琳珑的心一咯噔,果然。不久前她帮那个可怜的男人还了债,后又从他手下救下一名少女。以王霸那种性格,必定将她恨之入骨,肯定对她所做的事耿耿于怀。 “在这里,钱才是王法,如若公子拿不出那笔钱,那还是请回吧。” 看着夏侯琳珑面露难色,男子猜测她肯定是拿不出这些钱的,于是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那您知道,其余的粮铺在哪吗?” “无可奉告。” “你会说的。” 夏侯琳珑目光幽深地看了他一眼,十分笃定地说着。 走出粮铺,夏侯琳珑面上的表情全都撤了下去。心中无不在暗骂王霸,她将她能想尽的贬义词,尽数用在了王霸身上。 她深觉此人仗着自家的家世还算富有,在这座小镇横行霸道,做尽了流氓下流之事,真是给他家祖宗丢脸。 像傅翊韬,就从来不会做这种事。这样想着,夏侯琳珑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巴掌,怒骂自己怎能将皇家有勇有谋的王爷拿来与这种乡村野夫比较。 她的视线又落在了那几箩筐的粮草上,今天虽然算不得满载而归,好歹相较前几日还是有不少的收获。 等她踏入庭院,赫然发现傅翊韬看着庭院中的野花失神。想来他可能是近几日因战事烦扰,因此现在忙里偷闲,在这里放松自己。 于是她更加放轻脚步,慢慢往前走着。 “回来了?” 夏侯琳珑眨眨眼睛,又转头看着傅翊韬。他分明是刚才的姿势,连一根发丝都没移动位置,竟然能发现自己回来了。 傅翊韬慢慢转过身,用那双幽深的眼眸看着她。 看着她失落的表情,他的唇角勾了勾,启唇:“又是空手而归?” 听着他的话,夏侯琳珑鼻尖不禁泛起了阵阵酸意。粮草都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刻,他却泰然自若,还能用这么轻松的语气询问着自己。 夏侯琳珑觉得自己真是没用极了,假如他现在发火骂她一顿,她的心里也会好受一些。可他偏偏是这样温柔的模样,让她的心像是堵着一块大石一般难受。 第48章 巴不得你麻烦 夏侯琳珑依然一言不发地望着他,傅翊韬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怵。 可他实在也是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于是只能试探着开口:“要不,再打苍穹二十大板?” 夏侯琳珑听得心惊,杏眸更是瞪得圆圆的。傅翊韬现在这个模样像极了为博美人一笑,不顾一切的昏君,而她则是迷惑人心智的狐狸精。 但是傅翊韬这样说,却让她像是吃了蜜枣儿一般,心里甜滋滋地冒泡。 “王爷你这么说要是被苍穹听到了,他恐怕又要将尖刀挥向臣妾,抹臣妾的脖子了。” 她佯装害怕抽出手绢,轻轻抹在自己脸上。 “他不敢。” 显然傅翊韬还没有发现自己的提议是多么的荒唐,他只是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夏侯琳珑,他愿意花尽一切,去换面前女人的笑颜。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心思以后,傅翊韬看着那双清澈的眸子瞬间有些不自然,极为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 夏侯琳珑演了一会,想到军队的粮仓,也没心思再跟傅翊韬打趣。 “王爷,臣妾一直觉得这件事有蹊跷。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粮铺,对方狮子大开口,竟然是要了五万银两。” 傅翊韬的眉头皱了皱,他以为这次上报依然杳无音讯,可没想到那端回复迅速。慕容傲何其狡猾,只道国库告急,让他自行想办法。 眼见粮仓的粮草日益减少,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供应商,能够缓解军队的窘迫。因此他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就开口:“本王马上命苍穹去钱庄取钱。” 夏侯琳珑微微咋舌,真是不知道她这个夫君到底富到了什么程度,听到五万两眼睛都眨一下的。可她又细细一思索他语气里的急迫,想必粮草已经成了军队的严重问题。 她又反应过来,傅翊韬刚才那些话,都是诓她,仅仅是为了让她放松下来。她有些愤怒,但又想着他的心思,并不打算戳破他之前的谎言。 “王爷别急,臣妾当时轻轻激了一下那卖粮的掌柜的,果然是那王霸在背后搞鬼!” 她咬着银牙,粉拳紧紧捏在了一起。 傅翊韬并不出声,挑眉饶有兴趣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臣妾打算每日在那守株待兔,或者对着掌柜软磨硬泡,问出王霸的动向,将他狠狠教训一下。然后再从他口中撬出其他粮商的具体的位置。” 夏侯琳珑的声音里也沾染了些许愠怒,她老早就想亲自教训这个二世祖了,不仅是从苍穹那听到的一切,还因为自己亲眼目睹的一切。 “哦?那可须本王出面?” 傅翊韬漫不经心地问着她,其实他内心希冀着这个女人能依靠他的羽翼。 “不到万不得已,王爷千万不能露面。”她有些紧张地看了傅翊韬一眼,“只用将那几个侍卫继续留在我身边撑场子就好了。” 傅翊韬最近操练新兵已经让他足够疲惫,不能再让他分心。他的身子实在虚得很,承受不了这种负荷。 但傅翊韬则认为是夏侯琳珑觉得自己见不得人,不愿让他出面。这样想着,落寞又涌上心头,紧紧攥着他脆弱的心脏。 而后他只见夏侯琳珑那张小唇一张一合,喋喋不休。他显得兴致缺缺,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于是他只能胡乱敷衍着。 “王爷看起来兴致不高,可是因为军队的事让王爷心烦?可否与臣妾说说?” 夏侯琳珑几乎是在第一瞬间就发现了傅翊韬沉下去的面容,可她又认为自己没说错什么,只得猜测是军队的事惹得他烦。 她绞尽脑汁,变着花样地哄着面前的男人。可男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于是她大着胆子就将心中的疑惑抛了出来。 第49章 床咚 “要不让苍穹陪在你身边?” 傅翊韬又给夏侯琳珑添了几个侍卫,仍是觉得不够,他诚恳地给她建议着。 苍穹算是他最亲近的侍卫,很多事都要苍穹代劳。之前夏侯琳珑未经允许就让他去寻找春禾,已经让她理亏。后来又让他去调查王家,也让她十分过意不去。 她的头摇得像一个拨浪鼓,傅翊韬的眉慢慢又敛了起来。虽然只是他的提议,但是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不顾夏侯琳珑反对,他强硬地将苍穹塞给了她。 “他在你身边,本王也放心些。到时候有什么状况他也能及时汇报。” 夏侯琳珑扁着嘴看着傅翊韬,只见男人云淡风轻地吩咐完这一切就推着轮椅走了。 他的背影瘦削而略显落寞,夏侯琳珑鬼使神差地跟着他后面,轻轻推着他进了他的房间。 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跟他身上的味道一样清冽好闻。 想之前两人这么繁忙,也仅仅只在饭桌上打过照面。她很久没有帮他按摩,夏侯琳珑害怕他这副身子已经疲惫地不行。 小手按在他的肩上,慢慢找着上面的穴道,狠狠一摁,她就听见傅翊韬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闷哼。 “有点疼,王爷忍着点。” “嗯。” 傅翊韬闭眸假寐。疼痛以后,肩上传来阵阵酥麻感。夏侯琳珑掌心中的热源隔着布料逐渐度入他身体,他一直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呼吸也变得顺畅。 周围萦绕着层层药香,女儿独有的馨香也飘入鼻中,两者在空气中暧昧交缠飘入傅翊韬的鼻中,竟然是出奇的好闻。 傅翊韬有些心猿意马,每当这一刻,傅翊韬就十分懊恼自己的残疾。 他原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将就过了,独自忍受着自己的残疾,默默面对皇帝的控制,直到不久前遇到了夏侯琳珑。 她能轻易撩拨他的心弦,轻而易举就将他平静如潭水的心中激起层层涟漪。他也能敏锐发现夏侯琳珑身上也是谜团重重,他却仍忍不住靠近她、亲近她。 傅翊韬甚至分不清夏侯琳珑是敌是友,可仍有些为她心动。 心动……他在心中细细琢磨着这两个字,前面十几年他的生活算得上是无趣。其他王府都是莺歌燕舞,夜夜笙歌,只有镇国王府阴沉得让人不敢靠近。 随着与夏侯琳珑的接触,他逐渐开始艳羡那些王爷。这个想法让他慌乱,可是心动的滋味虽然陌生,但品尝起来却十分不错。 他也不想再这么生活下去,他想要让这双腿恢复健康。虽然之前的太医都遗憾表示他必须得靠着轮椅过活,可是之前双腿传来的痛感让他升起点点希望。 “扶本王起来。” 他淡定吩咐着。他想要从现在这里,慢慢走到床边,距离不远不近,他觉得自己肯定能做到。 夏侯琳珑按摩的手一顿,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浓黑的青丝。 她看不懂他要干什么,夏侯琳珑咬了咬贝齿就挪到他身边,搀着他的胳膊,抓紧了他的衣衫。 傅翊韬沉沉地吸了一口气,另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夏侯琳珑的手腕,开始渐渐站起来。 滚烫的热源传来,夏侯琳珑呼吸突然有些紊乱,慌乱地看了一眼他的大掌,又将眼移开。 双腿常年瘫痪,现在实在是做不到支撑起他的身子,半秒后傅翊韬又重新跌回轮椅上。 傅翊韬松开她的手,狠狠捶了一下手柄,只道自己真没用。 第50章 倘若我偏不识抬举呢 苍穹一句话才堪堪吐出四个字,他就突然噤了声。他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床上的二人,他还明显发现他刚才出声的时候王爷身子猛地一颤。 完了。苍穹心中涌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逃跑,不然他今天可能走不出这个房间。 原是那细作受不住军法,终于吐出了东菱的阴谋,也吐出了一点东菱军队驻扎的地方,只可惜……他想着往日这个时刻王爷应该在房内休息,他看到王爷房间房门大开,也没思索径直就走了进来。 没想到竟然撞破了王爷的好事,他有些紧张地吞了口唾沫。 夏侯琳珑听到苍穹突然出声,猛地睁开了双眼,更是差点被他的声音吓得魂飞魄散。 双眼有些无助地盯着傅翊韬的胸膛,她不敢侧过身子去看苍穹,更不敢抬头去看傅翊韬。 傅翊韬双腿无力,只能靠手撑着自己的身子。而方才苍穹的声音一下子就讲他的定力击溃,他现在手也微微发麻。 “还不过来扶着本王!” 傅翊韬的声音勉强保持着冷静。 苍穹连忙走过来,将傅翊韬稳稳扶到了轮椅旁。男子坚硬的身躯让他微微蹙起眉,傅翊韬觉得还是夏侯琳珑的身子让他舒服。 身上的庞然大物离去,夏侯琳珑一下子就弹坐起来,垂眸整理着自己有些褶皱的衣衫,有些凌乱的发丝。 一室的旖旎现在尽数被尴尬替代,三人都沉默不语。 夏侯琳珑被苍穹一吓只得软软地靠在床边,眼睛慌忙地向四周望着。 “隔几日王妃要去教训那无赖,你在她身边照顾着她的安危。” “那王爷您……?” 苍穹迟疑着,王妃身边已经配了好多侍卫,而且她身体健康,聪慧狡黠,应该是不会吃亏。反倒是王爷腿脚不便,做事都不太方便。 “王妃的安全更为重要。” 苍穹在内心大声的反驳,王爷可是军队的主心骨,要是他倒了,军队群龙无首,那该如何是好。 可是苍穹也敏锐发现王爷现在盛着怒气,他不敢轻易忤逆王爷,否则又会是一顿责罚。 “王爷,细作已经招了,非常嚣张,那场大火果然是东菱所为。本来可以拷问出更多的讯息,他却咬舌自尽了。” 夏侯琳珑不懂这些,咬舌自尽又让她心一颤。害怕她在这苍穹会为难,因此她伏了伏身子就退了出去。 外面没有屋内那么令人窒息,夏侯琳珑仍是觉得脸上烧的厉害,冰凉的小手不停地捂在脸颊上。 呜,真是太丢人了。 这一天夏侯琳珑都闭门不出,到了不得不出门的时候,她也是躲避着苍穹。 她晚上都没去给傅翊韬送药,苍穹发现傅翊韬看到送药人是他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又沉了几分。 他发现王爷很不高兴,因为他连王妃留下的蜜枣都没吃。苍穹也只能战战兢兢地待在王爷身边汇报着下午训练的情况。 这几日夏侯琳珑都带着他们出去守株待兔,可却没守到王霸那无赖。 春禾气得有些跳脚:“真不知道这个二世祖又去哪玩了,一天也不来看看家中的事业。我看那王家迟早要被他搞垮。” 小丫头的怒气惹得夏侯琳珑失笑,身上的燥热感消散了不少。 连日小镇都接受着烈日的烘烤,夏侯琳珑和春禾的装扮让她们每日都热得冒汗。 又碰不到王霸,更是让她们烦躁。 王霸应该是听闻了她们的消息,接连几日都在躲着她们。 “走,咱们去喝完绿豆汤解渴。” 夏侯琳珑带着下属们坐到一个破烂的小摊上,让老板娘吩咐着上着绿豆汤。 “实在是有些破,希望你们不要介意的好。” 老板娘声音柔柔的,她看着这几个公子打扮不俗,应该是哪家的商贾,用这么破的环境迎接他们,老板娘也有些不好意思。 老板娘笑起来双眼都弯成一道月牙,夏侯琳珑不忍心责怪这般温婉的女子,随即摇摇头。 第51章 美娇娘 听着王霸口出狂言,侍卫们慢慢握紧了刀柄。 夏侯琳珑听到细微的声响,转头向他们微微摇头,又给他们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冷静下来。 她不过是想口头上教训一下王霸,如若他们要是动了刀,恐怕免不了去官府一日游。 “啪”一声,她打开折扇轻轻将那些浑浊的酒气扇开,笑脸盈盈地看着他:“我看你没这个能耐,想必王公子这几日定是在躲着我们吧。” 自己的心思被面前这个男人一语道破,王霸更加不耐烦,不悦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你的名字倒是起的好,跟你的性格倒是一致。” 王霸的眼中又盛满了疑惑,夏侯琳珑轻轻一笑,将折扇掩在自己的口鼻之前,到底是大家闺秀,怎么都说不出那两个侮辱性的词,半秒后只慢慢的吐出一个字:“鳖。” 王霸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刚才因为看戏的人群围在一起的人群发出了低低地哄笑声。 这笑声让王霸更加心烦意乱,声音更加凶狠:“你说清楚一点!” 夏侯琳珑还在挣扎着要不要说出口,只见人群里有人大喊着:“王霸可不就是差点跟王八同音了吗!” 说完夏侯琳珑也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王霸低低暗骂一声,恶狠狠地瞪了夏侯琳珑一眼,又瞪了围观群主一眼,那群人猛地就收住了声音。 “嗬,等老子收拾完这个娘们,你们一个个都逃不掉。” 说完他又色眯眯地看向老板娘,他上前几步又要去抓老板娘。 夏侯琳珑眼疾手快,将老板娘扯到自己身边,王霸探出的身子一下子不稳,跌在那盆绿豆汤上。 绿豆汤泛着奇异的颜色,让王霸有些狼狈地坐在地上。 “我看王八跟绿豆可真是绝配。” 老板娘也不心疼她亲手熬的那盆绿豆汤,反而阴阳怪气地嘲讽着王霸。 恶心粘腻的绿豆汤粘在王霸身上,他有些嫌恶地掸着他们。 他的眼里簇着火,女人的讽刺一字不落地入了他的耳,他更是凶狠地看着夏侯琳珑。 这个奇怪的商人似乎是跟他八字不合,每当他出现,他准会在这群人面前出糗。 他撑着站起来,不料地上太滑,他又狼狈地坐在地上。周围传来了阵阵低笑声,他忍不住骂了几句。 他王霸从来都是衣冠整洁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些穷人向来也是用敬佩和羡慕地眼神看着他,他什么时候出过这般糗? 这群人像看猴耍一样看着他,像看牲畜一样看着他,王霸心中更是一片恼怒。 都怪这个男人,要不是他,他的家中已经又添了两名侍妾。心中的火蔓延全身,他又慢慢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就你这样还想我把粮食卖给你?做梦吧。”王霸顿了一顿,“你不是那么有钱吗,只要你能拿出五万两,那些粮食都归你。” 王霸觉得上次他能拿出一百两纯粹是巧合,现在他故意给粮商说了一个高价,目的就是为了为难他。 果不其然,这个男人拿不出这么多钱。 夏侯琳珑一声嗤笑,她肯定不会将傅翊韬的钱拿来喂给这样一个无耻之徒。 眼见夏侯琳珑默不吭声,王霸向不远处的手下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刻围到了前面。 “告诉你们,你们今天一个个的都别想逃!” 王霸眼神阴鸷,声音低沉犹如鬼魅。 他的恐吓立马见效,人群一下子开始慌乱。 王霸又扭头看着老板娘,换上了一副殷勤的笑脸:“如果小韵想着跟我走的话,我可能会大发慈悲放过那群人。” 王霸说完用额头点了点那群有些慌张地人。 第52章 王中天 王霸眼中毫不掩饰的淫欲让夏侯琳珑胃里一阵翻腾。 夏侯琳珑的思绪一下子就飘到了前世自杀以前,那些男人眼里闪着恶心欲望。她的身子抖了抖,夏侯琳珑阖上眼,告诉自己,她是夏侯琳珑,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韩静怡,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再睁开眼,夏侯琳珑的眼眸里一片沉静,所有慌乱都被她尽数敛了下去。 “假如你想寻死,你大可以试试看。” 夏侯琳珑轻飘飘地看了一眼王霸,有些讥讽他的不自量力。 王霸将那人皮面具嫌恶地扔到一边,轻轻拍了拍手。脸上堆起令人作呕的油腻笑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能与你这种女子共度春宵,将我千刀万剐,也在所不辞哇。” 王霸真是颠覆了夏侯琳珑对无赖的看法,此人竟然无耻到这种程度。这种话说来竟然也是面不改色,夏侯琳珑气急,又从袖中抽着银针。 小手缩在袖子里,五指闭拢死死夹着这几枚银针。她默默地看着王霸慢慢地靠近自己,夏侯琳珑脸上漾开一个极其无辜的笑容。 王霸被这抹笑迷了心智,他脸上笑得眼睛都快眯成缝。这个小娇娘长得可真是好看,一颦一笑都能轻轻撩拨起他最原始的欲望。 他现在只想快点将她捉回府中,与她抵死缠绵。这个女人伶牙俐齿,他倒要看看在床上她是不是也是这般模样。 王霸一把揽住了她盈盈一握的纤腰,春禾惊得大叫,那边的侍卫更是就要拔刀冲过来。 夏侯琳珑微微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她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那只夹着针的小手缓缓在王霸的背上游走。 那双娇嫩的柔荑所经之处,王霸都觉得阵阵酥麻,他恨不得现在就让她伺候他一番。 他的手想要去勾夏侯琳珑的下巴,却被她不露声色地移开,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王霸也不计较她躲开的下巴。 正在他失神之际,夏侯琳珑将银针狠狠扎进了他的腰窝之处。似乎是害怕扎得不够深,她还恶意地向里按了按。 腰间的阵痛一下子袭来,王霸疼得整张脸都拧在一起,他凶狠地推开了夏侯琳珑。 夏侯琳珑一个趔趄,撞到了旁边破旧的木箱,一下子跌坐到地上。衣袖挂到了杵在外的钉子,锐利的钉子轻而易举地将她的衣衫滑坡,更是划破她柔嫩的肌肤。 她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更是一下子就蹙紧了柳眉。她有些恶狠狠地看着王霸,真是个野蛮的无耻之徒,可疼死她了。 老板娘将夏侯琳珑搀扶起来,看到她胳膊上那道大口子也吓得一声惊呼。 “王霸,你未免也太欺人太甚了些!” 春禾从一旁弹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夏侯琳珑的身边,指着王霸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虽然春禾只是一个奴婢,那也是生在夏侯那样的名门望族,也想不出什么粗鄙之词,不过半会儿她就有些词穷。 面前的男人一脸悠悠地听着她骂,甚至有些无聊地挖起了耳朵。 春禾被他气的有些跳脚,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王霸细细一思索,想必面前这个娇小的男人也是个女儿身。他觉得今天真是收获丰盛,不过找一个半老徐娘,竟也能找到如此水灵的小姑娘。 这一边剑拔弩张的氛围似乎是吸引了两个过路的妙龄女子。 “小姐,你看那边一群人似乎是在看热闹。” 只见一身粉衣的少女对着面前一袭白衣身姿曼妙的女子说着。 女子围着一层面纱,只露出了一双狭长的双瞳。眼眸里像是盈了一汪秋水,看起来水波潋滟。这双眼眸也可以看出女子长相不俗,面纱下的那张脸可能也是倾城之姿。 女子还未出声反对就被粉衣女子拉着往前走去。 两名女子打扮不俗,身着上好的绸缎与这群身着粗布的平民形成鲜明对比。人们纷纷侧目,默默地给她们腾出位置。 第53章 诓骗 他又看了一眼女子被划伤的左臂,狰狞的伤口并没有激起他少的可怜的怜悯。只是更加冷漠的出声:“可是你弄伤了霸儿?” 夏侯琳珑听着这声质问更是不耐烦地拧着眉,王霸不过是衣衫上染了几点污渍。反而是她,快被左臂上火辣辣给疼死了。 她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并不搭理王中天的质问。 他王中天年轻时在镇上横行霸道,连官府都要让他三分,什么时候被人这般无视过? 他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虽说她衣着褴褛,可是长相却是上乘,绝不是这穷山恶水能养出来的。 可他顾不得那么多,谁欺负他儿子,谁就是他的敌人。因此他的眼中簇满了火苗,声音比方才更是老了几分:“是你弄伤了霸儿?” 夏侯琳珑被他问得烦了,将自己的伤口凑到王中天面前,没好气地开口:“老爷子你可是老眼昏花了?现在你儿子好好站在那,而我却被划伤了,这个账怎么算吧?” 人群都是一片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在这里还没人敢用这种口气跟王中天说话,他们不禁敬佩起这个女子。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王中天发起火来也不会顾你是否是女儿家,他抬腿就是想要对着夏侯琳珑一脚。 王霸诧异地看着自家父亲,眼疾手快地将他爹拦了下来。 看她弱不禁风的模样,可能禁不起他爹这一脚,他可舍不得这种人间绝色受一丁点伤。 “爹,您看人家娇娇弱弱的,可受不住你这一脚。” 看到王中天来,王霸的酒醒了三分。他的后台来了,看来今天这女人不跟着他走,也必须跟着他走了。 他一改刚才无赖的模样,变得风度翩翩,十分体贴的模样。 王霸惺惺作态的模样惹得夏侯琳珑内心又是一阵翻腾,她将他心中打的算盘猜得七八分,她可不是柔顺如绵羊的女子。 听到儿子这么说话,王中天也看透了儿子的心思。况且那女子实在是长得可人,这个收为侧房也不错。 “你,从哪来的?” 王中天将夏侯琳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觉得她面生得很。 “你叫什么名字?” 只见夏侯琳珑微微垂眸,沉默不语。她的手死死掐着她的大腿,夏侯琳珑疼的眼眶迅速发热。 这一无视又惹得王中天有些不耐,“我问你话呢!” 夏侯琳珑好像被这一声吓到了,身子忍不住颤抖。再抬眸时,已经没了刚才那般强势的表情,而是蓄着泪水。 “小女名叫莲儿,从北方而来。” 说着说着,那晶莹的泪珠就忍不住滚落出来。 侍卫们都有些瞠目结舌,忍不住暗叹,果然女子都是水做的,瞧那王妃眼泪说来就来。 “本与父亲押着粮草过境去贩卖,没想到途中遇到劫匪。”夏侯琳珑的贝齿咬了咬粉唇,眼泪落得更凶,“他们不仅想要粮食,差点想要夺走小女的贞洁。要不是爹爹和下人们和他们殊死一搏,我恐怕早就横尸街头。” 似乎是想到了那嗜血的一幕,夏侯琳珑更是抖得厉害,嘴边都渗出了血丝。 “后来害怕劫匪同伙寻仇,我不得不女扮男装以此保全性命。” 老板娘听得心惊,有些同情面前这个凄苦的女子。她轻轻揽住夏侯琳珑的肩头,夏侯琳珑身子又颤了颤,轻轻抽泣起来。 王中天又打量着夏侯琳珑,看着她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优雅,想必是真的大家闺秀,而不是胡乱找着理由来骗取同情的女人。 侍卫们听着王妃的胡诌又是一片静默,王妃将这一些谎话说得有板有眼,要不是知晓她是王妃,也会因为她的故事动容。 第54章 插翅难逃 夏侯琳珑看到苍穹离去的背影,内心笑了一下,思索着等会让这对父子好看。 可她面上依然是包着眼泪,小嘴微微扁着,一副无奈极了的模样。 听了王霸的话,她还是轻微摇了摇头,轻声说着:“如果你能将王家那些侍妾都赶走,小女可能会考虑下。” 王霸的眉拧得都可以夹死苍蝇,面前女子虽然长得可人,但是男人三妻四妾无比正常。这个女人想要他把他的莺莺燕燕都赶走,那可能是要了他的命。 “这……” 他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开口,他既不愿意放弃家中的侍妾,也不愿意放弃面前的女子。 “既然王公子不愿意的话,那恕我们无缘了。”她又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小女已在这逗留已久,既然没有收获,我们就得去下一个镇子收粮草了。” 她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王霸,拉过春禾就要往外走。 可是王霸身子一侧就挡在了她们面前,王中天更是发出了几声嗤笑声。 “众目睽睽之下,戏弄了我儿,你以为你们能轻易走吗?” 王中天觉得面前这个女子真是好大的口气,竟然还敢跟王家谈条件。她以为她是谁? 既然这个女子不懂规矩,那么就让他王中天来告知她这座小镇的规矩。 夏侯琳珑一下子又怔住了,眼泪汪汪地看着这对父子。 胳膊上的疼痛逐渐蔓延,啃噬着她的身体。她只希望傅翊韬能够快点来,她要疼得受不住了。 “那也是我看他欺负老板娘,才忍不住上前的。” 夏侯琳珑的语气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惹人怜爱。 “你怎么说话呢,这可是堂堂……唔唔!” 春禾听着这个老头子的话就来气,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穷山僻壤出来的人竟然敢用这种语气对她家郡主说话。 可她还没说完就被夏侯琳珑捂住了小嘴。 夏侯琳珑一不小心又扯到了伤口,她疼得惊呼出声。春禾一下子反应过来,看着她可怖的伤口急出了眼泪。 “堂堂什么?” 王中天微眯着眼,猜测着面前这个女子可能来头不小。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入了这里,就得听他们王家的。 “这是我家小妹,小时候调皮爬树摔下来将脑子磕坏了。虽然看起来和平常人看起来无异,可是说起话来就是疯疯癫癫。前几日受了刺激,现在说话更加的胡言乱语。” 春禾听着郡主的话差点没哭晕过去,她就这样成了郡主口中的傻子。 “我爹去卖粮草就是想着那边粮草能卖个好价钱,然后给我家妹妹治病。” 夏侯琳珑看着春禾一脸憋屈的模样差点逗得她笑了出来,她只能死死绷住脸,右手抓着春禾的小手轻轻摩挲,仿若安慰春禾一般。 春禾不知她家郡主如今诓人怎的这么厉害,看到夏侯琳珑的眼神她虽不情愿,但也还是应了下来。 她一下子眼神就变得涣散,甩开了捂在了她嘴上的左手,有些痴傻地看着那对父子。 王中天被这个疯癫的春禾吓着了,夏侯琳珑可以带回去,可是这个拖油瓶万万不能跟他们回去。家中住着这么个疯子,岂不是要将王家闹得鸡犬不宁。 “既然欺负了我王中天的儿子,这官府肯定是要走一遭的。” “爹!” 王霸听着王中天这么冷漠的声音,忍不住出声。这个小娇娘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官府的人向来不知轻重,要是将她打得皮开肉绽,可不得心疼死他。 第55章 给本王剁下来 王中天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走过去,拽起了夏侯琳珑的手臂,缓缓开口:“如果不走的话,只要我王中天说一句话,镇上没有哪个药铺敢给你拿药,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左臂腐烂,变成一块废物。” 他一点都不怜香惜玉,饶是像夏侯琳珑这样的女子,他仍是像在扯一个寻常的物件。 夏侯琳珑疼的冷汗直冒,眼皮也忍不住地胡乱跳着。 倒是王霸在后面看不下去了,一脸急迫地将她的手从王中天手中夺过来。 那双大手下流地在她手上游移着,夏侯琳珑原是想将手抽出来,可实在是疼得太无力了,她无法动弹。 春禾看着郡主被这般轻薄,小手一下子就扒着男人的大手,莲足更是往男人身上踹。 王霸着实被这个傻子弄的烦了,一把就推开了她。春禾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怎样,你看看是要你的妹妹和你的胳膊,还是要你的贞洁?” 王中天优哉游哉地对着夏侯琳珑。 夏侯琳珑死死盯着他,不发一言。 众人都屏住呼吸,想要看看这个女子到底会如何抉择。 不知过了多久,烈日似乎在小镇的正上方,烤得小镇热气腾腾,人们有些口干舌燥,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只不过官府的人在这守着,他们一步都挪不动。不管这个女子如何挣扎,最后肯定是会被王家带回府中,这种戏码也时常上演。只是女子之前的刚烈吸引了他们的目光,但是事态的发展与以前那些相似,他们也有些乏了。 “快点吧,你就跟着他们走吧!” 不知是哪个喊了一声,人群也慢慢响起了这些声音。 夏侯琳珑望了一眼人群,眼里有些焦急。 又过了小半刻的时间,王家父子的耐心好像到了极限,作势直接想要上前抢人。 原本女子就不会是他们的对手,更别说现在这个受伤的女子了。 接着人群又是一片沸腾,王中天以为是人们在给他们父子喝彩便也没有搭理他们。 半晌后,一道阴沉沉的男声传来:“何人在此闹事?可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对王妃不敬?” 此人语速不急不慢,王中天将一句话听得明白以后,更是忍不住笑。 不知是谁胆子这么大,还敢冒充王爷。面前女子灰头土脸的,怎么可能王妃? 他有些不屑地扭头,看到浩荡的队伍一下子就怔住了。 轿子稳稳落在中间,苍穹将轮椅推过去,将傅翊韬推了出来。 傅翊韬面无表情,一时之间看不出他的喜怒。 他的视线轻飘飘地扫过王中天,又看到王霸握着夏侯琳珑的那只手,夏侯琳珑的胳膊正渗着血,看起来无比狰狞。 傅翊韬眼中的光芒暗了暗,他轻轻眯起了狭长的双眼,慢悠悠地将视线停驻在王霸的脸上。 王霸瞧着那男子虽然坐在轮椅上,但他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强大的气场。那双眼眸更是锐利的锁住自己,他的酒又醒了几分。他被那阴测测的眼神盯地有些发怵,一把甩开了夏侯琳珑的胳膊。 听到傅翊韬的声音夏侯琳珑一阵欣喜,但是胳膊又被王霸摧残一番。因着傅翊韬在场,她的心突然安定下来,因此樱唇中无意识地就溢出一声嘤咛。 傅翊韬的脸色沉了下去。 “不过是一个残疾,还想学着别人英雄救美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两,假如你能从那里走过来,我就让这个小美人跟你走,怎样?” 王霸仍然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向着傅翊韬挑衅。 傅翊韬看着他的模样,发出了一声轻笑。 王中天连忙拽住了自家儿子。北岳镇国王骁勇善战,从来没有不败的战绩。只是不幸遭到背叛,才导致他常年卧在床。最近东菱国在边境作祟,皇帝派镇国王来作战的消息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只见面前的男子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他谈吐不凡,衣衫上的绣纹也是精致华丽,饶是坐在轮椅上气场也没低人半分,仪态中尽显华贵。 第56章 就在这打 此时此刻,王霸残存的酒意也全部醒了过来。他吓得发抖,学着王中天十分害怕地跪到了地上。 夏侯琳珑冷眼看着跪在那王中天父子俩,心中忍不住冷笑。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个王中天居然在傅翊韬面前抹黑她。她再怎么女扮男装,那也是女儿身,抢一个女子有什么意思。 当时傅翊韬的态度也让她有些愠怒,但夏侯琳珑知道傅翊韬不是这般好骗的人,她又将怒气轻轻压了下去,仔细看着事态发展。 她也曾见过盛怒的傅翊韬,却没见过这样的他,三言两语就能直接要剁了别人的手。 夏侯琳珑胆战心惊,但又觉得父子俩咎由自取,也没分多少同情心给他们。 “王爷三思啊!” 王中天忍不住哀嚎,他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断不能让他成为一个废人。 傅翊韬的传说他曾听过不少,说书人更是将他的战绩说得绘声绘色,也知道他是多么的冷酷无情。没想到他竟然在无意间得罪了这位王爷,更是冒犯了他的王妃。 “三思?之前令公子出手的时候可没有三思,现在却要来提醒本王三思?” 傅翊韬说话轻飘飘的,里面裹着的怒意却让人不容忽视。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她是王妃。只不过王妃也太过狡诈,并没有告诉我们真实身份!” 大难临头,王中天还在贬低着夏侯琳珑,推卸着自己的责任。 “本王还是那句话,倘若是个寻常女子,令公子就能胡来了吗?既然王老爷子管不好令公子,那不如由本王代劳。” 傅翊韬使了个眼色,两名侍卫不顾王霸挣扎,将他架了起来。王霸双腿发软,整个身子有些瘫软。 王中天见状吓得不轻,连忙跪着爬到夏侯琳珑脚边,无助地扯着她的衣衫,向她讨饶。 “王妃,王妃求求您向王爷求个情,小儿的手不能剁啊!” 见夏侯琳珑不搭理他,王中天急得直冒冷汗,眼泪也纵横在他满是褶子的脸上。 王中天之前的嚣张全然不见,现在看起来是那般的可怜。乡亲们从来没见过王家父子这么糗的模样,都忍不住窃窃私语。 夏侯琳珑动了动脚,可她面对的是一个老人家,虽然她很讨厌,到底是不敢用太大的力气踹他。 王中天更是大力地抱住了夏侯琳珑的小腿,死死不撒手。 “放肆!是不是本王也将你的手剁下来,你才肯撒手?” “王爷!你要是放了小儿,你将草民的双腿砍下来也无妨!” 王中天说此话时,心都在忍不住地颤抖。但是为了王霸,他愿意牺牲他的两条腿与双手。 夏侯琳珑给傅翊韬一个眼神,似乎是在说他这件事办的有些不妥。他们本是来收粮的,并不想再招惹这么多是非。这些事要是流传出去,恐怕傅翊韬会背上千古骂名。 傅翊韬自然是懂了夏侯琳珑的眼神,也感叹她竟与自己心意相通,他眼睛深深地望着她。 灼热的视线一直停驻在她的脸颊上,夏侯琳珑又觉自己的脸颊变得有些滚烫,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他肯定是不会这么轻易要了那一双手的,他正愁没有台阶下,夏侯琳珑就瞥向了他。 忽地,傅翊韬就漾开了今日的第一个笑容,连带着嗓音也往上翘:“那依王妃看,应该如何处置这对父子呢?” 傅翊韬的眉眼里都染着笑意,夏侯琳珑觉得他这样子真是好看极了。王中天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夏侯琳珑身上,又是大力地扯了扯夏侯琳珑的衣衫。 夏侯琳珑瞅了他一眼,面带不悦。她又回过头看着傅翊韬,似乎是在询问着他们的意见是否是一致,只见傅翊韬缓缓点了点头。 随即她也回给他一个笑颜,樱唇轻启:“想来王老爷子是很想留住贵公子的那双手了。” “是是是。” 王中天觉得此事有转机,忙不迭点头,眼泪哗哗地掉落。 “王爷肯定也是不想将此事闹大的。”夏侯琳珑慢悠悠地,点点将重点说出来,“之前给边境将士运来的粮草不幸被匪徒洗劫一空……” 夏侯琳珑的声音又变得有些苦恼:“之前收粮,贵公子也是多加捣乱,导致本宫的进度一直很慢。” 第57章 疼就咬本王 傅翊韬怎么会猜不透王中天的心思,他就是要在全镇人面前挫挫王家的锐气,让他们记住今天。 架着王霸的人有些为难,王中天心道今天无论如何王霸都躲不过那顿责罚,是他们理亏在先,王中天也不敢在求情。 他对那俩人颔首,就立马将王霸按在了地上。 当着王爷的面,他们也不敢敷衍对待。在傅翊韬锐利的眼眸地注视下,他们下手一下比一下重,不一会儿就传来了王霸痛苦的哀嚎声。 王霸这么狼狈不堪的模样让群众们更是一番兴奋,用着崇敬的目光看着傅翊韬。 “其余粮商的具体位置在哪里?” 傅翊韬没有转头,但是王中天敢肯定那是对着他说的。他松开了手,又爬到了傅翊韬的身边,战战兢兢地汇报着。 怪不得夏侯琳珑之前一筹莫展,一是那粮商的位置偏僻的很,二是王霸从中作梗勒令他们不准开门营业。 傅翊韬冷眼看着忍不住哀嚎的王霸,又命令着:“多加二十大板。” 随即又转头看着夏侯琳珑,他向她招了招手,夏侯琳珑被他这模样看得有些痴,鬼使神差地就往他身边走去。 王霸的声音落入她的耳中,那叫声太过凄厉,她不耐地皱起了眉。 傅翊韬看着她的小表情,握住了她的那双小手,全然没有刚才的冷漠,语气里满是温柔:“疼吗?忍不了我们就走。” 夏侯琳珑原是疼,可是他的声音好像是上好的金创药,一下就将她涌上来的疼意压了下去。 “小姐你听,那好像是王爷?!”粉衣女子似乎有些惊讶,“她就是那个南葵国来的王妃了?” 白衣女子自然也是将这一幕收入了眼底,她的表情也冷上了几分。 “真不知南葵国的女子都是怎么教养的,抛头露面也就算了,还这样的奇装异服!” 不论怎么教养,但是最后嫁给傅翊韬的仍然是她口中奇装异服的女子。 白衣女子心中生起丝丝妒意,她咬了咬唇,别开了眼。 “我们走吧。” “小姐,好不容易见到了王爷,咱们……” 见到了又如何,傅翊韬现在佳人在怀,满心满眼都是那位女子,她拿什么去与那女子争。 她不想再看到他们二人,不由分说就拉着粉衣女子离开了这个令她窒息的地方。 “王霸,你可记得今日的教训了?希望你以后可以改过自新,不要再仗势欺人。” 这几十大板打下去,让王霸的气焰消失殆尽,此刻大半条命也丢在了上面。听着傅翊韬阴沉的嗓音,他也不敢再放厥词,只得虚弱地回应着。 “下次要是再犯,那可不是区区几十大板可以解决得了的。” 王霸吓得身子一颤,一时之间也不敢轻易乱动。 傅翊韬说完也不再管他,苍穹收到指示就带着傅翊韬往轿子里带,夏侯琳珑则是跟在他身后进了轿中。 等到二人落座,轿子就稳稳地悬在半空中向前走着。 傅翊韬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轻柔地将夏侯琳珑的左臂拉过来,触目惊心的伤痕让他心惊,声音更是沉了几分:“早知道就打的王霸脱一层皮。” 他这番幼稚的言论惹得夏侯琳珑笑出了声。 “可别笑得太早,这个药有点疼忍着点。” 夏侯琳珑懵懂地点点头。 傅翊韬像是怕弄疼她一样小心翼翼地撒着粉末,点点药末洒在她的伤口上,夏侯琳珑疼的咬住了唇。 正当他再要往下洒药末的时候,原本平稳的轿子忽地一颠簸,傅翊韬握着的手一抖洒了小半瓶药末在她胳膊上。 夏侯琳珑重心不稳往他身上栽,下巴磕着他坚硬的胸膛,还未来得及喊疼,胳膊上的疼痛让她眼泪直冒,嘤咛出声。 第58章 不想她劳累 傅翊韬将如此轻佻的话说得一本正经,夏侯琳珑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他面上虽然云淡风轻,眼中的促狭却怎样都藏不住。 夏侯琳珑只觉傅翊韬看起来这么文质彬彬,竟然私底下说这些话也是这般的熟练。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傅翊韬一瞬不瞬地盯着夏侯琳珑那张小脸,看着上面慢慢染上的绯红,他有些心猿意马。 夏侯琳珑轻轻眨眨眼,被他看得有些羞赧,她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正当她踌躇不前之时,傅翊韬的耐心似乎也已经用完。见要不到美人的吻,他思索着来日方长也不急这一时刻。 夏侯琳珑觉得之前自己咬了他那么久,一个吻作为回报也无可厚非。瞅着他要离开,右手立马抓住了他的衣襟,轻声:“等等。” 傅翊韬一回头,软软的唇瓣就贴了上来。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夏侯琳珑稍稍碰了一下就离开他的唇。 男人一下子就僵在那,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模样,傅翊韬脸上划开了一个弧度。没想到,他这时都还分不清夏侯琳珑是敌是友,都想到了他们的以后。 想到自己的身体,他又摇摇头,只道是自己的奢望。 他的唇冰冰的,软软的,吻起来的滋味十分不错。 夏侯琳珑垂着眼眸,看着自己的小手死死揪着他的衣襟。脸上一片滚烫,不用想肯定都红成了一个苹果。 轿子四平八稳停在门口时,苍穹左等右等都等不到王爷王妃出来。但想到之前打扰王爷的好事,他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敢轻易上前撩开帘子。 春禾走到他身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着轿子:“郡主在里面干嘛呢,这么久了还不出来。” 说着她就抬腿要走过去,苍穹连忙拽住她的衣襟,向她摇了摇头。 可是春禾哪里放心夏侯琳珑和傅翊韬待在一块呢。刚才傅翊韬还是一副盛怒的模样,要是郡主不小心惹到他,岂不是小命不保。春禾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一把甩开苍穹,就过去撩开了帘子。 只见王爷正襟危坐,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自家郡主的小手拽在王爷的衣襟,脸上红了一大片。 莫名暧昧的气息在整座轿子里流转,春禾再愚钝此刻心中也有些了然。 “郡主,到了。” 夏侯琳珑下意识地瞅了一眼傅翊韬,男人似乎也回过神,还稍稍地皱了皱眉,但是他一句话也没说。 “嗯。” 她轻轻松开了手,这时她才发现她的掌心中已经渗出了丝丝细汗。她将手握成拳,又松了松,然后才走出去。 “等会找人来帮你包扎一下。” 傅翊韬冷不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想着是那张薄唇吐出的语言,夏侯琳珑紧张的身子一颤。 夏侯琳珑不敢回头,只能轻轻点点头就随着春禾落荒而逃。 苍穹进来时看到傅翊韬满面春风的模样突然顿住了脚。他从未见过王爷这副模样,吓得他不敢轻举妄动。 “明日找个时间去联系东边和西边的粮商,将王家充公的粮草押过去。” 显然傅翊韬没有发现苍穹的异样,冷静淡然地吩咐着。 苍穹只觉奇怪,先前收粮之事明明是全权交给王妃,现在又莫名将权力交给自己,难道王爷是觉得王妃……; “可是这不是王妃负责吗,王爷这样会不会惹得王妃不高兴?就算是提防她,我们也可以慢慢来。” 第59章 以后你名唤恕 春禾一脸歉意地看着自家郡主,想着郡主以前可是最怕疼的一个人,要是弄疼了她,一顿责骂无论如何都是逃不了的。 只是如今的夏侯琳珑苍白着一张小脸,对着春禾笑了一下,并未责怪她。 春禾小心翼翼地看着郡主,又有些欲言又止。 “嗯?” 夏侯琳珑抬眸看着春禾有些为难的模样,轻声询问着这个小丫头。 “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说。” “有什么不该说的。” 夏侯琳珑笑着,眼里都是鼓励。 “奴婢,奴婢觉得郡主变了好多。” 夏侯琳珑的睫毛颤了颤,脸上的笑意也有些僵住,像是害怕自己是个“赝品”这件事暴露。 “以前的郡主可娇气了,现在的郡主变得有人情味多啦,更吸引人了。” 春禾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她也轻轻舒了一口气。 “就你嘴甜。” 夏侯琳珑的食指刮了刮春禾的鼻梁。 “哦对了,那乞丐之前说有话想咬跟郡主说,只不过最近太忙奴婢给忘了!奴婢该死!” 她思索了一番自从上次与乞丐说了那番话以后,她似乎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她原本像找个空闲的时候去询问他最后的意见,只是后来粮草问题迫在眉睫,一忙起来竟然就将此事忘了。 怪不得她心中老是觉得还有什么事没做,经春禾一提醒,她倒是想起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 夏侯琳珑悠闲倒了一杯茶,浅浅酌着。之前与王家父子周旋惹得她口干舌燥,此刻就着茶水润润嗓子。 “奴婢忘了,好像是几日以前了。” 春禾一脸懊恼地垂下了头。 夏侯琳珑也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丫头。之前在夏侯府,倒也是过得无忧无虑,现在在这么复杂的环境中,要是春禾仍然是这样的性子,以后恐怕会吃许多亏。 “春禾你要记住,这里比不得南葵。凡事都要多加小心,以后这般重要的事一定不要再忘记。假如出事,爹的救援可是赶不到这么快到北岳来营救我们的。” 春禾似懂非懂地点头,就算她们出事,她们背后也还有王爷撑腰啊。也不需要夏侯将军出面才对。 夏侯琳珑虽然对傅翊韬闪着莫名其妙的情愫,但她却不认为傅翊韬是个可靠的靠山。假如她的心思被旁人发现,她认为傅翊韬会选择自保,从而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皇帝对他虎视眈眈,他断不可能再放着一枚火药在身旁,因为他不知道会不会引火上身。况且他似乎也有什么把柄在皇帝手中一般,更不可能在此刻嚷皇帝起疑心。 春禾的模样又让夏侯琳珑轻轻叹了一口气,果然小丫头还是心思简单了些。不过无事,她今后会慢慢点拨小丫头的。 她的衣衫破烂,春禾又翻找出女儿家的衣衫给夏侯琳珑换上。将飘散的青丝轻松挽成一个髻,看起来是那样的端庄大方。胭脂也轻轻抹在了那张小脸上,夏侯琳珑脸上又恢复了点点红润。 等收拾完自己,夏侯琳珑优哉游哉地往乞丐的房间走去。 府中的人似乎看出了乞丐对于王妃意义非常,所以即使夏侯琳珑不在,也不敢怠慢了他。 几日未见,他恢复得很快,此刻正站在桌边大口大口的喝水。 这几日他身体恢复得不错,精心梳洗了一番换上下人给他准备的衣衫,看起来与之前那乞丐判若两人。 第60章 她就该下地狱 夏侯琳珑下一秒就使劲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分明就是给自己培植党羽为何还要这样画蛇添足。况且她也摸不准傅翊韬现在的心思,看似对她宠爱,可谁又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做戏呢? 虽然她是因为傅翊韬所做的一切,心有些飘,也有些莫名的情愫,但这不足以让她将自己交给傅翊韬。 上一世的韩静怡就是这般的愚蠢,因为慕容衍的几句诱哄就将身心全然交给他。可她换来的却是韩家上下的尸首,韩秉承更是死在远乡,她也未能看到他的最后一面。 这一世的夏侯琳珑,绝不会再像上一世的韩静怡那般,将一切都寄托在有权有势的男人身上。自古男子多薄情,她想,傅翊韬亦是如此。 夏侯琳珑准许自己对傅翊韬动心,但决不允许因为他堵上夏侯家的一切来保全他。她想,若是傅翊韬身陷囹圄她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去。 只是想到傅翊韬那单薄的身子深陷困境的时候,她的心隐隐约约的有些疼。 夏侯琳珑摇摇脑袋将傅翊韬的面容甩出自己的脑海中,而后她又缓缓头,看着恕的瘦削的面庞。 “你这张脸可曾让人看到过?” 夏侯琳珑慢悠悠地开口,这张脸太过英俊,让人过目不忘。倘若有人知道他没死,恐怕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思索着是否是要给帮他易容。 恕显然是不明白她这样问的道理,双手有些不自然地摸着脸颊,也在细细地回忆着是否有人见过这张脸。 见他陷入沉默,夏侯琳珑也不打扰他,慢条斯理地展茶,轻酌一口就放下。 这茶水可真是苦。她微微吐了吐舌,比她房里的苦上了百倍。 恕刚回过神来就看见了夏侯琳珑脸上的小表情,他记得韩静怡也喝不来苦。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这个王妃,心中一团迷惑。明明是南葵国长大的女子,如若不了解北岳的韩家,怎么举手投足之间都与韩静怡的那般的相似? 难道是为了笼络他而故意为之?而后他又将这想法抛却脑海之外,他之前不过也是一个乞丐,她堂堂一个王妃,不应该为了拉拢他而去模仿别人。 恕只觉自己多虑了,恐怕是天下女子都是这般的讨厌苦涩罢了。 “之前见过属下的,都已被属下一一杀死。后来漂泊在这座小镇上已经是狼狈不堪,灰头土脸和现在大相径庭。” “嗯。” 夏侯琳珑一边听着他的话,一边将那杯茶推的老远。 这般小女儿情态,又让他想起韩静怡,他眼前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说着:“韩如意曾见过属下的面容,似乎是因为属下对将军忠心耿耿,又知道她一些过往,令她不快,她对我印象颇深。” “哦?恕你可是好大的胆子,竟然直呼当今娘娘的名讳。” 夏侯琳珑漫不经心地抚着袖口艳丽的花纹,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只见恕别过脸,脸上的狠戾一闪而过:“要不是她与成王勾结,韩家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属下恨不得抽她的血来祭奠韩家喊冤而死的无辜。” 他的回答令夏侯琳珑十分满意,韩如意不配得到别人的尊敬,她这样的女人就应该下地狱,受尽十八层炼狱的折磨。作恶多端的韩如意就应该和慕容衍一起下黄泉,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原本本宫还思索着是否给你制一张人皮面具,你这张脸实在是太过招摇。” 恕破天荒地有些不好意思,刚才的恨意尽数退下。似乎他从来没有被别人这样称赞过,不仅脸被红晕布满,连带着耳根一起烧了起来。 第61章 再现幽冥草 夏侯琳珑声音里的恨意清晰可见,她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刻意了些,连忙又将那苦涩的茶水端回来抿了一小口。 微苦的汁水溢满嘴间,她的双眸恢复了点点清明。她现在是夏侯琳珑而不是韩静怡,并没有深仇大恨,她不可以表现得如此的仇恨。 好在恕对韩如意也是恨之入骨,因此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反而同仇敌忾,郑重地对着夏侯琳珑点了点头。 “属下这条命是王妃给的,以后要是上刀山下火海,属下也在所不辞。” 他的脸依然苍白,说出来的话却铿锵有力。 夏侯琳珑心中一阵激动,她压着内心的那股激动,看了恕一眼。 “那现在可就要好生歇息,将身子骨养好。对了,你的武功尽失,恐怕还得随着苍穹一起训练。” 她的视线滑向他那双生着老茧的手,那样一双有力的手,不应该就此废下去。 夏侯琳珑让他去床上躺着,取出几根银针找着他胳膊上的穴道。 恕这才发现她有些迟钝的左臂,询问着:“王妃可是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 比起之前身心受的创伤,这点疼痛对于夏侯琳珑来说不过如此。因此她此刻沉着心思,将点点银针探入他坚实的肌理之中。 酸痛酥麻感袭来,恕有些难受地哼出声。这感觉太过奇异,似乎是之前被堵住的血管突然大开。血液也变得通畅,酥麻以后胳膊渐渐变得有力起来。 “你的蛊毒一直没有医治,所以它们在逐渐蔓延。之前帮你延缓了发作时候,现在将蔓延的蛊也抑制住了。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恕摇了摇头。 夏侯琳珑在古书上略知一二,这些蔓延的蛊在制止时会奇痒难耐。不知面前这个男人是忍耐力极高,还是不愿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出来,才这么淡定的摇头。 见他也没有倾诉的欲望,夏侯琳珑也不强迫他,再叮嘱了他一番,就离开了房。 这一晚,夏侯琳珑都有一些心绪不宁。按理说,解决完粮草问题,她应该放松才是。或许是白天的一幕幕让她心有余悸,心“砰砰”跳个不停。眼皮也是轻轻颤抖着,她用手按着都无济于事。 她闭上眼都是傅翊韬那张惨白的脸,身子比她还要瘦弱。那模样实在是让她心疼,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简单披了件外衫就要往外走。 双手刚扶上门,她就站住了,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她现在这样是在干什么?担心他? 可他们到底仅仅是名头上的夫妻,她这样做实在是太不矜持了些。双手摸了摸门上的花纹,眼睛眨了眨她便放弃了去找他的想法。 可她实在是心慌,却又想不明白到底为哪般。这一夜无眠,夏侯琳珑睁眼到天亮。 春禾进来时看见夏侯琳珑一脸呆滞地睁着眼,差点吓坏了她。 夏侯琳珑现在脑子混沌,眼神也有些涣散,被扶起来的时候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温水触到脸颊,她才稍稍反应过来。 “没睡好?” 当她再次回过神时就已经是和傅翊韬面对面坐着一桌上,她有些傻地抬眸看向他。 她今日还特地多抹了一些胭脂以此掩盖自己的疲倦,不曾想却被傅翊韬一眼看穿。 “粮草之事你不必再担心,本王已经吩咐苍穹去处理后面的事了,你可以好生歇息一下了。” 夏侯琳珑舀着粥,模棱两可的回应着。她忍不住在心中骂着傅翊韬真是个傻蛋,还真以为她因为这件事茶饭不思,寝食难安。不过都是怕他,罢了罢了。她轻轻哼出声,垂眸看着碗里的白粥,细细吞咽着。 傅翊韬从未与母亲以外的女子接触过,猜不到夏侯琳珑心中所想,此刻也不解地看着夏侯琳珑。 第62章 白露 女子微微咋舌,这个南葵国而来的王妃果然聪敏过人。 她抿着嘴,一言不发。 夏侯琳珑被她这模样逗得发笑,她走过去毫不嫌弃地坐在那破旧的小凳上。一手揽着衣袖,一手将那药罐子的盖子打开,幽冥草的味道更是汹涌地冲了出来,刺激着两名女子的鼻腔。 她垂眸看了一眼,又立马将盖子盖了回去,将那难闻的气味掩盖住。 她的视线又轻飘飘地落在女子身上,若有似无的笑意让女子双眼的平静慢慢开始破碎。 “奴婢不知,只是今日熬药的丫头闹肚子让奴婢替她熬一下,谁料这药味道竟是如此难闻。” 夏侯琳珑的眼睛微微眯起,见女子说话之时眼睛有些飘忽,她轻笑出声,语气间已经带着点威胁:“倘若你再不说实话,恐怕你这张小脸就不保了。” 可能女子是真的特别在乎自己这张脸,脸上的血色霎时退的干净,眼里也默默盈满了恐惧,她跪着向夏侯琳珑挪过去:“奴婢真的不知,是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让奴婢熬的,说是为了给王爷进补。” 夏侯琳珑点点头,又询问了一番那名小厮的模样,听女子一番描述,她恍惚想起之前给傅翊韬送药的也是这个男人。 而后想起出征之际,傅翊韬并没有将那小厮带在身边。可是那边却仍然不放过傅翊韬,还要买下这边的婢女给他下毒。 傅翊韬到底为何才将这一碗碗毒汤若无其事的吞入腹中的?夏侯琳珑想想都觉得可怕,如若傅翊韬死在边疆,那她可就是无所依靠了。 “那他还有吩咐你什么吗?” “一定要亲眼看着王爷将药喝下去,说是这药名贵得很,万万不得浪费。” 夏侯琳珑在心中冷笑,那人可是打好了如意算盘。 “事成以后,他给你的好处是什么?” “不过就是钱罢了。”女子苦笑一声,“年前有人找到奴婢,奴婢因为钱财而应下了。母亲常年卧病在床,为了治病,奴婢甘愿为奴,来侍奉王爷。” 仅仅是因为钱财,夏侯琳珑觉着这就好办多了。 “这么张脸蛋,在这里做奴婢实在是可惜了些。” 女子静静地等待着夏侯琳珑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不如跟在本宫身边,到时还能给你寻门好亲事。” “不。”女子摇摇头,“母亲不可无人照看,奴婢愿意此生不嫁都要留在这照顾母亲。” 眼前的这名女子虽然受人嘱托,但看在她一片孝心的份上,她又不知此药是毒药的份上,夏侯琳珑暂时决定原谅她。 “本宫早些时候学过一点医术,你若是信得过本宫,你可以带着本宫去帮你娘瞧瞧。不是本宫自夸,实在是这里的医疗太过简陋,恐怕也看不出你娘的病况。” “不过你得答应本宫,假若那边的人再联系你时,你得说王爷都将这药喝下去了。” 言下之意,是轮不到她去给王爷送药了。 “你叫什么?” “奴婢名唤白露。” 夏侯琳珑点点头站起身,示意女子坐过去接着熬药。 白露跪得双腿发麻,险些站不稳,夏侯琳珑微微扶了她一把。白露有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坐回了板凳上。她曾也服侍过千金小姐,她们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曾有人在她要出糗之时拉她一把。 第63章 秘密 原本苍穹就对着她有戒心,此刻要是被他抓住,她有几张嘴都可能辩驳不清了。 苍穹的眸子环视一圈,将视线锁在了书桌旁。他正要大步流星走过去,傅翊韬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 “恐怕是只受惊的兔子,无碍。” 傅翊韬顺着苍穹的视线望过去,声音有些漫不经心。 苍穹被傅翊韬这句话搞得云里雾里,不知道王爷在跟谁打哑谜。 “没想到皇上真是好狠的心,这药都送到边境来了。”苍穹的眼仍然是锁在书桌处,“倒不如趁现在神不知鬼不觉,把这个人解决掉。这边战火纷飞,这样死一个人,没谁会去追究的。” 夏侯琳珑的睫毛不安地颤抖着,心中一阵懊恼。本来她是想在这悠悠等着傅翊韬来,等着他要喝药之时就将他的碗碰碎。可是她却被他的字吸引了注意力,她知随意乱翻别人的东西实属不太礼貌。他们进来之时,她心虚,下意识地就想将自己藏起来。 现在好了,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显然傅翊韬已经猜到是她了,不然不会用那种音调打趣着她。 傅翊韬声音平时都冷冰冰,刚才语气间夹杂着的笑意,她可是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华灵夫人至今下落不明,要是王爷的身子现在搞坏了,那怎样才能寻夫人下落呢?” “娘,就在皇上手中。” 傅翊韬的声音轻飘飘的,他的手却捏紧了扶手。 夏侯琳珑小手捂住嘴,才将即将溢出口的惊呼声吞咽回去。 说起“华灵夫人”可谓是北岳国的传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个时候韩静怡年纪尚小,也曾听娘说起过提起过她。 华灵夫人自小就与慕容傲青梅竹马,慕容傲更是倾心与她,可是她似乎却把慕容傲当作哥哥一般敬重。 随着年龄的增长,华灵夫人出落得更加水灵。当年的小女孩如今亭亭玉立,提亲之人踏破了门槛。后来在先皇的寿辰上,华灵夫人更是一舞倾城,惹得更多皇子倾心于她。 这一舞惹得先皇十分开心,素来就将她当女儿宠的皇帝更是取她的姓,想着她的舞姿极美,再配一个“灵”,而后世人尊称她一句“华灵小姐”。 那时的她情窦初开,芳心暗许,心系当时的傅大将军。华灵夫人的爹想利用女儿巩固自己在朝廷上的位置,不惜将华灵夫人送上慕容傲的床。可是她无意间听到了他的计谋,竟以死相逼。华老爷拿她没办法,也只能随女儿而去。 当时的慕容傲已经手段了得,次次从中作梗,后来被傅将军一一解决掉。从此慕容傲就将他恨上。 皇后是想让先皇立慕容傲为太子,断不能让他因为儿女情长断送了自己的前途。因此在皇帝耳边吹了吹耳边风,对华灵夫人与傅将军赐婚,并且赏了一块封地,在离北岳遥远的南阳。 自古君王多薄情,慕容傲也如此,似乎是已经忘记了华灵。后来先帝驾崩,慕容傲即位。时不时就能听到南阳传来的傅将军夫妇恩爱的消息。 那时的华灵小姐已变成了华灵夫人,与将军好似一对神仙眷侣,世人更是讲他们的故事说尽书中,惹得众人艳羡。 慕容傲那时才发现,自己仍然是对华灵有感情,因此不得不召见傅将军,让他带兵打仗。 将军战无不胜,战场上所向披靡,却不料被身边人陷害,死在了军营之中。 华灵夫人一夜病倒,歇息了将近小半年才慢慢有所恢复。那时的傅翊韬就撑起了整个家的负担。 那时的娘将韩静怡揽在怀中,笑眯眯地:“这也是娘从别人那听来的,静怡就当故事听好了。” 那时的她实在太小,只得懵懵懂懂地点头。 夏侯琳珑没想到当年名噪一时的华灵夫人竟然是傅翊韬的娘亲。看着傅翊韬俊美的眉眼,想来华灵夫人也是倾城倾国之姿,不然不会令慕容傲觊觎这么久。 第64章 本王说与你听 夏侯琳珑的头不小心磕在书桌上,发出一记闷响。 她有些认命地闭上了眼,觉得自己肯定完蛋了。自己还在恕与白露面前夸下海口,没想到今日就“出师未捷身先死”。 苍穹早就认为这个房里藏有人,现在的响动无疑是证实了他的猜想。 “本王都说了不过是一只兔子,是要本王将它捉过来你才信吗?” 傅翊韬冷冷开口,目光沉沉的看着那碗药汤药汤。 他阴冷的声音让苍穹的脚步顿住,心想王爷什么时候耐着脾性养兔子了?后又一想这黄沙漫天的边境,哪又有什么兔子存活。 看来那头的人恐怕是王爷护着的,能让傅翊韬护的人,除了华灵夫人,恐怕就只有夏侯琳珑一人了。 既然傅翊韬都发话了,他是断不可能忤逆了,他叹息一声:“只希望兔子不要急眼咬了她的恩人。” 傅翊韬不假思索:“不会。” 如此肯定的语气又让苍穹一惊,他又看着那碗药汤:“王爷若是要喝这碗汤,属下希望能够为这双腿考虑一番。” 傅翊韬微微颔首。苍穹有所不知,傅翊韬一直将毒压制在腿上因此他前几年的康复才毫无效果,而最近他发现双腿承受的负荷已然到达极限,那毒正在慢慢侵蚀着他的身体。 后来夏侯琳珑不知从哪找来的偏方倒是压制了些许毒,他的身体渐渐恢复了点力气,可仍是虚弱得很。 既然夏侯琳珑在这屋内,苍穹在这她可能是不会出来,他只好拱拱手告退。 夏侯琳珑对刚才听到的一切有些反应不过来,刚才跌坐在地时下意识就用双手撑着,撕扯了左臂的伤口,现在更是疼的她脑子一片混沌。 原来她和傅翊韬都是一样的人,都被慕容傲所迫害,害得家破人亡。 曾经深爱之人落入自己手中,到底会发生什么,夏侯琳珑连想都不敢想。 夏侯琳珑意料中的长剑并没有刺向她的脖颈,反而听到了傅翊韬的袒护。她又看了一眼被她捏皱的宣纸,又有些无助地盯着前面。 直到苍穹离开书房,夏侯琳珑也没缓过神来。 苍穹离开之后,傅翊韬的眼就有些肆无忌惮地看着书桌,他要等,看那个女人什么时候才会忍不住跳出来。 可他等了好久,也不见那女人出来。狭长的双眼轻微眯起,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这向来是傅翊韬耐心用光的前兆。 他的头别向那碗药汤,右手缓缓端起它,对着书桌:“王妃可是要让本王将这碗汤尽数喝下才肯出来?” 果然是早就知晓她躲在这。 夏侯琳珑已经坐得双腿发麻,脑子乱麻,听见傅翊韬这句话登时清醒起来。她一下子就蹭了起来。 傅翊韬瞬间就注意到夏侯琳珑右手捏着的那张纸,他又迅速别开眼,脸色有稍微的不自然。 “臣妾并不是细作,也并不是来监视王爷喝下这碗毒药的。” 双腿也有些发麻,她撑在书桌上保持着平衡。 她害怕傅翊韬像苍穹一般误会曲解她,夏侯琳珑干涩地像他解释。 不知为何,她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可以误会她,唯独傅翊韬不可以。 “本王知道。” 傅翊韬声音淡淡的。 夏侯琳珑因为这简短的四个字蓦地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王妃竟还有窥伺他人事物的习性。” 夏侯琳珑立即甩开那张纸,有些窘迫地看着被她弄得凌乱的书桌。 到底是她理亏,她也只能对着主人道歉:“是臣妾不对,臣妾这就下去领责罚。” 夏侯琳珑只想快些离开这里,她觉得屋内的空气正在慢慢消散,她就快窒息了。 第65章 互相试探 她恍惚记得那日春禾也在耳边叨叨着傅翊韬,原来那并不是一个梦,他是真的在她身边。 傅翊韬也是真的很聪明,算准了她会对他心软。听了他和苍穹简短的对话,夏侯琳珑更是对慕容傲多恨上了三分。 夏侯琳珑看着瓷碗有一瞬的出神,而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王爷就不怕臣妾背叛你吗?你将这些弱点尽数告诉臣妾,以后臣妾要扳倒你,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傅翊韬敛了敛眉,随即又笑了出来,反问着夏侯琳珑:“那王妃会背叛本王吗?” 傅翊韬对背叛深恶痛绝,她又何尝不是呢?被亲密的人和深爱的人联合起来背叛,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夏侯琳珑侧过头,看着傅翊韬含笑的眼眸慌了神,又别过去,声音有些闷闷地:“既然上了王爷的贼船,臣妾自然是不会做出对王爷不利的事情。” “在边关出征这些日子,王爷都不会受到幽冥草的困扰,臣妾会给您调理身子。” 傅翊韬有些恍惚,又有些若有所思。夏侯琳珑的芳名他曾经可听说过,可是传闻中并不像是一个精通医术的女子。 夏侯琳珑就像世间所有的千金小姐一般,娇气高贵,现在看着她似乎是跟传言中很不一样。傅翊韬渐渐地看着她的身影与北岳的韩静怡重叠。 分明他都没见过两名女子,可他看到夏侯琳珑莫名就想起了那惨死的女子。 韩静怡精通医术他也是听过的,他甩了甩脑袋,他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想起这个素昧谋面的可怜女子。 “本王倒是没听到过夏侯府的千金会医术。” “王爷没听过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吗?臣妾在南葵还听说韩将军是叛贼呢?” 既然听到夏侯琳珑主动提起韩家,傅翊韬也顺着她的话接下去:“那你可知道韩家大小姐?” 夏侯琳珑的瞳孔轻轻缩了一下,双目平静地看着傅翊韬:“王爷可是想说臣妾像那可怜的女子?” 傅翊韬觉得面前这个女人好似会读心术,将他心中所想这么直接准确地说了出来。他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甚是荒诞。一个北岳,一个南葵,断是不会有任何交集的。 “之前恕也是这么说的。” 夏侯琳珑轻笑着,看着傅翊韬眼中的疑惑又向他解释:“就是那日臣妾救的乞丐,说来真是巧合,恕正是韩家以前的侍卫。听他所说,韩家并不是世人传的那样,反而是忠心耿耿。但臣妾觉得,总不能听他一面之词,因此想来问问王爷。” 她有些紧张地看着傅翊韬,十指捏着瓷碗,因为太过大力,指节微微泛白。 要是,要是傅翊韬说的话让她不甚满意,她…… “是了,韩将军赤胆忠心,遭奸人所害,才会牵连九族。” 傅翊韬轻轻地敲着扶手,声音也有些飘渺。 但夏侯琳珑听着他这么说,嘴角划开一个小小的弧度,梨涡若隐若现。 “那就请王爷放心了,即使臣妾和那韩家千金像,也不会步上她的后尘。除非像她一样,被身边人所算计。”她轻飘飘的眼神扫在傅翊韬的清瘦的脸上,将他那个疑惑扔回给他,“王爷可是会算计臣妾吗?” 傅翊韬心中一震,他一直觉得夏侯琳珑心中所藏甚多。但养在深闺中的女子,哪会有什么烦恼。 他看着夏侯琳珑,她的眼中似乎闪着一丝悲痛,又闪着丝丝期许。他说不清她为什么会闪过这些情绪,但他看到她这样心也揪在了一起。 “本王自然不会像成王那样算计身边人。” 傅翊韬冷哼着,很是不屑当初慕容衍的做法。利用女子对他的情谊,将她的真心放在脚下狠狠碾碎,还害得她家破人亡,这种做法实在是太过小人了些。 “啊,听见王爷这么说,臣妾可就放心了。” 夏侯琳珑捏着瓷碗的手松了下来,脸上的笑容更加深,傅翊韬现在已经能够看清她脸上的梨涡。 整张小脸暴露在阳光中,看起来柔和又艳丽,傅翊韬的心也随着她的笑颜而有所动荡。 第66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就同意了?这般顺利,夏侯琳珑到是有些不敢相信。 她看着傅翊韬的眼睛,那双眼平静如水,好似没有任何不悦。 “谢王爷!”在对上傅翊韬的眸子,只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夏侯琳珑也是轻轻退了出去。 夏侯琳珑这几日过得比较清闲,粮草在苍穹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听着庭院的下人说,之前李将军带着军队偷袭东菱临时驻扎地,打得他们措手不及,连连败退。 夏侯琳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真是笑得开心。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何如此开心,或许是因为军队的偷袭,或许又是因为傅翊韬。 她还时不时地去看望恕,跟着傅翊韬喝了几服药以后,他倒是恢复得很快,不过依然还是虚弱得很。 那天在傅翊韬那恳求他能够让恕跟着苍穹一起训练,原本她要软磨硬泡半天,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之快。 后来她还有些傻乎乎地问着“为什么”,傅翊韬留下一句“本王相信你”,就推着轮椅往书桌去,整理被她弄乱的书桌。 夏侯琳珑实在是不好意思,落荒而逃之前,她匆匆留下了一声抱歉。 傅翊韬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竟然忍俊不禁,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还讥诮傅翊韬将自己的软肋铺展在她面前,她又何尝不是渐渐将自己的人摆在他的面前? 此刻她看着自己脸上爬上的绯红,有些不知所措。她觉得自己真是没用,这么轻易就被傅翊韬撩动了心弦。 可一想傅翊韬的确是迷人,她有些心动也没什么不妥。倘若他要是能站起来,恐怕会令许多千金拜倒在他脚下。 夏侯琳珑眨眨眼睛,自己居然因为这个想法心中微微泛着酸。 既然傅翊韬允了她,自然不会言而无信,她也没急着让恕跟着苍穹练武。反而是恕有些忍不住,每每都想翻身而下随着苍穹一起练习。 每当此时,夏侯琳珑就有些悠闲地坐在椅子上,优哉游哉地展茶,默默品着苦涩的茶。慢慢地,她竟然有些爱上了这苦。想着自己之前的苦,想着傅翊韬所受的苦,这茶水带给她的苦也算不上什么了。 看着恕牵动伤口的时候,他总会痛得呲牙咧嘴。夏侯琳珑总是佯装着很惊讶的模样,安慰他几句,再嘲讽他几句。 恕真是要被眼前的王妃给折腾死了,不知她给自己开了什么药,抹在身上的时候竟然是如此的疼痛。 夏侯琳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平静:“你就是太过浮躁,将自己心中所想全都暴露在表情之中。任何一个有城府之人,都能轻易将你的心思看进去。” 她抽出几枚银针,摁进了恕的小腹与胳膊,恕只觉全身力气都被抽走,双手竟然像是有千斤重。 “本宫知道你想要复仇,可是你看看你这身子,拿什么跟那些人拼?磨刀不误砍柴工,你修养好了,自然就能随着苍穹一起练习了。你之前受的伤实在是太重,又没得到及时医治,本宫治疗起来是有些吃力,你恢复得是有些慢,可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是吗?” 夏侯琳珑坐在床边,手按在他的腹上,腹中的扭动让她有些心悸。 “蛊毒本宫是没法子解,只能慢慢控制它,如果你身上的伤没好再加上蛊毒,你还想报仇?恐怕你都不能活着走出边关。” 夏侯琳珑毫不留情地打击着恕的内心,恕自然是一片不服。但是等到他冷静下来,又觉得夏侯琳珑说的实在有理。 他将头微微偏了过去。 “在这弱肉强食的地方,你若是没有点心机只靠着你的一腔热血,那恐怕是活不了多久。如果你依然要这么急躁的话,本宫也放你而去,到时还没看到韩如意就命丧黄泉,可不要入本宫的梦中来骚扰本宫。” 夏侯琳珑撤开手,抽走银针就要翩然而去。恕一把抓住了夏侯琳珑的袖口,夏侯琳珑轻轻扫视了一眼。 恕立即松开了手,慌张对着夏侯琳珑:“属下该死,属下不是有意冒犯王妃的。” 夏侯琳珑也信恕不是有意的,就算给他十个胆,他也不会轻薄与自家小姐这么相似的夏侯琳珑。 “王妃所言极是,是属下太过浮躁,想要为韩家复仇。” 第67章 救救我娘 白露在夏侯琳珑的房中有些不知所措,她急得在房里来回踱步。 之前碰到夏侯琳珑身边的小丫鬟,春禾倒是热心,忙不迭地就去帮她找夏侯琳珑。 可她等了这么久竟然还是没看到夏侯琳珑的身影,眼泪和着汗水都在不停往下掉,她的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 白露望眼欲穿,终于等到了夏侯琳珑的身影。 夏侯琳珑刚一踏进门内,白露就匆匆走过来,抓着她的衣衫跪了下来。 她被白露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想着白露似乎是不喜在生人面前表露自己的心迹,她瞅了一眼春禾。 春禾懂了夏侯琳珑的心思,她扁了扁嘴,退出了房门,顺便带上了门。 门的细微声传入白露的耳中,她抬起脸央求着夏侯琳珑:“王妃,你要救救奴婢的娘啊。” 看着她满脸的泪痕,果真如春禾所说,我见犹怜。即使是夏侯琳珑,也无法不对这样的美人动容。 她赶紧想将白露扶起来,可是白露却像是扎根在地上一般,无论如何都不起来。 夏侯琳珑有些无奈,只能捏着嗓子威胁着她:“你要是再不起来,你就从本宫的屋子里出去,休想本宫救你娘。” 白露暗自心惊,被夏侯琳珑这一吓,眼泪更是汹涌。她想不明白前几日还如此温柔热情的王妃,今日怎么就变得这么冷血。 她慌忙从地上起来,重心有些不稳,差点跌倒,好在夏侯琳珑稳稳扶住了她。 夏侯琳珑搀扶着她,坐到椅子上,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白露默默接过来,紧紧捏着杯子,有些语无伦次:“邻居家的人来说,我娘她,她要撑不住了,今早还吐血了。奴婢是没办法了,才来找着王妃求助。” 她垂着眸,看着杯子里的茶水,泪珠轻轻掉落落入了茶杯之中。 夏侯琳珑抽出手绢,勾起了她的下巴,一一将她的眼泪擦拭掉。 “那等本宫向王爷请示一下,就随着你去看你娘好不好。” 白露止住眼泪,双眼通红地看着夏侯琳珑。 夏侯琳珑又从荷包中拿出碎银递给白露,白露惊恐地摇了摇头。 可是她一把将白露的手摊开,将银子放在白露的手心中。 “这个等会拿给照顾你娘的邻居,不能让她这么白白帮忙知道吗?” 夏侯琳珑这是要她做好人情世故,白露点了点头。 夏侯琳珑揉了揉她的手,就慢慢带着她往书房走。适时,傅翊韬正在与李威在书房里谈论军事,恐怕一时半会出不来。 看着白露焦急的模样,夏侯琳珑也不敢再拖,恰巧碰到了在庭院中练武的苍穹。给他打了一声招呼,不顾他反对就要离去。 “老规矩,倘若王爷要是怪罪下来,就说是本宫擅作主张。” 苍穹微微叹了一口气,要是把责任推卸给王妃,他恐怕会受到更多的责罚。 他守在这等着王爷吩咐实在走不开,他又忙吩咐着侍卫跟着夏侯琳珑。 夏侯琳珑瞧着侍卫,心又放松下来。 白露心思缜密,也十分敏感,看着这些侍卫,有些慌乱地对着夏侯琳珑:“王妃可是觉得,奴婢在用娘亲的安危欺骗您?” 夏侯琳珑蹙起眉,想到她的敏感,随即有展开了眉:“只是我们两名女子,走在路上可能会有些危险。” 虽然傅翊韬解决了王霸,他现在确实是收敛了不少。又有谁知道,这附近的小镇上到底有多少“王霸呢”?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断是不能少的。 白露点点头,默不作声地带着她往前走,穿过了繁华的街市,这一条小路实在是有些荒凉僻静。 要不是有着侍卫在身边,这边要是发生什么,可真是插翅难逃。 走到这条街的尽头,白露的家就在此。这实在是有些破烂,只有几层茅草搭在屋顶。可想而知,要是下暴雨,这间破败的小屋会是怎样的灾难。 第68章 白露身世 夏侯琳珑眨眨眼,有些担不起白露母亲这句话。倘若是以前的韩静怡,她肯定能接受。可这一世,她使了太多心机,就算是白露,也是想着她以后可能能为自己所用,才选择了救助。 她根本就没有别人看见的这般善良,就算是傅翊韬,也仅仅是想着让他做自己的靠山。她又有些迟疑,在心中询问着自己,当真只是让傅翊韬做自己的靠山吗? 夏侯琳珑有些怔,不敢确定自己对傅翊韬的情思。 白露母亲一口气说了太多话,此时此刻有些喘不过气,白露连忙走过去轻轻拍着母亲的胸脯。 她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可是她不敢当着母亲的面哭出来。 “小露,王妃是个好人,以后娘要是不在了,一定要安心在她身边,好好服侍她。” 女人伸出自己干枯的手,抓着白露细嫩的手腕。 夏侯琳珑看着这一切,不忍地别开了眼。 常年的农活让女人指节肿胀,一双手干瘦枯黄,看着让人可怖。想必那双手的指腹间已然生着几层厚重的茧,要是抚上女儿家柔嫩的皮肤,一定硌得人生疼。 反观白露,肌肤似雪,即使是丫鬟装扮也并没有压下她的美貌,与她母亲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些。 想到之前白露熬药前的那嫌弃的模样以及她的嘟囔,如若只是平常的丫头,恐怕不会有这个胆子说出来。 后来就算被她撞破,她也是不卑不亢。如果只是一个卑贱的丫头,应该不会如此。 这个白露可是引起了她的兴趣。 白露的母亲不堪重荷,撑着女儿回来已是极限,现在在女儿慢慢地安抚下也陷入了梦里。 夏侯琳珑将药单交给了侍卫,将他们尽数支走。 明明一个人都可以干好的活,王妃却将他们三人都支开了,他们一脸疑惑。这里实在僻静,要是发生什么,他们也不好回去交代。 “你们要看着大夫仔细抓药,千万不要抓错了。”夏侯琳珑眨眨眼,“快去啊,一个人我不放心。” 真是生硬又蹩脚的理由,但是他们要是现在不走,届时也会被王妃想着另外的法子支走。 想来王妃肯定是有话要说给那位姑娘听,他们也不好打扰。可实在也是想到王妃的安危,三人走到路口,两人直接飞上了屋顶。一个注视着路口,一个紧盯着那个破败的小茅屋。 夏侯琳珑此刻才慢慢观察着这个小茅屋,也没什么好看的,一览无遗。房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香,还有雨水浸润过泥土的芬芳。 墙壁的角落,还不停渗着水,这间屋子实在太过简陋。 “白露,本宫看你并不是这样小家成长的女儿,为何你的母亲却在如此破旧的屋子里?” 白露闻言诧异地看了夏侯琳珑一眼,又掖了掖母亲的被单,走到了夏侯琳珑身边。 “回禀王妃,奴婢本是白家……白家的女儿。” “可是本宫并未听过镇上还有白家这个姓。” 白露这才想起夏侯琳珑并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于是开口解释:“白家原先在镇上算是能与王家分庭抗礼,可是却遭到王家算计,所以才如此落魄。” 第69章 神秘女子 白露的睫毛颤了颤,又看着一旁沉睡的母亲,不知她还能捱多久。或许对母亲来说,死是一种解脱。可对她来讲,那是不幸的开始。 思索着夏侯琳珑的话,白露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提议。这样跟在她身边,总比一直沦落着看别人脸色的好。 白露点点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侍卫已经回来,她欲言又止。 夏侯琳珑打开药包仔细检查了一番,又唤着白露将药罐子拿来。夏侯琳珑大力地捣着药,白露则在一旁清洗着罐子。 药罐开始呜咽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一炷香。药香充斥着这个小屋,扑鼻的味道唤醒了白露的母亲。 她有些虚弱地躺在床上,整张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夏侯琳珑连忙走过去,按着她的手,细细地与她说话。 她才刚刚醒来,脑子还是一片混沌。不知道面前的女人是谁,下意识就在躲闪着。 白露煎好药,就端在母亲眼前。夏侯琳珑将这个骨瘦嶙峋的女人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这具身体像是没有重量一般,任她摆弄。 不知道是否是药太苦,她一直紧闭着嘴。白露乞求着,可她别过头,声音缓慢又低沉:“我是将死之人,不必再用这些名贵的药材,浪费钱。” 白露心中又是涌过一层哀伤,她不愿意将“死”抬到台面上来讲,她害怕这样会令母亲伤心。可没想到的是母亲主动提起,她仍然是承受不住。 “娘,你这是在质疑王妃吗?如果王爷怪罪下来,恐怕你还得先送我走。” 白母脸上的平静有一丝龟裂,她侧头看向夏侯琳珑,可夏侯琳珑却没有看她一眼,她害怕王爷迁怒于自己女儿,连忙凑到勺子面前。 可她的胃实在是难受,这一口口汤送下去惹得胃里一片灼烧感。她一个反胃,将药汁吐了出来,弄脏了夏侯琳珑的衣衫。 白母脸上闪过一丝害怕,连忙要从夏侯琳珑的身上起来。可她力气太小,连夏侯琳珑的桎梏都挣脱不开。 夏侯琳珑对着白露微微颔首:“不碍事,接着让你娘喝药。” 让白母喝完药也是一波三折,等到她又睡下,两人才舒了一口气。 夏侯琳珑有些精疲力竭,左手不停捶着右肩,缓解身上麻痹的滋味。可她左手的伤还未痊愈,因此也有些无力。 白露看着急忙丢下碗,按摩着夏侯琳珑疲劳的双肩。 夏侯琳珑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停下来接着去照顾着白母。白露感激一笑,将药罐子冲洗干净,又掖了掖母亲的被角。 临走前,夏侯琳珑又给了些白露好些银子,她原本想推拒,但想着这样能让余娘更尽心地照顾着娘亲,她收下走到了余娘家门口。 看着那些银子余娘乐呵呵的,保证着一定照顾好白母。 但是在回去的路上白露依然郁郁寡欢,蛾眉紧紧蹙着,小脸上满是愁容。 走在闹市街区,听着小商贩的叫卖声,夏侯琳珑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她想着平时春禾这般垂头丧气时,嗯,好像那个小丫头很少有这副表情。但是她觉得,用一些小玩意儿准能讨得小女生的欢心。 她拉着白露的手,白露只觉得自己逾矩,有些挣脱。夏侯琳珑对着白露微微一笑,另一只手又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着她,才让白露安静下来。 夏侯琳珑看着小铺上陈列着的小泥人,捏的栩栩如生甚是可爱。她轻声询问着白露,她却沉着一张脸看着那些泥人。 老板也被她的眼神吓得有些发怵。夏侯琳珑十分歉意地对着他笑了笑,一个捏的像将军的小人吸引了她的目光。她正要伸手去摘,被另外一只白皙的手抢了先。 夏侯琳珑有些诧异地望了过去,那名女子也在细细地打量着她。 女子的打扮与这座小镇格格不入,上好的绸缎裁剪为修身的衣衫,紧紧包裹住她曼妙的身姿。一头青丝,乌黑亮丽,十分惹眼。面纱蒙住她大半的仪容,夏侯琳珑望着那双眼,猜测那肯定也是沉鱼落雁之容。 一双柔荑修长白皙,就算是那样轻轻捏着那个泥人,看起来也让人心神荡漾。 夏侯琳珑又扫了一眼小铺,似乎也没能再找到这样一个将军的小泥人。 第70章 不忘初心 面纱女子的眼里写满了疑惑,有些不解地望着她。 自从傅振宁出事,傅翊韬一夜长大。从前乖张霸道的傅翊韬好像在顷刻间就死掉了,从那时起傅翊韬就十分讨厌别人再将他当小孩子。小孩子爱吃的一切,更是他十分抵触的。 从前她也老是给他分享女孩子爱吃的小玩意儿,可都被他大手一拂,强硬拒绝了。 可之前那个女人竟然能够轻而易举地就改变了傅翊韬,她的心都忍不住揪起来。又想到之前二人在外面那缠绵的模样,她紧紧咬住了唇,捏紧了拳,指甲也慢慢渗入掌心之中。 她的心中泛着点点酸意,就算是她长年陪伴在他身边,依然得不到他的一丝回应。原本她也想着不求回应,只求在他身边,他想怎样都好。 可是看到他和那王妃默契十足的模样,她不甘心。凭什么她一直倾心的男人,就这样被一个素昧谋面的女子轻易抢了去? 她这副模样惹得女子一阵心疼,连忙拉起她的手,将她的粉拳拉开。 “小姐,王爷如今总是躲避着我们,不如我们将那王妃绑来?”小丫鬟乐心轻轻的说, “不可。” 女子又看了一眼夏侯琳珑离去的方向,那里早没了她的身影。她又垂眸看着小泥人。 虽然她表面上是拒绝了乐心的提议,但是她也在心中细细思索着乐心提议的可行度。 傅翊韬心思缜密,她摸不清傅翊韬对那王妃到底是用了真心,还是忌惮着南葵国的夏侯府,才待王妃那般好。 她闭了闭眼,傅翊韬最擅长的便是逢场作戏迷惑人心,在你失神之际,就打得你片甲不留。 傅翊韬离开南阳之后,她也曾给他写过几封家书。不知是不是信在半途中丢了,次次都石沉大海。 等到她带着乐心前往皇城的时候,就传来了镇国王大婚的消息。当时她匪夷所思地看着乐心,希望乐心否认她,可是乐心也是一副震惊的模样,她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她想着,只要看他一眼就好。这个信念撑着她来到天子脚下,却被告知他已带兵去到边关。她心惊,他的身子恐怕是撑不住,不顾乐心反对,她毅然决然决定动身去边关。 可等到她们千里迢迢来到边关时,傅翊韬却在她们眼前上演着伉俪情深。 她们早已在这逗留好些天,原本也该动身离开,她却又给傅翊韬写了几封信,结果依然如以前那般沉入海底。 她深深望了一眼那个泥人,有对着乐心,声音有些疲惫:“我们走吧。” —— 夏侯琳珑的脚甫一沾地,春禾就一脸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小丫头跑起来带着一股风,连带着灰尘一起被扫了起来。夏侯琳珑轻轻地咳嗽,春禾满是抱歉地看着她,眼睛时不时地瞄着侍卫怀抱里的糖葫芦。 “这是白露,以后你可要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受欺负。” “郡主没问题,包在奴婢身上。” 春禾笑眯眯地说着,还拍了一下胸脯。 夏侯琳珑点点头,抽出了几只糖葫芦递给她。 春禾显然有些不满,那么多的糖葫芦,竟然只给了她这么几只,郡主未免太小气了些。 她眼巴巴地看着糖葫芦,又可怜兮兮地看着夏侯琳珑。 夏侯琳珑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别想,这些还要跟白露和王爷分,给你这么多就知足吧。” 说完她又捏了捏春禾圆嘟嘟的脸,小丫头有些恼怒地抓开了她的手。她扁着嘴,哼,抢不过王爷,她就抱着自己手中的跟在夏侯琳珑身边。 夏侯琳珑细细给白露交代着春禾这边的工作,春禾也在细细打量着白露的模样。她又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脸,怎么相仿的年纪,差距却是那样大呢?她又有些沮丧。 走过庭院来到书房,夏侯琳珑顿住脚,看着她俩。夏侯琳珑从侍卫中接过那些糖葫芦,又分了几根给白露,白露连忙推拒着。 春禾扯了扯她的衣袖,对着她低低地说:“拿着!等会你不想吃,可以给我!” 只见春禾一脸期望地看着她,白露叹息一声,接过了那些糖葫芦。 “你们先走吧,本宫去看看王爷在不在。春禾记得不要偷吃白露的糖葫芦。” 第71章 投怀送抱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夏侯琳珑一开始的目的不过是想要为韩家洗脱冤屈,也仅仅是想靠着夏侯家和镇国王的势力。 她一直都不想泯灭自己内心的良知,想着只要她善待他人,别人也会善待自己。 可是她发现她错的离谱。 就算她不犯人,那些与她交恶的人也会时不时地来骚扰她。他们的步步紧逼,也让她不得不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以求自保。 如今,似乎又拉着越来越多的人牵连其中,就连医治他人,也带着自己的私心。她觉得自己真是有违医德,自己的良心时常遭到谴责。 她希望到最后,自己也仅是为韩家平反,将奸人铲除,自己就可以全身而退,千万不得有其他旁枝的想法。千万不可以被欲望所吞噬,忘记了自己的本心。 她也希望傅翊韬能够记着自己的初心,万不得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如果慕容傲逼迫,导致他叛乱,那恐怕是谁也保不住他。 傅翊韬不知她心中所想,仍然对她那句“将她名字写的好看”而有所失神。 “为什么想要这几个字?” “因为臣妾想,等到那千帆过尽,你我还能保持着自己的本心。” 傅翊韬不是没想过叛乱,慕容傲当政,残暴狠戾,民不聊生。他生性多疑,对着朝臣上的所有大臣都抱着一丝疑心。 可他又不能反抗,他的身体承受不住,母亲还被慕容傲藏得不知在何地方。虽然他兵权在手,可那些士兵最终还是得听令于慕容傲。他要是叛乱,可就是以卵击石。 他原本只是想救出母亲,可后来竟然想到了叛乱,心思甚是浮躁。 没想到夏侯琳珑的一句话竟然让他的心安定下来。 傅翊韬笑了出来。 二人凑得极近,夏侯琳珑看着他的笑颜,心也跟随着他飘摇。 傅翊韬又看着她握着的小手上,缓缓开口:“王妃可真是不知羞。” 夏侯琳珑顺着他的视线,然后将他说右手中的毛笔抽走,与他十指交缠,有些高傲地对着他:“你我本是夫妻,臣妾拉一下夫君的手有什么不对的吗?” “夫君”二字极大的取悦了傅翊韬,他的手主动捏紧了她的小手。 他的嗓音里有藏不住的笑意:“没有。” “哦对了,臣妾想着从南葵带来的蜜枣儿已经吃得差不多,就擅自主张给你换了糖葫芦。这座镇里的小吃,也就糖葫芦还是甜甜的了。” 傅翊韬看着她,缓缓摇头:“不,它一点也不甜。” 夏侯琳珑想要一把睁开他的大掌,可是她力气敌不过他,遂作罢。 “可是你那晚明明说很甜。” 她一说完,就觉得书房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漫着一层难以察觉的暧昧。 傅翊韬眼神变得幽深,似乎是在回忆她口中所说的“那晚”。 良久良久,他装作恍然大悟,轻声开口:“那是因为你甜。” 而后,他就看着夏侯琳珑的脸蓦地就烧了起来,连带着那小巧的耳朵都变得如此粉嫩。 他低低笑起来。 夏侯琳珑被他不正经的话气的恼怒,用尽全身力气挣开他,无奈撞到桌角,傅翊韬连忙拉住她。她惯性地向前扑,跌入到他的怀里。 想着他的腿,她又是一阵惊呼,想要挣开他。 “没想到王妃这般爱投怀送抱。” 夏侯琳珑甚是羞愤,面对他的调侃,她羞得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 温香软玉在怀,傅翊韬自然不会轻易撒手。他稳稳将她圈在怀里,然后自己默默练字。 苍穹那日惊异的发现,王爷头一次在练字以后心情大好,他如沐春风的模样让苍穹胆战心惊,连说话声音都变得有些颤。 他还发现向来伶牙俐齿的王妃那天却是一言不发,连正眼都不敢瞧傅翊韬一眼。 如此害羞的王妃,他还从来没见过,免不得好奇又仔细看了几眼。 傅翊韬小气起来心眼比针尖还小,看着苍穹时不时地打量着夏侯琳珑,他的面色也沉了下来。 第72章 融化他的坚冰 “别怕,老毛病了。” 傅翊韬的身子虚弱得很,声音也有些有气无力。 他的脸白得厉害,还要这样安慰着夏侯琳珑,她更是有些过意不去。 夏侯琳珑显然是不相信傅翊韬的话,经营的眼泪就要随之掉落。 傅翊韬赶紧给苍穹使眼色,苍穹本来不想像夏侯琳珑隐瞒,可是王爷的指令他又不得不听。 他想着,先在面上安慰王妃几番,然后再在私底下告诉夏侯琳珑实情。 “王妃,王爷这是旧疾每个月都会有这么一次,不必担心,他睡一觉就好了。” “真的吗?” 夏侯琳珑握着的那双手也是凉得很,她蹙着眉显然不相信苍穹所说。认为他是联合傅翊韬来诓她。 顺势就要掰着他的手腕帮他把脉,傅翊韬一把就将手抽了回去。 她回瞪着傅翊韬,可是这次傅翊韬并没有将眼神锁在她的脸上,而是淡淡别过头,声音虚弱略带疲惫:“王妃可还有事,本王乏了。” 他毫不客气地在下逐客令。 夏侯琳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她只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就是了。可是他却不让自己把脉,她不知道拿他怎么办。 她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苍穹身上,可是苍穹哪会搭理她。他的胳膊向来是拐向傅翊韬,她死死盯着他,可是傅翊韬直接侧过了身子,压根不搭理自己。 “王妃请吧。” 苍穹对她做了个手势,顺带使了个眼色。 夏侯琳珑朝他点点头,走了出去。 她前脚刚踏出房门,苍穹后脚就想抬步而去。 “要是你让她知道了,后果自负。” 傅翊韬依然侧着身子,连眉都没皱一下,就对着苍穹说着。 他现在实在是虚弱,他的警告听起来也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他看着傅翊韬忍耐的样子,心中也有所不忍。夏侯琳珑暗自为他着急,傅翊韬又将这些忍下来独自承受,苍穹自己看着都于心不忍。 “本王的身体,你也知道。”似乎是痛到极致,傅翊韬缓了一下复又慢慢说着,“不必说出来让她担心。” 傅翊韬隐忍的模样,苍穹的心也揪在一起。他常年跟在傅翊韬身边,每个月都能看到他如此痛苦的模样。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人能陪在王爷身边,可他却硬生生地将人家赶走了。 夏侯琳珑离去前,那双眼里盈满了紧张与希望。可他现在却又被王爷警告,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忤逆傅翊韬。 “你知道告诉她的后果。” 苍穹离开前,又听到了傅翊韬的威胁。 “属下知道。” 苍穹重重叹息一声,合上了门。 转身就对上了夏侯琳珑期待的面庞,苍穹表情一顿,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苍穹摇了摇头,对着夏侯琳珑:“王爷之前落下的病根,王妃不必担心。” 这么客套的回复,夏侯琳珑心中一阵酸涩。想来也是,傅翊韬仅仅只是闲来无事才会撩拨她几下,平时都是相敬如宾,看起来真是极其虚伪。 第73章 王爷的计谋 二人就站在门外不远处交谈,苍穹与夏侯琳珑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入了他的耳里。 他疼的直冒冷汗,却因为苍穹的解释而划开了笑容。直到脚步声渐远,他才拧着眉极为不耐地低咒出声。 可这仅仅是痛苦的开始,这样都已经吓得夏侯琳珑失魂落魄,那要是后面让她看到可不得将这屋子翻个转。 傅翊韬也顾不得疼的麻痹的四肢,开始忍着痛思索着对策。 虽然苍穹的几句话哄得夏侯琳珑喜笑颜开,但是这也不排除是他编来骗自己的。所以,夏侯琳珑在那一刻开心过后,又是一片闷闷不乐。 她几次去找傅翊韬都吃了闭门羹,对方直接闭门不出,除了苍穹连只细小的苍蝇都飞不进去。 夏侯琳珑被他气得发抖,有些烦闷地踹了踹他的房门,气鼓鼓地走了。 恕的身体恢复了大半,夏侯琳珑延缓了他蛊毒发作的时间,他的面色看起来也红润了不少。 他鸦黑的发丝高高束起,身着一袭暗色衣衫,双手迅速有力地打在木桩上。 夏侯琳珑看着都觉得有些疼。 可是他的脚步却有些虚浮,总是不过一会儿就显得迟钝,苍穹看着也摇摇头。 “王妃。” 夏侯琳珑理了理衣衫,慢悠悠地从暗处走出来。 走近才发现恕的脸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她有些讶异,又有些愤怒:“本宫都说了切莫着急,恕你干嘛要如此的心急。” “韩家家仇未报,皇帝和他的儿子依然活的好好的,属下心有不甘。” 苍穹默不作声地打量了恕一番。他原以为这只是王妃在路上随便捡回来的乞丐,没想到竟然也是与慕容傲有着深仇大恨的。 韩家满门抄斩,这个男人死里逃生,让他不得不用一种惊异的眼神瞅着他。 夏侯琳珑有些无力地闭了闭眼,招招手:“罢了罢了,苍穹你看着他,他身体一反常就把他打晕送到房里去。” 接连几日,傅翊韬依然是闭门不见,夏侯琳珑索性也不再去找他。她时常随着白露一起回她家去看望她的娘亲。 许是女儿的陪伴,白母眼睛恢复了一丝清明,笑颜也逐渐多了起来。白母强打着精神对着女儿,白露也是一片欣喜。 夏侯琳珑一眼就看穿了白母的疲惫,面色蜡黄面容枯槁,连她忍不住心疼。 “王妃,我娘是不是时候不多了。” 白露跟着夏侯琳珑回去的时候,有些温吞地问了出来。 夏侯琳珑在心中叹息一声,她以为白露什么都不知道,结果她却是什么都知道。她张了张嘴,却是哑着嗓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可谁都没想到还未到白母享清福的日子,她就要撑不过这些个日子了。 “本宫尽力了。” “奴婢看着娘亲真是好生痛苦,奴婢觉得要不就不管了,可是那是奴婢的娘,这样做太过不孝了。”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白露吸了吸鼻子,强忍住鼻间的酸意。 夏侯琳珑不知如何安慰白露,她顿住脚,将白露的头按在自己的肩头,声音柔软:“想哭就哭吧。” 白露没有说话,夏侯琳珑渐渐浸湿的衣衫告诉她面前这个女子十分十分难受。 不远处有两名女子静静注视着这一幕,夏侯琳珑身边跟着的侍卫让她们不敢上前,只得悄悄地躲在角落。 “这王妃真是好大的排场,出个门还要领着这么多侍卫,生怕不知道她是王妃。女儿家家的不在府中相夫教子,三天两头的出来抛头露面真是给王爷丢人。” 乐心心中一阵愤懑。 “你这个性子要改。” “小姐你就是太善良,要是奴婢的话,早就将她绑起来了。” 第74章 平安符 瞧瞧,王妃是多么善解人意的一个女子,可王爷却不领情,苍穹忍不住咬着牙。 “侍奉王爷本就是属下的分内事,王妃可别这么说。” “那这些侍卫尽数带走,一定要保证王爷的安危。” “不行!王妃独自在这,王爷也会担心。” 那他又不要我跟着去,夏侯琳珑腹诽。 “王爷的命比本宫的命更值钱,他行动不便,多些人照看,本宫也放心一些。况且本宫也不时常出门,也没人敢来这为非作歹,留几个小厮就够了。” “再说一个不字,本宫就跟着你们去了。” 在苍穹即将开口之时,就被夏侯琳珑抢了先。傅翊韬本就是躲着夏侯琳珑,怎么又会让她跟着去呢?苍穹觉得内心真是疲累得很。 门突然被傅翊韬拉开,夏侯琳珑的视线还来不及移开,与他的视线霎时就在空气中交缠。 他的脸色依然是那么苍白,但好歹比那日看起来正常许多。或许真是那奇臭无比的药奏效,夏侯琳珑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很想上前,可是傅翊韬冷冰冰的视线配上常年面无表情的面容,让她踌躇。 夏侯琳珑默默移开视线,又对着苍穹叮咛几句就离开了。 等到她的倩影消失,傅翊韬全身脱力一般,瘫软在轮椅上。 “王爷你这是何必呢?” 苍穹叹息,走过去扶着傅翊韬的轮椅。 “放肆!” 傅翊韬有些咬牙切齿,他最近恐怕是看起来太有人情味了一点,连苍穹都敢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了。 “属下该死,请王爷恕罪!” 苍穹咬了咬舌,竟然忘了傅翊韬永远都是那个冷脸的男人,除了在夏侯琳珑面前会改变自己,其余时间都还是那样的冷酷无情。 “即刻就走。”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间滴落,他忍着疼痛吩咐着苍穹。害怕夏侯琳珑随时都会出现,害怕被她发现,傅翊韬选择逃跑。 苍穹领命,将傅翊韬带向轿子里,让几名侍卫装扮为小厮的模样留在府中照顾着夏侯琳珑。而后他带着剩下的侍卫,稳稳地向军队走去。 夏侯琳珑回到屋内,找丫头讨了针线就开始坐在椅子上慢慢开始做女红。 娘亲以前在爹出征的时候,就会给他绣上一个平安符为他报平安。她那时一点都不信这些东西,却也羡慕着他们的感情。 她又想起之前她学着娘亲也给慕容衍绣了一个,他表现得十分欣喜,她也是开心。可是后来竟然韩如意那发现了那枚平安符,她心中很不是滋味,回房将那些针线全部扔了出去。那时,她看见了韩如意脸上的嘲讽的笑意,知道了韩如意是故意将平安符拿给她的。 “这么难看的东西,竟然也好意思送给成王?” 韩如意满脸都是嫌弃。 当时她的手背在后面,摸着自己被针扎破的伤口。 她的一腔热情,全被这两人逐渐浇灭。后来,她再也没有绣过这些东西。 如今她又拿起针线,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些丝线。她知道怎样将针扎进人的穴道中,却不知道这个针该如何扎。 夏侯琳珑连忙唤来春禾,春禾一脸惊异地看着郡主。 没想到夏侯琳珑现在像是转了性子,竟然学起女儿家的东西。想想以前在夏侯府,教她女红的嬷嬷全都被她气走。夏侯将军拿她没办法,索性就不让她学了。 但是现在夏侯琳珑却破天荒地拿起了针线,春禾脸上笑得灿烂,询问着自家郡主想要绣什么。 “平安符。” 夏侯琳珑眼皮都没抬一下,皱眉地扎着针,可她扎得蹩脚,看起来歪歪扭扭的。 不知是不是那平安符真的管用,爹每次都是健康凯旋。想着傅翊韬的身子,夏侯琳珑也打算给他绣一个平安符报平安。 春禾又是一声惊呼。 第75章 白母去世 傅翊韬不在,整个府内都清闲不少,白露更是天天都往家里跑。 白母的身子愈来愈差,开始用着夏侯琳珑那幅药吊着命,可是因为实在是拖了太久,顽疾深入身体,很难根除。 最近的白母越发嗜睡,常一睡不起,白露看着她孱弱的身子,就像是这么去了似的。每当这时,她都抖着手去探母亲的鼻息,感受到那虚弱的鼻息,她才放下心来。 白露就这么坐在母亲身边,握着她有些冰凉的手,等到白母醒过来,她才敢回到府中。 可是今日一早,她还在打扫着屋子,余娘就从那边寻了过来,告诉她娘快不行了。 白露身子抖得厉害,昨天母亲还对着她笑,今天怎么可能就……她不知怎么来到了夏侯琳珑的房间。 她潜意识认为,夏侯琳珑肯定有法子救她娘。上一次就是那些药,让娘恢复了面上的红润。 “王妃,余娘,余娘她说娘今早又吐血了,嘴里不停念叨着奴婢的名字,还说她时候不长了,让奴婢赶紧过去。” 白露的眼里蒙着一层水雾,夏侯琳珑的面容她有些看不清。她眨眨眼,眼泪喷泻而下。可即使是这样,她仍是看不清夏侯琳珑。 看如此佳人哭得梨花带雨,夏侯琳珑也是一阵揪心。 “你先别急,本宫收拾一下就跟着你去看你的母亲。可能是余娘不想照顾你娘亲了,所以才编这些谎言来欺骗你。” 这样的谎话,连夏侯琳珑自己都不信。可面前的白露明显是慌了神,听见她的话蓦地就沉静下来,声音空洞:“真的吗?” 夏侯琳珑别开眼,淡淡“嗯”了一声。 她也不敢耽误,将平安符小心收好,整理了衣衫与发髻,就与白露默默走了出去。 府内没人看着夏侯琳珑和白露两个人,春禾有些担忧。 夏侯琳珑捏着她的手,安慰着:“镇上的人还是都知道本宫的身份的,一般不会胡来。乖乖待在这,晚上给你带糖葫芦回来。” 春禾眼皮跳得欢快,正当她要开口,夏侯琳珑和白露匆匆转头离开,只留给了她有两个身影。 春禾抬手按在自己的眼皮上,希望只是自己多虑了。从前夏侯琳珑就说她爱胡思乱想,希望这次也是。 等到她俩到了这破败的小茅屋,扑鼻的就是一片血腥味。 夏侯琳珑拧着眉,走了进去。 看着母亲无力地躺在床上,眼睛空洞不知望向何方,白露心中一抽一抽地疼。她一下挣开夏侯琳珑走到床边。 余娘一看她来了,松了一口气,连忙回了家。她的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晦气,真是太晦气了。” 白露拉着白母的手,轻声唤着:“娘,娘,我回来了。” 女儿的声音传入她的耳里,白母渐渐回了神,极为困难地转头看着女儿。 她的身子不能动弹,每动一下就是一阵疼痛。 她的眼又望向夏侯琳珑,她的声音嘶哑得很:“王妃。” 夏侯琳珑连忙走过来,站在她的面前。夏侯琳珑的声音有些急:“别怕,等本宫再给您开一副药。” 只见白母轻轻摇摇头,声音逐渐细微:“不……不用了。” “娘,王妃医术精湛,肯定能治好你的!你别怕花钱,女儿有钱。” 白露不仅身子抖,声音更是抖得厉害。她说的这些话不过是自欺欺人,看着母亲的神态,就算是华佗再世,也已是无力回天。 “王,王妃,我把女儿交给你了。” 白母闭上眼,重重喘着气,说一句话都对她是一种奢望。她耗尽精力,才完整地说出这一句话。 夏侯琳珑郑重地点头。 “好。” 白母睁开眼,又看向自己的女儿:“没忘,忘我说过的吧。” “没有。”白露慌忙地抹着眼泪,复述着母亲之前跟她说过的话,“王妃是个好人,以后一定要尽心侍奉她。” 白母点点头,想要伸出手摸摸女儿的脸颊。可是她实在是太累了,她想,等她睡一觉,再来揉揉女儿的头发。这样想着,伸到半空中的手忽地就垂了下来,那双眼最终疲惫地合上了。 第76章 被绑 乐心看着躺在地上的夏侯琳珑,又看着从暗处走出来的自家小姐,只见她步子悠悠,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的女人。 女子慢慢踱步过去,蹲下身轻松将夏侯琳珑翻了过来。夏侯琳珑小脸白净,就算是昏睡着躺在地上,那张脸也是如此吸引人的目光。 她的手抚到了夏侯琳珑的左脸颊上,嘴角微勾,要是这张脸上多一道疤,傅翊韬可还会喜欢她吗?她这样想着,就想摘下自己发髻上的银簪,狠狠刺向夏侯琳珑。 乐心大步流星走过来,攥住了她的手。乐心朝她摇头:“小姐,千万别意气用事啊。” 她们还摸不准傅翊韬对这个女子的心思,要是随意将女子的脸蛋划花,后面傅翊韬怪罪下来,她们可承受不住。 女子深深望了一眼夏侯琳珑,握住银簪的手一松。银簪挂在发髻上摇摇欲坠,她伸手将它戳回了乌黑的发中。 “小姐,现在怎么办?” 女子美目眄了她一眼,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将夏侯琳珑带走。二人已经跟了夏侯琳珑好些天,之前都有着侍卫在场,她们下不了手。 今日好不容易等到夏侯琳珑和那绝色女子单独出门,而后夏侯琳珑出来更是一个人,这让她们隐隐兴奋。 乐心擅长调香,她做了一个秘制的迷香,又早早地和小姐服下了解药,这才没受迷香影响。 这条街人多眼杂,保不准等会就有人把她们做的一切看到,将她俩送到官府去。 乐心嘟着嘴,显然是不想与夏侯琳珑有任何接触,刚才出来撞她好像已经是乐心的极限。 她与小姐同仇敌忾,小姐讨厌谁,她就讨厌谁。 “别想我帮着你。” 女子慢慢起身,蛾眉紧簇。看向夏侯琳珑的那双眼里布满了复杂,而后她拂了拂衣袖径自走上前。 那就让上天保佑夏侯琳珑在傅翊韬心里有点位置吧,不然对着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她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一想到傅翊韬倘若对夏侯琳珑上心的话,她也是心有不甘。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捏在了一起,她不停地在心里问着自己。 不是古人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吗?更何况,她还为傅翊韬拼上了一张脸,为什么年少的陪伴仍然敌不过一个外来的女子,夏侯琳珑不过是脸蛋好看一些,还有什么可以吸引人的? 想到脸,她的心中又有些苦涩。这是她不愿多说的禁忌,平日里乐心也是能避则避。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就抚在了面纱上,神色也慢慢黯淡下去。 见小姐头也没回就往前走,乐心一跺脚就将夏侯琳珑的身子搭在自己身上。女儿家的身子娇软,夏侯琳珑不重倒也没给乐心造成多少负担。 …… 夏侯琳珑奋力睁开双眼时,眼中一片迷离。她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昏暗的屋子里她什么都看不清,莫名就有些心慌。 后来她入睡前都会点一支蜡烛,看着它微弱的光亮夏侯琳珑才会觉得心安,那些魑魅魍魉也不会来骚扰她。 她想着当时是白露母亲过世,白露心中一阵悲痛,她找不到词语安慰白露,只能同意白露留在白母身边。 后来就是想着府中春禾那个小丫头,自己承诺了要给她带几串糖葫芦的。 第77章 竟会喜欢你这般的女子 不知在何时,夏侯琳珑的恐惧抵不过困意,她合上了沉重的双眼。 许是夜里太凉,她的周身萦绕着一股股肃冷的气息,夏侯琳珑在睡梦中也忍不住瑟缩。恐是环境缘故,那些可怖的梦再一次大驾光临,前世的痛苦一起涌上了她的梦中。 夏侯琳珑吓得惊叫,猛地睁开了眼。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但是看着窗外仍是一片黑压压,应该是没睡多久罢了。 可她的身体变得行动迟缓,无不在告知她,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可是她的双眼无论如何都阖不上了,一合上就是那群陌生男人驰骋在韩静怡尸体上的画面。比起忍受那些痛苦又肮脏不堪的画面,夏侯琳珑选择了面对黑暗。 外面静悄悄,森冷的月光洒在外面,透过窗棂偷偷跳了几缕在房中,夏侯琳珑安定不少。 寂静的夜晚只有此起彼伏的虫鸣陪伴着她,时不时的还夹杂着几声狼叫。 等等,狼叫? 夏侯琳珑的瞳孔一阵瑟缩,怎么会有狼叫?自己竟然是被人带到了山上? 她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几缕月光,那丝光亮能让她的心有片刻的宁静。 不知老天是不是故意跟她做对,不过一会,那微弱的月光就逐渐消失。夏侯琳珑的世界又剩下一片黑暗,亦如他的心一般。除了王家,她找不到还有谁会这么对她,可她的四肢都被绑了起来,无法动弹。她也看不清她明日将会面对什么。 王霸锱铢必较,肯定对上次的事耿耿于怀。但是他又不敢不听傅翊韬的话,但是傅翊韬现在不在,王霸倒是可以为所欲为。如果是他把她带到这里来,根本无人知晓,就算是傅翊韬猜得到是他,可没有证据,傅翊韬也不敢拿王霸如何。 王霸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欲望,那贪婪的目光想起来夏侯琳珑就想吐。可是他现在要做什么,她也是无法反抗。难道她的命运又要重蹈覆辙?又要像上一世那般的凄惨? 夏侯琳珑不甘心,十分的不甘心。 她睁着眼,不知望向何处。扫了一圈又将视线放到窗外,忽地一道闪电,外面狂风大作,不过一会儿豆大的雨滴就倾泻而下,夏侯琳珑觉得更加冷了。 她慢慢挪动着发麻的大腿,蜷曲在自己身前。双手长时间被缚在一起,刚痊愈的左臂似乎又泛着丝丝的疼痛感。 夏侯琳珑轻轻将头放在膝盖上,外面的瓢泼大雨仿若浇灭了她心中的焦躁,此刻她也宁静了不少。 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外面的倾盆大雨,良久良久,鱼肚白划破了墨黑的天际,迎来了小镇的第一丝光亮。 但是那片沉重的乌云遮掩住太阳,太阳怎么样蹭,都未能探出头,迎接这方土地。 整座小镇都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压抑之中,四周静谧,除了落雨声,夏侯琳珑似乎还听到了一丝脚步声,她竖着耳朵心脏也拧在了一起。 “啪嗒”一声,门外的锁打开,来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夏侯琳珑紧张得微眯着双眼,留着一条细微的缝儿看着来人。 是一名娇俏的女子,身后也没跟着男人,这让夏侯琳珑悬吊吊的心安定了下来。 看着夏侯琳珑静靠在墙壁一动不动的模样,乐心心中又是一片嗤笑。这王妃倒是挺“安贫乐道”,都被绑在这来了,还是能够轻松的呼呼大睡。 女子走进了些,她的身上还夹杂着淡淡的异香,夏侯琳珑吓得立马屏住呼吸。脑子突然就回过神来,昨日就是闻了这奇奇怪怪的香味,才让她四肢无力,头重脚轻最后晕了过去。 乐心仔细观察着夏侯琳珑的五官,是长得娇俏,可似乎是太艳丽了些,和清心寡欲的王爷有些许不搭,在她心目中小姐才是与傅翊韬绝配。 “真不知道王爷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类型的女子,小姐的一片痴心王爷都是看不到的吗?” 乐心对着夏侯琳珑喃喃自语,她的手抚上了夏侯琳珑的脸庞,夏侯琳珑惊得不敢动弹。 光滑的肌肤让乐心有些爱不释手,但又想着面前的女子是小姐讨厌的人,她眉头一拧,双手用力地在夏侯琳珑的手上掐一了下。 第78章 你得唤我一声姐姐 一场大雨,小镇上的村民一阵欣喜,他们种的庄稼终于得到了雨水的浸润;然而苍穹的心中却是一阵惊慌。 傅翊韬目前的身体状态不是很好,军队的条件怎样都比不上府内。雨水逐渐地渗入营内,营帐内显得更加湿冷阴寒。 他撑着身子坐在那听着李威汇报着军情,双眼看着铺在桌上的折子。好在目前东菱士兵没有在边境作乱,不然以他的身体,恐怕是指挥不了这场战役。 “王爷,要不咱们回去吧。” 待到李将军出去,苍穹迅速走了进来,朝傅翊韬拱拱手向他提意见。 傅翊韬的脸简直要比伏在他面前的纸还要白上几分,苍穹看着王爷隐忍的模样心中也是十分难受。 他朝苍穹摇摇头,不过多时他的“老朋友”就要侵噬他的身体。傅翊韬虽然能忍,但是还是有多次未能忍受住,疼得乱扔东西,最后更是倒在地上不断痉挛。 他的那副模样他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心悸,更别说她一个女孩子。他害怕自己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将她吓跑了,这么多年第一个慢慢走近他心里的女子,他不能轻易就放她走。 他的残疾,已经让他心生自卑,他不能再因为自己身体的缘故让吓到夏侯琳珑。 “要是王妃真的在意您,是不会轻而易举就被这些吓走的。” 傅翊韬的表情有一瞬的僵住,他现在就是搞不明白夏侯琳珑的心思。上次有意将身世说与她听,他看到了她眼里的无助与痛苦。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给了她太大的压力,将她逼得紧了一些。 夏侯琳珑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他不知道她会不会看到更优秀的人就想跟着走。将她圈在身边,一生囚在一个残疾人身边,似乎是太残忍了些。 傅翊韬摇摇头,寒气逐渐侵入他的体内,他单手扶着额,银牙紧紧咬在一起。 体内翻滚着痛楚,它们无情地啃噬着身体的每一处,傅翊韬额上开始不停渗汗。 “出去。” “王爷。” “本王叫你滚!” …… 乐心被夏侯琳珑的声音吓得一抖,慌忙地就跑了出去。 屋内比昨晚亮了许多,双眼环视周围,似乎在搜寻着是否有锐利的东西能够划开她身上的绳索。 可是这里空荡荡一片,什么可利用的东西都没有。 既然只是个富家小姐,肯定没有王霸那么难缠。一直缠在心尖的紧张也慢慢被压了下去。 只是不知道那个丫头到底往哪去了,都过了小半刻的时间也不见有人回来。夏侯琳珑的脚尖轻轻点着地,鞋踩在杂草上发出了细碎的响动声。 又过了小半刻,陈旧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响动声,夏侯琳珑正襟危坐双眼直视着那扇破旧的小门。 女子步子轻盈从外面进来,夏侯琳珑从女子的莲足扫到她盈盈一握的柳腰,最后才慢慢地锁在了她的面庞。 她脸上的面纱一下就让夏侯琳珑想起正是那日在泥人铺上遇上的女子。 注意到夏侯琳珑的视线,女子似乎是无声地笑了一下,眼睛轻轻弯起,与夏侯琳珑对视。 发现夏侯琳珑双腿被束缚在一起,双手也是别在身后,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她连忙走过去,慢慢解开了夏侯琳珑身上的绳索。 “乐心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如此无礼地对待王妃。” 女子语气间尽是歉意,夏侯琳珑一时分辨不出女子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诚心道歉。 夏侯琳珑动了动被缚在一起的双手,上面已经被勒出了一道红痕。红痕爬在白皙的手腕上,显得那般的触目惊心。她的手慢慢地捶在早已酸软的腿上,麻木的双腿终于恢复了一点知觉。 “能不能给本宫一杯水。” 长时间的缺水令夏侯琳珑的嗓子沙哑,与面前女子莺啼一般婉转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79章 岁月掩盖的故事 夏侯琳珑心中的疑惑更甚,不知是怎样的思念才能让姐姐从遥远的南阳赶到边境来寻找弟弟。 但是之前那个丫头说的一片痴心,如若是用在姐弟之间,似乎也是太过荒诞了一些。 傅紫岚的行为让夏侯琳珑觉得有些奇怪,但她又想不出来哪里奇怪。 夏侯琳珑的疑惑,傅紫岚看在眼中。她忽然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迫不及待想要将伤疤给夏侯琳珑看,因为这个伤原本就是因为傅翊韬才会留下。倘若不是他,她依然是继华灵夫人后,南阳最美的岚小姐。 她也想像夏侯琳珑炫耀,自己能为傅翊韬不惜牺牲女子最在乎的一张脸,要是遇到同样的情况,夏侯琳珑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王妃,喜欢听故事吗?” 傅紫岚盯着夏侯琳珑那张精致的脸,倘若那上面也布上一道伤疤该多好。 夏侯琳珑隐隐觉得傅紫岚不会讲出什么好话来,可是她那双眼像是有魔力一般,夏侯琳珑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得到她的同意,傅紫岚的思绪飘到很远,声音也愈发的空灵:“十五年前,南阳经历了史上最大的风霜,一对夫妻被困在外面,等到风雪停了之后,夫妻二人慢慢走回了府中。大门口趴着一个骨瘦嶙峋的女孩子,女孩子穿的单薄,嘴唇也冻得发紫。” 夏侯琳珑拧紧了眉,她不想听傅紫岚将事情说得这么细,想让她直接说重点,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对夫妻十分善良,将女孩带了回去。或许是女孩命硬,竟然奇迹地活了过来。夫妻俩的儿子对着这个新来的女孩很是不屑,但是总是会被他娘亲警告,他不得不耐着性子带着女孩。就算是女孩看出男孩的不屑,她依然跟在男孩屁股后面转悠。因为女孩觉得男孩长得好看,想要多亲近他一些。” 傅紫岚想着当年在南阳的时光,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当时的傅翊韬真是嚣张跋扈,比他后来不知可爱多少倍。就是那样嚣张的模样,让傅紫岚慢慢倾心于他。 “南阳民风淳朴,男孩虽然身份尊贵,但是也没什么架子,不对,他只对着女孩摆脸色。因为男孩长得可爱,远近的孩子们都爱围着男孩身边玩。男孩经常伙同着同伴们去附近的树林里爬树,他觉得这么顽皮回去被发现了肯定会被骂,于是他每次都会找农户接着梯子爬上树,坐在树枝上观赏上面的风景。” 傅紫岚摸到自己脸上的伤疤,那些痛楚似乎又袭了上来,她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可是那一次,农户并不知道小孩子还没下来,径自拿走了梯子。男孩要下来的时候却十分为难,女孩虽然没有爬过树,但是看着男孩她十分艰难地上了树。” 当时的傅翊韬完全是用着匪夷所思地目光看着她,问她上来做什么。 时光久远,傅紫岚不知道当时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当时真是勇气十足。她让傅翊韬先攀着她下去,然后再在下面接住她。傅翊韬一脸不屑,可是傅紫岚却威胁着他,不然就将爬树的事情偷偷告诉华灵夫人。 “男孩答应了女孩的请求,率先下去,对着女孩做拥抱状。可是枝干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就在女孩害羞之际,树枝突然折断,女孩从上面摔了下来,尖锐的树枝刺破了她的脸颊。” 那时的傅紫岚一声惊呼,不过半秒被划破的脸蛋就汩汩地流血,疼痛随之而来,眼泪也跟着簌簌往下落。 年幼的傅翊韬明显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的一切。他有些慌乱地将傅紫岚横抱而起。 那是傅紫岚离他最近的一次,她侧头就能听到他胸腔中稳稳的心跳声。那一瞬间,脸似乎也不疼了,满心都是一片幸福。 华灵夫人见到傅紫岚的伤疤,差点晕了过去,连忙找来了大夫。在傅将军的逼问之下,傅翊韬出去野的事情露馅,他受到了他爹的一顿暴打。 从此以后傅翊韬的性子沉静了不少,看着傅紫岚的眼中充满了愧疚,可他却更是拒绝她跟在他身后了。 第80章 他会来的 傅紫岚眼中莫名其妙迸射出的恨意让夏侯琳珑心中一惊,她只能不做声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她害怕自己说了什么惹得傅紫岚不快,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 “要不是傅翊韬,我这张脸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哪个男人会要我这么丑陋的女人,他现在倒好,直接娶了你?” 她也确实对傅翊韬的喜欢比不上傅紫岚,甚至都说不清自己对傅翊韬的心思。但是她始终觉得,傅紫岚对傅翊韬的感情太过扭曲了一些,将自己身上伤的全部责任推给傅翊韬未免太过自私了些。 夏侯琳珑看着傅紫岚的眼眸,原本一双澄澈明净的眸子此刻却蒙上了一层灰雾。 “我不过是想见他一面,他怎么就避之如蛇蝎呢?” 傅紫岚的声音轻轻的,恍若梦呓。 夏侯琳珑看着傅紫岚,心中五味陈杂。按道理说,傅紫岚算是将年幼的傅翊韬救了下来,虽然他后面遭了一顿毒打。虽说傅翊韬的性子冷,但是他应该对傅紫岚有一定的愧疚之心,不应该这样避着傅紫岚才对。 可能,他们之间应该还发生过其他的事,才让傅翊韬这样对她。 夏侯琳珑思索着,斟酌着开口:“你们之间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王爷不会是那样的人。” 傅紫岚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她有些冷漠地开口:“你可真是多嘴,还有不要装作一副很懂他的模样。傅翊韬心思深得很,怎么可能会把真实的面貌展现给你看。” 傅紫岚的声音蓦地就有些发抖,她的心也是一颤一颤的。发生的那些事其实并不能怪罪她,要不是他们后来对她太过冷漠,她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只不过后来她就后悔了,傅翊韬竟然那次在边关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后来他也没回南阳,她也不敢去找他。她在南阳虽然吃穿不愁,看着清冷的院落总会想起以前的往事。那样一个热闹的王府,如今却变得如此寂寥。她觉得害怕,不知所措。 傅紫岚生硬的表情落入夏侯琳珑眼中,她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傅翊韬会这样的避之不见。 她压下心中的好奇,因为就算她想知道其间发生的事情,傅紫岚也是绝不会告诉她的。 “我用尽了所有办法,傅翊韬都是不肯见我。所以王妃,现在只能靠你才能让他来见我了。” 唉,夏侯琳珑有些无奈的叹气。 边关战事告急,傅翊韬指挥军队作战都来不及,怎么会因为她而同意和傅紫岚相见? 倘若现在来找她,那夏侯琳珑也是看不起傅翊韬了些。竟然因为儿女情长而不顾自己的士兵,那真算不上一个好首领。 “东菱在边境作乱,傅翊韬带兵镇压,恐怕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不如你跟着本宫回府,我们在那慢慢等他。” 山上的空气比山脚潮湿,这座小屋子破破烂烂,外面阴冷的雨水不停渗透进来,惹得小屋子更是一片阴冷。夏侯琳珑穿得单薄,从昨晚开始就不停地在挨冻,现在身子在微微的颤抖着。 傅紫岚狭长的双眸紧紧锁住她,夏侯琳珑惊得不敢动弹。虽说傅紫岚与傅翊韬并不是亲生姐弟,但是他们身上的气场却十分的相似,都能轻而易举地压制住别人。 夏侯琳珑在心中又是一阵叹息,傅紫岚和傅翊韬或许天生就不合适,两人气质相似,谁也不肯让谁在一起恐怕会将府中惹得鸡飞狗跳。 傅紫岚锁着那张小脸而后轻轻笑出声:“嗬,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你肯定是想到了府中以后,命人把我抓起来,然后等着傅翊韬回来兴师问罪吧,告诉你不可能!” 第81章 我不拿他当赌注 夏侯琳珑并没有立即开口回应她,而是顺着她的视线与她一起看着外面的滂沱大雨。 整个屋内陷入了诡异的静谧之中,只能听到雨滴掉落与两名女子细微的呼吸声。 迟迟得不到回应的傅紫岚有些急躁,她慌张地转过头看向夏侯琳珑。夏侯琳珑神色如常,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些雨滴。 注意到傅紫岚灼热的视线,夏侯琳珑转头看向傅紫岚的脸蛋,轻轻摇摇头。 “本宫不拿他做赌注。” 傅翊韬多么骄傲的人啊,要是知道自己被两名女子拿来做赌注,他肯定会不开心。夏侯琳珑不愿意看着傅翊韬不开心,不愿意看他冷着一张脸对着自己。要是她拿傅翊韬做赌注,傅翊韬肯定会对她失望,她不愿意看到傅翊韬脸上有任何一点落寞的表情。 “王妃,你这是怕了吗?” 傅紫岚轻笑,挑衅着她。 夏侯琳珑又摇了摇头,说:“不管你想赌什么,只要赌注是王爷,本宫就不会同意。” “况且,就算是你赢了,你又能拿王爷怎样呢?本宫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夏侯琳珑嘴角的弧度加大,浅浅的梨涡悬挂在嘴角,甚是勾人。 傅紫岚蓦地一抖,刚才的傲气尽数消散,小脸也惨白惨白的。 “有闲心在这跟本宫赌,不如想办法让王爷来见你。” 夏侯琳珑之前娇弱的模样不再,提到傅翊韬,她就像一只护犊子的母鸡。傅翊韬如今过得这么困难,不应该拿他来消遣。 傅紫岚被夏侯琳珑的声音震得一惊,她觉得夏侯琳珑的模样像极了以前的傅翊韬。冷漠无情,她的神情变得恍惚,似乎又开始回忆起了种种。 她失神的模样让夏侯琳珑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只是周围的冷空气慢慢度入她的体内她轻轻地抱紧了自己的双臂,小心地上下搓了搓。 “王妃可是觉得有些冷?”傅紫岚睫毛颤了颤,大声唤着,“乐心!把被单抱进来。” 不过一会儿,乐心有些不满地将被子抱了进来,嘴里不知在碎碎念什么。 夏侯琳珑觉得肯定是在抱怨她就对了。 棉被裹住夏侯琳珑的身子,热源传入她的体内,她的身子也渐渐暖和了起来。 乐心注意到傅紫岚苍白的脸色,声音有些着急:“小姐!你怎么了!” 傅紫岚白着脸摇头。 而后乐心也不顾夏侯琳珑的身份有些凶狠地剜了一眼她:“王妃,您虽然身份尊贵,但我家小姐也不是任由你欺负的。” 夏侯琳珑挑了挑眉,她自始至终与傅紫岚说话都是比较平和,这个小丫头倒是比她更加护犊子。 见她不吭声,乐心心中更是焦急,还想开口说什么,傅紫岚一把抓住了乐心的手:“乐心,不得无礼。” 随后她向夏侯琳珑欠了欠身,就带着乐心走了出去。 背对着夏侯琳珑后,傅紫岚脸上淡然的表情就被一片阴狠所替代。傅紫岚的眼里布满了妒意,夏侯琳珑凭什么一副傅翊韬归她所有的模样。她傅紫岚可是陪伴傅翊韬走过那么多年的人,区区一个夏侯琳珑算得了什么? 忽地她的耳边又回响着夏侯琳珑略有些嘲讽的声音:“凭本宫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妻。” 傅紫岚的脚步顿住了,是啊,就算她陪他一同长大又有什么意义?最后嫁给傅翊韬的,并不是傅紫岚,而是夏侯琳珑。她原本想要炫耀自己在他身边那么久,可是夏侯琳珑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她怎样都开不了口。 而夏侯琳珑轻而易举地就能让她方寸大乱,她忽然发现其实她才是羡慕的那一方。羡慕夏侯琳珑能够待在他的身边,肆无忌惮地说着她是他的妻。 她也想要这种权利。 傅紫岚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心中的不甘尽数冒了出来。 “乐心,让你打听的事打听得怎么样了。” “东菱似乎真的是在作乱,所以王爷才那么火急火燎地赶去了军营。还有王爷的腿,奴婢也不知道,这里的人好像也不知道。” 第82章 此刻还不算万不得已吗 一夜未归,中间隔了几个时辰,他不敢想她一个弱女子会遭遇什么。 苍穹和侍卫连忙跪了下来:“属下该死,是属下办事不周,还请王爷降罪。” 傅翊韬心中的怒气不断往外蹭,要是夏侯琳珑出什么事,不仅不好向夏侯将军交代,而且他的心肯定会难受致死。他前半生尝过太过失去的滋味,他不想再遭受这种类似的痛苦了。 “要是王妃有什么意外的话,你们提头来见本王!” 傅翊韬心中大怒,一下子将安静伏在桌上的折子尽数掀到了地上。 侍卫惊得身子发抖,他许久没见过如此震怒的傅翊韬。但确实是他们犯的过错,他也不敢向傅翊韬求饶。 “报——!” “王爷我外面有一女子想要求见王爷。” “不见!” 傅翊韬冷着声音,他伸出手揉了揉眉心。 外面的人有些踌躇,复又接着道:“说是与王妃有关。” 傅翊韬的眼蓦地睁开,直直看着帘子,说:“让她进来。” 傅翊韬在心中冷哼,希望那个女人会说实话,要是有一句谎言,他能让她今天走不出这个营帐。 半晌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傅翊韬的眉深深皱在了一起。 乐心不畏惧傅翊韬审视的目光,她扫了一眼跪在前面的男人,而后又走到他们前面,对着傅翊韬欠了欠身子。 “王爷。” “你最好接下来说的话都是真话,不然你和傅紫岚都走不出这座小镇。” 等到乐心出声,傅翊韬才想起来这是傅紫岚的贴身丫鬟。二人之前早就来找过他许多次,可是他都拒绝了她们的请求。 原因无他,傅振宁遭人背叛才会死在边疆,他也因亲信背叛才会落得如此下场。所以,他傅翊韬这辈子最讨厌就是别人的背叛,而傅紫岚当初干出那种事,就不应该还腆着脸往他身边贴。 傅翊韬被疼痛折磨得表情也有些狰狞,说话更是阴测测的,乐心被傅翊韬的模样吓得一抖。 “小姐让奴婢告诉王爷,王妃与小姐一见如故,如今王妃只是想陪小姐聊些天,还请王爷不必担心。” 世上人最不可信的就是傅紫岚的那张嘴。 “她在哪?!” 傅翊韬一脸阴鸷地盯着乐心,乐心吓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不做声气的傅翊韬怒拍了一下木桌,木桌立刻闪过一丝裂痕。 傅翊韬如若想要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蝼蚁一般简单。乐心害怕自己的下场变得跟这个木桌一样,全然没了刚才那副模样,连忙跪了下来,声音颤抖:“王妃和小姐在山上……” 乐心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一句话说到最后细微的让人听不见。 “你最好是没有骗本王。” 傅翊韬没了刚才愤怒,声音又变得冷冰冰起来。 “来人啊,把她给我带下去。” 乐心瞳孔一阵瑟缩,伏在地上:“王爷,奴婢还要陪着小姐呐。” “在没有确认王妃的安危之前,你就自个儿待在这吧。” 说完外面的侍卫就不顾乐心的挣扎将她架了下去。 “苍穹。” “是,属下立马命人去将王妃接回来。” “慢着,本王也去。” 疼痛再一次袭来,傅翊韬此刻的声音有些虚弱。傅紫岚这么大费周章,不就是想要见他一面吗?也好,当年的那些事也该有个了断。 第83章 你怎么可以娶别 傅紫岚欢欣雀跃的声音回响在耳边,夏侯琳珑伸手拧了拧大腿,疼得她直冒泪花。看来现在的她并没有在睡梦中,想来傅紫岚可能是看到了傅翊韬。 夏侯琳珑的心尖轻轻颤了颤,明明他应该指挥军队带兵打仗,没想到现在却来了这里。 两人细碎的脚步声渐渐往门口响起,夏侯琳珑深吸一口气,双眼阖在了一起。 傅翊韬不理睬背后傅紫岚的喋喋不休,径直推开门,沉步走了进来。入眼的便是夏侯琳珑恬静的睡颜,还好傅紫岚没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还给她铺上了锦被。 “翊韬,我并没有骗你,你看她不是好好地待在那吗?” 夏侯琳珑的双眼眯成一条缝,偷偷注视着面前的二人。 傅翊韬一脸冷漠,好似一座冰山。傅紫岚长时间没得到回应,此刻正是一副楚楚可怜,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模样。饶是夏侯琳珑石一个女子,也忍不住为傅紫岚心疼,帮她呵斥旁边冷情的男人。 傅紫岚可怜巴巴的声音钻入傅翊韬的耳中,他有些不耐地皱起了眉。他不喜欢夏侯琳珑以外的人用这种亲昵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而且夏侯琳珑也没有这么亲昵地喊过他。 他也不希望有女人让夏侯琳珑误会,即使现在她睡的香甜。 傅翊韬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看着她的睡颜,仔细观察着她有没有哪里受伤。 男人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夏侯琳珑的脸上,微痒的触感让她的睫毛止不住地颤抖。害怕傅翊韬发现自己装睡,她敛眉别过头,不适地嘤咛一声。 “翊韬。”傅紫岚也跟着上前,声音也提高了几度。 “别这么叫本王,傅紫岚注意你自己的身份!”傅翊韬压低着声音,轻喝着傅紫岚,“出去说,不要吵醒她。” 傅紫岚不可置信地看着傅翊韬,就算当初她的脸被划花,也不曾见他如此心疼自己。现在她只不过声音大了些,傅翊韬就害怕她吵醒了那名女子。 傅翊韬在她不知道的时日里,竟然被时光镌刻得如此温柔了吗?不,傅紫岚又摇了摇头,可他刚刚对待自己一如既往的冷,一如往前。 傅紫岚又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哪里是时光磨去了傅翊韬的棱角。傅翊韬永远都是傅翊韬,只不过在夏侯琳珑面前,他将自己的刺都收了起来,用着毕生的温柔对待她。 傅翊韬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夏侯琳珑,夏侯琳珑的睫毛颤得更厉害了。傅翊韬看着她装睡的模样,无声地笑了出来。 傅紫岚的瞳孔一阵瑟缩,不停地眨着眼。她已经有好久没有看到过傅翊韬像这样笑过了,傅振宁出事以后,傅翊韬就变得阴测测的。将自己的表情敛了进去,即使笑起来那眼底也是一片寒霜让人不寒而栗。 他就是将自己的喜怒都收敛起来,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华灵夫人。他从未像现在如此,如此的喜形于色。 傅紫岚的心揪在一起,假若他以前也像这样对她笑一下,她可能就不会…… 但她转念一想,不会的,她是一个特别贪婪的女人。假如傅翊韬对她笑一下,她恐怕奢望的东西会更多。还好还好,傅翊韬什么希望都没过她,也就是这样,她才会选择走那条路。 既然得不到,那就将他狠狠摔碎。将她喜欢的东西摔得面目全非,看谁还敢靠近他。而她也做到了,之后的傅翊韬变得更加阴沉,更加的深不见底,让人捉摸不透。 她想着得不到就毁掉,谁都得不到傅翊韬,她就可以这样陪着他一起孤独终老,这也算是圆了她的一个梦。 可是没想到半路杀出来的南葵的女子,手段竟然如此了得。能让傅翊韬不管不顾去帮她解围,还能用那样爱意满满的表情看着她。 傅紫岚想到以前,她的伤疤可怖,南阳的孩子也曾出声辱骂她,孤立她,当时的傅翊韬多可爱啊,还要跑来教训他们一顿。将孩子们赶跑以后,他又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不让她靠近。 第84章 我们是仇人 夏侯琳珑可是要被傅翊韬给急死了,平时调侃她的时候是那样的伶俐,现在却温吞得像一只悠闲的蜗牛。 良久良久,她才听到从傅翊韬喉咙滚出的一声轻笑。 “这么久不见,你依然未变。傅紫岚你还是那般的爱做梦。” 傅翊韬的鹰眸扫了一眼傅紫岚,随即又将眸子锁在了那扇窗以下的墙壁。想来,夏侯琳珑恐是又在听墙角了。 想着夏侯琳珑那双灵动澄澈的大眼,傅翊韬就忍不住地勾起嘴角。 傅紫岚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想到了还在里面睡的香甜的女人,她心中的嫉妒不禁又多了几分。 “傅紫岚,你扪心自问本王可能娶你吗?还是在从前本王可是给了你什么错觉?” 傅翊韬的指尖扣着扶手,语速不急不缓,每一个字都直直落入傅紫岚的心尖。那一字一句宛若尖刀剜着傅紫岚的心,让她像是被人凌迟一般痛苦。 夏侯琳珑侧着耳朵倾听着傅翊韬说话,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傅翊韬,每一个字都将对方逼入绝境,让对方无法动弹。 虽然这样想对傅紫岚不好,但是她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傅翊韬不曾用这样的姿态对着自己。生气都是直接爆发出来,而不是像这样隐忍着,等着一个爆发点。 夏侯琳珑小手放在胸口,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而后她又将耳朵侧着,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响动。 傅紫岚被他的话惊得往后退了几步,眼睛不离他的脸,像是想要窥探一丝说谎的痕迹。她安慰自己,傅翊韬是想着南葵国不好惹,所以无奈才会娶夏侯琳珑。他说这番话也是害怕夏侯琳珑醒了听墙角,故意说给她听让她安心。 可是傅紫岚根本没能发现他面上有一分一毫的龟裂。依然那么淡定地望着她,面上充满了讽意。 “你是故意让那王妃安心,才这么说的对不对?” 傅紫岚颤着声音,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傅翊韬。 傅翊韬脸上的讽意拉大,并不回应面前的女人。 “我从小就待在你身边,你为什么就不能看我一眼呢?要是遇到同样的事,那王妃会跟我做一样的抉择吗?不会吧,哪个女子会拿自己的脸开玩笑呢?” “是,她不会。”傅翊韬沉着声音,“本王也不会再做出孩提时代那么幼稚的事情,本王也不会同意她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夏侯琳珑轻轻听着,心跳不停加速,小手竟然有些按不住它。这是傅翊韬在说不会让她陷入危险的处境吗?傅翊韬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出这句话,却让她面红耳赤,心里像是抹了蜜一般。她觉得自己的脸更加烫了起来,冰凉的右手悄悄地按在了她的右颊上试图着给自己的脸蛋降温。 傅翊韬的声音愈是平静,傅紫岚就愈是慌乱。不应该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情况。傅翊韬不应该这么平静地对待她,而是跟她一样怒吼她才对。 “傅紫岚,你因本王受伤以后,本王对你愧疚,更是将你当恩人看待。” 傅翊韬的声音无波无澜,听得傅紫岚一阵难过。他不应该这么平静地将她受伤的事说出来,这让她完全听不出他语气里的愧疚之意。 “那你为何这么冷漠待我?难道不是因为我的伤疤太过丑陋?” 提到这个伤疤,她的心尖都在发疼。 傅翊韬轻轻笑了出来,眸子锁住她的伤疤,反问:“本王是因为你的伤疤才对你冷漠的吗?” 傅紫岚回忆着,好像傅翊韬的确是一直都是那样的冷冰冰的。后来她内心的挣扎,不过是她庸人自扰,自认为是伤疤让他远离了自己。 “你在本王心中,永远都是姐姐。”傅翊韬冷不丁地开口。 怎么就是姐姐了呢?傅紫岚皱紧了自己的眉,她可从未将他当作弟弟看,他怎么只当她是姐姐?她眼里绵绵的情意,他都视而不见的吗? 第85章 解释 傅翊韬叩着扶手的指尖悠悠顿了下来,对于傅紫岚的这番说辞,他觉得甚是好笑。 从前小小年纪的她,眼里总是闪着几丝莫名其妙的光芒。那时候他太小,他不懂,后来他才知道,那光芒名叫“贪婪”。以傅紫岚的性格,如若给她多一次机会,她依然会重蹈覆辙。 “傅紫岚,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些。要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依然会这样选择,因为你是傅紫岚。” 傅翊韬的这句话让夏侯琳珑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而傅紫岚却听懂了傅翊韬语气间的讥讽,傅翊韬将她看得明明白白,透透彻彻的。只因她是傅紫岚,只因她后来的自卑与骨子里的自私,要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在傅翊韬心目中她依然是如此选择。 “我,我不是有意的!”傅紫岚声音忽然大了起来,急切解释“要不是华灵夫人看不起我,我也不会做出那些事!” 虽然从小生养在傅家,但是傅紫岚总觉得自己和他们不是一家人,总是称呼傅家夫妇为华灵夫人和傅将军。华灵夫人为此皱眉好久,也曾纠正过。可是傅紫岚性子倔,久而久之,华灵夫人便随她去了。 她也极其期盼着傅家夫妇能够注意到她,那是从她内心对亲情的渴望。害怕自己被再一次的丢弃,傅紫岚总是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夫妻二人。华灵夫人老是对着她叹气,也曾怜爱的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 傅翊韬因为傅紫岚的这句话,面上的平静有些许破碎,他高深莫测的表情蓦地变得阴鸷,声音里也是一阵阴冷:“傅紫岚,你当真说的是真话,娘以前可有亏待过你?” 面对傅紫岚的质问,傅翊韬都还可以坦然应付。可是她竟然说母亲曾经对她不好,傅翊韬都为母亲感到心寒。 “南阳富家小姐有的东西,娘亲可曾亏待过你?相似的物品,你的可比她们的精致多了。”傅翊韬的目光幽幽地望着,“你现在却反咬一口,你可以把你的脸受伤的全部责任推给我,但你能将你对母亲做的事责任全都推给她吗?” 傅紫岚被傅翊韬这副模样吓得双腿发软,她的脑海里匆匆闪过了华灵夫人曾经对自己的种种。亲自给她挑选绸缎,找人为她缝制新衣;为她缝制香袋;嘱托傅将军给她买一些小女儿家的玩意儿。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又抚上了那道伤疤,当时华灵夫人也是一脸心疼地搂着她,柔声告诉她,要找最好的大夫将她的伤疤去掉。 可是傅紫岚却拒绝了华灵夫人的提议,她恶劣地想要将伤疤留在脸上,时时刻刻提醒傅翊韬她曾为他拼上了一张脸。 要不是华灵夫人擅作主张想要给她张办婚事,她恐怕不会恨上华灵夫人。后来她就觉得,华灵夫人对她那般好不过是不想是让她缠着自己的儿子。她用着最恶毒的心揣测着心地善良的华灵夫人。 当时傅翊韬带兵到边境,她一人面对着病中的华灵夫人,她的心中其实也闪过一丝悲痛。她也曾想开口让傅翊韬留下,就这样打破皇帝的阴谋。可是她却踌躇了,皇帝的开出的诱惑足够诱人。 那时的慕容傲年逾四十,看起来仍是那般的风度翩翩。他和蔼地对她笑着,她不愿意相信这么温和的男子是坏人。当时他对着自己说,事成以后,他会让傅翊韬娶她,让她成为风光无限的镇国王妃。 她心动了,趁着傅翊韬出兵期间,命令着乐心调香,将华灵夫人迷晕,与慕容傲带来的人里应外合,将华灵夫人带了出去。 谁也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就当她在府中做着美梦的时候,傅翊韬的重伤的消息传来。当时的他命悬一线,全凭着一口气吊命。苍穹求了好多大夫,才将傅翊韬从鬼门关中拉了回来。 从那以后,傅翊韬的性子变得更加阴沉。她原本想要去看望他,却被侍卫拦在了府内。那时她就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被傅翊韬知道了。 直到后来,传来傅翊韬大婚的消息,才让她不管不顾拼死从府中逃了出来,带着乐心长途跋涉地去找他。 “念着你因为本王而受了伤,母亲才会想给你寻个好亲事。可她也没想到的是,你竟然倾心于我。” 第86章 跳崖自尽 “当时本王在军队之中遭遇背叛,众多兄弟拼死才让本王活了下来。”傅翊韬的眼里闪着几缕哀痛,“从那时起,本王最痛恨的便是遭人背叛。” “而当本王从鬼门关回来的时候,却听说了母亲的失踪,心中一片哀痛,便命人去查。瞧瞧,本王最后发现了什么?娘视若己出的女儿却与别人勾结,一起将她推到了皇上身边。” 傅翊韬的声音冷淡得像是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傅紫岚双眼死死地盯着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不知所措地蹲了下来,双头抱头,神色痛苦。 他对傅紫岚不是没起过杀心,他当时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但是他不能,要是华灵夫人哪天回来,看到她的女儿不见了,那该有多难过?因为母亲,他饶了傅紫岚一命。念想从前的恩情,他向傅振宁的在天之灵发誓,让她后半生衣食无忧,让她留在府中忏悔。 傅翊韬本不是那般纯良的人,可为了父母他将那些恨意忍了下来。可听着夏侯琳珑失踪与她有关之时,他内心的怒火再一次压不住。在上山的路上,他想了无数种杀死她的方法。 可是看到傅紫岚的那张脸,与过往的岁月无异,他再一次心软了。不是因为他看着那张脸心软,其实是因为过往的那段岁月,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傅翊韬虽然绝情,厌恶背叛,但是他更念旧情。 屋子里的夏侯琳珑呼吸有些急促,背脊紧紧靠着墙壁,沁出的细汗渐渐打湿了衣衫。她想着傅紫岚与傅翊韬过往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没想到傅紫岚竟然丝毫未念着华灵夫人的恩情,直接与慕容傲干出这么不齿的勾当。 怪不得傅翊韬眼中容不得一丝背叛,被自己的心腹背叛丢了他半条命,后来好容易捡回来了一条命,却又被自己的亲人所背叛,让他丢了母亲。 夏侯琳珑有些不忍地阖上了眼,傅翊韬所承受的痛苦不比她少。她还可以直接了断自己的性命,而傅翊韬却不能。如果他死了,则是正中敌人下怀。 傅紫岚双目迷茫地看着地上的泥土,又抬眸看了看傅翊韬的那张脸。从前俊朗的那个男人,此时却十分消瘦,看起来弱不禁风。她的视线移到了那双腿,那是傅紫岚最不愿意面对的地方。 注意到她的视线,傅翊韬笑的有些残忍,大手毫不留情地捶向自己的毫无知觉的腿。 傅紫岚微张着嘴,声音有些沙哑:“你别锤了。” 可是傅翊韬罔若未闻。 “你别锤了!” 傅紫岚的声音提高了许多,她知道傅翊韬受了重伤,却不知道他为此赔上了一双腿。 “怎么样,看到了还满意吗?”傅翊韬慢慢问着,“要不是你,母亲不会被皇上带走。本王也不会因为母亲而受制于皇上,被迫喝下一碗又一碗的毒药汤。” 他的一句话让傅紫岚眼中的泪珠掉落得更甚,全然没了刚才的傲气,她喃喃自语:“对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皇上是这样的人……” “你都能相信皇上是好人,那你为什么不信那般爱护你的母亲?” 傅紫岚好似被人点了穴道,一下子怔在那里,唯有眼中的眼泪还在不停掉落。 她扬起头,张着嘴微微喘着气,将自己的眼泪逼回去。 傅紫岚神色恍惚地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有些寥落。包裹在眼眶的泪水让她有些看不清面前的傅翊韬。 反而能清晰看见华灵夫人和傅将军从小待在她身边的模样,夫妻二人不曾斥责过她。待她恐怕还要比傅翊韬还要好上几分,而她做了什么呢? 她亲手将华灵夫人推入敌人的魔爪,成了致傅翊韬双腿瘫痪的刽子手。傅紫岚没想到,自己竟然将心上人害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为了华灵夫人,他不得不拖着这破败的身体,苟活于世。 傅翊韬,曾经可是那样骄傲的男人啊。 傅紫岚不停地在心中责问着自己,不停地鞭笞着那个不分是非的自己。她觉得太痛苦了,她无颜面对华灵夫人,也无法面对傅翊韬。 她的脚不由自主地往后挪着步,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 看透她的心思,傅翊韬默默向她靠近。 “不要过来!”傅紫岚冲着傅翊韬大喊,“等我想通了,就跟你下山,到时候任凭你和王妃处置。” 第87章 寒毒发作 傅紫岚微弱的声音飘入夏侯琳珑耳中,霎时她就听出之间的不对劲。她一下子站起来,崖边只有傅翊韬孤零零的背影,哪还有什么傅紫岚。 夏侯琳珑的睫毛抖了抖,身子也颤了一下。 傅翊韬听见身后细微的响动,敏锐地回头,视线与夏侯琳珑相撞,二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缠。 他原本想开口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发现喉间像是被什么梗住了一般,任何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别说话。” 夏侯琳珑蹙着眉,盯着傅翊韬开口。她放下锦被,匆匆走到外面,来到傅翊韬身边。 傅翊韬脸上的慌忙与不安她从未见到过,这般脆弱的傅翊韬让夏侯琳珑心中一阵撕扯的疼。当她看到这一刻的傅翊韬时,或许是在她给她绣平安符的时候,她忽然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她对面前这个羸弱的男人,动心了。 原以为她在这一世能够冰封自己的心,让它不为任何人而动情。可想到傅翊韬为了她不惜得罪慕容衍,即使嘴上嫌弃她依然带着她来到了边境。 在吃穿住行上,从来不曾亏待她。虽然他偶尔也会惹得她窝火,可他带给她的更多的是甜蜜。 那是与韩静怡心系慕容衍时不一样的感觉,那时是她的单相思,对方总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态度。而望着傅翊韬,她也能看到他眼里的柔情,将她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越是深入接触这个男人,就越发让人难以自拔。傅翊韬怎么会看不清她眼底潜藏的情绪,他甚至能做到不问她,还将自己的软肋剖开给她看。当时,傅翊韬根本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敌是友。 夏侯琳珑想着都觉得好笑,傅翊韬全然一副信任她的模样,虽然不知道他的这份信任从哪而来,但是却让她心中泛着一股股的暖流。 “王爷,你,是不是很难过。” 夏侯琳珑握着他轮椅的推手,轻轻询问着。 “本王,可是错了?” 面对傅翊韬少有的迷茫,让夏侯琳珑心中一抽一抽的疼。 傅翊韬到现在也不敢相信,之前还言之凿凿控诉自己的女子,就这样消失在了自己面前。虽然他想过亲手了结她,但绝不是以这种尸体都寻不着的方式。 “你没有。” “你骗本王。” 夏侯琳珑叹息一声,试图安慰着面前这个手足无措的男人:“或许,这才是对她最好的解脱。王爷,她可能是觉得自己罪孽太过深重了,无法面对自己更无脸面对你们了。” “是吗?” “是的呀。” 夏侯琳珑颤着声音,又故意翘着尾音让他放松下来。 或许夏侯琳珑的声音真是有些许魔力,傅翊韬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夏侯琳珑就像是治愈他的一剂良药,傅翊韬觉得他可能更想将她绑在自己身边了。 她身上淡淡的馨香缓解了他的疲惫之感。只是没过一会儿身上就袭来了一阵寒意,傅翊韬喉头滚动,缓缓运着体内的真气,将那寒意制下来。 傅翊韬的身子微微发抖,夏侯琳珑眼中满是疑惑:“王爷怎么了?” 他一下子咬住牙,缓缓摇摇头。 苍穹看着王妃推着王爷走来,并且王爷脸色一片惨白,他心道不好。 他又望了望二人的身后,并没有发现傅紫岚的身影,他原本想着开口询问,夏侯琳珑轻咳一声。他望向夏侯琳珑,只见她朝自己使了使眼色,苍穹立即会过意来。 苍穹走过去接过夏侯琳珑手中的轮椅,慢悠悠地推着傅翊韬。 夏侯琳珑走到傅翊韬身侧,跟着苍穹的速度。 傅翊韬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苍穹也不敢随意开口说话,夏侯琳珑眨了眨眼开口:“春禾那个丫头一定是吓坏了吧。”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下一句,只觉身侧一道冰冷的视线向自己射来。夏侯琳珑装作看不见一般,依然平视着前方。 直到那道视线移走,她才缩了缩脖子,暗自呼出一口气。 第88章 善意的谎言 苍穹看了一眼轿子,面露迟疑。虽然傅翊韬警告他时,饱受寒毒之痛,实在一点威胁都没有,但是一旦他寒毒痛过,发起威来那也是十足的可怕。 苍穹也不知那日夏侯琳珑是否有意在书房听墙角,也不知道夏侯琳珑这个人到底是好是坏。 何况她还颇通医术,如果就这样将傅翊韬的病情告诉她,假如以后她有了二心,又知王爷的弱点,那想要扳倒他,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苍穹又不露声色地打量了一眼夏侯琳珑的小脸,那张小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又让他愣怔。 想着傅翊韬这么重视她,苍穹决定放下心中的戒备将实情告诉夏侯琳珑。 假若要让他领惩罚,他也认了。 苍穹做了个手势,夏侯琳珑心领神会,与他一同走到了远离轿子的地方。 他朝她拱了拱手:“王妃有所不知,皇上送来的那副药中毒性极强,当时王爷身子还未痊愈,就强行逼迫着他喝下那一碗又一碗的毒药。那幽冥草的毒虽被王爷用内力制住了,但是藏在药中的寒毒却无孔不入,直直深入王爷身体。” 夏侯琳珑的双手因为苍穹的话而紧紧搅在一起,贝齿也在不安地咬着樱唇。 她从前在古书上也曾看到过关于幽冥草的记载,只是那些不幸中毒的人不过几日的时间就七窍流血而亡。 而傅翊韬却用自己的身体与那寒毒抗衡着。 怪不得他的脸色总是那么的苍白,总是一副病蔫蔫的模样,双手也是冰得刺人,想来全是那寒毒在他体内作祟。 “由于下毒人是皇上,华灵夫人又被控制着,王爷身边还到处布着皇上的眼线,因此他不敢妄自命人解毒。他害怕这样会对华灵夫人造成伤害,因此每次都乖乖将那药喝得一滴不剩。” 苍穹的拳紧紧捏在一起,指节碰撞发出不小的声音。 “久而久之,那寒毒就死死地藏在了王爷体内。所以王爷受不得寒,接连几日天气反复无常,那寒毒隐隐就有发作的苗头。昨日夜里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无疑成了诱使寒毒发作的始作俑者。” 想着傅翊韬独自承受痛苦的模样,夏侯琳珑的心像是被钝器所伤,止不住地泛疼。 指甲更是渗入了皮肤肌理之中,只不过这点疼与傅翊韬所受的苦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前几日傅翊韬对自己的避之不见一切都有了解释,而夏侯琳珑仍是不放心,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那王爷前几日,是故意这般冷淡?” “是。” 她又想到傅翊韬那天匆匆离开去军队,原本普通寻常的事情一下子就变得蹊跷起来。 夏侯琳珑深吸一口气复又缓缓开口胡乱猜测着:“或许边关东菱也并没有挑衅我方军队,这一切不过是王爷为了不让本宫看到他寒毒发作而胡诌的理由?” “是。” 苍穹的回答简短且有力。 夏侯琳珑的睫毛却惊得颤了又颤,身子也抖得不成样子。 她的双眼里忽然就变得有些迷茫,心中一阵气一阵暖。除了父母,还从未有人这样对过她。仿若自己是傅翊韬手中的珍宝,他舍不得自己受一丝伤害与惊吓。 为了不让她担心,他甚至撒谎骗她想让她安心。可无论是带兵出征,还是寒毒发作,都会令她为他着急。 她甚至有些可笑的觉得,要是当初的韩静怡遇到的是傅翊韬,那么后来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而后她又将这个荒诞的想法甩出了脑海之中,韩家是慕容傲的眼中钉,傅翊韬亦是。为了华灵夫人,他肯定会选择远离韩家,以求自保。 想着轿中的那个男人现在一定是很难受,夏侯琳珑挪动着步子向他靠近。 “王妃,王爷真的待你不一样。” 苍穹最终将那会反噬的止痛药咽进了肚子里,看着夏侯琳珑的背影,开口变成了这样一句话。 其实夏侯琳珑和傅翊韬郎才女貌,看起来十分相配。可是他们二人的心思都太复杂,何况傅翊韬的身体还这么差,他不知道他们最后的结果到底会怎样。 第89章 昏迷 撒谎。 夏侯琳珑抬眸看了他一眼,就能听出傅翊韬对她说了谎。 他的额上不停地渗着汗,薄唇也有些乌青。嗓音佯装着平日里的悠闲,却有些颤,让她一下就识破他的谎话。 但是夏侯琳珑并不打算拆穿他,一只小手从他的桎梏中逃离,继而覆向他冰凉的大掌。 傅翊韬的身子一顿,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自己做这么多为的就是不让她知道自己的病情。 可想而知,一定是苍穹透露给她,傅翊韬觉得之后一定要让苍穹好好受罚,看他还敢不敢将自己的话当耳旁风。 她看着他那双复杂的双眸缓缓开口:“王爷,你也不要怪苍穹,是本宫威胁他的。” 夏侯琳珑柔声帮苍穹洗脱“罪行”,极力做着坏人。 傅翊韬若有所思地盯了她一眼,耳间净是她俏生生的声音,他觉得体内叫嚣的寒毒竟然消停了一会。 “王爷,你我本是夫妻。可是现在夫君的事,臣妾却要从旁人那知晓,心中又是一片苦涩,又是一阵疼。” 语罢,夏侯琳珑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她匆忙别开眼,傅翊韬的那双眼眸太会蛊惑人心,她竟然就情不自禁的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傅翊韬也是心中大震。 她的声音听起来实在太过委屈,傅翊韬原本想开口安慰她,可是才压下的寒毒此刻一阵翻滚,比之前的更为嚣张。 他咬着牙,知道是那止痛药的反噬作用。但他现在断不能表现出一丝异样,不能吓到面前的女人。 轿子里一片静谧,迟迟得不到回应的夏侯琳珑心中有些慌乱。她转头看着傅翊韬隐忍的模样,心中又是一抽一抽的疼。 他的手愈发的凉了,小手不停按在他的手上试图将自己身上的暖意全数度到他的手中。 行至中途,轿子慢慢地停了下来。夏侯琳珑敛眉,素手拉了拉轿帘,天色已有些昏暗,此刻他们还在一片荒山野岭之中。 “王妃。” 看到夏侯琳珑疑惑的面庞,苍穹向她解释:“之前的大雨将山上的碎石冲了下来,此刻属下正在命他们清理。” 傅翊韬的状态不太好,此时万不可以耽搁,她问着:“何时才能通路?” 苍穹望了一眼被碎石封住的道路,显然他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并没有事先做好准备。 此刻侍卫们仅仅是用着一双手,效率低极了。保守估计,恐怕也要等到明日了。 看着苍穹拧紧的眉,夏侯琳珑心中了然,她叹息一声放下了帘子。 她又坐回傅翊韬身边,他的模样让她吓了一跳。 傅翊韬死死咬住了牙,腮帮子紧紧地绷起。额上的细汗也被豆大的汗珠所替代,慢慢滚落下来,鬓发逐渐被打湿。 薄唇是比刚才还要苍白,浓眉紧紧扭在一起,双眼紧闭看起来十分痛苦。 夏侯琳珑赶紧拉起他的手,却发现他的大掌已经紧紧捏成了拳,大力得指节都泛着白。她两手并用都未能将他的拳头掰开。 “王,王爷,臣,臣妾是琳珑呀。” 她的声音充满了焦急,还抖得十分厉害,短短几个字她说的磕磕巴巴,还差点咬到舌头。 加之止痛药的反噬,寒毒变本加厉地啃噬着傅翊韬身体的每一寸,每一次都要比以前的更要疼上几分。 夏侯琳珑的声音唤回了他的一丝神智,他警告自己一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让面前的女人受到惊吓。 她捏着衣袖慢慢地将他渗出的汗液一一擦干净,可她才刚刚擦尽,傅翊韬的脸上又沁出新的汗。 绸缎触到脸庞,傅翊韬猛地睁开眼,一手果断地攥住了夏侯琳珑的纤细的手腕。 他被寒毒摧残得神智不清,此刻下手也不知轻重,夏侯琳珑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 她强压下自己就要溢出口的惊呼声,看着傅翊韬猩红的双眼,她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难受。 “离本王远点。” 傅翊韬的声音有气无力,一把甩开夏侯琳珑的手腕,好在她离得近,听到了他的话。 第90章 以身取暖 夜间就是愈发的凉了,傅翊韬的头靠在她的肩窝,冰凉的额头抵在她光洁的脖子上。 冰凉刺到夏侯琳珑的脖子上,激得她一阵哆嗦。从昏迷开始,他的体温就在不停下降。 这时她才回过神,傅翊韬的状况岂止是有点不太好,简直是糟糕透顶。要是傅翊韬再得不到救治,她甚至都觉得他可能撑不过今晚。 呸呸呸,她又将自己心中骇人的想法呸出来。 “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刚才不过是琳珑的胡言乱语,还望菩萨不要信的好。” 她双手合十,闭着双眼虔诚地向上苍道歉。 而后夏侯琳珑忽地想起苍穹说过傅翊韬受不得凉,现在他的身体又这么冰凉,是不是让他暖起来,他就会好受一些,眉头也不会拧得这么紧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了。她有些欣喜地思索着,而后眉头又轻轻蹙起来。 可是,可是现在去哪里给他找来热源,给他温暖身子? 她的眼环视了一周,整个轿子里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可以用来暖身的物品。 她的眼移到他的衣襟上,又慢慢移到自己的衣襟上。感受着身上汩汩冒出的热源,让她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几乎是毫不迟疑,夏侯琳珑轻轻将傅翊韬靠在轿子上。而后她的手就开始与衣衫作斗争,双手有些紧张,好几次都没能打开这繁琐的结。 她紧张地双眼逐渐模糊起来,只要轻轻眨眼,那泪花就能快速往下落。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慢慢地深吸一口气。亏得她平日里还斥责恕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现在也是一样。她又慢慢忽出一口气,小手才开始接着解自己的衣衫。 将束在腰间的绸带扯开,夏侯琳珑的胸口敞开,她扯着衣襟,衣服从她身上剥落,不过一会儿她的身上只余下浅色的肚兜和亵裤。 夏侯琳珑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自己,随即脸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除开沐浴,她很少看见过这样的自己。 她有些羞,她又甩甩脑袋,此刻并不是害羞的时候。况且她面对的是她的丈夫,倘若傅翊韬的双腿没有瘫痪,他们恐怕早就裸裎相对了。 她一边安慰自己,小手一边攀上傅翊韬的衣襟。解开他人的衣衫可就轻松多了,不过半晌,傅翊韬的衣衫就被她拉开。 入眼的便是他瘦削的身子,傅翊韬的身子比她想象中还要单薄。不仅是他的脸,他的身上也是泛着一层病态的白,这样显得他更加羸弱了。 夏侯琳珑的心像是被蚂蚁爬过一般,密密麻麻的疼。 她慌乱移开双眼,温吞地覆到他的身体上。到底说傅翊韬还是个男子,女子的娇躯柔软地贴在男人瘦削又坚实的胸膛上,硌得她疼。胸膛上的寒意激得夏侯琳珑浅浅的绒毛都立了起来。 她竟然觉得他的身子比那刺骨的夜风还要冷上几分。她怯怯地又往前蹭了蹭,拉近了自己与傅翊韬的身体。 她与傅翊韬体温紧贴在一起,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缝隙。她觉得自己的小脸越发烫了,他这样昏睡着靠在那,脸色苍白,看着好像自己在轻薄他。 夏侯琳珑又往前蹭了蹭,两条藕臂缓缓环上了他的脖颈,小脸紧紧地贴在了他的俊脸上。 傅翊韬微弱的鼻息喷洒在她的颈窝,她惊得浑身颤栗,环着他的胳膊也在轻轻颤抖着。 小脸稍稍离开了他的脸颊,她仔细地看着傅翊韬的睡颜。他的眉头好像没之前皱得那般厉害了,她想,应该是她的体温奏效了。 但是她也发现傅翊韬的身子还在微微颤抖,想来那寒毒还在无情地肆虐他单薄的身子。她立即又将脸蛋压下去,搂着他的双手更加紧了紧,身子也更加紧了些。 第91章 偷来的珍宝 即使在昏睡中,傅翊韬也觉得自己的状况十分糟糕。寒毒啃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的血液都在疯狂与寒毒斗争,惹得他的身子不停地痉挛。 就当他要受不住这些啃咬时,就当他要缴械投降的时候,一个软软的热源贴在了他的身上。 挂在他身上的那一团暖烘烘的,软软的,还自带着一股馨香。那阵幽香萦绕在他鼻间,他有些贪婪地呼吸着。 他恍惚觉得,身上叫嚣的毒意正在慢慢被击溃,他的身子也不似那般的寒冷,他感觉得到阵阵暖意。 而这暖意,正来自自己胸膛前软软的一团。他一阵迷茫,以为是苍穹从哪给他找来了奇药,竟然能逼退他身上的寒。 他的眼皮颤了颤,而眼皮却像是被粘在一起一般,无论如何都睁不开。 恐怕是太疲倦了吧,他思索着等他明天醒来,恐怕就能知道这是什么良药了。 在他又要进入梦乡之际,耳边恍惚传来了女子的低泣声,呢喃声。女子的声音十分娇俏,可他却一句都听不清,不知她到底说了多久,傅翊韬又陷入了一阵昏睡之中。 经过一夜的清理,拦住他们的石头都被扫了个干净,此刻路又变得宽敞起来。 苍穹害怕第二次滑坡急忙走到轿前,恭敬地喊着:“王妃。” 可他连续唤了几声,都没得到对方的回应。他有些着急,伸手就要撩帘子,忽地就想起昨日夏侯琳珑的嘱咐,他的手松了下来。 他连忙召集好侍卫,慢悠悠地下山了。 下山不如上山那般平稳,轿子时不时地就小小颠簸几下。 傅翊韬就在此时睁开了眼,疼痛席卷了全身,此刻他的脑子还有些混沌,双目也有些迷茫。 身上压着的软软一团吸引了他的目光,他缓缓地垂下头,只见夏侯琳珑紧紧地贴着自己,光洁白皙的背脊完全暴露在空气之外。 这时,轿子又小小的颠了一下。 颠得夏侯琳珑屁股有些生疼,她极为不适的嘤咛出声,十分不满地又朝男人的身上蹭了蹭。 女子胸前的柔软隔着肚兜蹭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傅翊韬听见自己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夏侯琳珑的气息也尽数撒在他的项间,他一下子就怔住了。此刻的傅翊韬向是被人点了穴一般,一动不敢动,任凭女人在他身上不停地乱蹭,任由她毫无意识地“轻薄”自己。 他随眼扫到她脱下的衣衫,想她已经这样裸了一夜,害怕她患上风寒,他吃力地伸出长臂,将衣衫捞过来,搭在她的身上。 他轻柔的动作好似在极其小心呵护着自己偷来的珍宝。 他一下恍然大悟,夏侯琳珑可不就是他误打误撞从南葵偷来的宝贝吗?! 他的手痉挛了一夜,现在还有些无力,但他仍然将手举了起来,轻轻地揽在夏侯琳珑盈盈一握的纤腰上。 布料薄薄的,他似乎都能透过布料探索到她肌肤的柔嫩。 原来昨夜在半梦半醒听见女子的呢喃并不是他的一个梦,想必一定是夏侯琳珑对自己说了什么。 他神情恍惚地看了一眼身侧熟睡的女人,恐是前日夜里的那场大雨,他心中压抑的情愫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直直地往外冒。 除了父母,从未有人对他这么好过。后来他重伤以后,傅振宁早就去了天上,华灵夫人也被慕容傲软禁起来,除却苍穹的问候,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忍受别人的白眼。 他告诉自己,他不在意那些人假情假意的嘘寒问暖。在那群人的冷嘲热讽中,傅翊韬的心变得比以前还硬。 第92章 我希望是一生一世 夏侯琳珑睡梦间无意识的亲昵举动惹得傅翊韬略微有些紧张,揽着腰的手轻轻地松了松,没有将她再箍得那般紧。 窥过她几次睡颜,他觉得这个女人连睡着的时候都是那么好看。不似她醒着的时候美得让人惊心动魄,那双狡黠的美目轻轻阖着,收敛了眼中的复杂,看起来十分娴静。 那张脸更是吹弹可破,光滑得让傅翊韬忍不住想嘬一口。但他始终觉得这个做法太不君子了些,遂作罢。 轿子徐徐向前移动,又过了大半刻时间,轿子稳稳地停了下来。 等着轿子四平八稳落在地上时,苍穹左瞧瞧,右看看,也没等到里面有要出来的动静。他遣散了周围的侍卫,有的胆子大的侍卫伸长脖子想要探探里面的情况,一一被苍穹拂开。 其实他的心也被挠得痒痒的,于是他的胆子更加大,蹑手蹑脚地靠近着轿子,手堪堪碰到轿子的边缘,就传来了傅翊韬地低喝:“别动!” 苍穹僵直了身子,颤颤巍巍地收回了手。听着傅翊韬的声音,他猜测着王爷身体应当是好了七八分,害怕王爷秋后算账,然后他就急急跑去操练新兵去了。 自幼习武的缘故,傅翊韬的听觉异常灵敏。饶是苍穹再怎么轻手轻脚,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分辨出那细微的脚步声。 蓦地他就紧张起来,夏侯琳珑衣衫不整地倒在自己怀中,他当然不会无情地将她摇醒,也不会让别人看到她这副模样,那么他就只能将外面那个人呵斥走了。 于是,傅翊韬喉结滚了滚,生怕吵到夏侯琳珑,压低了声音,喊了出来。听到苍穹离开的脚步声,又看了一眼怀中的女人,他松了一口气。嗯,没醒,他展开了一个一个微笑。 从前他觉得等待是一个让人烦躁的词,每次他在等人的时候都会摆着一张臭脸。久而久之,众人都知道这个王爷不喜欢等人,想着傅翊韬阴沉的脸,也从来没人敢让他等。 可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笑意,心甘情愿地静静等着怀中女人醒来。要是被人看到了,他们一定会下意识地望一下天际,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夏侯琳珑悠悠醒了过来。 刚醒来的她大脑一片空白,反应也有些许迟钝。 “好困啊。”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揉着惺忪的睡眼向身旁的人撒着娇。 这嗓音又飘进了傅翊韬的心尖,像是小奶猫挠着他,心中一片柔软与酥痒。 不对啊,往日这个时候她要是这么一喊,春禾大老远地就会向自己奔过来,今日怎么这么安静呢?平日她也是一个人睡,现在怎么身侧还有一个人呢? 夏侯琳珑心中闪过无数疑惑,她眨巴眨巴双眼,稍一抬眸她就与傅翊韬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随即二人像是触电一般移开了眼,两人也不约而同地懊恼着,为什么要这么心虚啊。 半秒后,她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也迅速发现了自己心虚的原因。昨日的种种快速地袭上脑海,她的脸上一片绯红。 她轻轻“啊”了一声,立马甩开了环在他脖颈间的手,小手抵在他胸膛,将自己撑了起来。 第93章 委屈了 苍穹走到新兵操练的地方,看着他们柔软无力的模样,心中一阵恨铁不成钢。他大声地呵斥着:“一个个有气无力的模样成何体统!你们是去打仗的,而不是来郊游的!统统给我扎半柱香的马步!” 队伍中响彻着一阵又一阵的哀嚎,苍穹的眼刀毫不犹豫地扔向他们,新兵们一下噤了声,纷纷开始扎马步。 他们的马步扎得千姿百态,让苍穹看了忍不住叹气。 他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到队伍中间,一个个纠正着。 “背挺直!” “你,小腿用力!” …… 等他纠正完,看着他们整齐的马步,苍穹满意地点头。他打算领着傅翊韬让王爷亲自教训一下这些不成器的小兔崽子。 可是走到门口,他立马刹住了脚,他有些犹疑,踌躇不前。但想到那群新兵,他鼓起勇气走了过去。他学乖了,并没有直接撩帘子,十分恭敬地敲了敲轿门边的门栏。 “说。” 傅翊韬的声音无波无澜,一如往常的言简意赅。 “王爷,那些新兵实在太过散漫了些,还请王爷去瞧瞧。” 夏侯琳珑一阵疑惑,没想到傅翊韬直接将自己带到了军队。 傅翊韬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扣着她的手,灼热的热源消失,她松了一口气,但又有些淡淡的失落。 “本王随后就到。” 苍穹点点头,随即又反应过来二人一帘之隔,王爷看不到他的动作,于是他回应了一声。而后他又将傅翊韬地轮椅推了过来,随时待命。 夏侯琳珑撑起身子便觉得有些凉,想着傅翊韬单薄的身子她立马将他的衣衫拢了过来。 而傅翊韬轻轻挥开了她的手,惹得她有些不快,然后他的大手就拉过她的衣衫,示意她将手钻进衣袖里。 显然她没想到他现在竟然能如此体贴,脸上一片呆滞。她微愣的表情落入他的眼底,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大手抓住她的手腕往衣袖里送。 后来傅翊韬就有些为难地看着她,女子衣衫繁琐的结让他不知如何下手。 此时夏侯琳珑也回过了神,红扑扑的一张小脸,不敢看他,低声迅速说了一声:“谢谢。”然后立即地将衣衫穿戴整齐。 她又小心翼翼地将傅翊韬的衣衫扣好,飞速扫视了他和自己,并未发现有何不妥的时候,她柔声唤了苍穹进来。 夏侯琳珑鲜少用这般柔软的声音,在苍穹心中王妃一直是一个令他摸不透,亦敌亦友的人物。此刻她的声音轻柔,让苍穹一下就将对她的怀疑抛却九霄云外。他又有些恍然大悟,怪不得从古至今“美人计”是那般的好使。 他甩甩脑袋,将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甩出脑海,帮着王妃将王爷带到了轮椅上。 夏侯琳珑头一次来到军营,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周遭环境。 边关的环境可谓是艰苦卓绝,经过大雨的冲刷,营帐泛着一丝落魄,可它们却依然稳稳地扎在地上,就像是这群热血男儿,依然伫立在这里保家卫国一样。 脚下的泥土被雨打得有些松软,她走了这么几步淡色的衣裙上就沾上了点点的泥泞。 苍穹害怕这里的环境惹得夏侯琳珑不满,询问着:“王妃,要不您去王爷营内休息一下。” “不必,本宫还没有那么娇气。” 第94章 不是外人 夏侯琳珑随着傅翊韬进了营内,她的脑子里全是之前士兵们的模样。 看来慕容傲送来的人也并不全是绣花枕头,他们只是过于年轻缺乏训练。凭着他们身上的韧劲,不出多日,他们就能成为能够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英雄。 看着他们对傅翊韬的那个态度,或许将来还能帮衬他一把。 她坐在一旁,望着那端垂眸审阅折子的傅翊韬。他的脸上依然是一副病态的白,他这么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桌面,她实在是害怕傅翊韬的身子吃不消。 “本王受得住。” 夏侯琳珑正思量着如何开口,就被他冷不丁地出声吓了一跳。小手按在胸口,慌忙地颤了下睫毛。这个男人难不成是她肚里的蛔虫,他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就能猜出她心中所想。 但现在她却对他所说的话心生疑虑,她发现傅翊韬说的话她只能信三分,其余都是他说来诓她想让她安心的。 自然,受不受得住就不能听信他的一面之词。看他苍白的脸颊就知道他现在身子不太好,再这样长时间的不休息,他恐怕是又要晕一次了。 “王爷,要不搬回去住吧?” 夏侯琳珑小心翼翼地开口,既然他的身体状况都快被他摸了个透,他也无须再藏着掖着不让她知道了。 并且他俩是夫妻,就算枕在一床上也没什么。这样还方便她照顾着他的身子,而不是让他发病痛苦的时候,孤零零的独自面对。她只要一想起那样无助脆弱的傅翊韬,她就是一阵钻心的疼。 虽然镇上的那个府比起镇国王府来是寒酸了一些,但到底要比军队的环境好一些。府中好歹还有下人照顾着他,而在这里他却只能硬撑着下去。 随后她又觉得不妥,傅翊韬如今肯定得忙着训练新兵,这样两边跑可能会更加劳累。 想着他既然没开口,可能也是觉得她这个提议提得太不是时候。她觉着,傅翊韬身子不好,但自己却很健康,她可以这样来回跑,精心服侍着他。 “好。” 傅翊韬依然是头也没抬一下,柔声回应着。 夏侯琳珑扁扁嘴,话到嘴边又无端端咽下。她换了个法子,向他提出自己的第二个建议:“不如王爷还是留在军营之中吧。” 听了她这话,傅翊韬眼神一顿,终于抬眼望向了她。他的眼睛虚眯了一下,面上云淡风轻,心中却是一片难过。难不成是自己发病吓着她了?看来没几个人能受得住他那般狰狞的模样,她也要慢慢疏远自己了。 夏侯琳珑没傅翊韬那般神通广大,看不出他那张平静面容下的紧张,她盯着他的那双眼复又缓缓开口:“训练新兵已经耗费王爷太多精力,刚才臣妾的提议有欠考虑,不如让臣妾……” “不必,不碍事。” 他惜字如金,听起来平常无异。只有他自己知道得知夏侯琳珑并不是想要疏远自己的时候,心底是多么的开心。 夏侯琳珑心思何其细腻,一下子就抓住了他声线中那一丝不可察觉地抖。 “王爷,你在害怕什么吗?声音怎么有些抖?” 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张俊脸有些愣怔,而后她就看见了苍白的脸上慢慢开始泛着绯红。 傅翊韬有些窘,自然不肯将心中的想法告诉夏侯琳珑,而后胡诌着:“冷的。” 夏侯琳珑一听就不得了,此刻也顾不得去思索他所说的话是否可信,她只知道他的身子万不能受凉,抱着榻上的棉被就要向他走过去。 “报——” 侍卫的声音让她的脚步一顿,然后又加快几步走到他身边,将软软的棉被搭在他身上。 “进。” 杨先成走进来就看见这么滑稽的一幕,傅翊韬竟然被身旁的那个女人裹成了一个粽子。 夏侯琳珑只觉面前人有些熟悉,思索一番是上次在府中见到的其中一员。 第95章 以后叫我王妃 于傅翊韬而言,再冰的绿豆汤都不如夏侯琳珑柔情似水的嗓音来得消暑。 不等他回答,素手端着碗直直地向他伸了过来。她眼中充满了期待,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他默默端了过来,浅浅地酌了一口。 冰冰凉凉的绿豆汤咽入腹中,到底还是解了些他身上的燥热。 很甜,亦如她一般。 “没想到王妃竟然是如此的平易近人。” “王爷真是好福气啊,竟然能娶到模样赛天仙,心肠赛菩萨的王妃。” 小兵们喝着绿豆汤,身心放松,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傅翊韬听觉敏锐,他们的窃窃私语全数落入了他的耳中。他向来是不喜别人在军营内谈论与打仗无关的事,觉得这样实在太过懒散了些。要是放在往日他恐怕早就大发雷霆,军法处置他们了。 而今日,他却是十分赞同他们所说的话。能与她结为夫妻,当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夏侯琳珑就像是一道光,慢慢向他走来,划亮他早已昏暗的世界。 “王爷,甜吗?” 夏侯琳珑柔声笑着,眼里像是簇满了星光,澄澈清明,看得他有些失神。 “很甜。” 她又笑着看了他一眼,又开始埋头给士兵们舀着绿豆汤。 等到给士兵们打完汤,夏侯琳珑的胳膊酸得有些抬不起来。她从来没做过这般劳累的事,今日体会了一番顿时觉得春禾这个小丫头的不容易。 她捶了捶酸软的胳膊,又念叨着春禾,春禾,糟了!她已经两天没回府中,那丫头肯定急得四处打转了。 她有些无助地看着傅翊韬,他也是一秒就与她的视线相交。看着她眼里忽然涌上了急迫,他便懂了她的心思。 他慢慢朝她靠近,顺着她的背,嗓音里柔情满满:“等会我们就回去好不好?” 与他相对的士兵像是见鬼了一般,向来眼里含霜的男人,现在那眼底里是满满的浓浓的情意。 看着二人的你侬我侬,大家迅速做鸟兽状散开,该巡逻巡逻,该训练训练,谁的眼都不敢放在傅翊韬二人身上。 傅翊韬带着夏侯琳珑回了营内,看着她隐忍的焦急,他又迅速地翻了几叠折子,就唤来苍穹准备着轿子回了府。 …… 春禾一脸呆滞地双手托腮坐在门口,白露见她这样一副模样心里很是不好受。 她好几次安慰春禾,却反被春禾安慰。她知道虽然春禾面上不说,但是心底却是埋怨着自己的。 那日她回到府中发现王妃不见的时候,她也是一阵手足无措。她连娘亲的后事都来不及打理,就急急跟着他们上街搜寻。 可是夏侯琳珑如同人间蒸发一般,竟然就消失在了小镇上。白露心中一片愧疚,整日整夜地跪在镇上的祠堂里,为王妃祈祷着。 她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府中时,就看到春禾这样痴呆地坐在外面。她的心疼极了,她甚至都想过以死谢罪,要不是她,王妃也不可能失踪,到现在生死未卜。 “春禾,对不起。” 这几日白露除了祈祷之外,就是对着春禾道歉。 春禾已经听得有些麻木,她嚅嗫着唇,却是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她才不信郡主就这么丢下她不管了呢。 远远地,她看到了熟悉的轿子向前驶来。等到轿子平稳落地的时候,春禾一下子就冲过去,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直接抓住了苍穹的衣袖。 她的声音大得有些吓人:“苍穹!有没有找到郡主!” 不知是因为丫头的声音太过大了些,还是因为其他,傅翊韬的双眉细微地皱了皱。 夏侯琳珑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出声:“春禾。” 随后,细手撩开了帘子,默默走了出来,苍穹立刻进去服侍着傅翊韬。 第96章 我很喜欢 春禾一直撅着嘴不吭声,实则心中警铃大作。她的脑海中闪过一阵又一阵的疑惑,听完郡主这句话,她险些都将手探在郡主额头上,看看是不是烧糊涂了。 先前自己提到王爷的时候,郡主明明百般别扭。没想到现在的态度却来了个山路十八弯,直接让她改口叫王妃。 “郡主,为什么啊?” 她挠挠脑袋有些不解地问着。 夏侯琳珑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并不回应她。径直起身走到梳妆镜旁,将自己还未完成的平安符取了出来。 她又将针线拿了出来,优哉游哉地绣了起来。不过是两天,她就觉得自己的手艺生疏了些,又在指尖添了几个新鲜的小伤。 她皱着眉,将血珠含进了嘴里。春禾一看,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郡主,没事吧!” 看着小丫头心急的模样,夏侯琳珑不好意思再晾着她,不咸不淡地嗯着声。 春禾只觉天都要塌了,她自幼就待在夏侯琳珑身边,纵使时不时会惹她生气,可她也并没有像今日一样待过自己。 委屈蹭蹭地往外冒,春禾一脸委屈地看了一眼夏侯琳珑,又看着她手中的平安符,春禾决定向她示好,求和。 “郡……王妃!” 夏侯琳珑笑眯眯地“哎”了一声,眼睛都弯成了可爱的月牙。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春禾这么叫自己不可,她只知道如果春禾再叫她“郡主”,傅翊韬会十分不开心。 而她,只是不想让他不开心。当然,她没想到的是下一秒面前的小丫头就让她不开心了。 自家郡主终于对着自己有了点笑意,春禾的委屈就少了些,于是她大着胆子凑上前,看着夏侯琳珑的平安符有些纳闷。 “咦,王妃,你绣两只小鸡干嘛呀?” 春禾将头都探到了平安符前,直接挡住了夏侯琳珑的视线。她实在想不通,郡主已经将“安”字绣得十分完美,为什么还要画蛇添足地绣两只小鸡。 要不是春禾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的懵懂,夏侯琳珑差点就以为她是故意来找茬的。 她的针顿了顿,仔仔细细将自己这双“栩栩如生”的比翼鸟,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分明挺好的啊,她有些心虚的想。 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于是她开口反驳着: “去你的,不懂不要乱说。” 她破天荒地吐出了几个不雅的词,随即她又淡定地将春禾的头推开,认认真真地开始绣起来。 春禾自知自己说错话,吐了吐舌,就跑到郡主身后,为她捏肩捶背。 等到她的平安符大功告成之时,下人已经来唤过几次让她去用膳。她悠悠站起身,将平安符收起来,又理了理袖口的褶皱随即悠哉地走去了前厅。 傅翊韬已在桌前等了她多时,想着他的身子,她一下子就有些歉疚起来。她急急走过去,小手无助地拉起了他的衣袖,声音里满是愧意:“对不起,臣妾方才有些事给耽搁了。” 她亲昵的姿态让傅翊韬很是受用,他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他并没有生气。 他夹了一夹菜在她碗里,余光瞥着她手上的动作。而后他就发现她那纤细葱白的指尖有着几个细小的针眼。 傅翊韬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她明明精通医术,难道还会不小心将针扎到自己吗?他在心中质问着夏侯琳珑,半秒后他的心软下来,一阵心疼,她怎么能那么不小心? “你的手怎么了?” 他的声音有些沉,听起来有几分愠怒。 夏侯琳珑也注意到自己手中的伤口,心中一阵懊恼,怎么不包扎一下再过来。 左手扯了扯袖口,想要用衣衫遮住她的伤口,却无济于事。 第97章 世间最甜的蜜枣儿 心脏骤然加速,夏侯琳珑的脸登时就爬满了红晕,她随意胡诌了个理由就慌张退了出去。 傅翊韬总是这个样子,看起来总是木木的,不解风情,可他不经意说出来的话却轻松撩动她的心弦。 她走到膳房门口,就看到白露正在里面精心熬着药。见她进来,白露连忙起身伏了伏身子:“王妃。” 她微微颔首,走了过去。白露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哑,双眼也是红彤彤的。她蓦地就想起她失踪那天,白露的母亲才刚过世,想必白露还没有缓过来。 恐怕还因为她的突然失踪,白露都来不及料理她娘的后事,又急急地开始寻找自己。 手轻轻搭在白露的背上,柔声地:“这几天急坏了吧,本宫答应你的事就肯定会将它做好。明日本宫就吩咐他们给你娘风光下葬。” 白露的眼泪“啪嗒”一下,就不停地往下坠落。她娘劳苦了一辈子,生前饱受病痛折磨,现在过世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而白露自己以后就是孑然一身,无依无靠了。 “之前本宫也跟你说了,等你到了年纪,就跟你寻个婚事。” 白露蹙眉,坚定地摇头,道:“奴婢不求这些,只求待在王妃身边,做牛做马的侍奉您和王爷。” 夏侯琳珑深深望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 “快去洗把脸,都哭成小花猫了,待会要是给春禾看见了指不定怎么笑话你。” 她将白露脸上的泪痕擦干净,把她推了出去。随后她又将兜里的黄芪,白术拿出来慢慢捣着。 寒幽草虽然药效极好,但毕竟珍稀,不可多得。而且现在也只剩一些残渣,已然不够给傅翊韬服下。 寒毒发作以后,他的身子更是虚的不行。他现在还得将身心都放在营队之中,每天都是异常劳累。所以她只能采取最保守的法子,慢慢给他调理。 等将药材捣得细碎,她小心地将它们倒入药罐之中。她在膳房尽心尽力熬了一个时辰的药,回到房中她竟然没有在房中。 她有些不悦地皱眉,他分明答应了自己回来住,可他现在人却寻不到踪影。她端着药,默默穿过长廊,果然在他平时歇息的厢房发现了傅翊韬。 她有些气地将药放在了桌上,气鼓鼓地:“王爷明明答应臣妾回来住的。” 傅翊韬正随意地翻着《孙子兵法》,听见她生气的声音,微微拧起了眉,还有些云里雾里。 “嗯?” 他此刻不是正在屋子里住着的吗? 夏侯琳珑眨眨眼,反应过来原来傅翊韬理解的“回来住”和她心中所想的不是一码事。 “王爷,臣妾之前的意思是,让您搬回臣妾房里,就像之前那样,同床共枕。” 她轻轻咬咬唇,不羞不臊地将这番话说了出来。她思索一番,觉着自己对着夫君说这些,也没什么好害羞的,于是她昂起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傅翊韬。 傅翊韬被她直白的话惊起一阵咳嗽,夏侯琳珑连忙关上门端着药碗走上前。 听到他咳嗽,她才想起他的身子非常糟糕,应该先让他喝下药,搬回去这件事应该慢慢提。 “王爷,怎么了吗?” 那一双澄澈明净的眸子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声音里也满是关怀,傅翊韬有一瞬地失神。 半晌他又回过神,摇摇头。 “王爷快些将药喝了,凉了可就更不好喝了。” 傅翊韬望了一眼黑糊糊的药汤,中药散发的奇异味道,让他深深揪起了眉,直接偏过了头。 夏侯琳珑恍惚想起蜜枣儿没了,糖葫芦也不知所踪,要怎样才能让傅翊韬心甘情愿喝下这碗药? 她一手端着汤一手拿着勺子,舀起一勺药对着嘴呼了呼,对着傅翊韬:“王爷,你再别扭一下这药可就更苦了。” 不等他回答,勺子就到了他的面前,药汁的味道更是直接迅速地钻进了他的鼻间。 可是看着她的眉眼,他也不好再拧着眉,微微张了嘴就将药吞入腹中。 没想到他能这么乖顺地就喝了药,她很是开心地喂着他。 等到一碗药喝尽,傅翊韬都觉得自己的味蕾快被苦得没有知觉了,可他左等右等也没等到那酸溜溜的糖葫芦。 幽深的双眸盯着夏侯琳珑,似乎在询问着她糖葫芦呢? 第98章 回到我房里 夏侯琳珑的脑子像是炸开了一朵又一朵的烟花,炸得她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到她反应过来之时,她觉得头昏脑胀,就快要窒息过去了。 粉拳砸在他的胸膛上,可她力气太小,傅翊韬不痛不痒,甚至还有些享受。 等到傅翊韬心满意足地松开她,她软绵绵地倒在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衫,眼里蒙着一层水雾,有些气喘吁吁。 反观傅翊韬,一副餍足的模样,心情大好。 敲门声霎时响起,夏侯琳珑一阵紧张,挣开他的桎梏,从他身上弹了起来。 她迅速整理着有些褶皱的衣襟,再胡乱地摸了摸发丝。等着她收拾的差不多,傅翊韬才缓缓开口让外面人进来。 苍穹如往日一般踩点过来服侍傅翊韬歇息,他前脚刚踏入房间就敏锐地发现这里有一丝不对劲。 虽然平时屋子里也静谧得很,但是却没像今日一样空气中弥漫着几缕让他捉摸不透的暧昧。 等他看到缩到角落极力降低存在感的夏侯琳珑时,他才反应过来。看着她扭扭捏捏垂着头的模样,苍穹有些心悸又有些轻松,幸好他今日敲了门。 苍穹都不敢想上次撞破傅翊韬,当时他的脸色有多么的臭。当时只要自己再多说一句话,他恐怕都会把自己丢进深山老林里喂狼。 “王爷,属下来服侍你歇下。” 苍穹出声,夏侯琳珑才回过神,这才想起她不仅是来送药,还是来找他回自己房的。 “不必,王爷他跟着本宫回去。” 原本悠闲走过去的苍穹如遭雷击,双腿一下子就钉在了地里一般,挪不动腿。他知道之前王爷与王妃睡在一起,是王妃的坚持,也是做给那些监视着他们的人看。 而后到了边关,没了那些眼线,又为了王妃的清誉,傅翊韬坚持地住进了这里。 可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这……?” 虽然王爷吩咐过要让他听夏侯琳珑的,可那是在他不在的情况下呀,现在傅翊韬稳稳坐在这,不露声色,苍穹一时之间十分的为难。 今夜的夏侯琳珑让他心情大好,见苍穹一脸询问,他轻轻点头,算是同意了夏侯琳珑的意见。 看到王爷颔首,他心中激起了更大的水花。心中一阵喜一阵忧,当然还是喜大于忧,这样傅翊韬就不用在病痛之时独自忍受了,现在他身边除了自己,多了一个陪伴他的人。 原以为她还要软磨硬泡才能得到他的同意,没想到傅翊韬答应得竟是如此的爽快,她心中一阵欣喜,开口: “苍穹你先将王爷带过去,本宫去收拾收拾王爷的衣衫随后就来。” 语罢,苍穹立马就带着傅翊韬离去,夏侯琳珑也走到衣柜前慢慢打开了它。 衣柜里都是清一色的暗色衣衫,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上留下的淡淡药香。她有些痴迷地吸了一口,而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太过流氓了些,又轻轻打了打自己的手。 她小心翼翼地将衣袍抱在怀里,悠哉地走了回去。等她回到房中,傅翊韬已经洗漱好,坐在床上,神色恍惚,不知道双眼看着何方。 见他沉思,夏侯琳珑也不打扰他,轻轻地将衣柜打开,将他的衣衫放在她旁边。 自己缤纷的衣裙与他的暗色衣袍看起来是那样的不搭配,但又是意外的和谐。这是她的心在重生以后第一次产生归属感,让她的心不住地颤抖。 傅翊韬早在她踏入门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她,一直活跃在脑海中的人儿突然就俏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有些回不过神。 床间萦绕着她淡淡的幽香,令他也有些心猿意马。 夏侯琳珑走过来让他忽然有些紧张,他故作镇定地倚在床边,等待着她后面的动作。 她并未出声,只是又将搭在他腿上的锦被向上拉了拉,避免让他染上风寒。 第99章 那是一对比翼鸟 春禾按耐住自己的好奇,迅速给夏侯琳珑收拾好,就伏了伏身子退了出去。 她在心中不停腹诽着郡主,她现在终于信了老人家说的那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 瞧瞧方才,自己不过是还没习惯“王妃”这个称呼,郡主那声音就能将她冻成冰。 等到春禾合上门,房间里又恢复了之前的静谧,夏侯琳珑伸出手搭在发丝上,慢慢梳理一番才站起身子向着傅翊韬走去。 傅翊韬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紧张,手上也沁着一丝薄薄的汗。 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夏侯琳珑,她被他看得面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扯着自己的发丝。 等她坐到床边,她竟然发现这个男人身子一僵,还有些颤抖。 她又低声一笑,忽地凑近他,眨巴眨巴杏眸,大胆地抓住了他的大掌。依然冰凉,但手心还渗着汗,她询问着:“王爷紧张什么?” 明知故问。傅翊韬在心中嘟哝。 “又不是第一次,还这么紧张。” 她真的好生大胆!说这话时她好像一个轻佻的公子哥。 纤细的手指慢慢攀上了他的手腕,默默地给他把脉。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傅翊韬,又仔细按着他的脉搏。 他确实很紧张,和她一样。这一次的心境,与上一次的不一样。随即她又将胡思乱想抛却脑海之外,把脉的时候出神太有违医德了些。 他的脉搏跳得很快,但是依然很虚弱,还有些许的不稳。看来傅翊韬要恢复,并没有那么简单。 怎么能不紧张呢,虽然她话说的没错,之前也同床共枕过。可是那个时候,他对她没有多大的心思,一天清心寡欲的。可是现在,他已对她暗生情愫,那些情愫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怎么可能还能像之前那样那么坦然地与她共枕同被而眠? 她的脸与他凑得极近,是与平时不同的感觉。此刻的她未施粉黛,平日里的艳丽收敛了些,看起来清纯娇憨。 青丝也是散落一片,乌黑将她的肌肤衬得更加白皙,也柔和了她的五官。 她的唇依然是那样粉嘟嘟的,好似是刚才自己吻过以后,那瓣唇才变得更加水润。 听着她的打趣,杏眸里波光潋滟,满是狡黠,无不在挠着他的心。 夏侯琳珑撤开手,小心翼翼地避过他的腿倒在他身侧,背对着他。 她倒是坦然得很! 傅翊韬看着忽闪的烛光询问着:“爱妃平日里都是点着蜡烛睡觉的吗?” 夏侯琳珑闻声一怔,如若是没有光亮,那鬼魅一般的记忆肯定会缠得她透不过气来。 “嗯,臣妾怕黑。” 她的声音不似方才那么活泼,现在显得有些落寞。 “王爷可是觉得太亮了些,不如臣妾……” “不必。” 傅翊韬的手肘撑着床榻躺在了床上,夏侯琳珑适时翻了个身,就与他的视线对上。 她有些怔愣,她能清晰地从傅翊韬黝黑的双眸里看到自己的影子,想来他也是。 窗户好像没有关得严实,庭院里的风似乎有些大,吹的窗户吱呀作响,忽然地又一股大风直接将房里的蜡烛尽数熄灭。 突如其来的黑暗使得夏侯琳珑忍不住地惊呼出声,素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衫。 她微微喘着气,睫毛不安地颤着。 虽然不知她为何会如此紧张,但是傅翊韬的心还是一阵一阵的疼。他的手缓缓移到她的背上,温柔地顺着她的背。 大掌触到她的背,夏侯琳珑吓得有些抖,而后又反应过来,她现在并不是一个人,傅翊韬还在她的身侧。 第100章 风雨前的宁静 夏侯琳珑虽然点到即止,但是傅翊韬依然是懂了她的意思。 那是她的愿望,也是他自己的愿望。从小他就艳羡爹娘的感情,他想着今后也要效仿他们。可是家庭的变故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慕容傲厌恶他们家,想要他们家破人亡,他不能将一个无辜的女子牵扯进来。 可是她的出现,她的这句话,又让他将藏在内心深处的愿望浮了上来。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他觉得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显得太过苍白无力了些。 唯有用时间来检验他的真心。 他的手愈发紧了些,将娇小玲珑的她更加搂紧在自己怀里。 夏侯琳珑翘翘的鼻梁直愣愣地抵在他坚硬的胸膛,她有些难受地蹭了蹭。 这夜,她坦然地面对着黑暗,不再像以往那般的恐惧发抖。她恍惚间看到那些魑魅魍魉露出獠牙,一步一步向她靠近。可看清她身边躺着的男人时,全部落荒而逃。 傅翊韬身上的药香萦绕在她的鼻间,她绷直的背脊也逐渐软了下来。 他之前的声音柔得不行,可他的一字一句却是极有分量。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像是坚实的铁甲罩在了她的身上,在往后的岁月里支撑着她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因为在此刻,她明白了,无论以后她走到哪,只要她回头,傅翊韬都会在她的身后。之前她是有了软肋,如今他的一席话又为她的软肋罩着一层铁布衫,他让她拥有了一层盔甲。 夏侯琳珑的心满满都是充实感,小手也缓缓地搭在他瘦弱的腰上。 睡衣薄薄的一层,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腰是那般的瘦弱。她一下鼻尖就开始泛酸,泪水一下又盈满了眼眶。 他都那么羸弱了还要照顾着她,她不仅暗自骂了自己几声,又在他衣衫上将眼泪蹭了蹭,慢慢阖上了眼。 翌日一早,夏侯琳珑下意识地伸出素手探了探身侧,她惊得一下子睁开了双眼。 哪还有什么傅翊韬的影子?她忍不住揉着脑袋,难道之前的种种不过都是她做的一番梦? 她讪讪地收回手,如果是梦,这也太美好了些。 春禾甫一进屋就看到夏侯琳珑这副呆滞的模样,她连忙走过去:“王妃,你还好吗?” 说罢她就咬了一下舌,郡主这模样看起来可不太好。能让她能产生这样表情的恐怕就只有王爷了。 春禾又给她解释了一番,夏侯琳珑面上的表情才慢慢放松下来。而后又抓住春禾的手,询问着:“那王爷的药呢?他带走了吗?” 春禾重重点点头:“王妃放心吧,奴婢可把你的叮嘱记得清清楚楚呢!当时奴婢说与王爷听的时候,王爷竟然破天荒笑了一下,可吓坏奴婢了。” 她说着还抚了抚自个儿的胸口,作惊吓状。 夏侯琳珑在脑海中想了当时的场景,也低下头笑了起来。 这几日,傅翊韬都是早出晚归。才不过几天,夏侯琳珑就发现他又瘦了一圈。 她心里难受得打紧,晚膳的时候也忍不住给他提议:“王爷还是回军队吧,臣妾害怕你的身子吃不消。” 回复她的永远都是他简短的二字:“不必。” 见他这么固执,夏侯琳珑索性也不理他,气鼓鼓地坐在一旁闷不吭声地吃饭。 傅翊韬余光瞥见她与自己赌气的模样,他哑然失笑,伸出手捏了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无一例外,全都被她轻轻拂了去。 他不恼,眼里的笑意怎样都遮掩不住。 站在一旁侍候的苍穹看着这一幕汗毛直立,冷汗直冒。他从未见过傅翊韬这副模样,他眼里的柔情都快滴出水来。 但是冷若冰山的王爷身上有了人气儿,他又觉得欣慰。他忍不住地在心中为王妃竖起了大拇指。 夏侯琳珑气归气,对傅翊韬身子的恢复丝毫不敢怠慢。每当他在书房的时候,连捏肩捶背都是她亲力亲为。 第101章 泻药 夏侯琳珑的心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得“砰砰”跳得厉害。 平日里这个时候肯定是没人会来打扰二人,如今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这么急迫。 她一下撑起身子,下一秒又被傅翊韬按了下去。 敲门声还在继续,傅翊韬沉着声音:“进。” 苍穹疾步走进来,立马朝二人拱手道歉:“属下该死,本不该这么晚打扰王爷王妃歇息。可是方才李将军来报,东菱亥时突然举兵偷袭,打得他们措手不及。而且今日午后,士兵们倒了一片,全都腹泻,脸色发白。原本是不想禀告,可他们一阵慌乱,还请王爷过去。” 傅翊韬缓缓地睁开了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夏侯琳珑有些焦急的面庞,他捏了捏她的手,让她不要着急。 可怎能不着急呢?傅翊韬现在身体弱不禁风,长时间的指挥,夏侯琳珑害怕他撑不住。可是那些将领士兵还在等着他,群龙无首,她也不能不顾大局执拗将他留下来。 士兵们在边疆与敌军浴血奋战,大将军却在温柔乡里,说出去岂不是惹人诟病,给他傅家抹黑?傅翊韬可以让人侮辱自己,但决不允许有人在背后非议傅家,所以她强压下自己心中的紧张,向他微微一笑。 “臣妾在家中等着王爷回来。” 她慢慢支起身子,扶着傅翊韬坐起来。 苍穹也立马点燃了蜡烛,整个房间亮堂起来。看着王妃的模样,想着礼节,他有些踌躇不前。 夏侯琳珑见状随意将锦被披在身上,苍穹才快步走了过来。 他快步拿过王爷的衣衫,夏侯琳珑直直接下,仔细地为他穿着。触到他腰间的异样,她低头一瞧,发现竟是自己的平安符。她吸了吸鼻子,闭了闭眼才将眼泪逼了回去。 “王爷可要将平安符收好了,从前娘亲就是送给爹平安符,他每次都安然无恙地回来。” 夏侯琳珑又眨了眨眼,一时情急说漏了嘴。好在现在的爹也是将军,应该没引起他的怀疑。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傅翊韬的手不由自主地也移到了腰间,恍惚地摩挲着上面的花纹。下一刻他就将平安符抽出来捏紧在手上,笃定地启唇:“等我。” 不是等本王,而是等我。 夏侯琳珑鼻尖酸涩更甚,轻轻点了点头。 直到穿戴整齐,傅翊韬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她的眼眶似乎微微泛红,他又看了一眼窗户,对着她说:“窗户可是关好了。” 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苍穹和夏侯琳珑都怔了一下。 而后她又明白,言下之意就是这里没有风会糊了她的双眼,示意她不要哭。 再之后她就看到苍穹将他推了出去,等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她的眼睛再次变得模糊。全身像是被人抽走了力气,一下子颓然地倒在了床上。 或许是她的动作太大,泪珠子轻松地往下掉。她的眼皮、心脏都跳得极快,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上一次跳得这么厉害的时候,就是韩如意带着一脸诡异的笑回到韩府狠狠羞辱她的时候。 韩如意、慕容衍、慕容傲。她的嘴里咂摸着这三个名字,她一定会将韩家和傅翊韬所受的伤害,从他们身上一一讨回来。 …… 傅翊韬到军队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一路上都是一片昏暗,唯独军队依然灯火通明。 军医不停往这边赶,营帐内也是传来阵阵士兵们隐忍地哀嚎。 看到傅翊韬,李威像是看到救兵一般,连忙走了过来。 “王爷,臣怀疑军队中仍然有东菱的细作,不然井中不可能出现泻药,导致他们现在上吐下泻。” “查!” 李威领命,迅速走了下去。 “等等。”傅翊韬喊住了李威,“小心一点,不要被那细作发现。” 随后苍穹推着傅翊韬慢慢往那些营帐前走过,看着他们痛苦的模样,他的眉拧得更紧了些。 “东菱那边有多少人?” “保守估计恐怕有两万精兵。” 第102章 行刺 到了下半夜,军队的寒风更甚,阵阵刺骨。傅翊韬身子单薄,此刻脸上少有的血色也消失殆尽,整张面孔上都是惨白惨白的。 “王爷,不如先歇会吧。” 傅翊韬的身子可经不起这么折腾,他不能轻易效仿他人玩命似地整日整夜不休息,不然真的很容易把命玩没。 王爷的拒绝在苍穹的意料之中,于是他迅速搬出他腹中的说辞:“军队不可无人指挥,王爷现在如果不好生歇息,还未到开战,人就倒下了,军队可就是群龙无首了啊!” 他看到傅翊韬的眉挑了挑,而后拿出杀手锏:“你若是倒下了,王妃可怎么办?王妃可说了在府中等您呐!” 傅翊韬面上的平静终于有一丝龟裂,他掏出了怀中的平安符。看着她绣得像小鸡一样的比翼鸟,脑海中都是她笨手笨脚绣花的模样,眉眼霎时就温柔了下来。 “扶本王去床上。” 苍穹一下子就呼出了一口气。脚步轻快地走了过去,服侍着傅翊韬歇下。 等到破晓时分,李威急冲冲地从外面走了进来,面色着急地喊了声:“王爷!” 傅翊韬原本就带着心事,睡得十分浅,此刻李威一喊就让他睁开了眼。 旁边的苍穹狠狠瞪了一眼李威,李威被那一眼吓得有些发怵,踌躇着不敢上前。 苍穹心中心疼傅翊韬的紧,将他服侍起来。 等到傅翊韬稳稳地坐起来时,李威才赶紧上前:“臣办事不力,竟然一点头绪都没有。” 李威忍不住地在心中骂着自己,就这么一点小事也办不好。不知是他能力不够,还是那细作当行太深,整整一夜他都没发现军队的异常。 傅翊韬自己觉得也有些奇怪,他的突然降临肯定会让那细作慌张的。不是他妄自尊大,而是他足够自信。他永远都是敌人眼中一个捉摸不定的男人,只要有他在,怎样的死局,他能解开。因为有他在,他的军队从来不吃败仗。 这也是之前为什么慕容傲那么痛恨他,却不对下杀手的原因。由于他的腿,慕容傲坚信他掀不起任何风浪,只要控制住他也就行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身边有了夏侯琳珑,她背后的夏侯府是个未知数。所以慕容傲又开始打压着他。 “臣将所有未腹泻的士兵都搜了一遍,并未发现他们的异常。” 傅翊韬的眉拧得紧了一些,又掏出平安符不停地摩挲着。 这实在太过反常了些。忽而他又想起之前与苍穹说的那番话,有时候计划太过完美,也是计划最大的缺陷,最大的马脚。 他沉思一会儿,开口:“腹泻的人查了吗?” 李威表情一顿,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他肯定是藏在了这里面。” 要想将计划做的天衣无缝,要想别人根本怀疑不到自己身上,那个细作肯定也会喝下那些水。这样也就解释得通,为什么没有人会去通风报信。因为他也正被腹痛整得死去活来。 傅翊韬单手支着下巴,声音飘渺却带着威胁:“再给你一柱香的时间,本王要看到那个细作跪在本王面前,否则后果自负。” 李威吓得脸色发白,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 “王爷,你怎么这么笃定?” 傅翊韬但笑不语。 许是他的一阵威胁起了效果,不过半柱香的时刻,李威就拎着一个脸色发白的男子走了进来。 “王爷,臣使了一点计谋将这细作诈了出来。” 说罢,李威手一甩,细作就狼狈地摔倒在地。 只见那男子疼得直不起身子,一直蜷缩再地上。他的脸朝着傅翊韬,展露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傅翊韬朝苍穹使了个颜色。苍穹疾步走了过去,一把捏紧了他的腮帮子。 “上次那个细作就是这般死的,怎的你们东菱的习俗就是咬舌自尽?” 他身上还穿着北岳的军服,看起来分外扎眼,傅翊韬脸色沉了几分:“解药在哪?” 细作别开了眼。 第103章 生气 傅翊韬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回来了,夏侯琳珑支着手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满目愁容。 春禾端着脸盆走进来看到自家郡主一脸失神的模样很是心疼。 “王妃,洗把脸吧。” 夏侯琳珑回过神来,等到洗完脸,她缠着声音说:“春禾,本宫心慌得很。” “王妃你现在千万别胡思乱想,最忌讳的就是亲人在上战场的时候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两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有时候,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夏侯琳珑有些迷茫地看着春禾。她的直觉一向很准,上一次心这么慌乱的时候,韩家就遭了罪。而如今,傅翊韬,傅翊韬……肯定也是发生了什么。 可想到之前傅紫岚事件,她现在也不敢轻易出府。虽然留了几名侍卫在府内,为了减轻他们的负担,她也一直乖乖地待在府内。 就算她再思念他,她也没想过要去找他。因为他肯定因为军队的事情烦恼,她过去了他还要分心照顾她,这样他实在太劳累了一些。 “啊呀,奴婢看了一下,给王爷煎药的药材好像要没了,要不咱们出去再买一些吧。” 夏侯琳珑点了点头,招来几名侍卫,就出了府。 可这些药铺似乎是怪怪的,她走到平常常去的那家店,发现里面的柜子都有些空空的。她有些纳闷,又领着春禾去了另一个比较僻静的药铺。 正在结算的时候,隔壁药店的老板走了进来,嚷着:“老王呀,你们这三七或者艾叶还有没有啊?” 夏侯琳珑竖着耳朵轻轻听着。 “哎呀,你那家店这么大还没有这些吗?” “当然有啊,刚刚军队又来讨,才发现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军队二字让她心中拉起警铃,又平白无故要了这么的止血的药草,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她更加仔细地听着二人的对话。 “哎,你是不知道,前几天军队出现了奸细刺伤了王爷。” “然后呢?!” 夏侯琳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二人,不敢相信地开口询问着面前的男人。她紧张得手都在颤抖,之前傅翊韬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被刺伤了? 这个地儿偏,上次教训王霸的时候这些人未能围观到,因此不知道他们面前立着的女人是王妃,以为她只是个来听八卦的小娘子。 “诶,这么惊讶做什么?”那掌柜的拂了拂衣袖,又接着,“好在咱们王爷吉人天相,伤口不深。只是当时事发突然,大家没什么准备,伤口还未来得及上药,王爷就从昏迷中醒来。然后就一直坚持着指挥军队,还别说咱们王爷真是有勇有谋,前几日还在叫嚣的东菱军,往后撤了好多呢!只不过他的伤口时常被拉扯,经常流血,所以军队的才老找我们来讨止血的。” 王掌柜听完一阵感慨,连忙将自己柜子里所有止血的药草都翻了出来。 才将它们打包好,夏侯琳珑一下抢过去抱在怀中急急冲了出去。 看着郡主抱了一堆药神色匆匆地疾步往回走,春禾有些疑惑,也迅速跟了上去。 “王妃,你慢点诶,等着下奴婢!” 春禾跟侍卫跑在后面,她张口喊着王妃,可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夏侯琳珑的眼又渐渐模糊起来,她眼前不断飘着:奸细、行刺、流血,这几个大字。 怪不得她之前眼皮总是乱跳,心脏更是杂乱无章地乱蹦,就是因为傅翊韬出事了。她心痛之余,又忍不住咒骂他,他身体都那么差了,还要这么不知疲倦地过度使用自己的身体。 往日里也就算了,现在受了伤,他仍不知道休息,真是要急死她了! 她冲回府中,白露和恕给她打招呼,她都来不及应,一下就走进了膳房。 她拿出捣药的罐子,将药草放了进去,将它们捣得细碎。 她边哭边捣,边捣边骂着傅翊韬。 等到药草捣好,她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倒入小瓷瓶中。 她又步履匆匆地唤着几名侍卫就要走出去。 春禾见状一下子喊住了她:“王妃,你要去哪啊?” “本宫去找王爷,府内就交给你了。” 第104章 上药 傅翊韬见过她笑,见过她哭,还从未见过她如此盛怒的模样。 他一时觉得好笑,可在下一刻她又软了下来。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地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砸在自己的胸口上。 看到她哭,听到她委屈的嗓音,他没由来的就是一阵慌。他连身上的疼痛都来不及顾,伸出手就想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夏侯琳珑轻轻拂开他的手,又一把抓住按在了他身侧,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别动!” “那你别哭了。” 傅翊韬的嗓音里满是心疼,可使起小性子来的夏侯琳珑却不领情:“王爷连自己都顾不好,还有空来管臣妾呢。” 他被她噎了一下,她哽咽的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他不禁也在懊悔自己前几日的所作所为。 这几日正是对付东菱的紧张时刻,傅翊韬不愿意因为身体而影响战情。于是他不让人碰伤口,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命军医撒些止血药,随意包扎一下复又起来与李威他们讨论。 夏侯琳珑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他的伤口,慢慢地松了一口气,还在没有化脓什么的。只不过不知他刚才又发生了什么,伤口又开始渗血。不过一会儿,营帐内就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王爷就快将全镇的止血草药搬空了,可满意吗?” 没想到平日里软糯的小兔子一旦发起火来,口齿伶俐得很。虽然傅翊韬在面对计谋能够滔滔不绝,可是与姑娘家辩驳的经验缺乏得很。 夏侯琳珑简单的几句话就堵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苍穹站在一侧,他也是头一次看到王爷如此吃瘪的模样,觉得新奇得很。 察觉到苍穹打趣的视线,他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苍穹堪堪避开了视线。 “就算战事再急,王爷也不能不顾身体呀。要是你倒下了,这军营里的士兵可要怎么办才好?” 夏侯琳珑扯开瓶塞,缓缓地将捣碎的止血药洒了出来。她敏锐地听见了傅翊韬传来一阵抽气声,她又轻声哼着:“现在知道疼了,要是化脓了看你怎么办才好呢。” 夏侯琳珑又拿出了金创药,对着傅翊韬:“王爷,这个有些疼,可要忍住了啊。” 白白的粉末倾泻而下,才刚刚触到伤口,傅翊韬就有些疼地咬紧了牙,腮帮子硬邦邦的。 夏侯琳珑看得一阵心疼,于是俯下身凑在他耳边:“要不,王爷你也咬着臣妾吧,就像那日臣妾咬你一样。” “……” 她的突然靠近,他有些始料不及。她的声音轻飘飘地钻入他的耳里,一下就想起了那日她咬着他的模样,眼泪汪汪的,又舍不得下重口,看得让他心驰神往。 说完夏侯琳珑觉得自己这个提议有失偏颇,如若他咬住自己,那她可就看不到他的伤口了。可是看到他隐忍的模样,她又是一阵心疼,她转了转眼珠,接着提议:“要不,王爷还是咬苍穹吧。臣妾还要给你上药呢。” “……起来。” 她眨了眨眼,就又坐直了身体。 只见傅翊韬将头一瞥,连耳根都布满了绯红。 夏侯琳珑低下头一阵偷笑。傅翊韬这个男人可真是奇怪,一会儿对一些甜言蜜语信手拈来,一会纯情得时不时就脸红。真是可爱得紧,真是让她心动不已。 苍穹离得远,又有夏侯琳珑身子挡着因此看不见自家王爷满是红晕的双颊。他只能听到王爷那声低沉的“起来”,嗬!他家王爷怎么能那么凶呢,刚才王妃还哭着呢。 他思索着不能再纵容王爷这么傲下去,总要让王妃治治王爷。 于是他摸摸鼻尖,慢条斯理地开口:“王妃有所不知,王爷不让人碰伤口就算了,还整日整夜地不睡觉。” 苍穹在脑海里想了一下,除了那日傅翊韬小憩了一会,昏迷了一阵,他就没主动去睡过觉。 果然夏侯琳珑一听,脸色便沉了下来,一下抖了一大片。 第105章 王爷不会出错 或许是太过疲倦,又或许是她在身边,傅翊韬这一次睡的格外沉。 他睡着的时候也很安静,那双锐利的双眸阖上时少了平日里的冷漠,多了一分温柔。 右手不由自主地就抚上了他的脸颊,细细摩挲着他的眉眼。夏侯琳珑就这样望着他,满眼都盛满了温柔。 好歹也是个镇国王爷,总是照顾不好自己,让她一阵心疼一阵气的。为了战事,竟然不顾自己的身体瞎逞强。在听到他受伤的那一刻时,她是想过直接掐着他的喉咙,勒令他休息。可是当她看到他苍白的面孔时,她的心即刻就软了。 而后她情不自禁地就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又害怕自己压着他难受,所以她轻轻靠着他。 小手也缓缓移到他的伤口处,喃喃自语:“以前你孤身一人无所顾忌,如今臣妾在你身边,不想再让你随便被人肆意伤害了。” 等到傅翊韬悠悠转醒,夏侯琳珑早就靠在他身侧睡着了。他面色柔和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心窝暖洋洋的。 身旁躺了个病人,夏侯琳珑也睡得比较浅,几乎是傅翊韬一醒,她也跟着醒了过来。 她有些茫然地眨着双眼,随后小手也不停揉着双眼。这里的环境太过陌生,一时之间他有些分不清状况。 直到看到傅翊韬苍白的脸她才反应过来。 “王爷!” 李威又是在外面焦急地大喊一声,迅速走了进来。 看着王爷正躺在床榻之上,他觉得自己可能来的不是时候,他有些懊恼,又不得不上报情况。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夏侯琳珑,注意到他的视线,她理了理衣襟,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那细作仍然不肯交出解药,在半个时辰以前趁人不注意自尽了。” 一听,他的眉逐渐敛了起来。 之前他逼迫细作又给东菱送了一封密信,告知他们能够打进来,傅翊韬还并不知情。当时东菱军恐怕是得意忘形,随意命了几千士兵来探探是否真实,却被蛰伏在一边的北岳军打得落荒而逃。 自那时起东菱就不敢胡乱上兵,也猜测到了傅翊韬可能早就来了。 那细作恐怕是从他写信开始就知道他以后没有了利用价值,抱着东菱军不再信任他的态度,他直接漠视着北岳的拷问。 可能也是知道自己应该是回不去了,即使回去了东菱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所以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自尽。 “但是好在军医已经熬了药汤,士兵们喝了几日,现在已经不再上吐下泻了,只是他们现在还有些虚弱。” 就是如果要上战场,恐怕还是有点困难。 “现在能够上的士兵有多少?” “加上快痊愈的大概有九千。” 傅翊韬的眸子沉了沉,比之前多了一些,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欣慰。但是倘若与东菱军来硬的,那些新军还是太稚嫩了些,恐怕要吃亏。 他揉了揉眉心接着道:“那些潜伏在东菱军驻扎营的士兵呢?” “正等着王爷指示。” “今日子时命人火烧粮仓,然后立即撤退赶回来。” “是!”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想起之前东菱军就是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想要断他的后路。那他现在就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是在他的军队,他绝不允许出现失败。 李威领命迅速退了下去。 夏侯琳珑在外转悠了一圈,刚回来就看到李威神色匆匆地走出去。心道他们应该谈论地差不多,自己便也回了营内。 第106章 必厚葬英雄 她使起小性子看起来十分无赖,傅翊韬无声地笑了一下。破天荒的,他还屈起手指在她光洁的额上轻轻掸了一下,她敛眉立马捂住了自己的额,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用晚膳时,傅翊韬十分歉意地看了一眼夏侯琳珑。军队不仅住宿简陋,膳食也是十分随意。傅翊韬想着与兄弟们共苦,也没想着要任何特殊待遇。 夏侯琳珑倒是吃的津津有味,山珍海味吃得腻了,偶尔尝一些粗茶淡饭也不是不可。 “王爷不必这么看臣妾,臣妾说过,不是这般娇气的人。夫君吃什么,臣妾就吃什么,绝对不会有任何怨言。” 她这话说的十分自然,连眉都没动一下。 可“夫君”二字却让傅翊韬面上一热,然后故作淡定地喝粥。 “吃清淡点好,这样王爷的身子才好的快些。” “王爷的药恐怕是要喝完了吧,明日臣妾熬好,就命人送来。” 傅翊韬因为那二字久久不能回神,所以基本上都是夏侯琳珑在饭桌上自言自语。 等到二人落筷,外面天色昏暗,再晚些回去恐怕会不安全,避免让傅翊韬分心担心自己的安危,她朝他摇摇手,就领着侍卫回了府中。 等到看不见她的倩影,他才默默地回了营帐之中,细细思索着夏侯琳珑的一番话。他觉得她真是与北岳国的女子很不一般,她很大胆,她也敢与上天打赌。 她今天这一番话也让傅翊韬动了赌一赌的心思。也是,谁说新兵就会惨败呢?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恐怕比那些训练有素的精兵还要刚烈。 如今只要等杨先成那边传来消息,他就能决定他到底要不要赌了。他看着铺在桌上的折子,右手指尖有规律地来回敲击着实木桌。 等待的时间十分漫长,但是傅翊韬全身的血液都在兴奋地叫嚣着。是的,自从他受重伤以来,他每一次的作战都比以前保守,更加稳了一些。好久他都没这样全身沸腾过了,他将信念都交给那些新兵,可不要让他失望的好。 一个时辰以后,杨先成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 傅翊韬慢悠悠地抬眼,面上云淡风轻,内心实则紧张又兴奋。 “禀告王爷!他们已成功烧了粮仓!正在回来的路途上!东菱军这边似乎也得到了那边的消息,现在方寸大乱,遣了无数士兵回去!” 这无疑是一剂强心剂,傅翊韬一下子划开了一个笑容,慢吞吞吐出一个音节:“攻!” 动作有些大,似乎是又扯到了伤口,疼痛随之而来,傅翊韬一下子煞白了脸。 “是!” 当晚,东菱军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们的粮仓怎么莫名其妙就失火了。但是北岳军这边的宁静让他们放松警惕,偷偷派了士兵回去,他们不知道这一切都落入北岳军的视线里。 —— “战士听令!东菱军在边关作祟,现得王爷指令,通通随我去剿灭叛军!” 原本还在睡梦中的新军,猛地睁开眼,双眼立马恢复清明,身体立马进入作战状态。 “是!” 声音整齐且铿锵有力。 杨先成带着一众军队直直杀入了东陵军现驻扎的营地。东菱军正因远处的粮仓而发愁,万万没想到北岳军却在此时攻了过来。 原本就慌乱不已,现在更是措手不及。东菱军的精兵很快就组织起来与北岳抗战,可是逐渐就落了下风。心中的慌乱被这群不怕死的北岳军吓得更甚,两个时辰后,东菱军节节败退,逐渐地跟不上北岳的刀剑。 “撤!” 东菱将军高喊一声,第一个落魄而逃。 东菱军一下还未反应过来,北岳士兵举着刀又砍了过来。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他们不得不落荒而逃。 第107章 保证你做花魁 夏侯琳珑一怔。 春禾没注意到王妃的愣怔,又自顾自地说:“奴婢觉得不可思议了些,知道王爷打了胜仗就算了,怎么可能还能知道王爷哭了呢?何况男儿有泪不轻弹,像王爷那样冷冰冰的男人,奴婢可真是想不到他哭的模样。” 要是在以前听到春禾这一番话,她肯定也是跟春禾一个模样,觉得匪夷所思。 随着与傅翊韬的接触中,其实她知道他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男人。他从前受过太多苦了,不得不将自己封闭起来,让自己看起来无坚不摧,才不会有人随意来招惹他。 其实在他是个十分重感情的男人,可是他又害怕身边出现下一个傅紫岚,所以他又不会轻易捧出自己的心。 他对她的防备、试探,她都看在眼里。可是现在他逐渐歇下那些,夏侯琳珑觉得自己十分幸运,能够得到他的信任。 从前几日他的表情来看,他当真是十分重视他的士兵们。恐怕因为伤亡的有着那些新兵,他心中觉得有愧,所以才会落泪。 就算是看到从小陪伴他长大的傅紫岚跌落山崖,他仅仅是失神,并没有哭。但是她知道他心中很是痛苦,只是他一直压抑着。 如今,看着那些鲜活的面庞了无生气地躺在那,他应当是抑制不住了。 那样强大的男人竟然流露出如此脆弱的表情,夏侯琳珑也跟着一阵揪心的疼。 她又慢慢地捏紧了粉拳,如若不是慕容傲从中作梗,傅翊韬与东菱的战役不会打得这么吃力。 原本北岳在数量上就压制住了东菱,可他们的士兵却多数是新兵,毫无经验。傅翊韬不得不每日训练他们,培养他们,不敢轻易让他们上战场。 如若不是慕容傲那些孩子们恐怕不会这么快就长眠于地下。 她闭了闭眼,韩如意鞭笞她的高傲模样又晃入了脑海中,耳边依稀还听得到她嘲讽的声音,她猛地睁开了眼。 不论过了多久,她对韩如意的恨意竟然还是这么深。 如今慕容傲与韩如意在皇宫里夜夜笙歌,而傅翊韬却在边关忍痛病痛折磨坚持捍卫着北岳的尊严,她想着就是一阵疼。 既然慕容傲不让他们二人好过,那她也不应该让慕容傲他们过得如此滋润。 她慢慢拧起眉,默默思索着如何才能让那二人不安宁些。逐渐地,她的眼前又浮现起韩如意的那张小脸。双瞳剪水,一点樱唇,一颦一笑皆是动人之姿。也是仗着生的美,慕容傲在那时并未对她动杀心。 可是她的不洁,仍然是慕容傲的一块心病。夏侯琳珑嘴角划开一个弧度,那么找一个纯洁又美过韩如意的女子,那么她以后可没有好果子吃。 心中的计划慢慢展现出一个雏形,她立马吩咐着春禾给她打扮一番,带着侍卫就要往外走。 春禾不满追到门口:“王妃这可又要去哪啊?” 夏侯琳珑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并不告诉她实情,小丫头面子薄,她害怕春禾到时候受不住。 “王妃能不能带上奴婢啊,从小奴婢就待在王妃身边,这一次次地被落下,奴婢真是好可怜啊。” 春禾越说越发觉得自己委屈,几行清泪就悬挂在脸颊上。 夏侯琳珑一看也有些着急,赶紧擦干净了她的脸,她轻声说着:“可以去,但是等会可千万别被吓着。” 春禾抽噎着点点头。 夏侯琳珑对前来送行的白露微微颔首:“王爷的药就麻烦你了。” “是。” 白露伏了伏身,就往膳房里走去。 她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白露的身影,而后又摇摇头,领着春禾他们走了出去。 “你们在这站着等着本宫,本宫去去就来。” 第108章 买卖 老鸨甫一靠近那浓郁的胭脂味就钻入了他们鼻中,等到她开口,吓得春禾花容失色,小脸惨白惨白的。 即使春禾只是个婢女,那也是从小就被养在夏侯府中,从来没见过这阵仗。听着老鸨的这惊世骇俗的话,羞得不知所措。 夏侯琳珑也被这话惊得拢起了眉。 “王妃面前,休得无礼!” 侍卫看着老鸨如此露骨的打量,领头的侍卫出声呵斥着。 老鸨原本脸上的笑意尽数消散,摇扇的手也是微微顿住,不可思议地盯着夏侯琳珑这张脸。 这时她才腾出视线看着两名女子的打扮。她心里咯噔一下,之前被二人的长相所吸引,还以为二人是来卖身的。 她才发现二人的衣衫并不是镇上那些粗布粗制滥造而制成,就算是醉香阁的花魁所穿的布料都不及二人半分。 特别是为首的女子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华贵的气质,全然没有来卖身的那些女子那般唯唯诺诺。 夏侯琳珑轻轻拂开了挡在自己身前的侍卫,上前一步对着老鸨:“老板娘,你们的雏儿是养在哪儿的?” 春禾和身旁的侍卫又瞪大了双眼,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王妃。 老鸨也没想到这个面容姣好的女人说起话来是如此直白,她一时之间也想不通一个女儿家,要她家的雏儿做什么。 “敢问王妃,打听这个作甚?” 她最近是新买了一些雏儿进来,个个眉清目秀,她是打算好好栽培她们,让她们以后成为醉香阁的摇钱树。 夏侯琳珑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袖口,慢悠悠地道:“本宫没必要向你汇报,倘若本宫要是看上了,可以给你三倍的价钱买下来。” 老鸨一听,一喜,心里打着小算盘。可她又一想,如若是她将人儿栽培出来了,三倍买人儿的价钱不过一年就能挣回来。 她捏着扇子放到鼻尖娇笑着:“王妃出手好生阔绰,可是那不过是醉香阁女子一年的收入,这样还是太亏了些。” 夏侯琳珑挑挑眉,左不过是为了一个“钱”字,恰好她还留有一些钱,她的夫君也是极有钱,于是挥了挥手,道:“到时老板娘自行开个价就好。” 老鸨立马眉开眼笑,摇着扇子翩翩然转身,又带起一股浓烈的香味,春禾闻着紧蹙着眉。 “烦请王妃随我来。” 夏侯琳珑刚要往前踏上一步,春禾就拽住了她的袖口。她摸不清王妃的心思,也害怕那些女子污染了王妃的眼。 她诧异回头看了一眼一脸紧张的春禾,询问着:“要跟上去瞧瞧吗?” 春禾又是一阵惊恐,但是内心又渴望着去瞧瞧那些女子的模样。 “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又不会吃了你,想来就跟上来。” 夏侯琳珑拍了拍春禾的小手。 虽然她表现得云淡风轻,但是她也不曾来过这种地方,因此仍然有些许紧张,掌心间沁着一层薄汗。 走廊似乎特别长,还未到正式的开店时间,整个长廊都显得静悄悄,只有她们几人细碎的脚步声。 随着老板娘转了个弯,渐渐的女儿家的调笑声渐渐传了过来。若是仔细听,还夹杂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调侃。 春禾心中一惊,更是揪紧了王妃的袖子。心中更是想不通为什么要来这种烟花之地,那些女子放肆的言论更是让她浑身泛着鸡皮疙瘩。 夏侯琳珑听着那些声音也是皱着眉,心中一阵复杂。 “诶,柳娘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呀?” 老鸨推开门,一个女人像水蛇一般就缠了过来,媚眼如丝,原以为是老鸨给她们介绍大生意来的。美目轻轻一侧,看到两个女子神色微怔,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她们。 而后她的眼睛微眯了一下,语气里充满了敌意:“这是新来的姐妹吗?长得倒是挺水灵的。” 夏侯琳珑的眼扫到那女人身上,吓得那女人一下别开了眼。 第109章 我要你去侍奉皇上 女孩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竟然还能够完整地走出青楼。她静静地待在夏侯琳珑身边,有些局促不安。 “不必紧张。” 余光瞥见女孩的紧张,夏侯琳珑安慰着她:“之前吓坏了吧,被卖到这种地方。” 女孩摇摇头:“不,香令是自愿来的。” 她与弟弟相依为命,二人都遗传了家族病,昂贵的药材她支撑不起。从小就听说这地方来钱快,于是她就将自己卖到这里来。 夏侯琳珑愣了一下,带着她回了府中。 几日下来,香令看起来十分茫然,什么都不会的模样,这让夏侯琳珑有些苦恼。而后她又想起之前无意间在庭院中看过白露跳舞,于是迅速将她唤了过来。 “王妃。” 白露不卑不亢地站在香令身边,香令一下就有些相形见绌。 “本宫曾见过你舞是跳得极好,可否教一下这位妹妹?” “可是奴婢还有许多活儿没干完。” “不必担心,本宫会教给另外的下人。” 白露咬咬唇,随即点头答应。 白露有着十几年的舞蹈功底,舞得令人心神荡漾,一旁的香令看起来就十分惹人不满了。她日子过得清贫,一直为了自己与弟弟的药费奔波,实在没空去接触这些高雅的艺术。 她艳羡地看着翩翩起舞的白露,而等到自己跟随她的舞姿时,手脚总是不听使唤,次次都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她迅速爬起来,一脸歉意地看向白露和不远处的夏侯琳珑,二人都没有埋怨她的意思,她憋着一口劲儿又开始重复那些舞姿。 为了不让她们失望,香令夜夜都在屋子里不停练习。她年纪小,身子柔若无骨,有些难度的动作随着她的练习也变成了小菜一碟。 等她终于能够随着白露舞步的时候,她看到夏侯琳珑的脸上终于扬起了微笑。但只是一瞬,那笑又消失不见。 夏侯琳珑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她总觉得香令怪怪的。经过这几日地观察,她才发现恐怕是香令从心底里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脸上总是紧张的模样,还带着讨好的笑意。 她的脑海中不由得就浮现起韩如意的模样,即使出身不如她,韩如意依然有着自己的骄傲,后来当了贵妃以后,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像香令这样将心中所有都表现在自己脸上的女子,要是真进了深宫,一定会被韩如意啃噬得骨头都不剩。 等到傍晚,她将白露遣了下去,熟稔地拉起了香令的手:“香令,知道本宫为何要将你买回来吗?” 夏侯琳珑没有发现不远处的白露停下了脚步。 香令的那双眼里盛满了疑惑与茫然。 “本宫并不是救世主,不可能将青楼的雏儿都买回来这样的栽培。” “本宫就是见你的这双眼与那些女子不同,觉得是个可塑之才,才将你买了回来。” “知道本宫让白露教你的原因是什么吗?” 香令被她的这几句话砸得有些晕,眼中的茫然更甚。 一旁的白露则是因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而更加紧张起来。 “因为,本宫要你去服侍皇上。” 第110章 发病 夏侯琳珑诧异地看了一眼香令,虽然她看起来像只小白兔,但她的心思还没有单纯到那般地步,因此她对香令还是有点满意的。 “本宫这么尽心栽培你显然是让你得宠以后,能想到本宫的好。” 香令自然不是那样忘恩负义的人,人家假如对她有三分好,她必定回人十分好。因为她在尘埃里挣扎太久,遇到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她也一定会尽心尽力对那人好。 “奴婢不会的。” “本宫知道你不会。” 上一世识人不清,落得如此惨状。老天似乎特别可怜她,这一世留在她身边的人都是心思纯良忠诚的人。 “当然,本宫还希望你将当今贵妃搞下台。” 夏侯琳珑的声音轻轻的,经过微风浸润更是柔和得不行。可是香令仍是听清了蕴藏在嗓音里似浓似淡的恨意。 她下意识地就盯着面前王妃的脸颊。不似北岳国女子的长相,应当与当今贵妃无所交集才对。 即使身在边关,她也是听过那贵妃的名号。她家九族皆被皇帝赐死,可她安然无恙地坐在贵妃之位上,可见手段了得。 “王妃可曾与贵妃结仇?” 香令一问完就后悔了,深知自己逾矩了,连忙对着她道歉。 夏侯琳珑恍惚想起恕曾经也曾问过她相似的问题,于是当初那副说辞又说与了香令听。 香令一阵义愤填膺,小手也紧紧握在一起,有些咬牙切齿:“贵妃娘娘未免欺人太甚!” 夏侯琳珑心中一阵感动,但还是斥责了面前的小丫头:“只听本宫一面之词,你就全信了本宫?倘若本宫故意编的话来骗你的呢?” 香令一愣,喃喃着:“王妃心地善良,看起来不像是会说假话的人。” “虽然本宫那一番话确实没说假话,可是你要记得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能随意相信了别人,特别是在后宫之中。” “她们为了权利勾心斗角,为了拉拢势力谎话更是信手拈来,你可得时刻做好防备。” …… 一晚上夏侯琳珑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即使点着熏香,她依然觉得心绪烦闷,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一闭上眼就是香令那张单纯的小脸,她捏着锦被坐起来靠在床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香令虽然心底有着欲望,可她似乎还没发现自己的欲望,心思单纯得很。不知道将她送进深宫,到底是好是坏。 她不过是世间最为普通寻常的女子,却因为夏侯琳珑的仇恨而肩负重任。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错了。 这一夜就在她不断的叹息声中,默默地睡了过去。 而后几天,春禾带来了几个好消息,什么王爷伤口恢复了呀,什么东菱军又被迫撤退了呀,夏侯琳珑听得嘴角不停地往上翘。 夏侯琳珑心中一阵欣喜,到膳房又亲自给傅翊韬煎了几贴药,带着侍卫就往军队赶。 最近几日她有些浮躁,她一面有些愧疚香令,一面又觉得香令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没什么好愧疚的。 磨到天色昏暗,夏侯琳珑才慢吞吞回到府中,她脑子里都是傅翊韬那张病态的脸。于是她就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无论如何都要将香令送到后宫去,与韩如意争宠。 她刚进入大门,白露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神色慌张地对着她说:“王妃,香令她,她有些不对劲。” 她脸上表情一顿,皱着眉说:“别慌,慢慢说,香令怎么了?” “之前奴婢在庭院教香令有些复杂的步子,按理说现在她应该很快就能学会。”白露深吸了一口气,“可是她当时反应确实很迟钝,不小心绊到了石子,摔在地上。奴,奴婢急忙跑过去看,却见她脸色发白,不停翻着白眼,全身抽搐。” 白露闭上了眼,神色一阵慌张。就算是从前照顾母亲,她也没见过母亲出现过这种神态。香令当时的神态可真是将她吓得小脸蜡白,不知所措。 第111章 我愿代替她进宫 夏侯琳珑捏着筷子,让春禾掰着香令的腮帮,她快速将筷子送入口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指。 发病的香令不知轻重,手指上是她留下的牙印,已经渗着丝丝的血迹。 那可怖的伤痕布在她手上,春禾心疼的眼泪不停往外冒。 “去将药箱带过来。” 夏侯琳珑看了一眼伤口,又将视线移到了香令的脸上。 那张脸已经慢慢恢复了平静,但害怕她再次发病,夏侯琳珑并没有将筷子抽出来。 身旁的春禾则是依然杵在自己身边,一动不动。 她抬眸看着春禾:“还不快去?” 春禾害怕香令如若再发病伤到王妃迟迟不肯动,听着王妃有些愠怒的声音,她匆匆跑了出去。 夏侯琳珑又将视线移回香令身上,微微叹息了一口气。这次老天并没有再眷顾她,香令的病印证了她心中最坏的想法。 癫痫。 她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这个病真是令人一言难尽,平日里看似与普通人无异,可是一旦发作那可是十分痛苦,神智恍惚,十分骇人。 怪不得当时那柳娘这么一点钱就将雏儿卖了出来,想必是她也知道香令这病是个累赘。不知她会何时发作,倘若在陪客的时候发作,那岂不是直接砸了醉香阁的招牌。索性直接开了一个价,将这个皮球踢给了自己。 她又叹了一口气。现在香令这模样,也是不可能再将她送给慕容傲了。要是在龙床上发病,伤了慕容傲龙体,他或者是韩如意追究起来,不仅保不住香令,她连自保都难。 春禾急急忙忙将药箱背了过来,唤回了她的思绪。她拿出里面的金创药轻轻洒在自己的手指上,淡淡的疼痛感稍稍压下了她慌乱的心。 即使现在香令已无用处,但是夏侯琳珑依然陪在她身边。害怕她下一次发病,伤害了她自己。 香令后半夜睡得并不安稳,当天空微微泛白的时候,她猛地睁开了双眼。 感觉到嘴里咬着的筷子,看着王妃手上包着她的纱布,她有些苦涩地笑了起来。 她不敢动弹,生怕自己轻轻一动就惊醒了身侧的王妃。可是她又毫无睡意,只能睁着眼,直愣愣地看着头顶。 等到夏侯琳珑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香令有些呆愣的模样。 “王妃……” 香令的声音有些粗哑,她有些抱歉:“奴婢,昨天发病了吗?” 夏侯琳珑垂眸,轻轻点了点头。 “奴婢,不是故意隐瞒的。”香令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奴婢是想着,进了宫就有钱了,就能治奴婢和弟弟的病了。” 夏侯琳珑听着她的声音,鼻尖也有些酸。她觉得香令可真是傻,要是被人发现她的病,她肯定会被打入冷宫,怎么可能救她和她弟弟。 “那你之前将自己卖进醉香阁,也是为了救弟弟吗?” “是。”香令的头偏了一偏,“可是后来奴婢发病了,姐妹们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奴婢,柳娘也将奴婢搁置在一旁不管。” 夏侯琳珑闭了闭眼,心中一阵叹息。 “王妃,奴婢,是不是没机会进宫了。” “嗯,不过你别害怕,本宫会找大夫给你和你弟弟治病。” 香令蓦地笑了一下,一滴眼泪落入枕巾间,她说:“奴婢就说娘娘是心地善良之人。” 夏侯琳珑心间有些梗,拍了拍她的手,匆匆留下一句“好生歇息”,就走出了房门。 沐浴着外面的阳光,虽然暖烘烘的,但是她的心却有些冷。不仅因为计划化为了泡影,还为香令心疼。 第112章 鼓上飞燕 “奴婢是真的愿意,奴婢说出来并不是在宽慰王妃,而是深思熟虑一晚上做出来的决定。” 白露依然是坚定地点点头,眼里一片平静。 夏侯琳珑的手肘撑在梳妆台上,素手撑在额上,心里有些烦躁。她一合上眼都是白露母亲形如枯槁躺在床上的模样,她甩甩头,慢慢睁开眼。 “本宫让香令进宫并不是纯粹的让她服侍皇上,而是为本宫所用,给贵妃使绊子。” “说白了,就是一枚棋子,倘若她若是出事了,本宫可能会直接放弃她,保自己万全。” 她开口,将其中利害说与白露听。白露苦了小半辈子,下半辈子不应该葬送在深宫之中。 “奴婢不怕。” 白露跪着往前蹭了几步,神色平静:“王妃,像香令那样单纯的女子,其实你也不敢确定她进宫后会不会被人利用,从而变成你的敌对方。” 夏侯琳珑的眼神一顿,视线落在实木桌的花纹上,一言不发,静静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想王妃也不敢确定,再找一个女子会不会真的忠心对你。王妃能用钱收买她们,别人也能用钱收买她们。” 听到她的话,夏侯琳珑心中一惊,白露竟然能这么轻松地揣测出她心中所想,这个问题的确是她心中所担忧的问题。 “王妃在边关何时能回去都还没个准数,香令远在皇宫,倘若有心之人利用她,王妃在这边也不知道。” “王妃对白露有恩,因此奴婢可以对天起誓,那些意外都不会发生在奴婢身上。” “你就这么肯定本宫会让你去?”夏侯琳珑眼中闪过精芒,她能感觉到白露对她的那份报答之意。 白露忽地笑了一下:“奴婢对自己的样貌还是有信心的。” 看着白露自信的模样,夏侯琳珑也笑了出来。白露正好弥补了香令身上所有的缺点,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好。 “若是进了宫,那就没有回头路了。这里,你可能就回不来了。宫中险恶,一步走错,那就可能跌入万丈深渊,一生不得翻身。” “这里对奴婢来说并没有什么好的回忆,娘已经没了,奴婢已了无牵挂。倘若进了宫奴婢一定跟着王妃的指示走,有着王妃领路,奴婢肯定不会走错路的。” 夏侯琳珑深深望了一眼白露,那张小脸布满了平日里没有的坚定。想必白露已经是下定了决心,无论怎么劝解应该都动摇不了她的心。 索性她也就不再开口,微微颔首。而后带着白露上街将镇上最为名贵的布料买了下来,给她置办了几件新衣裳。 不过两日,白露像是变了一个人。没了从前奴婢的打扮,精致的妆容让她看起来像个漂亮的瓷娃娃,玲珑有致的身段藏在一袭嫩绿衣衫中。随着她的翩翩起舞,衣袂飘飘,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不经意地一笑都是那般的动人心魄。 一旁的春禾与香令看着都忍不住咋舌,倘若她们是男儿身,这时恐怕已经醉倒在她的衣裙之下。 夏侯琳珑看着她,美则美矣但是总缺少了一点内容。她的脑海中不禁浮现起华灵夫人,虽素昧谋面,但是她当初一定是靠着自己的个性征服了慕容傲乃至更多的皇子。 她拍拍手,示意白露停了下来。白露堪堪停下,一身香汗淋漓,眉眼间皆是自然散发出的媚态,让人不喜欢都难。 “你可知以前的华灵夫人?” 夏侯琳珑又摇头,白露年纪比她还小些,她都是听娘亲才知道的华灵夫人。白露远在边关,恐怕更是未能听过。 出乎她意料,白露点点头。 “奴婢从小习舞,老师曾仰慕华灵夫人,奴婢也听她讲过。” “那你知道华灵夫人为何会一舞倾城,惹得众多公子倾心?” 第113章 我的命是王妃的 随着白露逐日进入状态,夏侯琳珑赶紧命恕匆匆赶回北岳打听着皇宫的消息。 不出一日,恕风尘仆仆地从北岳赶了回来。他浑身是汗,脸色也苍白得很。 夏侯琳珑不禁皱起了眉,不等恕开口就被她狠狠斥责了一会。她吼着他去床上躺着,拿出银针往他腹中一扎才抑制了那蠢蠢欲动的蛊。 “本宫好不容易才帮你控制住的病情,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想要再死一次吗?” 恕摇摇头,抱歉地开口:“这是王妃交给属下的第一个任务,属下必定是要尽心尽力完成。” 夏侯琳珑听得一阵感动,声音也没有方才那么冷:“那也并不是要让你玩命去完成,要是你躺下了,韩家的仇怎么办?” 恕有些失神,而后又正色道:“这月的十五是皇后娘娘的寿辰,宫里必定会大摆宴席。属下找到了张大人,他决定帮助我们。” 她听后柳眉微微蹙起,脑中搜寻一番也记不得有何张大人的记忆,询问:“这个张大人可否值得相信?” 恕肯定点头:“张大人曾是在韩家出事时唯一帮过韩家说话之人,也是将军身边的得力助手,属下用性命担保张大人确实信得过。” 她轻轻点头:“现在离十五不过几日了,明日你就护送白露去见张大人,而后就留在白露身边,暗中保护她。” “那王妃怎么办?” “本宫身边的侍卫这么多,也不少你一个。白露要是成功进宫,那你遇到韩如意的机会可就多了。就凭着你这张脸,她就不可能再像现在这般高枕无忧。” 说罢她从怀里将几个小瓷瓶拿了出来,堆在他的床边,“每当毒发之时含一颗,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这些应该能撑着到本宫回来之时。” 翌日,白露一袭白衣走了出来,神态之间全然没了以前奴婢时的卑微。可看到夏侯琳珑时,她面上的平静出现了破碎,她迅速走过来跪在王妃面前,声音有些哽咽:“王妃的恩情白露没齿难忘,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何时才能报尽王妃的恩情。” “你在如若能成功掳获皇上宠爱,那你在宫中好好活着便是对本宫最好的报答。” 之前白露带给她的惊喜此刻也被离别的苦涩冲散,白露从小就没过过几天安稳的日子。现在更是要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她想着就是一阵酸涩。要是白露出什么事,她该怎样面对白露过世的母亲? 她闭了闭眼,将白露扶了起来。她将腰间的荷包摘了下来,放在白露掌心间。 白露一阵惶恐,手中像是躺着一块烫手的山芋,连忙摇头推拒着。 “拿着,就当作本宫拿这些钱收买了你,时时刻刻记得本宫,不要被其他人所迷惑。” 白露表情一僵,声音低低地说:“奴婢不会的。” “本宫自然知道你不会。”她的手攥着白露纤细的手腕,一手将荷包按在掌心中,“皇宫险恶,留些钱在身边能够帮你打理好那些奴婢,让她们尽心待你。时刻记住,有钱能使鬼推磨。” 白露缓过神来,不再挣扎,愣怔地看着面前的花纹细致的荷包。 “本宫不在你身边,但本宫将恕留在你身边,暗中护你周全。”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在恕的催促中,白露只好闭嘴上了轿子。 看着渐行渐远地轿子,夏侯琳珑叹息一声,回了府中。 “王妃不必担心,白露长得如此惊艳,肯定会得皇上宠爱的。” 看着王妃郁郁寡欢的模样,春禾小心开口安慰着她。 这点她倒是不担心,可就是白露生得太美了些。那美貌如若成为别人的眼中刺,联合起其他妃嫔要找白露的茬,那可就惨了。希望白露能够在深宫中,能早些找到可以攀附的枝桠。 她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回到了屋内。 第114章 皇后的礼物 “我曾听过王妃提起过你的事,王妃此番让我进宫为的也是制衡韩贵妃。所以我们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你不必像防着韩贵妃那样防着我。况且我也不是她那样忘恩负义之人。” 恕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脸,她的眼没有忽闪,唇角微抿,看起来十分严肃。不知为何,听了她这番话,他的心也就松了下来。 但他依然硬这嗓子警告她:“那我必定会护你周全,倘若要我发现了二心,不必启明王妃,你就会死在我的刀刃之下。” 白露轻笑:“绝不会给你这种机会。” “张大人已经打点好一切,皇后是他的妹妹,到时你讨好她就好了。” “知道了。” 说罢,她拂了拂衣袖,潇洒走去。 直到她进入轿中,恕双脚一点,轻松上了屋檐,默默地跟在轿子的后面。 —— 宫中更是灯火通明,皆在为皇后庆贺。殿中一片觥筹交错,大臣们嘴里都溢满了庆祝之词。 皇后眉目含笑地坐在慕容傲身边,岁月似乎待她极好,几乎不曾留下一丝痕迹。 只是慕容傲在一旁兴致缺缺,每年都是这么重复着,毫无新意可言。他对皇后也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只是她不争不抢让他满意,因此才立她为后,多年来也是相敬如宾。 皇后侧眸就看到他有些蔫蔫的模样,俯身凑在他身边。她的眼细细一瞥,就看到韩如意的脸色一顿,她轻轻笑了出来:“皇上可是觉得乏了?这寿辰不过也罢,要是伤到龙体可就不好了。” 慕容傲眼睛一睁,大手覆在她的手上,轻轻拍了拍。这就是他的皇后,永远的这般善解人意。如若现在将宾客都赶走,那岂不是太打皇后的脸了?皇后给足了他面子,他断然不会辜负皇后。 “不可,今日是你的寿辰,朕怎么会抛下寿星离去。” “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皇后朝他狡黠地眨了眨眼,慕容傲甚少见过她如此灵动的模样,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希望皇上能够打起精神来。” 这算是什么不情之请?慕容傲哑然失笑,顿时端坐起来。 “臣妾要送您一个礼物。” 她的脸上划开一个得体的弧度,对着张大人的方向颔首。 张大人触到目光快速从位置上走到正中,对着皇上皇后拱手行礼。 “臣之前在外觅得一美人,能歌善舞,因此带回府中潜心栽培,特地在皇后娘娘寿辰上为她献舞一曲。” 慕容傲有一丝的失神,看过华灵夫人的那支舞后,后来的任何人跳舞都吸引不了他的兴趣。此刻他也只是随意地摆摆手,示意张大人将那美人召上来。 红衣女子被一群白衣女子簇拥着走上前,随着古琴的拨弄,慢慢开始起舞。 白露脸上蒙着面纱,只露的一双眼在外。那双眼弯成一道月牙,眉间的花钿艳丽绽放,看得慕容傲有些失神。 女子曼妙的身段呼之欲出,却又被她藏在衣衫之中。火红的衣裙衬得她的肌肤更是白皙,盈盈一握的腰身灵活地扭动着,无不在勾引着席上的血气方刚的男子。 慕容傲的目光渐渐地就被白露吸引,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舞姿。 韩如意在台下看着慕容傲的神情心中一阵惶恐,又将视线移到白露女子身上。恰逢白露的目光也移到她身上,白露朝她微微一笑,又转了一个圈。 不知不觉间,一张大鼓就推到了中央。白露连续连续转了几个圈以后,悠然地上到了鼓上。 慕容傲不可置信地看着在鼓上起舞的女子,好像她在鼓上比在地上更为灵活,如鱼得水一般,更是婀娜多姿。 她还时不时地跳起身,众人都屏住呼吸,生怕她将鼓踏破在皇帝面前出糗。 可她却稳稳地落在鼓面,众人又轻轻松了一口气。白露的脚轻轻地点在鼓上,与那古琴声相伴,听起来是那般的悦耳和谐。 第115章 拉拢 慕容傲此言一出,四方又是一阵惊呼。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女子,竟然仅凭一舞就掳获了皇帝的心,更是当着众人的面赏了她金银珠宝,还有封号。 那一夜白露凭着那一支鼓上舞名声大噪,出尽了风头,更是直接越级赐为“燕美人”。慕容傲也是夜夜传她侍寝,夜夜笙歌。 世人皆传白露乃为飞燕转世,将她的身世传的十分唬人。皇后坐在华昭殿说与她听时,她也是忍俊不禁。 “皇后娘娘可别打趣臣妾了。” 皇后还来不及说什么,各宫的妃嫔就纷纷进了华昭殿请安。自那日见了燕美人眉中花钿后,妃嫔们开始效仿,希望这样能够让慕容傲能将视线分与她们一点。 韩如意最近几乎被慕容傲,虽没被唤去侍寝,但眉眼间尽是疲惫之色。她平日里的恃宠而骄,早就让各宫妃嫔有些看不下去。现在逮住她如此失意的模样,必不会放过她。 身着粉衣的宁妃捏着帕子放在鼻间揶揄着:“贵妃姐姐还是不要露出这样的神色才好,明明与咱们一样守着空闺,这副样子倒像是背着偷人了一样。” 说罢几个妃子们都娇笑起来,白露也跟着翘了翘嘴角。 倘若是平日里,韩如意早就不管不顾地骂着宁妃。可宁妃好死不死正好戳到了她最不愿提起的那一段,她的脸霎时就白了下来。 等到她们都笑够了,皇后赶紧出来打圆场:“女儿家家的胡说八道什么呢。韩贵妃莫要放在心上。” 韩如意咬着牙请安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一早上都听着妃嫔们对白露的恭维,还时不时地听着她们指桑骂槐。她的手紧紧捏在桌角,她的脾气没地儿撒,因为她们根本没提她的名字。要是她现在跳出来谩骂她们,那不就是对号入座了吗? 她在心中思索着,这些人乱嚼舌根,等到她将恩宠都拿回来时,她一定不会让这些人好过。她抬眼细细望着白露那张小脸,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但随着妃嫔们愈来愈恶劣的言论,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有些挂不住,心中簇着一股无名的火。 等到这磨人的时间结束,韩如意抖着身子站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出了华昭殿。 “看见她没?” 等到妃嫔们都离开,皇后慢悠悠地开口。 “不得不说镇国王妃真是高瞻远瞩,让你入了个好阵营。” “那韩如意也仅是一时得宠,虽然本宫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皇上并不像表面上那般的宠爱她。” “她以为除掉韩家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了?真是傻,这样只会让她毫无后台,出事也不会有人保她。” “即使本宫不得宠,但好歹是一国之后,待在本宫身边,本宫自会保你,也会保住镇国王。” 皇后的一番话听的白露云里雾里,她懵懂地点点头。 当日下午,白露领着几个丫鬟在锦池中喂着锦鲤,忽地就闻到了一阵胭脂味,她有些诧异地回头就看到韩如意一脸微笑地走了过来。 “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你们先退下吧,本宫有些亲近话想与燕美人说。” 韩如意使了个眼色就让丫鬟退了下去,她的视线又落在了白露身后的丫鬟身上。 白露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自己的丫头,随即莞尔:“姐姐可是想支走妾身的丫鬟?万万不可,要是出了什么事,妹妹可是有百张嘴都说不清呢。” 说完,白露觉得自己像是说了一个笑话一般捂嘴笑了起来。 韩如意却因为这句话脸一阵红一阵白。 “好了,下去吧,姐姐不过是想与本宫说些话而已。” 丫头伏了伏身,默默退了下去。 韩如意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了白露一些。 第116章 陷害 恕的眼阴测测地扫过那婢女,婢女嚣张的气焰立马散了不少。 白露唤人传太医,又让人去找皇后,而后与恕一起去了韩如意的寝宫。 “你这样未免太大意了,如此莽撞地跳出来。” “难不成还等着她跌入池中?那你恐怕下一刻就被打入冷宫了。” 白露蹙眉正想说什么,余光就瞥见慕容傲从外面进来。 他的脸色不太好,白露只能规规矩矩行礼之后待他身旁。 慕容傲一脸阴沉地坐在前厅,双眼时不时地扫过白露与恕的面容,想要从他们脸上窥伺出一点慌张。 可惜没有,两人坦然得很。 太医从里面出来,脸上堆满了笑:“恭喜皇上,贵妃娘娘这可是喜脉啊。如今脉象有些不稳,臣给娘娘开了几副安胎药为娘娘安胎。” 太医一退下,白露就一脸惶恐走到慕容傲面前跪下,声音有些哽:“怪不得之前姐姐情绪有些不稳定,臣妾愚钝竟然不知姐姐已有身孕。” 慕容傲依然是沉着脸,默不吭声地看着跪在面前的白露。不过一会儿,恕也跟着跪了下来。 白露垂眸思虑一下复又开口:“要不是哥哥一直在暗中看着臣妾,发现了姐姐的异样及时将姐姐揽住,不然臣妾今日恐怕是晾成了大祸。” 她三言两语就说出了恕的来历,慕容傲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妙。 “宫闱禁地岂是一个男子可以擅自闯入的?” 慕容傲有些咬牙切齿地说着。 恕欲想开口,却被白露一把按住。看着自己的妃子如此亲昵地按着别的男人的手,他的双眼轻轻眯了起来。 白露从王妃口中得知皇帝生性多疑,特别看重枕边人的清白。 当时的韩如意可让他梗了好久,如今他是不会再让自己身边出现又一个韩如意的。 “皇上有所不知,臣妾与哥哥一直生活在边关。从前老是遭人欺凌,所以哥哥才一直这般,这般的与臣妾形影不离……倘若皇上要是怪罪,臣妾愿与哥哥一起受罚。” 白露的一席话让他微顿,他不能想象这般柔弱的女子从前遭受过怎样的欺负。只是他一想起来,便觉得心有些疼。 “抬起头来。” 不知不觉间,慕容傲的嗓音就软了下来。 白露那张白净的小脸上已是泪水纵横,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贝齿轻咬樱唇,双眸怯怯地看着他。 那双眸里已然没了往日的光彩,被一片灰蒙蒙的黯然所替代。 “要是,要是皇上怀疑臣妾与哥哥有染的话,那也太有悖伦理,臣妾愿以死谢罪。” 皇后甫一踏进门就听得白露说出这样一句骇人的话,她连忙走过去:“妹妹这是说的什么糊涂话?” 她拉了一下白露,却见白露不肯起来,她又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慕容傲。 “皇上这是怎么了?” 慕容傲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扫视着面前跪着的男女。 韩如意的婢女一直躲在一旁听墙角,听着皇后这句话抱着盆立马走了出来。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我家娘娘正与燕美人闲话家常的时候,这个男人从天而降,轻薄了娘娘,娘娘被他打晕了过去。要不是奴婢就在一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慕容傲一听稍稍和缓的脸色又沉了下来,眼里簇着一团火。皇后面色如常,只是轻微挑挑眉,快步走到慕容傲身边。 第117章 芥蒂 韩如意怀孕令白露他们有些措手不及,看到她安然无恙后,白露立马领着恕回了华昭殿。 她握着笔有些笔端抵着柔和的下颌,有些苦恼地思索着措辞。最后她笔一挥,直接将韩如意怀孕之事给写了下来。 她将信纸方方正正叠好装进信封,递给恕,道:“不得拖沓,一定要快些通知王妃。” 恕也不多言将信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飞快走了出去。他脚随意一点就跳上了屋檐,半晌就没了身影。 傍晚时分,一丝斜阳洒在边关的土地上,映得整个小镇都十分温暖。 伴着余晖夏侯琳珑从外径直走进了膳房。傅翊韬最近身体有所好转,几乎次次都是胜仗,她兴奋有余又不忘给他煎药。 药罐扑腾着冒着白烟,直直扑到她白皙的颊上,使得整张小脸都显得红扑扑的。 “王妃。” 药罐咕噜咕噜冒泡,声音听不大真切,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便也没抬头搭理。 直到浓厚的阴影罩在她的头顶上,她才恍惚抬头,看到恕之后她面上一喜,随后细眉又轻拧起来。 恕气喘吁吁,抚了抚胸膛,又将怀里的信封掏了出来。 夏侯琳珑细细打量着他,看着他手中的那封信,面色一凝。她将信接过,并不打开而是死死捏着它,轻声启唇:“是不是白露在那边出什么事了?” 恕摇头,道:“皇上甚是喜欢她,盛宠一时,无人敢在这个时候动她。”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葱白的手指慢悠悠地打开了那封信。默默研读之后,眼里闪着晦朔不明的光。 “随本宫去书房商讨。” 她僵春禾唤进来,春禾看到恕也是一脸喜悦。可看到王妃凝重的神情,她将喜悦按在心中,径直坐到小板凳上为王爷熬药。 走进书房,她瞧了瞧四周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后,她将门掩了过来。 “白露她在宫中过得怎么样?” 虽然白露之前一直安抚着自己,但到底是没过过那种生活,她害怕那丫头在那边遭人欺负。 “皇上宠着她,皇后为她撑腰,个个来攀着她分一杯羹都来不及呢。” “皇后?”她疑惑着开口,“皇后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帮衬着她?” 恕朝她拱手,“王妃乃是张大人的妹妹,兄妹俩都不齿于韩贵妃之前的做法。所以对于韩贵妃的敌人,也就是他们的朋友。何况韩贵妃在宫中嚣张跋扈,无人可治,如今白露的风头能压住她,皇后自然会保着她。” 夏侯琳珑边听边摩挲着一旁光滑的茶杯,虽说皇后这样帮衬着白露,但是不能确认如果韩如意倒台,白露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被针对的“韩如意”。 “凡事不能太绝对,就算是皇后没有心眼,也要让白露时刻提防着身边人。” 皇帝对于后宫应当是雨露均沾,这样宠爱白露,岂不是将她往刀尖上推。要是真的惹恼了韩如意,白露恐怕是斗不过韩如意。 贵妃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一个美人那不是像碾死一只蝼蚁一般简单?就算是所有证据都指向她,她现在身上的龙种可就是她的免死金牌。 要是诞下公主倒也无所谓,要是是个小皇子,那可就母凭子贵了。韩如意那岌岌可危的位置,恐怕就能坐得安稳些了。 要阻止这些可怖的事情发生,那就得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要让韩如意的位置不稳,那么这个孩子就不能保。 她阖了阖眼,进献给贵妃的补品定是会经过层层检查,如若是贸然下药,那矛头的指向性就会太过明确了。 忽地,她抿着的嘴角终于有了些弧度,只听得她说:“你说,皇上最近都让白露宿于寝殿?” 第118章 贵妃的挑衅 白露与恕护龙种有功,慕容傲龙颜大悦,又赐了无数珍宝。原本皇帝想再提白露上一个嫔位,却被大臣们联名制止,看着大臣们的神色,遂作罢。 倒是恕成了带刀侍卫,跟在慕容傲身侧,保护他的安危。 恕已经许久没有摸过刀,每次看着慕容傲他都死死按住刀鞘,眼神里迸射着恨意。想着韩如意还未倒台,他又压制住了自己的恨意。 白露看了那封信后迟迟没有动静,直到今日她才将他唤进华昭殿。 她悠闲地倒在贵妃椅上,一手扇着团扇,一手搭在腹中。看见恕从外进来,她向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伏身退了出去。 “王妃在信中说了什么?” 虽然夏侯琳珑将信给了他,但他是个君子,并没有将信拆开了看。侍女离开以后,他就有些急切地问了出来。 “王妃的信,本宫来来回回看了好些次,依然有些不理解。什么叫做贵妃的孩子是一把火,能将韩如意烧为灰烬?” 分明是龙胎,倘若是个小皇子,能保韩如意后半辈子荣华富贵,倘若要是她手段再了得一番,恐怕都能将张皇后从后位上拽下来。 不知怎的,恕的脑海中就想起那日夏侯琳珑云里雾里的那一番话。此刻听白露这样挑明,他一下子恍然大悟。 “贵妃进宫之前,早已不是完璧之身。” 白露摇扇的手一顿,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嗓音有些怪:“此话当真?” 她不禁咋舌,这韩贵妃并非处子,还敢在后宫中如此嚣张,生怕以后皇上要是发怒不与她翻旧帐? 随即她又笑了一下,可能是皇上之前的宠爱都让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吧。她又觉得刚才自己的想法好笑,张皇后心思缜密哪能是韩贵妃那种货色可以随意拉下来的? “贵妃在进宫之前就与成王有染,这是韩府人尽皆知的事。” 经恕这样一点拨,她就明白了夏侯琳珑这封信的意思。 无非就是要让韩贵妃不洁的消息闹得嫔妃皆知,让她惶恐。 她悠悠从椅上起来,走到烛边,抽出那封信放在火苗之上。火舌轻舔着纸张,不一会整封信都化为了灰烬。 她想,过不久韩贵妃也会像这封信一般,将自己化为灰烬。 —— “娘娘,你看这翡翠面上光滑,晶莹剔透,可是不可多得的玩意儿!” 一大早巧儿就端着一盘奇珍异宝走到自家贵妃身边,满脸惊喜道:“这可是燕美人都没有的东西哩,皇上就给娘娘送了来。” 韩如意原本眉眼含笑地倚靠在床边,脸上洒着一片母爱的柔和,双手也是轻柔地抚在自己的小腹上。 心里忍不住哼笑,那燕美人真是没眼力见的人儿,有了这胎,她肯定又会重获恩宠。倘若她是跟了自己,后面的龙恩肯定少不了她,可惜她却不识抬举。 还有那些之前在请安之时嘲讽她的那些女人,她更是不会放过她们。 听到皇上赏了自己宝贝,她心里一阵窃喜。可后面巧儿所说的话却让她心生不悦,敛下表情冷着声音道:“她一个小小美人,岂是能与本宫相提并论呢?皇上赏赐她那些,不过是沾了本宫的光。难道上次皇后那五十大板还让你这般不吸取教训,仍要张口胡言?” 巧儿想到那日的责罚就是一哆嗦,额上也渗出了汗,连忙道:“娘娘恕罪,奴婢该死。” 她将盘子放到一边,安慰着韩如意:“娘娘莫要生气,小心动了胎气。这是娘娘的头一胎,可是矜贵得很。” 巧儿又将衣衫拿了出来,正要服侍她穿上,韩如意却手一挥,径自躺在床上。 “娘娘这是做什么?” 巧儿大眼瞪得大大的,马上就要到给皇后请安的时间了。要是娘娘不去,难免被其他妃嫔诟病。 “本宫忽然有些乏了,今日就不去了。” 第119章 流言蜚语 白露轻轻“啊”了一声,她心中正想着事儿,没想到她们的话题转的这么快,一下子几道视线就移到了自己身上。 一个不小心,蜜枣儿就梗在喉咙,呛得她不住地咳嗽,白皙的小脸霎时咳得通红。 皇后见状轻轻笑了一下,佯装愠怒地呵斥着这些妃嫔:“许是燕美人年纪尚小,皇上舍不得让她受苦。” 众人又是一声拉长的“哦”声,惹得白露羞红了脸。 她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脏,又悠悠地送了一颗蜜枣儿进嘴,声音有些含混不清:“说起这个,臣妾之前在老家那边听得一些相似的趣事。” 原本还有些哄闹的屋子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妃嫔们都屏着呼吸看向她。 她们都是北岳城中有钱有势的家族的千金小姐,从小就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可是白露与她们不一样,她是来自偏远的地方,她那儿也没她们规矩那么多。 她们对这个鼓上美人好奇得紧,可无奈她总是一副冷冰冰,安静的模样。今日听得她开口,她们更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 瞧着她们如狼放光的眼神,皇后又开口:“燕妹妹可别着急,先把蜜枣儿吞下再慢慢开口,当心又被呛住。” 白露抚着胸口,将籽儿吐了出来,才又慢吞吞开口:“恐怕有些粗俗,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哎呀,妹妹你可是急死姐姐了。” 向来脾气火辣的宁妃对着白露急切地说着。 白露伸出纤细的食指抵在唇边,她噤了声,静待着白露开口。 “那是早些年,臣妾尚且年幼,听身边老妪说的。说镇上的城东有家大户,娶了一绝色美娇娘,男人对女人可是极好,捧在手心里怕飞走,含在嘴里怕化了。” “夫妻俩如胶似漆,天天纠缠在一起。那时男人生意逐渐做大,十天半个月不沾屋。可是有时家里的仆人仍能听着夫人屋子里传来的嘤咛闷哼声。” 说着白露脸上面露难色,脸上也是绯红一片。众人更是听得津津有味,她这么一停,让她们皆有些不满。 “没过多久,男人回来了,都说小别胜新婚,那之后那个夫人就怀孕了。此时关于她的议论就多了起来。” “男人就开始疑惑,为何不过几天,妻子就怀孕了?拽着家里小厮询问,可是奴仆们都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于是他看着自家妻子的眼神就愈发的复杂。” “后来他使了一计,通知下人说他又要出去一番。实则没有,他只是暗暗藏在了家中。你们猜最后发生了什么?” “家里的仆人半夜溜进了少夫人的屋?” 白露摇头。 “根本就没有人进屋?其实是男人疑心太重?” 白露依然摇头,复又开口:“他看见有个男人偷偷摸摸从墙上爬下来,学了几声布谷鸟叫,那夫人也跟了出来。二人差点……差点在院落中野合!”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红地像是要滴血,轻咬了一下唇瓣。 “男人领着下人当场跳出来,吓得他们惊慌失措。后来才知道,他们早就在男人出去之际私通,珠胎暗结。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很惨啦,妹妹就不说了。” 妃嫔们听完都是一阵惊骇的表情,她们从前只知道爱偷腥的男人,没想到女人也是一样,“红杏出墙”原来也并不是骇人听闻。 “刚才说贵妃蓦地就怀孕的是叶妹妹吧?” 第120章 狸猫换太子 韩如意悠悠转醒,一手捏着锦被,一手抚上微微凸起的小腹。那日醒来听闻太医说胎象不稳时,着实让韩如意吓了一跳。为了保胎,为了给皇后她们一些下马威,她最近都窝在宫中,哪都不去。 连着休养几日,除了皇上她一概不见。没了那些妃嫔们违心的恭维,少了那些叽叽喳喳,她这几天过得甚是清净。 被那些嫔妃气得有些煞白的脸靠着最近的补药,气色也变得红润了不少。韩如意有些惬意地伸着纤腰,望着室内的一切。 她这寝殿里的一切不比皇后那差,燕美人拒绝她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她好不容易咽下的气,忽地又梗在心头。 真是个不识抬举的女人,攀着一个没有恩宠的女人能捞到什么好处?想着那日在池边的男人,她的脑仁开始突突地疼。 明明早该走在黄泉路上的男人怎么就又活了过来?还来了这后宫之中?难不成是冤魂来索命? 心跳骤然加速,气息也变得有些不稳。她当时只是堪堪一眼,便晕了过去,并未看清楚,只觉有七八分像罢了。 倘若要是真是以前的人,按照他的性格,应该是将自己往池里推,而不是救起自己才对。 宽慰了自个儿好一番,她才安下心来。恐怕是自己头昏眼花,看岔了眼也说不准。而后她又轻轻自嘲,许是因在慕容傲身边待得久了,自己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巧儿。” 辗转反侧许久,仍是觉得心口堵得慌,连忙喊着婢女的名字。 呆在外殿偷偷打盹儿的小丫头听到贵妃的叫唤,立马打起精神往内殿里跑。 看着贵妃脸色苍白倒在床塌上,巧儿一下子就慌了神。贵妃现在可是金贵得很,倘若身子有个什么闪失,她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娘娘怎么了,是觉得身体不舒服吗?等奴婢去找太医来。” 韩如意一把拽住了巧儿的手腕,轻轻摇头,“准是因为在屋内呆久了,所以才会觉得有些胸闷。” 肯定就是因为殿内实在是太过安静,她才会这么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巧儿侧头看了一眼窗外,扶着贵妃倚靠在床边,提议:“奴婢瞧着外面天气晴朗,繁花似锦的,娘娘带着小皇子出去看一看,也是极好的。” 韩如意的手不由自主地又抚在了小腹上,她这个孩儿可是安静得很,她低头一笑,“嗯”了一声。 “伺候本宫更衣吧。” 今日的阳光比起前几日的毒辣缓和了不少,剔透的阳光洒在韩如意的身上,暖了暖她的心窝,她心中的烦闷也少了许多。 阳光的倾洒使得她的气色好了些,那双眼更是比之前更为灵动,里面像是簇满了阳光,晃得巧儿都有些失神。 巧儿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带着她在花园里转悠着。走着走着,又来到了之前的锦池旁。 韩如意的眼中的神采一下就敛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一处。 巧儿看着她莫名其妙地停下了脚步,又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一下恍然大悟,“娘娘可是想去喂喂锦鲤?” 韩如意眼中的光微闪,面色也凝了下来。 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脸,巧儿深觉自己说错了话,之前贵妃差点在这栽赃不成,还差点没了龙胎,肯定是心有余悸。 韩如意想了良久终是开口:“那日怎么会有个男人突然出现?” 巧儿望了周围一眼,说:“那日奴婢听到燕美人说那是她哥哥。” “真是放肆!仗着皇上宠爱,让一个男人大肆出入后果,成何体统!真是无法无天了!”韩如意微微敛眉,“皇上难道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后来皇后娘娘来说情,皇上念着他保护了娘娘,让他捡了个便宜的侍卫当差。” 第121章 教训 韩如意微微挑眉,轻启朱唇:“方才聊什么呢,如此开心?本宫之前在宫里待得有些闷,你们说与本宫听听,给本宫解解闷。” 她的声音无波无澜,分不清喜怒,但是婢女看着她阴沉的面庞自知惹了大事。 二人双腿一软就跪在了韩如意的面前。 她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们一眼,“刚刚还妙语连珠,笑靥如花的,怎的,现在遇到本宫就变成哑巴了?” 她的嗓音很柔,像是绵绵针慢悠悠地扎进了婢女的肌肤里。她们的身子也开始不住地发颤,好几次想要开口,却次次咬到舌头,一句完整的话都拼凑不出来。索性闭了嘴,直直地趴在地上。 韩如意袖口理好轻轻拂了拂,悠哉地向跪在地上的二人走去,又换了一种茫然天真的嗓音:“让本宫猜一猜,那狸猫换太子说的是谁呢?” 说完她还疑惑地看了一眼巧儿,对着她,“最近宫中可还有其他的妃嫔有孕吗?” 巧儿诚实地摇头道:“贵妃娘娘有喜是宫中继皇后娘娘寿辰之后最大的喜事了。” 韩如意笑着点了点头,她又靠得近了些,她都能清晰看见这两个婢女颤抖的身子。 “啊,并没有怀孕呢。那你们口中说的狸猫换太子的就是本宫咯?” 等到她第二次说出这五个字,她才慢慢咂摸着字中的意味,而后她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僵硬。她缓缓移下眼,看着自己的小腹,呼吸又变得有些紊乱。 好在两个婢女一直趴在地上,并未发现她的异样。她立马收拾了自己的表情,强迫自己勾起一个生硬的笑容。 “问你们话呢?舌头给人拔了?” 再开口时,已然又恢复成了那个嚣张的韩贵妃。她这一句威胁让两个小婢女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开口结结巴巴地:“贵妃,贵妃娘娘,是奴婢错了,不该随意乱嚼舌根。” 韩如意听得一声嗤笑,原本想要蹲下身勾起她们的下颌,让二人直视着她的眼睛。可她有孕在身,实在不好蹲下来,冷冷地:“站起来。” 婢女吓得一抖,不敢动弹。 “本宫让你们站起来!” “是。” 一个音节都颤得不成样子,二人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其中一人腿发软险些站不稳,好在身旁的拉了她一把,才没让她狼狈跌倒在地。 直到两张小脸对着自己,她毫不犹豫伸出手狠狠掴在两张稚嫩的脸上。清脆的响声之后,婢女的脸上浮现出五根手指印。 韩如意轻微地“嘶”了一声,左手搭在自己微微发麻的右手上,恶狠狠地看着她们,“不知是哪个宫的婢女,这样胆大包天,敢这样在背后戳本宫的脊梁骨。就算事皇后也得忍让本宫三分,你们算是什么东西?” 她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声线有些微微发抖。巧儿从后面赶过来,连忙顺着她的背,安慰:“娘娘怀有身孕,不能轻易动怒啊。” 她又将手搭在自个儿的胸前,想着腹中孩儿,她也慢慢平息着自己心中的震怒。 “区区婢女竟然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真是反了你们了!华公公!” “奴才在。” “各掌嘴五十下,让她们知道在背后嚼人舌根的下场。” “是。” 华公公又唤来几名侍卫,稳稳地捏着不停挣扎地两个婢女。 “贵……啊!” 婢女正欲开口求饶,华公公一板下来就变成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第122章 惊吓 韩如意闻言依然闭着眼,眉头都未皱一下。 华公公见状立刻会意,连忙道:“奴才知道了,这就去婉拒皇后娘娘。” “慢着,本宫去。” 她在寝殿内待的够久了,那些妃嫔们的闲话也应该说够了,现在她就要去堵住她们的嘴。 她挥挥手华公公就退了出去,刚才身上冒了汗,此时一身黏腻惹得她有些不适。看着天色尚早,她便去沐浴了一番。 等到她收拾好,天色将暗。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唇,她又拈来口脂狠狠抿了一口,看着似血的唇,她才满意地莞尔,慢悠悠地上了步辇。 到了华昭殿,忽地听得殿内传出姐妹们打趣调侃的娇笑声,随着一声“贵妃娘娘到”,里面的笑声戛然而止。 随即她拉开一个完美的笑容,悠闲地走了进去。 屋檐上恕看到韩如意的身影也是轻轻一笑,随后又隐匿于屋檐之间。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妹妹不必多礼。” 见着如此彬彬有礼的韩如意大家也是微微愣怔,随着白露第一个出来行礼,众人也是傻乎乎地跟着行礼。 她笑了一下就慢慢坐了下来,有些愧疚地看着皇后,“前些日子身体不适,未能来姐姐宫中为娘娘请安,实在不该。” 见皇后只是笑着摇头,并无刁难她的意思,她又扭头看向其他妃子,她有些好奇地问着:“方才妹妹们可是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近日在宫中闷的发慌,也想来听听你们的趣事。” 妃子们都有些干巴巴地笑着,她们还能笑什么?无非就是笑这个向来跋扈的贵妃,终于也成了她们口中的笑话。 一直与韩如意不对盘的宁妃开口:“姐姐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让妹妹们好些不习惯。” “以前是姐姐不对,如今有了孩子,心气还是平和一些好。” “哦?”宁妃展展茶,讥诮,“不久妹妹才看到有两个婢女嘴巴红肿着哭哭啼啼地回来,仔细一打听,好像是姐姐在花园里……” 韩如意垂眸笑了一下,道:“左不过是两个爱嚼舌根的婢女,将大家编排了个遍,还怀疑着本宫腹中孩儿。大家也知本宫之前的脾性,所以才命人教训了她们一番。本宫也是为她们好,让她们学会说话,避免祸从口出。” 她将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在场的妃嫔们身子都有些轻微地颤抖。她的视线也轻轻扫过她们,她们哪里听不出来,这也是她在淡淡警告着她们呢。 “好了,今日本宫殿中新来了两个厨子,特地让妹妹们来尝尝手艺,气氛闹得这么僵干嘛。” 既然皇后给了台阶下,宁妃与韩如意也不好在针锋相对,二人默默对视一眼,又各自移开了目光。 这一顿饭吃得韩如意畅快,其他妃子却吃得战战兢兢。生怕她一个不开心就将矛头指向了自己。 过后韩如意提早下席又上了步辇,此时皇宫内已经全部暗了下来,天上也是一片浓黑的天,却寻不到几颗星,月亮也被厚重的云稍稍挡住了光亮。 布谷鸟叫与虫鸣交错在一起,让韩如意没由来地就是一阵惊慌。忽地一阵狂风拂来,吹得她发丝凌乱,衣衫也不停飘动着。 恍惚间她似乎是听到了纸页飘动的声音,下一秒就有纸张吹到了她的脸上。她慢慢地颤着手将纸取了下来,借着昏暗的月光看清了上面的图案。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不堪入目的春宫图上还写着她与慕容衍的名字。她吓得牙齿都在发颤,又有一张纸上写着“杀人偿命”! 显然不止她看到了,巧儿,轿夫顷刻间都有些迷茫地看着面前的纸。 看着巧儿弯腰拾起那页纸,正要抖开仔细瞧,就听得身旁的贵妃一声惊叫。她吓得捏紧了纸,紧张地看着韩如意。 “将,将步辇停下来,你们先把这些东西拿去扔掉!不准看!直接给本宫扔掉!” “好,好,娘娘,你可别动了胎气。” 第123章 似梦非梦 “怎么不说了?” 白露有些抱歉地笑了笑,道:“臣妾觉得那样有伤龙体。” “无妨,爱妃直说就好。” “就是。”白露有些踌躇,“到时姐姐孩子诞下,可以滴血验亲。血珠相融即是父子,这样也可以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嘴。” 慕容傲笑了一下,声音分不出喜怒:“要是不相融呢?” 白露一下摇头,手上的力道颇大了些,惹得他一阵闷哼。 “臣妾相信姐姐的为人。” “朕想,贵妃会因为有你这么为她好的妹妹而感动。” 慕容傲一颗浮躁的心因为白露的话而放松不少。 他一把抚上了她的手,柔嫩的肌肤在掌心之间,他觉得这个燕美人真是个可人儿,让人爱不释手。随着一声惊呼,他拉着她跌坐到自己的腿上。而后一手绕过她的腿弯,稳稳地抱起来往床榻走去。 白露有些羞赧地看着他,笑着:“皇上的眉终于没有一直皱着了,臣妾希望为皇上分忧。皇上不要因为这些空穴来风的事伤了身啊。” 慕容傲咳嗽几声,道: “无碍,等到衍儿摘到了彼岸果,朕就可以像年轻人一样精力旺盛了。” 说罢他就俯下身想要亲吻白露。 白露心思一转,连忙用胳膊抵住他,柔声问:“彼岸果是什么呀?” 慕容傲愣了一番,笑开:“这是个神奇的果子,能够解决一切疑难杂症。所有的毒都能解,最神奇的是曾经让一个瘫痪的人重新恢复了健康。” 瘫痪……白露的脑海中一下就闪现出王爷的那双腿,要是让王爷服下那果子,那他岂不是就能恢复健康,和王妃好好生活在一起了?! “那……” 慕容傲的食指一下抵在她的唇瓣上,他凑在她的耳边:“爱妃,良宵苦短啊……” 等到二人精疲力尽之时,窗外响起了一记闷雷,吓得白露一阵瑟缩,朝慕容傲的怀中蹭了蹭。 这一记雷不仅吓到了白露,还吓到了景仁殿的韩如意。 她今夜本就被吓得神思恍惚,巧儿一直哄着她睡着才敢离去。 可是韩如意睡的并不是那么的安稳,之前那些鬼魅记忆又缠了上来。最恐怖的是韩静怡一身赤裸,浑身是血地走向她,狠狠掐紧了她的脖子。她无法动弹,等韩静怡松开她,她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看着下身流出的血液,她瑟瑟发抖。她不停呼救,却看到慕容傲冷着一张脸,狠狠甩给她一巴掌,不停骂着她,说她给他扣上了好大一顶帽子。 等到耳边炸起的闷雷,韩如意猛地睁大了双眼。手指死死揪着身下的被单,背脊不断地冒着汗。 还好,还好,这不过都是梦。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韩静怡,也根本不会有什么怨魂来向她索命。 她现在已经坐到了贵妃的位置,不久后妃位还能更上一层楼,断不能在现在自毁前途。 几记响雷之后,豆大的雨珠争先恐后地往下坠,重重地砸在地上,亦如砸到她的心上。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又缓慢地闭上了眼。不知怎的,她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倏地听到一声哀怨的声音:“韩如意。” 记忆中的声音让她的心狠狠抽了一下,她又慢慢地睁开了眼,有些茫然地询问:“何人在这装神弄鬼糊弄本宫?” 一道闪电划过,门口的阴影投射到她的床边,那是一道像人的影子!韩如意的呼吸一下子就开始急促,小腹似乎也开始抽痛,她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韩如意。”那道嗓音依然是阴森森的,“这个孩子就是你所杀害的人的转世,专门到你身边来索命的。” “你胡说!”韩如意心中的防线一下子就被他击溃,面容变得狰狞起来,“来人啊!” 在她几声歇斯底里的大吼之中,巧儿揉着惺忪的睡眼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看着韩如意苍白的脸,她吓得一下清醒过来。 “娘娘!娘娘你没事吧。” 第124章 小产 即使白露进宫晚,但是想着夏侯琳珑之前七零八碎与她说的一些,此时也有些反应过来。 她心中猜了个七八分,哪有什么脏东西,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为之。她敛敛敛神情,稍稍捏紧了拳,这胆子也太大了些。 为了不让其他嫔妃们怀疑,她又做出一番饶有兴趣的表情,一脸好奇地看着她们。宁妃看着她如此好奇的模样,不禁失笑,又将韩如意之前那些事又翻出来讲了个遍。 “最邪乎的就是,韩家满门抄斩以后,尸首不知所踪,连远在天边的韩将军的尸首也不见了。之前臣妾听爹说起,韩将军那个手下不也是离奇死亡了吗?” 众人一阵惊呼,面面相觑,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前几日的大雨不仅天空灰蒙蒙的,令人窒息,后宫也因韩如意寝宫发生的事而变得阴沉,人心惶惶。 原本就不待见韩如意的更是与她划清界线,害怕一个不小心就染上了她宫中的脏东西。 慕容傲在听了后宫的流言蜚语后,也是勃然大怒,虽然那晚白露安慰了他,可是他喉中仍像是哽着一根刺。 他早就对韩如意多有不满,瞧着她怀了身孕他也不想再提及往事。可是没想到却传出了这样的流言,这实在是有损他的尊严。 即将再为人父的喜悦就这样被冲散,如今他也鲜少出入景仁殿去看望她。 韩如意的景仁殿就显得越发冷清了些。 此时此刻她有些呆滞地扶着门框,双眼死死地盯着那夜不知是人是鬼的玩意儿所站的位置。双眼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像是要将那块地盯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一阵又一阵的风狂妄地刮过来,打在她单薄的身子上,她冷得嘴唇有些发紫。 巧儿干完活来唤她,就见她随意披了件衣衫站在门边的呆愣模样。韩如意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吓得她赶紧跑了过去。 她的手紧紧扒在门框上,巧儿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的手掰开。然后她轻声哄着,才将她扶回了床上。 巧儿将厚实的锦被搭在她的身上,温暖传入体内,她才逐渐回神,眼睛有了稍稍的光亮。 巧儿又急忙跑出去,不过一会儿又将她的安胎药端了进来。 苦涩的药香弥漫在寝殿之内,韩如意不悦地蹙起了眉。 巧儿将药碗端起走进她,小心翼翼地盛起了一勺药,又搁在自己的嘴边吹了吹,对着她道:“娘娘,趁热喝吧,要是凉了就更不好喝了。” 像是诱哄小孩子一样,韩如意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凑近那勺汤。黑糊糊的药汁甫进入口中,她的身子颤了颤,连忙将药吐回了碗中。 苦,真是苦。她难受地咽了口唾沫。 巧儿坚持地再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她伸出手拂了拂。 “娘娘,为了自己和小皇子都要将这碗药喝下去啊!” 她的声音有些抖,那日噩梦以后贵妃的神思就变得恍惚,常常是盯着某一处好久都回不来神。 这样的毫无精神的贵妃,可把她吓坏了。 为了娘娘的凤体,她坚持将勺子推到韩如意的嘴边。 “本宫不喝!” 韩如意沉着嗓子低呵着。 许是耗费了太大的精力,半秒后她觉得腹中一阵绞痛,她整张小脸都拧在一起,手捂住了小腹,总觉得下面有什么再往外冒。 “娘娘!你怎么了!是肚子痛吗?” 巧儿看见她额间冒出的细汗,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 韩如意舔了舔唇,挪开了身子,巧儿看见她之前所坐的位置上泛着点点红梅,瞳孔一阵颤抖。 “娘娘,这,这可怎么办。” 第125章 疑惑 悠闲调笑的妃子们听着她抖得不成样子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沉默,众人的心免不了都紧了下。 她们转念一想,贵妃将她们拒之门外,韩如意在不经意间就洗脱了她们的嫌疑,她们的表情又变得有些放松。 皇后抚着白露的手一顿,眼镜蓦地变得凌厉起来,沉声:“怎么回事!” 虽然她也看不惯韩如意,虽然韩如意的流言不停,但那些不过都是妃嫔们的臆想,是真是假也没个定数。好歹韩如意腹中的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之前都还好好的,怎么现在说没就没了? “前些日,日子,夜晚大雨,贵妃做噩梦受了不少惊吓,连着几日都卧在床铺。可能是身体太过紧绷,当时就落了红……” 皇后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些,道:“这么大的事都不通知本宫?你们还有没有将本宫放在眼里!” “皇后娘娘息怒,且听巧儿接着说下去。” 白露看着巧儿抖得跟筛糠似的,于心不忍,出声安抚着皇后。 巧儿瑟瑟发抖,又接着道:“当时奴婢就找来了陈太医,他给娘娘开了几副安胎药,当时娘娘又稳定下来了。可是,可是就在方才,不知是哪个侍女如此不小心,将水洒在了地上,娘娘未曾留意,一不小心就,就……” 她抖着身子,最后一句话怎么都说不清楚,她的耳边一直回响着那声凄厉的惨叫,一闭上眼就是贵妃倒在血泊中痛苦的模样。 她还撒了谎,韩如意不仅是因为那日的噩梦惊吓太多,还有那天晚上那些莫名其妙的白纸。当然后来韩如意就警告她,不能将这件事说出去,所以她此刻也并没有禀告出来。 白露瞧着巧儿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些奇怪,多瞧了几眼,却并未看出端倪。只不过好像巧儿的眼神躲躲闪闪,不敢与她的视线相触,她心中不免有些诧异。 “福公公,赶紧去通知皇上。”而后皇后又对着妃嫔,“你们就先回去吧。” 大家如释重负,伏了伏身子就赶紧退了下去。 白露思索着巧儿的表情,心中不免觉得这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于是就跟在了皇后后面。 “你还不回避回避?” 皇后笑着看着白露,白露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你风头正盛,她孩子没了,以她的性子恐怕会迁怒于你,还会认为你是来耀武扬威的。” “臣妾不怕,贵妃姐姐的身体要紧。” 皇后觉得她甚是善解人意,便允了她跟在后面。 盯着皇后的身影,她又不由自主地回眸看了一眼垂头的巧儿。巧儿似乎在抬手抹泪,看起来十分伤心。好像除了方才,巧儿也并没有表现出其他的异样。 进入韩如意的寝殿,一股浓稠的血腥味就扑鼻而来,白露不免用手掩住了口鼻。 不过多时,慕容傲也匆匆赶来。想来他也是很急,即使之前多不待见她,此刻看着她毫无血色地躺在那,心中也是针扎一般的难受。 他疾步走到韩如意的身侧,捏着她冰凉的手,不停唤着:“爱妃,如意……” 韩如意本就睡的不安稳,她挣扎着睁开了眼,看到慕容傲的脸凑在自己身边,她有些欣喜地拉开了嘴角。 “皇,皇上。” 可能是太过欣喜,又扯到了伤口,韩如意的一张小脸又痛苦地皱了起来。 一阵疼痛,她似乎是才发现她的孩子没了,脸上登时浮现了一丝悲怆,喃喃自语:“孩子,我的孩子……” 第126章 打入冷宫 这样一想,韩如意与她宫中莫名其妙的反常表现恐怕就能得到解释了。这应该不是意外滑胎,而是韩如意一手策划的好戏。 她笑着就要将药渣拂走,而后又觉得不妥,于是又将它们收拾好,带着去皇后的殿中。 皇后还没有回到华昭殿,她慢慢在外面踱步着。听着细碎的脚步声,她回眸就看见皇后一脸惊异地看着她。 “皇后娘娘,臣妾有事禀报。” “怎的如此急?” 白露看了一眼皇后身边的婢女,她会意立刻将婢女遣了下去,又领着白露进了殿内。 白露虽说不知皇后到底是敌是友,但是关龙胎,她总不会包庇吧? 于是她将那方小锦帕拿出来,在皇后面前慢慢展开。 “方才臣妾从景仁殿出来时,看到贵妃宫中的婢女鬼鬼祟祟地跑了出去。臣妾觉得蹊跷就跟了上去。” 皇后朝着那展开的锦帕一瞧,不过就是普通的药物残渣,实在没什么好稀奇的。 “这些应当就是贵妃的安胎药,可是如果只是普通的安胎药,那怎么会跑到那么偏僻的草丛中倾倒药渣呢?” 皇后也开始疑惑起来,白露走近了一点,伸手轻轻拨着,将那暗红的花瓣又翻找出来,直视着皇后:“娘娘,这可是藏红花啊!” “难道贵妃今日的小产并不仅仅是因为身边婢女玩忽职守,而是因为一直喝着这滑胎的'安胎药'?” 白露认真地点头,“那婢女也的确是贵妃宫中的,所以臣妾有两个大胆的想法:一是贵妃宫中有人被买通想要慢慢地致使她滑胎,二吗……” “韩如意为了小产而自导自演了一出戏?” 白露一瞬不瞬地看着皇后,再次点头。 “真是岂有此理!竟敢拿龙胎开玩笑!” 皇后气的脸色发红,右手重重地排在桌上,吓得白露一惊。 她连忙安抚着:“娘娘莫气,这不过是臣妾的猜测。贵妃如此看重龙胎,或许不会干出这般丧心病狂的事。或许是真有人暗中对贵妃不利也说不定。” 皇后听着也冷静了不少,白露说的也有道理。韩如意怀孕之后那跋扈的模样,想必是真的很看重这胎。而且她之前在宫中树敌颇多,有人虎视眈眈她的肚子,也说得过去。 她闭上眼,揉了揉眉心。而后睁眼与白露走到前殿,将福公公找来,对着他:“去将给韩贵妃把脉的太医找来,再问问近期有没有哪个嫔妃讨了藏红花。” 半刻后,陈太医战战兢兢地随着福公公来到了华昭殿。 “回娘娘,近日宫中并没有哪位娘娘要了藏红花,倒是陈太医自己,用了少量的藏红花。” 也是,藏红花虽能解郁安神,可是在这后宫中这个药就有些微妙了。况且在贵妃怀孕之时,去讨藏红花,那岂不是更让人起疑? 听了福公公的话,皇后的面色立刻凝了起来。 陈太医哆哆嗦嗦跑到她面前颤抖地跪下。 “陈太医,方才福公公的话是什么意思?”皇后摩挲着光洁的茶杯,“到底是谁收买了你,竟敢如此大胆的谋害贵妃腹中的胎儿。” 陈太医全身抖得不成样子,舌头也在打结:“回,回皇后,并没有谁,谁收买臣。” “那就是你私自下药导致贵妃滑胎的?!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陈太医吓得直摇头,声音更是颤抖:“不,臣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是贵妃,贵妃她自己……” 皇后的眼睛眯了起来,声音愈发的清冷:“贵妃她怎么?” “贵妃娘娘上次落了红,急忙召臣进宫。臣给她开了几副安胎药后,她又唤住了臣。”陈太医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贵妃让臣再开些藏红花,少量的放入安胎药中,久而久之就会造成滑胎。” “臣不知道贵妃娘娘要做什么,可是贵妃的命令,臣又不得不听。” “你说是贵妃自个儿要打掉龙胎?” “千真万确。” “荒谬!” 第127章 彼岸果 韩如意的气焰被这一句话无情浇灭,她一下子就放弃了挣扎,有些颓然地坐在床头。 等到巧儿将一切打点好,她深深望了一眼自己的寝殿,行尸走肉一般走进了凄冷的冷宫。 而在华昭殿的白露仍心有余悸,原本还以为想要将韩如意弄垮台十分困难,没想到就这么十几日的时间,她就见证了贵妃从嚣张变得如此落魄。 还真如皇后所说,韩如意自己将后路断了,本来位置就岌岌可危,在深宫中要是走错一步,那就会跌入万丈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她一阵唏嘘,便又忍不住兴奋。她迫不及待要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王妃,又恍惚想起了之前慕容傲所说的彼岸果。她踌躇一番,终是将这件事写在了信上。王爷现在的情况不好,慕容傲又说的玄乎,好歹死马当活马医一下。 恕来到华昭殿时对她也有些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么她轻松地就扳倒了韩如意。 面对他的夸赞,她莞尔道:“我说的那些不过是让她心中忐忑,你装鬼吓她,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恕饶有兴趣地挑眉,王妃果真没看错人,眼前的燕美人不仅模样好,脑袋更是聪慧。 他不置可否,视线又移到了那双白净的手上。 “贵妃告一段落,可以让王妃稍稍安心一下了,这封信还是拜托你送到王妃身边去啦。” —— 看着“王妃亲启”四个字,夏侯琳珑没由来的心中就是一片翻滚。自从她回信以后,白露好些日子都没有消息。 她的心时常七上八下,总是惶恐着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没想到今日居然等到了她的回信。 “贵妃受了不少惊吓,才会出此下策。” 夏侯琳珑一边默看着白露的信,一边听着恕在一旁叨叨,忍不住扑哧一笑。 “没想到你看起来五大三粗的,装神弄鬼这么有一套。” 恕也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那也是王妃点拨的好,不然属下可能就直接用刀抹她脖子了。” 看完信的前半段,夏侯琳珑一阵唏嘘,韩如意之前多风光啊,如今不也是落得这么个凄惨的下场。 她又挑眉,这个女人看起来聪明,实际上却是蠢得无可救药,当真以为自己在慕容傲那里是一块宝了? 她的视线又落入信纸上,下意识地叮嘱恕:“白露只身一人在后宫中,你……” 一句话还未说完,蓦地她就被“彼岸果”三字所吸引,细手不禁捏皱了这薄薄的一层纸。 经白露一提醒,她想起以前她翻古书的时候也看到过这个奇异的果子。与那彼岸花一样邪乎,什么开花一千年,成熟一年,而后落一千年。果实更是能包治百病,能够让人起死回生。 当时的她年纪尚小,心中却觉得愤懑,如此严谨的古医书竟然写出这么荒诞的事来。当时旁边还附了一个彼岸果大致的模样,她左看右看丝毫未能分辨出那果子与平时下人带回来的李子有何不同。 她哼哧哼哧生闷气,却又找理由为古人开脱,恐怕是古人写书写得有些闷了,就随意编撰了一个故事来解他们的疲倦。于是乎,她也不再独自生气,把这一篇当作神话看作。 只不过这一篇写得甚是生动有趣,每当她无聊的时候,总会津津有味地将此文翻出来看一遍。 第128章 一个很重要的人 夏侯琳珑心中藏事,半夜睡的不甚安稳,第二天醒了个大早。她捏着锦被回忆着昨日白露的那封信,又不停地思索着那本古书。 直到春禾抱着脸盆叮叮当当地跑进来,她才慢慢地回过神来。等到洗漱完毕,用完早膳,她走进膳房,发现药材已然不够。她又回房收拾一番,领着人上了街。 她已成了药铺的常客,刘掌柜一见她就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问着:“老规矩?” 她微微颔首。 她在心中思虑着,关于彼岸果,应该不止她一个人听说过。要是学医之人,应该多多少少都听过关于果子的传闻。 于是她试探着开口:“掌柜的可曾听过关于彼岸果的传言?” 刘掌柜拨算盘的手一顿,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她,而后他又看了一眼周围,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夏侯琳珑闭上嘴,慢悠悠地往前凑了一步,随后掌柜神秘兮兮的开口:“我曾在老祖宗的书中看到过这玩意儿的记载,可实在是太邪乎了吧。世间哪有那么好的东西,能治好人瘫痪,还能让濒死的人活过来。” “所以它才结果一年,销声匿迹一千年,这样显得它弥足珍贵啊。” “唉,姑娘你脑子怎么这么轴。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不过是杜撰来诓人的,你怎的就信了呢?” “像你我,在医术如此匮乏的地方都听说过这奇怪的果子。你想想学识比咱们更渊博的医者会没听说过彼岸果?” 刘掌柜说完这句话,抬眸看着夏侯琳珑。她的双眸也注视着他的那张脸,掌柜上了年岁,脸上布满了细纹,留着一绺胡须,随着他唇的一张一翕,胡须也跟着上下抖动,看着颇有几分好笑。 这样想着,夏侯琳珑当真笑了起来,掌柜的表情一下就敛了下来,嗓音也变得严肃:“你这孩子,笑什么。那些人肯定也是知道的,根据老祖宗所述的,彼岸果这几个月就快结果了吧。肯定会有很多人觊觎着。” “到时肯定会争个你死我活,何必为了这么不知存不存在的东西大动干戈呢?有时候尽人事听天命不就行了吗?” 掌柜看她那表情好像是对那果子充满向往之情,于是他语重心长地劝慰着她。他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么一个乖巧的姑娘家涉险拿果子。 夏侯琳珑的眼珠子转了转,她可以听天命,可是傅翊韬不能。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体肯定会直直倒下。现在有这么个机会可以扭转天命,无论如何都要试一下。 “掌柜,我并不是为了自己才想要去找彼岸果,我是,是为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夏侯琳珑眼里熠熠生辉,“您知道彼岸果生长的蓬莱山在哪吗?” 掌柜看着她依然一副坚决的态度,暗中叹了一口气。看着她脸上微薄的红晕,他心中叹息更甚,看来这丫头恐怕是个痴情种。在爱中,所有人都是无畏的,他不论怎么劝说,她恐怕都听不进去。 他深深望了一眼,慢慢将蓬莱仙山的位置大致告诉了夏侯琳珑。她全神贯注地听着,在大脑中勾勒出一小块地图。 她俏皮地对他道谢,抱着他包好的药材蹦跳着出了药铺。她匆匆赶回府,将药煎好,又急冲冲地出了门。 “诶,王妃!” 春禾看着她翩然的倩影大声叫唤着,可是夏侯琳珑并没有听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府。春禾委屈地扁扁嘴,干活去了。 平时要半个时辰的路程,夏侯琳珑只用了小半刻时间就到了军营。 她走到傅翊韬的营帐面前,并未听到里面有传来人声,所以她直接撩开了帘子进去。 傅翊韬赤裸着胸膛,正在小心翼翼地拆着纱布。听到响动,他有些不悦地抬眸,看清来人时,他的表情愣了愣,手上的动作也变得有些僵。 夏侯琳珑面无表情,他心中暗道不好。她之前就叮嘱过自己,切记不可随意拆纱布,除非她在。可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纱布缠在腰间实在太热,他才自作主张地拆纱布。 第129章 不能倒下 这个想法在心中又坚定了几分,恍惚间刘掌柜语重心长的劝慰又回响在她的耳边: 前路艰险,生死未卜,她现在这般执着,到了蓬莱山可能会发现那只是古人开的一个玩笑。 到最后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她什么都得不到,不如珍惜眼前。 夏侯琳珑摇摇头,微微地喘着几口气。 “怎么了?” 傅翊韬现在有些虚弱,看着她有些茫然的面庞,他的心也是一紧。 她的眸子慢慢恢复一丝清明,目光定定地看着他那张瘦削不甚英俊的面庞。他恐怕是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哑成什么样子了,钝钝地打在她心上,惹得她一阵疼。 她默默别开眼,胡乱找着轻松的话题,轻声启唇:“王爷,那群新兵最近还闹腾吗?” 见她不愿与自己说心中事,傅翊韬的心中有一丝落寞,但也并不追究,与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那这几场的战役都是怎么赢的呀?士兵们都恢复好了吗?” 她娇俏的声音流转在耳边,傅翊韬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着与她说起战场中的那些事。只不过他留有私心,害怕她担心,他将自己随着李威出征的那一段敛了去。 虽然她听不懂战场的那些事,可是傅翊韬语气里难得的出现了一丝幽默,她也跟着展颜笑了起来。 可是他拖着这样的身子持续在战场上出谋划策,即使是脑力作战,她仍害怕他吃不消。 后来的,他说的话她都有些听不见,她缓缓将唇凑在他唇边,将他下一句话咽进了腹中。 温软的唇瓣贴着自己,傅翊韬有些怔,一时之间,他的手不知放在哪。 仅仅是蜻蜓点水一般地吻,下一秒夏侯琳珑就撤开了唇。她的唇与他的只差了一毫厘,呼吸间尽是对方的气息。 她说:“傅翊韬,再怎样都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你可千万不能在现在倒下。” 她声如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颤抖。 傅翊韬哑然失笑,那日他在昏迷间,似乎也有人叫他的大名。就算是那些大臣再看不惯他,也得恭恭敬敬地叫他一声“王爷”,还未有人这般大胆过。 “还从未有人敢这么唤本王。” 他的声音清冷,一时之间夏侯琳珑也不知道他是喜是怒。她一下子弹开,深知自己方才有失礼节,她满眼都是歉意地看着他。 他又无声地勾起一个弧度,伸出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他的指腹间生着一层薄薄的茧,硬硬的,硌着她柔嫩的脸颊。 “本王听你的,不会轻易地就此倒下。” 夏侯琳珑还来不住心动,就又听得他一阵咳嗽,她赶紧扶着他躺在了床榻上。 他鸦黑的发衬得他脸颊更是一片惨白,在她的安抚下,傅翊韬慢慢合上了眼,沉沉睡去。 苍穹一进来就看见这般景象,他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不过一会儿,夏侯琳珑也走了出去。 “本宫听王爷说最近战事平定了下来,他现在睡着了所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要去叨扰他。” 苍穹若有所思地点头:“也对,之前王爷跟着上前线,几夜未合眼,现在也该休息了。” 原本夏侯琳珑吩咐完就要往前走去,听见他这样一句话,她生生地顿住了脚步。 好久她才找回自己颤抖的声音:“你说什么?” 苍穹一脸疑惑地看向她,他还以为王妃是知道的。想着自家王爷的闷性子,宁愿打落牙齿和血吞,也不愿意将这些告诉王妃。于是他一五一十地将之前那几场战役说给她听。 夏侯琳珑紧紧地闭上了眼,耳边是苍穹的声音,脑海中是方才傅翊韬轻松告诉她的模样。她的心像是被刺刀剜开一般,一阵一阵的疼。 怪不得他现在又变得如此虚弱,原来他是跟着士兵们一起上了前线。他坐在轮椅之上行动不便,还险些再遭敌军暗算。 第130章 出发 春禾在门口几乎守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夏侯琳珑回来,看到她怀中抱着的一大摞药材,春禾心生疑惑。 王妃不是白天才新买了药材吗,怎么傍晚又抱了这么多回来? 春禾的脑袋从未像此刻这么飞速地运转过,联想到王妃刚才是去了军营,然后她心中一片惊恐。 她拽着夏侯琳珑的衣袖,夏侯琳珑狐疑地转过头来。 “王妃,不会是王爷……” 她渐渐拢起的眉让春禾的声音越发的细小,到最后她也未能听清春禾到底说了什么。但根据春禾脸上的表情,她也能大致猜出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没听清也好,保不准她到时候迁怒春禾呢。 “别瞎说!王爷好着呢。” “呸呸呸!王爷胸怀大义,菩萨无论何时都会庇佑王爷的。” 然后春禾的视线又落在了她的怀中,问:“王妃,那你平白无故又买这么多药回来干什么呀?” 夏侯琳珑有些被问住了,去蓬莱山不过是她临时决定,她也决定独自一人去。要是被春禾知道了,肯定会闹的府中鸡飞狗跳。 她在心中斟酌一番开口:“多留着一些在府中,免得很快就熬完了,懒得跑,太麻烦了。 春禾依然有些困惑,她家王妃明明每次跑去买药材的时候都是甘之若饴。她觉得王妃这番说辞有些怪,却又挑不出毛病。 夏侯琳珑害怕自己再说就说漏嘴,于是就将她支去干活。等到春禾走远,她才呼出了一口气。 她的紧张一直持续到夜晚,等到下人都睡下,她默默地举着一盘蜡烛伴着皎洁的月光,摸到了书房之中。 她借着手中的蜡烛点亮了书房,一片暖黄色稍稍缓解了刚才黑暗带给她的压迫。自从傅翊韬给她说了以后,她已经没有那么害怕黑暗,只是仍有些不适应。 她慢慢走到书桌旁,坐在傅翊韬曾经坐过的位置上。她的视线随意向下瞟,看到纸上的“不忘初心”微微一愣。她都快忘了自己曾向他讨过一幅字,没想到他倒是把自己说的一切都记在心中。 这样被人视若珍宝地对待着,夏侯琳珑脸上展开了一个笑容。她默默拿过纸笔,细细墨了砚,毛笔轻蘸一下,踌躇一番便开始下笔。 等到她洋洋洒洒写下了几页纸,她才堪堪收住了手。她捶了捶有些僵硬的背,然后又将刘掌柜之前指的那些路,又在纸上画了大概,最后才将纸笔小心翼翼地收好。她将怀中的信封拿出来将信纸叠好放进去,轻轻地放在了书桌之上。 看着她写的他的名字,她轻启唇:“傅翊韬,等我。” 她又慢悠悠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一下拉开了衣柜的门。药香与她衣衫上的香味融合在一起,她轻轻嗅了一下,心中暗喜,竟然是如此地好闻。 随后她将自己的衣衫拿出来收拾,打包的时候愣了一下,又将自己的衣衫放了回去。 她一个人出行在外倘若是女儿身,未免太招摇过市。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依然选择了女扮男装。 夏侯琳珑又搬来药箱,又画了一张面具,比她上次的那一张更加丑陋一番,她觉得应该会让她这次轻松一点了吧。 男装方面让她又皱起了眉,她的眼不由自主地扫到了衣柜。想到里面暗色的衣衫她眼前一亮,将傅翊韬的衣衫拿了出来。傅翊韬身子瘦削,他的衣衫她应该夜合的上。 一切都准备好,现在就需要养精蓄锐了。她立马回到了床上,害怕自己睡过头,她并未太过深眠。等到她再一次睁开眼时,已然是破晓时分,她又急忙起来,慌张洗漱一番,将傅翊韬的袍子胡乱地穿在自己的身上。 她千算万算,算掉了到底傅翊韬还是个男儿,她穿着他的衣衫像是偷穿大人衣衫的娃娃一样。但是时候已经来不及,她将绸带多绕了系在腰间。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整张小脸都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偷穿了他的衣衫。 第131章 留信出走 出了小镇,顺着西走了好大一段路,夏侯琳珑才知道小镇有多么繁华,这里一片荒芜,毫无人烟,她都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尽头。 往日里出门都是坐在轿子上,就算是去军营也不过半个时辰的路途。她从小养尊处优,还从未这么长时间的走过路。此刻她的脚微微有些泛酸,她随意撑在一棵树边,捶着有些发麻的大腿。 而后她也顾不得矜持不矜持,想着自己现在反正是男儿身,一下就坐到了地上。之前走了这么一大段路没有停歇,她的喉咙也是火辣辣的,她连忙拿出水袋,咕噜咕噜喝了几口。 她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边的水珠,又拿出了地图慢慢摸索着。等到她遇到一口大湖泊的时候,就离蓬莱山不远了。 她可怜巴巴地撅起嘴,环望四周一圈,全是茂密浓郁的大树,还湖泊呢,她连一个小水坑都看不见。 她昨晚睡的不安稳,此刻坐着坐着就有些犯困,她想强撑着自己起来,可无奈两个眼皮实在太过沉重,使劲地粘合在一起了。 睡梦中,她又梦到了傅翊韬的那张脸,只见他脸色有些阴沉,嘴巴一张一合。她听不真切,只能从口型中艰难地辨别出他在说“为什么”? 她的脑子一片混沌,大声冲他发问:“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你到底在问什么为什么?” 傅翊韬推着轮椅猛然靠近她,一字一句询问:“你为什么要为了本王去找彼岸果?” 她心中猛地一颤,蓦地就睁开了眼。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看着面前的大树,她才想起自己刚刚是做了一个梦。 她的一只手轻轻撑在地上,地面上细碎的小石子无情硌着她的掌心。她却感受不到疼,脑海中一直在回响着梦里傅翊韬的询问。 还能为什么,他是她的夫君,是她与北岳联系的唯一桥梁。不,现在还有白露在宫中,姑且就是唯二桥梁。 他活着对她,对夏侯家,对白露无疑都是最大的保障,她还得联合夏侯府与傅家的力量为韩家报仇呢。 除此之外,难道就没了其他的心思了吗?就算他死了,她又是清白的,可以选择改嫁,攀附其他权贵,为韩家报仇。 他值得她这样不要命地去搜寻彼岸果吗?答案当然是值得。她不仅想要他身后的势力,她的私心更是想要他好起来。 与他的相处中,他对她从猜疑到信任,到相敬如宾到依赖,这些无比都在打动着她脆弱的心。 而且在她的直觉之中,她知道傅翊韬与慕容衍是两类不一样的男子,他是绝对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她很想,将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他。 她还想看看从前意气风发的傅翊韬是何样,是不是如她想象中那么的英俊潇洒。 想到这她忍不住地拧了自己一把,暗道自己真是不害臊。 —— 春禾在床上扭来扭去,最后一脚将搭在身上扰人的被子踹了去。 寒意慢慢侵袭着她的身子,她一阵颤抖,从睡梦中醒来。她看了一眼天色,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立马翻身而起将自己收拾好。 她又急忙跑到王妃的房间,敲了几声却无人应答。想着昨日王妃起了个大早,现在估计还没醒呢。 于是她在王妃门口转悠几圈,又去干了一番活儿复又回到了门口。她仍是礼貌性地敲了几下,里面依然是一片平静。 “王妃?王妃?” 无人应答,她又改口:“郡主?” 依然静悄悄,她心中一紧,顾不得其他连忙推开了门,却发现床榻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啊——!!” 她吓得一声惊叫。她慌忙走过去,抖了抖夏侯琳珑的被褥,未能将夏侯琳珑抖下来,她的一下就开始簌簌往外掉。 原本恕与白露走了以后,这个院落就显得清冷不少。她又是个话特别多的人,每当干完活都跟在夏侯琳珑屁股转悠,给她念叨一些奇闻逸事。没想到现在,夏侯琳珑又离奇失踪了。 第132章 本王不是负心汉 苍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家王爷是这样的一个态度,他的心突然就变得有些紧张。难道王爷是发现王妃是有什么异样了吗? 他的脑子飞速旋转,绞尽脑汁都未能想明白昨日夏侯琳珑的表现有什么异常。唯一有些可疑的就是,向来温顺的王妃,昨日脸上又沾染了一些愠怒,那还不是自家王爷气的! 他又一下茅塞顿开,想必是王妃跟王爷置气,自己赌气跑了出去。即使这样,王爷也不应该这样消极对待啊? 他的腿是最大的缺陷,好不容易夏侯琳珑不嫌弃还这么死心塌地跟着他。要是王妃这样跑出去遇到风度翩翩的公子,被勾走了魂儿,那该怎么办? 苍穹在心中斟酌一番,思考着措辞,尽量不伤害傅翊韬:“王爷,王妃气得都离家出走了,万一在路上碰到个翩翩公子哥……” 随着傅翊韬甩来的眼刀,他立马改了口:“当然,王妃对王爷的忠心日月可鉴,就怕王妃魅力太大,吸引了别人怎么办。王爷,你可要有些危机意识啊!” 当时,苍穹也不知道自己这张嘴竟然能这样灵,竟然一语成谶。 傅翊韬细细回味着苍穹这番话,脑海中又浮现起她娟秀的字体。 “为了王爷,臣妾觉得一切都值得……” 他脑子里不停盘旋着这几个字。 彼时不知所踪的太阳终于又优哉游哉地挂在了天边,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棂一缕又一缕地打在了傅翊韬的脸上,脸颊显得异常白皙与柔和。常年苍白的脸孔忽地就变成了有血色的白,苍穹的视线向下,晃眼间似乎还看到了他嘴角勾起的弧度。 苍穹以为是阳光晃花了自己的眼,他连忙别开眼,下一秒又慢慢地移了回去,发现瘦削的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 他不禁有些愣怔。 与往日阴测测的笑容不同,平日那些笑容方一触及眼就消失无踪。王爷平时虽笑着,却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并且那双眼依然深不见底。并且,他每次那样笑的时候,总会有不同的人遭殃。 而这次却不一样,王爷常年晦暗不明的眼眸里漾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温柔,眼底所有的冷漠都被这一丝丝的温柔打破。 常年的冰山脸似乎是出现了一丝春的气息,苍穹看着傅翊韬的脸出神,心中一片欣慰。 “嗯,她不会。” 如今的他原本对这世事都不敢抱有笃定的态度,可是一想到她的那张笑颜,不知怎的,十分果断的就能判断出,这个女人是属于他的。 这种奇异的感觉让他的内心有些微妙,可这一份微妙又充实了他空虚的内心。 他缓缓将那封家书又铺展在书桌上,视线慢慢地移上去。 苍穹觉得不可思议,阳光似乎是柔和他坚硬的棱角,将他整个人暖的温温柔柔的。 他也看到了伏在书桌上的信纸,想必让王爷能展现出这种神情的现在只有王妃一人,恐怕那几页纸也是王妃留下的。 看着王爷温柔的神情,苍穹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默读几遍信之后,浓郁的喜悦已被淡淡的忧思替代。虽说她为自己去找彼岸果让他十分感动,到底她还是个女儿家,竟然胆子这么大,孤身一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寻找彼岸果。 春禾在外急的像一只无头苍蝇,看到苍穹走出来她急忙赶了过去,神色慌张:“苍穹,王爷怎么说?” 苍穹诧异地挑挑眉,回忆着傅翊韬方才说的话。似乎从王爷的嘴里压根没蹦出几个字来,他有些无奈地摇头。 “那王妃,王妃怎么办啊呜,我无颜面对老爷夫人了。” 苍穹的神情尽入春禾眼底,她以为是傅翊韬不在乎夏侯琳珑,想着之前王妃尽心尽力地给他熬药,她心中生出了一丝不值。 第133章 四处打听 夏侯琳珑的姿势极为别扭,她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又默默地睁开了眼。 身体下面的细沙软软的,但她害怕沙下面藏着蛇之类的恐怖动物,一下子就正襟危坐起来。她那点儿零星的睡意,也因为她的这个猜测而烟消云散。 她抬眸看着泼墨一般的天空,只有几颗星星缀在夜空中。曾经娘说,每一个人死后都会化做一颗星悬挂在天空,以这样的方式陪在人间的亲人身边。 她眨眨眼,寻找着天上最亮的两颗,她慢慢划开一个微笑,对着上面喃喃自语:“爹,娘,看到了吗,韩如意她遭报应了。你们在天上过得好吗,我好想你们啊……” 说着说着,她语气里染了一丝哭腔,心中生起了几缕委屈之感。眼角的湿润让她回过了神,她将头埋进了膝盖之中,在衣衫上蹭了蹭眼泪。 呼吸间尽是傅翊韬身上的味道,她有些脆弱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她又大口大口地吸了几口,那个男人的一言一行又浮现在自己眼前,她一下就破涕而笑。 …… 夏侯琳珑在这个戈壁里耗费了两天两夜,每天都被太阳残酷地烘烤着,她觉得自己都快成一个熟透的虾米了。 到了第三天,她终于是徒步穿过了偌大的戈壁,看到了远方一缕缕的炊烟。她有些兴奋,她所带的干粮不多,现在已经所剩无几。她快步走向那个小镇,打算去买些干粮。 正直晌午,饭菜香味弥漫在整座小镇,夏侯琳珑的小腹适时地叫嚣起来。她揉了揉小腹,走近了最近一个客栈。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店小二在她还未进门前就将她打量了个遍,虽然这个公子看着是瘦弱了些,但是她身上的那身衣服绝不是他们镇上的粗布可以裁剪出来的。 此人肯定非富即贵,这样想着店小二就十分热情地迎了上去。 夏侯琳珑不喜陌生人贴这么近,淡淡地颔首,挑选了一个相对僻静的位置。 她随意点了几个菜,却发现小二仍然是杵在自个儿面前,她诧异地看了眼,小二飞快地跑开了。 原本听着她外地的口音还想就此宰她一把,结果看到她那张刀疤脸,把他魂儿都吓散了,他连忙跑到了厨房。 “欸你听说没,那个彼岸果好像已经开花结果了。” 男人似乎是喝了点小酒,声音含混不清,还夹杂着古里古怪的乡音,夏侯琳珑艰难地分辨出了“彼岸果”三个字。 她竖起耳朵,仔仔细细地听着斜后方那桌人的对话。她的位置附近很安静,他们的谈话能一字不落地钻入她的耳间。只是那乡音听得太难受,她只能慢慢猜测着他们说的话。 “你跟我个大老粗说这些干啥,赏花摘果都是娘们干的。” “嘿,我可听说那果子吃了能够长生不……” 那人还未说完,对面哈哈大笑起来,而后对面似乎是拍了一掌在那人的头上。额头撞上木桌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声,那人气的也不再开口。 夏侯琳珑敛眉懊恼着,赌气地摇晃着手中的茶杯。 等到店小二过来上菜之时,她立马喊住了他。小哥看着那张脸还有些怵,眼神飘忽不定。 “小哥,你听过彼岸果吗?” 她仔细看着店小二的脸,果不其然,那张脸由紧张变到了诧异。 这个变化就让她有些疑惑了,为什么这座小镇的人都知道彼岸果的存在? “你是说那个开花一千年结一年果子,还长得像李子的神奇玩意儿?” 第134章 进山 吃完饭,天色也慢慢变得昏暗下来,她拽住自己的包袱迅速跑进了厢房。 掌柜的很是善解人意,在每个客官进门前的小半刻时间就在桶里灌满了热水,方便客人沐浴。 她提着盆打来了热水,她小心谨慎地掩上门,而后又将脸上的面具慢慢撕拉下来。她贴在脸上好些天,现在那张明艳的脸终于重见天日。 她掬一捧水轻轻往脸上拍,擦着脸上的细汗。而后她又走到门口,将门锁了起来。此刻她才安心地将宽大的衣袍解开,露出自己玲珑有致的身段,她伸着莲足慢慢地走进了桶内。 水已经晾了些时候,此刻水温刚好,不会太过灼热,也不会太过冰凉。温和柔顺的水扑闪在她周围,她整个身子都放松了下来。她挥着水扑向纤细的两条腿,腿上的酸软逐渐被温水稀释。 半个时辰后,她觉得桶里的水愈发冰凉,她拿过屏风上搭着的毛巾细细擦拭着身上的水珠,慢悠悠地穿上衣走到了窗边。 果然如店小二所说,一眼就能望见那口巨大的湖泊。不知是不是店小二说的那番话太过瘆人,她看着那口湖泊总觉得阴森森的,仿佛下一秒就会从湖底钻出来一个猛兽一般。 窗外忽的扑闪而过的鸟吓得她往后退了一步,她急忙伸出素手将窗户掩了下来。 她挪步坐到床榻之间,周遭安静得有些可怕。 “那些人还没能找到彼岸果,就先到了黄泉彼岸。” “有没有果子尚且未知,但是里面的的确确是死了很多人。蓬莱山在我们这又叫怨气山……” 店小二的声音又渐渐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她听见自己心底有个声音在问她:你害怕吗?怕,怎么能不怕呢?她害怕自己跟之前的那些人一样,不幸在里面丢了性命。 脑海中不禁又浮现起那日军营之中傅翊韬咳出血的模样,她眼前一片赤红。突然间,她就不怕了,反正她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过就是再死一次。 只不过傅翊韬…… 她使劲摇头,不,她绝不能这样轻易地死去。她得为韩家报仇,她得看着傅翊韬好起来。就算是吊着最后一口气,她也要从蓬莱山里爬出来。 到底是独身在外,这一夜她将厢房的蜡烛点了遍,在灯火通明中,她困意来袭,逐渐睡了过去。 当俏皮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跳在夏侯琳珑的脸上时,她立时睁开了双眸。她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陌生的环境,眼睛咕噜咕噜地转了几下,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的睡意登时抛却九霄云外,一下子就从床上弹坐起来。她推开窗,微风扑面而来,又让她清醒了不少。 她下意识地就望向了湖泊,果然比昨晚看起来要顺眼得多。想到蓬莱山在此后,她哼着小曲美滋滋地收拾着包袱。 她下楼吃完早点,就踏上了进山之路。这边的天气比之前的戈壁好太多,她时不时能听见几声鸟鸣,太阳更是温和得多,微风也是轻轻地拂着她的面庞。 她脚程很快,两三个时辰的路被她缩短了大半个时辰。湖泊边上的风变得更加柔和起来,她的腿又变得酸软起来。她蹙着眉,脚步虚浮地挪着腿过去,刚到湖泊边就有些狼狈地跌坐在边上。 她呆坐了好一会,将头伸着去看湖泊。湖泊清澈见底,水底的鱼儿往来穿梭,她并没有发现什么怪物。 一片风拂过,她好像是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可她回头却发现四下无人。她吐出一口气,自己未免也太疑神疑鬼了些。 她捶了捶腿,然后一手撑在地上慢慢用劲儿,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捏紧了包袱,绕过湖泊,目光坚定地走进了那座山中。 第135章 合作 夏侯琳珑只觉天旋地转,直愣愣地不停向前滚落,猛然间她撞到一块大石,额头紧跟着狠狠磕了上去,她的身子才停止了滚落。 她的衣衫被山间细碎的石子刮破,脸上的痛意也慢慢袭来,她知道那层面具恐怕也被划破了。 她撑着身子慢慢直立坐起来,就算是再怎么谨慎小心,她坐起来时仍觉得一阵头昏眼花。她伸手触了触额间的伤口,指间瞬间就被殷红布满。 她稍稍扭动着身子,又是一阵疼痛,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才的撞击像是将她体内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个位,但好在她福大命大,并没有在此晕过去,不然她都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活着醒过来。 她的腿也是一抽一抽的疼,她抬眸望去,只见腿间被尖锐的石子划拉了一个大口子,她有些无奈地闭上了眼。 没想到她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拖着这样一副身子还怎样找彼岸果?更何况这里别说一个人,连一只鬼都瞧不见,她恐怕是不能活着走出去了。或许过了今晚,她也会变成蓬莱山里的一抹游魂。 她不论怎样的动弹,总能轻而易举地扯到自己的伤口,她有些懊恼地扯着身边的杂草,一边扯一边还不停地辱骂着那个小二。 “一天满嘴胡话,就知道吓我们这些外乡人……” “唉,有没有人啊,能不能来救救我……” 她有些无助地低声呐喊着,可是这里除了风声没人再回应她。 她慢慢挪动着腿,颤巍巍地将它蜷缩起来。平时做过寻常的一个动作,此刻却耗费了她莫大的精力,她咬紧后槽牙,将它们挪了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背上的虚汗浅浅都被风干,林间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 夏侯琳珑眨了眨眼,不敢确定到底是什么东西,她战战兢兢地挺直背,背脊紧紧地贴在后面巨大的石头上,左手紧紧地捏着无辜的杂草。 这次的响动并未像之前那样刹那间的消失,隐隐约约间还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并且离她越来越近! 夏侯琳珑只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了,背脊更是紧紧地贴在了粗糙的大石块上。 恍惚间那脚步声渐渐弱了起来,似乎是停下了行走,下一刻她就听到了折扇开扇的声音,有男声传入了她的耳中:“成王殿下,许久不见啊,身上的伤养好了吗?” 慕容衍面上的冷漠有一丝龟裂,先前被傅翊韬打了一百大板的事仍是这些外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他凌厉的眸子扫了一眼面前的男人,男人似乎是被他这模样给吓住了,许久都不曾开口说话。 夏侯琳珑直接屏住了呼吸,她没想到慕容衍竟然也千里迢迢地赶往了这里。而且刚刚说话的男声,也有一丝耳熟,可她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 “七皇子竟然还有闲心在这与本王闲话家常,不如去边关看看你们的军队。” 慕容衍的声音平静如水,却戳到了周陶然的死穴。北岳步步紧逼,让东菱连连吃了败仗,让东菱军与城内的百姓人心惶惶。他却这么轻松地提了起来,周陶然窝着一股火,死死地瞪着他,模样看起来甚是滑稽。 “没想到北岳的军队就是如此不凡,即使将军是个残废,也这么的所向披靡。”周陶然摇了摇扇,“也是,即使是个残废不也让人鞭打了成王殿下一百下吗?” 这调侃的嗓音让夏侯琳珑蓦地想起,是成婚之日众目睽睽之下讽刺傅翊韬的东菱七皇子。她真觉这个男人不要脸,东菱都被傅翊韬打成那样了,竟然还用这么不屑地语气提起他。 慕容衍想起那耻辱的一百下就觉得恼怒,心中也是一片怒火,可他面上却依然是云淡风轻,眼眸凌厉。 第136章 被发现 周陶然说完以后,附近又恢复了一片静谧,只能听到风时不时拨动起树叶的“沙沙”声。 夏侯琳珑躲在石头后面,看不清二人的表情,分不清现在他们的状况。 她略有些心急,想让二人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可她等了好久,身上的疼痛一阵又一阵,背脊上的冷汗冒了一次又一次,都未能听到离去的脚步声。 周陶然一眨不眨地看着慕容衍,他也拿不准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到底是怎样的想法。如若慕容衍加入他的阵营,那他肯定就对彼岸果势在必得。 慕容衍一言不发,微垂着眸思虑着。他原本是想着一口回绝,但听着周陶然近乎祈求的语气,他忽然就改变了想法。 慕容衍默不作声地上下打量着周陶然,按照东菱皇帝对他的溺爱,想必是有求必应,恐怕从来没吃过亏。他心中浮现起一个想法,虚与委蛇地敷衍一番,借他的力量获得彼岸果,最后再来一记过还拆桥,岂不美哉? “七皇子的建议让本王很是心动,反正现在大部队也还未到,不如咱们先养精蓄锐,几日后本王给你答复?” 听他这语气,恐怕是答应了自己的想法,周陶然很是爽快地点头答应。而后他挥着扇子大摇大摆地离开此地。 夏侯琳珑捏着草的手紧了紧,生生地将草连根拔起。这个外来的皇子恐怕涉世未深,根本就不知道慕容衍是个多么阴险的人。 再怎样她曾经也是与他亲近过,他的谎言信手拈来,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从前的韩静怡就是被这样的态度给唬了去,美滋滋地听了他的鬼话,没多久韩家就面临了抄家的局面。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一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心中肯定没安好心。并且在这个时候,他心中肯定是不屑面对那个人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慕容衍的薄唇中就悠悠地吐出两个字:“蠢货。” 夏侯琳珑的身边的杂草被她扯得差不多,可她还没有听到慕容衍离开的脚步声,她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依然在不安地跳动着。 她仍有些紧张,小手不停地在地上摩挲着,不知摸到个什么**的东西,她有些诧异。她的手在上面摩挲了一圈,仍是未能猜测出什么。 慕容衍似乎是抬脚准备走了,她小心翼翼地扭头看了一眼手上摸着的东西。 是白骨! 她迅速缩回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大声的惊呼变成了小声的抽凉气的声音。 看来店小二当真是没有骗她,果然有不少人丧命于此。她颤着眼再看了一眼那白骨,只一眼就连忙转回了头。 习武之人本就对这些声音十分敏感,早在先前慕容衍与周陶然说话之际,他就觉得那块石头后面时不时地传来细碎的响动。 可这荒郊野岭的,也不可能是什么来刺探敌情的外来人。于是他便不甚在意,以为是山中的动物,在那块石头后嬉戏。 可刚刚,那里明显是传来了人的抽吸声。他的脚步生生顿住,慢慢地转头看着那块石头,道:“谁在那儿?” 听着他阴测测的嗓音,夏侯琳珑的背脊又在不停地冒汗,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额上冒出来贴在面目全非的面具上。 她不敢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只得用手死死地捂住嘴,她的牙齿抖得厉害。她绝不能在这里被慕容衍发现,不然她就真的没命了。 之后又是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宁静,慕容衍神色晦暗不明地望着那块大石,轻笑一声,优哉游哉地迈步过去。 夏侯琳珑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胸口也在剧烈的起伏着,一双杏眸更是瞪到了极致。 她忍着剧痛不安地挪动着自己的身子,眼眶里立马蓄满了一片水雾。她在内心中不停地呐喊着,不断祈求着上苍,希望上苍能在怜悯她一次。 可当一道阴影笼罩在自己的身侧时,她垂头,眼泪立马砸了下来。 完了。 第137章 周旋 慕容衍不屑的声音钻入她的耳中,夏侯琳珑听的心中一紧。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愤怒地流淌着,她死死地揪紧了衣衫,大口大口呼吸着,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惹怒他,自己不会有好果子吃。他要是想侮辱就任他侮辱,以后她一定要他加倍奉还。当务之急,是保住自己的姓名。 慕容衍依然不放过她,仍刺激着她,他“啧啧”几下:“不知王爷给了你们这些小厮怎样的好处,灌了怎样的**汤,竟然不顾死活就要来为他摘果子。” “你以为你摘回去后,他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你以为你今后就会坐享荣华富贵?”他扭头看了一眼天,“真是大错特错,傅翊韬是何人?北岳中最为奸诈阴险的男人,等你找到果子后,等他好了起来,你恐怕就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人世。毕竟这世间少一个小厮,无人知晓。” 夏侯琳珑听着听着,脸上也挂起了微笑。要是她真是个普通人,恐怕就会被慕容衍这番认真的神情给唬了去。 可惜啊可惜,她有着韩静怡的记忆,深知慕容衍挑拨离间最后一套。当初他可不就是用着这几招让韩如意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从而对韩家恨之入骨吗? 她心中也是一阵冷笑,心道慕容衍可是真蠢,又暗自庆幸自己的身份没被他认出来。他要挑拨她与傅翊韬,可她就偏不附和他,让他在这里自导自演,上演一幕幕滑稽的戏剧。 见她神情恹恹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一把就拽住了她的胳膊。 夏侯琳珑的眼猛地瞪大,不停地想要摆脱他的桎梏。往日里她就敌不过他的力气,更别提现在这么狼狈的时刻。 她愈是挣扎,他的手就愈是使劲,力道大得无法挣脱,手腕的疼痛登时传来,她一下子就停止了挣扎。 慕容衍看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有些惊异,一下子将脸凑到她跟前。突如其来的一个动作吓得她有些不知所措,她一点都不想与他靠近,下意识地别开了脸。 她的嘴唇紧紧抿着,眼里的闪着几缕仇恨的光芒。 “本王甚是好奇,都这样说镇国王了,这次王妃怎么没有气的跳脚,与本王针锋相对?”他又瞥了一眼她的腿,笑开,“看来是王妃伤着了腿,所以才跳不起来脚啊。” 夏侯琳珑的睫毛颤了颤,没想到自己的身份早就被他识破。亏她方才还在庆幸,现在想来可真是丢人至极。 既然身份都被识破,再这样藏着掖着恐怕就会让慕容衍更加嚣张。 于是她微微抬了抬下颌,端着十足的架子,哑着嗓音道:“成王殿下,别来无恙。” 慕容衍被她这模样逗得笑起来,分明她现在应当是一副求人的态度,可仍然这样的不卑不亢。他伸出手,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面上的面具撕开,嫌弃地将面具丢到地上。食指慢慢勾勒着她侧脸柔和的线条,她恶心得全身都在抗拒着他。 “本王是无恙,可是王妃又是额头受伤又是腿受伤的,本王看着很是心疼啊。” 他的手触到她,她都觉得甚是恶心,她连忙别开了脸。 “啧,王妃离开以后可是让本王好找啊,没想到竟然在蓬莱山相遇。” 可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现在这副模样应该是挣扎不了,只要他将她带回去,他就能占有她了。 “那日王妃动情的模样,本王还历历在目。” 说完他还极其暧昧地凑到她身边,深深嗅着她发间的幽香。 不提还好,一提她就全身犯着恶寒。 “成王殿下竟是好大的胆子,对着镇国王妃都敢使那么下三滥的手段。” 慕容衍只是呵呵笑着,挑起她的下巴,语气颇有些轻佻:“王妃细皮嫩肉的,傅翊韬不知把你藏在府中,却让你来这么危险的地方,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哦,他想怜惜,也没这个机会。他那个残废有什么好的,不如跟了本王,本王与你共赴云雨。” 这种话听得夏侯琳珑胃中一阵翻江倒海,看他对傅翊韬的蔑视,她在心中的新仇中又狠狠地记了他一笔。 第138章 解救 夏侯琳珑一阵惶恐,她忍着剧痛侧开了他的双手。可是她整个人却逃脱不了他的桎梏,他扣在肩上的手,实在是力气太大。 灼热的热源不停地从肩头传入到她的身体中,记忆中他给她的那些疼痛也随之被唤醒,她不停地喘着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慕容衍纳闷地看着她,然后闷闷地笑了一下:“本王还不至于饥渴到对浑身受伤的女人下手。” “别碰我。”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依然抗拒着他的靠近。 “成王要是心中还有些良知的话,就不应该这样。王爷还在边关奋勇杀敌,你这样对他的妻,是不是太不义了些?” 看她不知好歹的模样,慕容衍脸上的笑意慢慢敛了下来。他伸出手不管不顾就再次她的腿弯,生生地扣住了她的腿。 “咻”一下从他身后传来一道细小的声音,他还来不及转头,手就被重重的石子击到。 石子虽小,但是那人似乎是用了十足的力气,慕容衍一下吃痛地松开了绕在夏侯琳珑腿上的手。 又是一枚小石子迅速地打向了他的左手,这下他疼的也松开了夏侯琳珑肩上的那双手。 慕容衍咬紧牙,心中窜出一股无名火,不知是谁在背后作弄他。要是被他逮住,他铁定不会饶了那人。 钳制住自己的手一下松开,她如获大赦。 她像只蜗牛挪动身子的模样取悦了慕容衍,刚上来的点点怒意,又被压下去。 “王妃都这样了,还想着逃呢?”他随意地瞥了一眼周围,“现在四下无人,要是不跟着本王走的话,到了晚上王妃可能就会被野兽啃的骨头都不剩。” 她喘着气,丝毫不理会他。她觉得,就算是被野兽吃掉,那也比落入慕容衍的手上才好。 又是“咻咻”几下,慕容衍这次多了几分警惕,立即转头一拂袖就将石子挥到了地上。 “此等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慕容衍不知道那人在哪,只随意看着一个方向,“躲在暗处算什么。” 说完林中就起了一阵风,微风挠得夏侯琳珑的脸颊痒痒的,身上的疼痛感也骤减了不少。 好一会儿在树叶拂动的“沙沙”声中,她恍惚间听到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就算是雕虫小技,不也是打到了你吗?反而是你欺负一个受伤的人做甚?” 她下意识地往声音望了望,依然没有人影。倒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此人的嗓音听起来十分慵懒,又带着一股空灵之感,听起来不像是与他们一个世界的人。 那是远离尘嚣已久而发出的悠闲淡然之声。 她并不讨厌这个男声,因为要不是他,她现在可能已经被慕容衍带走了。 慕容衍被那道悠闲的声音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他捏紧了拳,低吼着:“是个男人就给本王出来。” 等到他说完以后,那边已经没了声响。夏侯琳珑的心咯噔一下,恐怕那人是听到了慕容衍的称谓,猜到了他的身份,所以不打算淌这趟浑水。 慕容衍显然是这样想的,他脸上划开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又转过身打算将夏侯琳珑抱起来。他甫一蹲下身就是一块大石直直向他砸来,他来不及闪躲,咬牙抑制住了自己的闷哼声。 他有些愤怒地转头,只见一个紫衣飘飘的男人悠然地倚靠在树边,另一只手中还在不停地掂着石头。 此人俊朗非凡,一双桃花眼生的比女人还要勾魂。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意,一瞬不瞬地盯着慕容衍。 不似平常男子的打扮,他着一袭紫衣,看起来十分阴柔,气场却又无比强大。他随手扔掉石头,慢悠悠地移步走向二人。 适时又拂过一阵风,青丝与衣角都飘扬在空中,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夏侯琳珑像是看救星一样看着他,希冀着他能将自己救走。 “想来应该是哪国的皇子,竟然在这干如此不齿的事?要是传出皇子有龙阳之好,您可还抬起头来?” 第139章 我就是药王谷弟子 他有些诧异地闭上眼,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再睁眼却发现面前这个撞破额头的公子,好像真的是个女人。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跌倒以后,一下就从男人变成女人的情况。他面上由淡定慢慢切换成困惑。 “公子,哦不,其实你是个女儿家?” 紫衣公子的脸已近茫然。 夏侯琳珑看他这模样,看着也不像是坏人的模样,随即缓慢而又笃定地点了点头。 紫衣公子眨了眨眼,嗅着她身上的血腥味,他垂眸便看到了她腿上狰狞的血痕。要是再不治疗,到时感染了那可就惨了。 “姑娘还望理解一下。” 此时他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像刚才慕容衍一样,将她横抱起来。 突然的腾空,让夏侯琳珑发出了一声惊呼。她下意识地看了眼男子的面庞,心道上天真是不允,男儿家的睫毛竟然比她一个女儿家的还要长。 近距离的打量,她才发现他的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他的身上也萦绕着淡淡的药香,与傅翊韬身上的不尽相同,但也让她被慕容衍扰乱的那颗心,渐渐地安稳了下来。 被别的男人怀抱在怀中,怎么也有些忐忑,她也不例外。她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慢慢闭上眼。 听着他沉稳的脚步声,他好似对这个地方十分熟悉,他驾轻就熟地绕过了一片又一片的丛林,而后她就伴着潺潺的流水声,默默地睡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自己待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浓郁的药香,旁边的药罐也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她细细打量着面前的这座小屋,里面的摆设已有几分陈旧,不像是才修筑好的模样。整座小屋恐怕已有些岁月,但是她不知为何那个年轻的男人会如此熟稔地就找到这样一个地方? 脑海间又是那个店小二的模样,她的心一下子就有些紧张起来。该不会是山间的妖怪化为人形,专门来骗取过路人的性命的吧? 适时紫衣公子从外面悠然踱步回来,手中还拿着几株草药。 “你醒了?” 她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他的手,又别开眼看着那个欢快唱歌的药罐。联想到她之前闻到的药香味,看来这个人也是个懂医术的男人。 “见你睡着了就着身边的草药给你包扎了一下额头,你的腿伤的有些重,草药也不太够,方才我去林间给你采了一些来。”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就移向了自己的额间,她细细地摩挲着上面的纱布。 她不禁又有些紧张,之前滚落的时候虽说面上贴着一层面具,可面具却被石子划破,她的脸多多少少有些擦伤。 “本……我的脸不会留疤吧。” 女为悦己者容,紫衣公子低低笑了一声,表示理解,却又唬她:“那可说不准,万一你的体质是留疤的,那这些疤痕恐怕就会留在你身上一世了。” 小手立马就捂住了自己的小脸,颤巍巍地触碰着那些火辣辣的伤口,有些难过地敛了敛眉。 她一是害怕自己的伤疤会一直跟着她,让她觉得很丑陋。二就是怕傅翊韬看见以后,会担心,从而对她生出一丝愧疚感。 她不想看见他脸上出现这些表情。 见她小脸立马耷下来,双肩也变得有些无力,他觉得自己恐怕是吓过头了,连忙道:“我唬你的,我有一支能够祛除任何伤疤的药膏,保证你没事。” 夏侯琳珑心中已被酸涩占满,眼眶也蓄了点点水痕,她小心翼翼地移开手,颤着睫毛望向他:“此话当真?” 那双含水的杏眸这样俏生生地看着自己,紫衣公子心中一动,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眼。 “那可是药王谷的药膏,当然可信。” “药王谷”三字安定了她的心,她心中的酸涩立马就被冲散了不少。 那张笑颜也是明晃晃的,一个不小心就晃进了他的心间,他轻咳好几声,将药草抱到外面,细细地捣着。 过了小半刻的时间,他将捣好的草药带了进来,又将纱布翻找出来,走到了她的身边。 他轻轻撩开搭在她腿间的被子,伤口重新暴露在阳光下,他仔细地看着腿上的那道口子。 第140章 药王谷 看着外面林立的树木,她暗自咋舌,心道这些药王谷的老祖宗们还真是会享受,选了这么个地方供弟子居住。 紫衣公子许久未曾听到她开口,下意识地朝她望了一眼。看着她有些落寞的神情,想到之前她的问题,开口询问着:“每年都会有不同的人来蓬莱山寻找彼岸果,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一个人找到。还有许多的人因此丧命,你一个女儿家,怎就这么大胆地找了过来。” 夏侯琳珑恍恍惚惚回过神,疼的苍白的脸上慢慢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她轻声开口:“我是为了我的夫君。” 她的声音虽然软糯,里面却夹杂着一丝坚定。 之前周陶然与慕容衍提起傅翊韬时那不屑的态度和语气,像是一把把尖锐的刺刀无情地割着她的心脏,让她的整颗心脏都在汩汩地淌血。 她不想再看到人家提起傅翊韬时是那般的冷嘲热讽,那样毫不掩饰的嫌弃,让她看着都觉得心疼。 如此伟大的一位将军,得不到本国人的尊敬也就罢了,本国还与其他国家的人联合起来看他笑话,夏侯琳珑想想都觉得齿冷。 她也不愿再看到傅翊韬脸上浮现起孤僻落寞的表情,她想看到他发自内心地笑。她也想看到他站起来,甚至还奢望与他成为真正的夫妻……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的脸愈发烫了些,她有些茫然地询问着自己,最近是怎么了,想法愈来愈大胆了。 紫衣公子听得这简短的几个字心中竟有些失落,没想到这个模样姣好的女子竟然已经成婚。 想着关于彼岸果的起死回生的传言,心中不免有些唏嘘,想来这位女子的丈夫的身体应当是不太好。 他本就是藏不住话的人,在心中斟酌思虑几番,终是将心中所想问了出来:“那,你后悔吗?” 夏侯琳珑闻言一怔,想来面前这个男子极其聪慧,一下就能猜到傅翊韬的身子并不好。他用着最谨慎的态度将疑惑说了出来,生怕伤害到她的内心。 看她垂眸一言不发的模样,他也有些内疚,连忙补救:“我……姑娘你别多虑,我没有恶意。” 她自然知道他并无冒犯之意,所以并未往心里去,轻轻摇头。 而后她看了看自己划破的衣衫,又看了看布满草药的小腿,她也在心中询问着自己。 后悔吗?为了一个尚且未知的果子,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还险些落入慕容衍的手中,这一切当真值得吗? 既然她从那么陡的坡坠落下来仍然保住了一条命;既然在这么虚弱的时刻遇到慕容衍,仍然虎口脱险,这就表明上苍依然是怜惜着她。依然想要指引她去探寻彼岸果,去为韩家复仇。 那么这些所受的伤,都是值得的。 傅翊韬瘦削的身子又浮现在自己的眼前,想到他,她的眼前就起了一层水雾,她轻启唇:“我不后悔,我的夫君曾是一个骁勇善战的人,如今却因腿疾而忍受他人的辱骂,我想帮他重新拾起尊严。” 她的声音伴着外面的潺潺水声,听起来甚是婉转动听。每一个字都轻飘飘地落在他的心间,他的心中不禁对她生出一丝敬畏之感。 或许是这个话题太过沉重,紫衣公子脸上也有些讪讪的,再聊下去他会觉得尴尬,她立马转移话题:“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免贵姓陌,名紫衣。” 夏侯琳珑下意识地打量了他一眼,嘴角噙笑打趣着:“怪不得穿着这一身紫衣……嘶!” 刚一说完,腿间就传来了一阵疼痛,痛得她紧紧闭上了眼,额头上又开始渗透着汗珠。 第141章 我并不是有心之人 夏侯琳珑的柳眉紧紧地拧在一起,她有些嫌弃地看着自己的那只腿。草药正在点点的啃噬着她的伤口,让她疼得直抽气。 陌紫衣看着她的模样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心疼,接着开口:“药王谷的位置只是有些偏,并不是因为没有诚心他才找不到,后来那人迷路走错了方向。” 她的注意力一下就被他吸引了过去,霎时腿间的疼痛也顾不得了,只想听他讲关于药王谷的奇闻趣事。 “药王谷制药闻名,想着医者仁心,并不收他们的钱财。” 怪不得他看起来总是遗世独立的模样,身边不沾染一丝铜臭味。 “如果没有钱,药王谷是怎样生存下去的呢?” 陌紫衣轻轻莞尔,声音温润极了:“当然是自给自足,我们种药的同时,也自己耕地。” 夏侯琳珑发出一声惊呼,他这样俊朗的模样要是种田,她还是有些想不出那个画面。 “那为什么你们后来又消失了呢?” “那是因为看到那座小镇上为了一瓶药就这般的自相残杀,实在是有违我们的初衷。干脆,我们就一个都不送了。” 两人就在这一问一答中聊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夏侯琳珑打着哈欠,陌紫衣才慢慢闭了嘴。 她的手撑着床榻,慢慢地让自己平躺下来。陌紫衣小心翼翼地捏着被单,轻柔地搭在她的身上。 他搭完被子一言不发地就走了出去,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她恍惚觉得要是傅翊韬能够站起来,背影应当和面前人一样潇洒。 日上三竿,她才睁开了眼,看着外面的烈日她的睡意一下抛之脑后。她心中有些懊恼,竟然能睡得这么死。 陌紫衣听见响动悠闲地走了进来,他重新将药罐里的药熬了一下,浓浓的药香一下扑鼻而来。 他将药碗递给她,看着那一片乌泱泱的药汁,她的眉又拧了起来。她身上也没带蜜枣儿,看他也是两袖清风的模样,肯定更是没有。 她深呼吸几口,一咬牙一仰头就将整碗药尽数咽进腹中。在第一口时,她就觉得有些惊异。这药闻着虽苦,但是喝进去的时候没有一丝苦意,反而是一股淡淡的甜意。原本还有些疲惫的身子,现在觉得四肢舒畅了不少。 看来药王谷名不虚传,要是药王谷的弟子能够为傅翊韬治疗一番就好了。他就不至于一直这么忍受病痛的折磨了。 想到傅翊韬她就想到了彼岸果,她有些焦急地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去,可脚尖才刚一触地就疼的她腿发软。 陌紫衣瞧见后,一声惊呼,又将她按回了床头。 “我这腿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她有些郁闷地看着它,还伸出手不停地捶打着它。就是因为这条腿,成了累赘,害得她现在行程缓慢。她能耽搁得起,但是傅翊韬却是耽搁不起。 “恐怕还得养一些时日。” 夏侯琳珑听得就有些不悦起来,她紧紧捏着被子,不停叹息。自己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么一点小事都干不好。 想着那日周陶然与慕容衍的对话,要是二人当真联合了,那么彼岸果恐怕就跟她没多大关系了。 “那不行呀,彼岸果我还没找到呢!” “且不论它是否存在,现在还没到它结果的时候。要它结果恐怕还要等一段时间,等你的腿伤好了,差不多就结果了。” 然后陌紫衣像是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可是你也要做好白跑一趟的准备,不论它存不存在,落在你手上的几率微乎其微。” 第142章 沐浴 夏侯琳珑一阵惊呼,看来之前店小二说的关于蓬莱山的传言都是真的。 “那你就不怕这些吗?” 她瞧着他的面庞,虽然看起来温润如玉,但仍有些稚嫩,所以她觉得他的年纪应当不是很大。 陌紫衣听见她的问题稍稍有些一怔,药王谷的弟子其实从小就在与猛兽与毒药作斗争。 药王谷看似像是一个世外桃源,实则内部却是十分残酷。每年都有不少学子进谷,想要得到谷主的青睐。谷主则是用祖宗沿用下来的那一套法子来考验他们,要是通过了前途就是一片光明,要是未能通过恐怕连命都没了。 其中最折磨人的就是徒手与老虎打斗,还有以身试毒。 从小陌紫衣就因为自己奇异的身体而被同乡的小孩当作怪物称呼。当得知药王谷又在挑选弟子的时候,他不顾父母反对,毅然决然地进了谷。 当时的他尚且年幼,一股脑地将那些毒药服进体内,谷主看他仍然安然无恙,不免发出赞叹。于是他直接跳过了与猛兽搏斗的环节,破格进入了药王谷。 看着他百毒不侵的身体,谷主十分器重他。所有藏有剧毒的草药,都让陌紫衣以身去试。 从未有人问过他,怕吗? 或许从前他是怕过的吧,因为自己的身体而遭受嘲讽,小小的孩童被伙伴当作怪物看待,怎么会不怕呢? 那些孩子也因为这个原因疏远他,镇上的人也因为他的名字带着的颜色,而将紫色列入晦气的颜色。 假若他从前穿了其他颜色的衣物,指定会遭人谩骂唾弃。久而久之,他的身上永远就只有一袭紫衣了。 这样被孤立,怎么能不怕呢? 以身试毒,他也害怕自己的身体会承受不住那些毒,可一次次的存活他才终于相信,自己恐怕真的是个怪物。 谷主器重他,也是因为他的身体实在是药王谷不可多得的宝物。谷主也从不亏待他,所以他也一直很感激那位年过花甲的老人。 而如今竟然有人真心地询问他,怕吗?常年冰封的心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陌紫衣惊异地发现,他能稳稳地听到心脏的跳动声。 “噗通噗通”就像是为了面前这个女人而跳一般,只可惜,她已经成婚。 陌紫衣向她投去了一个宽慰的笑容,说:“身为药王谷的弟子,这点胆识还是有的。” 夏侯琳珑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脸,从他方才的失神中,她知道他也是个满腹心事的人。见他不愿多言,她也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又躺了下来。 “你之前所说,要将果子分我一半,此话当真?” 贝齿轻咬着樱唇,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陌紫衣认为自己尚且是个君子,于是他点头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大不了就是拿着一半的果子回谷,说被那只老虎啃了一半,不过就是被谷主骂一顿。 听见他的答复,夏侯琳珑那颗哽在喉咙的心一下就平稳地回到了胸腔里。 她在内心不断祈祷,彼岸果一定要存在,这样傅翊韬就能恢复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你的腿,到时候进山的时候才不会发生不必要的麻烦。” 她笑着点头,瞬间就觉得自己的萝卜腿没有那样的难看了。 接连几天陌紫衣都发现她的脸上总是带着点点的笑意,在阳光的倾洒下,那张脸更是神采奕奕,悄悄地撩拨着他的心弦。 他的心中一阵惶恐,不过是最简单的一声问候,竟然让他稍稍动了心。他急忙甩了甩头,将这些荒诞的想法甩出脑海外。面前的女人可是有夫之妇,他万不能做出那样不齿的事情来。 此时,他看着她腿上的纱布微微有些愣怔。 夏侯琳珑看着他的呆愣笑了几下,而后出声将他的神智唤醒。他为自己的出神而感到抱歉,满是歉意地看着她。 第143章 奢望的温暖 夏侯琳珑也被他的误闯吓得怔住了,大脑一下就停止了运转,眼睛也是一瞬不瞬地将他瞧了个遍。 忽地想起面前这个面相阴柔的人是个男人之后,杏眸蓦地瞪大,又是一阵惊呼,连忙背过了身。 她的背脊更是光滑可人,肌肤白得晃眼。漂亮的蝴蝶骨点缀其间,看起来甚是美妙。 因为她的转动,柔水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她曼妙的身姿也在水中若隐若现,陌紫衣霎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下一刻他也回过神,自知自己逾矩,也连忙地背过了身。 他头一次发现,自己的脸竟然在燃烧,连耳朵也烫得惊人。 他往前走了几步,直直地走到了门口。他张嘴,却发现自己哑得厉害,过了好久他才找回声音,对着她道:“抱歉,方才听到你的惊叫,还以为,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才这么鲁莽地闯了进来。” 夏侯琳珑脸上也是一片绯红,她之前也将这当成了府中,才会发出这么懊恼的嗓音。她知道陌紫衣是个正人君子,所以她并不怪他,而是自我反省:“我,我不该这么突然叫一下,只是,只是……” 她咬了咬唇,颤了颤睫毛,缓缓转过身,看着那道欣长的背影,道:“我的衣物,在之前坠落之时就不见了,现在,现在我没有穿的了。” 他倒是不假思索地回答:“没,没事,这里我还有,还有一些衣物。” 说完他就急忙走到了自己的包袱前,不停地翻找着自己的衣物。 全是清一色的紫色,曾经大人的辱骂又涌上心头,他的背脊蓦地一僵。 夏侯琳珑与他隔着一块屏风,她并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只是隐隐约约看着他翻找东西的手一顿,她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轻轻开口:“怎么了……你也没有可以换的了吗?” 那端的陌紫衣许久没有回复,她叹息一声,看着那件衣袍,想着还是将就着再穿些时日吧。 他眼神一顿,喉间像是塞了一朵棉花,堵得他嗓子嘶哑:“没有,就是,就是这颜色可能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听得一阵迷糊,哪还有这样形容颜色的。 “没事,你先拿过来吧。” 他捏着衣物的手不免又紧了紧,他的脚步像灌了铅似的,短短几步他却走了好久。 他背对着她,伸手将紫色的衣衫递了过去。 嫩嫩的紫色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她伸手接过,慢慢擦拭着自己的身子,而后又快速地将衣衫套在自己的身上。 房间里没有铜镜,她垂眸看了一眼这片淡紫色,分明甚是好看。她发自内心地感叹:“明明就是很好看的颜色,为什么你会这样说呢?” 陌紫衣闻声小心翼翼转头,看着她身着这一片紫,像是不染世俗的仙子一般。他的心,又开始不安地跳动起来。 她简单的一句话,将积压在他心中多年的阴郁一扫而空。他哽着嗓子说:“你穿着很好看,而我就相形见绌了。” 见他眼神落寞下去,又想到之前她的调侃,想来这紫恐怕让他心中蒙受了多年的阴影。 她缓缓开口:“是不是有人,曾经用这个色嘲讽过你?” 陌紫衣又是一愣,而后缓缓点头。在她诚挚的表情下,他情不自禁地就将年幼的遭遇告诉了她。 夏侯琳珑听得心中有些酸涩,嘴角也慢慢抿了起来。那样小的一个孩子,就遭受了别人的白眼,想来肯定也不好受。 她为她之前而对他道歉。 陌紫衣释然一笑,表示不知者无罪。 他这副模样不禁又让她想起了傅翊韬,也是这样遭受着他人的白眼。 第144章 还能站起来 等到全身凉透,陌紫衣的唇也冻得稍稍有些发紫的时候,他那些浮躁的心绪才慢慢压了下去。 他微微叹息一声,从池中缓缓地走了出来,他拖着一身的水渍幽幽地走进隔壁房。 他走后没多久,老天也像是怜悯他一般,低低地哭诉起来。 翌日,夏侯琳珑觉得周身发冷,不禁地拧起了眉。 听着外面悠闲垂落的小雨,她顺了顺贴在肩上的青丝。心中有些烦闷,原本天晴时的蓬莱山就已经够艰险,如今下雨恐怕要耽误更多的时日。 她撑着床榻慢慢坐起来,再小心将腿放到地上,洗漱一番,再步子缓慢地移向陌紫衣的房间。 他昨晚刚一进屋,天边就开始下着瓢泼大雨。嘀嘀嗒嗒的雨点欢快掉落在地上,又让他的心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实在是毫无睡意,就在床边坐了一整晚,若有所思地盯着外面的大雨。他还未反应过来一袭紫衣就映入了眼睑,那个轻松扰乱他心绪的女人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一时之间他有些不知所措。 夏侯琳珑看着他一动不动坐在床边有些好奇,走近更是吓了一跳。他身上的衣物都是湿的,他却浑然不觉。 “陌紫衣你出去淋雨了?” 原本软糯的声音此刻含着几缕愠怒,她的脸都拧起来不耐地看着他。 他的衣衫都在隔壁房,昨晚想着她可能已经入眠,就没有进去打扰她。 他也忘记了生火,就这么傻兮兮地坐了一晚上。 夏侯琳珑只觉得头疼,面前的男人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如此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她走过去,轻轻拧着他的耳朵,好生教育了一番:“还不赶紧去换一身衣物,我们现在任务艰巨,你可不能病倒。而且不要贪图一时的快乐,老来得病那可就糟了。” 陌紫衣当真还回忆了一番,自打自己有记忆以来,因为体质一直都是“金刚不坏之身”,从未经历过病痛的折磨。 但是他却很享受有人能在他身边念叨的感觉,他嘴角噙着笑,眉眼温柔地看着她。 在她的劝诫下,他心满意足地走到隔壁换下了衣衫。 他走以后,她才拧着眉坐到床榻上,捏了捏自己的小腿。腿上的痛麻之感一阵接一阵,让她有些难以忍受。 她闭上眼,咬紧了唇,使劲在腿的周围捶了几下,那阵痛麻才慢慢消散。 陌紫衣一回来就看到她一副强忍的模样,他心中一紧急忙走了过去。 “怎么了?” 夏侯琳珑被他这紧张的嗓音逗得笑出了声,两人都是学医之人,应当知道伤口结痂的时候会有多痒。还因为药王谷的药,腿上豁的口子又大,这痛感比平时放大了好几倍。 他已经慌了心神,以为她已经被折磨得有些神思错乱。他赶紧坐在她身边,一下就抬起了她受伤的脚。 猛地睁开眼,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他一眼。虽然知道他并无恶意,但是突然的动作还是让她红了脸。 她觉得小腿的血液也比之前流得更欢畅一些。曾经她还为自己的医术沾沾自喜,如今与药王谷的得意门生比起来,自己可真是三脚猫的功夫。 第145章 我不会不劳而获 说动他以后,夏侯琳珑脸上又扬起了一个笑容,顿时她就觉得外面的雨并没有方才那般恼人。 她兴高采烈地回到了房中,坐在窗边静静地聆听着雨水掉落的空灵声。可她还未高兴多久,两天后她就又变得愁眉苦脸起来。 因为这雨一下就是好些天,只不过从滂沱大雨渐渐变成了连绵小雨。 这丝丝的雨珠恼人得很,像是一株软绵的羽毛挠在她的心尖,让她徒生烦恼。 她原本也是想给陌紫衣提议趁着雨变小可以出发了,可恰逢当时她的腿又开始发痒,于是已有些心动的陌紫衣义正严辞地拒绝了她。 她扁着嘴有些嫌弃地看着自己的腿,然后胡乱地捶了一下。一不小心力气使得太大,她疼得呲牙咧嘴。 陌紫衣靠着木板听着里面的哀叫,低低地笑了出来。 可是夏侯琳珑也不是轻易屈服的人,变着法子地旁敲侧击,可面前的男人却是视若无睹,依然岿然不动。 她无奈,只好耷拉着肩回到了自己的房里,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有些哀怨地看着外面的绵绵雨。 她在内心不断祈祷不断念叨,希冀这场雨能够快些停止,可她一直从白天望到晚上,也不见它有停止的势头。 她不情不愿地躺进了被褥之间,临睡之前还在不停地碎碎念。 或许是她的念叨让老天感到烦了,连日以来的雨终于停了。 骤雨初歇,清晨整个林间弥漫着腾腾的白雾,好似将蓬莱山笼罩成了一个仙境。 夏侯琳珑清醒过来有些不可思议地跳到门边,一个大力又稍稍扭到了脚,她吃痛地“哎呀”一声,谨慎地走到了门边。她伸出手探了探,并没有雨珠落在掌间,她这才相信了雨终于停了。 大雨经过之处都挥洒着泥土的芬芳,干净的味道钻入她的笔间,令她心旷神怡,她的心中也跟着放晴。 听着隔壁的响动,陌紫衣也迅速地醒了过来,扭头就看到夏侯琳珑笑靥如花地望着自己。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粉嫩的樱唇也上翘着,与之前几天截然不同,这样的她比花儿更加娇艳,更加摄人心魄。 “陌紫衣,现在我们该走了吧。” 她的心情很好,声音也是甜丝丝的,轻轻落在他的心中,他有一瞬的失神。 他轻咳一声别开了眼,看着面前的白雾沉着声:“等这雾散了,能看清路了,我们就出发。” 夏侯琳珑嘴角的笑意拉得更大了,终于从他嘴里听到赞同的字眼,她心花怒放,转头回了房。 傅翊韬那件暗色衣袍前几天被她洗得干干净净,晾了这么久也干透了。原本已经被勾破的衣衫应当扔了才是,可是这是如今傅翊韬留在她身边最后一个物什,她舍不得扔掉。她小心翼翼地将它拿了过来,慢慢地摩挲着上面的暗纹。 看见它就像是看见了傅翊韬本人一般,看似单调乏味,深入了解之后就会发现他内里的有趣,让人难以自拔。 她摊着衣衫,凑到自己的面前,深深地吸了几口。皂角清冽的味道之中掺杂着淡淡的药味,让她心情安定了不少。 不知道他在边关好不好,毒有没有发作,东菱军有没有挑衅作祟。 “傅翊韬你再等等我,我碰到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他承诺分给我一半的果子,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她对着这身衣袍无声微笑,再深深看了几眼,就将它仔细地叠好,放入包袱之中。她打了一个精巧的结,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新包袱,连着痴痴笑了好几声,随即挂到了自己的背上。 等到做好这一切,林间的雾也消散得差不多,多多少少也能够看清路了。 陌紫衣早就将东西收拾好,默默站在门口等着她。静谧的环境,显得她的自言自语无比大声,那些话一字不差地落入了自己的耳中。 他也跟着她笑起来,不仅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好评价,也因为她对丈夫的那份真挚的感情。 第146章 荆棘之路 夏侯琳珑重心不稳地退后几步,陌紫衣迅速反应过来拉住了她的胳膊。 她揉了揉自己被撞的生疼的鼻头,又有些埋怨地看着她撞的那堵“墙”。只见陌紫衣也是一脸歉意地瞧着她,她才堪堪压住了自己想要发小脾气的心。 她拧着眉垂眸又捏了捏自己的鼻尖,明明走得好好的,干嘛一下就这样停下来?她满腹疑惑,正要抬头询问,就被面前的景象吓得咋舌。 进山的必经之路已经被大大小小的碎石给堵住了,她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却许久都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于是她只好难耐地吞了口唾沫。 这些碎石叠起来比她站在陌紫衣的头上还要高,活生生地堵住了二人的去路。 夏侯琳珑一下子就有些丧气,为什么每次一到事情急迫的时候,上天总会给她开玩笑呢?又是一场大雨,又堵住了她的去路,她的眉拧得死死的,在眉间拢起了一个小山丘。 “你说,要是我们在这里挖的话,什么时候才能通路?” 好不容易她终于能够发声,却提出了这样一个荒唐的建议。 陌紫衣也是匪夷所思地望向她,听着她一脸严肃地提出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他心中就生出了几丝捉弄她的想法。 他一手横在腰间,一手手肘搭在那只手的手背上,拇指抵在下颌,食指不停摩挲着下巴的肌肤。闭上眼一脸沉思,好一会儿他终是睁眼,严肃正经地告诉她:“少则一星期,多则半个月。” 夏侯琳珑本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到,此刻根本来不及分辨他说的是真是假,也根本没捕捉到那严肃声音底下藏着的揶揄之意。 要是半个月,鬼都找到彼岸果开花的地方了,那些人可能早就采撷走了,哪里还轮得到他俩? 她嚅嗫着开口:“事不宜迟,那我们快些搬吧……” 说完她就开始捋袖子,将袖口叠到了手肘以上,开始靠近着那些碎石。 她的回答让他大跌眼镜,没想到平日里睿智的女人现在竟然都分辨不出自己的玩笑话。想着她应当是很紧张,而自己这样作弄她,他心中不停地冒着歉疚之意。 当素手就快拽住一方泥泞之时,他一把拉住了她。还好及时那双如羊脂玉白嫩的手才没被污秽沾染。 只见她诧异地看着自己,陌紫衣嗓音里满是愧疚:“对不起,我骗你的。我也不知道到底会挖多久,胡乱拈了几个数字来骗你。” 夏侯琳珑心乱如麻,听着他的道歉澄澈的眼里出现一缕缕茫然。可是他却不再说下去,眼里登时就开始冒着泪花。 “那,那总不能不挖了呀,我们还得找果子呀。” 平日里的冷静早已失去踪影,她的嗓音里也沾染了丝丝哭腔。 他害怕她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连忙道:“虽说这是进山的必经之路,但是还有一些小路可以进去,只不过路途比这里更坎坷更危险就是了。” 听到还有路可以进山,手背胡乱地擦去脸上的清泪,自动过滤掉了他后面所说的危险,她急忙开口:“那还等着做什么,赶紧走呀。” 陌紫衣无奈叹了口气,且不说那些小路平日里有多难走,现在更是才下了雨,恐怕会更加艰险。 如果是他一个人还好,他倒是无所谓。可身边就是跟了这么个弱质女流,不到万不得已,他明显是不想让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他深深地望了一眼这一丈高的碎石,幽幽地叹了口气,现在已经是万不得已的时刻,他不得不领着她去那些小路。 “你跟我来。”他对着她郑重开口,缩了缩手将衣袖递给她,“紧紧捏住它。” 夏侯琳珑点点头,一把捏住了他的袖口。层层的湿意沾到衣衫上,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紧张得生出丝丝薄汗。 他带着她原路返回,到了之前的进山的地方。她这时才发现旁边有一条极其细小的小径,要是不留意,肯定就不会发现。 只是发现了恐怕也没人会走,一簇又一簇的荆棘紧紧挨在一起,张牙舞爪地恐吓着每一个经过者。 稍微有点判断力的人都不会舍弃康转大道,冒险踏上这条路。 “等会小心一些,荆棘刺到身上可是很痛的。” 第147章 入深山 夏侯琳珑落寞的神情与嗓音,让陌紫衣的心也跟着堵了起来,立马扶着她走向了一块大石边。 紧接着他蹲下身,抬起那只脚十分轻柔地揉着。夏侯琳珑疼得一阵瑟缩,蹙起的柳眉就没舒展过。 好在他技艺了得,先前的阵痛感慢慢消散。他褪下她的鞋,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取出里面的药丸,一手将它碾碎,默默地按在了她的脚踝处。 药粉贴在她的脚上就开始生热,源源不断的热源度入她的脚踝之处,最后一丝疼痛也逐渐停止了叫嚣。 陌紫衣扯出纱布紧紧裹在夏侯琳珑的脚上,将药粉更加与她贴合,动作一气呵成,他放下她的腿,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她撑着他试图站起来,滚烫的脚让她站不住脚,又跌坐回大石上。 她脸上的疼痛被焦急替代,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又看了一眼陌紫衣,“这腿,等会我还怎么走?” “稍安勿躁,等过半刻时间,灼热感久自己消散,到时候就可以走了。”他顿了顿,“它只能暂时性的缓解疼痛,后面要是痛了,你就告诉我。” “不用,我忍得住。” 要是每次痛都要这样停下来大半刻的时间,那未免也太浪费了。不过区区一个扭伤,实在不应该阻碍他们前行的绊脚石。 而后二人谁都没出声,静静地坐在一起。阵阵微风飘拂而过,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夏侯琳珑微微抬眸看着上面遮天的树叶。 余光注意到她的动作,他也稍侧过眸看着她。那张侧脸看起来有些失神,小唇轻微张开,再想下去就不是一个君子该想的了,他连忙移开了眼。 与他打交道的都是药物,从未从姑娘家这么接触过。但他总觉得夏侯琳珑是与那些女子不一样的人,不论何时,那双眼都是澄澈动人,待人接物也是极其真诚。她的脸上从来不会浮现起轻蔑的表情,无意间总能带给他阵阵温暖。 只可惜,他们怎样都走不在一起。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情绪默默地敛了起来。不过多时,他又变成了那个悠闲自在的陌紫衣。 夏侯琳珑像是掐准了时间一般,灼热感甫一消散,她就迅速站起来,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唤回了他的神智。 他也跟着站了起来,又细心询问一番她的脚,看到她稳稳地站在自己面前,他点点头,又开始往前行走的路。 她看了一眼身上的擦伤,她胡乱抹了几把将上面的血珠擦干,就连忙跟了上去。 这些树一棵比一棵茁壮,之前阳光还能钻着缝隙洒落下来的话,而如今树叶密密地贴在一起,将每一处的阳光抵挡在外。 越入深山,她就觉得周身越来越寒冷。不知到底是因为蓬莱山阴气太重,还是因为山间天气凉。 这里昏暗一片,显得周围更加阴森森的。虽然夏侯琳珑胆子大,但是她仍是相信鬼神这一说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又紧紧地跟在了陌紫衣的身后。 地上也是一片落叶,四条腿踩上去吱呀作响,在宁静的林间显得声音无比的大。 她默默地摁在自己的胸口,一刻不停地走着,最后干脆走到了他的身侧,与他隔着一拳的距离。 而后她就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心中的惊慌也压下了不少。 不知二人走了多久,像是她之前进山之时的窸窣声音又默默传来。 夏侯琳珑霎时就开始浑身冒冷汗,背脊不自觉地僵直起来。 注意到她的异样,陌紫衣回头看她,问:“发生什么了吗?” 她梗着脖子默默开口:“之前我进山的时候也听到过这种声音,我扭头一看却发现一个白影飘了过去。” 陌紫衣怔了一下,笑开:“姑娘遇到的可能是我。” 第148章 摆脱跟踪 侍卫听着周陶然的吩咐,立马就收拾好东西领着皇子悄咪咪地跟在那两团淡紫色的身后。 在之前勘查的人快说破嘴皮时,他们才相信了前面的当真是两个人,而不是山间的孤魂野鬼。于是他们的胆子便大了一些,紧跟在二人的身后。 细碎的声响从身后传来,夏侯琳珑的睫毛抖了抖,轻咬了一小会唇,又慢慢松开。 她的眼直视着前面,越入深山入眼的一切就越发的黑暗。像是一张大嘴,要将他们二人吞噬进去似的。 随着声响的扩大,她的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胸口的起伏也在慢慢加剧。连她这个毫无武功的人都注意到了,像陌紫衣这样的习武之人不可能没注意到。 她偷偷地侧了眸看着面前的男人,只见他神色如常,眼睛都未眨一下。 心中的疑惑蹭蹭地往外冒,她下意识地就逮了逮身边人的袖口。 陌紫衣淡淡回头看她,就当她正要开口的时候,他又漠然地偏回了头。 这就让夏侯琳珑更加困惑了,他的右手比划在自己的唇边,示意她不要开口。 她心中了然,原本轻启的唇也乖乖合上。想来他也应该是注意到了旁边的异样,这里一阵风都没有,身后还传来声音,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虽然他们已经将声响控制到极低,但是在静谧的树林间就显得极为突兀。 而陌紫衣的默不作声,旁若无人地往前走想来是在细听后面的动静。 这条路径鲜为人知,要么就是误入这里,要么就是一早就发现了他俩,所以紧紧跟在他们后面。 断断续续的声响持续了一路,看来并不是偶然,而是打算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来这里的人的目的,无外乎都是为了彼岸果。 陌紫衣心中冷哼一笑,不紧不慢地向前接着走。 夏侯琳珑扁扁嘴用余光瞟了一眼他,看来她要学的还有很多。她以为自己已经够冷静,但是看到慕容衍,心中的恨意就翻滚而来。 倒是傅翊韬和陌紫衣,才是真正的沉着冷静。就算是天塌了,这两人可能都是这样云淡风轻的模样。看到他俩,她就显得有些相形见绌。果然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她慢慢平复着呼吸,胸脯的起伏也变得正常。她敛了心绪,松开拉着他袖口的手,默默地跟在他后面。 陌紫衣的步子时急时缓,后面的响动也是随着他的频率而不停变换着。于是他心中就更加笃定,后面的人有意跟着他俩。 又走了大半段的路程,这里已是一片昏暗,夏侯琳珑使劲眨了眨眼,才能迷糊看清面前的路。 她分明记得之前陌紫衣说过,这条小路十分艰险。现如今,这里除了黑和冷,除了之前的荆棘丛,她是真没发现到底哪里艰险了。 她又看了一眼前面的昏暗,心底猜测无限。难道他又是胡诌着话来骗她退怯的?可他当时的表情,又不像是在骗她。 她想着想着,思绪就飘到了老远。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身旁早就没了陌紫衣的身影。 她朝更远处望了一眼,并无他的身影,她又诧异地回头,只见陌紫衣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她又下意识地往那些发出声响的地方瞧了瞧,等她再回过眼来,陌紫衣已经定定地站在了她面前。 明显是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用眼神询问着他。 只见他一把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冲着她吼:“都跟你说每天别这么疑神疑鬼的了,到时候鱼儿都被你吓跑了怎么办?” 声音有些大,身后窸窣的声响也渐渐停了下去。 她狐疑地望了周围一圈,别说一条鱼,这里连一个鱼塘都瞧不见。 陌紫衣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搞得她一头雾水,她又看向了他的脸。 这里一片黑暗,应该什么都看不清,可她仍旧是看清了他熠熠生辉的那双眼,连他眼珠子转动的方向都看得一清二楚。 一下就恍然大悟,此鱼非彼鱼。他口中所说的“鱼”,应当指的是鬼鬼祟祟跟在他们身后的人。 第149章 渡河 陌紫衣的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好多遍,而她的答案依然如之前一样。 既然到了这里,她就没有了后路可言。除了勇往直前探索彼岸果之外,她没有其他的选择。要是她此刻临阵脱逃,她可真是无颜回去面对傅翊韬。 何况她也对那果子实在是好奇得紧,以往在书中看到的东西,她终于要靠自己的力量去证实了,就算前路艰险,她自然也是没有怨言的。 因此她故作愠怒地对着他道:“你三番四次问我这些是要做什么?你是觉得我一介女流,不配和你同行摘果子吗?” 他未曾见过她这模样,只觉得她生气的时候看起来可怕极了。他的头连忙摇得像一个拨浪鼓,道:“夏侯姑娘别多想,我绝对没有这种想法。” 说完他还偷偷瞟了她几眼,只见她脸上的怒意未消,他立马移开了目光。他迅速给自己的嘴上了一把锁,生怕自己再说错什么话惹得她不开心。 在他心目中,夏侯琳珑还是笑起来更好看。况且根据书上记载,要是一个生气生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见她脸色稍稍缓和下来以后,他才开始慢慢往里走。 这一路显然比刚才更加崎岖,稍不留意就会踏入一个水坑,水渍蘸得夏侯琳珑腿脚处满是泥泞。 她却浑然不知,全神贯注地跟在他的身后。 叮叮咚咚的水声让走在前面的陌紫衣蹙起了眉,他逐渐停下脚步,不解地回头。 夏侯琳珑险些再一次撞上去,她急忙收回自己的脚,满是困惑地看向他。 不顾她的疑惑,他的视线直愣愣地往下瞧。果然,那紫色的衣裳上已经是泥泞点点,鞋子露出来的一角也已经被水渍濡湿。 看着她的模样,他的眉拧得愈发紧了些。夏侯琳珑当真是与寻常的姑娘家不一般,看她的模样应当是大家闺秀出来的,她却全然没有身为千金的自觉。 大家门户出来的千金举手投足间都应该是一种骄矜的气质,面对如此恶劣的情况也应该是喋喋不休,小脸应该皱得像包子一样。 可是她却没有,此时此刻她完全将自己当作一个男人,不论遇到什么她都不吭声。 陌紫衣忽地就有些失落,要是她稍微嘟囔一下,他也敢开口建议用轻功带她过去。 可如今谁也不吭声,他自然是不敢逾矩。 水渍浸湿鞋袜,夏侯琳珑脚踝处又开始隐隐作痛。 可面前的男人却是一动不动,她害怕再耽搁她的腿又开始叫嚣,于是她轻声唤着他,这才让他恢复了神智,渐渐开始行走。 一阵冷风刮过,她拢紧了自己的衣衫。越是丛林深处,就越是阴森静谧,身后莫名其妙的响动,让她浑身一个激灵。 她下意识地回头,却发现那里一片昏暗什么都没有。她又呼出一口气,想来是她疑心太重了。 方才陌紫衣已经甩掉了那群人,他们应当没有这么快寻来。 二人不紧不慢,一前一后往着更深处走着。又走了大半刻的时间,原本宁静的林间就莫名变得喧闹起来。 夏侯琳珑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蛾眉拢成小山丘,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四周。 什么都看不见,似乎什么都没有。他们却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嚎叫声,这座山的深处果然潜藏着无数的猛兽,暗中观察着这些入侵者。 “噗通噗通”,除了猛兽的啼声,她还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略微有些紧张的心跳声。 陌紫衣的步伐逐渐慢了下来,又走到了她的身旁。 “别怕,它们一般不会攻击人。” 嗓音依然是那么的温润,沉着冷静不带一丝颤抖。可是与那些嚎叫比起来,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力。 显然,夏侯琳珑是不信的。 第150章 发现彼岸果 夏侯琳珑慢悠悠地挪步在水中,走到正中央时,只觉有什么细滑的东西顺着她的双腿间迅速游了过去。 面上所有的平静正式宣布告罄,夏侯琳珑瞬间叫了起来,脚步也开始变得有些慌乱。她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忍住疼痛在水中跳了几下,试图将那东西驱赶走。 等到脚边又恢复了宁静,她下意识地低头望了一眼,黑压压一片,她根本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 半秒后那冰冰凉凉的细滑的东西又悠闲滑到了她的腿间,她吓得花容失色,声音止不住地颤抖:“蛇,有蛇……” 原本从小她是不怕这些的,只是后来韩如意用蛇带给了她太多不好的记忆。以至于现在看到蛇都会条件反射想到以前的一幕幕,她紧紧地拽着陌紫衣的衣衫,大口大口地哈着气。 察觉到她的异样,陌紫衣立马抬起腿在她腿边挥了几下,这时她才觉得那滑腻腻的东西没有再围上来。 夏侯琳珑的腿脚已经在开始发软,要不是稳稳地抓住了他的衣衫,她现在肯定已经倒下,顺着水流不知漂向了何方。 而后一半的路程她几乎是被陌紫衣拖着走过的,等到了岸边,她踉跄着上了岸,全身无力地跪坐在地上。 脚踝的疼痛加之心理上的折磨,她所表现出来的云淡风轻已所剩无几。她紧闭着眼,一手抓着自己的大腿,一手摁在胸口。刚才发生的一切还心有余悸,让她反应不过来。 “你还能走吗?” 看她面色煞白,小小的脸颊上布满了一层薄汗,嘴唇也被冻得发紫,陌紫衣略有些紧张地瞧着她。 夏侯琳珑的思绪不知飘向了何方,只知道身边男子声如蚊蚋,嗡嗡的她根本听不清。 “夏侯姑娘,你没事吧!” 她出神的模样让他暗自心惊,瞧她平日的冷静不像是这么容易被吓到的人。应当是从小对蛇产生过阴影,才会让她这么难受痛苦。 “有时候你愈怕一些东西,它就愈会狂妄地在你面前叫嚣。只要自己够强大,那些可怕的东西就不会缠绕在你心间了。” 他在心中斟酌一番,缓缓开了口。 潺潺的水声实在是太过吵闹,夏侯琳珑得认真竖起耳朵才将他的那番话仔细辨驳出来。 思绪逐渐回神,嘴边也无声地勾勒起一个笑容。方才的害怕与疼痛,也悉数恢复了平静。她探了探自己的脉搏,也是恢复如常。 “走吧,我没事。” 经过惊吓之后,她的声音很是虚弱,还带着一丝沙哑。 一手撑着地,双腿慢慢地站起来。可是之前双腿受的惊吓太大,此刻有些绵软无力,她晃悠一下,又狼狈地跌在了地上。 耳边传来的爽朗笑声更是让她懊恼不已,小脸立马就变得有些滚烫起来。 在她还在恼怒之际,一只手就伸在了面前。他的手不似傅翊韬那般的瘦弱,根根指节分明,指尖也十分的圆润,他的手犹如他这个人一般俊朗。 她踌躇着将手搭了上去,他的手指上面只覆着一层薄薄的茧,不似傅翊韬那般粗粝。 可她的心底里仍是喜欢傅翊韬的那双手多一些。虽然他的手冰凉且瘦,但是却带着一种无知的力量,让她心生安定。 想到那个男人,她彻底地恢复了平静,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 傅翊韬,我离彼岸果就还有一步之遥了,等我拿到它,我立马就赶回你的身边。 看到她稳稳地站直了身,陌紫衣十分君子地收回了手。他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她表情的变化,能让她露出坚定的表情的,只有那一人。 他无声地叹息一声,开口:“快到了,我们走吧。” 衣衫因为被打湿粘腻地贴在身上,她微微有些皱眉,脸上一阵绯红。好在这里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她捏着衣衫紧紧地拧了拧,将上面的水拧了出来。 整个衣衫被她拧得皱巴巴的,但好在没有方才那么的黏,她一下放松了不少。于是她挪动着脚步,向陌紫衣走去。 第151章 采摘之路 陌紫衣的视线也在寻找着彼岸果,听她这么一讲,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果然也发现了闪着阳光的果子。 看起来普通寻常,一如李子。可它周围生长的怪异红花,昭示着它并不是李子,而是世人皆在追逐的彼岸果。 他带着夏侯琳珑又往前移了几步,竟然还发现那果子晶莹剔透,看起来香甜可口。 “对,那就是彼岸果。” 夏侯琳珑的杏眸慢慢瞪大,圆圆鼓鼓的看起来分外可爱。 她的心脏狂跳不住,生生抑制住想要尖叫的欲望。小手掐在虎口处,才让她将自己的欣喜逐渐压了下去。 现在可不能乱叫,传言中还有猛兽守护着彼岸果。可是现在林间一片寂静,哪来猛兽之言。指不定它是去觅食了,他们得趁这个时候将果子一举拿下。如果她乱叫,惹来了野兽那可就不好了。 “你小心一点,前面是一片沼泽地。如果陷进去了,那就不好说了。” 她眨了眨眼,往前探了探头,看着冒着泡的沼泽地,皱起了小眉。她缩回脖子,郑重地对他点了点头。 陌紫衣缓慢地向前移动着,而她则是捏紧了他的衣衫,跟随着他的步伐。 “嗷呜——!” 突如其来的鸣叫让两人登时地顿住了脚步,下意识地就望向了四周。 “嗷呜。” 一声未平,另一声狼叫又接着起。嚎叫震得林间的树叶也在害怕的颤抖,两人的心猛地迅速跳起来,更加警惕地看着四周,看来这里不只有老虎,还有这么多的狼。 看来他们接下来的每一步不仅要看清脚下的路,还得时刻提防着随时会出现的豺狼虎豹。 它们一直生活在蓬莱山中,遵循着弱肉强食的法则,想必肯定是野性十足。看到他们二人细皮嫩肉的,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猛扑过来。 仿佛野兽就在眼前一般,夏侯琳珑吓得一阵惊呼,她连忙地捂住了嘴。 恍惚间,她赫然发现,那些狼叫似乎也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整个山间又回归了一片宁静,静得让人心难安。 她害怕是自己的声音让那群狼警惕起来,每当周围响起窸窣的声响她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诧异回头。发现不是狼群以后,她才逐渐地松下一口气。 陌紫衣显然也是发现了,他压低着嗓音:“别害怕,接下来我们更加小心就是了。” 他毫无埋怨的语气,让她心中生出一缕愧疚。好像这一行以来,一直都是她在给他添麻烦。如果不是有她这个拖油瓶,陌紫衣恐怕已经摘到了彼岸果,已经踏上了回药王谷的路。 “对不起。” 她嚅嗫着唇,慢吞吞地开口。 而后他再也没有开口,只是大手十分君子礼节地拍了拍她软绵绵的小手,表示安慰她。 她小心翼翼地呼出几口气,二人又温吞地向前迈步。 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谨慎,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将狼群引了过来。 可是最近的上苍似乎是特别喜欢与夏侯琳珑开玩笑,她稍稍一不注意脚就踩到了石头上的青苔。一下站不稳,她一下就惊叫出声。 陌紫衣回头一把抓住了她,可她要捂住嘴挡住自己声音的时候已是来不及。她抬头看到一群鸟儿因为她的声音惊得扑闪翅膀往外飞去。 紧接着方才停歇地狼又开始啼叫起来,隐隐约约间夏侯琳珑竟觉得它们好像比之前更加兴奋了。 顿时心跳如雷,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陌紫衣。 他现在也有些摸不清状况,既然已经看到了彼岸果,那他就不可能现在半途而废,空手而归。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能因为区区几只狼就慌了阵脚。 过了一会儿那些狼又莫名其妙地停止了鸣叫。 他的食指贴紧了唇瓣示意夏侯琳珑不要再出声。 第152章 逃跑 自己独守的领域被人肆意入侵,猛兽时不时发出的吼声明显是在表达自己的不耐烦。 那双漆黑的兽眸在二人之间穿梭,锁视到陌紫衣手上的果子时,它更是暴怒地吼了出来。 夏侯琳珑在转头的那一刻就屏住了呼吸,这虽说是只老虎,但却与平常书中记载的有所不同。这起码是书中的老虎的一倍大,虎背熊腰的,仿佛它一张嘴就会将她吞下去。 想来是一只深处在林间的老虎,它被林间的猎物养的如此强壮,兽欲也被养的十分膨胀。 在面临着接二连三的厄运之后,夏侯琳珑看着面前的猛兽已经能够泰然处之。她觉得运气差也不过如此了,应当不会发生比现在更可怕的事情了。 此时此刻,她已然没有看见蛇那般的惊慌失措,而是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只猛兽。 见二人都不畏惧自己,那只老虎似乎是比方才更加气愤了一些。庞大的虎爪稍稍向上抬了一些,又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夏侯琳珑觉得自己脚下踩着的这方土地都为之震颤,然而她依然是岿然不动,目不转睛地瞧着它。 人类的眼神让它不悦,它呲着嘴头向他们蹭了蹭,从喉间不停滚出嘶吼。 视线不由自主地就移向了它的嘴,尖锐的獠牙泛着阴冷的光,上面还悬挂着丝丝血珠。 她又强迫着自己将视线移到了它的爪子下,下面还躺着一块血肉模糊的肉块。胃里登时就是一阵翻江倒海,但现在的特殊情况万不能擅自出声的。 手慢慢背在身后,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虎口,才抑制住了自己胃里的恶心。 陌紫衣也是默不作声地瞧着那只老虎,很显然它很是不满他们两个入侵者。 看到自己手中的彼岸果时,它的暴怒到达了极点。看来也是十分愤怒自己恪尽职守护着的奇异果子,就这么轻而易举被他人夺走。 老虎的爪子时不时地摩擦着地面,似乎想要将自己的爪子磨得更加尖锐一些,想要更加轻松地抓烂他们两人的皮一般。 最后一丝余晖也落入了山间,月亮慢慢地顺着山腰爬到了天上。清冷的月光幽幽地洒下来,轻飘飘地落在那双黝黑的兽眸上。老虎眼眸里泛着的光也愈发的阴森,里面的欲望也是毫不掩饰。 夏侯琳珑紧紧地绞住了背在身后的手指,细汗密密麻麻地分布在脸上,黏糊糊的触感让她难受,可她又不敢轻举妄动。 陌紫衣的手也从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袖,她不敢动弹,只敢用眼珠瞟着他。 老虎在夜间的视力非常好,一瞬间就发现了她眼中的晃动,它瞬间高昂着头颅,向她高声地嚎叫一番。 夜间的山林比白日更加幽静,鸣叫声空谷传响,似乎是比之前更加兴奋了些。 它这模样应当是到达了极其亢奋的时刻,要是在跟它这么僵持下去,二人都会成为它口中的食物。 陌紫衣顾不得其他,收好彼岸果之后,一下就拽紧了夏侯琳珑的衣衫,刹那间就转头开始奔跑。 她还未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被拉着往后跑了。 老虎没想到这两个人这么的不怕死,更是兴奋地啼叫一番,扒拉一下爪子,像一只离弦的箭一般迅猛地冲了出去。 夏侯琳珑被他带着跑,听着身后邻近的猛兽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地回头,就见老虎一直紧追不舍地跟在他们身后。 瞳孔惊恐地收缩了一下,又迅速地转回了头。 山林间的树木太多,障碍也太多,两人磕磕绊绊的,显然是没有身后的老虎驾轻就熟。 不过一会儿夏侯琳珑就觉得自己体力不支,小嘴张的大大的,不停地喘着气。 陌紫衣发现了她的不适,一下就搂住了那一寸纤腰,脚尖轻点就悬了空。一声惊呼之后,为了保住命她也毫不犹豫地搂紧了他。 老虎明显是被这模样愣了一下,一秒后它抬眸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嗅了嗅彼岸果淡淡的味道又快速地奔了上去。 夏侯琳珑往后望了一眼,发现老虎不见踪影,一下子就松了口气。 第153章 遇虎受伤 夏侯琳珑还未反应过来,老虎就已与她近在咫尺。 连陌紫衣都未能反应过来,猛兽就已经猛地扑向她。 庞然大物奔向自己,她来不及逃脱,利爪划破单薄的衣衫刺入柔嫩的肌肤之中,她疼得泪花直冒。 突如其来的重量让她负荷不住,她脚步虚浮地往后退了几步,细小的石子绊住了她的脚,一个踉跄她就被扑到了地上。 头磕着地发出一丝闷响,她疼得拧紧了眉。 “夏侯姑娘!” 陌紫衣看见这恐怖的一幕急忙出声,赶紧蹲下身捏起几颗石子,咻咻地向老虎飞去。 老虎毛发身后,这些石子打在它身上就像是挠痒一般的轻柔。但它仍是一番恼怒,扭着脑袋对着陌紫衣低低地嘶吼着。 尖锐的爪子还蹭在她的肌理之中,她一偏头就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这一动弹又让老虎警惕地别过头,满是欲望地瞧着她。 虎口大张,滴滴答答地流着口水,它凑得极近,她甚至能闻到它嘴里的腥臭味。 她一下就屏住了呼吸,丝毫不敢动弹。 老虎露出尖锐的獠牙,慢悠悠地将沾了血的爪子放入口中,津津有味地舔着。鲜血一下刺得它更加兴奋,它昂着头对着月光低吼一番。 爪子上的血迹被舔干净,它朝着地上哗啦几下,倏地张着大口就朝夏侯琳珑袭去。 她一下就紧张地闭紧了双眼。意料中的阵痛感并没有袭来,她闭着眼颤了颤眼皮,小心翼翼地睁开了双眼。 只见老虎的口中含着一根木棍,尖锐的獠牙死死地扎在木棍里。它有些不耐地甩了甩头,可是却仍然甩不开那根木棍,因为陌紫衣正使劲儿地捏着它。 陌紫衣逐渐发力,迫使老虎的头颅微微昂起来。这样被人掌控的滋味让老虎不爽,嘴里时不时地发出几声低鸣。 他仅凭一己之力就让老虎的前爪悬了空,压制在夏侯琳珑身上的压迫也逐渐消失。她躺在地上大喘了几口气以后,迅速爬了起来,缩到了一边,她急切地对着他喊:“你还撑得住吗!” 他对着她摇摇头。虽然他是越过搏斗破格晋升为药王谷弟子的人,但之前为了通过这项考验,他经常与猛兽赤身肉搏。 他也曾面对过一群猛兽,他从不发怵,并且总能虎口脱险。所以面对这一只稍微有些巨大的老虎,虽不说是小菜一碟,但也算得上游刃有余。 余光瞟到夏侯琳珑已经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他一下将木棍挑得老高,老虎之前的雄威一下就烟消云散,眼里也充满了点点恐惧。 身体运行内力,大手一挥就将老虎甩开了几米之外。 前爪重新扑在地上,锐利地爪子死死地抠住了地面。霎时眼里的愤怒又燃了起来,它不断地甩着头,甚至有些滑稽地将头伏在地上,爪子不停地按在木棍上,想要摆脱这根恼人的木棍。 它在那端扑腾好一会,终是将木棍拔了下来。长时间的张口让它的嘴有些麻木,它迅速地一张一合,还从嘴里发出不满地低吼。 嘴巴重获自由之后,它没了方才的慌张,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更盛的怒意。 微微垂眸看着面前瘦弱的人类,又是几下缓冲就冲陌紫衣奔了过去。 他的拳捏在一起,在它奔跑过来之际,一拳就砸在了它的嘴边。 可它实在太过庞大又野性十足,这一拳只让它稍稍偏了偏头,又猛地朝他袭来。可它却突然地停止了脚步,往前探了探头,对着他嗅了嗅。 他的身上藏着彼岸果! 陌紫衣更加警惕起来,老虎地看了看他全身上下,发现了他胸痛前微微鼓起,它认为那就是它一直守候的果子。 它又划拉一下爪子向他稳稳扑去,陌紫衣脚尖一点,就轻易地去到了它的身后。 第154章 肉搏 肩膀的疼痛阵阵袭来,那只老虎像是不知疲倦一般,又兴冲冲地朝自己奔来。 疼痛啃噬着他的皮肉,麻痹着他的神经,他的行动也变得缓慢起来。 他越是行动迟缓,老虎的神经就越发的亢奋。看着他落魄的模样,老虎张牙舞爪地向他扑过来。 要是没有夏侯琳珑他对付这只老虎绰绰有余,但就是因为她在,成了他的意外。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弱女子惨死在老虎的口中。 但他也没想到的是一个被水蛇都吓得惊慌失措的弱女子在面对猛兽的时候却是如此的镇定,这让他对她的好奇忍不住又多了几分。 就在他失神之际,老虎已经奔到了他的面前,爪子扑到他受伤的肩膀上,疼痛感一下加剧,他死咬着后槽牙,不让自己发出一声闷哼。 如今肯定不能和老虎这样周旋下去,明显它越来越兴奋,他和夏侯琳珑越来越疲惫,要是再不解决这只畜生,恐怕二人都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他咬紧牙,一手拽住了它的爪子,死死地撇着它,老虎显然从未遭受过这种待遇,凄厉地嗷呜嗷呜叫唤。 迅猛地出腿,一腿扫到了它的臀,老虎一下夹紧了尾巴,他轻松一甩,就从它的身下滑了出来。 它哼哧哼哧地嚎叫着,它一直都在蓬莱山称王,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对待过? 清白的月光悠悠地洒下来,映得它的脸庞更加的狰狞。 陌紫衣晃晃悠悠站起来,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下一秒他伸出手毫不犹豫地将手拍到了自己的伤口处,那张脸立马变得惨白,疼痛倒是恢复了些他的理智。 这一惊恐的画面险些让夏侯琳珑发出一声惊呼,她立马捂住脸自己的嘴。 老虎明显是被陌紫衣刺激得兴奋,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他。此刻她肯定不能出声再次让老虎知道自己的存在,不然陌紫衣又要分出精力来救她。 他现在肩膀一片血迹,脸色苍白她肯定不能再成为他的累赘。 她默默向后退着,尽量让自己掩藏在黑暗之下。无奈她的紫色衣衫在黑暗中太过惹眼,实在无法让人忽视。 她只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殊不知林间正有一双漆黑的双眸正在期待着她的靠近。 陌紫衣又瞥了一眼夏侯琳珑,见她离得自己远远的,看见他投过去的目光,她还面色凝重地朝他点了点头。 看她相安无事哦,他放下了心中一半的忧虑。 舌尖悠哉地舔了舔干燥的唇角,他的眼中也闪着晦暗不明的光芒。突然变强的立场似乎也让老虎察觉到了,它的叫声也变得小了一些,脚步也没刚才那般利索。 他飞快地望了一眼身后,又迅速地别过头看着这只老虎,他轻轻地哼出一个奇异的调调。 夏侯琳珑只觉这个音调怪异得很,说不得难听,但也绝对说不上好听。她心中蓦地紧了一下,都到如此危急关头,陌紫衣竟然还有闲心哼小曲儿。 小曲儿随着微风飘入老虎的耳中,飘入对面的山谷,又慢悠悠地传来了回声。 老虎的气焰霎时又被这曲调勾了起来,它的双眼猩红,朝着陌紫衣不停地磨着牙。 陌紫衣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这是药王谷特地为刺激猛兽而做出的曲调,但凡一只庞大的猛兽听到这曲子没有一个不发狂。 老虎不断地刨着地上的松土,那声调仍然在悠悠的继续。它将头埋进了土里却是依然挡不住那烦人的调调,猛地一下抬起头,它喘着气看着那个虚弱的男人。 它缓冲一番,一下就向男人扑了过去。 陌紫衣在心中迅速计算着它的速度,在它即将扑倒自己之前,他耗尽全力旁边一扑,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第155章 黄雀在后 女人的临危不惧让他心中有些恼,她毫不波澜的声音一下就让他的思绪飞到了傅翊韬成婚之日。那时她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出声满是嘲讽。 他在东菱向来被人捧在手心中何曾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丢过颜面?况且还在那样一个双腿残废的男人面前,被人嗤笑妾侍红杏出墙,这让他情何以堪? 面对水蛇猛兽夏侯琳珑恐怕会有些发怵,面对这么一个大男人她还从未畏惧过。 她轻轻笑着,像是银铃一般婉转动听。但是听在周陶然的耳里,却又是一番嘲讽的意味。 周陶然觉得这个女人恐怕是忘了刀还架在她的脖子上,于是他紧了紧放在她脖子上的尖刀,刀片十分锐利,他都能感觉到血珠滑在刀面上的重力感。 脖子上的疼痛让她噤了声,但她心中依然是不畏惧身后的那个男人。 “这么惊心动魄的时候,七皇子应当迅速地抹了我的脖子,不然你会后悔的。” “你当真以为本皇子不敢吗?” 面对她的激将法,周陶然心中的恼意更甚,手更加用力了些,脖颈上的血珠渗得越来越快。 “那皇子你的声音可别这么抖啊。” 她开口依然是那么的慢条斯理。 周陶然明显是不敢这样杀掉她,这事若是传出去,北岳这边肯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更遑论南葵。以夏侯将军的暴脾气,还不得打掉东菱几层皮? 当然身后的男人应该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说归说,力气也不敢大到要她的命。 周陶然深呼吸了好几口,他也不是来取她的性命的。他是来讨彼岸果的,断不能因为面前的女人而忘记了自己的目的。 “交出彼岸果,我就大恩大德饶你不死。” “那还请七皇子动手吧。” “你!” 周陶然气结,没想到这个女人就算面对死亡依然是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想她能够这么坦然地面对着自己,没有一丝一毫护着身上的某一处,恐怕彼岸果根本不在她的身上。 陌紫衣瞧着老虎腾空消失之后,他还往崖边走了几步。确定无尽的深渊已经吞噬了老虎之后,他拍了拍手转头去找夏侯琳珑。 没想到的是夏侯琳珑双手被人反剪,一把匕首无情地架在她的脖子上。 借着盈盈的月光,他能清晰地看到那白皙地脖子上冒出的血珠,刀片正在肆无忌惮地舔舐着那些血珠。 他倒吸一口凉气,那男人看见他以后,慢慢地推着夏侯琳珑朝他走去。 陌紫衣紧紧地盯着夏侯琳珑那张小脸,他并未找到一分一毫的恐惧与慌张。那身体里到底是住着怎样的灵魂,让她在面对死亡之际能够如此的坦然? 他心中五味陈杂,顿时觉得有些对不起她,让她这么一个将军夫人跟着自己如此吃苦,如此遭难。 “交出彼岸果,我就饶她不死。” 依然是那句话,可是这次却是他对着面前那个男人说的。 陌紫衣的眉紧紧地拧了起来,神色不悦地瞧着面前的男人。 夏侯琳珑也在不停地给他使眼色,暗示他,身后的那个男人并不敢把她怎么样,万不能将彼岸果拿出来。 “什么彼岸果,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夏侯琳珑冷笑着。 “少给我装蒜,我亲眼目睹了你们之前摘果子。” “哦,你是说那个啊,之前在跟老虎搏斗的时候将它喂给了老虎。” 周陶然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学着夏侯琳珑冷笑:“不就是想将那个果子带回家给你的残废丈夫吃?一个将死之人,吃了如此好的果子未免太暴殄天物!” 夏侯琳珑的眉登时就拢成了小山丘,上次偷听到他对傅翊韬不敬已经让她心生不悦,现在他竟然还在她面前诋毁她丈夫,心中的火苗一点即燃。 她也不顾架在颈项间的刀子,莲足大力地踩到了他的脚上。 第156章 怪他福薄 周陶然稳稳抓住了彼岸果之后,双眼放光地瞧了它一眼。还止不住地往上抛了抛,他心里美滋滋的,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陌紫衣手上传来剧痛,双腿也控制不住地向后退了几步。老虎刨出的碎沙太多,他一个不稳就坐到了地上。 周陶然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深深的刺激了陌紫衣与夏侯琳珑二人。 察觉到他挣扎地想要站起来,周陶然悠然走过去,抬腿毫不犹豫地碾在他受伤的肩膀上。 陌紫衣仰头低吼几声,面上的汗越冒越多,脖颈间露出的青筋也是清晰可见。 饶是在这么昏暗的背景之下,夏侯琳珑仍是看清了他脸上的汗珠。看见周陶然毫不留情地踩向他的肩,她也是一阵惊恐地张开了嘴大喊:“周陶然你放开他!” 周陶然幽幽地回头,这一瞥,他的眼里簇满了阴森的光芒。 被他直愣愣地注视着,夏侯琳珑也逐渐地慢了脚步,但仍然在往前挪步着。 “你要是再过来,他的肩膀乃至他的命可能都保不住。” 夏侯琳珑身后有着太多人撑腰,他不敢轻举妄动。面前这个面相阴柔的男人一看就是毫无身份的男人,要杀死他就跟碾碎蝼蚁一般简单。 世间每天都有这么多人在无声的消失,突然少这么一个人也无人知晓。 像是害怕她不相信一般,周陶然更是大力地踏了上去。陌紫衣一下咬紧银牙,抑制了想要溢出来的痛苦之声。 陌紫衣狰狞的表情落入了夏侯琳珑眼间,她硬生生地顿住了脚步。不似方才与自己说话的语气,这次他显然是动了杀意。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视线忍不住地往两人身上盘旋着。 陌紫衣喘了几口气,十分艰难地扭过了头,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 看他已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她的睫毛颤了许久,视线移向了崖边,有些干涩地开口:“周陶然说话算话,彼岸果你拿走,把他放了。” 几十个字她说的极为缓慢,她的心像是被人残忍地剖开,止不住地汩汩流血。 原本拿到彼岸果的欣喜一下就冲散,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就为他人做了嫁衣,她吸了吸鼻子,极其不甘心地捏紧了拳头。 傅翊韬咳血的画面霎时又浮现在自己眼前,她有些无力地闭上了眼。她是想救他的命,可她也不想让别人牺牲换取这个果子。 况且就算是陌紫衣与周陶然同归于尽,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将果子带回去。 莫名而来的江湖人士实在太多,一个慕容衍就已经让人头疼,要是遇到其他的人,她又不懂武功,与一个人周旋还好,她没有信心与一大群人斗争。 她的呼吸声逐渐有些浓厚,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眼眶也是一阵热,她死死地闭着眼,才控制住了即将喷涌而下的眼泪。 周陶然捏紧了手上的果子,近看才发现它是如此的小巧玲珑。但是这圆滚滚小小的身子里,却蕴藏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他肯定能凭着这个果子坐到国家,哦不,整个世界的制高点。 他要让四国的皇帝都像他低头,都像他俯首称臣。 嘴角咧开一个近乎残酷的笑,嗓音里更是抑制不住地嘲讽:“很是不甘心吧,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上天都不愿意让这么珍贵的宝物咽入傅翊韬的腹中。” 他十分无奈地摊了摊手,语气里满是歉疚:“不是我要来抢这个果子,是上天冥冥之中领着我走到了这,领导着我拿了它。实在不是我要抢,是它命中注定就属于我。你要怪就怪上天吧,哦不,要怪就怪傅翊韬福薄,老天爷都不想让他好过。” 周陶然细细摩挲着手中莹润的彼岸果,细滑的果皮像是婴孩的肌肤让他爱不释手。 第157章 想独吞,做梦 夏侯琳珑深深望了一眼他离去的方向,树木林立黑压压一片,在她心间涌起一股无力与窒息。 一切恢复寂静以后,草丛间此起彼伏的虫鸣逐渐唤回了她的思绪。 她连忙转头,月光将陌紫衣的脸映得煞白,他紧咬着牙,额间的青筋清晰可见,看起来无比狰狞可怕。 心猛然地抽动了一下,她赶紧跑过去,看着他源源不断往外冒的血迹,眼前一阵震颤。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陌紫衣扶了起来,这细小的移动都像是耗费了他巨大的精力。他疼的直抽气,胸口不停地剧烈起伏,左手死死地抠着地上的沙粒。 “陌紫衣,你,你还好吗?” 问完她就咬了咬舌,他这状态看起来明显不太好。 他喘息几口气,却无法发出声音,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地流下来,看起来极其虚弱。 她又望了浓黑的森林,林间一定有止血的草药。可是现在时辰太晚,她不敢冒然行动。 既害怕自己在山间迷路,又害怕他身上的血腥味引来更多的猛兽,他现在可是一点还击之力都没有,不能让他一个人留在这。 “你,你可千万不要睡啊。” 她有些着急地开口想用声音让他时刻保持着清醒,飞快地看了一眼,心中生出了无限的愧疚。 之前还是一位翩翩佳公子,眉眼间尽是潇洒的韵味。 可谁能想到在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内,风流倜傥的儒雅公子竟然变得如此狼狈。 青丝散乱,发丝间还藏着颗颗细小的碎石。脸上更是一片细汗,一张脸毫无血色甚是骇人。 紫色衣衫也不似方才那般干净,肩膀处一滩殷红的血迹,在与猛兽与周陶然的搏斗之间衣衫变得残破不堪。 浓重的血腥味毫不客气地钻入夏侯琳珑的鼻间,她深呼吸几下,强行压制了自己内心的慌张。现在这个时候她不能慌了阵脚,不然对他们二人都没有好处。 陌紫衣在迷迷糊糊间总听到一道颤抖又温润的声音,还从未有人用如此关切的嗓音与他说过话,他虽然身体疼痛,但心中却是一片温暖。 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他谨慎地挪动着身子向她靠近。 他小心地蹭了蹭,生怕自己动作一重,她就不见了,害怕这只是他做的一个美梦。 男人的忽然靠近,让夏侯琳珑一阵紧张。除了傅翊韬之外,她还从未与人这么靠近过。 突如其来的重量让她措手不及,来不及反应就被撞得跌坐在地上。而且他好死不死恰好碰到了老虎利爪抓破的肩膀处的伤口。痛楚袭来,细细的柳眉痛苦地拧了起来。 侧眸望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他好像已经有些神智不清,她安慰了自己好一番,才压制住男子靠近而产生的不适感。 他挣扎着掀开了沉重的眼皮,只见一个女子柔美的侧脸。 那睫毛浓郁又黑,她轻轻地眨一眨就像是扇子一般扑扇在空中。鼻子也是小巧而挺俏,樱唇因为受伤而毫无血色,若是放在平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灼热视线的注视下,她也慢慢地垂下眸,看着清醒的陌紫衣,她有些欣喜。 “陌紫衣,你可千万别再睡了!”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沉重地抬起自己的手,指了指自己。 夏侯琳珑了然,从他衣服里将小瓷瓶拿了出来。 第158章 落网 陌紫衣望了一下乌压压的森林,夜晚的山中充满了未知数。他现在身负重伤,虽然用药抑制住了疼痛,但药总有个时效性。 要是突然失效,二人遇到了什么不测,那恐怕是难以逃脱。 他不能让夏侯琳珑陷入那么危险的困境之中,于是他慢慢撑起自己的身子,郑重地点了点头。 看着他肩膀的血迹,她颤了颤身子,别开眼出声询问:“你的血还没止住……” 闻声垂眸望了一下汩汩流血的肩膀,听着她关心的声音,嘴角咧开了一个温润地笑:“放心,死不了。” 夏侯琳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又下意识瞥了一眼肩膀,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看来世间的男子都是如此口是心非,不爱惜自己身体。傅翊韬算一个,面前的陌紫衣也是一个。 心中生起熊熊烈火,要不是这山间太过贫瘠,只要有一点的药,她肯定都会强硬地给他上药。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她只能跟他大眼瞪小眼。 山间的气温本就比外面低,他们逃跑间糊里糊涂上了山,崖边的风吹着更是让夏侯琳珑时不时地犯着一身的鸡皮疙瘩。 见她小幅度地搓着自己的身子,陌紫衣也反应过来,悉心询问着:“是不是太冷了?” 他的视线向四周望了一圈,一片平坦,没有可以蔽身的地方。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撑着地慢慢地站了起来。 长时间的侧躺让他双腿有些疲软,现在站起来腿间还有些打颤,还不住地往后退了几步。 夏侯琳珑瞧着他这样站起来吓了一跳,看他如此,眉登时蹙了起来。 “陌紫衣你做什么?坐下!” 看他摇摇欲坠的模样,嗓音间不由自主地就沾染了些许愠怒。 发怒的声音涌入耳间,他也不恼反而心情舒畅了许多。 他侧眸朝着她微微一笑,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发丝,颤巍巍地向林间走去,七七八八捡了十几根木棍,顺着树木坐了下来。 他又微微抬眸看向她的方向,见她仍有些不解地望着她。脸上的笑意不禁愈发深了些,他伸出手朝她招招手。 夏侯琳珑扁扁嘴,拍拍手从地上蹭起来,她又拍了拍身后的灰尘,这才慢吞吞地挪步走过去。 走近她才知道他要干什么,她看了一眼他的肩膀,如若真要钻木取火他的伤口不会再撕裂一番吗? 还未等她开口询问,细小的火苗就跳进了她的眼里。她又下意识地望着他的脸,借着火光的衬托,那张脸上神色如常,还稍稍多了一丝血迹。 陌紫衣朝她仰脸一笑,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她坐下来。 她也毫不扭捏地走过去,提了提衣衫缓慢地坐下来。 两双手都凑到火焰旁,冰凉的手乃至身子终于回暖。 二人就在这个火堆旁一直坐到了破晓时分。 之前神经太过紧绷,此刻她有些昏昏欲睡。当纤细柔和的阳光跃到她的脸上时,她倏地就睁大了眼。 杏眸瞪得大大的,不停眨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火堆。她伸出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就听闻身旁的男人询问:“醒了吗?我们下山吧。” 她歪头又看着林间是比之前亮堂了些,于是点了点头随即站起来,跟在他身后走了下去。 清晨的蓬莱山漫着一层白雾,伴着几声清脆的鸟鸣,她的困意一下就抛却九霄云外。 双眼不停地搜寻着一旁的草堆,都是一些无用的杂草,这让她有些气馁。 陌紫衣的背上也是血迹斑斑,她看着那衣衫心中很不是滋味。 晃着晃着,二人就来到了彼岸果生长的地方。 果子一被摘走,那些艳丽的红花在一夜之间竟然就变得枯黄萎靡。 第159章 被抓 这突如其来的大网扣得二人都有些发懵,夏侯琳珑不知所措地抓着尼龙绳子,可任凭她怎么拽,这绳子像是死死扎根于地上一般,岿然不动。 陌紫衣也尝试着将绳子拉扯开,可他稍稍一用力,肩膀的疼痛就嚣张袭来,惹得他直冒冷汗。 “陌紫衣,你别弄了!” 瞧见他的异样,她有些惊慌地开口,生怕他再次伤到伤口。伤口要是再裂开,他们可就没有那么随意地可以去摘枝叶上药了。 她又瞧了一番,这阵仗应当是人为,恐怕是昨晚连夜布置好的陷阱。 只要不是山间奇怪的猛兽,她都能安心接受。 她直接随意地坐了下来,又随意地张望了四周一番,瞧见那血淋淋的肉块就在网的不远处,她瑟缩着脖子,又朝反方向挪了挪身子。 见她一脸坦然略有些嫌弃的脸颊,陌紫衣也放弃了挣扎坐在了她身侧,询问:“你就不害怕吗?” 她的膝盖支起,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头悠哉地倒在上面。听到询问,她歪过头看着他,仔细思虑了一番,说:“不怕。” 只要不涉及神灵与不可知的猛兽,世间似乎就没有什么能令她害怕的了。 瞧他一脸困惑,她缓慢开口:“昨日我们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今天就突然被这一张大网控制住,明显是人为。他们或许是想捕捉那只老虎也说不定,所以我们只要静静等着他们出现就好了。” 陌紫衣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学着她的动作,侧头与她四目相望。 他人高马大,这样将头搭在膝盖上看起来十分滑稽。 她一下就扑哧地笑了出来。 林间时不时地滑过几缕微风,挠得她的脸痒痒的,吹散了她心间的丝丝烦闷。 静谧间,她又想起了远在边关的傅翊韬。想着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怎么敢回去见他,他肯定会十分自责。 她又止不住地连连叹息。 陌紫衣眨眼,问:“你叹息什么?” “我在想我的夫君。” 她毫不掩饰她对傅翊韬的思念,她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他了,心中的想念已经要溢出来。 说完之后,二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陌紫衣有些干涩地开口:“能跟我说说你们俩吗?” 他的嗓音哑哑的,但却藏着一丝憧憬。想来他后来懂事之后都生根于药王谷,整日都与药材打交道,应当很少经历情事。 “好呀。” 她的声音恍如银铃剔透清脆,上扬的嘴角让他看得失神。 陌紫衣就这么落魄地坐在大网之下,静静地聆听着夏侯琳珑与傅翊韬的故事。 他看见她提起那个将军的时候脸上总是浮现着一层薄薄的红晕,眼里一片亮晶晶,看起来真是生动美妙极了。 他们竟然是这么阴差阳错地相逢成为了夫妻,着实让他羡慕不已。 待听到傅翊韬遭受别人白眼,被人暗算背叛之时,他也会愤怒地捏紧拳,为他打抱不平。 每当这时,夏侯琳珑脸上的笑意都是更加的恬淡,嗓音软糯糯地说着:“没关系,都过去了,今后我会在他身边。” 每每听到如此话,陌紫衣都会有一瞬地失神。看着她脸上的坚定,他对傅翊韬的羡慕久愈发的多几分。 伴着山间的微风,她的嗓音飘到了很遥远的地方。似乎是远方的鸟儿也为他们的感情动容,争相鸣叫回应着她。 夏侯琳珑左思右想,将她和傅翊韬的点点滴滴算是一字不差地讲给了面前的男人听。 虽然他们熟识的日子只有短短数月,但她总觉得她与傅翊韬像是认识了十几年一般。 嘴角又忍不住地勾勒起笑容,眼睛也是弯弯成一轮可爱的小月牙。 陌紫衣在羡慕之后又陷入了无尽的怅然中,按她的话来讲,那位将军的身体应当是不好。 第160章 嫁祸 听这声音,夏侯琳珑猜测来人或许也跟他们年纪一般大。 她仔细地瞧着前面,静待着面前人出现。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她的心就兴奋地跳起来。这张大网实在太扰人了,沉重地压在她的背脊,让她直不起腰,现在骨头都要被压得散架的。 “这只老虎还挺安分的,都不挣扎。” 那人还在喋喋不休,悠哉地靠近着。等到他双眼看清面前的时候,脸上骄傲的表情微微一滞,声音也是戛然而止。 老虎他没见着,里面竟然装着两个大活人。 夏侯琳珑默不作声地打量着面前的人,着一色墨色袍子,上面还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欲腾飞的龙。 她暗自咋舌,面前这个人看起来面容清俊温润,骨子里想必是十分狂妄的。 世人皆知龙是皇帝的图腾,哪有老百姓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将这圣物绣在自己衣衫上的?这岂不是摆明了挑衅皇帝,等着被砍头吗? 可是面前的人这么大胆地穿着有龙纹的衣袍招摇过市,想来一定不好惹。 她缩了缩脖子,将头别向了远方。 男人饶有兴趣地看着网中的一男一女,脸色都有些病态的苍白,衣衫上沾染了不少灰尘,肩膀处的血迹更是触目惊心。 他忍不住地“啧”了一声,暗道这俩人竟然如此不知情趣,反而将自己弄的如此狼狈。 轻挑挑眉,他又将视线移向了不远处,看到那原应该开的娇艳欲滴的花已经变得枯黄时,眼睛一下就蒙上了一层灰。 匿在袖中的双手紧紧地捏了起来。 那些花枯萎足以证明彼岸果是存在的,可现在却无助地凋零,说明果子已被人窃取走。 狭长的双眼登时微微眯了起来,老虎不知所踪,二人头发散乱,衣裳灰尘密布还血迹斑斑,又这般狼狈地被这张大网捕捉住。 恐怕,这二人先是杀死了老虎,再窃取了彼岸果。 霎时他面上的表情就沉了下来,双眼中似乎是起了杀意。 沉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夏侯琳珑只觉周身愈发的寒冷,心脏骤然加速,默声安慰自己一番,她慢慢看向了向他们稳稳走来的男人。 待走近她才发现,这个男人比他们年长的多。鬓角更是微微发白,只是这张脸太过清润温良,敛去了他的年老与锋芒。 清晨的山风相较于温柔,翩翩地掀起他衣袂飘飘,就这样站在逆光中看起来十分的潇洒清逸。 只不过,这张脸的表情可不太好看。原本之前他的嗓音里夹杂着些许欣喜,想来这张脸的表情也是十分生动。 但是现在这张脸却冷了下来,像是裹了一层霜。 夏侯琳珑谨慎地收了收脚,小心地看了一眼陌紫衣。他倒是一副坦然的模样,大剌剌地注视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双手撑着膝盖,微佝偻着身子,俊脸猝不及防靠近,惊得她睫毛不停地颤抖。 “怎么老虎不见了,却捉来了两只小娃娃?” 他的语气间尽是一片失落,极尽惋惜地看着两人。 夏侯琳珑的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嘴角,抬眸凝视着他,却不发一言。 他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枯萎的花朵,再望向他们的时候,她猛然发现那双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 她微微张了张嘴,哈了几口气。 “小姑娘,别怕。”男人的笑声悠悠传来,“交出彼岸果,你们今天还能活着走出这里。” 按照他的猜测,面前二人肯定是因为摘到了果子而欣喜若狂一不小心踏进了他的圈套之中。 夏侯琳珑表情登时就迷茫起来,嗓音也是一阵沮丧:“我们,我们也没有彼岸果。” 第161章 追逐 陌紫衣听得一阵心惊,要是他没记错,他昨晚可是清楚地听清了抢果子那人的名字,分明不是慕容衍。 但聪慧如他,只一秒就想透了夏侯琳珑心中打的小算盘。他强压下惊异的表情,抑制自己想要去看她的欲望,面前这只老狐狸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好唬,他不能露出一丝马脚让他心生疑惑。 不禁又感叹她的胆子真大,面对着这么个人精撒谎也是面不红心不跳的,他的嘴角微微向上扬了几分,而后又迅速地抿了起来。 男人默默地将视线移向了陌紫衣,只见他也是面色凝重,一脸不服气的模样,对夏侯琳珑的话不禁信了几分。 慕容衍的鼎鼎大名饶是他纵横江湖,也曾听说过。 这个北岳的皇子诡计多端,阴险狡诈,按他的性格,的确是能做出这样趁人之危的事情来。 但男人也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号,未曾见过真人,剑眉又轻轻地拧了起来,询问着:“你可知他的长相打扮?” 夏侯琳珑不露声色地打量着他的表情,看他这模样应当是信了刚才那句话。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又警惕起来,她现在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要是现在露出破绽,她和陌紫衣恐怕就一命呜呼了。 贝齿咬了咬唇瓣,她也仅仅是之前见过慕容衍一面,他穿着什么她还真猜不准。 但好在从前的韩静怡对他的喜好研究地十分透彻,她大致也能猜出来。 “慕容衍身材高挑,一双眸子狭长又微微上扬,鼻子坚挺,嘴巴薄薄的。夜色太浓,我晃眼看他穿的是青色的衣衫。” 她又思虑一会道:“身边带着最多侍卫的,应当就是他。” 听着她的描述,陌紫衣在心中微微地勾勒出一个大致的人像,一下恍然大悟,竟是那日纠缠她的男人。 拳头捏起抵在嘴角轻轻咳嗽压制住了要溢出来的笑声,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是这般的记仇。 “堂堂北岳的皇子竟然做出这样不齿的事情,性格如此糟糕,简直浪费了一张好皮囊!” “简直就是披着人皮干着不是人的勾当,说出去真是贻笑大方!” …… 她说的云淡风轻,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一会愤怒一会懊恼,趁机将慕容衍贬得一文不值。 男人看着她捏紧的拳头,手指摩挲着下巴,对她的话不禁又信任了几分。 突然间他仰起头,对着浓密的大树吹了一声口哨,悠长的哨声传遍山林,不过一会儿就是“咻咻”几声,一群黑衣人从林间钻了出来。 每个人脸上无不蒙着一张黑布,只余一双凌厉的双眼。 夏侯琳珑好奇地侧眸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黑衣人,那人则是毫不客气地回瞪。 漆黑的眸子充斥着阴冷的光芒,浓眉也是紧锁着,看起来甚是凶神恶煞。 视线逐渐下移,看着他手上捏着的尖刀时,一下屏住了呼吸。刀身弯弯的,阳光挥洒在银闪闪的刀面上,刀刃看起来十分锋利,仿佛是舔舐过许多人的热血。 她深呼吸一口气,挺直脊背,装作无事地侧过了双眸。 杏眸微瞪,小手掐着虎口,在黑衣人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呼着气。她有些别扭地轻微扭着玉颈,还好她的脖子还稳稳地架着头,没有被那弯刀割下来。 姑娘家颤栗的模样惹得面前的男人发出一阵笑声,立马夺过一把刀,悠闲地举了起来。 刀面倒映的光打在了夏侯琳珑的脸上,晃得她睁不开眼。 她看着男人举起的刀心中一阵瑟缩,小手下意识地就捂住了双眼。 身上的疼痛感并未袭来,血花飞溅的声音她也没有听见。 手指偷偷露出个细小的缝,眸子滴溜溜地转着。 只见那挡人视线的绳子已经不在,她终于又可以直接看清天空了。 第162章 交锋 肃穆的黑衣人将慕容衍一行人团团围住,他立马就从木椅上弹了起来,细细打量着面前的黑衣人。 “来者何人?” 他们面色不善,慕容衍也没必要用笑脸去迎合,他的声音沉沉的,夹杂着一丝怒气。 为首的一个男人悠然地走了出来,慕容衍瞧着他衣衫上绣着的气宇轩昂的龙面色更是凝了几分。 男人也在打量慕容衍,他回忆着夏侯琳珑说的那番话,看着面前的男人,多半是北岳的成王了。 “真是好大的胆子!”他伸出手指着前面的男人,“竟然敢对皇上大不敬!” 男人悠悠笑着说:“还请成王殿下废话少说,乖乖地交出彼岸果的好。” 慕容衍的眉登时拧成一个“川”字,他一直呆在这,一直等着周陶然来求他,何曾见过彼岸果的影子? 如今他们来找他讨果子,难道果子已经……? 他一下咬紧银牙,太阳穴附近凸起的青筋看起来十分煞人。 “本王不曾见过彼岸果。” 慕容衍神色如常,看起来是那么淡定。 可是他心中窝着一股火,想着有人在他之前夺走了彼岸果,他就是一阵愤怒。再想到之前侍卫来汇报的,可能是周陶然绕过他,早就摘了果子。 该死!拳头不禁又捏紧了几分。 在经过夏侯琳珑的描述之后,男人明显是不信慕容衍这番说辞的。 “成王可别再挣扎了,你要是交出彼岸果,尚且还能回到北岳。如果……” 男人的声音突然顿住,将慕容衍打量了遍,又看着自己手中的弯刀轻笑:“如果不交出来,那就可别怪我的刀子不长眼了。在这里站着的都是亡命之徒,多背一条皇子的性命又如何?” 他的声音犹如鬼魅一般阴森,恰逢一阵冷风经过,打在慕容衍的身上惹得他轻微哆嗦了一番。 他可是北岳今后的天子,当然不能在这么个荒凉的地方葬送自己的性命。 从小生活在皇宫之中,要是没有点心机,他恐怕早就被那些看不惯他的人残忍杀死,他冷眼看着男人手中的弯刀,这还不足以威胁他。 他朝自己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一下得令,拔出刀立马冲到了他的前面,挥刀斩向了面前的黑衣人。 浓重的血腥味立马暴露在空气之中,男人没想到慕容衍这么轻易地就动手了。 慕容衍的这么大的反应,让他更加确信果子在此人身上,慕容衍这么做就是不想让他夺走彼岸果。 男人也是冷笑一声,抽出身后的折扇,向空中一打,一波又一波的黑衣人蜂拥而至。 慕容衍看着逐渐袭来的黑衣人暗道不妙,立马也加入了作战之中。虽然斗不过陌紫衣那般脚划出招的男人,但应付面前这些黑衣人,还是小菜一碟。 他出手极快,灵敏地挡过了一把又一把的尖刀。 他迅速锁住一个黑衣人的咽喉,将那人的手轻松折断,一把夺过了弯弯的刺刀,毫不犹豫地刺向了黑衣人的小腹。 拿到武器之后,如虎添翼,出招更是招招毙命,轻而易举地就取了他们的首级。 可是慕容衍这方伤亡也是颇为惨重,不知又从哪又跑来了一波黑衣人,他还来不及喘息,就进入了新一轮的斗争。 渐渐地,慕容衍趋于劣势。他的脚步有些跟不上他脑子的反应,汗水糊了他的双眼,整个眼前就变得雾蒙蒙的。 顷刻间一把尖刀就从身后刺了过来,他反应迟了一秒,锋利的刀刃划破了衣衫,刺破了他胳膊。 他吃痛地惊呼一声,身侧的侍卫立马围了过来,死死地护住了慕容衍。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被累死不可。他慢悠悠地向后退着,侍卫也跟着向后退,待到没有退路的时候,他脚尖一点蓦地向上一跃,捂着手臂跳跃在树干之间。 侍卫用刀划在地面上,立时尘土飞扬,迷了黑衣人的眼。 第163章 同意 陌紫衣听到这句话有些恍惚,原以为二人就会在蓬莱山口分道扬镳,让她成为他无尽岁月中最温暖美好的一场梦。没想到她却让他跟着一起回边关,她竟然主动要他陪在她身边。 她黄莺一般的嗓音响在耳边,脑子里像是不停地炸着一朵朵的烟花,让他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 看着他呆愣的表情,夏侯琳珑也在心中怒骂自己的鲁莽。 人家好歹也是药王谷出身,谷间的药材哪一个不名贵?别说是边关,恐怕皇城脚下的药材都比不上药王谷的半分。人家哪里看得上边关落魄的医疗条件? 况且她一个女儿家,还是个有夫之妇,就这么邀请着一个男人与她同行,实在是太不害臊了些。 要是被有心之人瞧见了,不知又会如何编排她,如何中伤傅翊韬和陌紫衣。 见他默不作声的模样,想来也是因为她这个提议而为难。为了不让他难堪,她有些不自然地梳了梳发丝,对着他道:“方才我只是胡口一说,你别……” “我愿意。” 他的声音很轻,阵阵拂来的微风险些压住了他的声音。 夏侯琳珑摸着发丝的手一顿。不知怎的耳边就响起了那日周陶然的胡言乱语,她有些慌张地瞥了他一眼。 只见他正是一副严肃正经的表情,半点没有轻浮之色。 她又忍不住在心间抽了自己两巴掌,陌紫衣是药王谷的弟子,当然心怀慈悲,做的那些事都是谨遵药王谷的教诲。要是她是个男儿身,肯定也会为她做那些事。 她觉得自己太过龌龊,面对救命之人还听信别人的话,以为他对自己有别的想法…… 她甩了甩脑袋,蓦地抬眼认真地询问着他:“你说什么?” “我……” 清丽的脸庞与自己凑得极近,陌紫衣的舌头忽然就开始打结,“我”个半天也“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深呼吸一口,别开眼往身侧走了一步,压制住嗓音里的颤抖说:“我说我愿意跟着你随边关。” 眼睛死死地盯着头顶的太阳,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就算她再怎么美好,那也不会是他的,他不能做出一些荒唐事。 夏侯琳珑淡淡垂眸,若有所思地冥想一会儿,开口:“药王谷的药材应当比边关的好得多……” 说着说着她就渐渐噤了声,她也不知道她就这么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一番话。 陌紫衣的脑子此刻也迟钝得厉害,她这句话竟然噎住了他。 他的心莫名就有慌乱,他不停地默念着一些经文,试图让自己安稳下来。他害怕自己对她的心思被发现,害怕她认为自己不是个好人,从而远离他。 背脊也变得有些僵硬,好不容易直起背以后,他也唤回了自己的嗓音。 “因为现在彼岸果不在我的手上,断不可能回谷,还请夏侯姑娘多担待一些。” 他的嗓音嘶哑得厉害,还有一丝颤抖。 但是夏侯琳珑并没有察觉到,反而豁然开朗,微抿的嘴角一下扬得老高。他并不是因为对自己有意才留下来的,而是因为要寻找彼岸果,所以才不得不跟在她身边。 她心中又想,果然周陶然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竟然如此搬弄是非。 “好,那你收拾一下,我看这天色已晚很是方便,明日一早跟我一同回家,好吗?” 他的喉咙微哽,他开不了口,只能微微点头。家,真是一个美好又温暖的词汇,尤其从她嘴里冒出来,让他更是心驰神往。 忽然间他就很想去他边关的家里看一看,也顺便看一看那个藏在她心中的将军。 就算是双腿重伤,想来也是十分的意气风发。 …… 这一夜两人都有些轻微的失眠。 陌紫衣心中五味陈杂,在木板上辗转反侧。翻动引起的吱呀声,让他有些不耐地敛眉。 第164章 回家 暴雨之后,接连就是几天的大太阳,夏侯琳珑和陌紫衣一直窝在山林之间并未接受过热烈阳光的烘烤。 而出山之后,才走了不过几步路,她就汗流浃背。 她伸出手探在自己的额头上,抬眼望了望天边热情的太阳,心中怨念颇深。 她抹了抹脸上的汗,双腿丝毫不敢懈怠下来。她的心慌得很,生怕远在边关的傅翊韬出了什么事。 陌紫衣瞧着她一副慌了神的模样也不敢随意开口询问,只得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忍受着毒辣的太阳。 二人的行程很赶,即使是红彤彤的太阳也并未阻碍着两人前行的道路。短短一天之内,夏侯琳珑又回到了那个戈壁处。 长时间的行走已经让她累得不行,她随意地撑着一块巨石,气喘吁吁。 额上布着密密麻麻的薄汗,她也来不及擦,只得无助地向前赶路。 鞋底经历了山间与现在已经磨得非常薄,她走的每一步都像是直接走在炽热的地面上。 脚底打起的水泡让她十分难受,可她又不能停止前行的脚步,生怕自己一个懈怠,傅翊韬就出了什么事。 天色极近黄昏,余晖倾洒而下整个戈壁呈现着金灿灿的景象。热浪一股接一股地袭来,悠然地拍在她的身上,衣衫黏糊糊地贴在身上让她十分不舒服。 “现在已经很晚了,再怎么赶路也休息下吧,我看你这一天一夜几乎没怎么合过眼。” 在她失神之际,陌紫衣悄悄开口建议着。 现在的夏侯琳珑与之前才相识的时候很不一样,之前的她冷静睿智,现在她就仿佛是在林间迷路的小鹿,一片迷茫,满腹心慌都布在了脸上。 她顺着岩石缓缓地坐到了地上,一直支撑着她的双脚终于得到了休息的机会。 她昨晚宁愿一直瞅着浓稠磨黑的天空也不愿合眼,只要眼皮一耷拉下来,就浮现起脸色苍白的傅翊韬不停咳血的模样。 那副模样实在是太过骇人,她的身子止不住发抖。她甚至希望自己后背能生出一对翅膀,让她快些回到边关,回到他的身边。 “见你一直神思恍惚,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关切的声音响在耳边,她觉得耳朵两旁嗡嗡的。 她下意识地就开始摇头,而后又缓缓地点头,小脸仰起来对着他:“我不太好,从之前在木屋的时候就不太好。” 长时间的缄默让她开口时嗓音十分沙哑,听起来让人十分揪心。 陌紫衣赶紧拿出水袋递到她的嘴边,她抽过去,立马喝了好几口。 擦了擦嘴角渗出的水珠,嗓子被谁浸润以后声音又恢复了以前的绵软:“我的心跳的很快,一闭上眼就是夫君气息奄奄的模样。我不敢睡,也不敢停下,我害怕……” 她一下闭上看嘴,将那些不好的话都咽入了腹中。 陌紫衣心中一咯噔,当身边的人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往往人都是有心电感应的。照她这么说,那位将军恐怕是遭遇了什么事。 但是话也不能说的太绝对,见她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也不敢妄自猜测徒增她的烦恼,只得小心翼翼地安抚着:“那不过是你身体上的反应,就不要强加在他身上而让自己慌乱了。” 柔和的声音渐渐袭来包裹着她整个身子,霎时她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没有方才那么乱,呼吸也慢慢变得匀畅。 他说的有道理,现在她不过是在自己吓自己。 想通之后,她呼出了一口气,两条眼皮也变得颇为沉重,她使劲眨了一下眼,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困意还是蔓延到全身。 “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休息好了,那些杂乱的思绪就会烟消云散。” 在恍惚之间,她伴着这样一道温润的声音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呼啸而过的寒风惹得她一阵哆嗦,她从睡梦中渐渐清醒过来。 第165章 相见 日思夜想的王妃终于是安然无恙地回到了自己身边,春禾一直梗在嗓子眼的心也回到了胸腔。 夏侯琳珑走了多少天,她就提心吊胆了多少天。她从小与王妃形影不离,从未这么长时间的分别过。 春禾也没想到王妃就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家出走”,她每天面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十分的惆怅。 待看到王妃依然俏生生地立在门口时,她的心间一片酸涩,被丢下的委屈顿时溢了出来。 泪花也是立即蓄满了眼眶,一下子就扑到了夏侯琳珑的身上。 胃里难受的很,又被她这么猛地一撞,夏侯琳珑一阵惊呼,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好在陌紫衣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才让她们俩没有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听着之前丫鬟的称谓,他心中一片诧异。他默不做甚地打量着夏侯琳珑,原来她不仅是将军夫人,还是王妃…… 犹如排山倒海之势的哭喊声惊得他松开了手,一下子唤回了他的思绪。 夏侯琳珑也被惊得哆嗦,衣襟立马被春禾的眼泪濡湿,小丫头的声音听起来悲伤极了,她心中也生起了不少的愧疚。 素手摩挲着春禾头上乌黑的发丝,春禾却是十分坏脾气地将她的手打了下去。 她并不恼怒,笑的有些无奈:“别哭了,乖啊。”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惹得春禾的眼泪更是汹涌地奔腾而下。 春禾死死抓住她的衣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在不停地嘟囔着:“王爷说你跟着朋友出去游玩了,可是这么久都没个音信儿,吓死奴婢了!” “奴婢还以为王妃不要春禾了,上次来找王爷也是这样,一睁眼王妃就不见了。” “整座府内都是冷清清的,奴婢真是想死你了,呜呜……” 她边哭边说,声音含混不清,夏侯琳珑大概猜了个七八分,幽幽地叹口气,手搭在她的背上,顺着她的背生怕她哭得岔气儿。 而后双手又按在她的双肩,慢慢地将她与自己分开。 春禾眼泪汪汪,脸上涕泗横流,鼻尖和小脸更是红彤彤的。嘴巴委屈地撅得老高,脸更是圆了几分。 她伸出手,指腹轻柔地擦去春禾脸上的眼泪,半点没有嫌弃的意思。 春禾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别过脸,无乱用衣袖将自己的脸擦了个干净。 她抽噎着说:“王妃该是很累了吧,等奴婢去给你打好水,好好给您沐浴一番。” 说完她就紧紧地捏住了夏侯琳珑的袖口,生怕自己一松手王妃就会不见似的。 夏侯琳珑对着被晾在一旁的陌紫衣歉疚一笑,他连忙摆摆手,忙用眼神示意她不用在意这些事。 等到进了屋春禾才发现王妃的身边立着位仪表堂堂的公子,这个男人面生得很,面相阴柔,一点也不似她们南葵国男儿的长相。 她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个遍,这个男人似乎是比王爷还要弱不禁风一些。 夏侯琳珑有些不悦地捏了捏她的手,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 春禾赶忙找来了小厮服侍着陌紫衣,她则领着夏侯琳珑回了屋。 一推开门就是扑面而来浓烈的药味,夏侯琳珑轻嗅了几口登时蹙起了眉。 “王爷可曾回来过?” 水的哗哗声盖住了她的声音,她并没有等到春禾的回复。 待春禾为她宽衣解带之时,她又将这个问题抛了出来。 春禾解衣的手一滞,正准备回答之时就看到她光洁白皙的肩膀上布着的伤疤,瞳孔一下子就惊恐地缩了缩。 她颤了颤眼为王妃脱光了衣物,看到王妃小腿上一条长长的伤疤之时,眼前登时蒙起了一层雾。 夏侯琳珑踏进水里,整个身子立马放松下来,也忘记了之前的问题,双眼舒服地闭了起来。 第166章 心疼 看着她无声地落泪,眼里满是哀伤,傅翊韬心中也是一阵懊恼。 为什么思念的人儿才刚回到他身边,就把她给惹哭了呢? 他略微垂眸,不停地在心中怒骂着自己。 夏侯琳珑见他连正眼都不愿分给自己一分,心脏像是被人生生地掰成两瓣,泪水更汹涌了几分。 原本无声的哭泣渐渐起了几分抽噎声,傅翊韬的心更是紧了几分。他立马抬起头,看着她哭的梨花带雨,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揉捏着,险些喘不过气来。 “傅……王爷。” 她的唇嚅嗫着,缓缓开口吐出两个字,听起来可怜巴巴,惹人怜爱极了。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得到回应的她立时收住了眼泪,又开始向他靠近。 那白花花的肌肤越来越近,让他有些移不开眼,呼吸也变得颇有些紊乱,他依然沉着声开口:“停下来!” 见她马上又要落泪,他连忙开口补救:“把衣服扣好。” 她垂眸看了一眼,胸前大片春光外泄,怪不得之前苍穹像是见了鬼一般蹿得这么快。 原来他并不是因为不待见她才对她那么冷漠,是因为,因为自己衣衫不整才让他有些发怒。 脸上迅速地爬满了红晕,小手紧张地将这些纽扣胡乱地扣了一番。可是这些纽扣十分不听话,她扣了好久也整理不好衣襟。 她手忙脚乱的模样尽数落入了他的眼里,嘴上勾起了一个弧度,缓缓摇着轮椅走到了她的身边。 见他忽然靠近,她更是一阵紧张,慌乱着开口:“王爷,臣妾就快……” 话还没说完,一阵冰凉碰上了她的手腕,一阵惊慌之后,她稳稳地坐到了他的腿上。 想了好些天的脸突然放大在自己眼前,她略微有些不自在。 她悄悄地挪动着臀,打算离他远一些。 大掌按在她的大腿上,她一下屏住了呼吸,顿时就不敢再动弹。 她的睫毛颤了颤,眼睛下意识地就追随着他指节分明的手。 修长的手指触碰到自己的衣衫,她惊得浑身颤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胸脯的起伏太大时不时地蹭着他的手腕,软软的触感让他蓦地想起上次她赤裸地躺在自己怀中的模样。 脸上起了一片绯红,他沉着声:“这么紧张做什么,嗯?” 二人靠得极近,最后一个音是从他的鼻间所发出来的,鼻息肆无忌惮地喷洒在她肌肤之上,酥酥麻麻的惊得她起了阵阵小疙瘩。 她小心地将自己发颤的呼吸收起来,双眼飞快地移向其他方向。 可傅翊韬对她的吸引力实在太大,视线千转百回之后最终还是落在了他的脸上。 窗外的阳光正好,千丝万缕打在了二人身上,他淡淡浅浅的绒毛她都清晰可见。 金灿灿的阳光像是给他的脸镀上了一层金辉,平日里冷硬的侧脸线条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似乎是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层温柔,察觉到了一丝深情。 她艰难地滚了滚喉咙,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下他的脸,就算是阳光打在他脸上也掩藏不住上面的那一抹白。好像也是比她走之前更加瘦削了几分,她的鼻间马上又泛起了一阵酸涩。 想来这么多天,他也过得不是很好。 待到他的手指离开了自己的衣衫,她一下子扑到他的身上,她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体有些僵硬。 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身体不停地蹭着他的胸膛,这具身子似乎也比之前瘦了不少。 嗅着他身上的淡淡的药味,压下的眼泪又开始往外冒。 星星点点的泪水打在他的衣衫上,傅翊韬心中一阵疼。大掌抚在她的后背上,嗓音柔得不行:“哭什么?” 第167章 他的抚慰 提起周陶然,她柔软的娇躯就立马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傅翊韬没想到连周陶然都去了蓬莱山,他不禁又气愤起自己的残疾。因为这双废腿让他无法保护她,让她一个人去独自面对那些无所知的突发状况。 察觉到她的异样,他的视线微微下移,见她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大掌覆上那双柔软的柔荑慢慢地将她的手指松开。 瞧见掌心里的红痕,他满是怜惜地揉着掌心。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你有没有伤着自己?”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夏侯琳珑一时之间有些错愕。 眼前的男人的身体状况明明是迫切需要彼岸果续命,可他却丝毫不提及果子下落的事,反而安慰起自己来。 略微低沉的嗓音慢条斯理地流入她的耳里,和着汩汩奔流的血液一起流进了自己的心间。她觉得自己的心房突然就变得暖烘烘的。 她又仔细回想着之前去采果子的时候所遭遇的一切,那些都是**上的痛苦,只有在碰到慕容衍之时,才是从内心中油然而生地痛苦与害怕。 好在她还碰到了陌紫衣,让她再一次从虎口脱险。 既然这些事情都过去,那么她也不想再提起还让面前的男人担心一番。 于是她摇了摇头,对着他开口:“没有,除了周陶然就没有其他可怕的事情了。可能是上天眷顾我,让我这一行都十分的顺畅。” 她向来狡黠,可是在他跟前撒谎却总是容易露出马脚。 听她有些颤微微的声音,他明显是怀疑这句话的可信度。况且方才他为她整理衣襟的时候,他可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锁骨处爬着的几条抓痕。 他的手又一次移到她的衣襟处,这突然的动作吓得她有些惊讶,一下就要蹭起来。可他一下就按着她的背,不让她动弹。 手指慢条斯理地解着她的纽扣,感受着他的手覆在自己衣衫上,她的脸一片绯红。 待到他解开,微微将衣襟一撩,白皙的肌肤立马呈现在空气之中,那抓痕也是映在上面。 抓痕已经变得粉粉淡淡,但是她的肌肤白的几乎透明,所以在他眼里看起来仍是那么地触目惊心。 手指慢慢地触碰着她的伤口,粗糙的指腹碰着自己,她浑身不住地颤抖。 “很疼?” 她的颤抖让他手上的动作又轻柔了几番。 现在那伤口早就不疼了,他抚上去反而是一阵酥麻。 “不疼。” “你很不适合在本王面前撒谎。” 大掌按在伤口上面,惹得她十分不适地扭动着自己。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对别人说谎的时候总是信手拈来,将旁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可一到傅翊韬跟前,那些口才都施展不出来,说出来的谎话十分蹩脚。连她自己都不信,更遑论傅翊韬。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柔柔地向他道歉。 “告诉本王,你到底在蓬莱山经历了什么。” 她的眼立马就变得有些委屈,可他不容置喙的模样让她缴械投降,只好一五一十的将遭遇都讲述了一遍。 当然为了不让他去跟慕容衍硬碰硬,她还是敛去了被慕容衍纠缠的那一部分。 听她无波无澜地将那些遭遇说出来,他的眼立刻沉了几分。他竟然就这样让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以身犯险,还险些成为一只老虎的口中物。 他想都不敢想她当时碰到这个情况的时候有多惊慌,有多害怕,可是他却不在她的身边。 双手立刻蜷成拳头,心中暗道自己的无能。 “后悔吗?” 第168章 你很好看 夏侯琳珑面上绯红一片,死死地揪紧了他的衣衫。 他的唇冰冰凉凉的,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她感觉就像她是他的宝贝一般。 她的肌肤白皙且十分细腻,让傅翊韬有些爱不释手。 等他依依不舍地松开她的时候,她的眼里盈满了一层水光,两晶晶的。那双眸里一片迷离,像是一只茫然的小兔子,真是可爱得紧。 无意之中露出的魅惑表情最是勾人,他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匆忙一下就别开眼。 松开她之后,她一下就有些无力地瘫在他的怀里。“那你也要答应臣妾,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良久她才找回离家出走的嗓音,说到后面又渐渐地染上了一层哭腔。 好不容易她才停止了哭泣,害怕她又哭得昏天暗地,他连忙点头答应她。 得到他的允诺后她像是吃到了糖的孩童一样,额头蹭在他的肩膀上低低地笑出了声。 大掌轻轻抚在她的背上,小心地顺着她的背。 夏侯琳珑零星的困意渐渐袭来,不一会儿她就沉重地闭上了眼。 待她呼吸变得绵长,傅翊韬知道她是睡着了,然后慢悠悠地推着轮椅往床榻方向去。 下一秒发丝的幽香钻入了他的鼻间,他才发现她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要是让她就这样躺上了床恐怕以后会头痛。 于是他放弃将她挪回床上的想法,两手按在她的背上,护着她不让她掉下去。 睡梦中她总是能嗅到一丝淡淡的药香,那些鬼魅的画面没有再出现。她则是在一片花圃之中随着傅翊韬一同嬉戏,这样的梦境是如此的真实快乐,她的嘴角也忍不住轻微地上扬,时不时地还朝着身边的热源蹭了蹭。 她总觉得身边有一双手有力地揽住了自己,连日以来的噩梦也顷刻消散,此刻她睡得极其安稳。 傅翊韬的身子单薄害怕硌着她,这整个下午他都一动不动地保持原样坐在这,唯一动的就是那双眸子,时不时地垂眼看着她那张精致的小脸。 夏侯琳珑似乎是被困倦缠了身,整整一个下午她都未能掀开自己的眼皮一下。 到了晚膳的时候,春禾瞅着她的房间一直没有动静,急冲冲地奔到她房门口。 小手敲着门,并且高声喊着:“王妃!王妃!” 小丫头尖锐的嗓音传入夏侯琳珑的耳里,她猛地睁开了双眼。 眼里一片茫然,脑子还混沌不清,她使劲眨了眨双眼才想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下意识地就从傅翊韬的怀中弹起来,重心略微不稳,两条腿自己拐到了一起,她一下就跌在了床上。 臀上的阵痛让她瞬时拧紧了眉,小手扒着床栏,轻轻地喊了一声:“进。” 春禾甫一踏进屋就敏锐地察觉到房间里诡异的气氛,等她走近以后才发现王爷和王妃之间的气息有些微妙。 她又看了一眼床,一下就浮想联翩。 见她眼眸里闪着八卦的光芒,夏侯琳珑只觉糗透了,连忙扶着额道:“别胡思乱想。” 见她发窘的模样,傅翊韬回眸淡淡地瞥了春禾一眼。 原本还在跟夏侯琳珑挤眉弄眼的小丫头,忽地觉得身体一凉。她战战兢兢侧过眸子看向王爷,被那冷冷的眼神吓得双腿发软。 第169章 她是他的可望不可即 他将简短的四个字说得情意绵绵,百转千回,每个字的一笔一画都深深地刻在心间。他满含笑意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她只觉得比以往听的那些鞭炮还要振聋发聩,比那些烟花还要让她惊颤。 她冲他笑得更加灿烂,水光粼粼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笑容,她的心中激起了无限涟漪。 春禾立在一旁看着二人之间的暧昧气氛觉得自个儿有些尴尬,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她硬着头皮开口:“王爷,王妃该用膳了。” 她也不想打破他们之间美好的氛围,可是前厅里的客人还等着呢,万不能怠慢了人家,省得以后传出镇国王招待不周的闲言碎语。 夏侯琳珑率先回过神,飞快地别开眼,冰凉的小手紧紧贴在自己滚烫的小脸上。 她的的耳朵都泛着浅浅的粉红色,羞涩的模样一一落入了傅翊韬的眼中,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春禾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王爷,心中又是一片惊讶,平日里那双晦暗不明的漆黑双眸竟然碎满了无限的温柔与笑意。 许是她的视线太过专注,下一秒傅翊韬的眼就轻飘飘地扫了过来。那双眼瞬间就恢复了平日的冷漠,吓得她吐了吐舌慌忙地别开了眼。 夏侯琳珑整理了一下衣襟,刚一触到纽扣时,双手一滞。她细细地摩挲着纽扣,仿佛他的温度还停留在上面一般。 这样痴痴的动作惹得她小脸又是一烧,下意识地她就将视线抛到了傅翊韬身上,只见他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她佯装愠怒地瞪了他一眼就松开了手。 她故作镇定地掸了掸肩上的灰尘,又别了别衣袖,仔细地检查一番铜镜里的自己没有失仪以后,才悠悠地起身。 慢条斯理地走到轮椅后,悠闲地推着傅翊韬往前厅里去。 陌紫衣察觉到屋外轮子轱辘的滚动声,忐忑地站了起来。 二人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略微有些失神。 他从未见过如此装扮的夏侯琳珑。 初见她时,她身着墨色青衫,身上密布着数不清的伤痕,灰头土脸的看起来十分狼狈。 后来她梳洗打扮之后,他才知道这个女人十分的美丽。虽不至于倾国倾城,却别有一番风味。与她相识越久,越能发现她身上的韵味。 那时她只是随意地披着他的紫色衣衫,头发也是胡乱地盘了起来。 之前她都是穿着的男儿家的衣衫,松松垮垮的有些滑稽。如今一袭鹅黄色的衣裙将她的肌肤衬得更加白皙,在昏暗的光线中,令她分外扎眼。 青丝被丫鬟精致地挽起,小脸上略施粉黛,看起来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光鲜亮丽。 他这才知道她是那样的美艳动人。 傅翊韬见里面那位紫衣公子毫不避讳地将双眼落在她身上,眼神立即沉了下来,面色有些不愉。 傅翊韬不悦地咳嗽几声,陌紫衣这才稍稍回了神,他面上的坦然忽然就有些尴尬。 当着别人夫君的面如此打量人家的妻子,实在是有失礼节。 他抱歉地朝傅翊韬拱了拱手。 这才有机会打量着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一瞅见那张苍白的脸,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 果真如夏侯琳珑所说,这个男人的情况很糟糕。 见他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微微发紫,恐怕是藏在他体内的毒素正在慢慢地侵噬着他的身体。如果再不得到有效治疗,恐怕就撑不过今年。 “王爷,这是臣妾在路上遇到的药王谷的弟子。他医术高超,等臣妾跟他学几门手艺来给你按摩几下。” 夏侯琳珑脸上闪着藏不住的笑意,嗓音清甜地向傅翊韬介绍着。 陌紫衣又情不自禁地瞟了她一眼,短短几天他见过她万种情态,就是没有见过她这种模样。 毫不掩饰的笑容,满心满眼都装着那个男人,仿佛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陌紫衣如今才明白,傅翊韬和夏侯琳珑之间不是别人能够轻易插足进去的,她永远都会是他的可望不可即。 “在下陌紫衣。” 第170章 不要跟他学 为了不让夏侯琳珑生起疑惑,他还是胡乱地夹菜往自己碗里送。 他轻轻地咀嚼着青菜,视线轻飘飘地就落在了站在不远处的苍穹身上。 苍穹多么敏感的一个男人,一下子就将心提了起来,满脸警惕地瞧着自家王爷。 黝黑的眸子闪着晦暗不明的光,他一个大老爷们心思比不得女儿家,自然是捉摸不透自家王爷的心思。 其实傅翊韬平日的眼也如今天一般,可他的背脊却莫名其妙地就生起了层层冷汗。 他挠了挠脑袋,随便胡诌着:“属下方才忘记巡逻院子了!” 说完,他就再一次落荒而逃。 夏侯琳珑一直垂头扒饭,此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奇地抬眼望向门口。 苍穹的速度极快短短几秒之内就无影无踪,她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 “吃饭。” 傅翊韬的声音淡淡的。 她轻轻哼了一声,又将眼移了回来,乖乖地看着自己的碗。 晚膳用完之后,夏侯琳珑就拉着陌紫衣神秘兮兮地走了出去,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男人复杂的目光。 她将他带到了膳房,扑面的药香阵阵袭来,缓解了陌紫衣之前面对傅翊韬的紧张。 “你看看,这些药材里还要添些什么吗?” 她走到橱柜前,将那些药材细细地翻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展开,里面的药材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他粗略看了一眼就拧起了眉,想到之前观察出来的一切这些药材抵抗他体内的毒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 “这些药材只能短暂地缓解着他的毒,可是并不能将那些毒逼出来。” 她垂眸看着面前的药材,一下就沮丧起来,抽了抽鼻子开口:“难道除了彼岸果之外还有其他的药材能够治疗他的身子吗?” “当然,只不过那些药生长在药王谷附近。” 她的脸立马仰起来,眼里闪过一丝的光亮。 “那你可不可以把药材的名字告诉本宫,本宫收拾一下择日前往药王谷。” 听她的称谓,陌紫衣稍稍地愣了一下。他也发现了他与她身份之间的鸿沟,他只是个一穷二白的药王谷弟子,而她家世显赫,夫家更是家世尊贵。 心中自嘲一笑之后他就默默地收起了这千丝万缕的异样情愫。 好久他才开口:“不可,药王谷比那蓬莱山还要遥远,你去的话太过浪费时间。我应该过几日会去搜寻彼岸果的下落,顺便先帮你采些药回来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 夏侯琳珑的心一阵内疚,就算是回到边关都还要这么麻烦他,她的良心实在倏过意不去。 他伸出手原本想要向之前一样拍拍她的肩,可是他的手却僵在了半空中。指尖颤了颤,大手终究是无力地垂了下来。 “举手之劳罢了。”他顿了顿,“何况傅大将军的名声在药王谷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能够救他也是药王谷弟子的心愿。” “真的吗?!王爷的名声竟然传得这么远呀。” 她的表情一下就飞扬起来,语气里是说不清的骄傲之感。 瞧她嗓音间毫不掩饰的自豪,他的心旁像是炸开了一个小小的柠檬,酸涩无比。 他干巴巴地笑着,故作轻松地附和着她。 “在我不在之际,到时候你就这样给他按摩……” 他的手大致比划了一个身体出来,说出了那些穴道的名字。 现在就怕傅翊韬的毒素全部积郁在一个地方,如果突然爆发,那个羸弱的男人恐怕撑不过去。如今就是要促进他血液流通,让他慢慢地排出毒素。 好在她也是饱读医书的女人,面对这么抽象的比划加上他说的话,她大概也能明白一个七八分。 她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又快速走到小木凳上为傅翊韬煎药。 怕她太过无聊,他也一直守在她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天。 他无比珍惜这个时刻,以后要是分别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了。 第171章 嫁给你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夏侯琳珑一头雾水,她被他吻得七荤八素,她脑子转了十几个弯仍是一片浆糊,仍是没想通他这句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一说完又是一阵掠夺,等他心满意足才松开她。 他又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不准跟他学。” 不准跟陌紫衣走得太近,也不准向他露出笑容。他还在心底默默地添着这两条,可他怕她觉得自己占有欲太过可怕,所以他并未说出口。 “王爷,你,你在说什么呀。” 她的声音软得厉害,轻轻柔柔的轻而易举就抓住了他的心。 “本王说不要你去向陌公子学习技术,你现在就很好。” 将话说透之后他觉得自己有些窘迫,声音也沉了几分。 夏侯琳珑一下恍然大悟,对着他扬起了几分意味不明地笑,这个闷葫芦是在吃醋吗? 他这模样,也太可爱了些。 她揪着他的衣衫,嘟囔着:“可是怎么办,臣妾已经向他学了一些技艺了。” 该死!他心中一阵懊恼。没想到陌紫衣的速度这么快,竟然抢在了他的前面。 “王爷。” “嗯?” 她又是娇笑一番复又开口:“臣妾觉得此刻房间里的酸味都掩盖住了药味呢!王爷要不要瞧瞧是哪儿的醋坛子打翻了,都飘到房间来了?” 傅翊韬顿时语塞,脸立马烧了起来。还好现在一片黑暗,她也看不清自己,不然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他大力地干咳一番,缓缓开口:“是吗?本王怎么没有闻到。” 她又嘿嘿一笑,在心中腹诽他真是嘴硬。虽然她很喜欢他为自己吃醋的模样,但也害怕那些莫须有的事情惹得他烦闷,于是她向他解释:“王爷不必担心,琳珑不是那般三心二意,水性杨花的女人。” 她深呼吸一口气,抓住了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左胸口。 那双手仅仅是按在她的胸口都让她一阵紧张,心脏“咚咚”地欢快直跳,身子却是抖个不停。 她喘了好几口气,鼓起勇气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 “这里很小,只能放下一个人,现在那个人已经深深地扎根在里面,任何人都替代不了。”她又深呼吸了一口,“王爷,你明白吗?” 她知道,因为他自己的身体他才会这么地紧张,患得患失。而她要做的,就是一路陪他重新拾起那些骄傲。首先,就要让他对自己安心。 傅翊韬浑身震颤,她说的虽不是山盟海誓,却让他内心一阵柔软。 他忽然就在内心中唾弃着自己,这种话竟然要一个女儿家先说出口。她脸皮多薄啊,何曾说过这些话。 如今却是为了他,逐渐地将这些话说出了口。 他也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小手摁在了自己的心口处,稳稳地对着她道:“从前本王从不知情爱的滋味,如今浅尝一口,发觉自己有些沉醉其中。” 她将头凑了过去,听着他铿锵地心跳声,细细地说:“那就让自己更醉一些。” “只是让你这么一个好好的姑娘家跟着本王这样一个人,真是辛苦你了。” 他的声音忽地就有些落寞,眼里的光也渐渐地黯淡下来。 以她的家世,什么样的夫婿寻不了,却选择了他这样一个双腿残废的男人。 他连最基本的衣食住行都要别人照顾,真是狼狈无比。 见他这么说,她的又像是被人狠狠地捏住了一般,一抽一抽地生疼。 第172章 为爱敛去锋芒 夏侯琳珑的声音细如蚊蚋,想来已经是有了困倦之意。 傅翊韬伸手顺着她柔软的发丝,将她按进了自己怀里。 轻嗅着女儿家的馨香,战事带给他的烦恼也逐渐消散。怀里的佳人柔若无骨,轻轻地躺在他的怀中,让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充实。 头轻轻地抵在发丝上,手也揽在她的腰上,好一会儿才慢慢入了梦。 这是他这几天以来睡的最为舒坦放松的一次,看到她平安无事,他心中的大石也落了下来。 翌日一早,夏侯琳珑在床榻上睡得香甜,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侧的位置。 身侧空空如也,枕头上也是冰凉的触感,细细的柳眉有些不耐地蹙了起来。 她轻轻翻了个身,挣扎一番眼皮终是掀开了一条小小的缝儿。 身边空无一人,哪还有傅翊韬的身影。 粉唇微微嘟起,心中颇有不满,但是又无可奈何。他是为了这方土地在努力着,她不能有任何的怨言。 只是想着他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就动身去了军营,这样奔波,她害怕他的身子吃不消。 她趴在床上失神了好一会儿余光瞥见春禾叮叮当当地跑来,她才渐渐地回了神。 春禾瞧她一脸“欲求不满”模样,将脸盆放在架子上后就偷偷掩嘴低笑。 娇俏的笑声充满揶揄之意,夏侯琳珑面上一下子就染上了绯红。她佯装愠怒地瞪向春禾,可那双眼睡眼朦胧,看起来毫无威慑力,反而是有一丝女儿家的羞涩之感。 “王妃可是在想王爷?” 知道她不会跟自己真的生气,春禾就大着胆子询问着。 一下就被人戳破,粉颊更是染满了红晕,甚至比那些名贵的胭脂晕开后还要生动几分。 密扇一般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她压根不想搭理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将视线随意地瞥向了其他地方。 春禾见状更是笑得开怀,小心地将她的衣物拿过来,再将她扶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服侍着他。 “王妃有所不知,在你出去的这段时间,王爷也是天天回到府中呢!” 视线虽未放在春禾的身上,但是听着她说的话,夏侯琳珑微抿的唇角止不住地向上扬。 “按理说既然王妃不在,王爷应该待在军营才对。这样应对突发情况也不会像上次那么地急迫了。” 春禾冲她眨眨眼,见她仔细在听又慢悠悠地说下去:“很显然,苍穹也跟奴婢想到一块去了。有一日奴婢刚干完活儿,就见到苍穹在这样询问着王爷,你猜王爷怎么回答的?” 春禾不急不缓地问着她,小手细细地给她扣着纽扣,并不着急着回答。 等她的衣衫穿得差不多,春禾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灵动澄澈的眸子里更是一片促狭。 她轻轻咳嗽一声,捏了捏嗓子,发出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不少:“这是她提出的要求,本王就一定得做到。” 见王妃略微有些失神,她的笑意更大:“不然她回来会跟本王置气。” 夏侯琳珑听得眼睛都害羞地眯了起来,不久才消散的红晕又迅速地爬满了脸颊。 她伸手捏起一个枕头就向小丫头招呼去,嘴里嘟囔着:“现在胆子这么大了啊,还敢模仿王爷。” 她并未使劲儿,软软的枕头触到春禾的身上也是细碎的酥麻感,春禾闪躲着求饶:“王妃,王妃,奴婢错了。” 见小丫头求了饶,她立马就将枕头收了回来。 春禾见她脸上绯红一片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王妃,你不会真的对王爷动心了吧?” 夏侯琳珑抱着枕头不吭声。 春禾似乎好了伤疤忘了疼,登时掐着嗓子又细声细气地模仿起之前夏侯琳珑教训她的话。 第173章 山雨欲来 询问的话就要溢出嘴,看着夏侯琳珑的面容,他又默默将疑问咽回了腹中。 他实在是不忍看到在她脸上出现一丝的焦虑与愁容,她还是笑起来更好看一些。 二人用过早膳,陌紫衣就提议着上街走走。 他思索着自己择日就要离开这,傅翊韬也不曾苛待他,他也要感谢一下大将军的款待。 “记得我昨日给你说的那些,要记得时常给他按摩一番,助他排毒。” 夏侯琳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他领到了小镇上最大的药铺上。 掌柜许久没见着夏侯琳珑,见她一来立即放下了手上的算盘,脸上堆满了笑地瞧着她。 “怎么样,找到彼岸果了吗?” 提起那个果子,她就是一阵接一阵的失落之感。 掌柜没想到自己这么随意一提会惹得面前这个小丫头如此伤心,一下也慌了神,忙道:“没找到也不要这么难过,再换其他法子嘛。” 她轻轻摇头开口:“找到了,只不过半路被人劫走了……” 掌柜一听心中无限讶异,没想到那传说中的彼岸果当真存在,他又细细地问了好些关于果子的消息。 夏侯琳珑恹恹的,但还是好脾气地回答着。 待在一旁的陌紫衣看不下去,淡淡出声说了几个药材名。 听他噼里啪啦砸下一大堆药材,掌柜的有些发懵,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点头着:“有,有的。” 随后掌柜就噤了声,命了人去将那些药材拿了出来。 想着好不容易出来一番,夏侯琳珑又去小铺那买了好几支糖葫芦。 “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爱吃甜食。” 她细细翻找着荷包里的碎银慢慢笑着:“是王爷和春禾爱吃。” 陌紫衣挑挑眉,想到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那人瞧着自己总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眼神也是怪异得很,没想到这样一个人,原来如此爱吃甜食。 拳头抵在唇边,用咳嗽遮掩了些自己的笑意。 “想笑就笑吧,反正他也瞧不见。” 想着傅翊韬,夏侯琳珑也不禁莞尔。 买好之后,二人就默默地往回走。 陌紫衣掂了掂手中沉重的药材,一一给她诉说着这些药材熬时所需要的时候。 竟然是少一分多一分都不可,她不禁在心中暗叹,这些药材可比照顾一个人的要求还要多。 她又细细思索了一分,抛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你是要走了吗?” 原本正滔滔不绝的陌紫衣愣了一愣,脚步也慢慢缓了下来。 合着自己方才说的话她都未能听进去,思绪不知飘在哪里开小差。 “我刚刚说了什么?” 他的神情语态像极了一位教训走神学子的夫子一般。 夏侯琳珑的脚步也随着他慢了下来,磕磕巴巴地将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 他笑着摇头,食指屈起弹了弹她的额头。 轻轻的“哎哟”声让他微微一愣,他这才想起她早就不是蓬莱山的夏侯琳珑,而是高高在上的王妃。 自己方才的动作已足以要了他这条命。 “抱歉。” 她眯着眼揉了揉额头,嗓音软软地:“不用道歉,无事无事。” “我的确是要走了,要快些回蓬莱山帮王爷采摘草药,而后还要快些寻到彼岸果。届时王爷就可恢复,你也不必成天提心吊胆。” 仔细一想,他也说的没错。只不过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位知音,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要分离。 …… 连着几日傅翊韬都是带着困倦之色回到府中,与她相拥入眠。 每次她从睡意中醒来之后,他却早已不在自己身边。 瞧着他日渐消瘦的面庞,夏侯琳珑心中疼得紧。 陌紫衣自然也是瞧见了他的模样,不知又从哪拿出了个小瓷瓶,将里面的药丸放入了药汤之中。 第174章 在陷昏迷 苍穹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急冲冲地冲向了她的卧房。 夏侯琳珑的心一下就慌乱起来,柳眉也不安地拧在了一起。 “不要慌张,不要自己吓自己。” 她无法不紧张,如果不是军营出了什么事,他肯定不会这么匆忙地就回到府中。 她连忙小跑着往着屋里跑,陌紫衣捏紧了包袱,也跟在了她身后。 只见苍穹抱着傅翊韬的衣物紧张地跑了出来,仍然是来不及招呼二人,又急忙地跑了出去。 她的疑惑还未问出口,苍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眶立马蓄满了泪水,小手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衣裙,唇角也是死死地抿在一起。 “你瞧,他不过是拿了王爷的一些换洗的衣物,王爷并不是出了什么事。” “可是,本宫的心,跳得好快……” 话一说完,泪珠缓缓地从眼眶里滑了出来。 眼前朦胧一片,恍惚间像是又瞧见了傅翊韬瘦弱的身影。 “你知道军营在哪吗?” 她点点头。 “苍穹能够在现在回来想来军队现在还比较清闲,那我们就去看一看,让你安心,好吗?” 她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光亮,抬起脸缓缓又坚定地看着他。 她嗓子忽然有些干涩,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嗓音,于是又只能点了点头。 经过陌紫衣的安抚,她的思绪终于是淡定下来。整理一番仪容,就带着他一前一后地往军营走去。 待到他们走过小镇,原本的晴空万里忽然就被一片乌云笼罩着。 林间的树叶被狂风吹的簌簌作响,她的心止不住地颤抖。 乌云里蕴藏的雨水却迟迟不落下来,压抑得让人有些窒息。 她的唇时时刻刻地抿着,脊背也挺得直直的,脚步不停地向前赶路。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走过了这片山林,北岳的军营微微露出了一角,若隐若现。 夏侯琳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带着陌紫衣来到了军营之中。 看守的士兵瞧见是她,并未将她拦下。 她细细打量着营内的一切,看似与往日一样,却又弥漫着一丝一缕诡异的气氛。 往日的喧嚣不再,连训练场上都是一片空旷。 她默默走在这些营帐外,浓郁的血腥味让她不适地蹙起了眉。 脚步一下就慢了下来,每挪动一步就像是耗费了巨大的精力一般。她甚至都觉得自己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艰难。 陌紫衣顺着她的背,他自然也是嗅到了这里密布的血腥味。想来这些士兵之前应当是经历过一片厮杀,或多或少地都受了伤。 她缓缓向前挪步,不过短短几步路,她却走了小半刻时间。 站在帐外,看着里面忽明忽暗的烛光,里面散发出来的更加浓稠的腥味让她一下子就慌了神。 双腿忍不住地微微颤抖,手不安地贴在上面,指尖抠在衣裙上,想要抑制住自己的颤抖。 忽地有人撩开帘子走了出来,瞧见一脸紧张的夏侯琳珑也是微微一愣。 下一秒杨先成就回过神,对着她道:“王妃您怎过来了?” 她颤着眼张望了四周一番:“这里,这里怎么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浓重的血腥味?为什么时不时还会传来几声士兵的低吼?为什么为什么? 她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可她舌头却怎样都捋不直,后面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她已经来了这,想来那些事恐怕也是瞒不住。杨先成低低地叹息一声,道:“王妃听完可莫要惊慌。” 她咬了咬唇,点头答应。 “这几日东菱军突然兴奋起来,一直在边境挑衅作祟。王爷每日都亲自带着军队跟着他们在边关,默默地指挥着他们。东菱军之前伤亡惨重,我方又有王爷坐镇,所以他们再怎么兴奋都无法激起浪花。” 第175章 谁弄坏谁死 无论她怎么呼喊,面前人都是一动不动,眼睛紧紧地闭在一起。 他的脸是一片苍白,衬得他眼眶周围的黑青更加瘆人。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砸在他的手背上。或许是眼泪太过滚烫,那只手竟然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她连忙将大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细细地低喃着。 注意到他的手死死地捏着,她下意识地就翻了翻他的手。见到他手中捏着的东西时,她微微一愣。 陌紫衣抬步走到她身边对她道:“之前我不是送了你一小罐药,你赶紧将它拿出来给他服下。” 她连忙“哦”了两声,慌忙地擦了擦眼泪就将药罐拿了出来,那双手抖得不成这样子。 陌紫衣看不下去,一把夺过,迅速地将药丸抖出来放入了傅翊韬的嘴里。 军医微微咋舌,急忙开口:“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陌紫衣并不开口,只是将药王谷的标志拿给他瞧了瞧,军医这才噤了声。 “你们也劳累了一个晚上了,就先退下吧。本宫会在这里守着王爷的,你们先下去休息一会吧。”她的眼神移到军医上,“特别是您,军营中还有许多伤员,你更需要养精蓄锐。” 见王妃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再待在这,连忙地拱手退下了。 陌紫衣待在她身边,对着她道:“要不我还是再留几天,等王爷伤好了我再走。” 她下意识地就摇头,视线又移回了傅翊韬苍白的脸上,“还是快些去找彼岸果吧,这样你也可以早点回到药王谷。” 说完她又觉得这话有失偏颇,又道:“本宫并不是想要赶你走,只是……” “我知道。看王爷现在的情况也是十分需要果子,我先回药王谷给你采些药来。” “那就多谢了。” 她的嗓音已经没有之前的那般婉转,反而是一种说不清道落寞寂寥之感。 陌紫衣望着她的背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随即慢慢地离开了军营,踏上了回药王谷的路途。 等到周围都恢复了一片宁静之后,她才敢小声地低泣。素手颤巍巍地抚上他苍白的面容,上面的肌肤一阵冰凉。 而后又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在他身上的锦被,细细地看了看他赤裸的上身。 之前还不容易休养好了伤口,如今又多了两道伤口。小手又伸过去轻轻地摩挲了一会儿才将锦被又盖在了他的身上。 视线落回了他的大掌上,那死死捏着的拳又让她无声地勾起了一个微笑。 她就这样随意地坐在地上,双肘撑在床榻边,捧着自己的下巴观察着他的睡颜。 就连他在昏迷之间都不敢放松,眉头更是紧紧地拧在一起。她又伸出一只手,按在他的眉心,缓慢地给他按摩着,渐渐地,那双拧起的眉也舒展开来。 似乎她每次瞧着他的睡颜都是在他受伤之时,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鼻尖又开始犯酸。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哭了,这短短几日已经哭了太多次。她不应该是这么脆弱的女人,于是她吸了吸鼻子,微微仰仰头将这些泪意逼了回去。 而后她又撑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看着他的睡颜,她也起了点零星的睡意。 她甩了甩头,才撑了一会儿,困意就又紧紧贴上了她。她终是抵挡不过,瞧着他的脸睡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了一个姿势,直接趴在了床边。她眨了眨眼,试图着站起来,可是她跪了太久,双腿已经微微发麻。 她站不起来,有些狼狈地跌坐回去。 在她懊恼之际忽地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阵低沉地笑声。 她有些欣喜地扭过了头,不知傅翊韬何时已经醒来,正眉目含笑地看着她。 第176章 陪伴 胡扯!歪理! 夏侯琳珑止不住地在心中腹诽着。 虽然这一番话让她很是受用,但是在这么严肃的情况下,她的整张脸还是紧紧地皱在一起。 见那一张小脸都快皱成一只小包子,傅翊韬脸上的笑意更大,伸出手捏了捏她柔滑的脸蛋。 小脸像是剥了壳的鸡蛋,嫩嫩滑滑的,让他移不开手。 粗糙的指腹弄得她脸颊发痒,她一下就抓住了那只肆无忌惮游走的大手。 另一只手还将他手里的平安符夺了下来,上面的比翼鸟已被血迹糊得面目全非,与那“安”字针线的颜色倒是融合在一起,看起来是一阵诡异的和谐。 上面倒是真的划开了一个大口子,但是与傅翊韬身上的伤比起来,这算得上什么? “以后王爷不要再做这些让臣妾和手下都心惊胆战的事情了,何况现在还在战争之中,你要是现在倒下,这些士兵该怎么办?” 手指摩挲着上面的丝线,又缓缓开口:“要是真这么喜欢,臣妾再绣一个就是了。” 她赶紧起身要将这“尸体”收拾掉,傅翊韬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让她挣脱不得。 眼里充满了困惑,她歪头不解地瞧着他。 “拿来。” 听着他硬邦邦的来这么一句话小手就情不自禁地捏紧了一些,又将手藏到了背后。 见他严肃的神情,她不由自主地就往后退了几分。可傅翊韬抓着她的手,她也未能退多远。 就算他再过虚弱,也是一个男人,他轻轻一拽,她就倒在了他的身侧。 坚硬的木板硌得她生疼,一声闷响疼得她泪花又开始往外冒。 好不容易有些笑意的脸上忽地又染上了泪,他一下子慌了神,不停地擦着她眼角的泪意。 大手又摸到膝盖处,轻柔地揉捏着,语气里满是愧疚:“本王是不是弄疼你了?” 夏侯琳珑别开眼微微垂眸,从鼻间轻轻地哼了出来。 仔细按摩一番大手就移到了她的手上,轻松地将平安符又夺了回来。 平安符已经变得有些褶皱,傅翊韬小心翼翼地将它展开来,手不禁就抚过她曾抚顺过的地方,眼底一片温柔。 “这个意义非常,即使现在破了,本王也想把它留下来。” 夏侯琳珑听得心脏砰砰直跳,见他一脸的严肃认真,她也不住地晃了神。 前世被她极尽嘲讽的女红,现在却被另一个男人如此虔诚地抚摸着,这些在她心里激起涟漪。 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男人,表面看起来木讷冰冷,可是内心却比任何人都温暖。他不似慕容衍那般巧舌如簧,可时不时流露出来的真切之语却又忍不住的让她心动。 夏侯琳珑目不转睛地瞧着他,那张脸依然是苍白得很,军营风大,营帐又不能完全避开风,她扶着他躺下去。 她摸索到他的腿,回忆着陌紫衣告诉她的穴道,轻轻地下手揉捏着。 手指所经之处,腿间都闪过一丝奇怪的暖流,傅翊韬颇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绵软的手慢悠悠地滑过,常年冰凉的腿突然微微发热,傅翊韬惊讶得连瞳孔都在颤抖。 他已经许多年没尝过这种滋味,宫中的太医见了他的腿也是直摇头。没想到如今,双腿因为眼前的女子儿出现了变化。 “这?本王怎么觉得双腿在发热?” 夏侯琳珑原本正潜心注视着那双腿,听他这么一说眼里也闪过无尽地欣喜,“真的吗?” 手上的力道不禁重了几分,她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看来药王谷果然是名不虚传,世间的疑难杂症在他们眼里都不是问题。 苍穹端着药掀开帘子的时候,就看到夏侯琳珑正全神贯注地给王爷按摩着腿。 他面上一下又尴尬起来,王爷轻飘飘甩来的眼神让他的脊背直冒汗。 第177章 卑鄙 一碗药汤喝尽,傅翊韬依然是久久不能回神。这双腿让他失去了太多。以前他不觉得,可现在有了夏侯琳珑,他迫切的有种想要站起来的冲动。 夏侯琳珑将碗随意搁在地上,小手捧着他略微有些瘦削的脸颊。 傅翊韬的眸子终于稍稍回了点神,有些迷茫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她也正歪头打量着他,询问:“王爷你在思索什么呢?怎么露出这样愁苦的表情?” 从他的表情中推测,傅翊韬的心情应当是不太好。 “难不成是这药太苦了?” 傅翊韬的脑子还来不及转悠,软软的唇瓣就贴上了他。不再是像从前那般蜻蜓点水,她甚至大胆地伸出丁香小舌勾勒着他的唇形。 这个举动让傅翊韬浑身一颤,苍白的脸上霎时就染上了一层厚重的红晕。 夏侯琳珑的唇撤走之后,还时不时地偷偷瞧一眼面颊绯红的傅翊韬。 这个男人看似如此的英勇,实际上比谁都来得纯情,每次她主动的时候,他都会露出一脸的不知所措。那模样就好像,她是调戏良家男子的恶霸一样。 “这是补上前几日喝药的蜜饯儿。” 夏侯琳珑的动作实在大胆,可到底是个女儿家,她满是羞涩地说出这句话,然后飞速地奔了出去。 见她衣袂飘飘,翩然得像只蝴蝶,傅翊韬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不知不觉,傅翊韬抚上了两瓣薄唇。他抚得极为认真,仿佛上面还残存着她的温度与香甜。 虽然他说过她比那些蜜枣儿还要甜,但他还是忍住了喝药之后吻她的欲望。他害怕那些苦涩让她承受不住,所以他依然秉承着自己吃甜食的习惯。 其实并不是傅翊韬喜欢吃甜食,而是喜欢那个给他送甜食的人。夏侯琳珑不在的那段时间,苍穹都是硬着头皮将糖葫芦送来,可他却是瞧也不瞧,径自喝下了那些药汤。 夏侯琳珑跑出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面上一阵热烫,小手不停地按在上面。 苍穹见她出来连忙带着她去吃饭。 “军营中的饭菜不似府中,还请王妃莫要介意。如果不合您口味,属下再命人给王妃做。” 周围的士兵听着这话都屏住呼吸,想要看看这个王妃到底会怎样回答。 夏侯琳珑顿了顿,这才觉的嘴里米饭也有些硬,显然用的是最次等的米。就连桌上的c菜都有些泛黄,显然也不新鲜。但听着苍穹的建议,她还是摇头。 “既然来了军营之中那就该一视同仁,不用给本宫一些无用的特权,这些饭菜挺好的。” 虽然面上笑着,她的心中却是苦涩一片。这些热血男儿在边关奋勇杀敌,竟然就吃这么一些糠咽饭菜。 慕容傲连一点多余的钱都不肯拨过来,哦不,他要是不苛待他们的军饷都已经是万幸,怎么还能奢望他多给钱呢? 手指慢慢收紧,粗糙的筷子硌得她掌心生疼,她却浑然不知。 士兵们见自家王妃并没有对这些饭菜表达不满也忽地松了一口气,瞄了一眼她失神的脸色又开始埋头扒饭。 他们当真觉得王妃平易近人,这不,吃过晚饭又待在他们身边,细细地询问着关于他们家里的事。 夏侯琳珑细细听着,不露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男子们。军服似乎是过于庞大,松松垮垮地搭在他们的肩上。 有些脸上还稚气未脱,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孩的模样,可当他们提起家人的时候,脸上又闪着坚毅的光辉。 “我想要成为王爷那样的男人,永远的意气风发,永远的战无不胜。” 不知是谁这样来了一句,她听得心中一阵温暖,瞧着这群新兵,虽然经验不足,但经过战争的洗礼,他们终将能成为独当一面的男人。 …… 这几日夏侯琳珑对傅翊韬的照顾无微不至,手下们也发现,王妃在王爷身边之后,他脸上总是漾着一丝莫名的微笑。 在他与人商讨军事的时候,她也不闲着随着军医一起医治着那些受伤的士兵们。 第178章 义愤填膺 夏侯琳珑一双精致的烟眉十分不悦地蹙了起来,她转头看着一脸坦然的傅翊韬心中生出了重重的无力感。 也是,连她都能摸清慕容傲的心思,傅翊韬在慕容傲的身边这么久,又怎么可能会想不明白呢? 可是想明白了又如何,慕容傲高高在上,他不过只是一个王爷,更何况华灵夫人还被囚禁在深宫中生死未卜,他怎么能轻举妄动,惹慕容傲不悦呢? 夏侯琳珑感觉内心像是被一条毒蛇细细地缠绕着,每跳动一分,那缠绕就越紧了些。冰冷的蛇贴在自己的心脏上,惹得她一阵接一阵的颤栗。蛇悠闲地吐出信子,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王妃还在想什么呢?王爷都发话了,还不接旨?” 太监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终于,那条蛇的毒牙狠狠地咬在了她的心间,让她的心想事撕裂一般的疼痛。 她颤微微地伸出手,双眼紧紧地闭了起来。 太监慢条斯理地将圣旨裹了起来,悠哉地放到了她的手上。 圣旨并不如她想象中那么重,她却依然觉得沉甸甸,仿佛有千斤重压在她胸口让她喘不过气儿来。 太监见皇上给自己安排的事已经做好,又瞧了一眼这里简陋的条件,止不住地翻了个白眼。 虽然他只是个太监,那也是常年生活在皇宫那样辉煌的地方,何曾来过这么荒凉破败的地方? 这里阳光毒辣都快晒下他的一层皮,见夏侯琳珑已经接旨,他十分轻蔑地哼出声以后悠哉地退了出去。 见他离开以后,一直守在外面的几位将军迅速走了进来。 瞧见夏侯琳珑仍是呆愣地跪在地上,众人脚步皆是一顿。 苍穹立即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将夏侯琳珑扶了起来。她跪在地上有些久,地上粗糙尖锐的石子磨得她膝盖止不住地泛疼。 一被人拉了起来,她的脚步略有些轻浮,身子更是不稳,一下就要往地上栽。 好在苍穹将她拽住,又带着她走到了床边。 等坐到床边,她才缓缓地恢复了一地神智。她微微垂眸看着手里明黄色的圣旨,心中生起了熊熊怒火。 手指止不住地收紧,指尖狠狠刮着这道圣旨。她深呼吸了几口气,才抑制住自己想要撕碎这道圣旨的欲望。 傅翊韬也是脸色阴沉,垂放在大腿上的手也是紧紧地收了起来。他止不住地咬紧了后槽牙,太阳穴侧的青筋止不住地往外突,看起来十分的狰狞可怖。 “王爷,方才那阉人来干嘛了?” 杨先成的语气间是藏不住的愤怒,用词也是极尽恶毒。不过是一个宦官,却是那般的趾高气扬。 那人分明都算不得一个男人,看他们的眉眼间却是一层又一层的不屑。要不是知道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杨先成恐怕早就一拳揍过去了。 战士们在这保家卫国,他们脚下所踩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弟兄们用鲜血与热汗换来的。那人不仅不知道感恩,反而因为这里恶劣的环境却表现出那么的不满,他以为他是谁? 杨先成的出声让傅翊韬的眉敛得更紧了些,视线慢慢落在了夏侯琳珑的那双手上。 明黄色的艳丽在这单调的军营之中显得分外刺眼,扎得他太阳穴更是突突地跳。 而后他又将视线移回了杨先成等人身上,启唇:“那是皇上传来的圣旨。” 他们惊讶发现王爷的声音沙哑得厉害,面上是一片的阴沉。 “皇上体恤本王,担忧本王的身体,召本王回宫。” 他说的轻描淡写,嗓音不带一丝波动,却让面前的几人霎时变了脸色。 杨先成眼前一片猩红,一下捏紧了拳:“扯什么犊子,之前粮仓告急的时候不曾见皇上体恤王爷半分,现在战争就快胜利就知道体恤了!” 第179章 出谋划策 等到他们的身影不在之后,傅翊韬才摇着轮椅来到夏侯琳珑身边。 察觉到他的靠近,夏侯琳珑稍稍别过头,微微垂了垂眸,视线不知飘向何处。 她只觉上天总是爱与她开玩笑,每次她心中欣喜的时候总是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她内心相当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慕容傲的处处针对,让她不由得又想起了韩家的一切。那时她待字闺中,根本不谙世事,只知府中平静却不知父亲早就腹背受敌。 如今慕容傲解决完韩家终于将矛头指向了傅翊韬,忽地她就觉得自己是个扫把星,好像是自己在哪,谁就会遭罪。 “疼吗?” 傅翊韬不知她心中所想,看着她膝盖处的灰尘心中一疼。 温润的嗓音唤回了她的思绪,她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大掌抚到她的膝盖处,轻轻地抚摸着,男人的脸上尽是一片温柔之色。 “方才跪了那么久,疼不疼?” 夏侯琳珑瞧着他,渐渐地她就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眼前止不住地起了一层雾。 “不准哭。” 傅翊韬将她手中的圣旨抽了出去,轻轻地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嗅着他身上的药香,夏侯琳珑渐渐地将自己的泪水收了回去。双手有些不知所措,慌忙地乱动一番最终还是小心谨慎地环上了他的腰。 “不必这么难过,他只是让本王回去,并非是要本王的命。” “不准王爷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夏侯琳珑将头倒在他的胸膛之中,声音瓮声瓮气的。她没有发出一丝哭腔,这就让傅翊韬松了一口气。 最近夏侯哭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她每次一哭都会让他手足无措。他实在想不通那眼眶里怎么能蓄满那么多的眼泪,他怎样擦都擦不尽。 之前看她眼泪落得越欢快,他心中就越是焦急。他终是信了当初华灵夫人告诉自己的,女儿家都是水做的,要是碰到心爱之人一定不能让她落泪,不然有得他受的。 从前他嗤之以鼻,如今却是无比相信母亲这番话。 见她没落泪,他也轻松了不少,连慕容傲带给他的烦闷都消失了一大半。 “其实回去也没有什么不好,那边的药材也要比这边丰富些,本王也可以更好些疗伤不是吗?” “那边皇上的眼线也愈发多了些,王爷的安全更让人不放心了些。” 夏侯琳珑小小的头颅朝他蹭了蹭,像是嘟囔。 傅翊韬微微一愣,忽地又笑了。他并未搭腔,而是一下接一下地顺着她的背。 她窝在他的怀里,细细思索着之前杨先成等人的表情。他们并不是无所谓的态度,相反而是一种愤懑。想来,不仅这些将军不同意,下面的士兵们肯定也是不同意的。 既然慕容傲明面上不让傅翊韬好过,他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她可以在暗地里耍一些小聪明。 可是夏侯琳珑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对策她的眼皮就开始打架,窝在傅翊韬的怀里睡着了。 等到她醒来之时自己已经躺在了床榻之上,营帐之内烛光闪闪,却不见傅翊韬的身影。 原本还有些的睡意顷刻消散,她一下就翻身而起胡乱地穿好了鞋,揉着眼,随意理了理衣襟与头发慌忙地走了出去。 苍穹也并未在帐外,她瞧着旁边站得直挺挺的士兵原本要出声询问,就被训练场的声音吸引了目光。 她循声走去,只见大晚上的士兵们也在不停地绕着场子奔跑,而傅翊韬正稳稳地坐在上面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群士兵。 她默默地走近,借着微弱的烛光她也能稍稍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 实在是与上次大相径庭,他忍不住咋舌。遥想上一次士兵们都是一副吊儿郎当难伺候的大爷模样,在傅翊韬训斥他们之后,他们的士气才被鼓舞起来,脸上才出现了丝丝的坚毅表情。 而现在也是如此,即使在别人休息之际在这训练,他们也并未有一句的怨言。他们喊着激烈的口号,晶莹的汗珠一片又一片地落入了这方泥土之中。 夏侯琳珑慢慢地走到了傅翊韬的身边,瞧见她过来,大掌一把抓住了她的小手,握在手里细细地摩挲着。 等到他们的跑圈结束,他们迅速地在几秒之内就站成了一个有棱有角的方形。 速度快得让夏侯琳珑面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她不可思议地瞧了新兵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傅翊韬。 第180章 谋逆 夏侯琳珑眼中光芒闪烁,透着阴谋。傅翊韬一时之间他有些愣怔,脑子反应也略有些迟钝。 耳边士兵的声音太过嘈杂,掩过了世间所有声响,他只能看到她的小嘴一张一翕,却有些听不清她到底说了什么。 只是那张脸因为兴奋而泛红,看起来像一颗熟透的果子等着他去采撷。由于在场的人数实在太多,他忍住了去吻她的想法。 “王爷,你有在听吗?” 夏侯琳珑倏地凑近,眼睛忽闪忽闪的,长长的睫毛扫在他的脸上,酥酥麻麻的,还有些许痒。 晚风温柔地拂过二人,她的馨香随着微风钻到他鼻间,肆无忌惮地在他身边作祟。 身旁原本还在叽叽喳喳的士兵渐渐地噤了声,谨慎好奇地瞧着二人。 傅翊韬的余光瞅见他们,轻声咳嗽一声别开了眼。 她也觉得似乎是靠的太近了些,摸着头发“嘿嘿“笑了几声,她就拉远了一点距离。 “王爷方才臣妾说的你觉得怎么样。” 他的目光飘忽不定,听了她的话更是有些发窘,胡乱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随意地嗯了一声。 夏侯琳珑若有所思地瞄了他一眼,又悠悠地将视线转移到士兵的身上。 想来这些士兵也是不会服气新来带兵的慕容衍,两方相撞想来必会摩擦出剧烈的火花。 但现在战事还未结束,不能让他们再来跟将军磨合一段时间,要是东菱在此刻进军,那恐怕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 虽然她也不服气慕容衍,但都是为了北岳的领土,他们得顾全大局。 “王爷,这些士兵大概有多少人?” 傅翊韬沉思了一会儿,借着微弱的月光与烛光大致地点了一会儿开口:“恐怕有一千五左右。” “那些精兵里面还有王爷能信得过的吗?不如再挑五百精兵来带着他们。” “王爷你瞧他们对你忠心耿耿,想来是肯定不会服气慕容衍,慕容衍手段也是强硬,万一双方都不低头,让东菱钻了空子那不就糟糕了?” “咱们不如将他们敛为自己的手下,暗中栽培他们。” “你是要本王培植党羽?” 夏侯琳珑不置可否,轻轻点头。 傅翊韬看着那张小脸失笑,他为她的谋略感到赞叹,也感动她为自己出谋划策。可是要在慕容傲的手下栽培人手可是难上加难,他那个人疑心那么重,在自己没有死以前肯定不会掉以轻心。 “王爷不必担心皇上会怀疑,臣妾自有妙计。” 就在之前想法闪过的时候,她就在心中默默描绘着这一大致的计划。 既然她敢提,那自然就是考虑到了慕容傲的心思。他生性多疑,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在他那信任度极低的人,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那人恐怕就会人头落地,再可怕一些就会株连九族。 韩家就是最好的例子,一直兢兢业业,为了北岳鞠躬尽瘁,可就是因为权力过大慕容傲对他们心存芥蒂,韩如意随意吹吹耳边风,韩家就从北岳永远的消失了。 韩如意现在也被他打入冷宫,他的所有心思恐怕都会拿来戒备傅翊韬。只要傅翊韬有一些小动作,那恐怕就为他找了正当理由铲除傅翊韬。 “嗯?”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她对着他微微莞尔。 “也亏得东菱突然进攻,这也算是吹给我们的一股东风。关于那场战役的奏折我们还未上奏吧?” 他点头,因为突然的受伤,让他未曾有空上奏。她在身边,根本不让他碰笔墨,所以关于这场战役的信息还并未上报给慕容傲。 第181章 各怀心事 二人回到营帐之中就仔仔细细的地商讨了一番,暗中培养军队的事就轰轰烈烈又小心翼翼地进行了。 明面上与平日的训练无异,让精兵带着他们操练;在私底下没人的时候,苍穹将一队傅家军带来,教他们一些傅家所特有的防身之道。 傅家军的训练比平日还要艰苦万分,可是他们却不发一言,沉着地面对着毒辣的阳光。 地面已经被烤得十分滚烫,鞋底已经被磨得十分薄,脚底似乎是直接与地面相触,可是他们却没有一片怨言。 傅家军的命令,他们二话不说就遵从。 夏侯琳珑晃悠在训练场周围,瞧见他们迅速地撑在地上时,心中满是惊恐。她也跟着蹲下了身,一手拉着袖口,一手伸出触碰了一下地面,她惊得一下就缩回了手。 真烫。 下意识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就方才那么轻轻一碰,就已经被灼热的温度烫得发红。 她拍了拍手,眼睛瞟着那些士兵,看着他们的双手满当当地撑在地上,她心中生起了无限的钦佩。 “看什么,这么失神?” 傅翊韬的声音悠悠从身后传来。 她起身转头,理了理衣衫,看着他道:“原来你们的训练是这么苦的。” “这都算好的,以前本王都是在烈日下背上负重这样撑在地……咳咳!” 话还未说完,他猛地侧过头止不住地咳嗽。 她连忙走过去,顺着他的背。拍着他瘦弱的背,又细细地打量着他的单薄的身子,她想象不出来曾经的傅翊韬是何样,内心又无比渴望想要见到他从前的模样。 “那王爷可要快些好起来呀,臣妾也想看看从前的王爷是什么样的呢!” 她抬眸看着天边的太阳,阳光刺得她眼睛虚眯着。虽然如今阳光无限好,但她的内心却是一片迷茫,前途渺茫,看不到一丝出路。 而回京之日就快到来,北岳的豺狼虎豹也是对傅翊韬虎视眈眈,前路更是一片艰险。他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步步为营,一步踏错恐怕就会跌入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傅翊韬低眸看了一眼手掌,嫣红的血迹让他略微有些失神。余光瞥了一眼夏侯琳珑,见她并未发现自己的异样,他悄悄地松了口气,不露声色地将手掌捏成了拳。 他也渴望好起来,可是他的身体好像并不这么希望。他想最后,恐怕会让她失望。想到她泫然欲泣的模样,他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面色也变得凝重不少。 在方才,他已经将改好的折子报了上去,只要慕容傲那边无所怀疑,他们就得回城了。 二人各怀心事地呆在此处,眼底里都是一片迷茫。 训练完新兵,苍穹浑身散发着热气,汗液一股接一股地争先恐后往外冒。 他胡乱抹了一把脸,抬眼就见到王爷和王妃二人傻愣愣地站在那。两人没有交流,都在各自失神,像是两尊雕塑一动不动地杵在那。 小跑过去,他挠了挠头仍是看不懂这二人到底在干嘛于是忍不住出声:“王爷,王妃,你们俩站在这干嘛呢?” 阳光直接烤在地面上,他走近都清晰看到了王妃脸上沁着的薄汗,王爷那张苍白的脸也被晒得微微发红。 二人同频率地眨眼,恍惚地回过了神。 夏侯琳珑下意识地就寻找着傅翊韬的脸庞,一垂眸却发现对方也在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他的那双眼里透彻,清晰地倒映着自己。可她又敏锐发现,那双眸子又不如往日那般的明净,上面则蒙上了淡淡的灰雾,看起来相当茫然。 而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二人视线相撞几秒之后,又匆匆忙忙地别开了眼。 接连几日二人的心都有些惴惴不安,虽说傅翊韬有九成的把握,但也不能排除慕容傲的那一成的疑虑。 外面的烈日直接堵住了夏侯琳珑外出的欲望,一天天她都在营帐中休息。 等到慕容傲再传来消息的时候,二人悬吊吊的心这才落了下去。 夏侯琳珑将他在营帐中的衣物一一收拾好,等到傍晚傅翊韬回到营帐之时,愣了好一会儿。 第182章 不速之客 夏侯琳珑听着那散漫的声音,心中警铃大作,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杏眸圆瞪,一瞬不瞬地盯紧了前方。十指不禁抓紧了袖口,胸口的起伏也略微变得有点大。 傅翊韬倒是一脸从容,淡然地看着前方。 那抹明黄色的人影越来越近,他的手中捏着一把折扇,嘴角噙着一缕倜傥的笑,那张脸看起来倒是真的有些英俊潇洒。 那张脸一出现在自己面前,夏侯琳珑就忍不住想起从前的韩家,家丁痛苦呻吟的声音又回响在耳边,慕容衍的逼迫又浮现在眼前。 她的心中像是压着一块大石,让她十分难受,可是她的脸上还是得带着一脸礼貌的笑。 纵使她再讨厌慕容衍,也不能丢了王爷的颜面。她绝不让自己变成讥讽傅翊韬的工具。 待慕容衍走到身边定住,视线流转于二人之间,一双狭长的眼似笑非笑,最后视线落到了夏侯琳珑的身上。 那视线热烫,她颤了颤眼,抬眸与他平视,还微微欠了欠身,十分有礼地与他打招呼。 “王妃这样可就与本王生疏了。” 慕容衍见她如此淡漠,嗖地一下打开了折扇,扇了扇风,佯装愠怒地说着话。 夏侯琳珑止不住在内心骂着他,脸上的笑意更大,“成王殿下倒是爱说笑,本宫不曾与你亲密,何曾来的生疏之说?” “哦?” 他喉头微微滚动,轻飘飘地吐出了一个音节,双眼轻蔑地瞟向了傅翊韬。 傅翊韬瞧见他的眼神面上一凝,手指不由自主地收拢。 众人看着成王脸上闪着的玩味的笑,都噤口不言。成王那含情脉脉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对王妃情根深种的模样。 而王妃却是一脸冷冰冰,王爷的脸色也不大好,他们一下就屏住了呼吸。 慕容衍的视线只在傅翊韬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又落在了夏侯琳珑那张光洁的小脸上。 那眼神太过刺人,扎得她略有些不适,她不耐地别了脸。 纤细的玉颈一下就暴露在他的视线中,洁白无瑕像是一块璞玉,完美得让他忍不住想要破坏。 “成王与其拦着我们的路,不如去与士兵们交流一番感情。” 慕容衍露骨贪婪的视线让傅翊韬十分不满,这不似陌紫衣那种痴迷与爱慕。那是一种散发着原始欲望的眼光,充满了淫欲。 若是现在没有人在,慕容衍恐怕就兽性大发猛扑上去了。 这样可怕的想法让他的心跳猛然加速,他不允许她受到别人的一丝伤害,也不允许自己的人被别人如此觊觎。 慕容衍也是诧异得很,自从这个女人嫁过来之后,这个沉默寡言的镇国王似乎就变了许多。 不仅敢对自己动手,还敢出声打断自己的思绪。要知道从前的傅翊韬对这些都是忍气吞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不禁对面前这个女人的好奇又多了些,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妙人才能让傅翊韬这样改变。 “不过是与王妃叙旧,傅翊韬你这么吃味作甚?” 他慢悠悠地走到夏侯琳珑面前,将折扇叠起,在他要挑起她下巴之时,她猛地退后一步,声音不卑不亢:“还请成王自重。” 她睨了他一眼,默默地移到了傅翊韬的另一边。慕容衍稍稍一靠近,气息洒在她身上,她就微微发抖,掌心已经开始渗着一丝薄汗。 冰凉的大掌下一秒就覆上看她,她一低眸就看见了那双安慰似的眸子。她朝着他微微笑了一下,紧张也慢慢消散。 “成王可是好大的胆子,一点也不将本王放在眼里。” 第183章 皇帝的口谕 慕容衍面上得意的笑一下就僵住了,他分明看到傅翊韬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那模样应当是不知道自己与夏侯琳珑曾经相遇过。 原以为这样可以让傅翊韬对夏侯琳珑心生嫌隙,没想到他还是毅然选择了袒护这个女人。 这就让慕容衍更加心仪这个女人了,就算是残疾,傅翊韬都要维护她,想来她当真有他不知道的魅力之处。 而且像夏侯琳珑这样的贞洁烈女,他也想看看她在床上是有多么的放荡。他思索着,等到这场战役胜利,回了北岳之后,他一定要将面前这个女人拐上床去。 “成王一直如此肆无忌惮地打量本王的王妃是不是太过无礼了些?” 这是傅翊韬自己送上门让他刁难,他也绝不会放过一分一毫羞辱傅翊韬的机会。毕竟他是一个记仇的人,竟然被这个残废的人鞭笞了一百大鞭,还让他躺了十天半个月,他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 他轻嗤:“真是好大的口气,她现在不过是名头上挂着振国王妃,你确定他是你的人,你的王妃吗?” 说罢,他还不怀好意地审视一番那双瘫痪的腿。 现在是你的王妃,后面可就不知道了。他瞧着那双腿在心中冷哼。 傅翊韬的那张脸因为这句话而血色散尽,他只觉周身血液都在逆流,全身是一片阴冷。 感受到他的颤抖,夏侯琳珑的呼吸蓦地变得急促。她抓紧了那双手,冷冷地对着慕容衍道:“本宫是,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这些家事就轮不到成王来操心了。” 从前的自己当真是眼瞎,如此无礼的男人,她以前怎么就看不清呢?还那么死心塌地地对着他,最后却落得如此一个凄惨的下场。 如今她不会重蹈覆辙,更不会看着他肆意嘲讽傅翊韬。 “王妃话可不要说得太满。” “成王还是好好熟悉一下敌情吧,就别再觊觎不属于您的东西了,前路迢迢,咱们还要赶路呢。” 夏侯琳珑不再接他的话茬,直接打算离开。 她连视线都不再分给慕容衍一分一毫,她发现这个男人当真是恶劣,给他一分颜色,他就可以大肆地开染坊。 她蹲下身看着面前的男人,傅翊韬咧开了一个安抚的笑,可她却觉得这个笑却是比哭还难看。 虽然他面上毫无血色,但他还是没有表现出一分的怯弱,只要出现一丝这样的表情,慕容衍就会变本加厉,毫不留情地伤害他。 她也回给他一个悠悠的笑容,随即拉着他的手众人就要开始回城。 “慢着。” 没走几步路,慕容衍又慢吞吞的出声。虽然听起来懒洋洋的,可是语气里却夹杂着一丝威胁。 夏侯琳珑一行人的脚步又顿住,她头也没回,正要开口时,听得傅翊韬语气不大好地开口:“成王还有什么指示?若是还要讥诮一番,还请您打完胜仗回到北岳再说,切莫在这浪费时间。” 慕容衍轻哼,慢摇摇地又走到他们身边。 “瞧本王这记性,竟然把如此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他一拍大腿,故作懊恼地说着。 可不就是狗记性吗?夏侯琳珑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在心中腹诽着。 她自然不能在现在说出口,不然又是一阵血雨腥风。慕容衍不羞辱自己,但是他会把自己对他的羞辱全部加到傅翊韬的身上,竭尽全力羞辱这个男人。 她不愿意看到这些人总是将他当为笑柄看待,更不愿意亲眼看到他被羞辱。 “皇上有令,镇国王与王妃可以回京,可是傅家军必须得留下。”他摇着扇子看向后面的傅家军,“你们,全都听本王的命令。” 这就是说傅翊韬连这的一兵一卒都不能带走,他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军队却要听令于敌人。 他咬紧后槽牙,拳头捏紧了又松开,咬牙切齿地开口:“皇上是不是忘了,他们姓傅,而不姓慕容!” 第184章 妥协 慕容衍听着这一番话情不自禁地啧啧出声,没想到一向冷冰冰的傅翊韬居然会吐出这么多字眼。但是他似乎是没过脑子,说出来的话却贻笑大方。 他双手环抱着胸,倨傲地睨了一眼这些傅家军,他不恼怒。这群小子想闹就闹,待会他们的头儿都得听令于他,更何况他们这支军队。 视线又飘到傅翊韬的身上,更多的还是被他身侧的夏侯琳珑所吸引,他慢吞吞地走到他们面前,细细地将傅翊韬打量了一遍。 “傅翊韬从前你不是挺聪明?现在成亲以后反而变傻了?若是你带着这群士兵回去,父皇才会追究,本王何曾说过一句假话?” 虽然慕容衍衣冠楚楚,言辞诚恳,看似诚挚劝慰傅翊韬,实则就是暗讽傅翊韬的不自量力。就算他是健康之躯,都不可能与慕容傲相抗,更何况现在这般残破之身,更是以卵击石。 见他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傅翊韬不禁收拢了拳,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出现一丝一毫的紊乱。他当然相信慕容衍的话,慕容衍也不必大费周章地扯谎骗他。 在慕容衍的眼中他不过就是仰仗慕容家苟且偷生的男人,他们都是从打心底瞧不上他。 可是他不服气,自己辛苦锻炼出来的士兵就这样拱手让人。身后的士兵也在不停地叫嚣着,丝毫不理会面前的慕容衍。 “怎么了傅翊韬,想必内心一定不好受吧?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你还指望着他们举兵造反?你也不看看自己这具破烂的身子骨,凭什么领导着这么他们?恐怕连你身边的侍卫都是不服气的。” 傅翊韬有怨不能言的模样极大的取悦了他那颗有些扭曲的心,他甚至是想将面前这个男人的尊严踩到底才会善罢甘休。 他就是要让夏侯琳珑看清楚,她跟着的不过是一个废物,离开傅翊韬奔向自己的怀抱那才是明智的抉择。 他的一席话让傅翊韬脸色更加苍白,后头略微滚动就抑制不住地猛然咳嗽。 夏侯琳珑一阵慌乱,不停地顺着他的背。 “成王不要再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王爷对北岳的忠心日月可鉴,万不能这样随意抹黑!” 她扭头,眼眶微红地瞪着慕容衍。 “还请成王不要折煞属下,属下向来对王爷忠心耿耿,倘若有二心,属下愿意以死谢罪!” 慕容衍的眼神若有似无地落在苍穹身上,他心中大震,连忙拱手诉说自己的忠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面前的男人挑拨离间去,让自己和王爷生了嫌隙。 “成王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本王的军队留下吗?” 傅翊韬抬眸,视线冰凉,慕容衍忽地觉得周围冷飕飕的,下意识地搓了搓胳膊。 “本王不仅自己要从这里走出去,傅家军也要安然无恙地走出去。” “啊呀,本王当然知道镇国王神通广大,无所不能。这些士兵你要是想带走,本王也是留不住的。” 慕容衍分毫未恼,反而表情略微有些浮夸,故意捏着嗓子发出的声音,让傅翊韬和夏侯琳珑都忍不住地蹙起了眉。 似乎是头顶的烈日太过热烈,他将折扇搭在额头上,大半张脸都隐匿于阴影之中,面庞看起来一片阴翳。 他的嗓音也不复从前,反而也如傅翊韬的那般冰冷:“但是,皇上的口谕你不能不听吧。你们是可以回到北岳,但是你能保证这些人回去之后仍能安然无恙吗?” 他笑起来,笑容藏在阴影中看起来无比狰狞可怕,“你这做法无疑是在挑战父皇权威,父皇尚且顾念你的功劳,忌惮王妃的身份,姑且会留你们一命。那你身后的这些士兵呢?” “他们不过是世间普通的寻常人,可没那么大的背景支撑着他们躲过父皇的怒气。傅家军又如何?父皇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让他们人头落地。傅翊韬你是想让他们好好活着,还是想要带他们去送死呢?” 这一番话下来,众人都缄默下来。傅家军面面相觑,又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家的王爷。 “王爷,不必担心,傅家军誓死都跟随着你。” 第185章 我们的家事 “不会是要让他们不服从本王的命令,与本王对着干吧?” “这样对北岳有何好处?”傅翊韬又看了一眼慕容衍,“希望成王以大局为重,不要因为私人恩怨而为难他们。” 听傅翊韬这语气,他俨然成了一个公私不分,毫无气度的男人。他脸色微微一顿,捏紧的扇柄,愤怒地:“你!” “恩?” 傅翊韬微微侧眸,佯装困惑地瞧着面前的男人。 他哼出声,别开脸,心中窝着一股火。但是他又不能开口反驳,这不是正中傅翊韬下怀,让这么一大群人看笑话? “那镇国王可要快些安抚,毕竟本王和父皇的耐心都有限。要是回去晚了,就别怪父皇降罪了。” 傅翊韬惘若未闻,摇着轮子又回到了军队之中。 眼瞧着李威不在,直接将杨先成唤了去。 傅家军原本还有些喧闹,瞥见自家王爷木着的那张脸,逐渐噤了声。虽然他平时看来平易近人,可现在这副模样却是让他们不敢乱来的。 “杨将军,傅家军就交给你了。” “啊?” 杨先成满腹疑惑,他茫然地挠头。没想到一大早就出发地王爷又将大部队带了回来,更没想到王爷还将他们交给了自己。 自己何德何能,接替王爷管理他的军队?就算王爷有心,这些傅家军恐怕也是不会同意的。 “王爷三思啊,属下恐怕不能胜任……” “你这是在怀疑本王的眼光?” “自然不敢。” 杨先成抹了一把汗,连忙回答。傅翊韬一脸阴沉,他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就让王爷发了怒。 “还是你觉得你自己很无能?那么多士兵都管过来了,还不管不下来这些傅家军?” 杨先成脸上的汗越冒越多,连忙朝着他摆手。 傅翊韬余光瞅了一眼杨先成,而后又扫视着这些士兵:“从今以后,杨将军的命令就是本王的命令。旁人的指令,不能一味拒绝,也不能一味盲从,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 “大声一点!” “明白!” 士兵们思索一番傅翊韬嘴里那番话一下反应过来,立即回复得干脆利落。杨将军深受王爷器重,他们必须得听令。成王的指令,事关大局他们会听从,至于其他,那就得听杨将军如何指挥了。 响彻云霄的喊声让他满意地点头,眼又不停地看着面前这群士兵。这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当然希望他们能平安归来。 “本王,在北岳等你们!” 这区区八个字却让士兵一阵沸腾,只想快点打完胜仗快点回到故乡。 而后他对着苍穹使了个眼色,带着几个随从默默离开了军队。 耳边士兵训练的怒吼声也渐渐远去,他略微僵直的背脊骨也垮了下来。 面上的冷漠也全然消散,如今是一片的落寞。 夏侯琳珑垂眸俯视着他,他落寞的神情尽收眼底,心底狠狠一抽。嗓子间像是被团团的棉花塞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她无奈地别开眼,沉默地跟在他的身边。 —— 春禾一早就与小厮准备好了马车,不过是去带士兵,竟然迟迟不见归来,她急得双手都绞在一起,不停地在大门口来回踱步。 随意抬眸张望赫然不远处王妃的倩影,她脸上的焦急一扫而空,迅速地迎了上去。 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他们身后,仅仅是随意跟了一个几个随从,比起之前来的时候阵仗可是少了许多。 那些士兵呢?不是跟着王爷去带兵了吗? 她狐疑地看着王妃。 夏侯琳珑食指指腹按在她微微轻启的唇上,小声地“嘘”了一声,瞥了一眼傅翊韬,摇了摇头。 春禾懵懂似地点头,伺候着王爷和王妃进了轿中。 第186章 视若珍宝 “家事”两个字让夏侯琳珑心中甜滋滋的,嘴角的弧度不禁更大了一些。 “那你倒是说说,你还瞒了本王什么,怎么就给碰到他了?” 她一下就缩了缩脖子,慢摇摇地挪着臀儿想要远离他。 可她的手腕还被他紧紧攥在掌心之中,他稍稍使劲儿她就又贴向了他。鼻尖杵到他坚硬的肩膀,撞得她眼泪花花。 她鼓着嘴,揉了揉鼻尖,轻轻地哼哼几声。一提起慕容衍她心中就是一阵翻江倒海,她讨好似地开口:“王爷,臣妾觉得还是不要再说了得好吧。” “嗯?” 他随意地飞来一眼,她觉得周遭都是一片凉意,背脊稍稍往后仰了几分。 “臣妾说还不行嘛,干嘛用这么凶的眼神瞪人家。” 她翘着嘴小声嘀咕。 “不准三言两语,不准随便搪塞本王,你得将当时发生的一切都细细说出来。” 深知面前女人嘴上功夫了得,他有些害怕她就云淡风轻几句话就带了过去。见她刻意将慕容衍敛了去,可见他们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这个男人未免也太霸道了吧,她的眼里写满了不服气。 他细细一瞥:“本王就是这么霸道。” 其实不然,霸道的傅翊韬早在年幼之时被他自己亲自掐死。而她现在正在慢慢找回那个霸道的灵魂,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自己的心思一下被道破,她连忙挣脱开他,慌乱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不是她的心思太过明显,让人一眼就识破? 她也发现自己心跳的频率又开始错乱,那是在遇到他以后,只属于他的慌张频率。 大概就是心动的频率吧,她想。这样的傅翊韬真是让她好生喜欢,她的眼胡乱瞟着,嘴角轻轻翘着,眼里盛满了一汪春水。 “那可说好,王爷听了可不许生气。” 他脸上的笑意略微就凝了半刻,良久之后才慢慢地点头。 在她再三地强调之下,她才开始慢慢道来之前与慕容衍相遇时的那些事。 她时不时瞄着傅翊韬,见他脸色越来越臭,她的声音也越来越细,渐渐的,他也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像只小苍蝇一般“嗡嗡”的。 傅翊韬一手的拳头慢慢收紧,另一只手慢慢摩挲到她柔若无骨的小手上,不停地揉着。 看来是上次的一百鞭让慕容衍好了伤疤忘了疼,竟然又敢大着胆子骚扰她。要不是陌紫衣的突然出现,她恐怕早就被那禽兽强占了去。 想到自己还对她的救命恩人吃飞醋,心中一阵愧疚。而后心中又是一阵愤怒,他现在恨不得将慕容衍碎尸万段,竟然想要在她受伤之际趁火打劫。 “王爷,你说好不生气的。” 他深呼吸一口气,有些咬牙切齿,道:“本王有吗?” “有的。” “没有!” 她惊得一下屏住了呼吸,随后他平静下来,理了理她额间的发。 她一下抓住傅翊韬的手,将手掌按在自己的脸颊上,吐气如兰:“王爷就不要生气了,你看臣妾不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吗?” 她细细地安慰着他,她实在害怕之后他去找慕容衍算账。慕容衍看起来人高马大,她害怕他吃亏。 安然无恙?他的眉微微挑了一下,表情也是稍稍一怔。这个女人也好意思回来之时是安然无恙,她恐怕不知道之前她张牙舞爪趴在她白玉一般的肌肤上的伤痕看起来有多么的触目惊心。 看得他浑身震颤,瞳孔都忍不住颤抖。她竟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说安然无恙,平安无事,连一向有礼的傅翊韬都快被他气得冒粗话了。 当时他看着自己的心都被人狠狠拧在一起。 照她这么说来,她之前从山间跌倒,腿上还留着一道狰狞的伤疤。 第187章 因为喜欢 夏侯琳珑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可是因为喜欢却不知道,他笨拙的道歉让她稀奇得紧,她对他的爱慕不禁又多了一些。 被人当作宝贝捧在手心的感觉,真好。 不论当初慕容衍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应当也是这么对待韩如意的。不然,韩如意也不可能这么义无反顾地与韩家反目成仇。 她从前遥不可及的感情如今唾手可得,心中顿时感慨万千。深深地望了一眼傅翊韬,她自认为自己应当比韩如意走运一些,应该不会利用完就被人抛弃。 双手抵在他胸膛之上,微微拉开一丝距离,一脸深沉地瞧着他。 傅翊韬也默默回头,望向她的视线略有些复杂。他好久都未见到她这样的眼神,好像透过他,再看另一个人。眼中的悲哀,怎样都藏不住。 他不愿从她眼中看到这样的眼神,询问着:“在想什么呢?” 呆滞的表情有一丝撕裂,她扯开一缕苦笑:“臣妾在想,有朝一日王爷会不会将臣妾撇下呢?” 傅翊韬微微一愣,自然不会。从她过门起,他就从未想过要丢下她一人,即使当初都分不清她是敌是友。 现在她为自己受了这么多苦,他当然不会将她撇下不管,那样实在是太白眼狼了些。 “不会。” 她似乎也是看清了他的心思,缓缓启唇:“如若王爷是想着臣妾受了这么多伤,觉得过意不去,想要负责大可不必。南葵的女儿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柔弱。” 他不知道她突如其来的哀伤从何而来,只知道她这样会让他心疼,疼得不行。 而后双手又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中,轻声开口:“不是因为那些,是喜欢。” 是喜欢,所以她难过他才会难过;是喜欢,才不会随意将她丢下。 嘴角的苦笑终于变得有些甜,她嘟囔着:“臣妾没听见。” 他莞尔,凑到她的耳边:“是喜欢,本王很喜欢王妃。” 温润的嗓音悠悠扬扬地飘入了自己的耳中,鼻间一下就开始泛酸。真好,能被人喜欢着,在乎着的感觉真好。 水光漫在她的眼间,星星闪闪的,亮晶晶一片,她微微闭了闭眼,才默默地将泪水收了回去。 小手把玩着他的衣衫,身边都是他的药香。她只觉他身上的味道真是她的良药,无论何时,都能让她生起困倦之意。 闭眼前,她还看了一眼傅翊韬,可是这个角度,她却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傅翊韬啊,这可是她的傅翊韬啊…… 等到她睡着,嘴边的笑意依然没有滑落。 傅翊韬眸光沉沉地锁视着她,轻轻在她的嘴边落下了一吻。 等她挣扎着从睡梦中醒来之时,马车已经稳稳地落了下来。周围一片静谧,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询问他:“到了吗?” 他默默摇头。 等到眼睛全数打开,她才发现自己依然挂在他身上。 这几个时辰都挂在他的身上,她心中一惊,一下就弹起来。可她忘了自己还在马车中,一下撞到车顶,发出了一声闷响。 她立刻抱着头,有些痛苦地哼出声。 傅翊韬浑身被她枕得有些酸软,伸手拉她之时略有些迟钝。 她一下坐回他身边,连头上的疼痛都顾不得,立马狗腿地帮他揉捏着胳膊,时不时还捶了捶他毫无知觉的大腿。 小半刻后,她默默拉开帘子走到了外面,太阳早就不知所踪。皎洁的明月垂挂在浓黑的天空之中,一片繁星陪衬在它身边。忽闪忽闪的,让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就算之前在那戈壁之中,也未曾见到过如此壮观的景色,琳琅的星星点缀在天空,她抬眸星星一下落入她的眼底,也像是缀在她的眼中一般。 傅翊韬撩开帘,默默地看着这一幕,不由得被她吸引。 淡色的衣衫在夜幕之中显得十分显眼,她微微仰头,那一片玉颈白得晃眼,白得让他移不开视线。 忽地冷空气钻入他的鼻间,身体又是一阵难受,他立马捂住嘴,十分克制地咳嗽。 “王妃,你醒啦!” 第188章 回朝 苍穹来得很快,动作也十分利落,等夏侯琳珑反应过来之时,他们已经站在了客栈里。 她好奇地打量着面前金碧辉煌的装潢,大厅宽敞亮堂得令她咋舌,明亮的光芒刺得虚眯着双眼。 没想到一扇帘子相隔的风景竟然差距这么大,方才略有些破败的后院让她嗅到自然的芬芳,和着虫鸣,让她心旷神怡。 而如今则是人声鼎沸,让她恍惚想起来自己还是身处于红尘之中,一行人还要回去面对慕容傲。 默默地垂下了眼眸,她想要是有一天她能把加之在自己身上诸多的身份摘去就好了,隐匿于山林,能够远离喧嚣,远离那些尔虞我诈就好了。 注视着地板她又划开了一个苦笑,和身边的男人绑在一起,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松地抛开这一切。 她轻轻摇摇头,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都甩出脑海间。再抬眸时,神色又恢复如常,淡淡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苍穹挑了个好位置,她一坐下就能透过窗棂看到弯弯的明月,也能看到外面的灯火阑珊。 这里可比之前的小镇看起来繁华多了,就算是晚上外面也是来来往往的人群,身侧更是一片沸沸的人声。 一垂眸看到桌上布着的精美菜肴,她略张开了小嘴。不过四个人,上面竟然是铺满了如此繁多又精致的菜肴,吃惯边关的粗茶淡饭,一时之间她还反应不过来。 随意夹了一口菜肴放入口中,青菜的甘甜味逐渐蔓延在口中,下意识地她就又看了一眼富丽堂皇的大堂。这里装潢得如此富贵,想来也是得了慕容傲庇佑,恐怕他们离皇城也不远了。 春禾也是头一次和王爷王妃坐在一起吃饭,一开始还有些拘谨,等将饭菜含在口中,她发出了心满意足的声音。 眯着的双眼溜开一条缝,发现自己对面坐的是王爷王妃时,她猛地睁开眼,深知自己失仪,一下捂住了嘴。 夏侯琳珑眉眼含笑,夹了一口饭入口,软糯香甜的米粒在口间绽开香味,她抬眸满脸促狭地瞧着面前的小丫头。 许是她的容貌过于清丽,抬脸那些光芒就尽数洒在她的脸上,整张脸看起来神采飞扬,让春禾不禁看得失了神。 只觉自家王妃当真与以前不一样了,她虽然依然是那样狡黠的笑容,但是春禾却瞧见了笑容里藏着的那一抹恬静与甜蜜。 忽地她觉得背脊一凉,偷偷地转眸看向了王爷,只见那双漆黑的眸子平静地望着她。里面平淡无澜,却让她不寒而栗。 她立刻垂头扒了几口饭,什么嘛,王爷竟然都不让我多瞧几眼王妃了,真是小气的男人,哼! 她在心中不停地腹诽着傅翊韬。 是夜,春禾苍穹伺候着二人沐浴更衣之后,就默默地退了下去。 夏侯琳珑坐在铜镜旁,轻轻捏着梳子理了一会发,熄灭烛就蹦上了床。 傅翊韬没有像往常一样等着她,如今已经闭紧了眸子,想来已经睡的酣甜。 清冷的月光挥洒在他脸上,让他镀上薄薄的一层银辉。那张苍白的脸被愈发衬得毫无血色,她看得一阵心惊。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她一下就凑近了傅翊韬,用自己的身子为他暖身。 怀里被一团软软的东西塞满,馨香蹿在他鼻息之间,睡梦中的他觉得一阵放松,一下就揽住了这团香香软软。 她一下就停止了摆动,乖顺地躺在他的怀中。瞧着他洁白的衣衫,睡意也渐渐来袭,默默地揽着他的腰沉沉睡了过去。 第189章 训斥 马车还在向前行驶着,外面的人声却是没有停过。 夏侯琳珑扶着他坐好,听着外面的声音,她的脸上总是闪着欣慰的笑容,脸上一片温柔的神色。 她略有些“慈爱”的表情,让傅翊韬的眼神微微一顿,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眼。 她以为照权贵对他的态度,他应当是受尽了世人的白眼,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善良地对待他。 心中不断地涌现出热流,她也在内心中不断夸赞着那群人民,当真是有眼光。 马车左转右转他们才回到了镇国王府,夏侯琳珑跳下马车,再踩到脚下的土地之时,微微有些愣怔。 抬眸痴痴地看着那四个字,一阵失神。她上一次踏在这方土地上恍若隔世,眼睑向下滑落,面前的小厮闪着和善的笑,连忙就要扶住她。 陌生男人的气息让她略微有些抵触,不露声色地就侧过了身子,手也搭在了春禾的手背上。 而后微微转头看向了沉默地坐在了轮椅上的男人。 他面无表情,眼里一片死寂,不像之前在边关的那般生动,蛊惑人心。 想来王府中处处布着慕容傲的眼线,要是他喜形于色,恐怕会惹来慕容傲不满,所以他只能收敛着自己的表情。 想通之后,她也随他一起敛了表情,唇角也微微抿了起来。她站在他身侧,与他一同进了府。 镇国王府冷冷清清,除了方才出来迎接的小厮,几乎个个忙碌于自己的事务之中,分毫未将注意力洒在傅翊韬的身上。 似乎就当这个人不存在一般,半点喜悦都没有,他们面上的表情甚至还比不上街上的那群市民。好像除了新婚那次,他们表现得些许热情,后来又回归了一片冷寂。 他们的冷漠,麻木,看得夏侯琳珑心中一颤。 想来也是,这些都不是他从南阳带过来的下人,多数都是慕容傲明面上赏过来伺候他,暗地里监视他一举一动的下人。 有了这一层关系,傅翊韬肯定也不会去亲近他们。而他们肯定也松了一口气,除了平日向皇上汇报一下他的行踪,其余时候他也不会为难他们。 傅翊韬一向也老老实实,平常除了练字就是看书,药也是乖乖地喝了下去,久而久之皇上也很少召见他们,他们也乐得轻松自在。 下人对傅翊韬的漠视让夏侯琳珑心中生起一窝火,他在朝中被人嘲讽也就罢了,回来还得受下人的冷眼? 他再怎样不得圣上宠爱,那也是一国王爷;他身上再怎么残疾,那也是战争胜利盖在他身上的勋章。 他们怎么可以这般无视他?就算是慕容傲派过来的人,到底也是奴仆,什么时候仆人都不用看主人的脸色了? 她闭了闭眼,跟着他走在长廊之中,又一个仆人行色匆匆地走过,视线直接略过了他们二人。 “站住。” 夏侯琳珑顿住脚,慢悠悠转身看向那抹身影。 那人身形一顿,脚下的步子似乎是慢了一些,可是并未停下来。 “本宫叫你站住!” 这下,她的声音蓦地提高八度,一旁的傅翊韬也侧眸瞧了她一眼。 苍穹更是满脸诧异地瞧着王妃,他从未看到过王妃脸上冒着这么愤怒的神色。也没听到过向来温言细语的她会这么大声地说话,他略微惊讶免不得多瞧了几眼。 感受到王爷投过来的目光,他连忙收回了目光,竖起耳朵倾听她下次开口。 下人也被这声音吓得阵阵发抖,怯怯地转头看向面前娇艳的女子。 夏侯琳珑理好袖口,悠悠地走到他身边,下巴轻抬,启唇:“这是哪?” 莫名其妙地一句话让周围人眼神都顿了一番,苍穹更是连连叹气,方才王妃还这么霸气来着,竟然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下人偷偷瞄了一眼她的脸色,这等愚蠢的问题听起来就像是她在跟自己开玩笑似的,可是见她随意飘过来的视线,下人知道她没有给自己开玩笑。 他哆嗦着:“镇,镇国王府。” “啊,你也知道这是镇国王府?” 她围着他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 她的嗓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软糯,乍一听只觉无比娇俏,要是仔细品一会儿就会听出里面蕴藏的浓浓不满。 第190章 杀鸡儆猴 夏侯琳珑微微颔首,脸上染了一抹笑,声音依然娇俏无比:“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样,那就罚四十大板。” 虽然她面上笑着,但是笑意却未答眼底,瞧着抖成一团的下人,心中也为他惋惜,谁让他撞上了自己呢? “王,王妃,奴才,还,还要工作。” 言下之意,要是打了这么多下他肯定是无法继续做事了。 “怎么着你还想与本宫讨价还价不成?”她捏着衣裙,一下就蹲了下来与他平视,“府中下人那么多,少一个又不是不能生活下去了。要是真受了这么几下就不行的话,想来也是你福薄,无缘照顾王爷。” 胭脂的馨香一下传入他的鼻间,扰乱着他的神经。原以为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南葵女子,没想到是这般的泼辣。 “苍穹,你等会将他带下去,本宫瞧着你们打,一板都少不得。” 这样的王妃他还没见过,他微微愣怔之后就回过神,立马点头。 他早就看这群人不爽,他们丝毫不将王爷放在眼中,他每次见到都恨不得把他们撕碎。 然而碍于傅翊韬,他不敢。这样无疑是在挑战着皇上的权威,要是自己这么鲁莽地对他们,要是给慕容傲打小报告,遭罪的又是他家王爷。 可是夏侯琳珑不一样,就算是她知道傅翊韬处境艰险,她也可以装作一无所知,在府中我行我素。她身后还有着夏侯府为她撑腰,她要是教训一两个奴仆,皇帝也不能将她怎么样。 她为王爷出头的模样真是帅极了,苍穹对她的好感止不住地往外冒。倘若之前王爷对她莫名的袒护还令他有些不满的话,如今这么久接触下来,他对她的不满也已经尽数消散。 他无比庆幸当时她在慕容衍的诱哄之下坚守住了自己,一心向着王爷。 他也觉得王爷无比幸运,能够觅得如此佳人。 随后夏侯琳珑又换了一副面孔看向傅翊韬,脸上的笑意比那和煦的春风还要温暖动人。 “王爷,你觉得臣妾这个做法怎么样?” 听起来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好像他不同意,她就不会做了一般。当视线撞进她的眼中时,他分明发现她的眼睛在说“你敢说一个不好试试”。 他不禁失笑摇头,淡淡说:“本王觉得很好。” 声音听起来温润无比,但是跪在地上的那人却如坠冰窖,看来今日无论如何都躲不过那四十大板了。 得到他的允诺之后,她撑着轮椅慢悠悠站起来。方才那么蹲了一下,此时双腿微微有些发麻,她捏紧了拳,默默地捶了一下。 “带下去吧,碍眼。等本宫梳洗一番就来。” 苍穹领命之后,默默带着那求饶的人去了庭院等她。 一旁的春禾早就看得目瞪口呆,她从来不知道王妃是这样的一个人。 夏侯琳珑翩然走到她身边,捏了捏她圆嘟嘟的脸蛋,脸上的疼痛让她倏地回神。 她揉着脸,可怜巴巴地瞧着王妃。 “吓傻了?” 春禾下意识地点头,又迅速摇头。 “春禾不怕啊,你最乖了,快去打些热水,方才本宫出了一身汗。” 小丫头眨了眨大眼,逃也似地跑开了。 而后这里就只有她与傅翊韬二人。 北岳的阳光不似边关那般热烈,有了长廊的遮挡,这里更是一片阴凉。 温顺的风打在二人身上,酥酥麻麻的,惹得她脸颊有些发痒。 素手慢慢地触到轮椅,幽幽开口:“臣妾不知王爷从前都是过的这般生活。” 傅翊韬一愣,是了,她在南葵被夏侯将军锦衣玉食的养着,何曾受过下人的无视?想来刚才真的很愤怒吧,堂堂南葵的郡主,竟然被人如此漠视,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只不过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腿,他早就习惯了这一切。 “习惯了。”他略微一顿,侧眸看向她,眼里满是歉疚,“方才受委屈了吧。” 第191章 做戏 打到最后,男人衣裤已经被血沁满,屁股更是皮开肉绽,浑身颤抖不已。 待苍穹收手时,他也没有立马反应过来这场酷刑已经结束。 他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又看了一眼自己发红发麻的手掌,低低地笑了出来。 今日多亏了王妃,终于让他逮住一个人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他走到她身边,瞧他热气腾腾,她连忙捏着扇子向他打扇。她的动作让他猛地吓了一跳,一下就往后退,连忙摆手,道:“王妃,不可。” “今日帮了本宫一个大忙,怎能不谢你。” 她将扇子随意扔给他,慢摇摇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伸手整理了一番有些褶皱的衣衫,众人看到那朱红色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时,忍不住地往后退了几步。 之前她在府中的那几日常常穿的都是一些清淡的颜色,看起来温婉动人。可是她如今一反常态,一回来就是一抹刺眼的红,实在太过扎眼,太过瘆人。 夏侯琳珑觉得有些好笑,眉眼间都染满了笑意,说着:“怎么害怕本宫作甚,又不会吃了你们。” 朱红色的唇瓣一张一合,奴仆们吓得更是发抖,那颜色仿佛像是用鲜血染上去的一般,看起来无比可怕。 她拉着衣袖,冲他们仰头,指尖指向了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温柔地说着:“要是下次,本宫看到你们依然这样对王爷的话,下场还会比他还惨。” 她又向前了几步,声音压低了几分:“本宫可是不会管你是男是女,皆一视同仁。王爷也许会怜悯你们,可是本宫不会。” 她不会一视同仁,如果是女人对傅翊韬不敬,她恐怕会用出更可怕的手段。经过韩如意之后,她才明白了“最毒妇人心”这句话。 “听明白了吗?” 她的嗓音一如往前,细细软软,下人们却是一副惊恐的表情,然后点了点头。 她挑了挑眉,领着苍穹出了院子。 下人们赶紧去扶起倒在地上的男人,他有气无力地喊着:“快去,去禀告皇上……” 说完,他就昏死过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下人们的态度果然来了个山路十八弯的大转变,见到她和傅翊韬皆是恭敬无比。 想来自己自己这出杀鸡儆猴的做法可真是妙,让他们其中有人吃了苦头,她的话就有威信多了。 但她并不知道远处正有两个下人正在对她指指点点。 “你说这王妃怎么这么野蛮,一回来就给咱们一个下马威。”她又扯了扯身侧人的衣袖,“章哥不是让人去找皇上了吗?皇上怎么没动静。” 章哥便是那日被绑在地上毒打的人。 身侧人大惊,连忙让她噤声。 “我的姑奶奶,你可小声一点吧。要是被王妃听见,铁定不会让你好过。”他的神色也是一阵苦恼,“皇上当时听完那些话,先是一言不发,后来又爽朗大笑,让人猜不透心思。就随意说了一句'是你们太过逾矩了',而后摆摆手让我回来了,也没有什么吩咐。”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翻了个白眼,明显是偏袒着这个女人,让他们也要听这个女人的话。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我亲自去的,亲眼看到皇上对我说的话,你觉得呢?” 当时慕容傲露出的一番高深莫测的表情,面上分明是笑着,眼里却闪着晦暗不明的光芒。他不过是一个奴才,怎么可能胡乱揣测圣上的意思? 只是可怜了躺在床上的章哥,白白挨了这一顿打。 他简单向下人们复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他们都听得心惊。想来皇上对这件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也是,仅是教训一个奴才,不值得慕容傲来挑傅翊韬的刺,与他翻脸。 毕竟,北岳的胜仗都是傅翊韬的功劳。要是因为这一件小事将这么一个大将军气得谋反的话,那才是因小失大。 所以,为了在王府中生存下去,他们不得不向夏侯琳珑低头,看到二人都是毕恭毕敬的模样。 王妃已经换上了与平常无异的衣衫,与王爷走在一起脸上也总是挂着淡淡的笑意,但是那日那抹朱红,他们却无论如何都不能从他们脑海中抠去。 —— 第192章 邀请 男人的疑惑还未完全消散,夏侯琳珑凉凉地睨了他一眼,心中略有些焦急,面上却是一片云淡风轻。 当然,要是忽视那眼神中的凌厉的话。 那人也有些踌躇,可这么多年来,他都是亲眼看到傅翊韬将一碗药汤喝尽以后才退下。 如果现在打破这个惯例,他耍花招该怎么办? 夏侯琳珑转头朝着傅翊韬眨眼,他立即会意端起药碗喝了一口。 看到他喉结的滚动,男人才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还杵在那儿干嘛?还不快去拿蜜枣。” “哦,哦。” 他忙不迭地点头,皇上固然不能得罪,面前这个女人更是招惹不得。章哥被打的画面还深刻映在脑海中,女人一袭火红衣裙更是怎么都挥之不去。 又往傅翊韬身上瞧了好几眼,触碰到夏侯琳珑的冰凉的视线,他缩了缩脖子,赶紧退了出去。 她舒了一口气,才让将药碗放了下来,又示意傅翊韬将嘴里的药吐出来。 嗅着这刺鼻的味道,看着一面黑漆漆的药汤,她心中也是颇有些无奈。今日能找这个借口将那人搪塞过去,那以后呢? 若是每次都找一些莫名其妙的借口将那人支走,就算再傻的下人,久而久之也会生起疑心吧。 哎。她端着药碗走到盆栽面前,将这碗药尽数倒了下去。看着逐渐枯萎的花朵,她垂下长睫,伸手将盆栽往里推了推,确定等会那人看不见之后,才收回了手。 等到下人将蜜枣拿过来之时,傅翊韬正皱着眉听着夏侯琳珑的训斥。 “王爷可真是小孩心性,让您喝药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非要吃什么蜜枣儿。” 余光瞅见那边立着一个人影时,她立即收回了自个儿有些发怒的表情,一脸温柔地瞧着面前的人。 视线下移,看到他手中的蜜枣,嘴角的笑意更是深了些,而后她对着傅翊韬嘟囔:“你看,还要人家帮你跑一趟,人家一天要在府中干这么多活儿,多劳累啊。” 那日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面对她突然的体恤,男人的身子蓦地开始发凉,总觉得她不安好心。 他飞快将它丢在桌上,迅速抄过一滴不剩的药碗,快速地走了出去。 夏侯琳珑拿着蜜枣,喂入傅翊韬的口中。 她投食的动作太过粗鲁了些,连他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愈发摸不透这个女人的心思了,他喝药,她会不高兴;他不喝,她依然是一副恹恹的模样,看得他也跟着有些烦闷。 投食完毕,她又走回了之前的位置,将藏起来的医书又拿了出来,仔仔细细地研读着。 这完全是一个死局,根本无从下手。傅翊韬恐怕是早就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所以现在面对府中的下人都是淡然的模样。 可她不习惯,府中的下人不向着自己,却向着外人,这听起来是多么荒诞而又可怕的一件事。就算在自己家中,也没有任何自由,处处拘束着,这样还不如直接蹲进大牢里。 接二连三的叹气扰乱着傅翊韬的思绪,他时不时抬眸就看见坐在不远处的那人,脸上是化不开的浓愁。 仔细想想,他也就能猜透女人的心思。 面对慕容傲,他也有些无可奈何。原以为这几天皇帝的不闻不问,是打算让他自生自灭了,他还暗自庆幸。 没想到这一碗药汤,直接打破了他的幻想。他揉了揉眉心,看来和她相处了这么些时日,自己的心思竟然变得有些许天真。 不论他们在岁月中如何沉淀变化,唯一不变的就只有慕容傲。他不让傅家家破人亡,可能不会善罢甘休。 他又望了一眼窗外,现在这样又跟家破人亡有什么分别? …… 好在幽冥草不是每日都会送来,夏侯琳珑紧绷的弦也有一瞬的放松。 想到之前的平安符被损坏,于是她又向春禾讨了几招,这次绣的行云流水,十分娴熟。 闲暇之余,她有给傅翊韬绣了一个香囊,将那些缓解的疲劳的花瓣药材都一一放入了香囊之中。 第193章 入宫 接风洗尘?杏眸不由得瞪大,这句话从慕容傲的口中说出来未免有些太可笑了一些。 要是现在公公从身后端出一杯毒酒,夏侯琳珑恐怕才会信那是慕容傲的做法。 “公公说的可是真的?这当真是皇上的原话?” 她谨慎地问着面前的公公,是不是他听错了?其实慕容傲根本就没吩咐过这样的事。 公公看着她狐疑的面庞,也是笑了出来,嗓音越发的尖利:“之前王爷受伤,皇上体恤王爷所以才未召进宫,如今王爷身子痊愈,念着王爷的功劳,遂请王爷王妃入宫。” 他一五一十地将皇上的话再复述了一遍,原以为这样面前的王妃就会放松心情,没想到她的眉拧得更加紧了一些。 脑海中匆匆浮现出慕容傲的一个剪影,那双眼眸里总是碎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芒,她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突然的召见更是让她疑惑丛生,这不像是慕容傲的做法。 她回眸看了一眼傅翊韬,只见那人依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她扁扁嘴。 再怎么怀疑也不可能抗旨,她只得道:“那就等本宫梳洗一番,就随王爷进宫。” “还请王妃快一些,轿子已备好,要是让皇上等太久,那就不好了。” 她颔首,默默地走了出去。 这次她依然挑选了艳丽的衣衫,为了不冲撞皇后,选择了偏色。樱唇仍然是被朱红布满,繁重的饰品缀在头上,让她有些头重脚轻。 春禾稍稍扶着她,这才稳住了自己,抬步走了出去。 傅翊韬早就等在了外面,微微抬眼,他就看到了她。上次他并没看到她那身打扮,只在下人嘴里听到她一袭火红的衣衫看来十分泼辣吓人。 今日看到她这么艳丽的打扮,让他有些移不开眼。除了新婚那日,她很少穿这么鲜艳的衣裙,如今看来这样的她别有一番风味。 玲珑有致的身段若隐若现,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情万种。 美目含笑,她抬着脚慢悠悠地走向傅翊韬,微微俯下身,吐气如兰:“可是臣妾太好看了些,竟让王爷看得如痴如醉。” 苍穹靠得近,自然听到了她这一番调侃,他一下被呛住,止不住地咳嗽。 她这模样实在太过美艳,眼里的揶揄让他面上一热,连耳朵都透着一层薄薄的粉。 她饶有兴趣地瞧着他的耳朵,嗓音里的玩味更加浓了一些:“咦,王爷的耳朵好像红了呢!” 他瞪了她一眼,可是配上他满是红晕的脸颊,真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反而是可爱极了。 “胡闹!” 他拂开她欲轻薄自己的纤手,逃似地摇着轮椅走到了前面。 苍穹愣了一番,捂嘴朝她偷笑一番,又赶紧地跟在了傅翊韬的身后。 春禾在后面看得一愣一愣,她还从未见过王爷这般落荒而逃过。 “王妃,王爷他……” “害羞了。” 她扯了扯衣袖,悠悠地走在了他们的后面。 等她撩开帘子,视线投到傅翊韬身上时,后者有些愣怔,而后又别开了头。 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翩然地坐在了他的身侧。 胭脂的香味混合着她的幽香一下就窜到了他的身上,让他呼吸蓦地有些紊乱。 没想到她不过就是换了一套衣衫,一下就变得像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女。见她这般的光彩照人,他只想将她锁在屋内,不让他人瞧见她美艳的模样。 “王爷可是在生气?” “没有。” 他硬邦邦地回复着。其实他是真的没有生气,他觉得那些话应该留在闺房里,她那样大胆地说出来,还让苍穹听了去,让他略微有些难为情。 “那就好呀。” 女子上扬的语调,让他有些心旷神怡。冰凉的小手触到自己,他的手掌轻微地发麻。 第194章 漠视与讽刺 看来傅翊韬的一举一动仍然在慕容傲的监视之下,上次她随意支走的那人还是向他打了报告。 而慕容傲仍然是起了疑惑,毫不避讳地将这件事说出来,想来是量傅翊韬也不敢如何反抗。 傅翊韬在心间默默咂摸着“韬儿”二字,他念着真是百转千回,听起来真是一片怜惜和蔼之色。要不是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恐怕自己都要被骗了去。 “当时去边关之时,王爷看着药汤一脸愁苦,妾身想来他应该是不喜这苦味,就将自己的蜜枣给了王爷,哄着他将药喝了下去。” “哦?韬儿什么时候这么娇气了?” 慕容傲听得一脸兴趣,只是视线不露声色地瞧着夏侯琳珑,想要找出她脸上的破绽。 只是他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异样,这样让他的心有些不耐,连扫向她的视线中都有了一丝不悦。 下一秒,他又将那些神情收了起来,开口:“要是当时将王阁也带去边关,那就无需王妃这么操劳,还要变着法哄着他。” “皇上说的是。” 她皮笑肉不笑。 虽然慕容傲之前异样的眼神一闪而过,但是她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背脊骨紧张地渗着汗,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将他惹怒,从而迁怒于傅翊韬。 而后慕容傲就不再与二人搭话,公公之前所说的那些满是怜爱的话果然是哄骗二人,他将他们找来根本不是为了接风洗尘,而是想要借着他支走王阁大做文章。 没想到傅翊韬压根不接招,都是夏侯琳珑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话。这样慕容傲的找事的心绪就消散了一大半,干脆直接无视了他们。 随着宾客的落座,他更是彻头彻尾地无视了二人,像是他们不存在一般。 只是他的视线总是若有似无地飘到夏侯琳珑的身上,若有所思地瞧着她。 她并不抬眸回视,而是一脸平静地直视着前方,只是额头上的汗珠出卖了她的平静。 傅翊韬微微侧过了身子,就挡住了慕容傲的视线。 慕容傲气的一愣,立刻将脸甩到了一旁。 顺着他的视线,他们也发现了坐在角落的傅翊韬夫妇二人。这可让他们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般,一下就蹿到了二人身边。 “王爷真是好久不见。” 面对这些人夏侯琳珑是不怵的,左手手肘撑在桌上,下巴搁在掌心之中,一双眼幽幽地瞧着面前这个来者不善的男人。 男人不怀好意的笑容一下就有些僵住,分明是一个美人一瞬不瞬地瞧着他,却让他背脊莫名的发凉。 舌头也是止不住地颤抖,竟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轻轻嗤笑一声,看起来娇俏又风情,只是吐出来的字眼却是冷冰冰:“大人还是将舌头捋直了再来与王爷叙旧不迟。” 连一旁垂眸不言的傅翊韬听得她这一句话,都弯起了嘴角。 那人显然是看到了傅翊韬的表情,脸上更是青一阵红一阵。向来都是他和别人嘲讽这个残疾的份,什么时候轮得上傅翊韬来嘲笑自己了? “你,你!” 只是面前女人的气场太强了,他“你”个半天也没有蹦出来个所以然,一下拂袖而去。 慕容傲一直不露声色地张望着二人的位置,他是有意这样无视他们,更是对那些大臣放任不管,任由他们嘲讽傅翊韬。 他当然知道那些人说话有多么难听,并且次次能戳到傅翊韬的死穴。 看见傅翊韬吃瘪,他的心情才会稍稍舒缓一些。曾经被他父亲抢了爱人的仇恨才会少一些,可是今天,曾经的那些画面都没有出现。 傅翊韬泰然自若地坐在位置上,个个大臣都被口齿伶俐的夏侯琳珑给堵了回去。 第195章 分外扎眼 那些不入流的字词落入她的耳间,让她止不住的愤怒。 在这么庄严的皇宫之中,竟然涌现着这么可怕不堪的词汇,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一切是多么的荒诞。 皇帝更是坐视不理,面对这一切脸上尽是一片悠闲之色,完全没有出声制止的意味。 觥筹交错间,慕容傲蓦地举杯:“那就希望衍儿能够带着士兵成功归来,千万不要有什么意外啊。” 众人皆端起酒杯,以为他口中的意外是指的慕容衍的安危,都善意的安抚着老皇帝。 只有傅翊韬知道,他说这话之时,眼神是平静地盯着自己,面上出现了无限的威胁。 心猛地就跳动了一下。可他还是佯装平静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随着乐声响起,人们的谈话声渐渐小了下去,他们都屏住呼吸紧盯着面前婀娜多姿起舞的女人。 今日他们之所以会来,一是因为傅翊韬会到场,他们又有了调笑的话柄;二来就是为了这鼓上美人。 之前被慕容傲纳入后宫之后,他们就再也见不到那女子的风姿,而如今她又出来献舞,他们异常的兴奋。 没了面纱的遮掩,他们能更直接地看到女子的绝色面容。为妃之后,看她翩翩起舞更是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风味。 白露滑入池中,一眼就瞧见了目不转睛注视着自己的夏侯琳珑,心中一阵欣喜,但为了不让慕容傲发现,她只是微微冲着王妃眨了眨眼。 见她依然好好地在后宫之中,夏侯琳珑不禁舒了一口气。 傅翊韬瞧着起舞的女子十分面熟,等到她对身侧的女人眨了眨眼后,他才恍然大悟想起那是谁。 怪不得之前他后来都没看到这个小丫头,原来已经被她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入了宫中。 视线慢慢地就移到了夏侯琳珑的侧脸之中,长睫忽闪忽闪看来十分明艳。不知这个女人,到底瞒着他做了多少事。 适时她也恰好转头,一下就瞧见了他有些失神的面庞。 “王爷?在想什么呢,面前美人跳舞都吸引不了你?” “嗯,最美的一个在本王身边,是挪不开眼再去看其他的。” 虽然他的眼睛依然有些迷茫,但是反应却是十分迅速,一下回应她,让她微微有些面热。 粉粉的一层染在她的脸上,比那胭脂抹开还要明艳动人。 “王爷净会说笑。” “本王在想,王妃跳起舞来,是何种模样?” 会有面前女人那般妩媚,那般的摄人心魄吗? “臣妾,臣妾不会跳舞……” 不是不会,是不愿。她曾经琴棋书画虽不说样样精通,但也还是懂得一些。 母亲也曾要求她习舞,后来就是她与韩如意一同学习。不知韩如意是不是承袭了她娘亲的身子骨,那纤腰细腿软得不行,嬷嬷每次看到都是一阵赞扬。 反观自己,恐怕实在不是学舞的那块料,每次都被掰得嗷嗷大叫。后来遇到慕容衍,见他无意间赞赏了一句韩如意,让她暗自下了要将舞蹈学好的心。 可是等到一支舞学完,她发现慕容衍却是一脸荡漾地瞧着庭院中翩翩起舞的韩如意,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失魂落魄地回到屋中,将磨得破损的舞鞋都压到柜子下面。 从此,就更是一心扎进医书的海洋中,畅游在其中。 “无妨,王妃怎样本王都喜欢。” 这样一句话,让她更加失神了一番。 从前为了博得慕容衍的喜爱,她极力改变自己,为他练舞,绣平安符,以为爱一个人就是要为了他改变成他喜欢的模样。 现在她才知道,假若有人真心爱着自己,是会接受自己的所有优点与缺点。 并不是自己有哪方面能值得那人喜欢,而是自己有的,那人都喜欢。 傅翊韬就是这样的男人,喜欢着她所有的一切。 第196章 装醉 白露献舞之后,大厅有一片刻的寂静,而后又响起了沸沸的人声。好在他们彻底地无视了傅翊韬,皆在恭贺慕容傲觅得如此美人。 这些大臣浸淫在官场之中,早就混成了人精,一个个巧舌如簧,三言两语就将慕容傲哄得合不拢嘴。 那双总是让人捉摸不透的眸子终于是笑得眯了起来,一直时不时搜寻在二人身上的灼热视线也终于消散了不少。 夏侯琳珑与傅翊韬分明没做什么,也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虽然慕容傲嘴上不提他们,但她仍是感觉到了那若有似无的视线。 有时只是轻飘飘地一瞥,状似不经意,却像是一根根绵绵针,透过衣衫扎在她肌肤之上,又痒又疼。 幸好,慕容傲现在视线早已掠过二人,看着后面起哄的大臣们。 夏侯琳珑见他那模样,稍稍吐出一口气。 素手捏起酒杯,随意就饮尽一杯酒。辛辣灼烧着喉咙,她有些新奇地挑眉。几杯酒下肚,她的胃暖烘烘,面上也有了一层红晕,已有了几分微醺之意。 小手又打算给自己倒一杯,却被大手一下制止住。她挣脱一番,却无法逃离这桎梏,有些恼怒地瞧着面前的男人。 双瞳瞪大,她不可思议地摇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怎么会有两个傅翊韬呢? “不能喝了。” “不。” 见夏侯琳珑如此固执的模样,傅翊韬的眉有些无奈地蹙了蹙。但他的手依然按在她的手腕之上。 无论她怎样撒泼,他都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知道无法说动傅翊韬之后,夏侯琳珑一下就有些泄气,额头不停地撞着他的肩膀。 从不知道她醉后是这样的模样,他有一瞬愣怔,而后又笑了起来。 “王妃这可是醉了?” 慕容傲的视线又落到了二人身上,细细地打量着有些醉意的夏侯琳珑。 傅翊韬淡淡地嗯了一声。 “没想到王妃竟然还和王爷如胶似漆,想来肯定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对面有人突然发声,视线滑落到傅翊韬的双手之上。众人一下反应过来这句话背后的深意,一下哄堂大笑。 之前夏侯琳珑清醒着,他们不敢胡来。既然现在这个女人喝醉,那他们就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傅翊韬。 污言秽语立马又响在耳边,夏侯琳珑的手微微紧了紧,心像是被人死死拧着一般,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嘟囔着:“王爷,咱们回府好不好?” “好。” 傅翊韬朝着慕容傲拱手,向他说明了夏侯琳珑现在的状态。 那些大臣的嘲讽调侃早就取悦了慕容傲,于是他也不再为难傅翊韬,大手一挥,乐呵呵地允了。 他唤来几名婢女,帮衬着傅翊韬将夏侯琳珑带了出去。这无能的模样,又惹得那些人一下笑开,“镇国王可真是无用,连这点小事都还要人代劳。” “那可不,简直和成王有着云泥之别,真不知那王妃图他什么。” 苍穹见到他们出来,迅速迎了上来。几个婢女见状,十分恭敬地告退了。 他们走得很快,等到再也听不到那些讥诮之时,夏侯琳珑从酒醉之中清醒了过来。 小拳紧紧地捏在一起,面色比头上那一片天空还要浓黑,除了颊上点点的粉红,丝毫看不出来这个女人有任何酒醉的模样。 傅翊韬和苍穹见她脚步稳稳地踩在地上,瞬间惊讶,下一秒又恢复了平静。 “王妃真是好演技。” 第197章 无法选择 三人慢悠悠地散步到大门外,等到坐到轿子之中,夏侯琳珑才呼出了一口气。 她轻轻地靠在傅翊韬的肩上,闭眸假寐。轿子没有之前那般平稳,时不时地就磕磕绊绊一下,她撞到他的肩膀,硌得她脑仁疼。 要是他在胖一点就好了,这样就不会硌得她生疼了。 由于再一次见到慕容傲,这一夜,她睡得不甚安稳。旁边的男人呼吸匀畅,她连翻身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扰醒了身侧人。 忽地一条手臂搭在自己的腰间,她浑身一颤,有些不敢动弹。 “转过来。” 夏侯琳珑乖乖地转过去,瞧着面前这个眼睛都未睁开的男人。 “王爷,是臣妾扰醒了你吗?” “没有。” 夏侯琳珑没睡着,傅翊韬自然也是不会先睡的。 他将手按在她的脊背上,像是那时在边关,他轻轻哄着她睡觉一般。 看见他的脸庞,夏侯琳珑的心一下就有些平静下来,周身都是他淡淡的药香,香气度入她的体内,舒缓着她紧绷的神经。 慢慢的,她的背脊骨放松了下来,眼皮也开始沉重地耷拉在一起。 绵长的呼吸声钻入了傅翊韬的耳中,他睁开眼,看到她是真的入睡之后他才放松下来。 他一下别过身,大手死死地抵在嘴间,整个上半身微微蜷缩,不停地咳嗽着。 为了不扰醒她,他咳得十分克制。天气回转,他穿得十分单薄,晚上吹了风,现在他身体里的寒意止不住地往外冒,疯狂地肆虐在他身体的每个角落。 他疼得身体不禁颤抖,因为身侧人的缘故,他只敢悄悄地抖着。 咳嗽之后他习惯性看着自己的手掌,暗红色的血迹让他面色凝重,他胡乱地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夏侯琳珑睡得很浅,早在他咳第一声的时候就醒了过来。 瞧见傅翊韬上半身佝偻着不停地咳嗽的模样,心脏骤然加速。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顺一顺他的背,可是那只手却怎样都按不下去。 傅翊韬这样克制压抑不就是想要她好好睡一觉,要是让他发现她醒了,那他心里肯定更不好受。他还要分出精力来哄她,这是她不愿见到的。 指尖缩了缩,手又垂到了自己身侧。 她按照陌紫衣教的方法,每日都会给傅翊韬按摩一番。看着他面色也比之前红润,脸颊也圆润不少,以为他已经好转,没想到这些都是表象。 他的身体比她想象中还要差,而陌紫衣教的那个法子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如今重要的是一定要拿到彼岸果。 咳嗽的声音渐渐停止,傅翊韬有些痛苦地平躺过来。她吓得立马闭上了眼,左眼偷偷地溜开一条缝,不停地瞅着他。 昏暗的房间中,她什么都看不清,却也能看到那张脸苍白得吓人。像是濒死的鱼重新回到水中一般,他大力地喘息着,每呼吸一次就沉重地打在她的心上,让她的心疼痛无比。 等到他缓过来,他一手撑在床榻之上,支撑着他转身,一下就又面对着夏侯琳珑。 垂眸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女人,他弯唇一笑,轻轻将她揽入了怀中。 夏侯琳珑装作不经意地缩在他的怀中,细手一下就死死揪住他的衣摆,双唇也在不停地颤抖。 下一刻慢慢地睁开眼,一夜无眠。 翌日。 夏侯琳珑小心地向后退了退,伸出手细细地描绘着他的轮廓。 脸上的酥麻让傅翊韬蹙了蹙眉,伸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那只作恶的小手。 缓缓睁开眼,看着她眼下的乌黑,他一怔。 那双眼暗淡无光,小脸看起来无精打采,神情恹恹,看得他一阵揪心。 “怎么了?没睡好?” 他理着她的发丝,复又将她拥入了怀中。 小手慢慢抚上了他的背,夏侯琳珑轻轻摇头。 第198章 突然的瘟疫 王阁见傅翊韬将药汤喝下之后,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丝毫不关心他的死活,端着药碗转身离去。 苍穹方才收到杨将军传来的信件,有些慌张地往书房这边赶,抬眼就看到王阁离去的身影。 他手紧紧捏着这封信,大步流星地走到书房边。听着傅翊韬痛苦的咳嗽声,他更是慌张,立马踏了进去。 “王爷,你没事吧!” 傅翊韬摇头,伸手制止了苍穹靠近的步伐。 他揩了揩嘴角的血丝,缓慢地直起了身子,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他的呼吸才逐渐恢复了平静。 “怎么了?” 视线落在苍穹的右手上,那只手正捏着一个小巧的信封。 “属下不知,听闻是从边关传来的。”苍穹看了一眼信件,又看着傅翊韬,“应当不是什么大事,应该是杨将军向您汇报关于回程的事。” 傅翊韬并没有回话,想到昨日慕容傲说的话,又想到之前王阁的模样,他总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当然他更希望是自己虚惊一场,或许他只是将人心想得太过险恶了。 另一只手接过了苍穹递过来的信件,看着那遒劲有力的字体,他的眼皮忽得就轻轻跳了一下。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时,眼皮又恢复了平静。 默默地拆开了信件,逐字逐句地看着上面的字。 苍穹站在一旁,一直注视着傅翊韬,见王爷的脸越发肃穆,他的心也一下提了起来。 看到最后,傅翊韬的脸已经冷成了冰霜,就算是阳光尽数挥洒在他脸上也不能融化上面厚厚的一层坚冰。 手逐渐收紧,纸张也被捏得有些褶皱。 看来并不是他把人心想得太过险恶,而是那些人的心一直都这么地黑暗。 “王爷,怎么了?” 不知何时,苍穹的脸上已经冒着一层密汗。虽然他不知道信上到底写了什么,但是看见王爷的神情,他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边关瘟疫肆虐,傅家军不幸中了瘟疫。” 傅翊韬有些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手上的纸如今被他捏得不成样子。 他一急体内的寒毒就又开始蹿遍全身,让他脸色越发白了几分。 怎么可能?! 苍穹心中大震。他们在的时候个个都健康的很,除了战争之中所受的伤,一个个都生龙活虎的,怎么就忽然中了瘟疫? 他百思不得其解,在这么个节骨眼出这么大个事,还真不是个好预兆。 要是现在东菱趁机进攻,到时候慕容衍吃了败仗将这些责任都推卸给傅家军,那王爷自然也吃不到好果子。 “王爷,如今咱们该怎么办?” 傅翊韬听着苍穹的话微微回神,又想到杨先成书信上面写着慕容衍坐视不理的模样,心中没缘由的窝着一股火。 想来肯定是慕容衍的毫不理睬让杨将军着急,迫不得已才将这些告诉了自己。慕容衍在他这里吃了那么多次的亏,当然不会这么好意地救治傅家军,一定是幸灾乐祸地坐在军营之中看着他们痛苦。 傅翊韬沉默不言的模样让苍穹更加着急,脸上的热汗冒了一层又一层。他知道王爷向来对这些事都是采取忍耐态度,可是现在人命关天,要是再这么下去傅家军可能性命都不保。 “王爷此事非同小可,咱们必须得上报给皇上啊。” 就算是皇上再怎么迫害王爷,那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死去吧。再怎样他们也是奋勇杀敌,保卫北岳的男儿。 傅翊韬抬眸看了苍穹一眼,叹了一口气。 既然慕容衍的态度都是那么的冷漠,那慕容傲恐怕也差不多。 可现在还摸不准慕容傲的心思,他斟酌思索一番,开口:“随本王入宫。” 皇宫。 慕容傲悠闲地审着奏折,余光轻轻地瞥着下面的傅翊韬。 “王妃和燕美人一见如故,如今相谈甚欢,韬儿要是想见她恐怕还要等一会儿。” 第199章 辗转难眠 等到慕容傲歇下,将侍卫一一遣散之后,恕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脚尖一点就上了屋檐。 等他到了华昭宫,哪还有什么夏侯琳珑的身影。如今只有白露一人悠然地倒在贵妃椅上,享受着温暖的日光。 突如其来的阴影让白露眼前一黑,她猛地睁开眼,瞧见来人之后,柳眉立时蹙了起来。 她坐起来,压低声音:“你突然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王妃呢?” 白露一愣,说:“走了好一会了,你这样跑进来让人看了成何体统?要是皇上怪罪下来这可怎么办?” “这些都是小事,方才我看到皇上盯着王爷的身影,又招了一个侍卫下去,恐怕会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白露的眉蹙得更紧了,“不得胡说!你且看着那名侍卫……” 门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让白露吓了一跳,她飞快地说了一句:“万不可鲁莽行事!”随后就将恕推走。 —— “苍穹?!” 夏侯琳珑走到门口就瞧见那人的侧脸和苍穹十分相像,一下忍不住唤了几声。 苍穹回头之后,她眼前一亮,向身后嬷嬷道谢之后,快步走到了他们身边。 她原本想要开口询问他们怎么会又入宫来,看到傅翊韬脸色阴沉之后,双唇轻轻抿了起来。 苍穹默默地将傅翊韬推了进去,出来后见夏侯琳珑迟迟没有动作,心中也不禁生起了一丝疑惑。 “王爷怎么了?” 夏侯琳珑将苍穹拉到了一侧,小声地询问着。 苍穹看了好几眼轿子,止不住地连连叹息。 他这副模样让夏侯琳珑的心像被猫爪抓着一样,很痒却又挠不到。 “之前……” “苍穹。” 傅翊韬平静的声音传来,苍穹还是听到了语气里的怒意。 他又叹息一声,冲夏侯琳珑说着:“王妃还是快些进去吧,王爷不让属下说。” 见苍穹面上尽是为难之色,夏侯琳珑了然地点头,快步走近轿子,撩开帘子坐了进去。 她的唇紧紧抿在一起,时不时地偷偷瞄着傅翊韬。可身侧的男人一直闭眸小憩,丝毫没有搭理她的意味。 抿着的嘴角微微向下压,这种出事的时候被隔绝在外的感觉当真是非常难受。 “王爷,你还曾记得之前臣妾与你说过什么吗?身为你的妻子,你的事却要从旁人身上得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本王记得。” “那你们怎么突然就进宫了,还不让苍穹多言。”夏侯琳珑心中闪过一丝惊异,考虑一番后开口,“难道是边关出了什么事?” 她也是胡乱猜测,因为要是寻常的事傅翊韬肯定不会随意进宫。看见他脸色微变,她觉得自己猜得**不离十。 傅翊韬默默睁开眼,“是,边关的傅家军不幸中了瘟疫,已经有了好些时日,现在本王才知道。” 夏侯琳珑的双瞳瞪大,明显的不敢相信。舌舔了舔干涩的唇,她哑着开口:“那皇上怎么说?” “皇上并没有明确拒绝本王提议支援边关的想法,只是说改日再议。” 傅翊韬声线平淡,假意让自己放松下来。 改日再议不就是变相地拒绝了傅翊韬的想法,一时之间夏侯琳珑的嘴里像是堵着几团棉花。软绵绵地塞在喉咙,虽造不成任何威胁,却也让她开不了口。 阵阵无力感又袭上了她的心间,回到北岳比在边关生活之时还要艰难,傅翊韬更是寸步难行,做什么都受着慕容傲的限制。 而后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就这样静默着回了王府。 第200章 四面楚歌 直到后半夜傅翊韬才逐渐有了一丝睡意,垂眸看着夏侯琳珑恬静的睡颜,他勾了勾嘴角闭上了双眼。 温顺的阳光洒在夏侯琳珑的脸上,酥酥麻麻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悠悠翻了个身下意识地就去摸身侧。 空空如也的床位让她有些愣怔,一下睁开眼,傅翊韬早没了身影。 她又摸了摸枕头,连他的余温都不存在,想来他已经离去多时。想着他昨晚的模样,她的心中也不是滋味。 她甚至都不能开口安慰他几句,如今说什么都是徒劳,当务之急是解决边关的瘟疫问题。 春禾走进来之时就见王妃披着薄薄的锦被呆滞地望着身侧的位置。她连忙走过去安抚着:“王爷入朝去了,恐怕就快回来了。” 夏侯琳珑这才想起,他们已经回到了北岳,而不是在边关。这里规矩繁琐,虽然慕容傲曾允诺傅翊韬不必入朝,但他依然会坚持进宫。只不过他们才回来的那几日,他疗养着伤口,把这件事给忘了。 用过早膳之后,夏侯琳珑遣走膳房的丫头,翻出自己的药材默默地开始熬药。 双手撑在下巴上,她愣愣地看着药罐咕噜冒泡。 药香阵阵扑鼻之时,她小心翼翼地将帕子将药罐端起来,又将里面的药材倒入了白瓷碗中。这些药材当真是比那幽冥草清香好闻得多,她轻嗅几口,端着它出了门。 拐角处王阁的声音传了出来,嗓音间尽是表达着对傅翊韬的不满。 夏侯琳珑的十指逐渐收拢,指甲划着托盘上精致的花纹,脚步不禁也慢了下来。 霎那间心跳如雷,没想到在昨日进宫之后,慕容傲又派王阁送去了幽冥草。这次没了她,再没人给傅翊韬找借口,他不得不喝下那些药汤。 窸窣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那脚步声远去,她才默默地走了过去。 庭院中繁花似锦,散发着幽香,可是夏侯琳珑却无暇顾及,快步地走到了书房。 她将药汤稳稳地放在木桌上,转身关上房门,下意识地就看向傅翊韬常坐的位置。 那里空无一人,他昨日看过的书页还未合上,时不时拂来的清风,将书页翻得哗哗作响。 边关瘟疫还未解决,慕容傲又步步紧逼,傅翊韬现在可谓是四面楚歌的境地。如今的他举步维艰,稍稍踏错一步,那付出的代价就是边关傅家军的性命。 一想到他的处境,夏侯琳珑觉得一阵头晕,她慢慢挪步走到椅子边,脱力一般滑坐到椅子上。 她头疼得撑住了自己的额,心思一团乱麻。 傅翊韬承载着太多的使命,超出了他身体可以支撑住的范围,可是他却没倒下,依然咬牙坚持着。 边关事发突然,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慕容傲的置之不理更是雪上加霜,夏侯琳珑只希望这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不希望傅翊韬在此刻倒下,也希望慕容傲还是心存善念,能够给遣派军医去边关医治傅家军。 门口的吱呀声唤回了她的思绪,抬眸便见着苍穹推着傅翊韬走了进来。 视线缓缓落在傅翊韬的脸上,她只觉那张脸白得吓人,薄唇微微下压,眸子里没有一丝光亮,看得她一阵心惊。 眼镜向上挪了几寸,她定定地瞧着苍穹。 苍穹的唇紧紧抿着,瞧着王妃投来的视线,微微张了张口,最后只得闭上。 夏侯琳珑见苍穹欲言又止,心中有些了然,将药碗端了过来。 药汤已经不再温热,指尖透着瓷碗的冰凉之感。 “王爷药已经凉了,不如臣妾再去热一下。” “不用。” 傅翊韬的声音哑得厉害,钝钝地打在夏侯琳珑的心尖,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原本想要说苦,但是现在再苦的良药也比不过傅翊韬心中的苦。 她轻轻呼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划起一个微笑,素手捏着勺子稍稍转了几圈,盛了一勺,递到了傅翊韬的嘴边。 第201章 我也是医师 之后的几天,夏侯琳珑醒来之时都未见到傅翊韬的身影。 这里不比得边关,她不能随意出去抛头露面,每日都是漫无目的地走在偌大的镇国王府中,萧索得像是一缕幽魂。 傅翊韬每次回来之时都是一脸疲惫之色,他的脸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瘦下去。 夏侯琳珑好不容易将傅翊韬养得面色稍稍有些红润,如今他的眼眶深陷,下面的乌青突兀地黏在苍白的脸颊上,看起来分外的触目惊心。 她的心里一直像是被人死死揪住,疼得她喘不过气来。时常路过书房,听得里面传来压抑痛苦的咳嗽声,每当此时她都死死地扒在门边,另一只手按在胸口,微微佝偻着身子不住地喘息着。 等到里面的咳嗽声消停,她心中的疼痛才消散几分,她抹了一把额间的汗,站在门外有些踌躇,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去。 “苍穹!” 苍穹正在巡视着王府,听王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顿住了脚步。 “这几日,皇上怎么说?” 夏侯琳珑顾不得淑女姿态,大步流星地走到苍穹的身后,询问着他。 苍穹捏紧了刀鞘,默默转身,面上也是一阵愁苦之色,“皇上还是那样模棱两可的态度,王爷也放弃说服皇上的想法,这几日都带着属下奔走于那些军医的府中。可是那些人也是皇上的大臣,没有皇上的旨意,谁敢轻易跟着王爷走?王爷何曾做过这样的事……” 他想着傅翊韬之前的模样就有些喘不过气来,堂堂一个王爷若不是被皇上逼得无路可走,怎么可能屈身如此低声下气地去找那些医师。 好在那些医师还是略有仁心,并没有借机讥讽傅翊韬,而是缓缓将自己的为难说与王爷听,王爷也是略微点头,表示理解他们。 夏侯琳珑听得一阵心疼,脑海中不由自主就浮现起傅翊韬沮丧的神情。 “王爷身体受不住这样的劳累,苍穹你劝着点,这件事本宫来想法子。” 她揪紧了衣衫,傅翊韬喊不动那些医师,那便让自己替那些医师去边关好了。她熟悉路径,又不会在途中碰到慕容衍,这一次应当比上次要轻松许多。 苍穹满腹疑惑,夏侯琳珑不过一介女流,还远嫁北岳,在这人生地不熟,能够请动谁? 在他诧异之间,夏侯琳珑已经将袖中的银针取了出来,在他面前晃了一晃,略有些狡黠地说着:“你忘记本宫也懂医术了?” 苍穹一下恍然大悟,心中更是惊恐,让一个弱女子独身一人去边关实在太过冒险。要是夏侯琳珑出了什么事,他既无法跟王爷交代,也无法与夏侯将军交代。 “不行!王妃你这想法太过荒唐了,前路茫茫,要是王妃有个三长两短……!” “不会的。本宫都能从蓬莱山安全回来,难道去边关之时还能让本宫碰到猛兽不成?” 夏侯琳珑摩挲着手上的银针,心中越发坚定了这个想法。 “可是王妃……” “没有可是,苍穹务必帮本宫保守住秘密。”夏侯琳珑一想,明日要是看不到她,傅翊韬肯定也会疑惑,遂又添了一句,“至少在今日,必须守住嘴,明白吗?” 苍穹还欲劝解一番,只见王妃横了一眼过来,他不得不点头。 夏侯琳珑终是展现出一抹久违的笑容,连眼角都轻轻弯了起来。既然苍穹已经点头,那她也不再多言,悠悠地回到了房间之中。 小心翼翼将门拴上,确认傅翊韬不在屋内之后,她拉开了衣柜,将他最底层的衣衫抽了出来,偷偷地藏在了锦被之中。 现在还是青天白日,府中人多眼杂,多数都是慕容傲身边的人,安全起见,她选择了在夜深人静之时出门。 晚膳之时,满腹心事的夏侯琳珑并没有开口说话,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的饭,只是时不时地夹了一夹菜放入了傅翊韬的碗中。 傅翊韬的筷子一顿,稍稍抬眸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平日吃饭之时她都会轻声诉说今日做了什么事,而现在却是一片沉寂。 沉闷的气氛让他有些心烦,一下抑制不住体内作祟的寒毒,他又猛地侧过头咳了起来。 夏侯琳珑赶紧将碗筷放在桌上,伸手轻拍着傅翊韬的背,道:“王爷,你没事吧。” 她仔细看着他,一瞬之间瞧见了他拇指指腹之间殷红的血迹,她的手滞了半拍,慌忙地转开眼,又轻抚着他的背。 第202章 通风报信 房檐上的男人们得令之后,迅速紧跟着夏侯琳珑的步子。 之前说话的男人退下房檐,立马疾步奔向了皇宫的方向。 他的速度很快,小半刻的时间就闯入了华昭殿。 熟睡的皇后从梦中惊醒,披上衣袍看着跪在外面的男子,压着怒气冲着他低喝:“好大的胆子!谁让你三更半夜私闯后宫的?” 男人背得挺得笔直,毫不畏惧地回瞪着皇后,朝她拱手,道:“是皇上。还请皇后通融一番,属下有事向皇上禀告。” 皇后的眉死死地拧在一块,慕容傲早已入了燕美人的温柔乡,现在要是去打扰他,恐怕他会不耐。 她拂了拂衣袖,转过身子又说了一句:“皇上已歇下,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男人跪在地上向前挪动了几步,急切道:“属下当真是有急事,皇上曾经说过一定要及时报备。要是属下明日再报,皇上恐怕会动怒!” 皇后又转过头,瞧着男人面上满是急切之色,唤了几个婢女带着他去到了白露的寝殿之中。 慕容傲正与白露翻云覆雨,不知世事是何物,忽地一声敲门声,让他的动作停了下来,面上染过了一丝不耐。 白露也被敲门声吓了一跳,脸上绯红愈发红了一些,美目中波光流转,羞涩地瞧着慕容傲。 她这般模样太过娇俏,慕容傲一时情动,正要俯身之时,外面又响起敲门声,还伴随着一丝低沉的男声:“皇上,属下有事相报!” 听着熟悉的嗓音,霎那间慕容傲眼中的**一下褪尽,立马翻身而起,抽过自己的衣衫搭在自己身上。 白露猛地就想起不久前恕过来说的那番话,也跟着起了身,贴心地为慕容傲扣着纽扣,装作不经意地询问着:“这么晚了到底是何事要来打扰皇上?” 慕容傲的双眼一下就紧盯着白露,眸子里闪着一片幽暗的光芒,让人捉摸不透。 白露被这双眼瞅得发怵,手微微一滞,稍稍别过了脸。 慕容傲淡淡一笑,粗粝的指腹抚在了她柔嫩的脸颊上,“爱妃别急,今日被人扰乱的春宵,朕改日再赔给你。” “嗯。” 随后他就离开了床榻,稳稳地打开了门,男人一下就凑到了他的耳边不知说些什么。 白露揪着锦被,竖着耳朵紧张地聆听着那端的声响。男人刻意压低了嗓音,她又离得远,除了“嗡嗡”的声音,她什么都听不清。 “你是说镇……”慕容傲默默地瞄了一眼呆坐在床上的白露,然后转了话锋,“出去再与朕细说。” 慕容傲走后,婢女进来服侍着白露又睡下,看着眼前淡粉色的床幔,想着他突然顿下的话语,她忍不住地捶了一下大腿。 男人随着慕容傲走到御花园中,脚步就顿住了。这里一片昏暗,暗香阵阵。除了潜藏在草丛中的促织还在悠闲歌唱之外,再也找不出另外的一丝声音。 “皇上,前几日镇国王府都是安安分分,可是在今夜……”男人瞧了一眼四周,走近慕容傲,“有个男人背着药箱鬼鬼祟祟地从府中走了出来。” 慕容傲的脸色一凝,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可有看清那人的模样?” “没有。”男人摇头,“那人穿着玄色衣袍,夜晚天色太过幽暗,属下离得远,未能看清那人的脸。但是属下已经命人跟在他的身后,迅速回来给皇上禀告。” 慕容傲抬起下颚,陷入了一阵沉思。傅翊韬府中就他一人爱穿玄色的衣衫,而他又万不可能从轮椅上站起来,那现在又是谁这样匆忙地走出了府中呢? 何况自己已经下令,不得让那些医师帮助傅翊韬,那么又是从哪里来的人呢?此事实在是蹊跷得很。 “不管是谁,现在赶紧去将人给朕捉回来!” “是!” 男人脚尖轻点,一下就消失在慕容傲的眼前。 慕容傲扬起了一抹微笑,在月光的映照下,却显得无比瘆人可怕。 —— 第203章 被擒 嬷嬷却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她步入里屋,毫不犹豫地拉开了白露的衣柜,里面除了几件衣衫,并没有什么人影。 她又看了一眼床榻,锦被随意拉在一旁,一眼就能看清床上的一切,上面也是空荡荡,并没有陌生男人。 她的脸上登时闪着一片讪色,一下走到白露面前,“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是老奴老眼昏花了,错怪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白露的一颗心从嗓子眼落回了胸腔,连忙将她拉了起来,道:“无事,这么晚了,嬷嬷还是快些歇息吧。” 见燕美人如此宽宏大量,嬷嬷眼中立时浮现起泪意。苍老的手慌忙地抹了一把眼角,服侍着白露歇下。 等着她走远,恕立马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白露躺在床上,再次出声提醒他:“一定要万分小心。” 恕在黑暗之中点了点头,打开房门,跳上了屋檐。 —— 夏侯琳珑警惕地走在街上,她浑身上下总觉得不舒适,总感觉是有什么人在跟着自己。 每每当她回眸之时,背后空荡荡,别说人影,连抹游魂都不存在。 想来是之前的周陶然的跟踪让她阴影太深,导致现在都还是提心吊胆。她轻轻摁在自己的胸口,轻轻地安慰了自己一番,又默默地往前赶路。 从皇宫飞奔回来的男人看着同伴留下的记号,很快就追到了他们。 “皇上说了,要活捉此人,上!” 黑衣男人们点头,瞬间就幽幽地落在夏侯琳珑的面前。 突如其来的黑影让夏侯琳珑心脏猛然跳了一番,她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又转头,却发现她被这群人围在圈内。 手立马缩进了袖子里,银针紧紧夹在自己的指缝之间。 “你们是何人?” 他们个个蒙面,露出来的那双眼眸看起来一阵狠戾,她一时害怕自己是不是惹上了潜在城中的强盗。 她又伸手抽下了自己腰间的荷包,对着他们神情平静道:“如若你们是要钱,我可以将这些全都给你们,还请各位大侠放我一马。” 为首的男人嗤笑了一番,朝她拱手:“还请公子随我们走一趟。” 夏侯琳珑的眉立马拧了起来,更加警觉起来,这些男人既然不是强盗,难道是……? 她忽地喘了一下,虽然心底有了答案,仍是将问题抛了出来:“去哪?” “皇宫。” 简洁有力的回答,让夏侯琳珑周身发冷,背脊上的冷汗不停地渗透出来。 她分明已经如此谨慎,为何还未出城就被慕容傲的手下发现?难道说他一直派人监视着王府? 双手不由自主就越发捏紧了手中的银针,她不能在现在被抓,边关的一群大军还等着自己。 她张望看了一眼这群黑衣人,她未曾习武,对付这些男人,自己恐怕有些吃力,想来只能耍花招逃离了。 她默默挺直背,随意将荷包扔在地上,十指都捏着银针,倏地转了一圈,在他们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就将银针甩了出去。 有些蒙面男人还在愣怔,膝盖之间就中了银针,刺痛感让他们一下就跪倒在地,银针适时扎得不禁更深了一些。 夏侯琳珑见状,在他们哀嚎之时迅速跑了出去。 为首的男人躲过了银针,再回眸之时,只见少数手下已经倒在了地上,他咒骂一声:“无用!” 随后大手一挥,将其他手下召集起来:“追!” 夏侯琳珑体力有限,拼死往前跑了一阵后,回头看见没有人影,喘了几口气,又转回头往前跑了几步。 又跑了一会,她的体力实在是撑不住了,她抚着一旁破旧的墙壁,另一手抚着小腹疾步地往前走。 眼前悠然跳下来的人影,让她的瞳孔猛地一缩,忍不住地回头,就要往回跑。 可后面也是一群蒙面男人。 第204章 心生杀意 夏侯琳珑扑在了地上,腹间的凸出硌得她生疼。 她的发丝早在逃跑之际变得凌乱,此刻这样一摔更是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脸。 透过发丝,双眼觑着一旁的男人,见他没有搭理自己,她别开眼,左手不露声色地取出硌着自己的瓷瓶。 眼珠往下转了转,想起这是之前陌紫衣留给她的药丸。她大致回忆了一下他所说的话,恐怕这一行也是凶多吉少,她现在手也疼得不行,服下应该也能缓解一下自己的疼痛。 她抖了一颗,快速地哽了下去,又将瓷瓶放了回去。 “皇上,此人狡猾得很,不知是王爷打哪儿请来的救兵。用针扎了几名侍卫,还妄图逃跑!” 男人不知什么又将话题移到了夏侯琳珑身上。 慕容傲原本听得昏昏欲睡,此时睡意消散不少,眉毛稍稍上挑,饶有兴趣地瞧着趴在地上弱不禁风的“男人”。 这身衣衫似乎太过长了些,这人穿着看来十分滑稽,像是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童。 就这么羸弱的人若是会点武功,险些还从这些侍卫的手中逃开? 慕容傲狭长的双眸不悦地眯了眯,幽幽地将视线投到了黑衣男人身上,男人吓得浑身发颤,“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真是一群废物!” “属下该死!” 男人立马匍匐在地上,准备领罚。 可是慕容傲并没有像平常一样勃然大怒,毕竟他们还是将这个人捉了回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罢了,将那人拉起来给朕瞧瞧。” 大手一挥,他悠然地靠在龙椅之上,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人要跟他作对。 男人得令之后立即爬了起来,凶狠地抓着夏侯琳珑的发丝,缠在手上绕了几转便扯着她的头仰了起来。 清丽的面庞迎向男人之时,他有一瞬地愣怔。方才月光太过散漫,他凭着这人的衣衫判断着这是个男人,没想到现在倒在这的竟是镇国王妃! 他一下松开手,惊恐之后,复紧拽起夏侯琳珑的发丝,比之前还要大力几分。 他侧过身子,将她的面庞展现在慕容傲的眼前。 看清那人狼狈的模样,慕容傲先是一番错愕,随后脸上又是一片云淡风轻,只是那双眼里面闪着的狠戾让人不寒而栗。 手肘悠闲地撑在下颚之上,眼中的狠戾一闪而过,他佯装愠怒道:“岂有此理!还不赶紧将人扶起来!” 男人摸不清慕容傲的心思,只能听令拽着夏侯琳珑的发丝将她提了起来。 头皮上一阵刺痛,夏侯琳珑还未来得及用手撑着地,她已经被提着跪到了慕容傲的面前。 毫无预兆地被猛然拽起,她小声惊呼,脑子昏昏沉沉地,整个身子差点向前扑下去,身侧男人眼疾手快,一下拉紧了她的发丝。 “朕是让你将人扶到椅子上!你这是做什么?” 男人手一抖,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向着夏侯琳珑,他飞快地道歉,连忙将她扶到一侧。 “没什么事你就先退下吧。” “是。” 夏侯琳珑惊魂未定,双手交叠藏在袖口之中。服药之后,手上的疼痛果真消散不少。 她微微垂眸看向地面,左手轻轻揉着自己受伤的手腕。 “阿彬年轻气盛,做事鲁莽了些,夏侯郡主还别与他一般见识。” 阿彬想来就是抓夏侯琳珑的男人了,只是听到后面的称谓之后,烟眉蹙了蹙。 第205章 一杯毒酒 虽然要处死一个人对于慕容傲来讲不过是碾死一只蝼蚁,不费吹灰之力。但是他自诩是一位明君,不会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就这么处死夏侯琳珑 何况她还是南葵权倾一时的夏侯府的嫡女,那么他就更加不能草率行事了。 夏侯琳珑背后蕴藏着无限权力,如若是被自己收入囊中,那么北岳在四国之中的地位恐怕就会更上一层楼。要是这些权力偏向傅翊韬,实在是太过可惜了些。 于是慕容傲决定再给夏侯琳珑一次机会,如果二人能够谈妥,那么她就能健康地从这里走出去,要是她依然不知好歹的话,那也别怪他无情。 “最近在王府还生活得习惯?” 一番沉寂之后,就在夏侯琳珑跪得双腿发麻发酸之时,耳边又传来了慕容傲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皇上有话不妨直说。” 她已经有些疲倦,不想再与面前男人周旋,打哑谜。 慕容傲轻笑一声,心中的怒气不禁又上升了些。 “王妃也是见到了府中那些奴仆吧,他们是不是依然有些不听话?王妃是不是因此而头疼着?” 夏侯琳珑静静跪着,左手慢慢地捏紧了拳,隐隐约约能够猜到慕容傲的心思。 “朕也觉得他们在王府缺一个领头的人,而他们又不肯听傅翊韬的话。朕想,王妃可是这个位置的不二人选。王府不可不治,他们无法无天,若是爬到傅翊韬的头上,说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那可是皇上赐给王爷的下人,他们恐怕也是只听皇上的话。” “要是你愿意,他们就会听你的话。” “妾身愿意?皇上不会是想让妾身站在你这边吧?” 夏侯琳珑说完之后,沉思了一会又道:“那要做些什么呢?” 慕容傲没有错过夏侯琳珑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看她隐隐闪着兴奋的光芒,他也略有些激动。 但是之前夏侯琳珑对傅翊韬的维护还映在脑海中,他可不认为这个女人会这么快的倒戈到自己身边。 “之前王妃还百般维护镇国王,这才过了不到小半刻时候,怎么变化如此快?” “无人不对权力感兴趣,就算是女子也不例外。” 夏侯琳珑无所谓地耸肩:“况且府中的下人实在是太过难缠了些,妾身相当烦恼。” 慕容傲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躯体里也执着于那些权力,看来南葵的女子当真是与北岳的不一样。但她野心十足的模样,倒也是取悦了他。 “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你处处监视着傅翊韬,将他的一举一动记录下来即可。毕竟主仆有别,有些事那些下人也看不到,你是他的枕边人,那些事你方便一些。” 夏侯琳珑望了慕容傲一眼,而后又垂头,似乎是在认真思考着他的提议。 慕容傲也不着急,他已是胸有成竹的模样,指尖还时不时地点着桌面,等待着她同意。 良久之后,夏侯琳珑抬眸,略有些抱歉:“还请皇上恕罪,妾身恐怕难担此任。” 慕容傲的指尖一顿,一脸不可置信地瞧着面前的女人。 “方才思索了一番皇上的话,固然在王府有权力是很美妙的事,但这却要用妾身对夫君的忠贞来换取,实在有些不值当。” “那你想要什么?” 慕容傲之前好不容易看到夏侯琳珑闪过一丝同意的神情,不愿意就这么轻易放弃面前的女人。 夏侯琳珑轻摇头:“这样的牺牲太大了,任何权利都无法夺取妾身对王爷的忠。” “爹爹曾说过,为臣之人就是要对君主忠贞,妾身觉得这用在夫妻之间也是可以。夫妻之间,也要忠贞,王爷不曾背叛过妾身,妾身自然也不会这么做。” 第206章 惊慌失措 慕容傲微微一笑,看起来无比和蔼慈祥。 不知怎地夏侯琳珑倏地就想起之前坠崖的傅紫岚,当初的她恐怕就是被面前男人的如此模样给欺骗,认为他不是什么坏人。 夏侯琳珑别开眼,不愿再看伪善的慕容傲一眼。 “之前你未曾嫁过来之时,傅翊韬就好好活着,你死后他依然会活在世上。他还有可用之处,朕自然会留着他。” 夏侯琳珑细细思索,想来也是。虽然傅翊韬腿脚不便,但是他对于军事上的谋略却是旁人想不到的,如今战事纷纷,慕容傲肯定不会这么轻易让他去死。 “怎么样?想明白了吗?是打算与傅翊韬做一对黄泉鸳鸯,还是自己独自上路?” 夏侯琳珑看着那杯毒酒,眼前陡然升起了一片雾,嗓音嘶哑:“还请皇上到时换一个理由,不要说妾身红杏出墙。” 她不想自己如前世那般,死后留在世间的名声不好,更不想傅翊韬因为这个而再被世人戳脊梁骨。 慕容傲微微一笑,启唇:“好。” 夏侯琳珑抹了一把眼角,道:“希望皇上说到做到。”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邢公公苍老的手端起那杯藏有鹤顶红的毒酒,递到了夏侯琳珑身前。 看着眼前这杯酒,听着慕容傲的承诺,夏侯琳珑心中的慌乱忽然就少了许多。 见她迟迟不肯动手,邢公公催促着: “王妃,请吧。” —— 恕曾经听说过镇国王府,却从未去过,在黑暗中前行,他略微有些吃力。 好在在他的摸索中,终于是来到了镇国王府。 王府之中一片寂静,想来已经大家都已经入眠。之前听闻镇国王府的下人都是皇帝身边的人,他放弃了走正门的想法,轻点脚尖就上了王府屋檐,打算直接去找傅翊韬。 苍穹心中藏事,这夜也是辗转反侧。忽听得房檐上砖瓦叮当作响的声音,他一下警惕起来。 半夜私闯王府,想来一定是没安好心。 他立马拉开门,仰头压低声音:“谁?” 虽然上面没人回应,依然没打消苍穹心中的疑虑,一下飞身跃到房顶之上,只见上面的那团黑影还在往前行,他忍不住大喝:“哪里来的小贼,竟敢私闯王府?” 恕听着熟悉的嗓音脚步一顿,就在此时苍穹见准时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拽住恕的胳膊,随后一下别在了身后。 “说!你是谁?三更半夜鬼鬼祟祟出现在王府做什么?” 恕另一只手扯下了蒙在脸上的黑布,对着苍穹扬起脸道:“苍穹,我是恕。” 苍穹没想到恕竟然出现在此处,当时只以为他去游走天涯了。 “此事说来话长,先告诉我王爷在哪,我有急事!” “这……” 苍穹一下有些为难,要是现在将傅翊韬扰醒,那么他和夏侯琳珑之间的秘密一下就泄漏了。 “是皇上!皇上似乎派人一直监视着王府!今夜有人入宫向皇上禀告,恐怕是王府出现了什么异样!” 见苍穹一脸踌躇,恕着急得不行。 监视,今夜,异样,糟了! 苍穹瞳孔猛地一缩,抖着声音说:“跟我来!” 二人跳下房檐,苍穹迅速飞奔到傅翊韬的房间。 他拍了好几下门都不见有人应答,一下就推开了门。 浓郁的香气让二人一下蹙眉,恕连忙道:“赶紧捂住口鼻!” 他摸黑走过去将熏香掐灭,另一只手不停挥舞着,试图让房间内的香味少一些。 苍穹立马打开了窗,呼呼冷风灌了进来,将香味赶走了不少。 他又点燃蜡烛,一下走到熟睡的傅翊韬的身旁,不停地喊着:“王爷,王爷!” 第207章 怒闯皇宫 在入宫之时,恕身份敏感,匆匆就与苍穹和傅翊韬道别离去。 守岗的侍卫瞧着奔驰而来的马车,连忙拦住了二人。 “来者何人?” “镇国王!” 侍卫明显是不把傅翊韬放在眼中的,轻轻嗤了一声。 还不怕死地冲着苍穹翻了个极其不屑的白眼。 见马车被拦了下来,傅翊韬心中更是一片恼怒,他一下就挥开了帘子,看着面前的侍卫。 侍卫慢悠悠地走到了傅翊韬跟前,还未开口说话,就被他眼中的无限阴鸷而被吓得噤了声。 “开门。” 傅翊韬言简意赅。 “可,可是……” 从未见过这样的镇国王,侍卫的舌头忍不住打结。 “开门,不要让本王说第三遍。” 傅翊韬的声音听起来无比阴冷,甚至比这夜间的风还要凛冽。 侍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颤着腿走了过去,命人开了大门。 苍穹见状,马鞭一挥又向前疾驰而去,他心中一阵愧疚,亏他还天天巡视王府,有人潜藏在王府周围他都未能发现。 他的玩忽职守让夏侯琳珑此刻生死未卜,心中像是压着一块大石,让他喘不过气来。 忍不住地又朝马儿大力挥了一记马鞭,马儿痛苦地啼叫一声,速度不禁又快了几分。 他的速度极赶,半柱香的时间就来到了大殿门口。 里面灯火通明,大殿内的一切都是金闪闪的,看来无比辉煌。可是映在苍穹和傅翊韬眼中却是那么的刺眼,无情地刺着傅翊韬的心脏。 “邢公公,赶紧找人来清理,朕年纪大了,见不得血。” 远远地就飘来了这样的一句话,慕容傲说的这般轻松,却是让傅翊韬心中一紧,双手不禁抠紧了手柄,木屑都被抠进了指甲之中。 苍穹听得心惊胆颤,脚步微微一顿,深呼吸几下之后,他快速地推着傅翊韬进了殿内。 只见那抹玄色正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傅翊韬的瞳孔猛然一缩,心脏像是被利器所刺,让他呼吸一下紊乱。 他双目猩红,恶狠狠地又盯着面前的慕容傲。 原本慕容傲还有些嫌恶地瞧着咳血的夏侯琳珑,眼见傅翊韬这样闯了进来,他一愣,脸上又漾起了一抹得意地笑。 “邢公公,看来你不用处理了,有人赶着来收尸。” 慕容傲也未见过如此愤怒的傅翊韬,见他双目赤红,兴致高涨得很:“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皇上为何要这样对待本王的妻?” 慕容傲淡淡地瞥了夏侯琳珑一眼,想到之前答应她的事,原本想将“红杏出墙”几个字咽进腹中,转念一想,这个女人反正都要死了,他怎么说,她也无法反驳。 “朕发现了一个趣事,镇国王妃夜半私自出来密会情郎,恰好被侍卫捉住。仔细盘问之下,还得知她与别人里应外合,边关的瘟疫问题,可也与你这王妃脱不了干系啊。” 慕容傲又“啧啧”几声:“亏你还这么喜爱她,瞧她背地里都干了些什么事?朕一怒之下,就赐了杯毒酒给她。” 夏侯琳珑倒在一旁,全身都在痉挛,嘴间更是止不住地溢血。还是她太天真,竟然信了慕容傲的鬼话,现在仗着她要死了,无法反抗,将红杏出墙,勾结外人这些脏水泼到了她身上。 “你……” 无奈她的声音细如蚊蚋,根本没人注意到她。 “之前还死都不肯喝,后来朕一说要将这些事告诉你,她一把就夺过酒喝了下去。” 慕容傲说的轻松,眉眼间尽是为傅翊韬操心的表情。 “念着你腿脚不便还能觅得如此佳人,朕曾经还未你欣慰,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淫荡之人,做出这样不齿的事!” “她不是这样的人!” 傅翊韬再也听不下去,他可以忍受别人讽刺指摘自己,他不允许别人这样侮辱夏侯琳珑,就算是慕容傲也不行。 “哦?朕的侍卫亲眼所见,还有假了?还是说,”慕容傲的眼眸扫向傅翊韬,“你不信朕?” 第208章 永失所爱 熟悉的药香扑入鼻间,稍稍缓解了夏侯琳珑胸口的阵痛。 耳边男人的声音抖得厉害,她听得想皱眉,可是她一点力气都没有,现在连睁眼都是奢望。 这是一个熟悉的怀抱,她忍不住猜测,是傅翊韬吧…… 傅翊韬忍不住搂紧了怀中的女人,苍穹连忙走到他身后,将轮椅推了出去。 发丝黏在夏侯琳珑的脸上,挡住了她原本清丽的面庞,傅翊韬颤着手,慢慢拨开这些被汗沁湿的发丝,将她的小脸露了出来。 他看着这张脸忽地笑了一下,下一秒,嘴角的弧度就僵住了。 夏侯琳珑的嘴边还在不停淌血,傅翊韬手足无措,胡乱地擦拭着她嘴间的血迹。 这么小小的一个人,怎么会流这么多的血?要是这些血流完之后,她会怎么样呢? 慌乱地想着,傅翊韬的心脏顿时有一瞬地顿停。他摇摇头,将这些可怕的想法甩出了脑海之间。 “王爷,王爷别急,等到王府,咱们找最好的大夫给,给王,王妃医治。” 一句话苍穹说的磕磕巴巴,这样无疑是给傅翊韬徒增烦恼,索性他直接就闭了嘴。 半个时辰,就这么短短的半个时辰之间,原本还俏生生站在自个面前,坚定地走出王府大门的女人此刻却奄奄一息地倒在了王爷的怀中。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帮夏侯琳珑瞒着王爷,送走她。 鹤顶红是怎样的毒药,二人都心知肚明。夏侯琳珑几时服毒他们尚且未知,就算是才服下的那一刻立马医治,都不一定能救活,何况她已经流了这么多血,气若游丝。 苍穹不敢细想,只能收紧握着手柄的手,脚步凌乱又迅速地往前走着。 阵阵烈风无情地拍打在他们身上,一下就灌进了夏侯琳珑的胸腔之中,胸口又掀起了一片阵痛,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几下就开始猛然咳嗽。 傅翊韬好不容易擦得白净的嘴角,又开始渗血,触目惊心的嫣红,刺得他双目发疼。 “慢点!” 夏侯琳珑的脸比方才更白了几分,她一定很疼,傅翊韬不愿意让她疼。 “可,可是王爷……” 如今王妃命悬一线,要是慢点的话,可能就救不活了啊…… 苍穹将这句话咽进了腹中。 听着苍穹戛然而止的嗓音,傅翊韬也反应过来,他们此刻要争分夺秒,要是晚一分,夏侯琳珑可能恐怕就要永远的长眠了。 他好不容易才在茫茫人海之中寻觅到这样一个心仪的人,他不愿就这么松手。 他将夏侯琳珑的身子侧了侧,让她整张脸都对着自己的胸膛,他开口:“快点!” 即使这样,仍然有风溜入夏侯琳珑身体之中,随之而来的又是一片痛苦的咳嗽。 衣衫被逐渐濡湿,傅翊韬不停用手顺着夏侯琳珑的背,风刮得他的眼眶生疼,他默默地闭上了眼,低语:“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回家了。” 迷迷糊糊之间,夏侯琳珑似乎是又听到了“家”这个字眼。她可以回家了吗,可是,她的家在哪呢? 很快苍穹就走到了马车旁,麻利地将二人送入了轿中,一下就挥下马鞭,马车像一支离弦之箭,向王府疾驰而去。 马车一路颠簸,颠得傅翊韬身子越发颤抖,颠得他怀中的夏侯琳珑又不停地溢血。 指腹擦着她嘴角的血迹,可是夏侯琳珑流的血太多,傅翊韬这么擦完全无济于事。他立马摊开整个手掌抹着她的唇角,不过一会整个掌心都被殷红染满,血迹顺着他的指缝慢慢往下流。 温热浓稠的血液划过手背,傅翊韬的内心像是被钝器重伤,呼吸也变得急促。 夏侯琳珑只觉一下呼吸困难,一下呼吸又变得匀畅,她微张着嘴,喘息了几口气之后,竟然能轻松地睁开眼。 入眼的就是傅翊韬的惊慌,没想到他还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第209章 阴阳相隔 “琳珑,琳珑,琳珑。” 傅翊韬搂紧了怀中的女人,不停唤着她的名字。可是他再也等不到她的回应了。 苍穹坐在外面,一下接一下地挥着马鞭。听着王爷压抑痛苦的声音,他觉得竟要比杜鹃啼血还要哀痛几分。 心中蓦地一抽,不禁又抽了一下马鞭,让马儿很快地向前行驶。 傅翊韬仍然不知疲倦地唤着夏侯琳珑,他希冀着在某一时刻她就能睁开那双眼,狡黠地回应他。 可他握着的那只手已经渐渐开始发凉,这无疑是在告诉他,夏侯琳珑已经离去的事实。 他又看了一眼紧闭着双眸毫无生气的夏侯琳珑,指腹擦去了她眼尾悬挂着一颗泪珠。 他之前向她保证过不会再让她陷入险境,可惜他却食言了。因为他,夏侯琳珑付出了一条命的代价! 那双灵动的眼再也不会含情脉脉地瞧着他,粉唇再也不会冲他扬起微笑,夏侯琳珑也再也不会扑向他的怀抱。 傅翊韬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他俯下身,唇贴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上。 薄唇贴在冰凉的肌肤上,他的喉头微微发哽,低低一声呜咽像极一头伤痕累累的野兽的哀鸣。 等到马车停在王府大门口之时,苍穹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他甚至都没有勇气撩开帘子,生怕看到最不愿看的一幕。 “王爷,到府了,快些将王妃带进去,属下立马去找大夫。” 里面久久没有传来回答,苍穹心里焦躁,按耐不住又喊了一声:“王爷?” 傅翊韬这才回过神来,抹了抹眼角,咳嗽几声道:“不必。”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苍穹心中生出了无限悲凉。 不必?这是什么意思?他一下撩开帘子,却见傅翊韬一直捏着夏侯琳珑的手,骨节微微泛白。 苍穹看得心惊,王爷这么大的力气,王妃不会痛吗?他战战兢兢将视线移到夏侯琳珑的脸上,她不再淌血,眼眸紧闭,连胸口的起伏也没有了。 他深吸一口气,又唤了一声傅翊韬。 “嗯,带本王进去。” 傅翊韬极力保持着镇定,但是声线却是哽得让人心酸。 苍穹仰头,将眼眶里的泪意逼了回去。 他看了一眼天空,依然是黑暗一片,但是破晓终将来临,可是坐在里面的男人,眼里似乎又变成了一片昏暗,再也迎不来黎明。 他不再开口说话,默默地将傅翊韬推回了房。 傅翊韬理了理夏侯琳珑凌乱的发丝,将她平放在床上,轻轻地扯过锦被搭在她的身上。 苍穹看得又是鼻头一酸,连忙退出去关好门,狂奔回了自己的房间。 双臂摁着门,双目看着地面,不停地大口喘息。掌心逐渐捏成拳,他像是脱力一般跪在了地上。 直到天空泛着鱼肚白,苍穹缓过神,按着发麻的双腿走到了傅翊韬的门前,一下就跪了下去。 双手紧握成拳,一下又一下无助地砸在地面,地上的沙砾碎石黏在他的肌肤之上,尖锐的石子划破他的手背,他却不理不睬,仍然不停地捶着地面。 清晨的鸟鸣唤醒了寂静的王府,春禾揉着惺忪睡眼,正要去王妃的房间端盆打水,看到跪在门前的苍穹吓了一跳。 她轻声询问一番,无人应答,又耸耸肩,轻声唤着:“王妃。” 苍穹听着这两个字,身体轻轻地抖了一下。 “进。” 春禾更是纳闷,前几日的这个时候,王爷都上朝去了,竟然今天还留在府中。 她连忙进去,瞄了夏侯琳珑好几眼,脸上毫无血色,嘴上好带着丝丝干涸的血迹。 第210章 入土为安 走出房门,章哥越想越气,骂声不住地就大了些,随着微风一下就钻入了苍穹的耳中。 苍穹眼神瞬间变得阴鸷,咬牙站了起来,稍稍踢了踢腿,活动筋骨,便冲到章哥身后,迅猛锁住他的咽喉。 突如其来地猛撞,让章哥脑袋发懵,下一秒就呼吸一滞,惊恐地看着面前。 苍穹将他往墙上一甩,他的头蓦地磕向墙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后苍穹大掌一下就掐住了章哥的脖颈,看着面前人惊恐的模样,他扬起了一抹嗜血的笑容。 苍穹的手已经捶得血肉模糊,浓重的腥味让章哥并不好受,他想别过头咳嗽,可是却发不出声音。 “你刚才在说些什么?” 章哥张了张嘴,却是徒劳。 “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对王爷王妃评头论足了?” 苍穹手中的力道大了一些,轻松地就将章哥提起了地面。 死亡地窒息感让章哥忍不住颤抖,双腿不停蹬着想要踩在地面上,双手不停扒着苍穹坚实的胳膊,可是苍穹却是无动于衷。 他死死咬着牙,脸上布满了青筋,额上的细汗不停地往外冒,看起来痛苦非常。 章哥心中生出恐惧,没想到今天不仅连傅翊韬都是如此反常,连常年沉默寡言的苍穹亦是如此,而他们反常的原因都是因为那个命薄的夏侯琳珑。 “下次开口时,希望你先掂量掂量自己。” 苍穹冷哼几声,将章哥甩到了地上。 章哥双手紧张地摸到了自己的脖子,桎梏消失,他犹如新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苍穹冷冷地瞥了他几眼,又回到了之前的位置跪了下来。 章哥抚着胸口,满目含恨地看着那抹跪下的身影,他扶着墙颤巍巍地跑去给王阁打小报告去了。 …… “什么?你说傅翊韬不让夏侯琳珑下棺?” 慕容傲听得一片匪夷所思,轻摇晃着酒杯里的美酒。 “千真万确,章哥出来之后还被苍穹教训了一顿!” 王阁一字一顿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他们虽然忌惮傅翊韬,但是并不畏惧苍穹。可是今日章哥却因为苍穹差点没了命,叫他们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不知为何,王妃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死在屋中了呢?” 王阁有些疑惑,昨日夏侯琳珑分明还在教训着不懂事的小丫头,今日却就那样僵硬地卧在了房内。 “王爷会不会是在筹谋什么计策,让王妃假死来迷惑咱们的眼?” 慕容傲咂摸着“假死”二字,轻轻笑了一下,抿了一口清酒。 “密谋倒是不会,夏侯琳珑是朕赐死的,至于假死嘛……” 慕容傲手中动作一滞,他是亲眼看到夏侯琳珑喝下毒酒的,他们来的时候她已经生命垂危,就算是华佗再世那也都是回天乏术。 但是他也不能掉以轻心,指不定傅翊韬在暗中鼓捣着什么呢。 他摩挲一番酒杯的花纹,低声道:“时刻注视着傅翊韬的动向。” “可是皇上为什么会突然赐……” 王阁话还没说完,就见慕容傲轻飘飘地横了自己一眼。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忘了吗?你应该不是这般不懂规矩的男人。” 王阁立马伏在地上,急忙道:“属下该死!” “退下吧!” 王阁回到府中之时几近黄昏,晚风吹得外面的白帆簌簌作响。想到夏侯琳珑仍然躺在屋中,他便觉得晦气得很,丝毫不愿意靠近傅翊韬房门一步。 春禾跪在床前哭得昏天暗地,最后好像也是接受了这个现实,她抽噎着抹了把泪,端着盆打了热水回来。 第211章 接受事实 傅翊韬一下从梦中惊醒,慌忙地睁开眼,只觉头疼欲裂,极其痛苦地低吟一声,大手一下撑住了脑袋。 看着窗外的阳光,他心中一紧,连忙喝着:“苍穹!” 傅翊韬咳血昏迷之后,苍穹和春禾赶紧找来了大夫,之后他便一直守在屋外,生怕王爷醒来找不到他。 他赶紧冲了进来,一下跪在了地上:“王爷,属下该死,但是为了王爷安危,属下不能死!王妃下葬之后,属下会在她的坟前自断一臂,以求宽慰她的上天之灵。” 傅翊韬到现在都还有些不能接受夏侯琳珑已死的消息,听着苍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他的脑袋嗡嗡作响,有些昏沉。 他一手撑在床沿,一手摁了摁太阳穴,抬眼望了一下陌生的房间。 “她呢?” “王妃还在卧房中。” 在傅翊韬昏迷之前,他那么哀求又凶狠地提出这样的命令,就算是给他们十个胆,也万万不敢在此刻忤逆他。 傅翊韬微微松了一口气:“带本王去见她。” “王爷……” 苍穹欲言又止,下一刻他一咬牙就将心中所想全数吐了出来:“王妃肯定也不愿看到王爷这般模样,您这样做,是不是对王妃太不好了一些?” 傅翊韬闭了闭眼,伸手按了按眉心,等到眼中的湿润退下之后,他才慢慢睁开了眼。 “再让本王陪她一天。” 今天之后,他亲自送她入殓下棺。 知道傅翊韬向来说话算话,苍穹闭了嘴,默默将他服侍好,一下就将他带到了卧房。 夏侯琳珑没了之后,春禾也像是被人一下抽走了生命,软软地跌坐在床前,拉着她的手。 “王妃,你这样,这样奴婢怎么敢与老爷夫人交代啊!” “王爷他们什么都不肯说,你可不可以托梦给奴婢,告诉奴婢你生前到底是遭遇了什么?” “反正你走了之后,奴婢也不想活了,奴婢去帮你报仇。” 泪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颗接一颗地往外落,春禾也来不及抹,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夏侯琳珑手上的肌肤。 少女的嗓音不似平时那般活泼天真,嗓子已经哭到干哑,发出的声音也是相当嘶哑。 苍穹揩了揩眼角的泪,将傅翊韬推了进去。 “她是为了本王,才会被皇上逼迫而死。” 冷静的男声回响在春禾的耳边,她诧异地回眸,眼中全是不相信。 “怎么会?”春禾脸上全是茫然,“王妃明明待在府中,怎么会被皇上?” “前夜她暗自出府,中了皇上的埋伏,被带入宫中强迫饮了毒酒。” 傅翊韬的嗓音平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是多么地绝望与荒芜。 春禾一下子就愣坐在那,泪水立马蓄满眼眶。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后,立马崩溃地叫了出来。 “为什么皇上要平白无故赐死王妃?为什么你知道是皇上做的,而不帮她报仇?” 春禾吼得歇斯底里,早已不顾主仆之仪,一下就揪住了傅翊韬的衣襟。 苍穹立马拽住那双颤抖的手腕,冲着春禾低喝:“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不关王爷的事!是我!我是害死王妃的刽子手!” “要不是我帮着王妃瞒了王爷,王爷也不会中了迷香不知此事!王妃现在也不会是这副模样!” 春禾依然揪着傅翊韬的衣襟,一脸转向苍穹。她从一开始就对他们心生好感,但是没想到他们却间接害死了夏侯琳珑。 她的心像是被人剜了一样,止不住地喷血,她疼得不能自已,急促地呼吸着。 第212章 硬闯王府 陌紫衣看着飘扬在空中的白帆心中陡然一阵,顿时生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暮色低垂,昏黄的阳光倾洒在白帆之上,那一抹白刺得扎眼。 陌紫衣在外面徘徊着,不敢贸然地冲撞进府。视线四处张望,见一老者挑着担蹒跚地向前走,他疾步走向前接过老人的重荷担在了自己的肩上。 他装作不经意地瞄了一眼镇国王府,好奇地问着老人:“大爷,你知道这座府中发生了什么事吗?” 老人顺着陌紫衣的眼光地瞧了一眼王府,看着上面晦气的白帆打了个哆嗦,连连摇头。 “嗨,这里可是住着王爷呢,我一个寻常老百姓,哪里会知道他们皇家的事。” 陌紫衣这时才茅塞顿开,这里是北岳的皇城,不是边关亦不是药王谷,不是一家有事,街里乡亲都能听闻消息的地方。 他跟着老人又走了一段路,就到了老人家门前,老人止不住地道谢,想要邀请这个小伙进屋吃饭,可见他气度不凡,应当是吃不惯这些粗茶淡饭,在陌紫衣婉拒一番之后,作罢。 陌紫衣摸了摸自己背上的包袱,又将怀中各式各样的小瓷瓶摸了个遍。突兀的惨白又浮现在眼前,他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 最先冲入脑海中的便是病怏怏的傅翊韬,上次陌紫衣看到他,他脸色一片煞白,看起来的确是弱不禁风,身体状况相当糟糕。 不知不觉他顺着路径又回到了镇国王府门口,紧闭的大门让他有些焦躁。 他这么火急火燎地回到药王谷为的就是为傅翊韬采药,他实在是不愿看到夏侯琳珑暗自神伤的模样。 他脚程很快,可回到边关之时还是被告知傅翊韬一行人已经回京。他满腹疑惑,分明这里的战事还没结束,怎么就这么着急地回了北岳。 而当他千里迢迢赶到镇国王府后,看到眼前的白帆一下又想明白了。恐怕是傅翊韬在边关突发状况,不得不回城,而如今却是…… 他捏紧了包袱,没想到自己竟然是晚了一步吗? 想到夏侯琳珑惊慌失措的神情,陌紫衣心中又是一颤。恰逢一个小厮敞开了门,他快步走到了门口。 小厮原本只是想要清扫下大门堆积的树叶,看到眼前出现的一双脚,他一懵。 抬眼看见一个男子直挺挺地站在自己面前,脑袋里更是一团乱。 他上下打量一番这位紫衣公子,眉目清秀,英俊潇洒,一双手随意地背在身后看起来也是那么的风流倜傥。 “公,公子,有事吗?” 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自己,小厮的舌头忍不住地就开始打结。 陌紫衣向前一步,吓得小厮捏紧了扫帚,这人不会是要来打劫吧。 “王爷怎么了?” 小厮暗搓搓地瞅着陌紫衣,听到这话舒了一口气,十指逐渐放松。 “王爷好着呢!” 陌紫衣抬眸看了一眼飘摇的白帆,既然傅翊韬好好的,堂堂镇国王府肯定也不会因为一个下人的离去而大动干戈。 “只是啊,他这两天神叨叨的。” 小厮忽地凑近,压低声音冲陌紫衣说着。 陌紫衣见他一脸神秘,满腹疑惑地瞧着他。 小厮又东张西望一番,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几分:“不知王妃招惹了什么……” 陌紫衣面色一凝,伸手拽住了小厮的衣襟,“你说王妃怎么了?” 小厮一脸惊恐,没想到这个人看起来文质彬彬,弱不禁风,手上的力道却很大。 一下捏住自己,滚滚热源往自己身上钻,小厮忍不住地发抖。 小厮指了指陌紫衣的手,他也觉得自己是太鲁莽了一些。他松开手,还贴心地帮面前的小厮理了理被自己弄皱的衣襟。 第213章 信任 陌紫衣仍然是不敢相信,之前小厮的话就让他将信将疑,他不肯想那个娇俏活泼的女子一下就撒手人寰。可是苍穹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哽咽,眼眶也止不住泛红,又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个消息。 他艰难地咽了咽唾沫,随即也将头瞥向了庭院,问道:“能带我去看看她吗?” 苍穹点头,向他做了个往前的手势,兀自往前走着。 果然如小厮所说,傅翊韬没有让夏侯琳珑下棺,而是整日整夜与她待在房间之中。 原本还健步如飞,等真的站在房门前时,陌紫衣的双腿像是被灌了铅一般,一下都抬不动腿。 他突然不敢去面对里面的一切,他害怕夏侯琳珑是真的香消玉殒。但是看着王府中的模样,她好像是真的离去了。 “她不会这么轻易死的。” 陌紫衣笃定开口。他也不知道为何如此肯定,只是单纯认为在蓬莱山那么危险的地方,夏侯琳珑都依然坚持了下来,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的就离开人世。 何况她在这里还留有那么多牵挂,肯定不愿意就这样离开。 他闭了闭眼,缓了一下急促的呼吸,默默又睁开了眼。不再理会身侧苍穹茫然的脸,他抬着沉重的腿走上前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一片死寂,他往里走了几步就看到傅翊韬捏着夏侯琳珑的手贴在自己多手上,一动不动。 抬眸看着脸色苍白发紫的夏侯琳珑,陌紫衣的心一下就被尖刀戳得千疮百孔,汩汩冒血。 他又看了一眼傅翊韬,身形似乎是又消瘦了些,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萧索寂寥。 陌紫衣挪步走过去,傅翊韬猛然抬头看向来人,仅一秒,他又回头深情地望着夏侯琳珑。 平坦毫无波澜的胸脯一下就让陌紫衣面如土色,她是真的一点气息都没有了。 垂眸看着傅翊韬抓着的夏侯琳珑的手,他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喜悦。不顾傅翊韬,他也伸手触了触这只手,虽然冰凉刺骨,却依然是软软的。 傅翊韬不满有人如此触碰夏侯琳珑,距离自己承诺的时间还有几个时辰,他实在不愿现在有人来叨扰二人。 何况,这个男人还对她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谊。 陌紫衣压下心中的喜悦,抿了抿唇角向傅翊韬道歉:“抱歉,是我逾矩了。” “出去。” 陌紫衣定定地站在那,双腿未向前挪动半分。 这让傅翊韬更加地烦躁,他横了陌紫衣一眼,可对方依然无动于衷。 陌紫衣清了清嗓子,轻声开口:“王爷,这说出来恐怕有些荒诞。” “那就不必说了。” 傅翊韬实在不愿与人浪费唇舌,他与夏侯琳珑的时间实在不多了。 “我想,王妃可能并没有离世。” 陌紫衣不理会傅翊韬,在心中斟酌一番,用最简洁的词汇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虽然他也不敢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有希望总比绝望好。 傅翊韬听了他的话有一时的愣怔,之前他看着夏侯琳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两天来,他从未看到过她有清醒过来的迹象。何况她咽气的模样还历历在目,现实将他的幻想一一击碎。 他轻轻笑了一下,虽然这种话听起来十分美妙,可是他不再天真,已经开始接受了她已离去的事实。他不想心中再燃起无限希望,而后现实狠狠地泼他一脸冷水。 “之前,本王也是这么想的。” 傅翊韬的声音很轻,轻得有些空洞飘渺。连陌紫衣听到都是忍不住心揪,男人脸上的悲伤毫不掩饰,唇角的那抹笑更是让人绝望。 “王爷,你肯相信我吗?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我认为王妃应该还是有一丝气息。” 认为?傅翊韬微微侧头,又扯了扯嘴角。既然只是陌紫衣认为,既然没有十足的把握,那他肯定是不会选择相信这个男人的,即使是药王谷的弟子。 他虽然希望世上有奇迹发生,但是现实已经让他万念俱灰,他不得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陌公子还是请回吧。” 第214章 喂药 好不容易取得傅翊韬的信任,但是陌紫衣却没有之前的欣喜。 夏侯琳珑这副模样倒是服了药的现象,可是她却丝毫没有气息,这让陌紫衣相当费解与失望。 注视着傅翊韬期待的目光,他垂了垂眸,又在夏侯琳珑的小腹之上点了几个穴道,轻柔地将她放倒在床上。 六只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陌紫衣,让他觉得芒刺在背,略微有些不适。 他随意动了动身子,静静盯着夏侯琳珑的脸,除了脸更加苍白之后,没有其他的变化。 其余三人心中一阵焦急,可又不敢在这种时候开口说话。 整个房间又陷入了一片平静,春禾赶紧将自己的眼泪擦了个净。 小半刻后,陌紫衣按着夏侯琳珑的手腕,微微使劲传了几丝内力进她的体内。而后手搭在了她的脉搏之上,重重往下压了一番,面上一阵严肃,双眉紧紧蹙在一起。 傅翊韬紧盯着陌紫衣的侧脸,一丝表情都不愿错过。 直到陌紫衣抿着的唇角放松之时,他的心忽然狂跳起来,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陌紫衣也是不敢相信,又伸手探了几分,又赶紧拽着春禾的手腕,搭在夏侯琳珑的手腕间。 春禾原本一阵不知所措,感受到手下细微地跳动之后,另一只手立即捂住了嘴,双眼里一阵惊恐一阵惊喜,胸口剧烈起伏着。 “王,王爷。” 她抖着声音喊着傅翊韬,“王妃,好像真的,还有一丝气息。” 傅翊韬面上一喜,沉寂的眼眸中终于有了光亮。他靠近夏侯琳珑,将二人的拂开,抖着手寻找着她的脉搏。 不知怎地,他似乎是太过于紧张,怎么都找不准位置。 陌紫衣看得心急,抓住傅翊韬的手稳稳地按在了那脉搏之上。 十分的轻微,但是好在还在跳动。傅翊韬的眼前模糊一片,面上一片茫然。 陌紫衣松开手,将自己的包袱取下来放置在桌前,还好他这次回药王谷药材带的齐全。 将一些药材纷纷挑拣出来,放在了春禾的手中。 “将这些熬一个时辰,然后放半个时辰再带过来。” 春禾忙不迭地点头。 “春禾,记得有人问起就说是本王的药。” 春禾回头望了一眼傅翊韬,随即又想明白。王府之中全是慕容傲的眼线,要是让他们知道夏侯琳珑还活着,那还得了。 陌紫衣心中诧异,但他却没有开口询问,而是将一包银针取了出来。 疾步走到床榻之间,取出几根银针,傅翊韬一把拦住了他。 陌紫衣失笑:“王爷,我得将王妃体内的毒抑制住。” 傅翊韬狐疑地看了一眼尖锐的银针,这些针将夏侯琳珑身上扎些小孔,那该有多疼啊。 但是为了她的生命着想,他还是放了手。 银针逐渐推入了夏侯琳珑的胳膊上,小腹中,看起来分外吓人。 这个场面看起来十分残忍,傅翊韬不再忍心看,但又是救治的必经阶段,他也不能出声打断。 “王爷,不如先去歇息一下。” 陌紫衣将最后一根针推入夏侯琳珑的肌肤之中,抬眸看向傅翊韬。 面前的男人发丝凌乱,眼眶之下一片乌青,看起来蓬头垢面的,实在与之前看到的他大相径庭。 “照王爷这样,恐怕王妃还未苏醒过来,你就又倒下了。” 傅翊韬思索一番,瞥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答应了这个提议。 苍穹连忙走过来将傅翊韬推了出去。 他们走后,陌紫衣又将夏侯琳珑扶起来,向她运着真气。 温热的内力运入她的体内,与毒素碰撞,她一下喷出了血。暗黑的血染在床单之上,看起来相当恐怖。 月牙刚爬上夜空之时,春禾和傅翊韬从外面走了进来。 第215章 起死回生 陌紫衣依然是待在房间里,又换了一批银针,逐渐扎入了夏侯琳珑的肌肤之中。 随后又给她运了一次气,她又吐了不少暗黑色的血出来。 傅翊韬离得近,她吐出的血多多少少都溅到了他的身上。他无心顾及,而是一脸着急地看着她,又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陌紫衣,道:“谢谢。” 陌紫衣在几个时辰内运了两次真气,此刻有些虚弱,他扯出一个无力的笑:“无事。” 他将瓷瓶里的药丸掏出来,摸黑走到了膳房,将它们轻轻捣碎,把粉末带回去拍在了夏侯琳珑的咽喉、小腹之上。 夏侯琳珑的呼吸蓦地变得急促,嘴间又开始不停渗血。 傅翊韬的眼前又浮现起那日她在马车中不停流血的模样,双眼一下就变得猩红,呼吸与她一样急促起来。 “你在做什么!” “这是逼吐之药,应当可以将王妃体内的毒素排出不少。” 傅翊韬却听不进去,双手不停按在夏侯琳珑的唇边。她又开始渗血,而且又是这么多血,他怎么擦都擦不完。 那日的恐惧又浮现在眼前,之前她就是咳了这么多血以后闭上了眼。他害怕这次又是那样,让他误以为她活过来了,结果下一刻她又忽然没了呼吸。到最后这一切,不过是他的一个美好又残忍的梦。 陌紫衣不知道之前傅翊韬到底经历过怎样的绝望,只是他慌乱抹着夏侯琳珑唇角的模样,让自己心中震颤不已。 他原本以为这个男人永远都是那么从容不迫,根本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可眼前手足无措的傅翊韬如假包换,他心中闪过无限的惊讶。 陌紫衣垂眸看了一眼傅翊韬鲜血淋漓的双手,连忙把他拂开:“王爷,王妃吐出来了才好,不要这么这么紧张。” 傅翊韬的目光落在自己嫣红的双手上,他清晰地发现这双手抖得不成样子。 陌紫衣见他一脸脆弱,叹了几口气转移着话题:“为什么之前王爷要让春禾那样说?难道府中的人不愿看到王妃醒来吗?” 傅翊韬一愣,他们愿不愿意看到夏侯琳珑醒来尚且未知,慕容傲肯定是不愿看到她醒来的。 “他们都是皇上的人。” 他搓了一把手,垂眸开口。 “而让她这样躺在床上的人就是皇上。” 傅翊韬三言两语就将这些说了出来,略去了其中的恩恩怨怨。 但是陌紫衣还是明白了过来,手中的拳头更是捏紧了不少。既然不能让下人们知道,那他们只能将这些摸黑进行。 趁着府中的人都睡下,陌紫衣又熬了一罐药。 傅翊韬看着那碗药有些疑惑:“这么频繁地让她喝药,当真没事吗?” 陌紫衣点头:“之前王妃吐了大半出来,现在再喝一碗刚好。” 之后便又是傅翊韬以唇喂药。 二人就这样不眠不休地守在夏侯琳珑的床边一整夜。 消失已久的太阳挂在天上之后,慷慨地将阳光洒进了房间之内,傅翊韬有些欣喜地发现夏侯琳珑的脸已经不再是一片死白,已经染上了点点红晕,只是胸口的起伏仍然很是低微。 …… 今日的王府异常怪异,昨日那位紫衣公子踪迹不明,王妃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之前还以泪洗面,如今却变得神采飞扬。 仆人们都忍不住猜测,可能这丫头也被王爷给传染了,一起变得疯疯癫癫的。 而后大家便更不愿靠近傅翊韬的那间房。 此刻王阁正站在不远处破口大骂,若不是要送药,他铁定是不愿意靠近傅翊韬那个疯子的。 他深呼吸一口气,站在门口叩了叩门。 里面陌紫衣正在为夏侯琳珑运气,傅翊韬望了一眼四周,以为是苍穹来了,所以也没怀疑,直接道:“进。” “王爷,药……” 王阁走进来便看到那紫衣公子正扶着夏侯琳珑不知在干嘛,眼中一片惊恐。 第216章 终于回来 春禾才堪堪叫了一声就立马捂住了嘴,她紧张兮兮地往后瞧了一眼,间没引来什么奇奇怪怪的下人之后,僵硬的肩膀才松了下来。 她一脸兴奋地凑近夏侯琳珑,将那张脸仔仔细细瞧了个遍,她压低声音欣喜喊道:“王妃你醒啦!” 夏侯琳珑才睁开双眼,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小丫头的面庞忽地凑近,吓得她一惊,呼吸又变得急促,胸口也是一阵闷痛。 见她烟眉轻蹙,春禾立马又弹回身子,焦急地瞧着她。 春禾抚着她的胸口,一下接一下地顺气,渐渐地,她的呼吸才趋于平稳。 夏侯琳珑才醒来,身子虚得很,连抬起眼皮都要耗费巨大的精力。 身上的酥麻感让她有些不适,微微转了转眼珠看到身上扎着的银针,呼吸陡然一窒。 一时之间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所有人都为她惊慌,哭泣。 她很想安慰他们别再哭了,她很累很困很痛,很想睡觉,他们实在太聒噪了,扰得她不能寐。可是她发不出声音,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王妃别急,这些都是陌公子扎在你身上给你祛毒的,现在已经少了,之前还要多呢!” 夏侯琳珑吸了一口凉气,一下身子又疼得不行。这些针之前竟然还密密麻麻地在她身上,想想她都觉得可怕。 身旁的春禾一阵欣喜,眼眶之中立马蓄满了泪花。她慌忙地抹了一把泪,但眼泪依然欢快地在脸上淌着。 夏侯琳珑转过眼望了一眼,很想伸手擦去春禾的眼泪,但她的四肢被针扎着绵软无力。她又想出声,可是嗓子干得冒烟。 春禾瞧着王妃舔了舔嘴角,看到那干裂的嘴唇,她立即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倒水。 她的手抖得厉害,热茶汩汩倾洒在玉指上,她来不及惊呼,赶紧将磕磕绊绊倒好的茶端到王妃的身边。 她小心翼翼地将夏侯琳珑扶起来,谨慎地避开了那些银针。 热茶抵在夏侯琳珑的嘴边,她轻轻地抿了好几口。茶的甘甜与苦涩蔓延在嘴中,温润了嗓子,她觉得舒适多了。 视线悄悄下移看到被单上的血迹,杏眸惊恐地瞪大,迅速地别过头看着春禾。 力道太大,让她僵硬的脖子一下就有些发酸发软。 春禾温软的小手贴在夏侯琳珑无瑕的脖颈之上,柔柔地帮她按摩了一番。 微微渗着汗意的小手贴在她的脖子间,有些粘腻,有些酸痒。指尖慢慢游走,倒是舒缓了一些她的疲倦。 看着王妃如此惬意舒适的表情,春禾以为自己在安抚一只慵懒的猫。 困意又一次袭来,夏侯琳珑眨了眨眼,强迫自己睁开眼,她还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的人,怎么可以又这样睡过去。 “王妃。”春禾的嗓子里立时染了哭腔,“你千万不要睡啊……” 她害怕王妃这样一睡,又睁不开眼了,让陌公子做的那些全都白费。 害怕这些只是因为她太想念王妃而做的一场不切实际的美梦。 她使劲揪了一把自个的大腿,疼得她眼泪直直往外冒。 惊呼声钻入夏侯琳珑的耳中,她微垂下头,淡淡地扬了扬嘴角。 不管她怎么反抗,仍然是抗拒不过困意,稍不注意眼皮就大剌剌地粘在一起,又渐渐地睡了下去。 “王妃,王妃!” 春禾见夏侯琳珑的头垂得越来越低,慌乱立马爬满了心间。她扶着王妃倒在床上,看着那张恬静的睡眼,眼眶又变得模糊。 伸手探了探鼻息,春禾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双手擦完眼泪又杵着自己的下巴,双眼呆滞地瞧着入睡的王妃。 轮子的咕噜声唤回了春禾的思绪,她一回眸就见陌紫衣走了过来,将夏侯琳珑身上的银针一一拆了下去。 第217章 清醒 傅翊韬的声音已是低不可闻,可在静谧的卧房之中,夏侯琳珑还是听清了他说的话。 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双手也抖得不行,大手按在她的脊背之上,小心地抚顺着。 夏侯琳珑原也想抬手按在傅翊韬的背上,可是颈项之中传来的点点湿润让她一下子僵住了。 下意识地舔了舔唇,双手紧张地都不知该放向何处。 虽然怀抱很熟稔,但是面前的这个男人的反应却是如此的陌生,让她的心忍不住颤抖。 夏侯琳珑抿着唇,指尖在空中忐忑地动了几下,终是抓住了傅翊韬的衣襟,慢慢抚上了他的背。 她的回应让傅翊韬的身子又僵了几分,搂得更加紧了一些。 她原本就有些喘不过气来,现在她完完全全被傅翊韬箍在怀中。柔软与坚硬相撞,让她有些忸怩。 夏侯琳珑微仰起头,不停地哈着气。娇娇软软的呼吸声溜入傅翊韬的耳中,他笑了一下,松开了怀中的人。 他双目赤红,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女人。他的目光甚是缠绵眷恋,双手情不自禁地攀上了她的双肩。 体温透过衣衫度入了傅翊韬的掌心之中,温温热热的。目光更是肆无忌惮地扫在她的小脸上,阳光映得这张脸更加白皙剔透,肌肤吹弹可破。 他颤着手抚上了夏侯琳珑光滑的脸蛋,暖暖的温度在掌心之中流连,眼眶又禁不住地红了几分。 夏侯琳珑按住了傅翊韬游走的大手,目光落在他发红的眼眶之上,心中闪过一阵又一阵的暖流但更多的还是难受。 “王爷,臣妾回来了。” 樱唇轻启,她轻轻地吐出了这句话。 只可惜这句话没有夏侯琳珑想的那样深情满满,她睡了太久,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一开嗓就是一片沙哑,声音粗犷得犹如一个大汉。 语毕她咬了咬唇,羞赧地垂下了头。 傅翊韬笑着瞧了夏侯琳珑好几眼,她的头都快窝进胸口中。看着她粉红的耳朵,他失笑一番,倒了一杯茶递到了她的唇边。 夏侯琳珑抬头,微微伸出手想要接过他手中的杯子,却被傅翊韬拂开,她没有办法只得抓着他的手臂,小口小口地酌着热茶。 苍穹进来之时就看到这样一副旖旎的画卷,见夏侯琳珑健健康康坐在那之时,他心中一片内疚。 他连忙走过去跪在她面前,向她开口:“属下该死,没能照顾好王妃!” 突然的声音惊到夏侯琳珑,喉咙呛了口茶水,止不住地咳嗽。 傅翊韬顺着她的背,凉凉地睨了苍穹一样。 苍穹一抖,跪得更加地笔挺。 陌紫衣端着药过来之时,看到夏侯琳珑侧坐在床榻之上,嘴角勾了勾。 “你终于醒了,看来你还不笨,知道把我的药丸随身带在身上。” 夏侯琳珑也笑了一下,接过那碗药咕噜咕噜地吞咽着。 一旁的傅翊韬和苍穹皆是一副茫然的模样。 温热的药汁咽下,夏侯琳珑觉得越发暖和了些。放下碗就看到两道视线灼灼地盯着自己,她缩了缩头,看向陌紫衣。 “怎……么回事?” 傅翊韬的声音也开始有些喑哑。 夏侯琳珑在心中组织了一番,娓娓地诉说与他们二人听。 “服毒以前,臣妾已经受了一些轻微的小伤,手疼得不行。当时摔在地上,小腹有东西硌得生疼,趁他们不注意我迅速将它拿了出来,发现那是陌公子送的药。” 傅翊韬轻轻嗯了一声,一下拉开了她的衣袖,白皙的腕间现着一片红印,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无比怜爱地摩挲着上面的痕迹,启唇问她:“疼吗?” 第218章 将计就计 温软的嗓音却让陌紫衣和傅翊韬的面色立刻就凝了下去,二人皆陷入了沉思。 夏侯琳珑也是暗道不好,紧张地用眼神去询问二人。 “之前有个下人在我给你医治之时,进来送过药……” “本王已经警告过他。” 夏侯琳珑惊惧地睁大双目,陌紫衣口中的那个下人肯定就是王阁,她的脑袋一下就开始抽痛。 她又抬眼看到傅翊韬,他的神色已经恢复平常。现在她才发现他的脸依然是一片惨白,两团乌青黏在眼眶之下,看来十分吓人。 傅翊韬的发丝也不像平日那样平整,而是散成一片,乌黑衬得他的脸更加病态。虽然他脸上面无表情,但眉眼间尽是一片疲惫之色。 夏侯琳珑忍住了想要呵斥他的欲望,让自己的心情冷静下来。这个男人分明还在饱受幽冥草的痛苦,还要这样不知疼惜自己的身体。 但傅翊韬又是因为自己才这样劳累,她也狠不下心来责备他。于是她默默地转移着怒火,剜了苍穹一眼。 “王爷身子不适,怎么还能让他这般劳累?” 苍穹的眉立时敛了起来,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王爷虽然看起来羸弱,要是倔起来,谁都说不动。 何况当时倒在床上的人还是夏侯琳珑,傅翊韬更是像钉在了这个房间一般。他离开房间的次数,屈指可数。 后来错过王妃第一次醒来之后,傅翊韬更是不愿意踏出房门一步,苍穹怎样劝说都是无济于事。 他理了理思绪,正想将这些苦水尽数倒出来,便接触到傅翊韬警告的眼神。 苍穹颤了颤身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还是当一个哑巴,听着王妃的责骂吧。 后来夏侯琳珑说得累了,便不再责备苍穹,脸上又浮现起一片愁色。 如今王阁肯定知道陌紫衣给自己治疗的事,虽然傅翊韬已经警告过他,他应该不会在王府散布谣言,但是他肯定也会第一时间上报给慕容傲。 之前慕容傲肯定对她已死的消息深信不疑,毕竟傅翊韬他们赶来之时,自己已经气若游丝,撑不了多久。 可就是之后傅翊韬的举动太过反常,一直让她待在卧房之中,迟迟不肯入殓。 虽然她能知晓他的意思,与傅翊韬亲近的人也能知晓他是舍不得自己。但是落在旁人眼中,那他肯定就是在暗中密谋着什么。 如今慕容傲肯定也是知道了此事,现在肯定是在蛰伏着,等着他们有什么异样的举动,就能找来侍卫将他们一举拿下。 “既然王阁已经发现了,那不如再做戏一番,陌公子再卯足了劲儿'医治'本宫一番。”夏侯琳珑那双眼又开始闪着狡黠的光芒,“但是鹤顶红的剧毒让你无力回天,本宫依然'撒手人寰'。毕竟是皇上看着喝下去的毒酒,看到本宫躺在棺材里之后,他的疑虑肯定就消失了。” 夏侯琳珑将目光投向春禾,严肃道:“春禾你一定不能再表现得那么雀跃,一定要伤心难过,知道吗?” 春禾虽然年纪小,但是依然明白此事的重要,郑重地点头。 “出殡之后,本宫就偷偷与陌公子前往边关。” 傅翊韬的面无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龟裂,他一下就攥住了夏侯琳珑的手腕,对她刚才说的话不甚苟同。 她这次就是因为要前往边关,才会遇害。要是再放她去边关,又遭遇其他麻烦该怎么办? 傅翊韬一下就抓住了夏侯琳珑的伤口,她轻轻嘶了一声。另一只手贴在了他的大掌上,道:“想来王爷这几日因为臣妾的事无暇顾及边关了吧。” “此事不急。” “那些都是曾跟随王爷出生入死的士兵,此刻人命关天,皇上坐视不理,臣妾不能不为王爷分忧。” 夏侯琳珑的声音愈发轻了几分,像是在哄一个年幼的孩童:“之前是臣妾太鲁莽了,贸然前行。这次和陌公子,到时王爷再给臣妾一些侍卫如何?” 这双鹿眼太过水汪汪,一瞬不瞬地瞧着自己,傅翊韬实在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第219章 假戏真做 陌紫衣面上也沾染了些许怒意,捏紧了拳对着傅翊韬道:“药王谷的弟子也是凡人,并不是什么菩萨。” “苍穹,快去找些下人来,将王妃带出去。” “谁敢!” 傅翊韬的拳头捶在手柄之上,发出了一声低喝。陌紫衣和苍穹面面相觑一番,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小荷吓得有些腿软,没想到进来却看到如此剑拔弩张的一面。她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牙齿都吓得打颤。 况且夏侯琳珑还躺在那,她只觉得自己的背脊骨正在发凉,不停地冒着冷汗,她不知所措地往后退了一步,重心不稳,一下跌坐在地。 她胸口激烈地起伏着,看着身旁哭得昏天暗地的春禾,她手撑着地,一下爬了出去。 小荷仓皇逃走之后,春禾的眼睛透过指缝看了一下,赶紧跑到了夏侯琳珑的床边。 她摸了下夏侯琳珑的肌肤,已然是冰冰凉,还有一丝僵硬。刚刚才止住的眼泪,又被吓了出来。 王阁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来之时,就看到陌紫衣一脸欣喜地迎了上来。 之前他也听了小荷断断续续的说辞,原来这位紫衣公子是傅翊韬从药王谷请来的救兵。 怪不得之前会出现那样怪异的举动——对一个死人运气。 当时王阁说给慕容傲听的时候,他也是惊得不敢言语,只留下一句“好好监视着”,便拂袖而去。 没想到过了这么几天,这紫衣公子也不想再沾染这件破事了。 “来得正好,赶紧将王妃带出去。这都过去多久了,还让你们王爷如此胡闹!” 王阁上前几步,就听得傅翊韬一声呵斥:“王阁你敢!” 之前王阁还以为夏侯琳珑会突然诈尸,一直惴惴不安。如今看到她躺在那,完全一副死人的模样,所有畏惧都烟消云散。 “王爷,陌公子都说了回天乏术,还是让王妃早些入土为安,下辈子有个好轮回吧。”王阁轻蔑一笑,“不要再碰到一个残疾,就是再好不过了。你难道要……” 傅翊韬投来的眼神太过狠戾,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陌紫衣似乎是不愿再看下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蹿到傅翊韬身边,轻松地点了几个穴,让他无法再动弹,连说话都成了奢望。 王阁蔑视笑了一下,轻骂着:“真是个废物!” 而后就抱起了已经僵硬的夏侯琳珑,刚触到她的肌肤,王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飞快地将她送进了前厅的棺材里。 之后陌紫衣解了傅翊韬的穴,低声向他道歉。 傅翊韬只是微微颔首,轻轻过去安抚了一下还在抽泣的春禾。 春禾哭得双眼通红,小嘴都撅在了一起。她收拾了一下褶皱的衣裙,随着傅翊韬他们来到了前厅。 仆人皆穿着洁白的衣服,默默地跪在一边。傅翊韬腿脚不便,春禾便替他跪在了软垫之上,点燃了香烛,烧了一把纸钱。 鲜黄的纸钱才刚被火苗舔舐成一片灰烬,忽然就刮来了一阵风,将灰烬吹得在空中飘扬。 仆人见状将头埋得更低了些,他们皆认为这是夏侯琳珑不满这么久才给她烧钱,所以刮来这么一阵阴风,恐吓他们。 夜色降临之后,仆人渐渐都回了房,没有一个人敢接近此处。 傅翊韬让其余三人回了房,自己则是默默地靠在棺材的旁边,双眼不知飘向何处。 王阁还在打扫着外院,也借机在暗中窥伺着傅翊韬,想看他到底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轻轻的,棺材响了两声,傅翊韬立即警惕起来,一眼就抓住了暗中的王阁。 他不敢打开棺材,生怕被王阁发现什么。 夏侯琳珑原以为是外面的人没有听到,又连续敲了一下。 第220章 守丧 傅翊韬并没有立刻回应,脑海间一下又浮现起方才推棺材的那一幕。 夜风呼呼地往两人身上灌,毫不犹豫地就扑向傅翊韬病弱的身躯。一阵咳嗽猛然来袭,他抑制不住,伸手抓在棺材边,佝偻着身子不住地咳嗽。 耳边响着咳嗽声,夏侯琳珑来不及思索,一下接一下地抚顺着他的背。 “王爷,夜里风大,您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她的声音依然保持着镇定,但是却染了几缕不易察觉地哭腔。她实在是不想到时候她痊愈了,而傅翊韬又倒下了。 傅翊韬咳得天昏地暗,他原以为这一阵咳嗽要等到他将肺咳出来才会罢休。但好在身体还是完整的情况下,他慢慢地止住了咳嗽。 下意识地把捂在嘴边的手摊开放在自己眼前,暗黑浓稠的血迹黏在苍白的掌心之中,看起来是那么的诡异又可怕。 他的手一下就扒紧了棺材边,死死地咬住了牙。听着夏侯琳珑焦急的嗓音,平静如死水的眼眸终是出现了一丝慌乱。 他默默地闭着眼,平复着心底的那一丝焦虑。再睁眼时眼底又是一片镇定,他垂眸看了一眼掌心,将上面的血迹甩在地上,拇指擦去了唇角的血丝。 傅翊韬没有立即抬头,他将头靠在一边,视线恍恍惚惚地,不知飘向何方。 总之,他此时此刻不敢与夏侯琳珑对视。 看他不再咳嗽,夏侯琳珑逐渐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探着这只手,似乎是在触碰傅翊韬身上的余温。 在她才苏醒之时,她觉得这个体温相当温暖舒适。等自己恢复之后,她才知道这温度有多么的冰凉。 两手轻轻交握之后,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双眸若有所思地盯着傅翊韬瘦削的背脊。 傅翊韬无声地喘了好几下之后才逐渐缓过神,他若无其事地回眸,看到夏侯琳珑呆愣的模样,嘴角轻轻地向上扬了好几寸。 他的脸比自己还要惨白几分,现在扬起的这一抹笑,更是衬得傅翊韬虚弱不堪。 夏侯琳珑与他的视线在空中交缠,有些缠绵,还有些许悲伤。目光在他的脸上转悠几分,之后落在了那发紫的唇角边。 傅翊韬刚才,恐怕又咳血了吧。 鼻间一下就开始泛酸,夏侯琳珑使劲眨了眨眼,眼眶里的雾蒙蒙一下染在了睫毛上,睫毛上垂挂着点点晶莹,让她看起来我见犹怜。 傅翊韬无声地叹息,修长的手指屈起来轻轻勾去了那睫毛上摇摇欲坠的泪珠。 “又是风太大了吗?” 云里雾里的一句话让夏侯琳珑一愣,过后她又想明白,擦了擦眼角,轻轻地点头。 傅翊韬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的虚弱,她听得一阵心揪。她垂下头,吸了吸鼻子,双手死死地掐了一下,又扬起了脸,挂着甜美的笑,上面的梨涡勾得面前的男人久久不能回神。 夏侯琳珑一把拉过傅翊韬搭在棺材边上的手,逐渐将葱白纤细的手指陷进他的指缝之间,与他十指相扣。 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失神,回过神时才发觉自己的手心中已经紧张得沁出了丝丝薄汗。 之后二人都不再开口说话,夏侯琳珑看了一眼两人相交的手,又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天蒙蒙亮时,陌紫衣打着哈欠来到了前厅。看到两人坐在冷风中稍稍愣了一下,又快步走过去,给夏侯琳珑又喂了一颗药丸。 “王爷,等会仆人就要醒了。” 陌紫衣看着二人交缠的手,默默地开口。 傅翊韬的力道很大,他也不可能直接就将二人的手扯开,只能淡淡地提醒着。 一直处于神游之中的傅翊韬霎时回神,无限眷恋地看了一眼夏侯琳珑的手而后依依不舍地放开了。 第221章 开棺验尸 傅翊韬冷眼看着面前的邢公公,想到之前就是这个公公帮着慕容傲逼迫夏侯琳珑饮下毒酒,他心中陡然就生起几团火。 邢公公并不畏惧傅翊韬的视线,反而扯开了一抹讥诮的笑容,掠过了面前的男人。 之前王阁向皇帝通风报信之时,慕容傲就升起了层层疑惑,他自己也是一片诧异。 分明那晚他们二人是亲眼看着夏侯琳珑饮下的毒酒,傅翊韬赶到之时,她也已经奄奄一息,血流不止。 想来应该是见不到第二日的天明。 但是后来傅翊韬的所作所为太过于反常,看起来相当蹊跷。照慕容傲对傅翊韬的厌恶程度,在他眼里就是镇国王正在鬼鬼祟祟地密谋着什么。 幸好,傅翊韬的诡计被王阁撞破。 于是皇上就更加的警惕,让王阁更是注意着傅翊韬的动向。 后来傅翊韬松口同意让夏侯琳珑下葬,这在外人看来是已经绝望,相信了那女人离去的事实。 可是慕容傲却不这么想,在他眼里傅翊韬这样松口无疑是相当反常的一个行为。他甚至情不自禁地想,难道夏侯琳珑真的又活了过来?下葬不过是一个幌子,而是借着下葬的理由,将夏侯琳珑送向别处。 还好有邢公公在,又安抚了慕容傲一番才稍稍打消了他的点点疑虑。 熬到下葬之日慕容傲的疑惑突然又膨胀,再也坐不住,立即吩咐着邢公公来到镇国王府。 此刻邢公公仰起下巴,看着面前的苍穹,模样甚是趾高气扬,让苍穹不禁捏紧了拳头。 “邢公公有何吩咐?” 苍穹咬牙切齿地砸出了这几个字。 他实在看不惯面前这个狐假虎威的公公,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实则背地里比谁的心眼都多。 邢公公朝苍穹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笑眯眯道:“皇上有口谕,说要让老奴再来为王妃检查一番。” 苍穹眼神一冷,夏侯琳珑都已经躺在了里面,慕容傲还是不相信,想来他是有多么地不信任傅翊韬。 口谕,又是皇上的什么劳什子口谕!他忍不住在心中破口大骂。 可是面上他还是和和气气,朝邢公公拱手:“这样是否对王妃太不尊重了些,何况现在时辰已到……” “之前耽搁了这么久,如今再耽搁一小会儿,应该不足挂齿吧?你说对吧,王爷?” 邢公公又将视线投向了傅翊韬,现在走近了几分,他能够仔细地观察着这个残疾王爷脸上的表情。 傅翊韬的手死死地捏着手柄,眼里一片赤红,里面的恨意毫不掩饰,直愣愣地盯着邢公公。 “好,那便检查吧。” 傅翊韬的声音冷漠,他极力压抑着身体中叫嚣的寒毒。 想到慕容傲,他就忍不住生气。他一动怒那些毒素就在体内疯狂的移动,使他整个上半身不停痉挛。 邢公公见傅翊韬正在忍耐着什么,不禁吞了吞唾沫,不动声色地往另一边挪动了脚步。 这样的傅翊韬太过陌生,邢公公害怕自己等会一不小心惹怒了他,一下引火**。 所以邢公公选择躲得远远的。 他快速地朝着带来的侍卫使了个颜色,他们迅速凑上前,甩开痛哭不止的春禾,将棺材板推开。 邢公公踌躇一番终是向前,看着夏侯琳珑面色苍白地躺在那,觉得相当晦气。 他往后退了一步,又让太医凑上前。 太医先是探了探夏侯琳珑的鼻息,又摸了摸她脖颈,最后落在了她已僵硬的手腕之上。 刚触到坚硬冰凉之时,太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战战兢兢把完脉之后,连忙退开,走到邢公公面前,道:“当真是没气了。” 傅翊韬压着紊乱的呼吸,喉头的腥甜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吐了出来。 邢公公双目瞪大,一张老脸上的褶子全都皱在了一起,慌张地看着淌血的傅翊韬。 “王爷!” 苍穹大喊一声,连忙过去顺着傅翊韬的脊背。 傅翊韬低着身子,捏着袖口将自己嘴边的血丝擦净,抬眸看向了邢公公。 第222章 你要照顾好自己 夏侯琳珑呼吸一滞,双眸颤着望着春禾簌簌下落的眼泪,茫然得不知所措。 “怎,怎么回事?” 过了好久,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紧张地询问着春禾。 春禾吸了吸鼻子,一手手背胡乱地擦着眼泪,一手撑在桌沿,不停地哈了几口气。等到眼泪不再掉落的时候,她才慢慢地向夏侯琳珑诉说着方才发生的事。 听到最后,夏侯琳珑一下无力地跌坐在板凳上,眼神涣散,烟眉紧蹙,不可置信地看着春禾。 怪不得之前傅翊韬的脸色如此苍白,,怪不得他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原来还有这么一茬,她现在好想不顾一切冲出房门去寻找他,去抱抱他。 可是她不能,现在好不容易打消了慕容傲的疑虑,如果她贸然冲出去被人看到,那可就糟了。 她闭了闭眼,双肘撑在桌边,指尖按在额头之上,平复着心中的慌乱。 眼眶的湿热又袭了上来,她仰起头,一手按在眼眶上,强迫自己将泪水逼了回去。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傅翊韬的身体已经差到了这种地步。她暗暗猜测,应当是前几日不眠不休地呆在她身边,后来又在外面灌了夜风,才让他比之前还要虚弱。 夏侯琳珑的呼吸变得匀畅之后,又默默地将春禾的眼泪擦干净。 “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以后那些不吉利的话就不要说了。不,连都想都不要想,知道吗?” 春禾抿着唇,重重地点头。 “在本宫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王爷就交给你了。”夏侯琳珑喉咙一哽,“要是王爷少了根头发丝,本宫惟你是问。” 要是傅翊韬在她不在的期间之内有个三长两短,她又能怪谁呢?只能怪她自己,之前没能好好守住彼岸果,让其他人劫走。 而后夏侯琳珑再安抚了春禾一番,轻轻将她推了出去。 夏侯琳珑看着摊在眼前的衣物,有一阵头晕,眼前立时起了一层雾。 她颤着手抹掉了眼角的泪珠,吸着鼻子整理着它们。 之后她就呆呆地坐在梳妆镜旁,侧着头看着外面的太阳。从它垂挂在整天边,等它没入地面,她都不曾移动半分。 黄昏之后,苍穹带着傅翊韬将晚膳带到了房间之中,夏侯琳珑才略微回了神。 她沉默地走过去,垂着眼眸坐在傅翊韬身侧,捏着筷子一下又一下地戳着饭碗里饱满晶莹的小米粒。 见她迟迟不下筷,傅翊韬无奈地勾起一抹笑,夹了一夹她喜爱的菜放入了她的碗中。 香喷喷的气味飘扬在夏侯琳珑的身边,她轻轻嗅了嗅,抬眸看着眼前的菜肴,微微一愣。 竟然都是她爱吃的。 她撤回眼眸,又看向傅翊韬,故作轻松道:“王爷怎么都准备着臣妾爱吃的,这般的宠溺,不怕臣妾恃宠而骄?” 傅翊韬淡淡抬眸与她对视,而后划开了一抹微笑。 “你不会。”他捏了捏夏侯琳珑的手,“你喜欢的,就是本王喜欢的。” 夏侯琳珑还来不及扬起微笑,就听得他抑制不住地咳嗽。 她慌忙给傅翊韬盛了一碗汤,而后不停地拍着他的背脊。 等到痛苦的咳嗽停止之后,她将汤递到了傅翊韬的身边。 傅翊韬端起碗,看着汤碗上飘着的油星子,又是一阵咳嗽。 点点的血迹撒入汤碗之中,看得夏侯琳珑一阵心惊,她抿着唇,装作没看到一般吃着碗里的菜。 第223章 离别 傅翊韬失神,伸手更加箍紧了怀中的女人。恐怕她也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嘴角的弧度有些苦涩,想来也是,自己咳得如此痛苦,她如此聪慧,肯定知道了他身体的反常。 夏侯琳珑见他不说话,又抖着声音将这句话说了一遍,语气间已尽是一片哀求之色。 “好。” 良久,傅翊韬终于平复了身体的疼痛,缓缓出声回应了她。 夏侯琳珑露出一抹微笑,仰起头看着傅翊韬,随后在他的唇边印下了淡淡的一吻。 犹如蜻蜓点水一般,一下就松开了他。 傅翊韬也没有搂紧她加深这个吻,他实在害怕自己嘴里的血腥味让她更加心慌。 夏侯琳珑从傅翊韬的怀里轻轻坐了起来,弯腰拾起了掉在地上的兵书。她掸去上面的灰尘,又放到了他的手中。 之后又是一阵默契的沉默,苍穹打着水走了进来。夏侯琳珑站在一旁帮衬着他,一起服侍着傅翊韬。 她坐在床边,小声地低哄着傅翊韬,好让他快些入睡。 傅翊韬脸上闪着笑,又有些无奈。自他懂事之后,好久没人用这种语气待在他的床边,哄他入睡了。 夏侯琳珑这副模样像极了一位哄着孩子入睡的母亲。 这样的想法让傅翊韬微微一愣,在黑暗之中,他的眼异常明亮,目不转睛地瞧着夏侯琳珑。 夏侯琳珑被他瞧得有些发怵,声音忍不住又低了几分,手上的动作也逐渐慢了下来。 双眸紧紧盯着她好几眼,心中的无力感又阵阵袭来,傅翊韬叹息几声之后,别开了眼,默默地闭上双眼,准备入睡。 直到他的呼吸声变得绵长之后,夏侯琳珑又轻轻唤了几下他的名字。并未得到回应之后,她收回了手。 适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她走到门边,压低声音询问一番,打开门看到陌紫衣和苍穹正立在门边。 “收拾好了吗?” “陌公子,你,带的药中有没有可以祛除寒毒的药?” 夏侯琳珑咬唇,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熟睡的男人。她心中闪过无数的愧疚想法,之前已经如此麻烦陌紫衣,现在人家费尽心力救活了自己,还未来得及感恩,就又要拜托他。 陌紫衣愣了一番,想夏侯琳珑应该是为了傅翊韬,而他带的那些药材好像也已经抑制不住傅翊韬体内的毒。 他连忙将怀中的瓷瓶掏了出来,叮叮当当的声音让夏侯琳珑眼前一亮。 借着清幽的月色,陌紫衣细细分辨着这些瓷瓶。他挑出一个淡蓝色的小瓷瓶,打开看了一眼,心中有些懊恼。 四颗药孤伶伶地倒在里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递给了夏侯琳珑。 “之前走得太急,忘记添些药丸进来了。” 夏侯琳珑看了一眼,贝齿将唇瓣咬得更紧了些。 “这些药药效有些猛,不知道王爷受不受得住。” 陌紫衣抖了抖瓷瓶,看了看黑色的小药丸,又拿塞子堵住了瓶口,放在了苍穹的掌心之间。 “这四颗药,半个月服用一次,每次将它们切成两半,轻轻碾碎,将粉末撒进我之前的那些药材之中。” 想到傅翊韬的身体相当羸弱,这几颗药丸药效也是相当猛,害怕他第一次服用,寒毒与药丸相撞,让他痛苦不堪,昏迷过去那就不好了。 所以陌紫衣改了改服药的方法,延长了服药的时间,到时候应该能让傅翊韬好受一些。 苍穹看着掌心之中的瓷瓶,心中无限激荡。 “陌公子的恩情,苍穹没齿难忘!” 夏侯琳珑也看着苍穹手中的瓷瓶,对于陌紫衣的话深信不疑。她有些慌乱的心跳终于渐趋平稳,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即使现在他们还未找到彼岸果,这四颗药应该可以延缓一下傅翊韬的寒毒。 苍穹捏紧了手,将药瓶放入了怀中,拉过背后的房门,赶紧把二人送去与等候多时的侍卫汇合。 第224章 最好的回报 马车驰骋在幽静的月色之中,月光时不时地透进马车中,轻飘飘地洒在夏侯琳珑的脸蛋上。 清丽的小脸没有往日的神采,连最为动人的双眸也是一片涣散,找不出一丝平日的精明。 她的手捏紧了腿上的衣衫,对于陌紫衣,她心中实在是一片愧疚又一阵感激。 他这样不求回报地帮助了自己太多,她却无以回报。他一个药王谷出身的弟子,从小远离尘嚣,夏侯琳珑也摸不清应该用些什么礼物回报他。 或许自己准备的礼物在别人眼中不过是一件俗物,根本入不得眼。 要是寻一些药材,人家药王谷也是应有尽有;若是找一些医书,药王谷肯定是医书齐全的。 哎。夏侯琳珑抚着自己的胸口连连叹息几声,头轻轻地靠在一侧。 赶程的途中,马车轻轻地颠簸着,摇摇晃晃使得夏侯琳珑困意阵阵袭来。她随手撩开帘子,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出了城。 城外一片荒凉,光秃秃一片,时不时的有几棵树林立在此处供奔波的人休息乘凉。 清冷的月光映照在这方土地上,为孤伶伶的大树镀上了层层银辉。夜风不经意地拂过,树叶忍不住地发抖,银辉悠扬地飘在空中,亮晶晶的,煞是好看。 “欸。” 夏侯琳珑回过神,轻轻地喊了一声。女儿家的嗓音本就娇软,在空旷的土地上越发的空灵了几分。 陌紫衣正策马扬鞭,不停地往前赶着路,闻声撩开门帘,询问似地瞧着夏侯琳珑。 “不如停下先休息下,养精蓄锐。” 陌紫衣诧异地抬了抬眉稍,之前以为夏侯琳珑会相当着急,所以他才这么急着赶路。 为了不让她在里面被颠得太厉害,在行进之中又安抚着马儿的情绪,让它不在夜晚中奔腾得太快。 没想到她竟然提出了休息的建议。 夏侯琳珑借着月色看了陌紫衣一眼,他的脸色也是相当苍白。 之前听说,在她醒来那日,他也是咳了血。而且他为了将自己身上的毒素逼出来,也是 现在陌紫衣那身暗色衣衫衬得他肌肤毫无血色,脸上更是一片疲倦之色。 夏侯琳珑看得一阵心惊,对他的愧疚又是添了几分。她又侧过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侍卫,虽然他们强打着精神,但是脸上的倦怠也是显而易见的。 她摆了摆手,连忙示意陌紫衣停下。手扒窗沿,头探出了窗外,“你们先休息下吧。” 侍卫相互看了一眼,面上尽是为难之色。之前苍穹告知他们之时,得知此事相当严重,在护王妃周全之时万不能在路上耽搁。 “王妃,可是……” “本宫有些乏了,何况磨刀不误砍柴工,现在休息好了再赶路也不迟。” 夏侯琳珑的嗓音虽听起来温柔,但是却是不容置喙的态度。 侍卫还是全身紧绷,握着刀鞘不敢动弹一分。苍穹的话他们得听,王妃的话他们更是得听。 “不用害怕苍穹怪罪,天塌了还有本宫撑着呢。” 夏侯琳珑说完稍稍喘了口气后朝他们露出了一个笑容,回头向陌紫衣打了个手势。 陌紫衣颔首,驾着马儿来到一旁的树边,将它紧紧拴在一旁。 夏侯琳珑又拉开了帘子,用眼神强迫着侍卫们坐下。 无可奈何之下,他们接过陌紫衣找来的木棍跟着他一起坐了下来,双手还不停地攥着木棍。 零星的火苗渐渐簇起,侍卫连忙添着木柴。点点的火光逐渐大了起来,一下就跃进了夏侯琳珑的眼中。 之后她才心满意足地放下帘子,垂眸看着身旁叠好的锦被。 第225章 夜不能寐 陌紫衣不否认自己对夏侯琳珑有些莫名的情愫,在她用彼岸果向周陶然换了自己的命之时,那些情愫更是如雨后春笋一般疯狂滋生。 那时,他知道她已结亲,家中有一位缠绵病榻的丈夫。那时他觉得只要自己能够陪着她,如果她丈夫不幸西去,自己恐怕也是有机会的。 他本就是不受拘束的男子,就算是他师父也拿他毫无办法。要是药王谷不同意外来的女子,他甚至都想过带着她浪迹天涯。 行至江湖之间,那也是另外的一种生活。 可伴着她回到边关之后,看到傅翊韬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甚是异想天开。 夏侯琳珑在外如此坚韧的女子,不怕荆棘,不怕猛虎,在傅翊韬面前却流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就像是养着只慵懒的猫咪,在外总是一副骄矜的模样,回到家中却将最柔软的肚皮露出给主人嬉戏。 因为足够信任,才肯将身上的芒刺摘干净,去拥抱身边的人。 那时的他也仍是有着一丝侥幸,就算在回药王谷之时,也按耐不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内心。 可当他来到北岳之时,看着面如死灰的傅翊韬,他才知道他们二人已经独自筑成了一堵围墙,外面的人压根插足不进去。 那时的陌紫衣才决定将自己的情愫默默地压在了内心之中。 傅翊韬病情严重,所以他用自己的真气不停度入夏侯琳珑的身体之中,不顾一切地逼走她体内的毒素,让她活过来,即使自己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那时觉得,只要他们能好好的,那便已足够。 陌紫衣的声音随着空气扫进夏侯琳珑的耳里,她惊异地睁大了眼,感叹着果然是医者仁心。 他的愿望看似简单,实则却是相当艰难。夏侯琳珑一下又沮丧起来,想到傅翊韬她的心像是被人紧紧攥着,她无法挣脱开。 黯淡无光的眼眸找回了陌紫衣的思绪,他看着夏侯琳珑,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也叹了几口气。 “咱们一件事一件事地解决,慢慢来,你不要着急。” 夏侯琳珑微抿着唇,大力地捏着水囊,指节都忍不住地发白。 水囊不堪重负,里面的水差点冲开塞子,溢到夏侯琳珑身上,她连忙松开手,将水囊递给了陌紫衣。 “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当务之急是医治傅家军,现在天色不早了,快些休息,之后还要赶路呢。” 夏侯琳珑轻启粉唇,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只得又点了点头,才别过头,淡淡地闭上了眼。 不知是下面的垫子是否是太过坚硬,硌得她不舒服,就算在睡梦中她也是紧蹙着眉。 傅翊韬的模样不停地闯入她的梦境之中,有他健康之时的俊朗挺拔的模样,也有骨瘦如柴坐在轮椅之上的模样,最后更是浑身是血地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模样。 夏侯琳珑猛然睁开眼,眼皮慌张地乱眨,瞳孔中更是忍不住颤抖。 她捏紧被子,小声呜咽一声,将头埋进了被单之中。 —— 自夏侯琳珑离开之后,傅翊韬毫无睡意,直愣愣地看着外面的月光。 一轮明月孤独地垂挂在天空,平日陪伴在它身边的星星也下落不明。 他挑挑眉,没想到明月的处境也跟自己这么相似。陪伴在他身边的丫头,为了自己奔赴边关,他一阵感动一阵担忧。 他捏了捏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双手竟是那般的无力。 两只手臂连撑起上半身的力气都没有,他喘了一下咬紧牙,强迫着自己直起身。 背脊稍稍离开床榻几寸,他已经气喘吁吁,整个额头不停地渗汗。他又喘了一口气,正准备再使劲的时候,双臂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跌回了床上。 第226章 寒毒再袭 直至阳光劈开了浓黑的夜空,傅翊韬才幽幽地转过了眸子,望向了窗外。 他的身体已没有半夜那么疼痛,力气也恢复了不少。由于半夜又咳了一次血,他现在整张脸苍白得厉害,呼吸也比平时重了那么几分。 迎着清晨第一缕日光,苍穹悠然地推开了傅翊韬的房门。 血腥味已经被钻入房间的空气消融了不少,但是苍穹仍是嗅出了不对劲。 他一转头就看到地上干涸的血迹,神经立刻紧绷起来,疾步走到了傅翊韬的身边。 看着傅翊韬苍白的脸,苍穹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大开的窗户还在不停地往房间灌风,每一次冷风吹进来身侧的傅翊韬就是一阵抑制不住地咳嗽。 他连忙走过去关上了窗户。 傅翊韬伸出手,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却是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他无力地又将手垂在身侧。 苍穹关好窗回到傅翊韬的身边,看见之前才换的被单又被染上了怵目惊心的血迹,他的眼中一阵波动。 这张白得如纸的脸上依然是一片云淡风轻,眼睛更是无波无澜,苍穹看得一阵心惊。 “属下真是该死!” 苍穹忍不住在心中责骂自己,昨晚看着王爷睡着之后,送了王妃回来就没再过来。自己玩忽职守竟然让傅翊韬遭了这么大的罪,他想想都觉得自己真是该死。 傅翊韬咳完,闭上了眼轻微地摇了摇头。 见王爷嘴间又在沁血,苍穹赶紧用袖口擦拭了那些血迹。 春禾适时进来准备端盆,闻着房间的血腥味,脚步微微一顿。 她挠了挠头,几步走到了跟前。看着傅翊韬一脸虚弱的模样,弯弯的细眉顿时纠结地拧在一起,往后退了小半步。 为了防止自己惊叫出来,她捂住了嘴,大眼里盈满了恐惧,胸脯害怕得不停剧烈起伏。 苍穹回眸将手指比在双唇边,让她噤了声。 春禾郑重地点头,手又在胸口安抚了几下,才将嘴边的惊呼声咽了下去,匆忙端着盆走了出去。 傅翊韬看着春禾仓皇而逃的身影,内心中无限叹气。看来自己这副模样当真吓人,把这么个小丫头都给吓走了。 他才这么微微叹息几分,胸腔中又是一股气冒出来,让他止不住咳嗽,一下撑着苍穹的大腿又呕出了几口血。 傅翊韬现在脑袋稍稍清明了些,看着苍穹一脸急切的模样,他拉开了嘴角。 良久良久,他找回了流落在外的声音。 “无碍,应该是之前受了寒。” 苍穹这才想起来,他们怒闯皇宫之时就是阵阵阴风不停肆虐在他们身上。 那个时候太过紧迫,他甚至都忘了再加一层衣衫搭在王爷的身上。就这样让王爷淡薄的身子去与狂风抵抗,傅翊韬哪里受得住呢? 后来傅翊韬更是连日守在夏侯琳珑身边,那几日他的作息也完全被打乱,身子才会变得这么弱。 瞧着傅翊韬这模样,不仅仅是受了寒。之前在边关受寒,也只是疼得昏迷过去,远没有如今这么可怕。 苍穹在心中思索着之前发生的一切,一下茅塞顿开。 之前王爷为了傅家军的事不停奔波,那些气一直积郁在心中。后来在皇宫之时,他虽然强压着怒火,但还是动了怒,可能那时寒毒就已经在他身体之中悄悄观察着时机,找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疯狂啃噬他。 加之那两碗药汤更是在呼唤着傅翊韬体内的寒毒清醒,让它们疯狂进攻着他。 苍穹有些沉痛地闭上了眼,傅翊韬一直这样隐忍着,不仅是因为寻不到华灵夫人的踪向,还是因为体内的寒毒。 第227章 呕血 苍穹也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状况,看着春禾已经僵硬的背,他一下扯开这个慌张的丫头,胡乱地擦拭了几番傅翊韬的唇角。 之后苍穹小心翼翼地将傅翊韬扶了起来,自己则坐到了他的身后,双手撑在他瘦弱的背脊之上,默默闭上双眼,将体内的真气度入傅翊韬的体内。 春禾看不懂现在的状况,只得又看了一眼满是血液的双手。她吓得全身瑟瑟发抖,鲜红刺得她双目生疼,她慌忙将血液擦在了自己身侧的衣衫上。 重重地在布料之上摩擦一番,终于将血迹擦去不少,春禾呼出了一口气,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眼泪簌簌地掉落,她忍不住暗骂自己无用,除了哭一点忙都帮不上。 真气缓缓注入傅翊韬的体内,叫嚣的寒毒终于肯消停一番。一下就被这些温暖的气息打得烟消云散。 傅翊韬的气息也不如之前那般的粗重紊乱,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苍穹又扶着他的肩膀,将他放倒在床上。 苍穹赶紧掏出陌紫衣给的瓷瓶,一下将春禾带去了膳房。 膳房中的小丫头们原本正在偷闲谈天伦地,瞧着苍穹领着春禾来了之后,声音逐渐小声下去。 视线瞥到春禾粉色衣衫上面突兀的红色印记时,她们更是崩紧了背,一下就移开了视线。 春禾与她们年纪相仿,所以以前一起干活之时,时不时地还能聊上一两句。 可是确认王妃过世之后,春禾就变得疯疯癫癫,一会笑一会哭,让她们见了忍不住打寒噤。 后来更是趴在棺材边嘀嘀咕咕,她们都忍不住猜测,春禾恐怕是被王妃的冤魂给缠住了。 王妃下葬之后,王爷还是住在那卧房之中,春禾也是爱往那里跑,她们觉得这二人都有些不正常。为了自己的性命,她们逐渐疏远了春禾。 如今春禾现在衣衫还沾着血迹,神色慌张,双眼里更是一片恐惧,她们忍不住地就往后挪动了几步。 苍穹没注意到她们的异样,淡淡出声:“出去吧。” “是。” 几个小丫鬟如获大赦,从木凳上弹了起来,赶紧擦了擦手退了出去。 春禾赶紧将药材拿出来尽数倒进了药罐之中,生起了火,拿起一旁的扇子轻轻扇着。 苍穹这才松开手就着旁边的清水,清了清手,之后抖出了一颗药丸,谨慎地将它们分成了两半,轻轻地放置在掌心之中。 右手食指按在左手掌心中的药丸之上,微微使劲,药丸就被捻碎,他在手心中搓了一会,又合上了手掌。 半个时辰之后,药罐开始扑腾尖叫之时,苍穹夹起了盖子,将细碎的粉末洒了进去。 刺鼻的气味顿时扑出来,春禾不禁掩了掩鼻。 苍穹也有些受不住,忍住胃里的翻腾,一下盖住了药罐。 气味依然从缝隙之间漫了出来,春禾不停地用扇子扇着,让浓重的气味消散一些。 “这是什么味啊?” 苍穹也不知道,只觉得这味道竟还要比幽冥草还要难闻几分。 他无奈摇头,道:“我也不清楚,这是陌公子临走之前交付给我的。” 还好陌紫衣让他将药丸掰成了两半,半颗的气味已经让人难以忍受。要是整颗下去,别说王爷受不住,他和春禾可能也会受不住。 知道是陌紫衣留下的药丸之后,春禾也就放下了心,仔细地摇着扇子。 又过了小半刻,那刺鼻难闻的气味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幽香。初闻与平常的药香无异,但是仔细一闻,却能发现其间的不一样,深深嗅了几口之后,苍穹只觉神清气爽,身上的紧张也消散了不少。 春禾也轻嗅了一下,忐忑的心跳终于回归了正常。 她凑得近,药罐呼出的热气都喷在了她的脸上。见气味没了,扇子转了个方向,朝着自己打着扇。 清风扫去了她满脸的汗,幽香使得她心旷神怡,她有些惬意地眯上了眼。 第228章 赶路 好在傅翊韬只是呕了这样一口血,春禾擦了几下,那嘴上的血迹就逐渐消失。 苍穹仔细观察着地面上的一团的乌黑,之前的血迹不甚相同。他转过眸看着这一碗药汤,果然如陌紫衣所说药效有些过于猛烈了。 他一手托着药,一手揽着有气无力的傅翊韬,试图再将药汁喂入傅翊韬腹中。 春禾咋舌,赶紧拽住了苍穹蠢蠢欲动的胳膊,压低声音道:“你疯了!王爷分明受不住了。” 苍穹横了她一眼,“王爷这次呕出来的是毒,不是血。” 之后就拂开了春禾的手,小心地将药碗递给了傅翊韬。 傅翊韬全身冒着冷汗,平复一番呼吸之后,他又接过了药碗。有了之前的教训之后,他死死压住了体内的不适感将药尽数咽了下去。 他靠在苍穹的身侧理着呼吸,额间密汗打湿了垂落一旁的发丝。 春禾看得一阵心揪,又拧了拧毛巾将傅翊韬脸上层层密汗一一擦了个净。 温暖的药汁在身体之中翻滚,似乎还在与那寒毒打架,又惹得傅翊韬小小的痉挛一阵。 整个身体恢复平静之后,浓重的困意袭来,眼皮像是灌了铅,不停地往下耷。 苍穹慢慢地将傅翊韬按回床上,被子覆在他的身上,被单上的暗红色相当扎眼,他折了折,将那几缕红给压了下去。 —— 阳光跃在夏侯琳珑的脸上,眼皮时不时地抖一下,她用手臂挡了挡,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 狭小的空间让她呼吸一滞,她半眯着眼眸,脑袋里思索一会才恢复了点点清明。 她捏着被子缓缓直起身,后背在昨晚早就被硌得失去了知觉,如今疼痛感随着她的移动爬到了她的背脊。 轻轻地“嘶”了一声,她拧着眉按揉着背脊,疏解了疼痛酸软之后她呼出了一口气。 素手轻轻撩开帘子,这一片土地依然是荒无人烟,连树木的身影都无影无踪。炽热的阳光烤在土地上,土地泛着一层金灿灿的光芒,煞是好看。 可是阳光实在灼热,她就撩开这么一会,羊脂玉一般的手就被晒得红彤彤的。 她松开帘子,搓了搓红红的小手,视线又落在了昏暗的马车内。壁上精致的细纹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情不自禁地就抚上了那片花纹。 马车摇摇晃晃不知走了多久,夏侯琳珑忽地听到外面一声:“王妃,下来用膳了。” 夏侯琳珑诧异地挑眉,她捏着手上的干粮,随后下了马车。 众人围坐在一个火堆旁边,陌紫衣抬眼就看到那抹倩影悠悠地走了过来。 侍卫为夏侯琳珑腾开了一个位置,她看清火堆上面烤着的兔子心中更是一片惊讶。 她瞧了一眼周围,倒是已经走过了那片荒凉,来到了一片林间。 熟肉的香气已经钻入了众人的鼻间,侍卫们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但是瞧着王妃没有动手,他们也不敢动手。 夏侯琳珑朝他们笑了笑,“你们吃呀。” 陌紫衣掰下一个腿递给了夏侯琳珑,她笑嘻嘻地接过,刚一触到又猛地松了手,手抓紧了耳朵,小声惊呼:“烫!” 陌紫衣抓着那个腿,凑近吹了吹,再递给了她。 夏侯琳珑往他靠近了几分,小口小口地品尝着兔肉。兔肉被烤得松软,轻轻一咬就没入嘴里,溢出的汁水更是鲜香。 等她吃完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陌紫衣见状又要给她掰,她连忙制止了,询问着他:“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小镇?” 陌紫衣看了一眼天,又往远处望了一眼,沉思半刻道:“不出意外今日黄昏之时,就能到。” 夏侯琳珑颔首,侧过头看了一眼大快朵颐的侍卫们,嘴间噙着一抹笑,悠然地回到了马车之中。 吃饱喝足之后,一行人又悠悠地往前赶路。 第229章 琳琅公子 老板娘的手一僵,满脸狐疑地瞧着夏侯琳珑。面前的女子模样俏生生的,面容清丽,怎么看都应该是个普通的女儿家,怎么却要了那么奇怪的颜色? 或许是自己的这个绸缎人家瞧不上,老板娘干咳一声,又笑嘻嘻道:“许是这颜色夫人不喜欢?无事,咱家还有许多其他颜色。” “老板娘您要是再不把玄色的绸缎拿出来,我可就走了。” 夏侯琳珑的声音软绵绵的,却让老板娘身形一顿。 她的谈吐不俗,打扮更是一片富贵之色,老板娘不想丢掉这笔生意,连忙道:“小夏,赶紧将那些玄色绸缎拿出来。” 等到小丫头将那些绸缎陈列在夏侯琳珑眼前之时,老板娘仍然是不死心,道:“夫人要不再看看其他颜色?这些颜色都适合男人,实在不适合你这个女儿家。” 老板娘忽然灵光一闪,瞧这夫人身后还跟着一位男子,应该是她为身后人挑选得也说不定。 她赶紧将最贵的推到夏侯琳珑眼前,又是一阵滔滔不绝的夸赞。 夏侯琳珑上前捻了捻这布料,倒是跟老板娘说的那样光华柔软,她轻点头:“那就这件吧。” 她随手掏出银票,又问着:“老板娘你们这要是制成一件衣裳要多少时日?” “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 “那我再加一倍的钱,你能帮我快点制好它吗?” 有钱都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人?老板娘眼中已经冒着金光,忙不迭地点头。 她拿出软尺,连忙招呼着陌紫衣:“公子,快来量一下尺寸。” 夏侯琳珑一把按住老板娘的手,轻道:“是我要这衣裳。” 老板娘一愣,又是一脸的惊奇和疑惑。可她不再开口询问,谁让夏侯琳珑是大顾客呢? “老板娘你尽量多裁制一些,就我的尺寸,好吗?钱的方面,我不会亏待你的。” 既然夏侯琳珑都这么爽快,老板娘也不会再说什么,也是立马点头。算好账之后,她就端着布料进了内屋。 夏侯琳珑收拾好荷包,一下心情舒畅,脚步也比之前轻快了不少。 陌紫衣默默地跟在她身后,逐渐将这些思绪都理了个透彻。 他快步走到夏侯琳珑身侧,询问:“又要女扮男装?” 夏侯琳珑扬起一张笑脸,点头。她想起之前自己胡乱地穿着的傅翊韬和陌紫衣的衣衫,太过宽大总是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行走也是相当不便。 在前往边关之时,她心中早就有了这个想法,只可惜她在北岳已经“死”了,顶着这张脸出去招摇过市实在太过危险。 所以她才选择在偏远的小镇才出来买布匹。 她慢悠悠地踱步在喧闹的闹市街,街边的糖葫芦让她止住了脚步,不由自主地就挪步走了过去。 她随手捏了两串糖葫芦,翻找着荷包中的碎银之时,她才恍恍惚惚想起来春禾和傅翊韬都不在自个身边。 手上的动作一滞,揪着烟眉看着眼前的糖葫芦。她又偷偷地觑了一眼面前的老大爷,两鬓斑白,脸上一片饱经风霜的模样,细纹布满眼角。 看出她的踌躇,老大爷慌忙道:“我家糖葫芦可好吃哩!” 他的嗓音里夹着奇奇怪怪的方言,夏侯琳珑听得有些吃力。但却从老大爷的语气中猜了个七七八八,她一手就将银子递给了他。 老大爷找不开,只得又捏了几串糖葫芦塞给了夏侯琳珑,“大爷找不开,也不占,占你便宜!” 夏侯琳珑怀中就又多了几串,她垂眸看着娇红的糖葫芦有些不知所措,这么多她哪里吃得完? 陌紫衣分了一半的重量走,二人抱着沉甸甸的糖葫芦回到了客栈之中。 他们一间一间敲开侍卫的门,看着揽着糖葫芦的王妃和陌紫衣,他们俱是满脸错愕。 等到夏侯琳珑捏着几串糖葫芦递给他们之时,侍卫们脸上的震惊更是多了几分。 第230章 再一次女扮男装 侍卫们嘴里纷纷咂摸着“琳琅公子”,名是个好名,可是夏侯琳珑这明显的女儿家的装扮和公子丝毫不沾边啊? 面对侍卫们的狐疑,夏侯琳珑脸上挂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只余下一句“到时你们就知道了”后,悠然地回到了房间中。 瞧着王妃的身影入了房门之中以后,侍卫们猛地将视线窜到了陌紫衣的身上。 他们深知夏侯琳珑和陌紫衣走得很近,倒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亲近,而是知音的亲近,所以他们也并不带异样的眼光看着他,防备他。 何况陌紫衣还竭尽全力救活了王妃,还给王爷留下了药,在侍卫眼中,他就是他们的恩人,相当信任他。 既然不能从王妃的嘴里打探到了什么,那便可以从陌紫衣的嘴里撬出一些消息。 而陌紫衣脸上的表情也不如之前那般纯良,一脸讳莫如深,摇摇头并不开口说话。 侍卫们幽幽叹息之后,就随着陌紫衣回了房。 等到他们这一桌散去之后,静谧压抑的大厅才恢复了点点的喧闹,恢复成往日的热闹。 夏侯琳珑支着下巴坐在厢房之中,眼睛时不时看向窗户外的点点灯火。 这里的民风似乎有些开放,就算是这个时候外面也是一阵人声沸腾,看得她一阵艳羡。 但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傅家军还在边关受苦受累,她可不能这样跑出去享受。 她定神看了好一会儿就将窗户掩了下来,更衣沐浴了一番。 熄灭烛火躺在床上之时,眼前时不时地就浮现起王府中的一切。不过才分开这么几十个时辰,她的心就有些思念傅翊韬,她合上眼摇了摇头,侧了侧身子就睡了过去。 虽然客栈的床比不得府中,但也比马车好太多,夏侯琳珑睡得十分舒适,疲惫也一扫而空。 悠悠睁开眼,伸了伸腰,就撑在床榻坐了起来。匆匆梳洗之后,用了早膳就拎着陌紫衣上了街。 接下来的两三天,夏侯琳珑总是带着陌紫衣来到绸缎铺,面无表情地看着制衣工们裁衣制衣。 导致后来老板娘瞧着二人就像是看着煞神一般,亲自为他们端茶倒水服侍着二人。 “夫人莫急,我已经让你们往前岔了好几个人,很快你的衣服就裁制好了。” 老板娘站在一侧,堆着笑与夏侯琳珑搭着话。 夏侯琳珑心中很满意,但却不开口说话,只是略微点了点头。 之前订过衣裳的客人也来店中催了好几次,老板娘无奈地往里屋觑了一眼,又赶紧用着小脸哄着客人。 将不耐烦的客人送走之后,老板娘才悄悄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她忍不住摇头,不知自己从哪请来了两位大爷,再这样搪塞客人下去,她店中的信誉可就没有了。 熬到了第五日,夏侯琳珑的所有衣衫终于大功告成,老板娘不禁松了一口气。 夏侯琳珑看着衣衫,细细地摩挲一番,脸上终于又喜笑颜开。她甚是感激地瞧着老板娘,前几日老板娘哄客人的模样也落入自己眼中,她又掏出银子,放到了老板娘的手中。 老板娘赶紧咬了一下,心中的阴郁一扫而空,乐呵呵地将夏侯琳珑送走。 夏侯琳珑抱着衣衫快步地往客栈走,慌忙地跑到了房屋里,轻轻锁好门栓,就开始宽衣解带。 淡粉色的衣衫渐渐掉落,只余一件小肚兜。她捏起包袱中的布条细细地裹在自己胸前,一下又一下紧紧缠绕,之后便将肚兜也解了下来。 玄色的衣衫套在自己的身上,她往铜镜中瞧了一番,为她量身而做的衣衫就是比傅翊韬的穿起来更有精气神儿。 除了身子娇小了一点以外。 她系好纽扣,衣带环在腰间,轻松地打好了一个结,她一下坐在木凳上,伸手将玉簪抽了出来,青丝如瀑一般倾洒而下,柔软地贴在背后。 素手捏起木梳将发丝理顺,她将发带衔在嘴中,拧眉细细回忆着傅翊韬他们如何梳理发丝。 第231章 发怒边缘 为了等这一些衣裳已经再这个小镇耽搁了太多的时日,夏侯琳珑此刻的脚步也不禁快了几分。因此她也未能注意到一旁店小二奇奇怪怪的眼神。 店小二朝她身后的侍卫们瞧了好几眼,又瞥了几眼楼上的客房。这不是之前一个娇柔的女子带来的侍卫吗?怎么现在却跟着这么一个公子哥走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小半刻仍然没有答案之后,索性也就不再胡思乱想,捏着帕子又擦拭着陈旧的实木雕花栏杆。 夏侯琳珑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到马厩处,陌紫衣安抚了好一会儿马儿,它这才悠闲地迈着马蹄走了出来。 刚踩到阳光热情烤过的土地之后,马儿立马缩回去,还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嘶吼。 陌紫衣拿着马草投喂着,另一只手顺着它的皮毛,它才恢复了冷静。 马车快速架好,夏侯琳珑坐了进去,大家准备好之后,马儿幽幽地提步在土地上奔腾起来。 马儿奔得很快,夏侯琳珑坐在马车之内一颠一颠的,有些难受。 时不时的烈风就豁了进来,尽数倾洒在她脸上,扑得小脸痒痒的,倒是舒缓了颠簸带来的难受。 —— 王府之中如今发生着一个接一个的恐怖现象,不仅是春禾变得疯疯癫癫,王爷更是自王妃下葬之后,身体又变得相当虚弱,再一次缠绵病榻。 下人们都忍不住猜测,应该是之前王爷的做法惹得鬼神不快,阎王派了些游魂来吸食人气。 这不知是从谁的口中传出,并且越传越邪乎,导致下人们越发不敢靠近王爷的卧房。 自那日傅翊韬服药之后,他就陷入了昏睡之中,整整三日,苍穹和春禾快手足无措之时,他终于是睁开了眼。 苍穹眼中一阵欣喜,连忙唤着春禾上前服侍着。 给傅翊韬梳洗一番,苍穹向春禾使了个颜色便推着傅翊韬来到了庭院之中。 庭院已经是一片馥郁花香,姹紫嫣红开在庭院之中分外好看。 灿烂的阳光映在傅翊韬的脸上,衬得他的肌肤更加的透明,更加的病态。 苍穹看得一阵心惊,可傅翊韬却浑然不觉。 看着这些娇艳欲滴的花朵,不知怎的,傅翊韬的脑海中就浮现起夏侯琳珑笑靥如花的模样。 两相对比之下,这些花儿竟然相形见绌,在傅翊韬的眼中倒显得没有那么的艳丽可人了。 春禾瞧着王爷被苍穹带去晒太阳,她连忙将小荷拽到了卧房之中。 小荷一眼就瞥到那床上暗红色的血迹,双腿一下就发软,赶紧抓住了春禾的胳膊,尖尖的指甲刺进了春禾的肌肤之中,让她忍不住“哎哟”大叫起来。 毫无征兆的大叫使小荷精神有些崩溃,跟着惊叫起来。 春禾慌张地捂住了小荷的嘴,不满道:“你叫这么大声干嘛,等会将王爷唤回来了,那可就遭了。” 春禾走到床榻之间,将锦被撤了下来,小荷抱着全新的被褥踌躇地站在远处,犹豫问着:“王爷回来了,会怎样?” “肯定会勃然大怒。” “为,为何?” 春禾轻轻嗅了一下床单上的气味,嗯,还有王妃留下的淡淡气味。可这一幕落在小荷眼中却是无比吓人,因为春禾凑巧就嗅到了那血迹的位置。 “因为这上面还有王妃的气味啊。” 听到莫名其妙惨死的王妃,小荷一下无力地坐到了地上。 春禾急忙将脏被褥甩在地上,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小荷怀中的被单抱在了怀中。 “你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就这么站着都会摔倒。” 春禾将被褥放在床上,又将脏被褥塞进了小荷的怀中,“这些都先拿去洗了。” 小荷垂眸就看到了那抹暗红,吓得她全身都忍不住打颤。想到这上面还有夏侯琳珑的气味,又想到流传在府中的流言。 莫不是,莫不是,这些都是王妃的幽魂让王爷咳出来的血? 小荷的瞳孔猛然一缩,一把将被褥挥开,慌乱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惊叫跑了出去。 春禾满脸疑惑地瞧了一眼,无所谓地耸肩,将新被褥铺在了床上。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春禾踏出房门,左瞧瞧右瞅瞅,并未发现傅翊韬的身影,她稍稍舒了一口气,溜之大吉。 第232章 隐忍 苍穹偷偷垂眸觑了好几眼傅翊韬,只见王爷面上无波无澜,他暗自窃喜,往日王爷也是这样一副面孔,应当是没动怒。 他悠悠地走过去,推着傅翊韬回了房。 满室的馨香扑面而来,苍穹眉稍轻挑,没想到春禾这个小丫头还蛮贴心,放置了香囊在房内。 清幽的香气窜入傅翊韬的鼻间,与他的气息交缠。原本夏侯琳珑留下的气味已经淡,如今被这香囊一搅和,她的气息又少了几分。 傅翊韬的眉顿时就有些不悦地敛了起来,他定定地看着床边留下的小香包,黝黑的眸子闪过几丝光芒。 “把春禾唤来。” 苍穹听着傅翊韬淡淡的嗓音,脑仁一阵疼痛。往往王爷这样开嗓时,那就是发怒边缘了。 “王爷……” “去。” 轻飘飘的字,傅翊韬念得还有些许飘渺,却是那么的不容置喙,让苍穹哆嗦了一番,一下就冲了出去。 春禾不情不愿跟着苍穹来到卧房之时,只见傅翊韬正饶有兴趣地把玩着粉色秀气的小香包。 春禾惊异地睁大双眼,双手立即摸到腰间,那里空空如也,她求救似地看向了苍穹。香囊肯定是在她铺床的时候不小心落下的,她在心中直骂着自己,这么久了依然是丢三落四的性子。 苍穹也是一脸苦恼,向她投去了一抹“自求多福”的眼神。 春禾整张脸立时就没了生气,脑袋也轻轻地垂了下来。 傅翊韬瞧着这两道人影,又低头瞧着香囊,看着上面熟悉的花纹,脸色微微一变。 “王爷,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春禾紧张地捏着衣裙,战战兢兢地抬眼瞧着傅翊韬。 看着王爷若有所思地盯着香囊,她的视线也往下移,忽然福至心灵,嗓音略有些欢快:“这是,这是王妃之前送给奴婢的。” 说完,她微喘了口气,又瞬间紧闭着呼吸,静待傅翊韬之后的动作。 傅翊韬指尖一滞,而后收拢了手指,轻轻将香囊捏成了一团。 正欲开口之时,他胸口一闷,腹中一阵一阵的抽痛,右手直接将香囊捏得变形。 他垂着头死死咬住牙,另一只手紧紧按在小腹之上,他紧闭着双眼,眉间逐渐拢起一座小山丘。 汗珠一颗接一颗地落在衣衫上,又融化在玄色的布帛之中。 苍穹和春禾见状,先是一脸震惊,后苍穹忙提步边走边急切道:“王爷,你没事吧!” “别过来!” 这三个字几乎是傅翊韬咬着说出来的,他已经疼得意识有些不清,吐词也是含混不清。 苍穹生生地顿住了脚,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颗心像是毫不留情地被人蹂躏着,让他疼得无法呼吸。 王爷坐在那受罪,而他却只能站在这束手无措,他光是想着心底就是一片绝望。 他甚至希冀着自己能够替傅翊韬受罪,这样一个在战场奋勇杀敌的男人,不应该这么落魄地坐在轮椅之中饱受寒毒之苦。 可惜,慕容傲看不过的就是傅家人,注定不会让傅翊韬好受。 “春禾先退下。” 尚有一寸的清醒,傅翊韬抬头看着小脸煞白的春禾,将她支走。这个丫头虽然自幼与夏侯琳珑一起长大,性格却是大有径庭。 他没想到向来沉稳睿智的夏侯琳珑身边竟然有这么一个一惊一乍的小丫头片子。那双眼眸澄澈透明,看起来不谙世事,自己有个什么反常,春禾的双眼总是惊恐万状。他不由得想笑,他哪有她想的那么不堪一击? 春禾如今虽然胆战心惊,但是莲足并未移动半分。她答应过王妃会好好照顾王爷,那她就绝不会在现在退缩半步。 于是她只是摇头,深呼吸之后,一张小脸镇定地看着傅翊韬。 第233章 疼痛难忍 黄昏至夜色低垂,傅翊韬一直陷入昏迷,毫无清醒过来的迹象。 苍穹端着饭菜推门而入,随意转头看到新被单上染上的鲜红血迹,手上一抖,差点将饭菜洒了出去。 他赶紧把托盘放在桌子上,走到傅翊韬的床边,轻轻唤了好几声。可躺在床上那人丝毫未理会他,只有那双眉紧紧地拧在一起。 苍穹不敢离开,随意地清理下地上凝固的血迹后,搬着板凳坐在傅翊韬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 忽明忽暗的烛光倾洒在傅翊韬的脸上,昏黄的光芒终于映得他脸上有了零星的红润。 苍穹不禁想到白天为傅翊韬擦拭身子之时,这具身体比之前还要羸弱消瘦,就快成皮包骨的模样了。 眼前忽地就浮现起南阳之时,年幼的傅翊韬。那时的王爷是那么的意气风发,一举一动皆是贵气。哪里像现在,这么毫无生气的模样。 蓦地苍穹眼眶开始微微发热,他微仰了仰头,沉重地闭上双眼,将湿热逼了回去。 暮夜的王府相当安静,苍穹的耳边只听得一些蝈蝈的啼叫与身边王爷匀长细微的呼吸声。 直至外面连虫鸣都没了之时,傅翊韬缓缓地睁开了眼。他下意识地就望向窗外,只可惜那日苍穹已经将窗户关上,他什么也看不见。 全身又是一阵无力感,他轻轻地动下手指都要用尽万分气力。 “王爷!你醒了?!” 傅翊韬转了转眼眸,看着苍穹满脸焦急,他很想劝慰几句,可是他的嗓子嘶哑得厉害。 苍穹慌乱地走到桌边,捏着瓷碗,冰凉的触感刺得他手指发疼,“王爷别急,属下再去给你热一下。” “不……必。” 傅翊韬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咬出了两个字,声音哑得连自己都听不真切,更遑论苍穹。 苍穹已经跑得没影,傅翊韬又将眸子转了回来,愣愣地看着床幔好几眼,又将视线投向了新换的被褥之上。 他轻轻嗅了几下,他已经闻不到夏侯琳珑的气息。他忽然就觉得这里实在太过陌生,又相当熟悉,就好像她从来没出现过,他又是独自一人漂浮于尘世之间。 他忍不住地伸出右手,抠着内侧的床单,死死地将他们揪住。 他刚闭上眼,苍穹就叮叮当当地从膳房跑了回来。 苍穹捏起碗来到傅翊韬的床边,扶着他坐了起来。 苍穹万分疑惑,觉得现在傅翊韬的身子似乎是有些僵硬。 他仅是思虑了一小会,就将傅翊韬按在了床的一侧,他端起碗递到了王爷的身边。 傅翊韬看着苍穹手中的碗,又看了一眼自己绵软无力的双手,胸口剧烈起伏一下,吐出一口郁气。 他抬起眼皮,直视着苍穹的双眸,猛地咳嗽一番,才发声:“本王……” 又是一口凉气,他又不停地咳嗽,之后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苍穹眼眸一惊,微张着嘴,也是一句话都拼凑不完整。 手中瓷碗的热度钻入指尖度入体内,可他还是觉得周身一阵寒冷,怎么都驱散不开。 他浓重地呼吸几口,把碗搁在一旁,双手又抵在傅翊韬的背脊之上。汗渍透过衣衫传到他的掌心之中,苍穹闭了闭眼,开始慢慢运气。 热气度入傅翊韬的身体之中,他微垂着头,不住地喘着气。 热气所到之处,体内就是一阵小小的痉挛,他紧咬着牙,不发出一丝一毫痛苦的声音。 眉毛纠结地拧在一起,热气慢慢流入腹中忽地一下又涌上心间,脑袋忽得疼得让他发出了一声低吼。 丝丝鲜血有顺着嘴角往下流,他头疼得不住地喘息着。 苍穹听着急促的呼吸,心中更是一片焦急,手中的力道不禁大了许多。 第234章 抵达边关 苍穹用手背擦去了眼眶的湿热,他双目赤红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傅翊韬,毫无困意。 他始终维持着一个姿态,双眼目不转睛地瞧着床上。他紧张得连睫毛都不敢颤抖,生怕一个小小的抖动就会惹得傅翊韬不舒服。 他就这般静坐着,直至蜡烛燃尽,直至太阳代替了月亮。 春禾在门伸了个懒腰,打了打哈欠,轻悄悄地推开了房门。 眼见苍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眼睛一片空洞之色,春禾眼皮一跳,快步地走上前。 被褥之上又是点点的血迹,春禾闭着眼深呼吸几下,才颤着眼看着面前沉睡的傅翊韬。 脸色灰白,浓眉一直拧在一起,眼眶周围尽是乌黑,眼窝凹陷,唇角也是死死地抿着,唇上泛着一片死皮,看起来相当的瘆人。 细微的响动使苍穹的灵魂回窍,他略微抬眸就看到春禾正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他无声地叹息并不打算开口,瞧了两眼,视线又落回了傅翊韬的脸上。 春禾心道这个大男人真是不会照顾人,她出去沏了一壶热茶,倒了一杯回到床边。 苍穹抬了抬发酸的胳膊,直直挡住了春禾,嘶哑着嗓子道:“王爷咽不下去,会吐,吐出来的。” 春禾睨了他一眼,将他的手臂拂开。食指轻蘸着茶水,细细地抹在傅翊韬的唇边。 水珠滋润着傅翊韬干裂的唇瓣,另一些水珠顺着唇缝落入了傅翊韬的嘴里。 星星点点的湿润蔓延在嘴里,傅翊韬嘴里的干涩稍稍缓解了一番,轻轻咳了一下,他就睁开了眼。 瘫软的身体终于有了几丝气力,傅翊韬伸着按了按发酸的眼眶。他轻轻别过头,头顶就是一阵疼痛,他“嘶”了几口气。 春禾见状又打了一盆热水,毛巾浸湿之后,拧了几把,搭在了傅翊韬的头上。 双手移到傅翊韬的太阳穴边,轻轻柔柔地按压着。 许是因为春禾与夏侯琳珑待得久了,她一靠近,傅翊韬就嗅到了熟悉的气味。 他默默地闭上了眼,在春禾灵活的手之下,头上的疼痛终于是缓解不少。 —— 之前因为衣裳耽误了好些时日,之后夏侯琳珑不再驻足于路过的小镇,每次都仅仅是在客栈中吃一顿饭,一行人又开始忙碌于赶路。 越发靠近边关之时,地面就是越多的坑洼,马儿时不时地踏进一个坑,发出不满地啼叫,夏侯琳珑坐在里面也是跟着颠簸。 一行人不知疲倦地向前行进着,又走了大约一日的时候,他们终是到达了边关。 陌紫衣按着夏侯琳珑的吩咐,将马车带到了小镇的府邸之中。 夏侯琳珑一下跃下马车,将侍卫都安置在此处。 侍卫们紧捏着刀鞘,浑身都是紧绷状态,分毫不想离开夏侯琳珑半步。要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也不好交代。 “公子,边关险境,若只有你和陌公子属下们也不能安心啊。” 夏侯琳珑敲开了门,守门的老妪有些惊讶地瞧着她。 老妪张大眼使劲打量了一番夏侯琳珑,觉得面前人熟悉又陌生。王爷倒是爱穿玄色的衣衫,但是她也没见过王爷站起来啊? “陈婆婆,是我。” 熟悉的嗓音更是让她眼前一阵迷糊。 夏侯琳珑将脸凑近了些,陈婆婆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伸出两只苍老的手,在她的脸上细细地摩挲了下。 “王妃!” “嘘!”夏侯琳珑将食指抵在陈婆婆的嘴边,“陈婆婆这次我们是暗中过来的,还请婆婆不要上报给皇上。” 陈婆婆笑着点头,也不多言,就要领着侍卫们进屋。 而侍卫们的双腿像是被禁锢在地面上一般,无论如何都挪不动一条腿。 第235章 抓药 看来刚才细如蚊蚋的声音并不是杨先成的幻觉,应该是面前这个弱不禁风的男人发出来的。想起之前东菱的那些细作,他立马就警觉起来,僵直着背,看着面前人。 夏侯琳珑慢慢向着杨先成靠近,而他则是不断向后退。忽地踩到什么,他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庞。 他细细地思索一番,好像是之前跟着王妃前来的紫衣公子。 可是王爷和王妃都已经回了北岳,这公子带着这么一个羸弱的男人过来干嘛? 他来不及思索这么详细,忙着去药铺抓取士兵们的药。 “杨将军,我是夏侯琳珑。” 杨先成原本正要侧开身前的男子,忽听地眼前人这么突兀发出声音,他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满眼写满了不可置信,一脸惊惧地看着夏侯琳珑。 他实在想不明白娇艳如花的王妃怎么会是这样一副打扮,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男人。 “王妃,这是?” “此事说来话长,杨将军只需记住,之后我不再是王妃,唤我琳琅就好。现在,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混入军营之中。” 夏侯琳珑一股脑地将话全部吐了出来,满脸诚挚地看着杨先成。 杨先成扫了一眼夏侯琳珑,又看了一眼踱步上前的陌紫衣。 “在下陌紫衣。” “杨先成。” 简单的打好招呼之后,杨先成就又抬起脚步匆匆往下走。 夏侯琳珑和陌紫衣急忙地跟了上去,她有些不解地开口:“杨将军这么急急忙忙地往外走做什么?” 当务之急不是带他们混入军营之中吗? “士兵的药用罄,皇上又迟迟不肯派人过来医治,军医日日被成王守着,臣别无他法,只得自己下来买药。” 夏侯琳珑双手紧握成拳,清澈的双眼起了一层灰雾,上面是划不来的恨意。 “杨将军莫急,我和陌公子就是授王爷的指令来到边关,为士兵看病的。” 杨先成的脚步一下就顿住,若有所思地瞧了夏侯琳珑一眼,想起之前傅翊韬中刀之后匆匆回了北岳,他好像很久没有询问起王爷了。 “不知王爷近来身体如何?” 夏侯琳珑噤了声,眼睛不停地颤抖着,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扯了一个谎:“王爷最近恢复得很好,不然我也不敢这么和陌公子千里迢迢赶过来。” 她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微垂下头掩盖着自己的慌乱,右手不自然地抚上了鼻尖。 黑暗中杨先成也看不清夏侯琳珑的表情,只得跟着点头,随后就加快了脚步。 三人脚程很快,一下就到了药铺之中。 “刘掌柜的,还是之前那些药。” 刘掌柜领悟,飞快地将那些药包好。 陌紫衣走上前,一把按住了掌柜的手,轻声道:“我看看。” 刘掌柜将手松开,陌紫衣捏了一把药放在鼻间,轻轻闻了几下,又垂头看了几眼,又道:“将这些都放回去。” 杨先成一脸困惑,正要上前就被夏侯琳珑制止。 夏侯琳珑凑上前压低声音道:“陌公子是药王谷谷主的得意门生。” “掌柜的,你们这的药材齐全吗?” 刘掌柜拍了拍胸脯:“别看我们镇小,但是药材还是应有尽有。” 陌紫衣颔首,捻了捻掌心之中的药材,开口:“玄参,连翘,生地,赤芍,桔梗,夏枯草……”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刘掌柜还没反应过来,陌紫衣就已经说完了。 “公,公子你慢点说,你边说我边找。” 陌紫衣放缓了语速,刘掌柜每找到一样,他才开口说下一样。 第236章 混入军营 杨先成留下一句话,就匆匆地往营内里跑去。他转身的速度相当干脆利落,还带起了一小阵风,拂得夏侯琳珑的衣衫轻飘飘地荡在空中。 他的背影消失之后,夏侯琳珑和陌紫衣并肩往前走了一小段路。 不远处的哨兵依然挺立在大门口,时不时地还向远处眺望一番,仔细观察外面有没有潜藏着试图偷袭的人。 夏侯琳珑扯了扯陌紫衣的衣衫,两人又悄悄地躲进了草丛之中。 走了小半天,站了许久,她的双腿早就酸软难耐。她低垂着头,张望了番,蹲下身拂了拂地面上的叶片,毫不犹豫地坐了下去。 身子倒在大腿上,两者之间还隔着鼓鼓的药材,她双手捏了捏发酸的腿。 夏侯琳珑的动作一气呵成,看得陌紫衣瞠目结舌,没想到她一个女儿家回了王府养了这么久,出来还是这般的不拘小节。 夏侯琳珑歪过头在黑暗中与陌紫衣的视线碰撞,她低低地笑了几声。从他眸中闪烁的星光,她看出了他的震惊。 “我现在是个'男人',扭扭捏捏的话反而让人生疑。” 她说的不无道理,陌紫衣略微颔首在黑暗中漾起了一抹笑。但他没有选择与她一起席地而坐,笑完之后双眼又看向了军营,等待着杨先成的身影。 周围一片静谧,除了忽而拂过的晚风震得树叶吱呀作响之外,就只有潜藏在暗处的蝈蝈在为夏侯琳珑开喉歌唱。 药材硌得她难受,复直起身子,咂摸着小嘴,指尖百无聊赖地戳着怀里抱好的药材。 过了会她觉得依然有些无趣,便收了手抬眸看着天空。 繁密的树叶撑在她的头顶,挡住了她的视线。 夏侯琳珑晃了晃身子还是只能看见一片墨黑的天空,她耸了耸肩定定地看着这一方天空。 直至她脖子僵住,外面终于是传来了点点细碎的脚步声。她仰头转了转脖颈,双手撑着土泥地缓缓地站了起来。 杨先成在窄小的小径上气喘吁吁,他左右张望寻找着夏侯琳珑的身影。 夏侯琳珑拍了拍臀边的灰尘,拂开草丛的树叶与陌紫衣一同走到了杨先成的面前。 看着一高一矮黑黝黝的身影,杨先成舒了口气,他小喘了几下就抱着衣衫走了过去。他抖了抖怀里的衣衫,在黑暗中分辨了下,迅速塞到了二人的怀里。 “这是属下从军营内翻出来的,王,咳,琳琅你放心,都还是崭新的。” 夏侯琳珑摸了摸怀中的衣物,新衣物的缕缕淡香随微风飘扬进她的鼻间,她轻嗅几分,猫着腰进了草丛。 陌紫衣见她进了草丛,又抖了抖衣衫,细指移到纽扣处,慢悠悠地将衣袍解下,换上北岳士兵的衣衫。 夏侯琳珑慢条斯理地套着衣服,衣袍竟然意外的服帖。她回想着方才杨先成脸上晶莹的汗珠,他又花费了那么多时间,想来一定是在给自己翻一身合适的衣衫。 她轻轻将纽扣扣好,整了整衣襟,理了理袖口,腰带紧紧地束在腰间。她把发丝从衣衫中抽出来,简单地梳理几下,又走到了杨先成的面前。 杨先成凑近瞧了几眼,帮夏侯琳珑使劲扯了扯衣服的下摆,使上面的褶皱终于平整。 他掸了掸她的肩膀,衣服更加合贴了些,相当乖巧地套在夏侯琳珑身上。 夏侯琳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轻挽几下略长的衣袖,就静静地跟在杨先成的身后。 她飞快抬眸扫了一眼面前的哨兵,又飞快地垂着头,双手紧抓着药材,生怕自己被人发现。 好在有杨先成带领,哨兵们恭敬地喊了一声“杨将军”,视线微微落在她的脸上。 军营中有无数的士兵,他们也并没有将人认个遍。虽然夏侯琳珑和陌紫衣瞧着面生,但是这是杨将军带着的,他们也没多大怀疑。 第237章 险恶用心 慕容衍的食指轻挑起女子的下巴,他蓦地凑近她的面庞。 女子娇笑连连。 慕容衍心中顿时放晴,一把抓住了女人盈盈一握的纤腰。 营帐中又响起了女子娇媚的嗓音,听得在场的士兵都不住地咽了咽唾沫。 佳人在怀,慕容衍无暇顾及直愣愣站在一旁的杨先成几人,开口:“下去吧。” 随后便揽着女子进了营帐之中,里面的火光忽地熄灭,不一会就传来了令人浮想联翩的声音。 夏侯琳双手紧抠着药皮,双唇止不住地颤抖。 声音传入众人的耳中,杨先成立即抬腿疾步走了过去,但那端的动静实在太大。 虽说军营之中找女人伺候是相当平常的一件事,可是慕容衍现在对那些饱受瘟疫之苦的士兵不闻不问,还冷嘲热讽,只顾自己找乐子,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睫毛颤了颤,她心中对慕容衍的恨意不禁又多了几分。 杨先成带着他们走远,渐渐地,这几个营帐前面都没有火堆,里面黑压压一片,只能听得几丝压抑的哀嚎声。 夏侯琳珑听得也是一阵心惊,她走上前,随意地撩开帘子,借着月光看着里面四仰八叉的士兵,她的眼皮就突突直跳。 有几个年轻的士兵倒在门口,整张脸皱在一起,夏侯琳珑还是找到了些熟悉的面孔。 她又快步走到另一张营帐外,发现里面依然是相似的面容,有些甚至还是她在训练场看到过的。 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她连续走过好些个营帐,都能多多少少发现几张熟脸。 夏侯琳珑猛地回头,看向杨先成。她心中一片乱麻,脑子也是一团浆糊。她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在心里斟酌着字句,恐怕是自己多虑了,其实这场瘟疫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复杂。 “这里面的?”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一脸期待地望着杨先成。她惴惴不安,唯恐听到她最不想听的话。 杨先成瞧着这张脸似乎有些不忍心,他侧过头,看着旁边的营帐。 夏侯琳珑看着杨先成的喉咙滚了滚,听到了一声:“是,你想的没错,染上瘟疫的都是傅家军。” 她抽了口凉气,双手一抖药材就落在了地上。 幸好陌紫衣眼疾手快,瞬间揽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夏侯琳珑轻摇头,瞳孔瑟缩了几下,又往光亮处前行。 那些士兵们懒散地坐在地上,眼睛总是若有似无地瞟着那端吟哦不断的帐篷。 火苗染得他们的脸红彤彤的,脸上尽是一片红润,也未见到他们面上有一丝的痛苦之色。 夏侯琳珑一直走到底,发现这些士兵皆是健康的模样,不像那边的傅家军一样面如土色,无力地倒在地上。 她原以为之前傅翊韬是因为与傅家军感情深,所以只提了他们,其实是军队大多数士兵都染了瘟疫。 可是现在看来,真的只有傅家军染上了疾病,其余军队的都好好地养在这边,只有傅家军被隔离开外。 夏侯琳珑的心猛地一下就像是被人捏住,力道大得让她喘不过气。她又快步地走回了傅家军的营帐,陌紫衣已经和杨先成已经开始熬药。 她赶紧走上前,挽着袖子就要帮忙。 “你用雄黄和白术拿去他们的营帐熏一熏,刚才我还看到几个健康的士兵,要是再和染疾的待下去,恐怕也会染上瘟疫。” 第238章 医治 里面逐渐传来绵长的呼吸声,夏侯琳珑又扇了小半刻,撑着腰站了起来。小手捶了捶酸软的腰,扇子朝自己扇了扇,恢复了点点气力之后,她又将罐子提到了第二顶营帐外。 低头看了一眼药罐,她走过去抓起一把药,拎着火折子回到罐子边。 一一地抖进去,忽地起了一阵狂风,把她才点燃的火熄灭。她蹙了蹙眉,背对着风,将折子再次点燃。 她还来不及将火折子递入罐中,点点水珠又将它熄灭。 夏侯琳珑诧异地看了一眼被濡湿的折子,又伸出掌心接了接,丝丝雨珠翩然地落在手掌之间。 在她这么失神之际,淅沥的小雨倏地变为滂沱大雨,一瞬之间衣衫发丝全被打湿,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体之上。 原本宽大的士兵服如今与她身体紧密相贴,黏黏腻腻让她身子有些难受。雨珠穿过紧密贴着身子的衣衫,缓缓渗入背脊之中,惹得她打了个哆嗦,忙坐在营帐的门口。 陌紫衣和杨先成赶紧将熬好的药端进了营帐之中,扶着士兵们喝了下去。 之后杨先成赶紧扯来一块板子,迅速地搭在了夏侯琳珑的头顶。 “琳琅,将板子扶好,跟着我来。” 直到杨先成发声,夏侯琳珑才后知后觉地捏住板子,跟随他的步伐。 他将自己的营帐留给了夏侯琳珑,她一踏进去就连忙往后缩,不住地向他摇头。 杨先成原本就够辛苦,如今还要将屋子让给她,她心中过意不去,摆了摆手。 杨先成却无视了她的手势,直直地走去再抱了被褥床单一下就扑在还未浸湿的土地上。 “杨将军,还是你去床榻上吧,我睡地上。” “不行!倘若王爷追究起来,那可就惨了。”杨先成定定地看着夏侯琳珑,“你首先是是王妃,然后才是琳琅,不能委屈了您。” “这里还能凑合一下,陌公子,你能接受得了吗?” 陌紫衣褪下衣衫正在拧着,闻声后,摇头。 陌紫衣和杨先成对这个提议都没有异议,那夏侯琳珑说再多也是徒劳。她咬唇绞着手指一会,还是移步走了过去。 杨先成很贴心地给她罩了一层暗色粗布,外面的人一点都不会发现她到底在干嘛。 她打了个喷嚏,连忙将湿透的衣衫脱下扔到地上。 身上的湿意迅速在空气中挥发,刺得她鸡皮疙瘩汩汩上冒,她一下缩进被子里,左手捏着被子遮住全身,右手将床尾的衣服拽了过来。 她窝在被窝中将睡觉的衣衫穿好,悠悠地躺在床上。今日她也过得相当繁忙,她眨了眨眼,困倦就爬上眼皮,催促着她进入了梦境。 陌紫衣与杨先成坐靠在一边,背脊挺直,谁也没开口讲话。 夏侯琳珑绵软匀长的呼吸声飘荡在空气间时,陌紫衣才松了口气,整个背脊才缓缓地耷下来,躺在了地上。 杨先成将营帐中的烛火熄灭,黑暗之中他若有所思地观察了陌紫衣好几眼,最后叹息两声,也侧卧到地上,闭眼沉沉睡去。 夏侯琳珑时不时的在床上翻来翻去,耳边的雨声混杂着女子的娇吟声,悠然飘入她的耳中,是那么的刺耳,那么的惹她不快。 她蓦地睁开眼,捏着被单坐在床上,听着连绵不断的娇软嗓音,她的唇逐渐抿起来,拳头揪紧了身下的床单。 她深呼吸几下又躺在了床上,耳边声音不断,她怎样都睡不着。直到外面蒙蒙亮的时候,声音才消散,她才舒了口气又闭上了眼。 一个时辰后营帐内的细碎声音唤醒了她,她迷迷糊糊睁着眼,撩开暗布就看到两个大男人正在穿衣,她有些尴尬,赶紧撤了手,也在里边开始穿衣。 外面的绵雨还在继续,杨先成看得直叹气。 第239章 从中作梗 不知是夏侯琳珑的笑容太有感染力,还是因为听到了傅翊韬,士兵着急的一张脸逐渐恢复了平静,眼神也变得坚毅。 他松开手,夏侯琳珑又朝众人笑了一下,冒着雨跑了出去。 恰好药已经煎好,陌紫衣将它们倒出来,将托盘递给了杨先成。余下一碗,他打算先给感染的那一名士兵。 陌紫衣思索了会,蹲下身,捏了把湿泥土胡乱抹在光洁的脸上。泥泞一下扒在脸上,那张俊郎的脸就变得狼狈不堪。 夏侯琳珑狐疑地瞧着他,他也只是淡淡一笑,朝她招招手,她凑过去蹲下身,几把泥又抹在了她的脸上。 她惊得往后退了一步,一下跌坐在地上。 陌紫衣并不伸手拉她,似乎觉得衣衫弄得越脏越好。 夏侯琳珑不悦地扁嘴,这可是杨将军才为她找的衣裳,这么快又被她弄脏了,眉毛拧得都能夹死小苍蝇了。 陌紫衣用清水擦了擦手,复端着碗走上前,一手递给夏侯琳珑,将她提了起来。 外面还飘着蒙蒙细雨,夏侯琳珑拿着木板,踮脚想要为他遮点雨,可二人的身高有些悬殊,她怎么都够不着。 陌紫衣顿住脚,无声地勾了勾嘴角,“我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保护这一碗汤。” 夏侯琳珑直点头,又将木板盖在那碗药汤上。 “站住。” 身侧传来的一道声音让夏侯琳珑身子一僵,一下就咬紧了牙。 如今不能和慕容衍对着干,他们只好乖乖地停住脚跟。 “转过来。”依旧是懒洋洋的嗓音。 夏侯琳珑的右手缩进衣袖之中,紧紧地捏了起来。 二人依言转身,她抬眸睨了一眼慕容衍,那脸上果然是冒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慕容衍晃荡着腿悠闲地走了过来,看清陌紫衣端着的药碗之后脸色微微一变。 随即他又恢复了脸上的笑意,仔仔细细地瞧了陌紫衣的那张脸,有些嫌恶地道:“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俩?” 夏侯琳珑的心咯噔一下,猛地跳动起来,她呼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现在二人脸庞被泥土抹得面目全非,慕容衍肯定认不出来。 慕容衍好奇地瞧着垂头的夏侯琳珑,朝她努嘴,“抬起头。” 夏侯琳珑登时抬起头,让慕容衍有点惊讶。他原以为这二人肯定与杨先成有猫腻,行事肯定也会畏畏缩缩,却未曾想,这人的动作如此干脆。 慕容衍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人,这张脸看着如此熟悉,又不甚熟悉。黄色的泥泞布满一张脸看起来无比恶心,他不禁抿唇将视线移向了她的五官,这双眼中迸射的恨意,似曾相识。 他无奈地耸肩,恨他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在乎面前的小喽啰。 “成王日理万机,怎会注意到每个兵卒。” 声音倒是不卑不亢,慕容衍心中的疑虑又少了一些。 夏侯琳珑见慕容衍之前如此审视的目光,心中一下警惕,说话之时刻意压低着嗓音,让声音听起来雄浑一些。 她悄悄打量着慕容衍,好像他的疑心当真是消散不少。 慕容衍想了一下她说的话,也是,军营之中那么多的人,可能傅翊韬都不能一字不差地将每个人的名字喊出来,更遑论自己。 他不再纠结于这二人是否面生,双眼则是直勾勾地看着陌紫衣手上的那碗药。 夏侯琳珑不露声色地扯着陌紫衣的衣襟,让他的双手朝里侧了些。 “杨将军这么早又再让人送药呢?” 慕容衍悠悠地向前几步,但是二人实在太邋遢,还离有几寸距离的时候,他怎么都不愿再靠近了。 第240章 雪上加霜 杨先成语气有些急,夏侯琳珑这才恍惚回神,手在脸颊上抓了一把。 上面的泥泞已经凝结,突兀地黏在脸上,原本平滑的小脸现在也有些凹凸不平。 手掌使劲地搓了几下,微微搓下了些许颗粒,她微仰着头,雨滴砸在脸上,凝结的泥土又开始湿润。滑滑的,一抹就掉。 她看了一眼指尖上黄黄的泥土,又看了一眼地上四分五裂的瓷碗碎渣,突然间松了一口气。 怪不得陌紫衣一反常态将那么脏地泥土抹在脸上,她恍然想起之前是陌紫衣将她从慕容衍的手中救下。 慕容衍如此斤斤计较的男人,想来肯定一直记着陌紫衣,而今天自己起来的时候也忘记伪装,要不是这些泥土,他们恐怕早就被他认出来了。 夏侯琳珑想到蓬莱山之时,至今还心有余悸。如今单单用了一碗药汤就换来了两人安全,她暗自庆幸着。 “杨将军这些残渣劳烦您收拾一下,我和陌公子先去看看染疾的士兵。” “好,好。”杨先成直点头,仍有些担忧地看向他们二人,“你们当真没事吗?” 夏侯琳珑拍了拍脸颊,粉颊上漾起一抹笑容,“没事。” 之后便领着陌紫衣来到营帐前,她深呼吸几口,撩开帘子,看到里面躺在地上不停滚动的人有半刻的惊颤。 撩开帘子的瞬间一股恶臭也席卷而来,夏侯琳珑敛眉,掩了掩口鼻。双眼紧盯着地上的那团污秽,许是这些散发出来的臭气。 她将帘子大开,让清冷的空气钻进去,希望能让士兵好受一些。 夏侯琳珑的表情都落入了陌紫衣的眼中,他深思小会,启唇:“要不你先在外面守着,里面我去就行了。” 那滩污秽看起来相当恶心,整个营帐内不停地飘着恶臭。虽然夏侯琳珑不是那么娇气的女子,但好歹从小养尊处优,应该是没见过这阵仗,免不得心惊。 夏侯琳珑捏紧了手中的帘子,深深望了一眼痛苦不堪的士兵,又望向陌紫衣,声音含着坚定:“不必。” 语毕,她一脚就踏了进去。 她走到污秽的另一边,蹲下身按住了士兵的身子,擦拭着他额前的密汗,突然的温暖滚入士兵的身体之中,他越发的燥热,反抗得更加厉害。 士兵的意识涣散,一双眼眸赤红,完全分辨不清面前人是谁,他一把拂开夏侯琳珑,双手抱住头,双腿蜷缩起来,忍不住地发抖。 夏侯琳珑跌坐在地,由于靠得极近,他身上散发的难闻气味和那团污秽混杂在一起,放肆地袭入她鼻间,她立即屏住呼吸,胃里一片翻江倒海。 陌紫衣上前几步,嗅到气味之后掉头就走。 在夏侯琳珑错愕之时,他又折了回来,手中抓着两块布。 夏侯琳珑站起身,慌忙走到外面。她张大嘴,呼吸着外面冰凉的潮湿空气。稍稍缓过来之后,她接过布,细细地蒙在口鼻上。 陌紫衣走到士兵的面前,用手探着士兵的额头,烫得灼人。他缩回手,摩挲着他的脉象,一片紊乱,毫无章法。 他思索着之前杨先成所说,这里之前一片炎热。健康与染疾的士兵混住,又得不到及时的医治,在这样的天气下,相当容易传染。 士兵紧抱着脑袋,忽地一阵抽搐,双手又按在小腹之上,嘴里不停呜咽着。 陌紫衣见状赶紧将夏侯琳珑拉开了些,下一刻,士兵又呕吐一番。 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士兵,他们缩在一团,静静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 他们脸色煞白,眼睛也是一片空洞。 “你赶紧把雄黄拿过来熏一下,这里留给我。” 第241章 想家也想他 夏侯琳珑的安慰并未起作用,杨先成依然是无精打采,呆滞地望着地上的一片灰烬。 淅淅沥沥的小雨忽又变得密集,狂风时不时地呼过,一把将灰烬卷在空中,裹着它们飘向远方。 夏侯琳珑的视线随着灰烬飘得很远,她眨了眨眼慢慢挪动着视线回到跟前。 “他们都是王爷一手带出来的,我肯定不会让他们就这样被成王他们毁掉。” 雨声像是鼓点一般一下又一下地扑打着地面,夏侯琳珑的声音很轻,杨先成差一点就未听到她说的这句话。 宽大的士兵服套在夏侯琳珑的身上,衬得她有些瘦小。脸上的泥泞还未全部擦干净,整个人看起来还有些狼狈。 只是那双眼熠熠生辉,里面潜藏着无数的光亮,立即擦亮了杨先成破败的世界。 不知为何,就那么一瞬间的事,他就相当信任夏侯琳珑所说的这句话。他重重地吸着鼻子,吐出了缕缕郁气。之前的落寞失落全数消失,脸上是一片精气神。 夏侯琳珑拍了拍杨先成的肩膀,不再开口说话,给了他一个“相信我”的眼神,转身离去。 双手搭在头上,她小跑到熬药的地方,将罐子抱了起来,又跑到了营帐前。 帘子微掩,将雨水阻隔在外,她撩开迅速走了进去。 那些污秽已经被不知从哪找来的木屑扫了个干净。温润的空气飘扬在营帐中,难受且令人窒息的气味消散不少。 夏侯琳珑站在门口,抖了抖怀中的罐子,借着光亮瞧着里面的药材。 幸好她之前抓得比较多,现在罐子里还剩了些许药材。 她把罐子抱到士兵们呆坐的地方,轻轻点燃火折子,用手扇了扇,白烟霎时就充斥着营帐中。 新染疾的士兵原本头疼欲裂,痛不欲生地抱着头一声又一声的嘶吼。嗅到药味之后,他拢起的眉缓缓展开,双手也没有之前抱得那么紧,蜷缩的双腿放松,整个人都平躺在地上。 他大张着嘴,不停地喘息着,赤红的眼眸逐渐合上。 陌紫衣端来一碗清水,喂入他的嘴里,强迫他咽下去,冲洗着他体内的翻腾。 陌紫衣又取来银针,他将士兵的衣服撩开,一针又一针地推入士兵的小腹之中。 每推一根针,士兵就跟着抖一下。他一动,银针下的肌肤就渗出颗颗血珠,陌紫衣用指尖拂过,又凑到鼻间轻嗅几口。 陌紫衣回头看向夏侯琳珑,对着她吩咐:“你赶紧和杨将军将药煎好。” 之后又从怀中取出瓷瓶,“药味开始发散的时候就将小药丸放进去。” 药瓶递给夏侯琳珑,可她却迟迟没有接,陌紫衣百思不得其解。 夏侯琳珑捏了捏衣摆,走到他的身边接过小瓷瓶,捏在手中。她细细摩挲着上面的光滑,淡淡开口:“我们的药材被慕容衍毁了。” 陌紫衣一个失神,银针扎进了自己的指尖,他抽了抽凉气,把指尖含入了嘴里。 “你没事吧?” 陌紫衣摇头。 在蓬莱山之时,与慕容衍的那一面之缘,看他面相就不是什么好人。如今他的所作所为,更是印证了自己内心的最初想法。 陌紫衣沉沉地想了许久,别过头继续给士兵扎着针。之后他取出另一个瓷瓶的药丸放入士兵的口中,又细细听着士兵的脉象。 依然是虚弱、紊乱。这个士兵的病情来得太急太猛烈,如果得不到及时治疗,他恐怕是不能活着回北岳。 “我们现在不能光明正大地给他们送药了。” 夏侯琳珑开口,陌紫衣与她的想法一致。慕容衍已经起了心思要骚扰他们,如果他们再光明正大地用药,那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第242章 伪装 夏侯琳珑觉得这番话说得太不害臊了些,她微微垂着头,羞赧地捏了捏被撑得鼓鼓的信封。 杨先成见她耳朵都透着薄红,嘴角跟着噙着一抹笑。看来好人当真是有好报,像王爷,不就找到了像王妃这般坚强睿智的女人吗? 夏侯琳珑将信封放下,捏了捏湿漉漉的衣衫,略有些窘迫地看着杨先成。 杨先成立即会意,又给她翻了一套干净的衣袍出来。 夏侯琳珑飞快地换好衣物,抱着湿润的衣物走到门口之时,她惊喜地发现外面恼人的雨终于是没再落下,太阳正悄悄地从云层中探出了头颅。 她将衣物扔进盆里,回忆着春禾洗衣服之时的模样,她也有模有样地坐到小木凳上,把衣服铺展到搓衣板上,一下又一下地搓着。 只可惜她的力道太小,不过多时掌心就是一片红彤彤。 杨先成巡来之时,看到夏侯琳珑正在洗衣服,赶紧将她扶了起来,连忙道:“哪能让你亲自洗衣服!” 夏侯琳珑甩了甩手上的水渍,正要开口说话,就被杨先成推入了营帐中。 她百无聊赖地坐在营帐中,和几个士兵面面相觑。 士兵们目不转睛地瞧着她,只觉得这张脸孔相当眼熟,最边上的士兵突然发声:“是,是王妃吗?” 他们思索着之前杨将军对她的态度,要是单单是一个小兵卒,他不可能这么恭敬对待着。 夏侯琳珑原本正挽着袖子,她的手一顿,迅速地用手捂住了脸颊。而后又慌张地撩开帘子,又迅速回头,让他们噤声。 “你们要记住,这里没有王妃,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兵卒,叫琳琅。” 士兵们立刻噤声,慕容衍对傅家军有多么厌恶他们当然知道,如今王妃更是潜入这里,要是被发现了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他们不能让她落入险境。 夏侯琳珑迅速走进自己的那一方小天地,翻找出小铜镜,又朝着自己的眉毛上涂抹一番,又往脸上点了些斑点,这才收了手。 她又走出来之时,士兵们脸上俱是一片惊异。王妃脸上的那些娇艳不再,如今是一片英气。红斑覆盖在脸上,密密麻麻,谁看了身上都是一阵恶寒,不敢再看第二眼。 陌紫衣走进来与夏侯琳珑打了个照面,他愣了愣,他直愣愣地退出营帐,细细思考了自己是否有走错。 余光瞥见杨先成向这边走来,他看了自己一眼,默默地走进去,陌紫衣紧跟在他身后。 杨先成进门后身上也是一片僵硬,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夏侯琳珑,挠了挠脑袋。 静默了片刻,二人又恍然大悟。夏侯琳珑又将笔拿出来,将陌紫衣摁在板凳上,自己则是捏着笔在他的脸上乱画。 陌紫衣坐在板凳上那一刻就紧张得有些不知所措,眼睛都不敢乱眨。夏侯琳珑靠得极近,他轻轻一呼吸就能嗅到她的香气。他立刻张开嘴,悄悄地用嘴哈着气,生怕自己在嗅一口,他就会沉醉其中。 夏侯琳珑并未发现陌紫衣的异样,依然是认真的在他脸上点着斑。 陌紫衣微微抬眸就看见了她专注的神情,那双眼中倒映着自己,睫毛浓密,不停忽扇着像是一把小扇子,不断地在他心间扇风,让他的心莽撞地跳动。 夏侯琳珑又凑得近了些,吐气如兰:“闭上眼。” 热气都挥洒在陌紫衣的脸上,酥痒难耐,他颤了颤眼,紧紧地闭上了眼。 夏侯琳珑又笑了一声,似乎是发现了他的紧张,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他。 可这并没有什么效果,软软的手触到陌紫衣之时,他浑身颤栗了一番。他喉结滚了滚,双手死死拽住了扶手,才克制住了想要拥她入怀的欲望。 夏侯琳珑的呼吸不停地拂在陌紫衣的肌肤之上,他的身子一直忍不住颤抖着。就当他快要忍不住之时,香甜的热气离开了他。 他下意识地睁开眼,就见夏侯琳珑捏着下巴,相当满意地看着他。 第243章 送信 没了慕容衍的阻拦之后,夏侯琳珑三人出营之路走得相当顺畅。赶在斜阳落入山间之前,三人迅速抵达了小镇的街市区。 刘掌柜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们三人,更是被夏侯琳珑的脸给吓得不敢吱声。 “刘掌柜还是之前的那些药材。” 陌紫衣走上前,将那些药材又说了一遍。 虽然他的嗓音温润无比,但是那脸上的疤痕却是让刘掌柜胆战心惊。刘掌柜艰难地咽了咽唾沫,迟迟不敢挪步。 陌紫衣的眼扫着刘掌柜,让他立即回神,慌忙地为他们抓着药。 刚抓了几服药,拉开了夏枯草的抽屉,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刘掌柜按着头,一阵懊恼。 他强迫自己堆着笑回头面对着三人,赔着笑脸:“抱歉,夏枯草没了……” 陌紫衣脸上的表情立即沉了下来,看起来相当骇人,刘掌柜忙不迭开口:“我去帮你们问问旁边的。” 语毕脚底像是抹了油一般,飞快地逃了出去。 夏侯琳珑和陌紫衣相视一笑,都微微露出笑容。 不过一会,刘掌柜又匆匆地从外面跑回来。可他跑得太快,一下被门槛绊住,陌紫衣闪到他面前将他扶了起来。 “多,多谢。” 刘掌柜抬头看到这张脸,又抽了好几口呼吸,胡乱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陌紫衣将他扶到一边,刘掌柜飞快地将药材给他们包好,赶紧把这两个煞神送出了门外。 夏侯琳珑又带着他们两个在大街小巷中穿梭了好一阵,才找到卖熏香的商铺。 店中的老板娘狐疑地听着夏侯琳珑说话,她原本不想做这单生意,害怕自己裹入危险之中。 可是夏侯琳珑和陌紫衣那张脸看起来相当煞人,而且她还出手阔绰,老板娘见钱眼开,咬牙将迷香找出来卖给了他们。 两样东西都准备好之后,夏侯琳珑才放松才放松地漫步在街上。 她慢悠悠地走到府邸,轻叩着大门。 陈奶奶笑眯眯地打开门,看着面前的夏侯琳珑不住地往后退了几步,发出了几声尖叫。 侍卫们闻声赶来,一人赶紧搀扶好老人,其余的立即拔刀看向面前的人。 看到身后的杨先成后,他们的刀颤了颤,又仔细打量着这一高一矮,忽然就想明白了。 数把尖刀又一瞬间回到刀鞘之中,他们朝夏侯琳珑三人拱手,十分恭敬:“公子,杨将军,陌公子。” 为首的侍卫上前一步,领着他们往里走,一行人坐在大厅之中,他才开口询问着:“军队可是出了什么事?” 之前的夏侯琳珑不过是淡淡的伪装了自己,而如今她却将面颊画得面目全非,让人看了不寒而栗。侍卫们细细思索,她可能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陈奶奶已回过劲,向他们沏了一壶茶。 夏侯琳珑摩挲着茶杯,轻轻展了展茶,稍稍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灼得她舌头冒烟。 她呼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成王从中作梗,有意不让我们治疗傅家军。想来之前,杨将军一个人顶着压力的时候,日子更加难过。” 夏侯琳珑看了一眼杨先成一眼,他连连叹息,把慕容衍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她原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在听到那些话之时,还是忍不住心揪。慕容衍在军队中无作为,花天酒地也就罢了,还要苛待傅家军的军饷,粮食,她想想都觉得齿冷。 “岂有此理!竟然公然在军队之中白日宣淫,涣散军心!” 侍卫火冒三丈,每个人的严重化都簇着火苗。 夏侯琳珑扫了他们一眼,示意他们放松。她来的目的并不是要让这些侍卫去与慕容衍硬拼,这不是以卵击石是什么?要是慕容衍再大做文章,给傅翊韬头上扣一个谋权篡位的帽子那可就不好了。 第244章 暗夜熬药 侍卫郑重地点头,双手接着夏侯琳珑的那封信。虽说信纸把信封涨得鼓鼓的,但依然是薄薄的一片落入掌心之中。 也正是这薄薄的纸像是有千斤重压在了侍卫的内心之中,他深深地望了一眼信,又用坚定的目光抬眼看向夏侯琳珑。 手指慢慢收紧,五指都紧紧地扣在信封之上,“属下一定不辜负王妃的期望。” 夏侯琳珑点头,单手捏着茶杯,手指上下抚摸着光滑的杯身,时不时地端起来轻抿几口香茗。 陈奶奶的手艺相当好,这般普通的茶叶也能让她泡出别样的甘甜气味,浅尝几下汁水漫在口中,舒缓着她的思虑。 夏侯琳珑让几人站了起来,细细地将南葵的方向给他们说了一番,又唠叨地叮嘱了好一会,直至浓黑泼在天空,她才停下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两名侍卫回房收拾着行装,随着夏侯琳珑三人一起出了房门,走到岔路口两拨人就分道扬镳。 夏侯琳珑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目光随着他们飘了很远。侍卫们身着墨色衣衫,身影很快就隐匿于夜色间,她再也分辨不出人影后,她收回了目光。 幽幽地看了一眼面前的昏暗,她才轻声道:“走吧。” 三人并肩走在深幽的小径之中,繁密的树叶挡住了点点月光,小径之中一片黑茫茫,大雨洗礼之后,土地上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蝈蝈似乎还没缓过神,今夜没有虫鸣,没有风声,万籁俱寂。 想到那封信夏侯琳珑沉着的心思有片刻的放松,连脚步都轻快不少。 抬眼望见点点火光,眼眸又暗淡了几分,双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药皮。 步子也稍稍有些踌躇,半刻后又加快了脚步往军营走去。 半只脚还未踏入军营,里面的调笑声毫不客气地跃入了他们三人的耳中。 杨先成早已司空见惯,自慕容衍来了之后几乎是在军营之中夜夜笙歌,这样不堪入耳的声音他早就习惯了。 夏侯琳珑紧盯着曾经傅翊韬的营帐,那里时不时传来的粗俗笑声使她双眉不住地蹙着。 她举着药凑到自己鼻间,嗅着药的香气,她才控制住了自己即将发怒的脾气。她呼了几口气,才跟着杨先成步入军营中。 女人的笑声逐渐加大,听得人心猿意马,他们三人路过那营帐时猛然加快脚步,仿佛后面有猛兽追赶一般。 夏侯琳珑把药放置在杨先成的营帐中,她撩开帘子往外觑了几眼,幸好那些士兵都为往这边瞧。 也是,傅家军不仅不得慕容衍喜爱,还染上重疾,为了不引火烧身,士兵们都选择了回避。即使他们曾经一起并肩作战,一起在战场上抛洒汗水。 百无聊赖下,夏侯琳珑又抓了把雄黄烧进罐子里。士兵们原本苍白的脸颊,白日喝了陌紫衣的药后,如今已经恢复了些许红润。 她暗自松了几口气,幸好他们没被感染,不然又得是一顿的手忙脚乱。 营帐里弥漫的药香让人心旷神怡,夏侯琳珑走到杨先成的书柜旁仔细地看着上面的书籍。 密密麻麻排列的是一片军书,相当的枯燥乏味,她扁扁嘴,又回到自己的小床上小憩了会儿。 她睡得浅,身边的光亮轻轻灭了之后,她就睁开了眼。她走到陌紫衣的身边,轻拍了拍他的脸。 指尖触碰到陌紫衣的脸颊,他在睡梦中倏地一震,把一旁的杨先成也给弄醒了。 陌紫衣的黑眸紧盯着面前的女人,杨先成也是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看着面前的二人。 夏侯琳珑连连“嘘”了好些声,杨先成才又眯上双眼。 第245章 明月寄相思 透过风之后的营帐没有之前那般臭气熏天,夏侯琳珑将托盘放在地上,小弯着腰将侧靠在一边的士兵摇醒。 士兵原本就睡得不舒适,浑身滚烫,如今还有人来扰他清梦,他更是烦恼。 他猛然睁开眼,满眼都是都是怨气。他的反应让夏侯琳珑猝不及防,她往后退了几步,看着他眸子里的埋怨愠怒,她咬了咬唇。 她微微稳住自己,将一旁的药汤端了过来,“把他们叫醒,先起来把药喝了。” 士兵仍然沉着一张脸,淡淡地瞥了眼门口,看着外面的莹莹月色,又回过头看着面前的夏侯琳珑,毫无动弹。 他的脑子混沌,此时已经忘了之前陌紫衣白日为他们送药的事,他只想到三更半夜潜入傅家军的营帐之中,这人肯定没安好心。 “不需要你,你们假惺惺!” 士兵一开口脑子就发疼,他只能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不让面前人奸计得逞。 说罢,他还伸出手去推托盘,试图将这些药汤打翻。 夏侯琳珑反应迅速,往后又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怀中的汤。她闭上眼冷静片刻,这人肯定是把自己当作慕容衍身边的人,所以才会这么警惕排斥。 她呼了一口气,端着一碗药汤凑到士兵的跟前。 “如若我是慕容衍身边的人,还会用着这样的方式偷偷潜进来让你乖乖喝药,而不是趁着你们熟睡掰开你们的嘴灌进去?” 士兵一愣,仍是冷哼:“那也说不定。” “如果是慕容衍不会等到现在才下手,要么快刀斩乱麻让你们下黄泉,要么就像现在这样折磨你们,让你们生不如死。” 士兵舔了一下干裂的唇,冷冷地望着夏侯琳珑。 他的眼里还是盛着缕缕的不信任,夏侯琳珑别无他法,只能端着药大大地喝了一口。 她擦了擦唇角的药渍,看向士兵,不再言语。 她又垂眸看着碗里少了一半的汤,忍不住懊恼,怎么自己把他们的药喝了这么一大口? 士兵恍惚想起白日也有人为他们送药,把脉,混沌的脑子一下就清明了不少,他连忙将身边的同伴唤醒。 夏侯琳珑眄了他一眼,将手中的药碗直接塞给了他,又将其他的药分给另外的士兵。 越往里走就越是一片恶臭,她不禁蹙起烟眉。 士兵喝完,她收好碗之后,又把最里端的士兵喊到了营帐的另一边,靠近门帘,更靠近新鲜的空气。 夜风习习,悠闲散漫的风度入营帐之中。冷风忽然灌进,吹得他们身上的热气汩汩外冒,也惹得他们不停地咳嗽。 夏侯琳珑出去之时掩了掩门帘,她捏着门帘,望着北岳的方向。她什么都看不见,只看到了一轮清冷的明月悬挂在空中。 傅翊韬有没有像她这样望着月亮呢?他现在应该熟睡了吧,服药之后应该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咳血了吧? —— 傅翊韬再一次从睡梦中清醒,身上依然是一片僵硬。他慢慢抽动着手指,可是全身像是被一块无形的巨石压着,让他无法动弹。 连日的僵硬,已经让他习惯。每每入夜,他就是这样一副糟糕的状态。 苍穹害怕他又半夜咳血,所以近日都守在傅翊韬的身边。 在傅翊韬强硬的要求下,他不得已又将窗户打开。 傅翊韬望着外面的明月,逐渐地就浮现起夏侯琳珑白皙的脸颊,脸上莫名地扬起一抹笑。 苍穹坐在一边正打盹儿,一不小心就磕到床边,他揉着额头不悦地睁开了眼。 最近的傅翊韬似乎相当嗜睡了些,朝堂也不去,醒来不知是何时候,遂一直窝在房中闭门不出。此刻看到王爷睁开了眼,苍穹一阵欢喜一阵忧愁。 第246章 生是奢望 昨夜三更之时王府中响起的那声凄厉的叫似乎还围绕在每个仆人的耳边,他们依稀能分辨出那是苍穹的声音。 至此关于王妃阴魂不散的传言更是盘旋在镇国王府上空,仆人们连傅翊韬的庭院都不敢踏足半分。 但他们又不得不打扫着庭院,每每这时,他们俱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全身都警惕着,生怕自己一个不留意就被王妃的阴魂带到暗处,被她吸食了人气。 即使王爷之前对夏侯琳珑那般好,枉死之后变成厉鬼,将怨气撒向了他,他们想想都觉得可怕。 春禾打着哈欠看着外面刺眼的阳光,随后在众人期待的眼光下不负众望地捏起了扫帚往庭院走了去。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他们皆肃然起敬又兀自松了好几口气。 就算王妃对王爷再怎么不满,春禾好歹也是她的陪嫁丫鬟,自幼一起长大,肯定不会将怨气喷向她。 所以她能代替其他丫头去清理庭院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扫帚杵在地上,春禾东张西望一番就悄悄地靠在上面,默默地闭上了双眼。 门口的吱呀响声让她迅速瞪大眼,十分勤快地打理着地面,清扫着上面的灰尘。 她偷偷抬眼发现只有苍穹之时,瞬间就有些放松。她捏着扫帚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脸色苍白,一脸困倦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王爷怎么样了?醒了吗?” 急切的嗓音飘入苍穹的耳中,他顿住脚。 “王爷醒了。”岂止是醒了,简直就是没睡,王爷整个人看起来都病怏怏,虚弱得很。 苍穹无力地垂眸,端着水盆往前走。 春禾立即清扫着庭院,等到苍穹回来之时丢下扫帚跟着他进了屋。 虽然卧房已经被苍穹打扫着相当干净整洁,但春禾仍然是闻到一股不易察觉的血腥味。 昨晚苍穹的叫声她隐隐约约听到一些,但她以为只是在睡梦中出现了幻觉,她不甚在意。今早起来在仆人的窃窃私语之中,她才回神原来昨晚的惊叫真实存在,并不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霎那间她的心就为王爷轻轻揪起。 她看了一眼倒在床上的傅翊韬,他闭着眼神色似乎很痛苦,双眉紧拧,面目表情看起来相当的狰狞可怖。 而苍穹为傅翊韬擦拭的动作更是让春禾心惊,她连忙走过去推开了苍穹,顺势抓住了锦帕,轻柔地按在王爷的脸颊上。 “苍穹,你去膳房瞧一瞧王爷的药熬好了没有。”春禾的手顿住,又瞧着苍穹,“咦,陌公子留的药是不是又该往药中送了?” 苍穹惊讶地睁大双眼,在心中盘算了下,不知不觉王妃都离开快要小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她和陌公子在边关过得习不习惯,有没有被慕容衍刁难。 微微听到陌紫衣的名字,傅翊韬倏地睁开了眼。眼前浮现起那张温润又妖孽的面庞,他脑仁抽抽地疼。 他咬紧牙,额间青筋也渐渐拢了起来。 春禾下手更加轻柔几分,细细地把傅翊韬渗出的汗逐渐擦了去。 傅翊韬的脸又煞白了几分,苍穹思绪立即回神不再神游,飞快地跑到膳房,为王爷熬药。 苍穹半刻都未拖拉,煎好药他又飞快地跑回了卧房,将这一碗药温柔地喂入了傅翊韬的口中。 春禾扶着傅翊韬,不停地帮他顺着后背。抚背的频率节奏,都是与夏侯琳珑那么的相似。 他猛灌了一口药,急急地吞咽入腹。忽然的灼热烧得他胃生疼,他忍不住地捂住嘴猛烈咳嗽起来。鲜红的血珠穿透过手指的细缝,不停地往下掉落。 被褥又一次被鲜血搞得一片污浊,春禾看了一下锦帕上面也是沾染了血迹,水盆更是泛着艳红。 第247章 我如何才能相信你们 傅翊韬别着脖子,直到脖子都僵硬酸软,他都没有再回过头。 “本王有些乏了。” 他有气无力地飘来这么一句,让苍穹顿时紧张起来。上次王爷也是服药之后就一顿猛咳,还陷入了昏迷。如今又要来这么一遭,他的心脏经受不住这样的惊吓。 春禾听着傅翊韬的声音,喉咙微哽,她不再开口说话,生怕自己哽咽的声音让王爷心生不快。 她扯了扯苍穹的衣摆,用眼神示意着出去。 “让王爷好生休息下吧,你也几日未眠,还是回去休养一番吧。” 苍穹贴在腿上的指尖动了动,深深地望了傅翊韬一眼最后还是跟着春禾出了房门。 春禾与苍穹各自回了屋,他刚掩上房门,身子的全部力气都像是被人抽走,扒着房门蹲下身子。 双手无助地环着膝盖,死撑着的泪水簌簌落下,沁湿了她的衣衫。 —— 侍卫自与夏侯琳珑分别之后,不眠不休花了几日终于抵达南葵。 沿途经过了一个小镇,他们学着夏侯琳珑乔装打扮一番,将刀藏了起来,自己则扮成最为普通的商贾,进入南葵之时才未被看门的守卫拦下来。 南葵临近水乡,一踏入城门纷纷扬扬飘来了采莲少女们的歌谣。吴侬软语,听得让人心旷神怡。 到处都是粉墙黛瓦,城中也是一片祥和之色,是与北岳的繁华截然不同。 时不时走过的几个采莲少女,脸上扬着无尽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也是软绵绵的。 两个侍卫不禁就想起了夏侯琳珑的面容,虽说往日她的嗓音也是这么软糯,可是她的模样却不似这两名少女这么的娇软,她的样貌艳丽,却又带着点英气。 采莲少女意识到背后灼人的目光,微微转过头怯生生地看着这两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忍不住地拉着姐妹们低语着。 发觉自己的失态,侍卫红了脸,赶紧朝她们道歉,很快就隐没于人群之间。 二人兜兜转转,在城中的街市走了好几圈都未曾看到夏侯府。 南葵房屋鳞次栉比,又过于相似,侍卫一时之间找不到方向。 二人走在街市,菜农的吆喝声,说书人意味深长的笑声悠悠地飘进了他们耳中。 略微有些着急,二人随意找了个大爷询问着夏侯府的方向。 大爷眉眼和善,听到夏侯府稍稍有些惊吓,随即又恢复了一片和蔼之色。 他伸出手指,遥遥指了指东边,“喏,走到底,再往南,十字路口再往东,就到了!” 浓浓的乡音让二人有些愣怔,挠了挠后脑勺,听得云里雾里,半句话都未弄明白。 一旁的菜农看不下去,又字正腔圆地复述了遍老者的话,两人这才豁然开朗,道谢之后飞快离开。 为了防止再迷路,二人脚尖一点踩在瓦片上轻松地就到了夏侯府门口。 “夏侯府”三字,气势恢宏,整个牌匾也在阳光闪现着无数的光辉。 侍卫不禁咋舌,暗叹王妃家可真是富有。 静默片刻,一人叩响了房门。 大门拉开,小厮惊惧地打量着外面的两名男子。 “夏侯将军在吗?” 前来夏侯府的人络绎不绝,可面前的二人明显不是南葵人的长相,小厮一下就警惕地看着来人。 “是王妃命我们来的,有要事相报,还请小哥通融一下。” 伸手不打笑脸人,小厮看着两名男子脸上的笑容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但他也没让二人踏进府中半步。 第248章 震怒 夏侯将军借着微弱的月光打量着面前的两名男子,寻常的商贾打扮,模样看不真切,只有一双黑眸在夜空中闪闪发亮。 其中一人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夏侯尚哲上前一步原要接过这封信,侍卫闪到一旁,抱歉地朝他鞠了一躬,而后看向夏侯将军。 “王妃命我们必须亲自把信交给您过目。” 侍卫的声音在静谧的街道上显得无比清晰,他吐词清楚,举止大方看起来并不像是坏人的模样。 夏侯将军接过那封信轻轻地捏在手中,“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我是展风,他是展凌。” 夏侯将军颔首,朝府中的方向指了指,“请。” 一行人浩荡地进了夏侯府,府中一片通明,气势装潢竟与王府不相上下。 夏侯将军甫一进门丫鬟小厮匆匆地跑过来领着他们往前厅走。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丫鬟头上的小铃铛随着她们的动作叮当作响,无比悦耳动听。 实在是比王府有人情味多了。 几人坐在前殿,丫鬟恭敬地为众人斟茶,收到老爷的视线后又恭顺地退了下去。 普洱茶独特的香甜飘散在屋中,夏侯将军展了展茶轻抿几口,展风二人早已口干舌燥,见将军抿茶之后,他们也喝了几口。 “真是孽女!离家这么久如今才写信回家!” 语气中虽沾染些许怒意,但夏侯将军拆信封之时双手几不可察地抖了抖。 夏侯琳珑的字迹早没有往日的娟秀,一片凌乱看得夏侯将军脑仁发疼。 每个字他皆认识,可是组合起来却让他心惊胆战,脑子发懵。 夏侯琳珑的眼泪当时滴落在几个字上,墨汁被晕染此刻看起来模糊不清,夏侯将军仔细辨驳,轻轻说:“皇上逼迫女儿喝下鹤顶红……” 夏侯将军脑中的理智全线崩溃,一下将信纸狠狠拍在实木桌上,整张脸涨得通红。 “老爷,怎么了?” 一直沉默的夏侯夫人见丈夫异样反常的模样,她忍不住开口询问,双眼紧紧盯着那几张薄薄的纸。 夏侯将军直摇头,他家夫人多愁善感还甚是喜爱女儿,当初出嫁哭得昏天暗地,倒在床上大病一场,如今要是知道女儿遭如此迫害恐怕会直接吓晕过去。 他沉吟半刻,唤着:“夏柳秋杨。” 两个小丫头走进来后他接着开口:“夫人有些乏了,服侍她入睡,我有事与两位公子商讨。” 丫鬟伏身将夫人扶了起来,夏侯夫人深深看了一眼丈夫,知晓此事应该不简单。但她又别无他法,只得跟着丫鬟回了房。 门轻轻掩上,夏侯将军五指收紧,掌心下的信纸都被捏得皱巴巴的。 “琳珑她,她醒来了吗?”说完他又觉得这是一句废话,倘若没醒来,这封信是怎么交到他手中的? “回将军,王妃已经痊愈。” 醒?痊愈?夏侯尚哲狐疑地瞧了父亲几眼,又看向展风二人。 “爹……” 夏侯将军朝夏侯尚哲挥了挥手,复捏起那几张信纸,吸了一口气又接着读。 “皇上诬陷女儿与人私通,与人里应外合谋权篡位。他以女儿与王爷性命相逼,王爷待我不薄,为保住王爷性命,女儿不得不喝下毒酒……” “女儿现在边关不知北岳是何景象,我斗胆猜测,不过多时皇上恐就会将女儿的谣言散布开来,用此打压王爷,污蔑夏侯家。” 第249章 吃味的夏侯将军 夏侯将军此话一出夏侯尚哲也噤了声,自己强压下去的怒火也被父亲挑了起来。 但是如今父亲已在气头之上,他不能跟着发怒,他得保持冷静。他闭了闭眼,抓过旁边的茶杯,灌了口茶。他紧捏着杯身,想到妹妹在北岳遭受的一切手上力道不住地加大,一不小心就捏碎了茶杯。 展风又是一阵心惊,即使是在水乡这么温柔的地方依然养出了这么两位脾气暴躁的男人。 夏侯将军看着两位公子如此错愕的模样,他呼出一口气,朝他们抱住手,嗓音满是歉意:“让两位公子见笑了。” 展风展凌蓦地站起来对着夏侯父子拱手,展风上前一步道:“将军别急,王妃相当聪慧,只在皇上那吃了亏。往日她把王府治理得井井有条,没人敢欺负她。” 夏侯将军点头,整张脸还是红得发青,额间的青筋不停地拢了起来。 “天色已晚,不如二位公子早日歇下。” 夏侯尚哲霎时出声,出声唤来几名小厮将展风二人带下去。 直到房内只剩夏侯父子两人,夏侯尚哲才把那些纸捏在手中,将夏侯琳珑的计策推到父亲的眼前。 夏侯将军止不住地又看了几眼女儿凌乱的笔迹,她当时该是有多么的恐惧与惊慌? 她什么时候又被人如此威胁过? 夏侯将军抽出那几张纸,默默地回房。 夏侯夫人虽早已睡下,但是一想到那一封信她就在床上辗转反侧,不敢闭眼。 丈夫回房之后,清冷的月光扑在他的脸上,映得他脸色铁青,夏侯夫人捏紧锦被,将到嘴边的话又尽数咽了下去。 “老爷今日劳累了一天,还是早些歇息吧。” 柔柔的嗓音唤回了夏侯将军的心智,他收拾着脸上的表情,淡淡点头。 一下坐在旁边,他把皱得不成样子的信纸又铺展开,借着烛光与月光翻来覆去地把这封信看了好几遍。 视线落在夏侯琳珑所说的计谋之上,他忽地笑了下。真是傻女儿,傅翊韬都如此苟延残喘了,她这么一心向着他。 但女儿又不是真傻,她还知道找自己帮忙。 夏侯将军紧捏着信纸,心中又很不是滋味。等了这么久的家书竟然是一封求救信,心中倏地有些许烦躁,他将纸揉成一团,胡乱地扔在一边。 房内熏香升起的袅袅白眼逐渐飘入他的鼻中,纷扰的思绪也渐渐地平复下来。 他与女儿的夫君吃什么味呢? 次日清晨,夏侯将军起了个大早。身侧的夫人还在睡梦之中,他轻手轻脚地换上朝服,推门走了出去。 庭院之中一片清雾,视线所及之处都是一片模糊。 清晨的夏侯府相当宁静,连露水滴落在地上的清脆响声都是清晰可闻。 昨夜夜雨降临南葵,空气也是相当的香甜。他嗅了几口便听得两声零碎的脚步声,他定睛一望,原来是展风二人。 “公子起得如此早?” 展风点头,“既然信已送到,我们也该回去向王妃禀报了。” 展风细细瞧着夏侯将军,昨日未来得及打量,今日一瞧发现夏侯将军相当俊朗非凡。 水乡的养育让夏侯将军眉眼间尽是一片温润之色,岁月待他极为善良,根本看不见一丝时光的痕迹。 又因为他是将军的缘故,整张脸又透着一股英气,不禁让人肃然起敬。 一袭黑色朝服套在他身上,黑发高束衬得他整个人挺拔又潇洒。 展风仔细回想着王妃的模样,倒也能从她的身上找出丝丝缕缕夏侯将军的影子。看来她勇敢坚韧的性格都是继承了她的父亲。 “琳珑还有劳你们照顾了。”夏侯将军沉思了会道,“王爷近日身子如何?” 第250章 挑拨离间 夏侯将军目送着他们离开,之后便飞快地赶向皇宫。 南葵上下一片祥和,朝堂之上也是中规中矩,皇帝懒洋洋地坐在龙椅之上,兴致缺缺地听着那些中规中矩的语言。 好不容易熬到下朝之时,皇帝大手一挥,众位官员作鸟兽散开。 唯有夏侯将军还站在朝堂正中央,一瞬不瞬地紧盯着皇上。 沉沉欲睡的皇帝被那双锐利的鹰眸盯得发颤,整个人微微一抖,所有的睡意都销声匿迹。 他原本就忌惮夏侯家的地位,偏偏母后也是夏侯家族一员,他虽想铲掉他们,却又迟迟不敢动手。 如今夏侯琳珑更是嫁到北岳镇国王府,虽说镇国王不得皇上宠爱,可他手握兵权,自己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此刻夏侯将军的眼中掺杂着无数的怒气与恨意,皇帝被盯得发怵,他不着痕迹地咽了咽唾沫,强打着镇定: “夏侯爱卿可还有事?” “皇上,臣有要事相报。” 铿锵的嗓音,坚定的面庞让皇帝知晓此事重大,他点了点头,带着夏侯将军走到御花园。 潺潺流水声抚在夏侯将军的心间,试图抹平他躁动不安的心。 此时的太阳已经高挂在头顶,灼热的阳光烘烤着夏侯将军,方才流过心间的清水瞬间蒸发,整颗心又变得愤怒起来。 皇帝进了一座小凉亭,微微翘着的亭檐挡住了毒辣的阳光,这里是个乘凉的好去处。 “爱卿所谓何事?” 夏侯将军拂了拂袖口,立马跪在皇帝的面前。 皇帝连忙将他扶起,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小女几月前远嫁北岳皇上可还记得。” 皇上点头,要不是夏侯琳珑毛遂自荐,现在过去面对着傅翊韬的可就是自个那野蛮的妹妹了。就他五妹那个性格,嫁过去岂不是要把整个镇国王府搞得人仰马翻,鸡犬不宁? 这件事虽然让夏侯家又多了一个后台,但他还是在心中敬畏着夏侯琳珑。 皇帝笑着,拂着一边的袖子亲自为夏侯将军斟酒。 “昨夜小女派人寻到南葵,为我送了一封信。” 皇帝放好酒,眉毛上挑来了兴致,饶有趣味地看着夏侯将军。 “迎亲之时,北岳皇帝的儿子图谋不轨,试图对小女……幸好王爷赶来及时,救下小女。后来回到北岳之时,皇帝身边的宠妃,大臣颠倒是非,无不嘲讽着小女,还道南葵荒淫无道,竟然教出如此**荡妇!” 皇帝和善的面庞突然沉了下来,嘴角死死向下压着,眼眸中也是一片灰暗,他捏紧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南葵淳朴民风远近闻名,世人皆知他们活得保守,却未曾想被北岳扣上了如此一顶大帽子。 荒唐!简直荒唐!皇帝抖着手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若有所思地摇晃着酒杯。 夏侯将军瞧着面前年轻人的表情,似乎是对北岳产生了几丝仇视之感,他趁胜追击。 “东菱与北岳大战之时,皇帝下药使得镇国王的手下全部染疾,小女看不下去,夜赴边关,却被皇帝的人手给抓了去。” “皇帝早已对傅家虎视眈眈,小女半夜出行正中他的下怀。他强迫小女饮下毒酒,后来在王爷面前诬陷小女说与人私通,与南葵东菱人勾结,想要吞并北岳!” “北岳皇帝嗤之以鼻,完全不把南葵放在眼里,讽刺皇上不自量力,嗤笑皇上还是襁褓中的婴儿,不过是个傀儡,怎样都得听太后的话!” 慕容傲其实压根没说过这样的话,夏侯将军私自添上来,无非就是要面前人发怒。 第251章 知道她是如何死的吗 夏侯将军一听,整个人像是浸入了不远处的锦鲤池,浑身冰凉。 果然还是他所了解的皇帝,总是优柔寡断,如今这一番说辞已经是婉拒了他出兵的想法。 可夏侯将军仍不打算放弃,连忙道:“我们若是按兵不动,敌人忽然袭击怎么是好?” 皇帝有些不认同,双眉轻轻地蹙了起来,“慕容傲要征兵讨伐南葵之事也只是郡主偷听得来,一点风声也没有。我们不能冒然进军,要是北岳抓着这点大做文章,对南葵没什么好处。” 虽然他忌惮夏侯一家,但是夏侯将军对南葵的赤胆忠心日月可鉴,对于夏侯琳珑道听途说那些他也深信不疑。 可要是让他就这样出兵,他也是千万个不愿意。虽然南葵与北岳的关系算不得交好,但夏侯琳珑嫁过去之后算是为两国搭了座桥梁,两国关系还算良好。 如今倘若他出兵讨伐北岳,率先撕破脸,慕容傲在其中装扮成受害者的模样,控诉南葵一番,届时三国一起征讨南葵,那可就难办了。 他虽然怒,但他又必须得忍。 皇上已经明确拒绝,虽然他的脸上还是有些犹豫,但是夏侯将军已经看出皇上一时半会可能是不会同意出兵,他心里一阵郁卒。 夏侯将军胸口梗着一口气,心道自己真是无能,都不能帮助女儿半分。 他更气的是皇上,当初姐姐放权是看着皇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等到皇上手握重权之后,做事却是拖泥带水,每件事要与众位官员商讨数次才能得出结果。 这样的做法虽然是听取民意,但实则浪费太多时间。可他又不能把气撒在皇帝身上,暗自窝火之后,他拱手告退。 直至他的身影再也瞧不见,皇帝呼出一口气,满脸愤恨地将酒杯胡乱拂到地上。 酒杯摔得七零八碎,上好的酒全数滴落在地上,不过一会就蒸发消失不见,唯有点点香醇还飘扬在空气之中。 夏侯将军大步流星地走出皇宫,坐进备好的轿子中回了夏侯府。 夏侯尚哲站在门前不停踱步,远远看见父亲的轿子之后,他快步凑了上去。 等到轿子四平八稳落在眼前之时,他代替小厮撩开帘子将父亲迎了出来。 他把小厮支走压低声音询问着夏侯将军:“爹,皇上他怎么说?” 夏侯将军脸色越发沉了几分,懒得开口,只能摇摇头。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夏侯尚哲的肩霎时就垮了下来,喃喃道:“那小妹的那些计划不就胎死腹中了?” 他敛着眉,无助地叹了几口气。之后他也不再开口说话,默默地跟在夏侯将军身后。 —— 近来几日慕容傲不知为何龙颜大悦,整个人都笑眯眯,为他的脸都增添了几抹柔和的气息。 大臣们左顾右盼一番,傅翊韬的身影不在其中,看来应该是这残废王爷不在,才让皇上如此开心。 想来也是,向来沉默寡言的傅翊韬接连几日上朝都是说着边关之事,听得他们耳朵都起了几层茧。 后来傅翊韬一一去求医师之时,他们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将他狼狈的模样都收尽眼底,无尽地嘲笑着他。 不知哪日那伶牙俐齿的王妃离奇死亡,傅翊韬一蹶不振,似乎是大病一场,闭门不出,连远在边关的傅家军都来不及管了。 这样为情所困的傅翊韬,他们鲜少见,觉得新奇得紧。 “不就一个女人,傅翊韬他至于吗?谁家不是三妻四妾?没了一个再找下一个呗?” 一个大臣眄了开口人一眼,讥诮道:“妻妾成群那是我们的特权,傅翊韬能找到夏侯琳珑那样不嫌弃他的女子肯定都得感恩戴德。如今她又香消玉殒,要找到下一个,哪有这么容易?” 下朝之后,大臣们漫步在路上,无不在讨论着消失已久的傅翊韬。 “哎,你不说我都忘记他是残废了。” “我看你是故意让我们提起他残疾的事,好再嘲笑他一会吧。” 第252章 流言滋生 慕容傲的声音不重不轻,就是语气太过诡异,隐匿于逆光中的脸颊看起来也甚是吓人。 众人心中暗惊,不自觉地就要往后退。可他们能退到哪呢?偌大的皇宫都是他慕容傲一人的,他们无路可退。 他们定定地站在原处,怯怯地瞅了慕容傲几眼,视线又飘向别处。 虽然皇帝的腔调听起来煞是恐怖,大臣们依然按耐不住好奇,每双眼里都蕴藏着一丝期待,希冀着慕容傲能快些说下去。 慕容傲的表情高深莫测,食指擦去额间滴落的一颗汗,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夏侯琳珑并不是莫名其妙惨死。” 众人听得心惊胆战,却又忍不住想要听慕容傲接着说下去。 “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侍卫发现镇国王妃与人在外拉拉扯扯。” 大臣们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远离夏侯琳珑对傅翊韬的袒护全都是伪装。仔细回想一下,那样娇艳的一名女子怎么可能忍受这般寂寞。 “男人当场死在侍卫刀下,他们看了一眼男人的打扮,似乎是夏侯琳珑在南葵的老相好。” “侍卫把她捉回宫中,在朕的逼问下,她才承认与此人暗通款曲。还授南葵皇帝的意,妄想搞垮傅家军。因为那小子承诺她,只要北岳这一战败,傅家军倒台,她就能安然无恙地回到南葵。” 轻飘飘的几句话让大臣们霎那间屏住呼吸,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容傲。又不禁暗叹傅翊韬当真是可怜,他的士兵所遭受的一切,竟然全是枕边人所干。 当然,为傅翊韬惋惜之余,更多的是同情夏侯琳珑。这么美艳的女人,在南葵众星捧月,却下嫁于一个残废,心中肯定是有落差。 但夏侯琳珑干出的这档子事又让他们认为果然最毒妇人心,越是美丽动人的女人,就越是蛇蝎心肠。 “之前朕不同意镇国王的提议,就是认为此事蹊跷,暗中想要找出点头绪。” “你们说,夏侯琳珑对夫君不忠,迫害北岳士兵,足不足以让朕赐一杯毒酒给她?” 这一切原来不是厉鬼作祟,全都是夏侯琳珑自作自受。原来是因为自己的不检点,才葬送了性命。 “那南葵的皇帝可真是无能,想要击垮北岳居然想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他当真以为朕和他一般软弱无能?” 慕容傲哂笑,眉眼间尽是不屑之色。 “那王爷,知道吗?”言梁待在人群中,把所有人的疑惑都问了出来。 恐怕是还蒙在鼓里吧,不然也不会为了夏侯琳珑大病一场,缠绵病榻了。 慕容傲幽幽地咧开嘴角,眼睛里的光芒似乎是在嘲讽傅翊韬。 “他当然知道,但还是爱不释手。” 众位官员连连发出惊呼,就算是知道夏侯琳珑与外人勾结想要打垮傅家军,傅翊韬仍然是这般……? 傅翊韬可是当真厌恶别人对他背叛,这夏侯琳珑都干出这种事了,他还这么偏袒,是不是太反常可疑了些? 慕容傲看出官员的疑惑,又道:“英雄难过美人关,镇国王也不例外。” 众人又是一片恍然大悟,有人调侃:“人那英雄都是健康正经的,哪像我们王爷?” 点到即止,众人懂了那人话中的深意,慕容傲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太阳越爬越高,不过多时就已经直挺挺地悬挂在他们头顶,烤得他们汗流浃背。 慕容傲似乎是受不了这等炽热的阳光,挥了挥手,径自走向华昭殿找燕美人去了。 官员恭敬地站在一旁,慕容傲的身影消失之后,他们才窃笑着走出皇宫。 不知是谁将今日在皇宫中与慕容傲所说的一切传了出来,不过半天时间,整个北岳都是传得沸沸扬扬。 第253章 南葵有女名琳珑 苍穹带着春禾走进膳房,按着春禾坐在小木凳上,自己则是手忙脚乱地给她煮了个熟鸡蛋。 一张白净的小脸被扇得红肿,苍穹都有些不忍心看。他捏着鸡蛋慢慢敷在春禾的脸颊上,来回滚动。 春禾心中的委屈霎时涌动,泪珠簌簌地往下滚。 几颗小泪珠滚到苍穹手腕上,他像是被烫到一般,抖了一下,把鸡蛋直愣愣地塞到春禾的手中。 “王妃她,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我知道。” “你知道有什么用!外面的人居然诽谤王妃,要是王爷也这么认为怎么办?” 春禾眼泪掉得更加欢畅,她愤愤地捏着鸡蛋滚在自己的小脸上。整张脸气鼓鼓地,腮帮子都膨了起来。 “王爷不会相信的,当时皇上当着面指摘王妃,王爷都不信一个字。”苍穹站起身,“你好好收拾下自己,今天就歇息,我去照顾王爷吧。” 眼泪瞬间止住,看着苍穹远去的背影,春禾吸了吸鼻子,脸上划开了个弧度。只要王爷是相信王妃,那就好。 她胡乱用鸡蛋敷了敷,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她毫不犹豫地就把鸡蛋剥开给吃了。 春禾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又拍了拍脸颊。 “嘶。”她原本想要强打起精神,又碰到伤口,她疼得直抽抽。 春禾把脸上的表情都一一抹了去,理好衣衫发髻拿着扫帚来到傅翊韬的庭院。 傅翊韬正坐在庭院中给,盯着一束娇艳的花出神。 春禾仔细地观察着他,他的脸白得近乎透明,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呆坐在那,像是一尊雕塑。双手一直捂在小腹,想必是身体极其不舒适。 视线又移到他的眼眶,眼里平静如死水,还略带着一丝倦容。 春禾看着心脏止不住地泛疼。 傅翊韬忽地咳嗽起来,点点滴滴的血又顺着流泪下来。 春禾捏着锦帕走到他身边,小心地将上面的血迹都擦了个干净。 “下人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傅翊韬的嗓音听起来十分虚弱,春禾一下就揪紧了锦帕。 “本王也不会信这些流言蜚语。” 春禾眨了眨眼,还是有几颗泪珠落到锦帕上将已干涸的血迹又晕染开。 —— 夏侯琳珑被赐死的消息传得漫天飞扬,路过镇国王府的行人都忍不住驻足低语几番。 民间对于夏侯琳珑红杏出墙大为火光,更是编出了一首童谣讽刺她和南葵的不知廉耻与不自量力。 “南葵有女名琳珑,生得一副好娇容,夜里与人欲私通,却被皇上束手擒……细问她是为哪般,竟是南葵无奈计。” 童谣寥寥几句,读来朗朗上口,大街小巷间都能听得孩童天真烂漫的嗓音。 城民原先听到这首童谣还是一阵惊讶,之前看到夏侯琳珑与傅翊韬是那么的相配,结果现在却发现这不过是那王妃做戏。 后来这首童谣,城民都会跟着哼一两句,哼唱完就把话题往夏侯琳珑身上拐。 “原以为王爷找到了良配,没想到是这么一个**荡妇!” “亏我还去寺庙求神拜佛,希望王爷能够早些好起来和王妃好好在一起。没想到却是这么地耐不住寂寞,和人搞出那样的事。” “南葵皇帝也可真是不要脸,若是想要攻打咱们北岳,光明正大征兵讨伐不就好了?还要这么绕圈子,现在好了吧偷鸡不成蚀把米,所有人都知道他无能,还得靠太后垂帘听政了。” “最可恨的还是这个夏侯琳珑,王爷对她这么好,她却把毒散给傅家军,这不是摆明了要把王爷往悬崖上推。可怜了王爷,如今因为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大病一场。” “就是啊,咱们皇上还是太善良了些,竟然一杯毒酒就了事了,要是我肯定会抓着她浸猪笼。” 直至斜阳而下,几名长舌妇才停止了对夏侯琳珑的攻击,各自收好自己的衣物,端着木盆回到家中。 “南葵有女名琳珑,生……哎哟!” 第254章 生疑 章哥视线又落在傅翊韬的脸上,在昏暗的光线中,这张脸泛着一片死白,让人看着就觉得一阵晦气。 傅翊韬那双死寂的眼眸让他看着就不寒而栗,他咽了咽唾沫,慌张地别开眼。 苍穹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像是要把章哥的一双手生生折断,他嗷嗷直叫,不停求饶:“王爷,奴才知错!再也不敢了。” 傅翊韬颔首,又给苍穹递过去抹眼神,苍穹点头的瞬间逮住章哥的手一折,骨头咯吱错位的响声让一旁的春禾都惊恐地捂住了嘴。 苍穹一把将章哥扔到地上,他的右手脱臼,只能依靠左手使劲才把自己撑了起来。 他幽怨地瞪了苍穹一眼,逃窜离去。 傅翊韬一直压着的腥甜瞬间从喉间冒出,他咳了几下,用手背擦去了嘴边的暗红。 他重重地呼吸几口,只觉现在呼吸比之前舒畅多了,多亏了陌紫衣药丸的功劳。 即使是傅翊韬警告了章哥,苍穹也收拾了他,还是抵挡不住流言漫天飞扬。不过短短几天时间,春禾总能听得那首童谣悠扬地传遍王府的每个角落。 她捏紧扫帚,强压着自己的怒气,默默地离开这群人,走到王爷的庭院中打扫。 —— “什么?你说夏侯琳珑死了?”慕容衍悠闲翘起的双腿立刻放了下来,抓着桌沿,不可思议地询问着李威。 他的惊讶惹得旁边的美人微微惊讶,连忙剥了颗葡萄喂入他的嘴里。 葡萄香甜又软,慕容衍紧绷的身子稍稍松懈了下。他随意捏起一支毛笔,放在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不久前夏侯琳珑还在自己面前狐假虎威,没想到如今就已经香消玉殒?这实在太可惜了些。 “千真万确,臣今日去小镇之时,听到的。说是皇上发现王妃与人暗度陈仓,就被赐死,人们还为她编了首童谣呢!” 慕容衍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之前夏侯琳珑还在自己面前装贞洁烈女,如今却是因为私通被父皇抓了个现行,他嘴角划开一个鄙夷的弧度。 “什么童谣,来给本王瞧瞧。” 李威把纸递给慕容衍,他笑了一下抖开纸,美人也压不下好奇,凑到他的跟前,只听得他呢喃着:“南葵有女名琳珑……” 读到最后慕容衍一把揽过美人哈哈大笑起来,北岳的城子可真是才华横溢。 简单数语就把夏侯琳珑的荡妇形象勾勒出来,最后更是点睛之笔,把南葵的皇帝也带进来无尽嘲讽一番。 “妙啊!” 慕容衍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又微微僵住。那么个佳人,自己还没品尝到,就被别人开了苞。如今更是变成一抔黄土,他回想之前迎亲之时碰到她柔软肌肤的肌肤之时,浑身都是一片颤栗,当真是可惜了哎。 “啊,你说什么?王妃红杏出墙,还被皇上赐死了?” 一个士兵赶紧压着那个开嗓的士兵,压低声音:“小声点,刚才我路过成王的营帐,听到他们所说的。” “可是之前王妃对我们很好,对王爷更是没话说啊,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你说王爷那样有几名女子受得了啊,那些伉俪情深都是王妃装出来的,真是可怜了咱们王爷。” “而且,傅家军染疾也跟王妃脱不了干系。” “哎,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等战役结束后,你娘给你相媳妇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啊,别找到像王妃这样的女子。” “那样的女子怎么看得上我?” 士兵大笑着拍着同伴坚实的肩膀,“说的也是。” “你给我站住!”同伴怒喝着,赶紧拔腿追着那士兵。 第255章 流言蔓延 杨先成的心忽然就咯噔一下,心中不免对那两名士兵的胡言乱语又信了几分,径直点了点头。 但是他又忍不住疑惑,若是王妃真的做了这档子事,又是怎么死里逃生,瞒天过海来到边关的? “杨将军你听到这些传言后,开始怀疑我了吗?” 杨先成无力垂下头,先是摇头,后是点头。 “杨将军你!”一旁的士兵有些看不下去,当场就想扑倒杨先成狠狠地给他一拳。 “好了。”夏侯琳珑淡淡地瞥了士兵一眼,“如果杨将军对我还有一丝信任,不妨把你听到的传言说给我听听。” 杨先成抬头,只见夏侯琳珑面色如常,丝毫未有半缕心虚之色,他舔了舔唇,一五一十地将之前听的话都说了出来。 “我记得之前我就说过,王爷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背叛。如果我当真与人联合起来对付傅家军,王爷就不会安心让我来到边关了。” 陌紫衣点头,也跟着附和告诉杨将军夏侯琳珑是他费尽心力,花了三天三夜救起的人,并不能这样被人随意污蔑。 杨先成的脸白了几分,听到陌紫衣的话又涨红了些。 “这就是我为什么到边关女扮男装如此谨慎小心,就是因为皇上以为我已经过世。我的真实身份不能暴露,不然王爷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我所能告诉杨将军的就是,王爷没有信错人,我也绝不会干出皇上所说的那些事。” 杨先成的脸不禁又红了几分,往前挪了几步,直直地扑倒在夏侯琳珑双腿前,哽咽着:“是属下不好,胡乱听信外面的流言蜚语。” 瞬间涕泗横流,他还不停地扇着自己的脸颊。 夏侯琳珑错愕半秒赶紧招呼着陌紫衣帮她一起把杨先成扶了起来,她轻轻拍着他衣袍间的灰尘,连忙道:“你也是为了傅家军着想,好在你直接将怀疑问了出来。要是你窝在心中,与我们生了嫌隙,那可就不好了。” “属下誓死为琳琅效命。” 夏侯琳珑笑了一下,眼睛都悄悄地弯了起来,“别,你还是听王爷的命令就好。” —— “南葵有女名琳珑,生得一副好娇容……” 北岳编的童谣顺着微风慢慢刮向其余三国,慕容傲在大臣中调侃南葵皇帝的那些言语也顺着童谣飘进了每个人的耳朵中。 南葵好不容易在四国之中站稳,有了一席之地,现在又被慕容傲打回原形,一下又踩在脚底。 南葵的孩子们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说书人更是看戏不嫌事大,把自己道听途说的一切都搬到台面上。 这一场书,他获得无数打赏。孩子们听着那童谣,念起来朗朗上口,不过多日,南葵上上下下都飘荡着这首童谣和慕容傲对他们皇帝的不屑。 吴侬软语把这童谣念得更是百转千回,夏侯将军出门为夫人买首饰之时,忽被一旁的童谣抓住了耳。 他随意捏着一个羊角辫小姑娘,用糖葫芦诱哄着让她又念了一遍,听得最后,他整张脸黑得跟墨似的。 小姑娘为了讨到更多的好处,还领着夏侯将军到了说书人的小茶馆间。 他捏着碎银给了小姑娘,又给了店小二,自己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了下来。 说书人倒了点水捏在手中,飞快道:“说时迟那时快,王妃咻咻几下扔出银针,扎向侍卫膝盖。” 说完他还把掌心中的水砸向周围,坐在前排的观众,啧啧几下,又津津有味地听着他说起来。 第256章 同意出征 夏侯夫人的突然晕厥可吓坏了身旁的夏侯将军和秋杨。 夏侯将军眼疾手快揽住夫人的纤腰,微微弯腰将她横抱起,面色不愉地看了一眼静默站在一边的夏侯尚哲。 “秋杨,快去找大夫。” 说罢,夏侯将军步履匆匆地往卧房赶去。 夏侯尚哲垂着头,看着地上投过来的阴影,心中一阵恼怒。 刚才他跑得太急压根没注意到娘亲还待在爹的身边,要不是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也不会这么急迫地把那些话给说出来。 秋杨埋怨似地瞪了少爷好些眼,跺了跺莲足飞快地跑了出去。 她带起了一小阵风,夏侯尚哲瞬间回神跟着小丫头上街寻着大夫。 童谣还流转于孩童们的小嘴之间,秋杨停下脚步细细听了会,霎那间面红耳赤,挽着袖子就想胖揍那群小孩一顿。 夏侯尚哲拦住她,两人赶紧把大夫请回了府中。 “天气炎热,夫人恐怕还受了惊,所以才会晕过去。”大夫捏着笔开了几贴药,递给了丫鬟,示意她去药铺抓药。 大夫看了一眼面无血色的夏侯夫人忍不住地叹气,她应当是听到了外面盛传的谣言才会如此气急攻心。 想到香消玉殒的夏侯琳珑,他面上更是一片愁容。这小丫头片子好歹还是他看着长大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如今更是闹出如此丑闻,让夏侯府蒙羞。 怎么说这也是别人的家事,大夫摇了摇头,收拾好药箱离开夏侯府。 大夫前脚刚走,后脚皇上身边的太监就火急火燎地赶到夏侯府。 “杜公公这么急着来所谓何事?” 夏侯将军来到前殿,让丫鬟给杜公公倒了杯茶。 杜公公赶忙灌了几口,喘着气磕磕巴巴说着:“皇,皇上有急,急事召见将军。” 夏侯将军颔首,瞬间了然连衣裳都来不及换跟着杜公公进宫。 大殿中一片肃穆,皇上左手撑着额不知在思索什么,底下跪了一片大臣,丝毫不敢动弹。 “皇上。”夏侯将军铿锵出声,唤醒了在场所有人的神智。 皇上怒不可遏地把折子甩到夏侯将军身上,怒喝:“你看看你女儿干的好事!” 之前听到夏侯将军说起夏侯琳珑,他心中还甚是欣慰。觉得她知书达理,远嫁北岳,识大体。 如今才发现这一切不过是夏侯将军胡诌骗自己的,夏侯琳珑都已是一个死人,哪还有力气给自家父亲寄信? 慕容傲把赐死夏侯琳珑的事传得沸沸扬扬,顺带还抹黑了自己一把,皇帝想想都觉得头疼。 官员纷纷启奏弹劾夏侯将军,他也忍不住思考,这或许当真是一个收拾夏侯府的绝佳机会。 夏侯将军的女儿不守妇道惹出一段是非,不应该让皇室跟着一起受罪。 “朕念你是先皇的爱将,所以一直将你留在身边,没想到夏侯琳珑竟然做出这样不齿的事情来?” 皇帝抖着手把揉成一团的纸展开,又当着众人的面把那首童谣又念了出来。 “简直是胡说八道!”他捏着纸狠狠一下拍到桌上,双目赤红紧盯着夏侯将军,“朕何时需要一个女人去做那些事了?” “皇上请息怒。”夏侯将军之前的愤怒此刻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如若他与皇帝起了争执,那夏侯一世的英明都会葬送在自己手中。 “童谣上的一切全都不是事实,小女还活着,也并未做出令夏侯府乃至南葵都蒙羞之事!” 皇帝狐疑地看着夏侯将军,又看了一眼童谣,发出一声嗤笑。慕容傲亲眼看着夏侯琳珑喝下鹤顶红,她怎么还会有活命的机会? 夏侯将军往前踏了一步,皇帝的眼眸紧盯着这么欣长的身子,脑仁突突地疼。 “少在这为自己开脱!连慕容傲都承认的事实,你还有什么理由狡辩?” 第257章 挑衅 夏侯玄整颗心都猛烈地跳起来,兴奋地朝皇帝拱手,“臣领旨!” 他跟着杜公公走到士兵休养的地方,杜公公掏出圣旨,士兵们听完也是一片喝彩。他们早已摩拳擦掌,想要拿其余国家的士兵练练手。 回府之时,夏侯玄坐在轿子里止不住地哼着小曲。外面吆喝声与童谣声混杂,但听起来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刺耳。 垂放在大腿上的双手紧紧地捏了起来,琳珑,你在慕容傲那所受的恐吓,爹很快就帮你讨回来。 出轿之后他才发现已经接近黄昏,门口湖泊上闪着潋滟的光芒,晃得夏侯玄挪不开眼。 夏侯玄看了好些眼回到府中收拾着衣物,夏侯夫人早已醒来看到一旁丈夫收拾着行装,她也隐隐约约地猜到一些。 “老爷,琳,琳珑当真……”妇人的声音几近哽咽,嗓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已经如一片蚊蝇声,压根听不清。 夏侯玄放下衣物走到床榻边,轻轻把夫人的手捏在自己手中不停地摩挲着。 他把她垂落在额前的缕缕发丝别到耳后,轻柔着开口:“夫人切莫胡思乱想,琳珑不曾做过那些事。她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她性子烈得很,怎会做出这样不齿的事来?” “那什么童谣呢?” “那劳什子童谣不过是北岳皇帝想用来污蔑琳珑,造谣皇上懦弱无能!” 夏侯夫人脸上也染满了些许怒意,忍不住低声骂了好几句慕容傲,连一个弱女子都不放过。 安抚好妻子,哄着她入睡之后,夏侯玄才悠悠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走到衣柜前,换上一身戎装。 晚膳之时夏侯尚哲看到父亲一阵惊讶,没想到这么几个时辰父亲就说动了皇上。 “哲儿。” 夏侯玄把儿子拉到庭院,夜间的南葵相当凉爽,不时的微风拂得二人发丝在夜空中飘扬,看起来相当的潇洒。 “之后府中就交给你了……” “不要鲁莽,理智行事,要照顾好娘。”夏侯尚哲一下就接过父亲的话,每次他出征之时来来回回这几句话,自己早已倒背如流。 儿子脸上闪着的揶揄笑容,夏侯玄一拳挥到他的背上,佯装怒意:“臭小子!” 夏侯尚哲被捶得直求饶:“好了爹,儿子知道了。你就安安心心去吧,家里有我在呢,保证你回来之时娘亲一根儿头发丝儿都不少。” 夏侯玄点头,回房带着行李走出大门,利落地翻身上马。最后望了一眼门口,头也不回地与等在城门口的士兵汇合。 三日后。 “那些村民都骂着王妃不知廉耻,毫不检点呢!” 莲儿笑嘻嘻地向慕容衍诉说着关于自己小镇之时听到的一切,手上不停歇地为他剥着葡萄。 喂入口中之时,慕容衍抵住嘴满眼促狭地看向莲儿。 她轻捶了慕容衍胸口一下,轻嗔着:“王爷真坏。” 说完她把鲜嫩的葡萄含在嘴边,慢慢凑近着慕容衍,四瓣唇即将相触之时,忽听得一声——报! 慕容衍不耐地蹙起了眉,嫌恶地瞥了一眼门口。 小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抖,果肉吓得落到了地上。 慕容衍再转回头之时,樱唇上早已没了葡萄,只有留下的汁水在唇上泛着一片晶莹。他喉头滚了滚,俯下身狠狠嘬了一口。 小莲面红耳赤,唇更加的娇艳欲滴。 慕容衍看着自己的杰作心情舒畅,喊了声:“进。” 李威,王进国忙不迭地撩开帘子,看到一旁的小莲愣了一下。王进国沉下脸,在心中暗骂了几声慕容衍。 “王爷,昨日南葵夏侯玄带着军队驻扎在东菱军附近!” 慕容衍轻挑眉稍,一把松开小莲饶有兴致地听着李威的话。那些风言风语都传到了边关,不可能还没传到南葵。 没想到南葵皇帝不仅不管,还要命令夏侯玄带军队来挑衅北岳? 呵,荒谬! 第258章 轻敌 李威得令之后匆匆忙忙地从马厩牵出一匹马,迅速跃身而上,一逮缰绳消失在夜色之中。 夏侯琳珑在一边偷偷地撩开帘子,听着他们的谈论,低低地笑了出来。她忧虑了好些天,还以为皇上不会同意夏侯将军出征。 还好现在爹已经到达了边关,如今只要等到傅翊韬来,那她的计划就可以进行了。 黑夜中她看不真切慕容衍的表情,但是从他们的谈话中她能猜到他的表情应该是相当落魄,愁苦。 她紧紧按压住自己想要大笑的欲望,松开帘子缩回了头。 陌紫衣在营帐中发出窸窣的响声时就醒了过来,睁开眼便看到夏侯琳珑鬼鬼祟祟地挪到了门口,但是她也只是站在那,探出了一颗小脑袋。 刻意压低的窃笑声让他也忍不住地跟着勾着嘴角。 夏侯琳珑回头就见陌紫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她吓得心跳漏了一拍,摸黑看清那人时,她松了口气。 “嘘。”她小声地示意他,又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木板床上。 经过李威的禀告之后,烦人的吟哦声终于消停。夏侯琳珑倒在床上捏着棉被却毫无睡意,眼前慢慢浮现着傅翊韬的身影,一想到不久后就可以见到他,她就忍不住地勾勒着唇角。 在对傅翊韬的思念之中,夏侯琳珑逐渐去会了周公。 翌日,下朝之后李威气喘吁吁地扒着门框,慌忙喊着:“皇上!” 众位官员都诧异地看着李威,他不是在边关作战,怎么现在跑回了北岳? 慕容傲眼皮一跳,直觉告诉他肯定没什么好事。他给邢公公使了个颜色,连把那些官员送走,自己则又坐回了龙椅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跑进来的李威。 李威颤着双腿一下跪在了地上,哆嗦着嗓音:“边,边关,皇上……” 就几个字他说的语无伦次,让慕容傲心生烦躁。 凌厉的目光扫向李威,他不停地抖着身子,急得满头大汗。他胡乱地抹了一把汗,急切道:“南葵皇帝突然派夏侯玄驻扎边关,对北岳虎视眈眈。昨夜还联合东菱意图放火烧我方营帐!” “哦?他们还有其他的行动吗?” 慕容傲果然与慕容衍是父子,连问的问题都是惊人的相似。其实慕容傲心中想的也与慕容衍差不多,真是没想到南葵那个小兔崽子竟然长了本事,学会找外人联合进攻北岳了。 只可惜他慕容傲从来就没把南葵放在眼里,从前没有,以后就更加不会有。 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还妄想爬到自个的头上来? 听到李威所说毫无动静之后,慕容傲哈哈大笑,示意他稍安勿躁。 就知道他们只是搞些噱头,况且之前傅翊韬已经把东菱军治理得服服帖帖的,如今肯定不会轻易地再次进攻北岳。 哪怕是夏侯玄在其中坐镇,思索到北岳雄厚的实力,那也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李将军千里迢迢从北岳赶回来,许是累着了吧,不会先回府中歇息几日再回去。” 李威身上汩汩冒汗,边关危急时刻,皇上竟然还要他先歇息一段时间? 皇上明显是不把这次挑衅放在眼中,更不把南葵的夏侯玄放在眼里。 可是李威不得不忌惮夏侯玄啊,那可是能与傅翊韬所能媲美的男人。更何况夏侯玄在战场的经验可比王爷多得多,最致命的一点夏侯将军身体硬朗结实。 要是对上王爷还指不定是谁吃亏,并且如今王爷还久居王府之中,许久不曾出来。 慕容傲原以为南葵能干出何等大事,那样一个所向披靡的夏侯将军也只能偷偷摸摸地干一些半夜偷袭的事。 看来当真是年纪大了,只能吓唬吓唬李威这样的男人。 李威还想开口再说什么,无奈慕容傲大手一挥,拂了拂龙袍悠哉地走下台阶,漫不经心地来一句:“李将军还是回府歇养几日,再回边关吧。” —— 第259章 拒绝 陌紫衣手中的刀杵在地上,听得慕容衍的命令他虚弱地笑了一下,右手伸到夏侯琳珑的身边。 夏侯琳珑把糊在脸颊的发丝拂到一边,看着满手的血迹,她羞窘地往身上擦了擦。可是全身刚倒进血泊中,此刻手中的血迹越擦越多,她胡乱甩了甩手,才把手放在陌紫衣的手中,另一只手支在冰凉的尸体上这才撑了起来。 她瞧着面色苍白的陌紫衣不解地望着他的左臂,军服已经被划破,上面的殷红不停地往外冒。 之前陌紫衣都还毫发无损,恐怕是刚才直愣愣地用手臂为自己倒了一刀。 她看得心惊胆战,还未来得及开口,余光瞥见慕容衍正被士兵扶着往这边走。 她飞快地看了一眼身后,东菱和南葵的军队还在不住地往前跑,她来不及思索,召开杨先成一起搀着陌紫衣往回走。 直到没入丛林深处,鼻息间浓稠的腥味才渐渐消散,只有陌紫衣的手臂还在不停淌血。 这一场战役仅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北岳就溃不成军,连连败退。北岳死伤无数,慕容衍也在此中受了重伤,不得不连忙带着存活的士兵回到小镇的军营。 慕容衍有气无力地倒在床上,一旁的小莲嘤嘤啼哭,听得他相当烦躁。 “给我滚!” 说完他扯到腹中的伤口,他疼得额头直冒汗。 太医连忙把止痛药洒在慕容衍的小腹上,伤口虽然不深,但却中了数刀,看起来相当的触目惊心。 士兵痛苦的呻吟盘旋在军队之上,无奈边关军医有限,只得照看着慕容衍,无暇顾及外面的士兵。 夏侯琳珑换了一身衣裳,听着这些哀嚎声,她一阵心揪却无能为力。 —— 王进国衣裳来不及换,看着伤亡惨重的北岳军,得了慕容衍指令马不停蹄地赶回北岳。 所到之时已经是深夜,万籁俱寂,他被侍卫拦在了大门口。 越到深夜,皇宫就越发地冷了几分,他搓着胳膊,在大殿门口不停地来回踱步。 后半夜他坐在冰凉的台阶上,痴呆地望着天空中的明月。第一缕阳光刺破浓黑的天空之时,王进国的眼中终于是有了一丝光亮。 他连忙站起身,拂了拂身上的灰尘,又静待着慕容傲。 上朝之时,王进国混着官员一起走了进去,可他们都是一身朝服,他一身血迹的衣衫在人群中显得相当突兀刺眼。 边关失守的折子也已经被慕容傲捏在手中,他每往下读一行字,眉毛就拧得更紧了几分。 等到所有折子都阅览一遍之后,慕容傲的眉毛拧得已经可以夹死几只蚊蝇。 一旁的官员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跪在正中央的王进国,又看向面色凝重的慕容傲,众人都是大气不敢出,静待着皇帝发话。 “啪”一下,奏折被狠狠地拍在桌上,响声回荡在大殿之中,听得官员抖了抖身子。 慕容傲头疼地揉了揉眉,看来之前是他掉以轻心。没想到南葵已经成长为了一只有野心的狼,差点就让衍儿丧命。 想到自己疼爱的儿子,慕容傲眼皮直突突地跳,连忙询问着王进国:“成王现在如何?!” 要是衍儿有个三长两短,慕容傲恐怕会屠城,让整个南葵和东菱的城民祭奠他。 “回皇上,成王性命无忧。军营大夫不够,如若皇上不再派遣大夫过去,士兵们恐怕是熬不过啊!” 慕容傲又翻了翻折子,看了看上面大概的数字,他眼皮又是一阵的跳。之前因为傅家军,他根本没把军医派过去,如今却是让这么多的士兵命悬一线。 傅翊韬!慕容衍朝邢公公招了招手,耳语一番,邢公公就行色匆匆地离开了前殿。 退朝之后慕容傲百无聊赖地倒在龙椅之上等待着傅翊韬。 一直从满腔热情等到耐心耗尽,他都未能看到傅翊韬的身影。 第260章 让步 慕容傲就差没把“不可置信”四个大字给烙在脸上,他微微弹起身子,双手捏紧了扶手,眼眸半眯,对于傅翊韬的这个态度相当不满意。 这好像是傅翊韬头一次如此干脆拒绝自己的提议,这样的他让慕容傲相当不爽。 要是傅翊韬的羽翼再丰满些,岂不是就要爬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了?慕容傲脑海中浮现起这一幕就觉得周身发寒。 即使自己现在对傅翊韬不满也不能表现出来,毕竟现在有求于他,只有他出征才有可能力挽狂澜。 慕容傲心中窝着一股火却无从发泄,心中一片郁卒。他又坐回龙椅闭上双眸把那些威胁傅翊韬的话,一一地吞咽回腹中。 再睁眼之时,他面上换了一副慈爱之色,他慢摇摇地抚摸着奏折封皮上突出的细纹,又垂头看了一眼金灿灿的封面,才装作不经意地问:“韬儿不如再仔细思索一番,不必这么急着给朕答复。” 傅翊韬的脸色未变,嘴里依然吐出的是之前的答案。 慕容傲面色一凝,忍不住地在心中大骂傅翊韬不识好歹。自个何曾这般低声下气地求过他?他却这么傲,当真是给点颜色就立刻开染坊了不成? 慕容傲的心中忍不住又冒出了一个荒唐的想法,难道是因为他之前赐死夏侯琳珑,让傅翊韬心生反抗之意?如若是这样,他也要忍不住另眼相看这位女子了。 苍穹在一旁看得直为王爷抹汗,没想到王爷竟然敢如此忤逆皇上。但是他又在内心中赞同着王爷的做法,看着皇上愤怒得快要冒烟的脸颊,他心中阵阵窃喜。 慕容傲向来高高在上,不是一副发号施令的模样,就是施舍的模样,看得苍穹就来气。 如今好不容易看到皇帝吃瘪,他欢畅得想翻几个筋斗来大肆庆祝一番。 好在殿外虽然阳光毒辣,但依然有缕缕微风飘拂进来,悠哉地扑在慕容傲的脸上,不停地为他消火。 他眨了眨眼,仍旧好声好气地询问着傅翊韬:“次次拒绝,总要给朕一个理由吧。” 傅翊韬面上云淡风轻,看起来病态万分,但是声音却是有力:“皇上之前也说了成王都在战役中受了重伤,想来军队也是伤亡惨重。” “之前傅家军不幸染上重疾,如今又新添伤患,臣能力有限恐怕是受不住皇上厚爱。” 他连说了好几句话,冷风不停地灌进咽喉之中,惹得他身上一阵疼痛,又是抑制不住的咳嗽。 这一番说辞不过是傅翊韬拒绝慕容傲的次要原因,更多的是因为之前他对傅家军的坐视不管让自己心生不满。害得夏侯琳珑连夜出府,不幸中了埋伏险些丧命。 现在边关出了事,他却立刻想到自己。要用自己去换慕容衍,想要把自己榨干。 更重要的是傅翊韬深知身体每况愈下,夏侯琳珑又在边关,边关战事问题迫在眉睫,要是身体突然倒下,她一心急暴露身份,又让她陷于水深火热的境地之中,那就不好了。 她已经为自己牺牲了太多,他不想再看到她悲伤难过的模样了。 难受的咳嗽声回荡在大殿之中,慕容傲的脸色才稍稍的缓和了些。听着傅翊韬的话,他顿时豁然开朗。 原来傅翊韬并没有对于自己赐死夏侯琳珑之事耿耿于怀,而选择与自己作对。 看来他还是识大体的,不过是一个女人,没有谁能比他自己的命更重要。 傅翊韬心中纠结的事在慕容傲看来不过是小事,他大手一挥,乐呵呵道:“这次你前往边关之时,朕命所有军医都跟着你去。” 苍穹听得都是一阵冷笑,真不知道慕容傲如今是真的老糊涂了,还是在装糊涂。话都说这份上,他还是不愿意多添些兵吗?让那些军医跟着去,不是跟着去送死吗? 第261章 重逢 傅翊韬同意之后,慕容傲脸上漾起了笑容,冠冕堂皇地抚慰了他几番,自己就悠哉地离开了大殿。 苍穹愤怒得捏紧了拳,听着慕容傲如此的话,心中止不住地泛起恨意。王爷都是这般疲惫的模样,皇上都还不肯放过他,还要让他去边关受苦受累。 “回去吧。” 傅翊韬的力气已经耗尽,此刻的声音相当飘渺,飘在空气中,苍穹都有些听不真切。 苍穹收回愤恨的眼神,扶着轮椅回到了镇国王府。 “什么?!你说王爷要带我去边关,那我岂不是可以见到王妃……唔!” 春禾脸上染满兴奋,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苍穹捏紧了双颊,疼得她直拍打着他的手臂。 “嘘,当心隔墙有耳。” 原本没想带着春禾一同前往,但是留她一人在王府傅翊韬也不放心,几经思索之下,他决定把春禾带在身边。 春禾被捏着颊声音断断续续,她索性不发声,点了点头。 苍穹这才松开手,看了一眼门外,确认无人之后才又压低声音开口:“就算是去了边关你也见不着王妃。” 春禾小脸上满是不服气,腮帮子都气得鼓了起来,冲苍穹低吼:“凭什么!” 真是个傻丫头!苍穹忍住翻白眼的欲望,食指点了点春禾的额头,“你忘了现在王妃可是已逝之人,而且还潜在军营中,如果你大剌剌地跑去见她,那不是陷王妃于危险之中吗?” 春禾一听,涨红的小脸又一片煞白。小嘴委屈地扁在一起,可怜巴巴地看了苍穹一眼,随后又自我安慰一番只要能与王妃离得近一些,那便足够了。 她把苍穹推出房门,喜滋滋地收拾着自己的衣物,把王妃找裁缝为她裁制的最好看的衣裳收进行囊中。 指尖微微一顿,这些衣裳似乎是太艳丽了些,如果穿在边关恐怕太惹人注目了点。 她细细想了一会,把明亮的衣衫又放了回去,翻找出些许暗色的衣裳放进包袱。 春禾摁了摁鼓胀的包袱,双眼里含满了喜悦。她翩然地走出去,打扫房屋之时都比往日更仔细了几分。 正是太阳最为热情的时候,苍穹推着傅翊韬来到春禾房门前,叩响了她的门。 偷偷打盹儿的春禾听见叩门声啥时就睁开了眼,拍了拍脸颊,整个人立马就变得精神抖擞。她背起包袱,紧紧地跟在后面苍穹的身后。 搀扶着傅翊韬进了轿子中之后,她看着下人默默地关上王府的门扉。春禾舒了一口气,门一关,似乎是将之前的恩怨都关进了王府里。 她殷切希望,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一定不要再踏足此地。 苍穹看着杵在一旁的春禾,推了推她的肩膀示意她回神,带着她坐在轿子前,他长鞭一挥,马儿一声嘶吼,悠扬地往城门跑去。 马儿疾驰,轿子颠颠簸簸,这次傅翊韬身边没有娇软的嗓音,他身旁乃至他的心口都有些空荡荡。 他随意撩开帘子,漫天飞舞的尘埃飘进来,惹得他浑身一阵难受,侧过头不停的咳嗽。 压抑的咳嗽时而传到苍穹耳中,他挥鞭的力道小了些,轿子也变得平稳了些,身后的咳嗽声也终于消停。 春禾揪着衣襟,隔着门帘看着轿子,小声地呢喃着:“要是王妃看到王爷这副模样,那该怎么办?” 睫毛不停眨呀眨,几颗晶莹的泪珠垂挂在浓密的睫毛上,她伸着食指勾去颗颗泪珠子,大大地深呼吸几下,又恢复了一片平静。 入夜之时,苍穹抱来其他轿子里备好的被褥,借着闪烁的月光,铺在了傅翊韬的身上。 太阳悠然爬上来时,苍穹一声哨响,唤醒了沉睡的五万大军,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赶路。 一行人终于在第四日的傍晚抵达小镇,苍穹领着春禾来到小镇的府邸之中。 第262章 他为她挨了一刀吗? 四目相对,仅仅是一秒,傅翊韬又不露声色地移开了眼,就像是没发现夏侯琳珑一般。 夏侯琳珑嚅嗫着双唇,偷偷地喊着:“傅……翊韬。” 声音犹如蚊蚋,也没人注意到藏在阴影中的她。右手紧捏着蒲扇,木棍硌得她掌心通红,她也是浑然不觉。 不知是不是月光太过清冷,她发现傅翊韬的脸颊异常苍白,侧过头时,双颊都瘦得凹陷下去。 她又摇摇头,觉得这肯定是自己的错觉。之前陌紫衣可是留给了傅翊韬好些药,那些药都能让自己起死回生,他身体肯定也是正在好转。 全都怪月光太过惨白! 她安慰了自己几番,又联想着方才傅翊韬的眼神,淡淡一瞥,并不像自己那么激动,那样淡漠的神色,实在让她有些受伤。 她摇了摇扇子,垂眸看着蒲扇,糟糕!她的药! 夏侯琳珑恼怒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立刻转身跑了回去。 傅翊韬的余光瞥见那抹仓皇跑走的身影,唇角勾起了一道细小的弧度。微笑在下一刻又变得僵硬,想到自己的身体,他心中更多的是怅然。 李威有些为难地站在傅翊韬身侧,指了指他原先住的营帐,说:“成王恐怕已经歇下,他现在还受了伤,如果要让他移动,可能会牵扯到他的伤口。王爷,你也知道皇上……” “王爷!” 李威的一番说辞还未说完就被人匆匆打断,他不耐地瞧了一眼,就见杨先成兴冲冲地跑了上来。 杨先成挤开李威,凑到傅翊韬的跟前,拱手:“王爷,不如你先将就着属下的营帐,属下立马帮你搭一个营帐。” 傅翊韬颔首,随后把士兵们安排好,把军医分配好,就跟着杨先成往傅家军那边走。 远处传来的声音让傅翊韬的眉眼又温柔了些。 “天啊,还好有你在,不然这罐药可就被我糟蹋了。” 陌紫衣的嗓音里是藏不住的笑意:“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吸引了你,急急忙忙跑走,连药都不要了。” 夏侯琳珑帮着打下手,弯唇不语。黑压压的药汁里倒映着自己满是红斑的脸颊,她才恍惚记起这张脸早就面目全非。怪不得之前傅翊韬的眼神那么陌生些,肯定也是被自己这张脸给吓着了。 所有的矫情都一扫而空,她还没来得及端起药,一旁的陌紫衣弯身端起。他的左臂缠着绷带,吊在脖颈间,动作有些不自然。 他微微使劲儿一个不稳,汤碗直直地往右边倒,夏侯琳珑大喊一声:“小心!” 她边喊边用双手按住了陌紫衣的双手,抚平了托盘。 傅翊韬走近之时,入眼的便是夏侯琳珑毫不避讳地把手搭在陌紫衣的手上,她的眼中好不掩饰的关心深深地扎着他的眼。 他们二人看起来如此亲密,又那么的登对,傅翊韬微微垂眸看着自己的双腿,便有些自惭形秽。 咳嗽声响起,唤回了所有人的思绪。 夏侯琳珑抬眸对着陌紫衣一笑,轻松地将托盘夺了过来:“这些还是我来吧,你还是抓着药继续熬一罐吧。” 她别过身,走到陌紫衣身边,看着那边的傅翊韬笑得更是开心。只是他咳得都佝偻着背,压根没注意到她脸上灿烂的笑容。 夏侯琳珑听着那阵咳嗽一阵心揪,但傅家军也还在等着自己,她不敢耽搁,疾步地走到营帐里,哄着那群小子喝药去了。 第263章 迫不得已的冷漠 傅翊韬十指捏紧了玄色的衣袍,指节也因为太过大力不停地泛白。对于陌紫衣的举动他相当感激,不顾生命危险地保护着夏侯琳珑。 而他又是相当嫉妒,陌紫衣能够在夏侯琳珑有危险之时迅速奔向她身边。而他不能,他只能一直窝在这架轮椅之上。 挫败的情绪袭上心间,傅翊韬呼了呼气,让理智又重新爬向了心间。 傅翊韬滑动着轮椅来到书桌旁,看着伏在桌案上的层层薄纸,情不自禁地抚摸着上面娟秀的字体。 那是他所不懂的药材的名字,旁边还有一张纸,上面的字那么的潇洒,一如陌紫衣本人。 手指紧了几分,又松开了手,对着那片被自己捏的褶皱的地方出神一会,又细细看着杨先成所写下的那些折子。 “南葵怎么会忽然出兵?” “之前琳琅拜托展风向夏侯将军送了一封家书,似乎是写下了皇上压迫琳琅和王爷的一切。恐怕夏侯将军是听着这个才打算讨伐北岳,但是过了好些时日都未曾发现南葵那边有动静。皇城那边传来了童谣和一些谣言之后,南葵才发动了军队。” 众人都听得一片惊讶,夏侯玄征讨北岳为他女儿讨回公道固然不错,但如今要傅翊韬与老丈人对战,似乎是太残忍了些。 傅翊韬微微点头,又沉吟半刻,道:“杨将军,你和王将军绕后,依然有两发指令,一是捣碎敌窝,二是撤退。” “王爷这不是上次就用过的计策,让他们后院失火?” 傅翊韬轻笑:“兵不厌诈。本王来边关的消息不过多时就会传过去,周陶然肯定会以为本王会使出不同的法子,而在其他的地方提防本王。” “本王依然会与李将军在前挑衅着他们,而你们……” 夏侯琳珑站在营帐之外正要伸手撩开帘子,却被一只大手拽住。她诧异地回眸看着陌紫衣。 她还没把傅翊韬的一句话听得完整,只见陌紫衣一言不发,把她拉到了一旁。 他的力道太大,夏侯琳珑被拽得生疼,一把甩开了他的桎梏,有些不悦地揉着发红的手腕。 陌紫衣看着她红红的手腕,向夏侯琳珑投去了一抹“抱歉”的目光。 “你身份太过敏感,不能进去。要是王爷他们的消息不幸被泄露过去,他们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 “大家都知道我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夏侯琳珑不甚苟同,她的为人,他们也看得透彻。 “知道是一回事,但他们依然也不会打消对你的怀疑。何况夏侯将军还是你的父亲,父女情深,会加大你的疑惑。” “你看杨将军,之前不也是对你信任百倍,一旦哪一环出现偏差,你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成为大家怀疑的对象。” 夏侯琳珑被陌紫衣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私心认为傅家军是不会怀疑自己,但之前杨将军的疑心又明明白白地展现在她面前。 让她不得不承认,就算是他们平常再如何爱戴她,可她终究是邻国的女子,他们并没有完全地信任她。 现在南葵参与北岳交战,与她寄出去的那封信脱不了干系。如今她就是得看着傅翊韬和夏侯玄斗,她哪一方都不插手,才会让她免于沦为罪人,只是最多被骂冷漠无情罢了。 不论她帮了哪一方,自己都会被指责。 “话虽说的没错,但王爷和我爹正式交锋之后,就不会再有人会怀疑我对王爷的忠诚了。” 夏侯琳珑仰起小脸,满脸闪着几缕狡黠的光芒。她侧眸看着陌紫衣满是疑惑的脸,她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之后她便不再开口,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烟雾。 军营中的火光渐渐昏暗之后,喧闹的声音也逐渐消散,时不时能听到几声低低地哀嚎声。 第264章 渐行渐远 慕容衍重伤,一到夜晚就飘逸的笙歌终于消停。但是不远处的咳嗽与士兵痛苦的叫声彼伏,夏侯琳珑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木板撑不住夏侯琳珑翻来覆去,每当她一翻身,古老的木板发出吱呀的哀叫声。 营惊得夏侯琳珑抿住唇,她小心翼翼地躺平,外面的响声刺激得她眼皮发疼,她缩进被窝中,薄被覆盖在头上,她闭上眼沉沉入睡。 翌日,晨光扑洒在夏侯琳珑脸蛋之上,她睫毛颤了颤,悠悠转醒。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远处士兵的训练声震得她浑身激灵。掀开薄被,迅速收拾好自个,踏上布鞋,撩开床边的帘子,发现营帐中空无一人。 想来杨将军已经随着王进国一起潜入东菱驻扎的周围。 她抓了把头发随意高束一起,快快梳洗一番,脸上点满红斑之后,她放下心走了出去。 陌紫衣已经在一旁忙上忙下,一手捏着蒲扇,一手往罐子里抓着药。 夏侯琳珑看得一阵内疚,她理着衣摆,腰带胡乱扎在腰间,疾步冲过去,接过他手里抓着的药。 “你就安心熬药吧,把你累坏了可怎么好。”夏侯琳珑抓好药,捏着火折子,悠闲地抱着罐子来到傅家军的门口。 她左瞧又瞧,见没人注意到这,她飞快地把罐子藏在营帐的隐密处,以手作扇,驱散着缕缕白烟飘到他们之间。 夏侯琳珑细细瞧着他们,士兵的脸不复之前的苍白,已经染了些正常的红润。他们也很少再呕吐,只是从他们身上散发的恶臭还有许多。 她忍不住猜测,许是他们很久没沐浴,两股臭气混杂在一起,她抿唇屏住呼吸。 她发现这些士兵被放在这自生自灭,虽然脸上仍旧闪烁着倔强的光芒,但眼神里总透着几丝敏感。他们总觉得是被抛弃了一般,如若自己掩着口鼻,他们恐怕更会胡思乱想,觉得自己也在嫌弃他们。 士兵们气息还有些虚弱,整个人也是软软地倒在那,夏侯琳珑望了望,总得鼓舞下他们的士气。 “你们无须烦扰,王爷已经来到边关,他不会对你们置之不理。” 夏侯琳珑话还没说完,就瞧见他们眼中的敏感惶恐消失得一干二净,丝丝缕缕的光芒点亮了他们的眼。 傅翊韬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有了他在,他们的信念恢复了大半。 夏侯琳珑微微笑着,药材的香气已经逐渐淡去,她抱起药罐,踏出营帐就瞧见傅翊韬离营帐只有几寸之远。 夏侯琳珑单手抱着药罐,另一只手捏了捏垂在身前的发丝,即将扬起的笑容被她生生克制住。 休息了一夜,傅翊韬的脸上当真有了些血色,不如昨夜那么死白。 夏侯琳珑往前踏了一步,轻轻喊了声:“王爷。” 傅翊韬愣怔好一会儿,听见她的嗓音,他才微微回神。抬眸望向她,白净的小脸又被斑点布满,瞧不见一点往日的清丽。 只是那双眼一次又一次地吸引着他的目光,刚刚回神的思绪又跑到九霄云外,吼间的疼痒难耐,他止不住地咳嗽着。 夏侯琳珑连忙放下药罐,走到傅翊韬身边,慢慢地顺着他的背,不停呢喃:“晨间风大,王爷不如回营帐中休息。” 傅翊韬顿住咳嗽,视线飘到操练场,轻摇头。 夏侯琳珑顺着他的视线瞧了瞧,心中一片了然,推着他往操练场去。 “苍穹。”细软的嗓音响起,苍穹应声转头,看到傅翊韬,他紧绷着的一张脸有所舒缓,从夏侯琳珑身边接过轮椅。 夏侯琳珑往回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场上的士兵,身子战得笔挺,个个目光坚毅,比上一次的新兵好了太多。 第265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夏侯琳珑与陌紫衣回到军营之时天空已是繁星点点,军营也是一片诡异的宁静。 她原本以为顺道去去府邸很快就能回来,可是春禾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抱着自己死活不撒手。 小丫头看着自己满脸红斑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夏侯琳珑没有办法,只得让展风打了一盆水,把面容上的伪装都洗干净,春禾才停止了抽泣。 春禾死死扒着夏侯琳珑的衣裳,抽抽噎噎支支吾吾,她看得心疼,为小丫头一一擦去泪痕,又抓了把蜜枣儿喂入小丫头的嘴里。 丝丝甜蜜滑入嘴里,春禾终于是闭上了唇。夏侯琳珑按着一双柔软的柔荑,细细地询问着展风关于南葵之行的事。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心中的大石终于坠下,临走之时,展凌还抱着一包蜜枣儿给了她,说是夏侯将军带给她与春禾的。 展凌说完就一股脑地塞进她的怀中,瓜果的香甜悠闲地钻入鼻间,夏侯琳珑看得一阵欢喜。 夏侯琳珑与陌紫衣从府邸抽身之时外面已余晖遍布,如今走到军营天空已是泼墨一般。 头垂得低低的,夏侯琳珑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自己的模样被人瞧了去。 好在只是她的虚惊一场,军医穿梭在营帐中根本无暇顾及着他们二人。 慕容衍的营帐更是安静,素日衣着暴露的小莲也不知所踪。 眼珠子搜寻了一圈,夏侯琳珑才咧开嘴低眸看着怀中沉甸甸的蜜枣儿。她馋得很,走到傅家军驻扎的地方时,她偷偷地捏出一颗放入嘴中,嘴里溢着满腔甜蜜。 她随意地望了望操练场,空无一人,幽幽的烛光下只有几只飞蛾在那打转。 她挪步走向傅翊韬的营帐,轻声喊了几句:“王爷?” 里面静悄悄无人应答,声音止不住地提高了几倍,边喊边撩开帘子。 看着里面的昏暗,扑面的血腥味袭向夏侯琳珑,身子不自然地一颤,手中的药材和蜜枣儿尽数掉到了地上。 凉爽的夜风拍在她的后背,却像是凛冬的寒风,让她周身不停发冷。 她慢慢蹲下身,抱起药材蜜枣儿,匆匆奔回房。又捏着火折子跑到傅翊韬的营帐内,点燃了蜡烛。 里面被打扫得干净,只余几丝血腥味在空气中。之前她拉开帘子,冷风的灌入已让那血腥味冲淡了许多。 她不知道那些味道到底是傅翊韬留下来的,还是受伤的士兵的气味飘到了他这边。 她吹灭了蜡烛又走到苍穹的营帐发现里面也是一片漆黑,看来他们是在她回来之前就已经深入了边关。 夏侯琳珑回到自己的营帐中,无意识地望向书桌,桌案上也是干净一片,傅翊韬连一言半语都未曾留给自己。 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空落,转念一想,东菱南葵不停在边关作祟,敌方也深知北岳伤亡惨重,东菱恐怕会怂恿着夏侯将军乘胜追击。 傅翊韬这么急切前往,那肯定是有他的道理。在国家大义面前,她刚才的那些心思过于小家子气。 伸手拍了拍脸颊,才将那些女子的闺怨拍出了脑海间,夏侯琳珑这才恢复了些以往的清醒。 —— “夏侯将军,我敬你一杯!有了你,东菱才能这么轻松地赢得这场战役。” 周陶然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拍了拍手,一群军妓翩然而至,随着鼓点扭动着纤细的腰肢。 他看得一阵痴迷,又时不时望向一脸严肃的夏侯玄。 周陶然很是意外夏侯玄会选择与自己合作,结合着那些流言蜚语,他也能对南葵出兵猜个七八分。 他不停笼络着夏侯玄,看着夏侯将军眼里的愤怒,周陶然很是惊恐。 第266章 逢场作戏 周陶然原本翘着脚不耐地看着衣衫不整的士兵,身后又不是洪水猛兽,不至于吓成这样。 他懒洋洋地支着胳膊,听得士兵仓皇的声音,他立即正襟危坐,不可置信地瞧着士兵。 他分明记得傅翊韬还在北岳,因为夏侯琳珑的死大病一场,还与皇帝心生嫌隙。 怎么现在就生龙活虎,跑到了边疆?他不信,这肯定是北岳胡乱搞出来的噱头,为的就是扰乱他们军心。 周陶然狭长的双眸不悦地眯了眯,怒斥着:“整个人畏畏缩缩,成何体统!还有,你怎知傅翊韬……他不应该要死不活地倒在床榻上吗?!” 士兵被吓得身子抖得更筛糠似的,他哆哆嗦嗦:“藏,藏在北岳的眼线报回来说,说是有人推着一个轮椅看着他们重新搭建着营帐!” 周陶然怒不可遏,倒酒的手微微发抖,一不小心,酒水洒在手背上,看着手背上的晶莹,他一怒,酒杯直接砸在士兵的脚边。 夏侯玄浅酌小酒,悠悠道:“皇子莫急,我所说的良时已经到了。” 周陶然瞳孔猛地瑟缩,望向夏侯玄的视线都忍不住发抖。原来夏侯玄是想与傅翊韬一较高下吗? 他细细一想,夏侯玄的爱女嫁给傅翊韬,跟着这个残疾王爷受苦也就算了,如今更是年纪轻轻就玉碎香消,不生气愤怒才怪! 他颇为理解夏侯玄的心理,但却忌惮着傅翊韬的实力。可是夏侯将军也是威名远扬,不输给傅翊韬。 有了夏侯为东菱出谋划策,恐怕傅翊韬也不能轻易攻破自己。 等等,周陶然摇了摇头,为什么下意识地就想到自己绝对会败下阵来呢?有了夏侯玄,那他们肯定能够轻而易举地打败北岳军,就算傅翊韬来了也是垂死挣扎! “原来夏侯将军是想亲自收拾傅翊韬,本皇子之前受邀前往琳珑郡主与他的婚宴,只见他对郡主不闻不问,任凭郡主被人耻笑。本皇子看得心中都是无尽愤怒!郡主下嫁于他,不感激已是大罪,还那般冷漠待她,更是罪上加罪!” “恐怕郡主的过世也是他们谋划好的计划,故意往她身上扣屎盆子,挑衅南葵!” 周陶然不遗余力地抹黑着北岳,即使知道傅翊韬与慕容傲不亲,根本不可能合谋,但他依然要把傅翊韬拉下水。 把傅翊韬讽刺得越卑鄙越无耻,才会让夏侯玄连带着恨上他,这样自己才能趁此机会一把铲除傅翊韬,狠挫北岳威风。 这样东陵才有机会把军旗插在慕容傲的面前! 周陶然说的有模有样,额上青筋突起,双眼一片猩红,看起来相当是非常愤怒,他紧紧盯着夏侯玄,期待着这男人的反应。 以周陶然对夏侯玄这几天短短的了解中,发现他与许多大将军的毛病相似。在战争的策略上有勇有谋,战场上所向披靡。 可是一到其他方面,他们都单纯得如孩童一般,根本无法分辨别人话里的是非对错,相当容易被人拽着鼻子走。 果不其然,夏侯玄仿佛是信了周陶然的话,布在桌上精致可口的菜肴被他一把拂下。 花纹精美的瓷盘被摔得四分五裂,被摔得叮当作响,吓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样的反应让周陶然相当满意,他故作惊恐,试图安慰着夏侯玄:“夏侯将军切莫动怒,如今傅翊韬已经送上门来,你可以狠狠收拾他了。” 夏侯玄大掌一下拍在桌上,他身前的小桌轰然倒塌。震耳欲聋的响声吓得众人睫毛都不敢乱眨,艰难地吞了口唾沫。 “七皇子说的在理,等今晚士兵们再休息几个时辰,咱们三更突袭北岳!” 周陶然乐得合不拢嘴,他就是想杀得傅翊韬措手不及,自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碾碎他的尊严。 “我要让他血债血偿,让他下黄泉给小女赔罪!” 说完夏侯玄也不顾身后的周陶然,直接站直身走向营帐外,留得帐内的人面面相觑。 夏侯玄看着苍茫的大地,捏紧的拳逐渐放松,隐匿在夜色中的愤怒脸色也变回镇静。 第267章 突发意外 夏侯玄话一说完,营帐一片死寂,听着他荒诞的话,三人甚是不可思议,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将军,如今北岳元气大伤,咱们又有东菱在身后,犹如如虎添翼,假若错失良机,不知何时才能为郡主报仇了啊!” 梁实着急开口,觉得夏侯玄恐怕今夜是去喝了些小酒,神志不清,完全不知自己在做什么荒唐事。 “将军,请三思啊!”丁宇华立时跪在地上,“这一举措,您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再要重新建立就很难了啊!” 曹恒跟着下跪,大喊:“无辜惨死的郡主也会死不瞑目啊!将军是不打算报仇了吗?” 夏侯玄脑袋一阵发昏,为他们的忠心感动,又因为太过忠心而觉得棘手。 无可奈何之下,他走过去把三人扶了起来,盯着他们忧虑的脸,道:“我与傅翊韬无冤无仇,如若不是他,琳珑恐怕真的会死在北岳皇帝的手下。” 三人匪夷所思不解地看向夏侯玄。他与这三人自幼一起长大,对于他们的忠诚是无所怀疑。几人也是无话不谈,就算夏侯玄如今位高于他们,他们也不曾有过一丝嫉妒,想要弹劾他,踩着他的尸体往上爬。 于是夏侯玄的面色凝重下来,把夏侯琳珑的计划又给三人陈述了一遍。三个铁血男儿,听得夏侯琳珑尚且在世的消息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们抹了一把泪,哽咽着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现在不是询问琳珑的时候,你们赶紧下去通知每个营帐的士兵!” “是!” 三人分散之后,夏侯玄走到门口,遥望着周陶然乐声不停的营帐,惬意地挑了挑眉。 夜越来越深,夏侯玄把玩着毛笔,轻蘸着笔墨,夏侯琳珑四个字一气呵成。字迹原应该是苍劲有力,想到他的女儿,下笔不由得柔了几分刚柔并济,看起来依然是那么的飘逸。 墨汁干透,夏侯将军对着夏侯琳珑的名字佯装怒意道:“真有你敢想的!” 南葵军营之中一片静谧,静得连蝈蝈的叫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夏侯玄闭眸假寐,忽然传来士兵痛苦的哀叫声,他微微抬了抬嘴角。 “不好了!夏侯将军!” 夏侯玄连忙跑到营帐外面,命人点燃了烛火,抓着曹恒的肩膀,不停摇晃着,嗓音有些急:“怎么了?!” 曹恒被摇得头冒金星,脑袋昏昏沉沉,一句话哆嗦得根本说不完整。 夏侯玄听得一阵心急,一把甩开他跑到士兵的营帐,飞快地拉开帘子,看着横七竖八倒在一块的士兵惊讶地皱着眉,恶臭逐渐袭来,他摔下帘子,又跑到另一张营帐前。 等到他跑完整个军营,几乎都是一个情况,夏侯玄相当震惊,脚步都有些虚浮。 夏侯玄脑中一片空白,蝈蝈的鸣叫与士兵难受的呻吟直直地扫向他的耳中,刺激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摇摇晃晃走回自己的营帐面前,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不知作何表情。他揉着发酸的眼眶,强压着怒气询问:“到底怎么回事?之前还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一言不发。 “到底是谁干的?!” 三人头垂得更低了些,丁宇华悲愤开口:“属下无能,竟然连士兵都照顾不好!恐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军医忙不迭地爬起来,不停地熬着药为他们诊治。 一个军医跑到夏侯玄的身边,恭敬道:“夏侯将军,依属下粗略判断,士兵们应该是突然染上了瘟疫!” 第268章 龌龊 就算在黑漆漆的夜晚中,梁实也能清楚地看见夏侯玄突然涨红的脸颊。他缩了缩脖子,又跪在一边缄默不语。 周陶然正为梁实莫须有的污蔑而生气,夏侯玄振聋发聩的嗓音更是让他大吃一惊。 夏侯玄凉凉地瞥了一眼周陶然,启唇:“七皇子与我同仇敌忾,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对吧?” 冷冰冰的视线飘在自己的脸上,甚至是比那夜风还要冰凉几分,周陶然忙不迭地点头。生怕迟疑半秒,夏侯玄就会挥刀斩向自己似的。 夏侯玄冲他咧嘴一笑,随后又教育起梁实:“恐怕是暗夜糊了你的眼,老眼昏花了。如果真是七皇子的人,肯定不会穿着东菱的军服堂而皇之地进入军营,这不是赶着把矛头指向自己吗?” 周陶然瞪大双眼,想要辩驳,又听得夏侯玄地抚慰:“当然以我了解的皇子,不是这么无耻之徒。” “堂堂东菱的皇子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偷偷摸摸的人,他肯定是被人暗中指使,想要故意挑拨离间,想让我和皇子心生芥蒂。” “俗话说鹬蚌相争,渔人获利。”夏侯玄的面色一凝,嗓音更加严肃,“我想,那人也是打的这个算盘。” 语毕,夏侯玄的视线落在周陶然的脸上,用语言引领着他去搜寻着那个明显的答案。 周陶然果然勃然大怒,怒吼着:“真是岂有此理!原先本皇子还以为傅翊韬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在做出这样龌龊的勾当!看来我现在是错的离谱!” 周陶然踏前走了一步,看着夏侯玄凝重的面庞,向他保证:“夏侯将军您放心,你的士兵本皇子会给他们一个完美的交代!” “本皇子一定会打得北岳屁滚尿流,提着傅翊韬的项上人头来宽慰您!” 夏侯玄听得一阵感动,又叮嘱了几句,实则心中不过是在暗讽周陶然的不自量力。 周陶然心中激荡着愤懑,看了一眼军营,仿佛那些恶臭又袭上来,他拧眉翻身上马,不愿再次多留。 驾马离去之前,他坚定地说着:“夏侯将军,破晓之时,本皇子一定会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 马鞭挥下,战马长长地嘶鸣一声,前蹄微抬,立马奔向夜色之中。 滚滚黑夜吞噬着东菱军队的身影,直至全部没入黑暗中,跪在地上的三人终于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梁实拍着膝盖上的灰尘,不解地询问:“将军之前为何要让属下再编这么一段话呢?” 他们着手准备的已经相当完美,周陶然只要看到目前的景象,疑虑就会降低大半。 本来将军就对周陶然心生厌恶,每每从东菱的军营回来脸上的表情一片狠戾,恨不得把他撕碎。如今经历这么一遭,周陶然对将军又信任了几分。 梁实想不通这一举措到底是画蛇添足还是锦上添花。 夏侯玄脸上的笑有些微妙,他扭头看着梁实:“之前他在军营中颠倒黑白,还妄图牵着我的鼻子走!呵,他还没这个能耐!” 梁实深知是那个锱铢必较的夏侯将军又苏醒过来了,他又问着:“镇国王也没犯什么大错,将军您这样不会让七皇子更加仇视他?郡主要是知道了,还不跟您大闹一场?” 夏侯琳珑小时候撒泼打滚的模样他们都还记忆犹新,闻言不由得都有半刻愣怔。 夏侯玄似乎也觉得颇有些头疼,但他仍撑着面子:“周陶然有几斤几两,我还是拎得清,还取傅翊韬的首级,简直是螳臂当车。” 丁宇华弱弱地出声:“以前肯定是这样,但是属下好像听说镇国王因为郡主的事缠绵病榻,如今大病初愈,恐怕……” 第269章 首级 杨先成窝在草丛中看着夏侯玄忙进忙外,他有点摸不清这夏侯将军到底在干什么。 他离得太远,隐隐约约地能听到士兵的呻吟声。 周陶然走之后那些痛苦的呻吟声又莫名其妙的消失在夜色之中。噼里啪啦地响声搞得杨先成云里雾里,可他却不能动弹,没有命令他只能死死地卧在草丛中,等着王爷的指令。 ——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周陶然的气势汹汹从南葵军营出来之时已经消散了大半。 他捏着缰绳走在无尽的黑暗中,整个背脊都紧绷着,一有风吹草动,双手猛地拽紧缰绳,惹得战马哼哧哼哧地嘶鸣。 锐利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沙沙作响地绿叶,周陶然示意士兵捡了块石头,他接过迅速地扔向那颗树,受到惊吓的鸟儿哀怨的啼叫几声,扑扇着翅膀飞到了空中,找寻着另外的大树栖息。 不过是一只鸟,周陶然轻挑眉稍,还好只是虚惊一场。他还以为是傅翊韬又搞出了什么新花样,吓得他背脊都发凉。 捏紧的缰绳逐渐松下来,不耐的战马也恢复了些许温顺。周陶然直视着前方的黑暗,心中一阵冷笑。 要不是傅翊韬之前的偷袭,他现在肯定不会像惊弓之鸟,一点小动静就把自己吓成这样。 这都是傅翊韬造成的,这次他一定要把自己损失的尊严都抢夺回来。 周陶然微仰起头,呢喃着:“傅翊韬,咱们走着瞧。” 脑海中仿佛已经浮现起傅翊韬被自己踩在脚下不停求饶的模样,唇角轻翘,勾勒起一个不屑的弧度。 挥了挥马鞭,战马长鸣一声向前方疾驰而去。 战马奔驰不停,士兵跟在周陶然的身后奔跑,脚步声在夜空中回响。他看着远处北岳的旗帜,不耐烦地眯起了双眼。 艳丽的大红在夜色中极为突兀,刺得周陶然眼眶发红。 他大掌一伸,示意士兵慢下来,悠闲地带着马儿慢慢往前走。 北岳士兵在外烧着柴火堆,火光通明,供他们窥探敌军的动静。 周陶然翻身下马,对着火堆来来回回走了一圈,右手摩挲着下巴,视线在士兵面前搜寻,点了一圈人,幽幽道:“你们都站出来。” 士兵们面面相觑,扭扭捏捏地站了出来。 周陶然一手指着火堆,视线看着士兵:“你们想办法把这些火熄灭。” 士兵们听得不知所措,手指移到纽扣上,准备把衣服脱下来扑灭这些火。 “啧,本皇子的意思可不是用衣裳灭火。”在他心中,这些火不值得用东菱的军服来灭。 他悠然地指了指腰腹,士兵们恍然大悟,两两站在一堆柴火面前,解开裤绳。 几团黑影立在火堆旁,北岳看守的士兵从不远处弹起,大喊:“来者何人!鬼鬼祟祟地干嘛!” 周陶然瞄了那人一眼,并没有回话。 “还愣着干嘛?” 士兵们浑身一哆嗦,捏着裤子,挺着身子,解放着下半个身子。 北岳军听着那水声,看到明亮的火堆瞬间熄灭,瞬间愤怒,拔刀立即冲向周陶然的军队。 周陶然歪头,伸手向后勾了勾,一把利剑就交到他手中。他捏紧刀柄,随手一侧,刀面在月色中泛着阴冷的光芒。 等到北岳军冲到自己面前,周陶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刀刺到士兵的胸膛。 士兵高挥的手还未落下,嘴里猛地喷出一口血。 周陶然眄了一眼,又毫不犹豫地抽出尖刀,没了支撑的士兵,“轰”地倒下,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天空,不停地喘着气。 周陶然看着刀面上粘稠的血液,扬起了抹笑容:“就算傅翊韬来了这,士兵也不过如此啊。” 第270章 以守为主 李威瞳孔骤缩,立刻拔刀抵在苏将军的脖颈上。他微微用力,刀刃就吸吮着苏将军的血液。 他大口地喘着气,不远处的火光也已经熄灭,眼神蓦地变得凶狠起来。自己的手下竟然被如此虐待,他恨不得也让苏将军尝尝身首异处的滋味。 只可惜王爷有令必须活捉此人,他不得不留着苏将军贱命一条。 李威闭上眼甩开刀,小心翼翼地盖上盖子。 “砰”一声,在他的心间砸出个窟窿,不停渗血。再睁眼时,双目已是一片猩红,他一脚踹在苏将军的肩头,看着对方疼得呜咽的模样,他慢慢蹲下身。 他的满脸愤怒吓得苏将军魂飞魄散,瞳孔忍不住颤抖。 “北岳士兵在你们这受的侮辱,咱们一定会为他讨回来的。”李威伸手捏紧苏将军双颊,“说咱们是什么东西,你又是什么东西!” “打了一次胜仗就以为可以翻身了?还敢单枪匹马入北岳来如此挑衅!来人啊,把他带去见王爷!” 几人架着苏仁和往傅翊韬的营帐中走去,傅翊韬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强迫自己动了动,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 苏仁和被一把扔进了营帐,傅翊韬冷眼看着他。他看着这张面无表情的脸,竟然觉得比那满脸是血的脸还要令人恐惧。 苏仁和吓得瑟瑟发抖,双手被反绑在背后,他蜷缩着腿,支撑着自己坐起来。他望向傅翊韬,只觉得那人身子有些僵硬,但却丝毫不影响散发出来的气场。 李威收拾好情绪抱着箱子走了进去,有些哽咽地对着傅翊韬道:“王爷,东菱军太过心狠手辣,活生生将小五儿的头……” 接下来的话他已经哽得有些说不出来,希冀着傅翊韬为小五儿报仇。 傅翊韬不可置信,稍稍有一分地震怒,身体中就有无数疼痛啃噬着他。 苍穹在一旁心惊胆战,但是看着傅翊韬警告的眼神,他也不敢随便动弹。 傅翊韬藏在桌下的手紧捏着轮椅的手柄,此刻他不敢开口。生怕一说话,献血就会喷涌而出,让东菱军知道自己这么弱不禁风,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李威并不知晓傅翊韬身体这么糟糕,只是看到他沉默不语,看着像是惧怕东菱军的模样。战无不胜的镇国王何曾会露出这样打完表情,他心中生着无名的火。 苏将军被堵着的嘴早被人卸下,此刻发出几声大笑,笑得甚至弯了腰:“哈哈哈,就说你们王爷不敢把老子怎么样吧?还不赶紧放了我?” 李威和苍穹都凶狠地剜了他一眼,吓得他立即噤口。 “不好了王爷!东菱带着军队打过来了!” 门口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慌张的男声。 苏将军背后有了支撑,也不再忌惮这几人瘆人的眼神,他的目光紧盯着傅翊韬煞白的脸,一字一句地说:“肯定是皇子看到我许久未归,他们带着军队打过来。我劝你们还是早些投降,还会少遭一些罪。” 傅翊韬终于把视线落在了苏仁和的脸上,虽然不带一点愤怒,却让他不寒而栗。 “王爷!如今东菱的野心勃勃现在更是蠢蠢欲动,不灭不行!” 傅翊韬顺着呼吸,等着翻滚的疼痛压下之后,他才慢慢开口:“以守为主。” 或许正如面前人所说,周陶然是因为这个将军迟迟未归所以攻了过来。为了一个人大动干戈,傅翊韬摸不准敌军到底有多少人。 如果贸然进军,恐怕会输得一败涂地。 或许这人就是一个诱饵,故意派来激怒他们。如果他和李威一怒,不顾后果让军队全部对抗东菱,正中东菱埋伏那该怎么办? 周陶然可能没什么谋略,但是他身后还有夏侯将军,傅翊韬不得不更加谨慎行事。又得打败东菱,又得照顾着夏侯将军,他也很为难。 “王爷!”李威双手紧捏在一起,手上青筋都冒了出来。 傅翊韬依然不为所动,仍旧坚持着自己的意见。李威虽怒,但是也不能忤逆他,愤愤然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第271章 下风 冰冷的尖刀刺穿夏侯琳珑的身体,她无力地倒在傅翊韬的身上,敌军哈哈大笑:“过不了多久,你就和可以和傅翊韬在黄泉下再做一对鸳鸯了!” 她疼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后一丝气力吐出去之后,她终于是醒了过来。 夏侯琳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背。还好只是一场梦,她舒了几口气。 陌紫衣睡得很浅,木板被夏侯琳珑弄得吱呀作响时,他就睁开了眼。他撑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围在角落的那层布。 听着夏侯琳珑急促的呼吸,他的心也跟着揪了下。直到里面的呼吸变得匀畅,他才尝试着开口:“做噩梦了?” 突然的声音让夏侯琳珑蓦地一惊,更加捏紧了被单。分辨出是陌紫衣的声音后,她的警惕才消散。 她没有立即回话,周遭一片宁静,今夜连蛐蛐都不曾来歌唱。她有些厌恶这些宁静,一闭眼,梦里的猩红和上次经历的那场战争中的血泊融合在一起,刺激着她的神经。 夏侯琳珑只得缓缓睁开眼,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我感觉不太好,我梦到王爷……” “嘘。”陌紫衣出声打断了她有些慌张的声音,“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你要相信他。” 夏侯琳珑兀自点头,却又发现他们被一层布相隔,陌紫衣根本看不到她的动作。但她心绪不宁,害怕自己一个紧张口不择言,索性她也不再开口。 陌紫衣迟迟等不到回应,深深地往夏侯琳珑的方向望了一眼,又倒在地铺上。 夏侯琳珑侧过身,左手轻轻摁在胸口,小声地安抚着自己。 —— 自己的提议没有被采纳,李威心中一阵郁卒。他抱着箱子忍不住思索王爷何时成为这么保守之人了,他心中一阵不服气。当时不敢忤逆傅翊韬,现在他决定不跟着傅翊韬的战略走。 他把箱子放到自己的床头,双手轻柔地抚了抚盖子,自言自语:“小五儿,你就安心去吧,我会把你所遭遇的一切尽数为你讨回来!” 随后李威站起身,抽出悬挂在帐中的尖刀插入刀鞘。又扎紧了腰带,高束发丝,意气风发地走了出去。 他牵着战马走到严阵以待的士兵面前,声音铿锵有力:“将士听令!与我一同讨伐敌人!” “是!”士兵震耳欲聋的声音回荡在山间周围,激醒一片在周围树枝上栖息的鸟儿。 李威翻身上马,飞快地向作祟的东菱军奔去。 周陶然远远看着向自己疾驰而来的战马,眼神变得阴鸷起来。傅翊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看不起自己?竟然随便派了一个人来与自己作战? 后来一想,傅翊韬这人可是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要是来了战场,那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啊。 周陶然唇角翘起几寸,看着越来越近的战马,他大喝一声:“杀!” 身后站得笔直的士兵拔刀而起,立即冲向了北岳的军队面前。 李威骑在战马上,半眯着眸,拔出刀的同时回头大喊:“给我攻!” 士兵们立即进入作战状态,双目死死盯着前方冲来的一片黑压压。 李威出刀迅速,刚刚跑到他面前的东菱军就已经跪倒在地。 冰冷的刀器相触,摩擦出的声音相当刺耳恐怖。不过半刻时间,地上就躺着无数尸体,血液溅在每个人的身上。 李威毫不犹豫地把刀插进面前人的心脏里,又迅猛地拔出刀,灼热的液体喷洒在他脸上。左手胡乱抹了一把,尖刀换了个方向,又刺向另一人的胸膛。 他骑着战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周陶然在一旁看得冷哼,拽过一个士兵的衣领,把他手中的刀给夺了过来。 周陶然掂了掂刀,看准时机将刀一挥向李威。 第272章 北岳军需要我 饶是李威方才为士兵打气,但是东菱来势凶猛,咬牙挺了一会儿,又块溃不成军。 李威手臂上的血已经染满了他整个手臂,甚至顺着手臂流到他的指缝之间,淌到刀刃上。一时之间也分不清那把刀上鲜红的血迹是敌军还是他的。 他咬紧牙,侧头余光瞥着不远处的军营,心中一片着急,傅翊韬竟然还没有动静。 尖刀划破皮肤的声音炸在耳边,李威来不及分神又迅速加入了战场。额上的汗珠抖落再土地中,他紧绷着脸,不停挥刀斩着敌人。 周陶然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李威,看着他发紫的唇瓣,心底嗤笑万分。他抬高下巴,坐在战马上睥睨几眼,又发声:“如果你们在现在投降,本皇子可以保你们不死!” 李威冷笑,周陶然说得好听,不过就是让他们成为东菱的战俘。在他眼中,要是沦陷为敌国的俘虏,那可是莫大的耻辱。他宁愿自己了结生命,也不肯如此苟活。 北岳的士兵肯定也是如此想法,周陶然的声音消散之后,他们眼睛蓦地变得通红,挥刀毫无章法,打得东菱措手不及。 北岳稍稍占了一点上风之后,周陶然也不恼,悠然地安抚着被血液惊吓到的战马。 “你们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不如降服。”周陶然直起身子,“你们王爷如今都不敢出来面对本皇子,指不定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呢?” 之前没有听从傅翊韬的话让士兵们跟着自己受苦,李威就很是愧疚。如今面对周陶然的讥诮,他更是愤怒,挥刀直接斩断向东菱军的腰际。 虽然李威并不相信周陶然的鬼话,但是身边的士兵却有些听信了那些话,动作逐渐缓慢下来,敌军毫不犹豫地砍向他们。 李威不停地挥着刀,热烫的血液洒在空中,洒在他的脸上,他抹了一把大喊着:“不要听他的鬼话,咱们要相信王爷!” “哈哈哈,你摸着良心你说的这番话你自己相信吗?你们都快死在东菱的冷刀下,你看傅翊韬出来了吗?” “你们早就成了他的弃子,保不准他现在已经逃之夭夭!” —— 苍穹擦拭着傅翊韬的血丝,把轮椅推开,清理着下面乌黑的血团。 腥味飘进傅翊韬的鼻间,他嘴角抽了抽,又是一阵痛苦的咳嗽。 断断续续地咳嗽声像是钝器,毫不留情地砸向苍穹的心头,生生地砸出了几个血淋淋的窟窿。 傅翊韬哈着气,蔓延在全身的寒冷终于悠然褪下,手指稍稍地弹了弹,他才放心,自己可以动弹了。 他舔舔嘴角,视线落在展开的右手上,他缓缓使劲,一个拳头出现在自己眼前。 “王爷!”薛小六跌跌撞撞地从外面跑进来,看到面前虚弱地傅翊韬更是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他颤巍巍地往前走,一个不留神左脚绊住右脚,直愣愣地扑在地上,吃了一嘴泥。 薛小六双手立即撑在泥土中,顾不得身上一片肮脏,哆嗦着身子说:“王爷!咱们军队强攻不过!快被东菱击溃了!” 傅翊韬瞳孔震缩,左手捏紧了扶手,他闭了闭眼眸,平复着情绪:“本王,不是说过已守为主吗?” 薛小六愣怔,他没听到李将军有这么说过啊? 傅翊韬捏紧的手又松开,心中无力,幽幽叹了一口气,轻声说:“罢了,李将军没有把所有的士兵都领走吧?” 薛小六赶紧摇头,杨先成和王进国已经带走了大部分,李威似乎是害怕有人偷袭军营,留了一部分人在军营中。 “苍穹,给杨将军发信号,让他们行动。”傅翊韬又看向薛小六,“你随本王走。” “王爷,可是……”傅翊韬的体力才刚恢复,难道就要这么上战场吗? “没有可是,北岳军现在需要本王。” 第273章 反败为胜 夏侯玄的声音不大不小,在静谧的夜空中随着火把的燃烧声恰好一字不差地落入众人的耳中。 他语气平淡的像是与杨先成谈论着此刻的天气。 杨先成抽开手把火把杵在地上,摁灭了火。身后的士兵见状也是跟着灭了火。 他这么豪爽倒是让夏侯玄新奇得很,既然他都这么爽快,于是决定再叮嘱些:“希望你们记住,南葵并非是你们的敌人,至少我不是。” 杨先成来不及说话就被夏侯玄狠狠一推,看清夏侯将军眼中的真诚与坚定,想起周陶然离去前狠戾的嗓音,深知此事重大。 索性他不再开口,朝着夏侯玄拱手,领着士兵没入林间。 —— “展习展安……”傅翊韬默默念出那几个名字,身形高大的男人走出人群。 “你们是傅家军,是本王亲自训练出来的。所以,你们必须冲在最前面,明白吗?” “明白!”几人的声音响彻云霄,傅翊韬听着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们把绑的东菱军带过来。” 苍穹去放信号一时半会不会回来,傅翊韬不打算等他,悠悠摇着轮子跟着士兵一同前往战争之地。 轮椅忽地被人拽住,傅翊韬不满地蹙起眉。头顶传来苍穹的声音:“属下得跟在王爷身边。” 语毕,苍穹伸出手把傅翊韬从前战场上常用的尚明剑,那是傅大将军从前踏遍千山万水找人铸就。铸剑人的名字含有一个“明”,傅振宁认为此字寓意很好,遂摘来“尚”字,象征着崇尚光明,以此命名。 剑柄凹凸不平,上面刻着“傅”字。墨色的剑鞘上镌刻着精细的花纹,剑刃更是一片通透,在月色下时常泛着蓝光。只可惜从前傅振宁最为疼爱的一把剑,最后却是要了他的命。 傅翊韬赶到边关之时,剑插在傅振宁的胸口,剑面的冷光看起来那么阴冷。他闭着眼把剑抽出来,擦拭掉上面的血迹,从此带在身边,用敌人的鲜血祭奠着惨死带父亲。 傅翊韬接过剑,手中的重量沉甸甸,他的心底也是一片充实。他扯开一个笑容,喃喃自语:“似乎是许久没用它了。” 苍穹垂眸看着傅翊韬的发顶,知道他这是陷入了回忆,自己不再搭话,冷静地推着他前行。 随着走近战场之地,尖刀斩破肌肤和周陶然讥讽的声音跟着晚风飘扬淹入傅翊韬等人的耳里。 “你若是跟着本皇子,现在转头攻向北岳那你算是为东菱立了大功,本皇子一定会为你谋得一官半职。” 李威眼眶赤红,挥刀直接剖开敌军的小腹。已经不知是第几人的血喷在他脸上,他微喘着气,怒吼:“少在那放屁!” “嗬,真是不识抬举。”周陶然冷眼看着李威,接二连三的拒绝让他心中无尽生火,微抬眼皮看着自己的士兵,启唇:“谁若是能取他首级,赏三万两黄金!” 疲倦的士兵听到这话又抖擞起来,他们捏紧了刀,毫不犹豫地挥斩身边的北岳军,直直地冲向李威。 李威斩人的动作太大,右手的伤口时常被拉扯,不停汩汩流血。现在右手疼得麻木,他紧盯着包抄过来的人。 他死死捏着刀,那些士兵还未完全靠近自己,就被忽然跳进来的黑影给灭了个干净。 李威心中一喜,周陶然面色一凝,冷冷地看着从黑暗中出来的傅翊韬。 “王爷!”李威喊了一声,内心飘摇的士兵看待傅翊韬突然像是有了支撑,一下又鼓足了士气。 傅翊韬往后看了一眼,北岳军忽地冲了出来,立刻加入了厮杀。就算是士兵进入拼杀,但之前那群北岳军体力消耗巨大,多多少少都受了伤,东菱人数占优势,北岳对抗他们仍然吃力。 周陶然笑意越发得意,就算是傅翊韬在也是回天乏术,胜负早已成定局,他注定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一想到自己会是打败傅翊韬的第一人,心中免不得自豪。 第274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周陶然扭头冲着仍在交战的两军大喊:“东菱军全给本皇子住手!” 东菱军愣愣地,瞬间撒了手。北岳军看着他们的动作,砍也不是,停也不是,全都呆呆地望向傅翊韬。 傅翊韬微颔首,他们也跟着停下手,静待着他的吩咐。 周陶然又转回头眼珠下探,瞅着仍在淌血的尚明剑,他身子有些发抖——一是被这把剑吓住,二是傅翊韬气得他抖。 一想到傅翊韬故技重施,周陶然更是怒火中烧。从前的他可是对玩过的把戏不屑一顾,没想到如今却是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周陶然恨得牙痒痒,后院再次失火,就算他现在占上风也不得不撤退。现在落下阵来,不久后也会被傅翊韬一举拿下,撤退不失一个好主意。 他咬紧牙为了挽回着自己的面子,他梗着脖子道:“傅翊韬你现在要是不杀了本皇子,今后你肯定会为你的仁慈而悔恨!” 瞪他回去养精蓄锐,东山再起,再冲回来杀得北岳片甲不留! 傅翊韬听见这话,脸上的冰冷终于是出现了几丝龟裂。他轻扯嘴角,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周陶然。 周陶然坐在地上,很不喜欢这种仰视傅翊韬的感觉。他别开眼,双手支在地上撑了起来。 双手上一片泥泞,泥土已经被鲜血染满,一片嫣红。血液的臭味飘入他的鼻中,他紧拧着眉,随意地擦在衣袍上。 傅翊韬向展习递了个眼神,展习随着展安把一旁捆在大树上的苏仁和给带了上来。苏仁和已没了之前的狂妄,双手反绑,脸上尽是一片灰尘,嘴还被死死堵住。 李威远远瞧见他,强撑着疼痛,大刀插进地面,一步一步地走到他的面前。 想到惨死的小五儿,李威眼前一片赤红,他重重地深呼吸,仍然是不能压下自己的仇恨。 既然如此,那就让苏仁和血债血偿吧。他一把抡起刀,傅翊韬淡淡出声:“李将军。” 李威对傅翊韬有愧,如今听他这么一声,自己不得不顿住手,静听他发话。 “七皇子,东菱军无视北岳看守士兵甚至挑衅,最后还是残忍杀害我方无辜士兵,这笔帐如何算?” 傅翊韬虽然语气淡淡的,但是周陶然深知,如果自己不给出一个完美的交代,他和旁边震怒的李威都不会善罢甘休。 “任凭镇国王处置。” 苏仁和惊恐地瞪大双眼,左右摇摆着双肩试图挣脱开钳制住自己的两双手。嘴里也不停呜咽着,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分明是皇子先做的挑衅,如今却是全部都扣在他的头上,他整个人像是被摁入河水中,闷得他难以呼吸。 李威仇视的眼神刺得苏仁和背脊发凉,傅翊韬看向地上一滩又一滩的血迹,缓缓道:“这种时候不宜再多添一具尸体,他哪只手碰了小五儿,就把哪只手的拇指切下来吧。” “王爷!”李威对这个处置明显不满,小五儿身首异处,罪魁祸首仅仅是剁掉一指,那真是太便宜他了! 傅翊韬决定的事,那便是无法再改变,他看着周陶然:“不如就让皇子来。” 周陶然狠狠抽了一口气,苏仁和是他最喜爱的将军,如今这种事居然让他来做,傅翊韬可真是好心机。 无可奈何,他接过苍穹接过来的剑挪步走向苏仁和。 苏仁和不停地吞着唾液,脑袋不停地来回摇荡。虽然割掉一指已是大幸,但是他宁愿死在敌军的刀下,也不愿当众受这种侮辱。 周陶然狠狠拽住苏仁和的手腕,将手摁在地上,低声:“一眨眼就过去了,苏将军忍一忍!” 他狠狠一挥,苏仁和右手拇指已经跳了跳弹到了一边。 都说十指连心,苏仁和疼得全身冒汗,眼眶里泪花也在不停打转。 第275章 永别了 天上的鱼肚白已被阳光初初浸染,一片金灿灿的。 李威望着尚且藏在云朵中的太阳,他觉得甚是不可思议。没想到王爷才刚深入边境,这么快就打了胜仗。只是原本他们计划好的挑衅被东菱抢了个先,但好在结果都一样,总归是东菱吃了败仗。 东菱再次成为北岳的手下败将,肯定不会再轻易作祟。李威慢慢回忆,只是交战的时候,似乎是并未发现南葵军的身影。之前两国不还是“如胶似漆”?怎么现在就分道扬镳,东菱孤军奋战,没了南葵,东菱也只稍稍占了占人头的优势。 根本算不得傅翊韬的对手。 耳畔的咳嗽声令他回神,看着傅翊韬咳嗽时身子抖得不成样子,李威看着很是心疼。 他不顾身体的疼痛帮着苍穹推着傅翊韬往回走,众人走得慢,等到军营时天空已是一片大亮。 傅翊韬倒是不再咳嗽,只是急促的呼吸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众人都有些莫名担忧。 “王爷,如今北岳大败东菱,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作祟,不如带着士兵回镇上,有军医在好歹有个照拂。” 傅翊韬胸口沉闷,他不得不喘着粗气。他脑子疼得无法思索,只能听得苍穹“嗡嗡”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盘旋。 苍穹不知道噼里啪啦说的一大堆到底是什么,但肯定不会对他有害。 所以在苍穹期待地目光下,傅翊韬点了点头。之后全身又是痉挛不断,痛得他瞬间抓紧了手柄。青筋逐渐浮现在苍白的手臂上,相当突兀。 傅翊韬喘着气已经发不了声,又一阵疼痛席卷上半身之后,他忍受不住,双眼一闭,不省人事。 —— 东菱军没入林间之后,为了照顾伤员,众人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周陶然捏紧缰绳思索着苏仁和那一闪而过的仇恨,这可是他最为看重的一位将军,不论征战何方,他都带在身边,他自认为从不曾亏待过苏家。 如今只是因为缺了一指儿,就露出了那样的表情,着实显得忘恩负义。比起苏仁和的命,区区一个拇指又如何?之前周陶然认为,只要能保住他的命,哪怕是傅翊韬要剁了他整只手,自己都不会有怨言。 只可惜,周陶然到现在才逐渐发觉,自己好像是错的离谱。苏仁和不仅不感恩戴德,恐怕还有所埋怨,这样想着,他心烦意乱,难耐地抓了抓凌乱的头发。 周陶然突然顿住脚,兀自回头眸子幽幽地落在苏仁和的身上,仔仔细细地把他打量了个遍。 皇子停下脚步,士兵们不得不跟着停下,战战兢兢地看着他。还好那双幽深的眸子没有看着他们,顺着皇子的视线,他们惊恐发觉,竟然是瞅着苏大将军的! 苏将军的大拇指汩汩冒血,又没有军医跟随,士兵们胡乱撕着布条简单地包扎了下。 伤口的疼痛让他难以忍受,没想到周陶然就这样把自己推出去,他心底一阵绝望。之后便是垂头丧气,一直盯着的脚。 士兵忽然停下,他堪堪停住脚跟才没让自己撞到他们。 他不解抬头,与周陶然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从前要是二人视线交叠,他们总会有人先笑出来。可是这次没有,他们都知道他们之间已经有什么东西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 苏仁和是怨恨周陶然的,于是这次他的视线中毫不掩饰地盛着怨怒。周陶然看着他眼底的变化,呼吸狠狠一滞,手捏紧缰绳。 粗粝的缰绳陷进手心,磨破他的右手,血珠染在缰绳上,滴落在地上,周陶然却浑然不觉。 苏仁和眼底的怨恨太过陌生,这是周陶然不曾见过的眼神。 第276章 迁怒 苏仁和身上血迹斑斑,胸口血丝顺流而下,漫入了泥泞之中。 周陶然捂住苏仁和的双眼,尸体已经开始僵硬,掌心下的肌肤也是一片冰凉,刺得他发疼。 他松开手端详着苏仁和这张脸,心中竟然涌现出阵阵哀伤。但是悲伤只有一瞬,他不后悔亲自送苏仁和上路。 经傅翊韬这么一遭,按苏仁和的性格就算一言不发,肯定会怀恨在心。再者,他现在已经表现出来怨恨,周陶然肯定也不会像从前那么待他。 二人之间必定会生出嫌隙,周陶然也不可能放一个不知何时会咬自己一口的人在身畔。 即使再来一次,周陶然仍然是这样的选择。腿间袭来酸软之感,他撑着膝盖慢慢直起身子。 “今日之事谁若是说出去……”声音戛然而止,周陶然两只手指抹了下脖子,“你们明白了吗?” 他垂眸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苏仁和,复抬眼给面前的士兵递了个眼神,“把苏将军的尸首带回去,厚葬!” 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仁慈。 回程之路比之前还要慢上几分,东菱军走到军营之前,看着面前一片狼籍,他们惊恐地张了张嘴。 虽说扑火及时,还是有大半的营帐都化成了灰烬,风轻轻一吹,空中飘扬着无数的灰烬。 周陶然看着落魄的军营,眼底毫无一丝光芒,只是心间涌动着无力之感。 左手微抬,示意着士兵进去打理。士兵还未往前走几步,就见夏侯玄和丁宇华抹着汗,抬着一盆灰烬走了出来。 周陶然有些错愕,想到之前自己还信誓旦旦地在夏侯玄下面夸下海口,要提着傅翊韬的项上人头为夏侯琳珑报仇。 如今他不仅是惨败而归,军营被毁,爱将还被自己亲手所杀。他轻闭着双眼,收拾着情绪,才睁眼看着夏侯玄。 夏侯玄和丁宇华也看到了他们,二人放下木盆走到他们面前,看到后面抬着的苏仁和心中大震。 “七皇子这是?”夏侯玄又看了好几眼,才挪着目光移到了周陶然的脸上。 周陶然悲痛万分,双手紧捏成拳,一字一句几乎是咬出来:“傅翊韬太过狡猾奸诈,苏将军不幸中了他们圈套……” 说到最后声音几近哽咽,夏侯玄听得面上也是哀叹连连,走到周陶然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望皇子不要沉溺于哀伤。苏将军在天也不希望您是这样的模样。” 周陶然沉默着,微垂着头,思绪不知飘向何方。 夏侯玄虽不喜他,但也知道他和苏仁和情同兄弟。如今这样阴阳相隔,肯定是相当绝望。 夏侯玄也不再多言随后跟着丁宇华一同往南葵的军营中。 丁宇华回头看了一眼一直杵在门口的东菱军,背脊冒着凉汗,说着:“将军,属下觉得周陶然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是哪里的怪异。或许是我觉得太阴暗了,总觉得苏仁和死因并非如此。” 夏侯玄叹气:“好歹也是一条人命。” 如今东菱不仅惨败,之前好不容易又搭起来的营帐又化为乌有。周陶然心如死灰,眼眸死寂地看着面前的一切。他咬着牙,默默地走入士兵临时搭建的营帐中。 外面一片手忙脚乱,最受爱戴的苏将军莫名丧生,皇子坐在营帐中沉默寡言,此刻他们群龙无首,寻不到一点出路。 “皇子!”声音在静谧中显得突兀,周陶然睁开眼看着门帘。 他还未开口,外面那人就急冲冲地撩开帘子奔了进来。 士兵直愣愣地跪倒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周陶然:“皇子可别被夏侯将军的装模作样给骗了!” 周陶然一阵惊异,不解地看着士兵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夏侯玄还能够屈尊降贵帮衬着士兵整理着狼藉,他内心相当感动。没想到事情好像并非他所想的那样。 第277章 不要告诉她 自从得知苏仁和战死沙场的消息后,东菱军中人心惶惶,看着周陶然阴晴不定的那张脸他们更是惶恐不安。 只是皇子回来之后就与夏侯玄疏远,夏侯将军有好几次过来探望都被士兵阻隔在外面。 夏侯玄原本想着象征性地安抚周陶然一番,却未曾想被这人拒之门外。看着士兵为难的神色,他也是无所谓地耸肩,利落地转身离去。 既然周陶然不愿见他,那他自个儿也落得轻松自在。不必强迫着自己去面对那张令自己作呕的脸庞。 “皇子,夏侯将军已经离开。” 周陶然“嗯”了声,以为方将军已经离开,他便开始闭眸假寐。这两天他连觉都睡得不安稳,一闭眼就是苏仁和鲜血淋漓地站在自己面前,掐着自己的脖子质问着。 那只拇指还在汩汩渗血,苏仁和不停地用那只断指摁在周陶然的身上。 “属下斗胆问一句,皇子为何蓦地疏远夏侯将军?如果有了南葵加持,咱们东菱的实力必会加强!” 周陶然睁开眼,冷冷瞥了一眼方将军,嗤笑:“夏侯玄看起来是勇猛的将军,没想到连区区傅翊韬都让他瑟瑟发抖不愿与我方军队合作讨伐北岳!” 方将军不敢置信地连连后退几步,眼中的惊恐怎么都藏不住。他所知道的夏侯将军绝不会是这样的人,可面前种种的表现,都说明他敬重的将军就是一个懦夫! 他咽了口唾沫,看着周陶然一张一合的嘴,他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能一下退出了军营。 方将军惊魂未定,哆哆嗦嗦地把自己听到的一切说给自己的亲信听。没想到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半天时间,东菱军营之中都在传夏侯玄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 北岳虽然大胜,但还是死伤无数,一行人回到小镇之时,夏侯琳珑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匆忙地放下医书撩开帘子跑到了营帐之中。 陌紫衣见状也跟着她跑出去,一起迎接着归来的北岳军。 夏侯琳珑抿着唇,紧盯着最前端的傅翊韬。就算他身着玄色衣裳,但是她也能清楚看到他身上的血迹。 傅翊韬脸色相当苍白,夏侯琳珑看得内心止不住地泛疼。他似乎是累极,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双腿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她又生生顿住脚,只能远远地望着他。 看着苍穹推着他进入营帐中后,夏侯琳珑赶紧抱起药罐,匆忙生火,把之前拿的药材抖进罐子,慢慢为他熬药。 她捏着蒲扇一下又一下地扇着白眼,眼睛则是一直看着营帐,里面传来的咳嗽声让她心都止不住颤抖。 “陌公子,我有个不情之请。” 陌紫衣看着夏侯琳珑的慌乱,心中也猜到她的恳求是什么,未听她说,他就道:“好。” 语毕,他往前走了几步,又看到军医进了傅翊韬的营帐。他转回身,思量着等那人出来之后自己再进去。 他抓了把雄黄白术放进罐子,捏着火折子按常给傅家军熏药。 军医走出来之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走到受伤的士兵之间为他们诊治。 这一切都落入夏侯琳珑眼中,她想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伸手就捏药罐。 滚烫的触感沾满她的指尖,她“啊呀”一声赶紧收了手。她看着发红的指尖,捏紧了自己的耳垂。 陌紫衣回来便看到夏侯琳珑失神的模样,询问着:“军医出来了吗?” 夏侯琳珑垂下眼帘,轻轻点了点头。 陌紫衣擦了擦手,撩开帘子进了傅翊韬的军营。 浓厚的血腥味蔓延在军营之中,痛苦的咳嗽声连绵不断。傅翊韬咳嗽得上半身蜷缩起来,床板也在微微抖动着。 听见响动苍穹立即警惕,冷冷出声:“谁?!” 第278章 军中流言 短短几个字却被傅翊韬说得断断续续,有气无力。陌紫衣听得很不是滋味,夏侯琳珑肯定是不愿看到他是这样的模样,但要让自己联合傅翊韬隐瞒她,自己也于心不忍。 陌紫衣面露迟疑,傅翊韬又虚弱地开口:“求……” “好!”从前陌紫衣听夏侯琳珑说傅翊韬是多么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却因为病情而这么的卑微。他不愿再看到这么一个勇猛的将军嘴里念叨着那样的话,这次他一口答应下来。 傅翊韬点头,别过头默默闭上了双眼,任由着陌紫衣摆布自己。 陌紫衣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瓷瓶,捡出金黄色的瓶子,抖了两颗药出来。他扶着傅翊韬,把药丸喂了进去。 药丸入腹以后一直侵袭着身体的冰冷终于有所消散,疼痛也有所缓解,呼吸也变得匀畅不少。 陌紫衣摸着傅翊韬的额头细致地为他擦拭掉层层汗渍。 一盏茶的时间,傅翊韬紧绷着的背脊逐渐放松。没了疼痛之后,他只觉浑身舒爽,闭眸就睡了过去。 陌紫衣替他拢好被子才默默地走了出去,只见夏侯琳珑端着药碗像个门神一样杵在外面,眼底一阵迷茫。 面前的阴影让夏侯琳珑回神,她抬眸看着陌紫衣,焦急地问着:“陌公子,王爷,王爷他怎么样了?” 往日精明的杏眸此刻盈满了着急,小脸也是因为担忧傅翊韬而变得红扑扑的。 眼眶中潋滟水光让陌紫衣震颤,若是真是实话实说,那眼眸中的晶莹肯定会簌簌落下。那是他和傅翊韬都不愿见到,他咳了咳:“王爷经历了一场恶战,现在身子甚是虚弱,他已经歇下了。” 夏侯琳珑蹙眉,这并不是她想要听到的答案。她想知道傅翊韬到底有没有受伤,为什么会咳得这么厉害。 她的所有心思都浮在脸上,陌紫衣一眼看穿。他不自然的别过头,又添了几句:“王爷服了我留下的药后身体有所好转,但是昨夜吹了风,今日才会咳得这么厉害。” 这原本可以算上一个好消息,但是夏侯琳珑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放松,只是眼眶中流转的波光盈盈有所消散。 只是一个受了风就足以让夏侯琳珑心惊胆战,她看了看尚且留有余温的药汁,往营帐走了几步。只可惜走了几步,她的去路会被陌紫衣给挡住了。 夏侯琳珑心中愤怒,眼中瞬间激起一片火苗,但她仍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发火。陌紫衣帮了他们那么多,要是自己还这样对他,那就是白眼狼,和慕容傲成了一类人了。 她垂着眼,轻轻开口:“你拦着我干什么,我,不过想给王爷送一碗药。” 这样卑微祈求的模样倒是和里面那男人如出一辙,陌紫衣不忍心再看,抬眼看着天空才道:“王爷很是疲累,好不容易吃了我的安神药才睡着,现在进去打扰的话,恐怕不利于他恢复。” 黑乎乎的药汤倒映着夏侯琳珑惊呼的面庞,陌紫衣这番话很管用,这么一说,她就不再坚持要进去看傅翊韬。她默默回身,把药汤倒进罐子里,两手撑在药罐旁,失神地望着。 ——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方将军不过是听得周陶然怒骂夏侯玄为懦夫,经过悠悠之口,东菱军营把战争惨败都推到了他身上,更甚者说那场火竟也是他指使他人所为。 “原以为那夏侯将军是一代豪杰,没想到竟然也作出这么令人不齿的事情来。” “没想到他年纪一大把,还怕北岳的傅翊韬。谁不知道傅翊韬是个残疾人啊,这么威猛的将军还会怕这样的男人。” 第279章 杀 “真是岂有此理!”夏侯玄拍桌而起,眼神狠戾地看着面前簌簌发抖的士兵。 木桌发出恐惧的呜咽声,一旁的梁实等人都不敢动弹。曹恒对着夏侯玄开口:“将军切莫动怒,为了这点流言蜚语伤了身,不值当啊!” 士兵刚把自个听到的风言风语上报给夏侯玄,他就气得不能自已。呼吸也变得急促,满脸涨得通红,声音雄浑:“周陶然当真是这么污蔑我的?” 丁宇华上前道:“将军!只是从东菱军那边传来的流言,并不一定就是周陶然所传啊!” 夏侯玄冷哼:“就算不是周陶然所传,那也有他的推波助澜。要是他不同意,那些士兵敢在背后这么的议论我?” 什么怂包,懦夫,猪狗不如……真是要多离谱有多离谱!他夏侯玄征战沙场一辈子,什么时候被人这么不堪的评价过?他气得全身发抖,周陶然自己实力不如人,输在傅翊韬的手中天经地义。 没想到赢了一次北岳之后,周陶然就迅速膨胀,妄想踩在傅翊韬的头上。如今自个吃了败仗,丢了个忠心耿耿的将军,竟然把屎盆子都扣在了夏侯玄的头上! 要是光是不屑夏侯玄也就算了,可东菱军偏偏不怕死,对南葵帝也是评头论足。他们还真把自己当根葱,居然用那么下流恶心的话来污蔑皇上。 丁宇华咽了咽唾沫,深知夏侯将军的脾气,他要是动起怒来,不砸些瓷器泄气,那一般是消不了心中的气。 可是他们身处边关,哪来的瓷器供夏侯玄砸?夏侯玄要是消不了气,那遭殃的就是无辜的士兵们。 “好歹我之前也带领他赢了北岳一次,他就这么恩将仇报,说我不过一个懦夫?”夏侯玄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着自己,“纵火焚烧东菱军营,之后还一副假惺惺去帮助他们?真是狗屁!” 就算再生气夏侯将军都不曾吐过脏字,如今说着粗鄙的话,想来已经是愤怒到极致。 夏侯玄又重重地捶着实木桌,古朴老旧的木桌经不起他一次又一次地拍打,瞬间四分五裂,木屑无力地倒在地上。 “将军再生气也不要伤着自己的身体啊!”梁实看得心惊,忍不住地开口劝慰着夏侯玄。 夏侯玄的理智被疯狂撕咬,内心的兽欲蠢蠢欲动,现在的他犹如一头狂躁的狮子,恨不得把那些散步谣言之人大卸八块!他甚至是想剖开周陶然的胸腔,看看那心脏是不是黑的! 身前没了可以拍的木桌,夏侯玄坐回板凳,大口大口地喘息,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呼出郁气,微抬着下巴,觑着抖得不成样子的士兵。 士兵本没有错,因为周陶然而迁怒于自己的手下那算是赔本买卖。夏侯玄冷静着自己,对着他道:“你先退下。” 士兵如获大赦,站起身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夏侯玄理了理之前因震怒而凌乱的衣襟,视线幽幽地投到一旁的三人,默默开口:“周陶然可能是想捏软柿子,殊不知这次他又捏了个铁核桃。”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还十分。我肯定不会平白无故任由他们指摘,若是不还击,那可不就真的成了他们口中的软弱无能的懦夫了?” “真是狗眼看人低,要是不教训他们,他们当真还以为南葵还是十几年前任人宰割的模样?”夏侯玄连连说了好些话,视线一直来回在他们三人之中穿梭。 “任凭将军指挥!”三人跟在夏侯玄身边多年,对于他的心思一清二楚。他们三人也是默契得很,说话也是异口同声。 “今夜子时,领着大军进攻东菱!”夏侯玄顿了半秒,“全部!” 是时候让东菱见识见识他所训练的南葵军是有多么的所向披靡,能把那些个嘴碎的士兵打得跪在地上求饶,杀个片甲不留。 吩咐完之后夏侯玄终于觉得自己的胸口比之前轻松不少,就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过了今晚,他就能咽下这口气了。 第280章 得以喘息 士兵来不及思考,就被跃下马的夏侯玄踢中胸膛,直直往后退,倒在了地上。 夏侯玄迅速抽出刀,刀面泛着阴冷的光刺得士兵睁不开眼。士兵闭眼的瞬间,尖刀已经捅入了他们的腰腹。 如此嗜血的夏侯玄让东菱军害怕,可又不得不上前与之拼搏。其中一人看到疯狂屠杀同伴的南葵军,他跌跌撞撞地跑向周陶然的营帐。 “皇子!” 周陶然许久没睡得这么安宁,恼人的苏仁和也并没有入梦来纠缠他。就在与周公会面的时候,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嚷醒了他。 周陶然恼怒地睁开眼,一手撑在床板上,一手摁在脑门,怒喊着:“进。” 小兵摇摇晃晃地跑过来,双眼里满是恐惧。周陶然冷眼看着,希望这个士兵能说个一二三,不然就光扰醒自己这一条,就足够让他人头落地。 “七皇子,大事不好了!”汗珠顺着额头落入小兵的眼眶里,他不耐地揉了揉,在周陶然看来像是睡眼惺忪的模样。 难不成是还未睡醒?在睡梦中做了些不切实际的梦,才这么急急忙忙地跑来找自己? “夏侯玄领着南葵军打过来了!前方快崩溃了!” 周陶然心中一震,瞳孔惊惧睁大,怎么在这么个节骨眼打了过来。东菱才与北岳停战不久,还来不及喘息几分,伤兵都还倒在营帐中等待着诊治。如今南葵军却这么来势汹汹,他觉得一阵头疼。 他又想到了什么,重重地捶了下床板。果然南葵中瘟疫都是一场戏!自己竟然还傻乎乎地信了夏侯玄这只老狐狸。 “七皇子,现在怎么办啊?” 皇子一直闷不吭声,一会捶地,一会冷哼,看得士兵很是焦急,忍不住地出声询问着。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那肯定得带着军队与他们对抗。总不能眼睁睁地瞧着南葵军堂而皇之地捣进老窝,把东菱打得个落花流水吧。 周陶然摁了摁眼窝迅速摘掉被子站起身,飞快地套着衣物,撩开帘子火速冲了出去。他一边跑一边系着腰带,跑到方将军的营帐,把南葵进军的事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方将军勃然大怒,赶忙跑去唤醒士兵。 小半刻的时间他们集合了所有士兵,除了腿伤不能动弹的,其余几乎全到了此处。 “出发!”尖刀挥在夜空中,方将军大喝一声,东菱军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兵戈相撞的刺耳声没入东菱军的耳中,周陶然忍不住地加快脚步。 直至走到面前,血味溜入鼻间,周陶然的双目蓦地赤红。对面的夏侯玄已经杀得全身兴奋,冲向他的士兵压根撑不过半秒,就跪到了地上。 方将军看不下去,大喊着:“东菱军,冲!” 有了方将军的指挥,落入下风的东菱军忽地找到了方向,面对南葵的攻击,也有了一地的还击之力。 又一次阳光跃入地平线时,南葵和东菱仍在交战,双方不相上下,一时间分不清胜负。 这一边两国交战,另一边的北岳倒是在看热闹。 “王爷,昨晚夏侯将军忽地举兵攻向东菱。”杨先成对这一现象相当喜闻乐见,“之前咱们与东菱对抗时,似乎也没有看到南葵的身影。” 傅翊韬坐在轮椅上,服下陌紫衣的药丸脸色已比前几日好了不少。突兀的苍白有所减少,脸上染着好几缕红润。 第281章 随我回南阳 夏侯琳珑又絮絮叨叨给苍穹叮嘱了不少,他听得一阵错愕,没想到王妃也能说出这么多话来。 夏侯琳珑一说完张望着周围,然后一下就跑得没了踪影。 苍穹站在营帐外,等到杨先成与傅翊韬聊完之后,手中的药碗有些发凉。他回眸搜寻着夏侯琳珑的身影,只见她和陌紫衣忙里忙外,治疗着傅家军。 他踌躇一番,还是凑合着让王爷喝下吧。 傅翊韬审视着桌案上的折子,工整的楷书布在上面,他却是一个字都看不出。夏侯琳珑竟然暗自里为他做了这么多,情愫蔓延滋生,他却得生生掐断那些情丝,不让自己沉沦。 药碗递到他面前,看着黑压压的药汁,他皱紧了眉。旁边又递来甜枣,拧紧的眉不由自主地舒展开。 抬眸看着苍穹的身影,傅翊韬慢慢敛下了嘴角的笑意,不快地瞅着他。 苍穹再五大三粗也是看出了王爷面色不愉,肯定是因为自己替了王妃送药才这样。 他原本还有些茫然,王爷到了边关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把人拒之门外。经由夏侯琳珑一提醒,他醍醐灌顶,他们二人都是为了大家的安全,才装成这般模样。 看着他们饱受相思之苦,苍穹看着心里也有些疼痛。 苍穹又把甜枣朝着傅翊韬推了推,说着:“王爷,赶紧把药喝了吧,我好给王妃交差。” 最近别人都是“琳琅琳琅”地唤她,如今又听得“王妃”二字,傅翊韬恍如隔世,又翘起了嘴角。他眼睛都未眨一下,端起药汤就往喉咙里灌。 药汤发凉,使药材的苦涩无尽放大。傅翊韬猛灌一口,不住地咳嗽。他缓过神,才把一碗药喝尽,捏起甜枣就往嘴里送。 甜蜜不仅稀释了嘴里的苦涩,傅翊韬心中的苦涩也有些消融。 喝完药之后积压在傅翊韬胸口的大石似乎是有所减少,呼吸也顺畅了不少。 夏侯琳珑接连几日熬好药不是放在帘子外,就是等待着苍穹来端药,不曾进入过营帐半步。 慕容衍的伤也有所好转,他清醒时听着傅翊韬打了胜仗,他一阵轻松,于是更加悠然地倒在床上,不问世事。 夏侯琳珑和陌紫衣细细观察着慕容衍的情况,得知他并未打算出来找茬之时,二人都松了一口气。 南葵与东菱仍在交战,周陶然早已落了下风,但他们仍旧负隅顽抗,不肯轻易服输。 傅翊韬身边的环境已经没了之前那么艰难,傅家军也能稍稍喘气,夏侯琳珑和陌紫衣更是不敢停歇,日夜不停地治疗着染疾的士兵。 有了半个月以前的缓慢治疗做铺垫,夏侯琳珑和陌紫衣连夜不停地治疗终于让染疾的傅家俊恢复了些许神智。他们不再呕吐,脸上的苍白终于是褪去,红润点点爬上了他们的脸。 夏侯琳珑捏着门帘,看着他们的脸色,嘴角弯起了消失已久的弧度。干燥的眼眶也变得有些湿热,她轻轻别开眼,抬眼看着天空。 灿烂的阳光刺得她眼泪直接滚了出来,她伸出手抹去了眼眶中的泪花。泪眼朦胧间,她看到两道模糊的身影。 夏侯琳珑眨了眨眼,看到来人,她微微愣怔。她轻启着唇,过了好久才寻回了自己小心翼翼的声音:“王爷。” 傅翊韬紧盯着夏侯琳珑的脸蛋,即使上面布着红点,却也能看清她眼眶下的乌青。眼角一片通红,睫毛还垂挂着几颗泪珠。一片水雾中,他也看到了她眼里的疲惫。 他颔首,轻声道:“你先去休息下。” 第282章 抵达南阳 苍穹惊得不敢言语,没想到傅翊韬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自从傅翊韬出事,就被慕容傲召到北岳,已经许久没有回去过。 何况从前在南阳有多么欢乐,如今踏足伤心地就会有多么的难过。他不知王爷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也不想让王爷看到南阳暗自神伤。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劝诫,一旁的傅翊韬像是已经做了决定:“你带着杨将军潜入东菱南葵交战的地方瞧瞧战况,如若没事,咱们今晚就出发。” 如果东菱还在与南葵大战,傅翊韬在此处一刻都不敢多留。要是慕容衍从中使绊子,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他对北岳有爱,但那些大爱已经在慕容傲每一次的利用与打压之中逐渐消散。他就这么自私一次,不论如何都要带着傅家军回到南阳。就算他之后当真不幸离世,夏侯琳珑也不至于受到北岳的迫害。 苍穹心中无奈,只得告退带着杨先成密探战场。 夏侯玄与周陶然仍然不知疲倦地交战,地上已经倒着无数尸体,也不见他们停下手中的兵器。 两人都是极为骄傲的人,一位不堪忍受那些侮辱的言论,一位不甘心自己的领土被人胡乱侵犯,双方都有怨气,战场僵持不下。 苍穹窥探好情况,带着杨将军回了驻扎的军营,他迅速冲到傅翊韬的营帐中一五一十地把查看到的一切说与王爷听。 傅翊韬听闻之后心中无比感激着夏侯将军,他为了自己抵抗了东陵大部分兵力。为了报答他,自己就应该护他女儿周全,才不枉费他的苦心。 他点头,“今夜咱们就回南阳。” 傅翊韬心意已决,苍穹也不再言语,默默地打包着傅翊韬的行李。把一切打点好,他又前往杨先成的军营。 陌紫衣站在夏侯琳珑身边,为她指点着纸页上她写错的药材。 苍穹看着这一幕很是怪异,两人虽未逾矩,但他看起来就是觉得很是刺眼。脸色忽地就沉了下来,他走到他们面前,硬邦邦地甩下一句:“王爷有令,今晚随他一起回南阳。” 说完他就纷纷离去。 夏侯琳珑捏紧了笔,心中焦虑不安。自己竟然就要回傅翊韬的故乡,她又忍不住幻想南阳到底是怎样一座城,育出了位这么一位大将军。 她收拾着自己的行李,看着柜子里黑压压的衣服她一愣,想到这是女扮男装的衣物后,她才松了气,把行李装好。 这一天过得很快,在夏侯琳珑忐忑不安,胡思乱想间,就迎来了薄暮。 在她的焦虑中,傅翊韬约定好的时间终于来到。她背着行李和陌紫衣出来之时,所有的傅家军早就等在了门外。 傅翊韬坐在最前端,看着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来,是那么的郎才女貌,双手情不自禁地抚摸着大腿,心中颇有几分烦闷。 看到傅翊韬,夏侯琳珑脸上的笑意更深,快步地走到他身边,看着那边的营帐轻声抛出疑问:“王爷这样不怕成王……?” 自知自己说错话,她还未说完就闭上了嘴。她这样说无疑是瞧不起傅翊韬,这些情况都摆不平,还做什么镇国王? 傅翊韬并未生气,也只是淡淡地摇头,他伸出手把她搅得死紧的手指分开。两手交缠的瞬间,夏侯琳珑浑身一颤。她垂眸与他四目相对,俏皮地挠了挠他的手心,他把她捏得更紧了半分。 一行人跟着傅翊韬回到小镇,苍穹敲响了寂静的府邸。春禾揉着惺忪睡眼不耐地打开大门,看着外面站立的苍穹,睡意消散大半。 脑袋又往后面瞧了瞧,一片人影,吓得她往后退了一步。 “这,这是做什么?”春禾的声音有些迷茫,她身后的展风展凌立马冲向前,看着傅家军,他们心中也冒着疑惑。 “王爷有令,让咱们回南阳,你们快些收拾下。” 第283章 我们已经回家 夏侯琳珑屈着手指弹了弹春禾的额头,对于这一番话,她很是不同意。虽然南阳看起来并没有南葵或者北岳那么繁华,每座楼房都是一片灰白,看起来古朴却又是简陋。 春禾捂着额头,又小声嚷着:“好歹王妃也是千金之躯,这种地方要是被磕着绊着怎么办?” 闻言夏侯琳珑又忍不住勾勒起唇角,自己又不是瓷娃娃哪有春禾想的那么脆弱。虽然这里是如春禾所说太过简朴了些,但这里没有慕容傲,没有战争纷扰,倒也是悠闲自在。 “春禾以后就不要再说这些胡话了,本宫知道你只是小小抱怨一下,要是被王爷他们听到,那该怎么想?” 春禾自知理亏,听到夏侯琳珑的训斥,她也只是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之后她便相当乖巧地跟在王妃身边,随着入了府。 当年傅府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傅翊韬身受重伤前往北岳,他当时命人回到南阳给了奴仆们一大笔钱,除去他们的奴籍回去好好务农。 如今他们回到南阳赫然发现那些下人竟然都还留在府中,悉心地打理着府中的一切。 下人多年未见傅翊韬,此刻看到他被苍穹背了回来,下人吓得浑身颤抖。 苍穹飞奔着,每路过一个人下人,他们都会发出关心的声音,可他来不及解释,凭借着记忆,摸索到了傅翊韬从前的房间。 春禾踏入府中就狠狠地抽了自己几巴掌,觉得自己之前可真是口出狂言。傅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奢华,只不过傅家人相当低调,大门修得平常无奇,走近府中才知晓府中是有多么的豪华。 那是与夏侯府不一样的华丽,夏侯府张扬,财气外露。傅府低调,却在每一扇门上做了精妙的处理。每一扇门上的花纹都不一样,它们关着的时候,就能看出是杜鹃盛开的模样,那是从前华灵夫人最为喜爱的花朵。 傅振宁为了不让远到南阳的华灵夫人不自在,找了诸多手巧的师傅打制而成。 苍穹很快没了身影,下人们都被傅翊韬给吓着,纷纷地跟在苍穹身后。此刻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夏侯琳珑和春禾大眼瞪小眼,只能自己走在偌大的傅府中。 穿过“九曲回肠”的长廊,夏侯琳珑和春禾来到一个小庭院,与之前的那些小花圃都不一样,这里立着木桩,应该是傅翊韬从前习武所常用的。 柱子上的刻痕吸引了夏侯琳珑的目光,她走过去抚摸着那些凹凸的刻痕,最下面的那道如五六岁的孩童般大小。她摩挲到最新的一道划痕,自己不由自主地跟着比划了下自己的身高,她回过头一看,心中惊讶。 傅翊韬竟然有那么高吗?光是看着他俩身高的差距,夏侯琳珑脸上就止不住地扬起笑。 春禾在一旁看着王妃痴笑的模样,她赶紧走过来出声唤回王妃的思绪:“王妃,你在这傻笑做什么呢?咱们不该去找王爷吗?” 夏侯琳珑回过神,兀自点头,又急忙地跟着春禾往前走。前面是一条死路,二人又退回之前的小分叉口,看着面前其余两条路,她们又没了方向。 看到下人默默走过来的身影,夏侯琳珑一把拽着春禾往人影那边走。走到下人面前,她松开春禾抓着下人询问:“请问下,苍穹往哪个方向跑了?” 下人看到她惊叫一声,腿一下就发软。夏侯琳珑莫名其妙,转眼看了看春禾,春禾突然就笑了出来。 “王妃,你脸上的红点都已经化开了。” 夏侯琳珑抹了一把脸,掌心中一片鲜红,她笑眯眯地把手推到下人面前:“这些不是血,本宫也不是坏人。” 下人惊魂未定还是捕捉到了夏侯琳珑的称谓,瞧她着急的态度,恐怕这就是南阳盛传的那位绝色王妃了。只是她现在这副打扮,着实吓人。 他深呼吸几口气,直起身,向夏侯琳珑往前伸了个手势,道:“王妃这边请,一直走到头,右拐,就到了。” 夏侯琳珑笑着望了他一眼又道了谢,带着春禾往前走。她回头看了一眼离去的下人点了点春禾的额头,“像人家一样机灵点。” 第284章 她会伤心的 听到这样一句话,傅翊韬灰蒙蒙的眸子闪过几丝光亮。依稀间他还记得自己是曾吩咐过苍穹这样一件事,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回到了南阳吗? 他用力地撑起自己,看着室内熟悉的一切,看着跪在地上的奴仆,他才反应过来这真的不是梦。 傅翊韬的身子一下又无力直直地往后栽,夏侯琳珑连忙靠在他的身后,用身体挡住他。 他的呼吸蓦地又开始急促,就在他要咳嗽之时,陌紫衣眼疾手快上前好几步,点了傅翊韬几个穴道。 傅翊韬只觉身上酸软感恍惚间消失,眼皮也越来越重,还来不及出声,就闭上了沉重的双眼。 夏侯琳珑紧张地看着熟睡的傅翊韬,再三询问他不会有事之后,她才肯松口气。 她轻声唤着苍穹,他们小心翼翼地把傅翊韬扶着倒向床。她垂眸看着睡梦中的他,似乎在睡梦中他的身体才没有那么痛苦,脸上紧拧着的表情已经舒展。 如若不是他看起来太过羸弱,其实他睡着的模样还是比较赏心悦目。夏侯琳珑拢着他身上的被单,仔细地帮他别过黏在脸侧的发丝,满是深情地望着他。 看着夏侯琳珑的模样,大家不愿打扰着他们二人,此刻心照不宣退出了房门。轻轻的落门声后,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夏侯琳珑越发肆意地打量着傅翊韬。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之前在军营她不敢,之后轿子里的光线昏暗,傅翊韬更是一直痛苦地呻吟咳嗽。每一声都剜得她心脏淌血,搞得她手足无措。 现在他们终于熬到头,南阳的环境相对安全,终于是苦尽甘来,夏侯琳珑想傅翊韬醒来以后铁定不会再用那么冷冰冰的视线瞧着自己了。 那样的眼神太过陌生,太过冰凉,看得她心间不住颤抖。夏侯琳珑不由自主地抚摸着傅翊韬的眉眼,手指轻轻地划过他脸庞的轮廓。 傅翊韬这一次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夏侯琳珑除了用膳熬药,其余时间都是寸步不离地待在他的身边,生怕他醒来找不到自己而独自难受。 等到傅翊韬醒来的时候,他艰难地转悠着双眸,床边趴着的人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夏侯琳珑一直守在这,扛不住困倦偷偷地打了个盹。头顶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盯得她头皮发麻,她的美梦被这道视线盯得烟消云散,她不得不睁开了眼。 她眨巴着双眼看着傅翊韬,他也是一瞬不瞬地瞧着自己的面颊。一时之间竟然都没有人开口说话,二人也仅仅是相视望着。 夏侯琳珑忽地起身,双腿跪得发麻,站起身的那一刻,她脚一软差一点又跪倒在地。她反应很快,翩然转身离开了傅翊韬。 傅翊韬脑子反应迅速,但是身体却跟不上。看着夏侯琳珑即将摔倒的时候,他卯足力气伸出了左手,可是手掌只抓住了空气。若有所思地望向她离去的方向,左手又在半空中胡乱地收缩几下,最终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收回目光,忍不住胡思乱想。许是他之前的模样吓到她了,所以看到他醒来才会忍不住地想要逃跑。不过这样也好,倒也能让他更加坚定地斩断心中情丝,省得他一天提心吊胆,庸人自扰。 夏侯琳珑唤着春禾端来热茶,她新奇地看着青瓷杯上的花纹,也是杜鹃盛开的样式。看来从前所传的傅将军这对神仙眷侣当真是过的惬意得很,她细细想了想以后自己和傅翊韬肯定也会成为这样一段佳话。 “王妃,你傻笑什么呢?”春禾满脸好奇,最近夏侯琳珑越来越爱露出这样痴傻的表情,这可是相当不妙。 小姑娘的声音唤醒夏侯琳珑,她这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不害臊。她一手捏着杯,一手捂了捂发烫的脸颊,瞧着春禾的那双眼有着些许小埋怨。 第285章 两个打算 之前在军营中,看到夏侯琳珑和陌紫衣并肩而走,苍穹对她心中颇有怨气。回到南阳看到她对王爷无微不至地照顾,陌公子更是每日亲自为王爷熬药,他心中的怨气才消失殆尽。只觉得之前的自己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现在看着这样,他也忍不住为夏侯琳珑打抱不平。可傅翊韬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他不忍心也不能责骂。姑且就当王爷是因为生病,才这么任性,把王妃拒之门外。 傅翊韬并不理会他的控诉,淡淡道:“本王得与她分房。” 身子每况愈下,一到夜晚就是他们最为恐惧的时候,他浑身无力饱受寒毒侵袭,他痛苦的模样太过狰狞,害怕吓到她,他才做出选择。 苍穹并未开口言语,他又丢下了另一件事。 苍穹张着嘴,瞳孔也忍不住地瞪大,看着傅翊韬的眼神充满了惊异。他其实很早就希望傅翊韬做出这个决定,那个时候王爷的病情还未这么重,只要回到南阳,那些压迫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可是为了华灵夫人,王爷并没有这么做。傅翊韬一直寄人篱下,忍辱负重地活着。如今他的身体已经糟糕透顶,还顶着这样的身体作战,苍穹害怕他现在会撑不下去。 “本王已经在北岳待了这么多年,依然没有娘的消息,恐怕她已经……”傅翊韬声音哽咽,不由自主地摸着自己的双腿,“本王也已一双腿为代价赔给了皇上,怨气怎么也该消散了吧。” “可是王爷,你的身体恐怕撑不住这么大的负荷!”苍穹还是希望傅翊韬能三思,脱离慕容傲固然是好,但总归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如今先与慕容傲周旋,虚与委蛇一番,等到养好了身子再这么做也不迟。 傅翊韬只是摇头,他也知道身体有多么糟糕,自立城主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他恐怕负担不起。但是他不能再拖,慕容傲的野心昭然若揭,他不得不做出反抗。 看到夏侯琳珑疲惫神色的那一刻,他自立为城的决心逐渐成形,这是保护她和傅家军的万全之策。 苍穹还欲说什么,只见傅翊韬故技重施,别过头连分毫的眼神都不赐给他。他不断叹气,他们根本就拗不过王爷,因此他不得不妥协:“王爷需要属下做些什么?” 傅翊韬沉吟半刻,道:“打听一下如今城民生活如何,是何人在管理着他们。” 从前治理南阳的是傅振宁,后来他意外出事重任掉到傅翊韬的肩上。可是自己还未熟悉透彻治理的事,自己又误入圈套,为了华灵夫人他不得不前往皇城。 当时的南阳可谓是一片狼籍,顷刻之间没了城主,群龙无首,当时他忍不住猜测南阳恐怕会成为一座废城。 可等他回到这里又发现并不如他所想,他隐隐约约记得下人一如当年的模样,衣着光鲜,做事勤快,房间内也并没有散发出无人居住的浓重霉气。但他还来不及思索,就陷入了昏迷。 想来这么多年南阳并没有因此落魄,一直被他们自己打理得很好。想着父亲的心血并没有毁在自己的手上,傅翊韬松下一口气。他也暗自下定决心,要尽自己所有力气打理好南阳的一切。 苍穹很快领命,他先是把夏侯琳珑仅有的几件衣裳拿到了她现在居住的卧房中。 夏侯琳珑倒在床上辗转反侧,听到门口的动静,她立即捏紧了锦被瞧着外面的来人。看到熟悉的脸孔,她才放松。待看到苍穹手中的包袱时,她眼底一片迷惑。 “苍穹,这是做什么?”夏侯琳珑觉得不可思议,苍穹为什么拿着她的衣物叠好放入了这里的柜子里? 这样给她的错觉就像是自己只是来南阳做客暂居傅府的人,她迟早有一天会离开此处。 第286章 打听 看到苍穹,那人惊讶地叫出声,连忙走到他身边亲热地抓住了他的手,絮絮叨叨:“苍穹长这么大了,从前你还与翊韬还是两只小鼻涕虫,没想到如今都是这么英俊潇洒了。” 夏侯琳珑听着老妪的嗓音,脑海中幻想着小傅翊韬流鼻涕的模样,她轻轻咳嗽几声才压下了想要笑出来的欲望。 老妪看到夏侯琳珑脸上闪过惊讶,脸上笑意更深,热情洋溢地对着她开口:“苍穹这孩子就是个有些呆,您以后还请多担待些。” 闻言苍穹和夏侯琳珑都有些呆愣,又听得老妪有些埋怨似的嗓音:“哎呀你这个榆木脑袋什么时候开窍的,讨得个这么好看的媳妇。” 他们二人还来不及解释,老妪又自顾自地叹气道着:“也不知道翊韬和紫岚二人到底怎么样,苦了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哦。” 苍穹下意识地看了几眼夏侯琳珑,见她面色如常,他才连忙打断了老妪的话:“奶娘,这不是我的媳妇,这是王妃。” 李老太大惊失色,不知哪个府的王妃竟然屈尊降贵来到她们这穷乡僻壤,忙不迭地哆嗦了几下,才断断续续地拼凑了一句话。 “奶娘,我不是从远方而来的王妃,我是翊韬的妻子。”夏侯琳珑觉得要是再不表明自己的身份,恐怕面前老妪就要误会到底了。她脸上虽无异样,但是当老妪把傅紫岚和傅翊韬联系起来的时候,她心中还是有些许的不舒服。 老妪苍老的脸上突然一红,忙不迭地为自己的乱点鸳鸯谱道歉。 夏侯琳珑淡淡笑着,并不言语。 苍穹想起自己还有还有要事,也不再与老妪闲话家常,又随便地聊了两三句就匆匆离去。 他摸了摸鼻尖,向着夏侯琳珑解释:“奶娘从小看着王爷和小姐长大,小姐对于王爷的心思大家都看在眼里。但是属下保证,王爷对小姐绝没有那样的心思。” 空气中弥漫着包子和蔬菜掺杂在一起的气味,蔬菜的馨香稀释了包子的油腻气味,嗅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夏侯琳珑听着苍穹有些蹩脚的解释,嗅着这些气息,听着他的声音,她心中梗着的一颗刺也逐渐消融。 就算是没有城主,街上的一切都是有条不紊地进行,排列得也很是整齐。每个人穿着得体,并没有衣不蔽体者,连个落魄的乞丐也不曾见到。 他们所经之处,人们都用尊敬的眼神盯着他们,准确来说是盯着苍穹一人。夏侯琳珑沾着他的光,接受着人们的注视。 她跟随苍穹左拐右拐,拐到一个米铺,掌柜的看着苍穹眼前一亮。 “好久不见。”掌柜熟稔地打着招呼,夏侯琳珑看着他们如此熟悉心中免不得惊异。不知从前傅家人都是怎么对待这些城民,过了这么多年待他们仍然如初。 “这位就是风风火火嫁给傅家小子的郡主?”掌柜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夏侯琳珑,“倒是和他相配。” “掌柜的,这几年王爷不在,城中情况如何?”程氏粮铺是南阳最大的粮食供应商,关于城中一切几乎了如指掌。 掌柜翻看着账簿,轻轻念叨着:“陈家,李家,张家前日已经提走了这个月的粮食,其余小家近几日也该陆陆续续来领粮。南阳各家各户这几年都不曾断过粮,因为有着林管家的打理,虽然人民生活算不得富足,但是也算是悠然自得。” “林管家?”苍穹不解,满眼疑惑。 “就是你们傅家的林成啊。”程掌柜捏着笔迅速地记着账,听着苍穹惊讶的语气,他轻挑眉稍,“对啊,还说是王爷吩咐的。等了这么久,终于盼到了王爷回来。” 夏侯琳珑恍然大悟,之前的那些目光原来都是以为他们这么多年都是受着傅翊韬的眷顾,才让南阳依然蓬勃发展。 苍穹也立即领悟,领着夏侯琳珑又走到吴家当铺。 第287章 昭告 苍穹与林成打了招呼之后就奔向傅翊韬的房间,把今天打探到的大大小小的消息都一一说与他听。 南阳一如从前,林成功不可没。傅翊韬向来是赏罚分明,听完苍穹说完以后,他随手一挥道:“赏!” 说完傅翊韬又迎来了一阵昏天暗地的咳嗽,苍穹顺着他的背,轻言细语:“王爷高兴归高兴,可不要太过激动啊。” 傅翊韬咳得五脏六腑都像是错了位,身体一片痉挛,不停地抽痛。他不断地用咳嗽缓解着喉咙的不舒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只能轻轻点头,苍穹一时慌乱压根分不清他到底是在点头,还是因为疼痛而做出的无意识动作。 苍穹拍着傅翊韬的背,把他按在床上,又为他添了些茶水,扶着他慢慢地喝了下去。香茗浓烈的气味刺得傅翊韬越发难受,咳得不能自已,这次不仅是嘴里淌血,鼻间也开始渗血。 热烫的血顺着傅翊韬的指缝滚到苍穹的身上,他像是被沸水烫着一般,小小地惊呼了好几声。 清澈的茶水已经被血水灌满,嫣红刺痛着苍穹的眼,他一把甩开茶杯,手忙脚乱地擦拭着傅翊韬身上的血迹。看到他鼻间也开始流血,苍穹心中阵痛。 苍穹抽了抽鼻子,紧抿着唇故作镇定地帮傅翊韬身上的血迹擦了个干净。 “找个时候,把城民都集中起来,宣布此事。”傅翊韬用尽全力,咬出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他忍不了身上的疼痛,遂不省人事。 苍穹打了热水,擦拭着傅翊韬身上血迹和汗珠,又帮他把全身都擦了个遍,为他换了件衣裳,自己才离开。 晚膳之前傅翊韬醒了过来,吃完以后他把自己锁在书房内,谁也不见。书房内蜡烛映着他的身影,夏侯琳珑瞧着那抹一动不动的身影,她的思绪也宁静了不少。 春禾为她搬来一张贵妃椅,夏侯琳珑悠悠地倒在上面,时不时观赏下天上的繁星,更多时候都是看着傅翊韬的身影出神。 接连几天苍穹都在张罗着此事,傅翊韬服下之前陌紫衣给他的药丸后整个人没有之前那么病态,看起来也还算是健健康康。 “王爷,属下已经打理好,今夜用过晚膳后就可以上城楼宣布此事了。” 傅翊韬点头,推着轮椅又往书房里赶,这几日他都不知在里面做些什么,每次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阴沉着一张脸。 而他又下了命令,他在书房之时,不能有人进去打扰他。即使是夏侯琳珑,也不敢逾矩。她也只能倒在院落里的贵妃椅上遥遥地望着他。 等待漫长又煎熬,熬到了苍穹约定好的时候,夏侯琳珑也命着春禾为自己梳妆打扮一番。 她换上崭新的衣物,虽然不艳丽,但靠着脸上的妆容她的气场也是不容小觑。她把压箱底的玄色衣衫拿了出来,挂在自己的手腕上。 小半刻时辰后,她俏生生地站在傅翊韬的房门外静待着苍穹把他带出来。 傅翊韬出来看着夏侯琳珑有半丝的惊讶,随即又淡淡地瞥回头,让苍穹推着他走,夏侯琳珑紧紧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南阳城内夜市繁华,此刻华灯初上,城内的喧嚣还未曾宁静,苍穹带着傅翊韬穿过街市来到城楼底下。 苍穹背着傅翊韬,展风展凌帮着把他的轮椅抬上城楼后,他们又消失在无尽夜色之中。 夏侯琳珑摩挲着手上的衣物,苍穹把傅翊韬安置好后,就走到角落一阵又一阵地擂鼓。 第288章 若即若离 夜色越发深沉,城民一浪又一浪惊天动地的呼喊声划破了幽暗的夜晚。 傅翊韬缓过神来,连忙让城民起身,又细细叮嘱了好一些,才遣着他们回去。 城民悠然地走到夜市,经傅翊韬这么一宣布,他们像是吃了颗定心丸。对于摆摊的热情越发高涨,街市又恢复了之前的喧闹。 夏侯琳珑对这些很感兴趣,双眼时不时地往那瞟。可是傅翊韬在身侧,他身子虚弱,街市人多眼杂又太聒噪,要是打扰到他那可就不好了。 傅翊韬随意侧眸就看见夏侯琳珑痴痴地望向喧闹处。杏眸里满是期待和好奇,他很努力地才别过头。心中的理智告诉他不要管这些事,可他却脱口而出:“要过去看看吗?” 他的声音很轻,在夜空中显得飘渺。夏侯琳珑要不是与他靠得近,或许就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心中一片欣喜,看着傅翊韬疲倦的神色,她极力克制住点头的欲望,冲他摇头。 傅翊韬没想到夏侯琳珑会拒绝,脸上的落寞若隐若现。 夏侯琳珑看着她打着个哈欠,轻声道:“时候已经不早了,臣妾有些乏了。来日方长,不如咱们之后再挑选个时间出来。反正小摊贩都会摆在这,不会逃跑的对吧。” 她眨巴眨巴着眼睛,浓黑的睫毛上下颤动着,看起来分外好看。傅翊韬看得心中悸动,他捏紧了拳,别过头低低地“嗯”了声。 回到傅府,夏侯琳珑当真有些乏了,不停打着哈欠。傅翊韬和苍穹把她送回房,又转身进了书房,讨论了一番今夜的事。 “王爷你就放心吧,属下明日一早就去贴张告示,把今夜之事昭告天下。” 傅翊韬颔首,又垂眸望着铺在桌案上的这张薄纸。他已经着手进行好几天,光是提笔就费了他好些力气。毛笔像是有千斤重,提起它耗费太大的精力。每当笔尖蘸了墨汁之后,他脑仁一阵发昏,幽幽写了几个字就再也写不下去。 他抚摸着这一张纸,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太残忍了点,可是他并不后悔。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让夏侯琳珑好好的,即使自己不在她身边。 他思索了几下,似乎她与陌紫衣一见如故,还颇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意味。他有好几次都撞见他们俩不知在嘀嘀咕咕什么,走过去之时,他们总能默契地噤声。等到夏侯琳珑像只蝴蝶飘到自己身边时,他习惯性地打量着陌紫衣。 果不其然,那双眼眸里含着复杂的情愫。即使主人努力控制,始终是旁观者清,不论陌紫衣怎么掩藏那些感情,傅翊韬总能一眼看穿。恐怕看不透的只有夏侯琳珑一人,她对其他的事敏感睿智,对于感情之事,那可叫一个迟钝。 傅翊韬叹了几口气,不再胡思乱想,回到房中默默睡下。 翌日一早,苍穹起了个大早,把昨夜写好的告示揣在怀中,匆匆梳洗一番脚尖一跳就跃上了房檐。咻咻几下他就奔到了南阳告示栏处,在众人地打量下,他把那些个告示都贴在墙上。 等到他消失在半空中后,人们才围过来,细细研读着上面的每字每句。 “乡亲们,昨夜城主说的都是真的!他并没有诓骗咱们,他是真的回来带领咱们发家致富了!” 男人身旁的女人抽了他一下,怒道:“城主什么时候诓过咱们,即使他不在,也时刻心系咱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方才说话的语气像是对恩人所说的吗?” 男人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几声,后面闻声的人民挤破脑袋往前面凑,把这张告示看得个一清二楚。 “当今圣上可真是枉为人,做了些什么禽兽不如的手。” 第289章 你真自私 夏侯琳珑的笑声随着清风飘得很远,林成早已退出书房,房门轻轻掩着,她的笑声偷偷地溜进了书房,偷偷钻进了傅翊韬的耳中。 傅翊韬原本正仔细看着林成给自己带来的关于南阳城中的一切消息。这几年由于傅家余下的银票有限,林成也不敢大肆救济他人,只能给些小小的恩惠。 人民与以前相比生活相对来说有些拮据,但是他们却毫无怨言,依然忠诚地待在南阳城内,自给自足怡然自乐。 可就在这个时候,夏侯琳珑的笑声传到傅翊韬耳边,霎那间他就无暇顾及折子中到底写了些什么。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就勾勒出那道倩影,不知她又是听到或者看到了怎样的趣事,才会笑得如此动人。那片清脆的笑声似乎有着感染人心的魔力,苦闷许久的傅翊韬微低着头也忍不住地弯起了嘴角。 只是唇边的笑意还未完全绽开,就被掐死在摇篮。随着脚步声地移近,那道清幽的男声也飘进了傅翊韬的耳中,上扬的唇角生生顿住,眼底的笑意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傅翊韬强迫自己回神,逐字逐句地看着折子上的一切。密密麻麻的小字忽地开始重叠,眼前开始变得模糊,眼前像是起了一层雾,他什么都看不清。 他甩了甩脑袋,伸手摁了摁眼眶,再睁眼时,眼前还是雾蒙蒙。他心中一急止不住地咳嗽。 夏侯琳珑走到门边就听得里面痛苦的声音,她心中一紧,脚步不禁快了些。她连门都来不及敲,直接推开门大步走进去。她又走得急,一不小心踩到自个的衣衫,整个人直直地往前栽。 陌紫衣眼疾手快,一把揽过了夏侯琳珑,顺手接过了她手中的药。这可是他起了个大早熬制而成的药,要是被这个小迷糊搞砸了就不好了。 听见声响傅翊韬默默抬头,他看不清,只是看到他们俩竟然在自己面前搂搂抱抱,心中升起无限愤怒,他死死压住怒意。转念一想,他们二人迟早都会走到一起,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陌紫衣打趣了夏侯琳珑一番,她听得一阵恼怒,又跟他拌了下嘴。 傅翊韬坐在一边听得一愣一愣地,她似乎从来都没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这样的神色。她如今看着自己都是一副愁苦的脸色,面对自己,她当真觉得很难受吗? 他努力地眨着双眼试图让眼前清晰些,他想夏侯琳珑现在的表情一定甚是生动,他想要把这些钉在脑海间。等到午夜梦回间,他拿出来细细怀念。 夏侯琳珑与陌紫衣争论一会这才夺过药快步走到傅翊韬的身边。 熟悉的气息作祟在鼻尖,傅翊韬屏住呼吸,装出一片淡定之色,垂眸看着药碗,咕噜咕噜地往咽喉中灌药。 陌紫衣敏锐地发觉到傅翊韬的异样,他随便看了好些眼,就发现那双眼眸很不对劲。空洞无神,就如同眼疾之人一般。 眼疾……陌紫衣心中惊恐,想要细细询问,夏侯琳珑又在一边,无可奈何他只得把心中的疑惑都咽入了口中。 难道傅翊韬的状况已经这么严重了?就算是药王谷的药都已经遏制不住他体内的寒毒了吗?陌紫衣心中生起阵阵挫败感,又为他感到心疼。 热药下肚,身子总算是没有那么冰凉,模糊的视线也逐渐变得清晰,傅翊韬心中的焦虑总算是少了些。 他看着素手递过来的甜枣,他微抬起手,才发觉手有些许颤抖。他深深地呼了口气,按压住手间的颤抖,才从夏侯琳珑手中捏起了甜枣。 夏侯琳珑轻咬着唇,看着傅翊韬苍白的脸色,心脏像是被人紧攥着一般。疼得她不能呼吸,可她又不敢出声,只得把那些胡思乱想紧压在心头。 第290章 忽然的眼盲 夏侯琳珑整个人都是气鼓鼓的,泄愤似地踢着脚下的碎石。 陌紫衣心绪不宁,都来不及帮忙哄着夏侯琳珑,想到傅翊韬的模样,他浑身紧绷,忽然他“哎呀”一声,惹得面前的女子停下脚步不解地望着他。 他揉了揉脑袋,懊恼道:“我似乎是有东西留在书房了,我得赶紧回去瞧瞧。” 想到书房夏侯琳珑更是生气,闷哼几声:“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本宫是不想再去那里面受气了。” 陌紫衣觉得如今的夏侯琳珑似乎是太小家子气了些,但是傅翊韬的疏远明眼人都看在眼里。一回来就分房睡,不过是一天时间,府中就飘起了风言风语。 但好在仆人们也仅仅是猜测着他们之前的感情是否是出现了不合,并没有用恶毒的语言攻击着二人,这让夏侯琳珑他们对这些闲言碎语也不甚在意。 “王爷现在是病患,因为生病所以很多情绪都不受控制,有些举措也是无心之举,你可不要因为这样而和他置气啊。” 陌紫衣忍不住地想要安慰夏侯琳珑,原本这种时候,两人心生嫌隙,他应该趁虚而入,挑拨离间,让她来到自己的身边才是最好的计策。 可是这样有违君子之道,他实在是做不出这样的事。 夏侯琳珑心中的愤怒少了些,委屈多了些,她紧抿着唇不开口说话。她一句话不说,转身就往房里走,等她拐了个弯,又去找到春禾往膳房里拉,想要学着做一碗莲子羹。 陌紫衣急急赶往书房,他敲了好久的门都未听到里面的回应,无奈之下他只好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 看着无力倒在木桌上的傅翊韬他大惊失色,大步流星地走到他身旁,把他扶了起来,往他背上点了几个穴道。 热流气势汹汹,傅翊韬的身体一下支撑不住,他喷了好大一口血。书桌上的折子被鲜红浸染,腥味惹得他胃中一阵难受,又忍不住地咳了好几团黑血。 无论陌紫衣怎么运气,都止不住傅翊韬震耳欲聋的咳嗽声。无力之感又涌上他的心头,但他仍然没有放弃,仍然不停地为傅翊韬运气。 等到傅翊韬咳得全身无力,让人心头颤抖地咳嗽声才逐渐消散。他无力地倒在椅背上,汗珠顺着脸颊滴落进脖颈之中。 不知是不是眼中进了汗珠,眼前又是一片模糊。这样的滋味让傅翊韬很是难受,他闭着眼摇了摇头,再挣扎着睁眼时还是阵阵模糊。 他重重的捶了下扶手。 “王爷可是看不清了?”陌紫衣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寒毒可能已经从傅翊韬的腿间逐渐开始沿袭到全身。如今更是药王谷的药都拿它没有办法,根本治不了他的病,只能减少他的痛苦。 如若现在有彼岸果傅翊韬就不会是这样的痛苦,陌紫衣心中忍不住内疚,要是当时自己再撑一会,解决掉周陶然,现在他们就不会陷入这么一个僵局,进退两难。 傅翊韬闻言浑身僵硬,双手忍不住地紧捏成拳,面前的模糊让他无限挫败。 “是。” 陌紫衣捏起傅翊韬的一只手,认真地听着他的脉搏,脉搏跳得杂乱还很快。也是,寻常人要是突然就看不清了心中肯定会涌现出无限恐惧,即使是傅翊韬,也躲不过来自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陌紫衣从袖中抽出银针,稳稳地扎在傅翊韬太阳穴地周围,轻声询问:“看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方才。” 傅翊韬惜字如金,深知他最爱死撑,陌紫衣时常含笑的桃花眼终于是染了些许愠怒,严肃道:“王爷,还请你实话实说。” 他现在虚弱成这模样,可不像是一时半会就这样的。他缄默不语,陌紫衣又扎了几根针在他手腕周围,循循善诱:“如今王妃不在,王爷可以向我直接说,我曾经答应过你,能帮你隐瞒就会帮你隐瞒着。” 第291章 酸涩 陌紫衣一瞬间以为是傅翊韬疼得神智不清,才会说出这般痴傻的话来。但看到他脸色沉静,自己又想到了话中的弦外之音。 胸腔不仅有些苦涩,看来自己还是太过天真,自以为把那些情绪都掩藏得很好,不曾料想却被傅翊韬一眼看穿。 他扯开一个笑容,“不论是作为王爷的朋友还是一位医者,我都希望您能康复。” 陌紫衣知道傅翊韬的意思,无疑是他撒手人寰后,自己就不会再有这么多的忌惮。可是自己不能见死不救,比起得到夏侯琳珑,自己更希望的是她能快乐。 现在陌紫衣也明白夏侯琳珑之前为什么会怒喝傅翊韬自私,这样一味地想要把她往外推,到底有没有把她当作是他自己的妻子?! 傅翊韬被陌紫衣语气间的愤怒搞得一怔,想来是直接的那几个字惹得他不快。沉思好一会,才默默开了口向他道歉。 陌紫衣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何况面前人还是个病人,自己更不可能对傅翊韬说重话,刺激他。 陌紫衣仔细看着傅翊韬的神色,看到他脸色逐渐发紫,面色忽然凝重下来。又取出了不少银针,再捻碎了好几颗药丸,直直地染在银针上,毫不犹豫地扎紧他的血管之中。 药粉顺流进血液,傅翊韬疼得仰头,张口不停地喘息着。他双目瞪大,模糊的双眼终于是恢复了几丝清明,他终于是又能看清这个世界。 他不知道下一次的模糊会在何时降临,陌紫衣取下银针之后,他飞快地夹起毛笔,随意抽出一张纸,右手一挥,不停挥舞在纸上。 傅翊韬左手摁着小腹,却压不住喉间的腥甜,点点血珠滴落到纸页之上,他用指腹轻轻按住正要渲染开来的血液。他移开手指,恰好看到夏侯琳珑的名字上染了点点红印,仔细看了一番,只觉无伤大雅,遂接着提笔不停写着。 这次他没有再犹豫,一气呵成。写了几千个字,傅翊韬身上的力气全数被抽走。 他瘫坐在轮椅上,双眼看着外面的太阳。 夕阳西下,屋外响起了敲门声。响声唤回了傅翊韬的思绪,他抖着手把薄纸胡乱压在折子下,面色如常地看着来人。 苍穹把傅翊韬推到前殿,夏侯琳珑早就背着手站在门口等着他们。等他落座,她才挑了个稍稍远离他的位置坐下。 傅翊韬若有所思地盯了夏侯琳珑一眼又回过神,离得远也好,这样自己就不会下意识地去看她。 夏侯琳珑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烫得有些红肿的素手,又偷偷地瞟了傅翊韬,自己也放下心来。她兴致勃勃又谨慎地把银耳莲子羹往傅翊韬身边推了推。 傅翊韬默默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莲子羹,又看着满眼期待地夏侯琳珑。在灼灼目光地注视下,他捏起调羹,舀了一小口放入了口中。 银耳入口即化,汁水浓稠又不过于粘腻。等到他都咽下之后,淡淡的香甜也留在嘴间,还有些许药草的气味。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做的。 夏侯琳珑的手艺比他想象中的好,他强压下想要喝第二口的欲望。他紧拧着眉,故作嫌弃地把调羹丢进了小白瓷碗中,还把碗往她身边回推了几下。 调羹撞得白瓷碗叮当响,莲子羹也被吓得四处飞溅,跳到了夏侯琳珑的脸颊上。她眼中的期待顷刻消失,小脸瞬间白了几分,藏在桌下的手死死揪在一起,她掐着自己被烫得有些红肿的手,微微喘息着。 她颤着睫毛,左手飞快地擦了擦眼角,微垂着头,动作缓慢地捏起了筷子。右手被烫得通红,木筷棱角分明刚好硌在她被烫得通红的地方,她强忍着疼痛,佯装镇定地夹菜吃饭。 可她手上的疼痛都不及心底半分,心脏像是被那调羹生生凿出一个洞,嚣张地淌着血。 第292章 送药 女子刻意压低的抽泣声划破了静谧的夜空,听起来尤为凄厉。 林成提着油灯检查着每个院落,不由得被这哭声吸引了脚步。哭得这么压抑,想来她也是不愿意被人发现。 他轻轻吹灭了油灯,轻手轻脚地走到一根木柱后面。看着那名女子整个人缩成一团,靠在柱边,哭得昏天暗地。 明月也被她的哭泣吓得不停把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借着幽深昏暗的月光,林成赫然发现那竟是总笑脸盈盈的王妃。 他提着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此处,向着傅翊韬的方向跑去。 林成走后没多久,夏侯琳珑哭得有些累了,哭声也逐渐止住。她从双腿间抬起头来,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下巴搁在膝盖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一手搭在木柱上,撑着自己站起来。双腿蹲得发麻,一时间没撑得住,她瞬间又跌坐在地。屁股被碎石硌得生疼,她懊恼地叫了几声,捶了捶双腿,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回走。 —— 林成赶到傅翊韬的房间,他已经洗漱好,几绺乌黑的发丝垂落在前,修饰了些许他脸间的病态,倒是能窥得他从前的几分风采。 “王爷,属下方才经过梅苑,发现王妃哭得十分伤心。”林成顿住,又道,“王妃向来都是笑脸迎人,如今这样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王爷在顾政事之余,也不要忘了安抚下王妃啊。” 虽然不知道为何王爷坚持要与王妃分房,但林成也知道王爷对王妃是有情的。这么做,肯定是有他自己的顾虑,如今王爷才坐上城主之位,政事繁忙,又把王妃晾在一边,或许是被冷落久了,才会撑不住,崩溃痛哭。 傅翊韬拿着兵书,全神贯注地研读着,直到一旁的林成出声,他才从书海中清醒了过来。 他细细思索着林成的话,又是一片呆楞。他心中连连叹息,看来自己当真是太过分了些,竟然都把夏侯琳珑都给惹哭了。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自己正是惹她哭泣的罪魁祸首。他自己悠悠地倒在这看闲书,放任她一个人在外面痛哭,他深深唾弃着这样的自己。 他是想过把夏侯琳珑推开,但不曾想她的反应这么大,竟然自己一个人偷偷地跑去哭了一场。心中蓦地一紧,他还记得之前她很是惧怕黑暗,要是她在梅苑被吓着了该怎么办? “你快去看看,她还在不在?” 林成飞快折回梅苑,庭院中一片静谧,早已没了夏侯琳珑的身影。他奔回了傅翊韬的房间,发现躺在床上的那人正难受地捂着小腹,不停地咳嗽。 “王爷你没事吧?” 傅翊韬直愣愣地询问着:“她,她还在吗?”说完又是止不住地咳嗽,嘴角边也再不停渗血。 他的声音相当虚弱,气息紊乱且虚浮。林成没见过这阵仗,吓得赶忙端着水盆打了一盆热水细细擦拭着傅翊韬的身子。 从前他只听说过傅翊韬身体糟糕透顶,没想到却是这样一副模样。 傅翊韬整个身子都僵在一起,他瘫在床栏边不停地哈着气。他沉重地闭上眼眸,不愿再看到林成悲伤的瞳孔。 饶是林成再迟钝,此刻也把傅翊韬坚持与夏侯琳珑分房的来龙去脉给摸了个透彻。他大着胆子把心中的想法吐了出来:“王爷是不愿现在的模样被王妃瞧见,才执意与王妃分房的吗?” 看到傅翊韬淡淡点头的时候,林成的心脏钝钝一痛。虽说王爷这副模样看起来是有些可怕,可这样把王妃瞒在鼓里,对她来说也太不公平了些。 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导傅翊韬一番,但是看着王爷虚弱的模样,如鲠在喉,难受得厉害,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傅翊韬奋力睁开双眼,抬起沉重的手臂指着一个莫名的方向。 第293章 红疹侵袭 夏侯琳珑心底一阵喜悦,命着春禾和上门,自己悠悠地拧开小瓷盒。 药膏像是猪油,油腻腻地窝在瓷盒中,春禾远远瞧见泛着光芒的药膏,有些嫌弃地开口:“林管家怎么就拿这么个东西打发咱们啊。” 夏侯琳珑不悦地睨了小丫头一眼,心中微微有些不满,她说话还是这么口不择言。 见王妃不悦的眼神,春禾立马抽了自己一嘴巴子。脸上赶紧挂着讨好的笑容,忍着胃里的难受接过了她手中的药膏。 春禾抿着唇,英勇就义一般沾了沾油腻的药膏。恶心的味道并没有传来,指腹也没有油腻之感,她轻轻涂抹在夏侯琳珑红红的右手上。 原本羊脂玉般白皙细腻的手指被烫得红彤彤,春禾看得心疼,涂药的时候忍不住长吁短叹:“王妃你说你为哪般,非要让奴婢教您熬莲子羹,你说说你今日都浪费了多少食材?” “这些也就罢了,好歹您也是千金之躯,奴婢当时都不敢看您灰头土脸的模样。” 春禾当时不过是出门洗洗红枣的功夫,天知道夏侯琳珑发生了什么,她当时差点就没把膳房给炸了。她平时熬药都是信手拈来,没想到做羹汤却是笨手笨脚。 夏侯琳珑没想到自个沦落到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数落,何况春禾也说得在理,自己也无从反驳。她只好轻咬着唇瓣,垂着脑袋静听着春禾的喋喋不休。 “咦,最后王爷尝了怎么说?”春禾瞪着双眸满是好奇地询问着,最后那一碗可是夏侯琳珑失败多次之后的成功之作,她尝了一下,味道不甜不淡,刚刚好。更何况夏侯琳珑还往里添了不少药材,这不仅仅是一碗莲子羹,还是为傅翊韬精心准备的药汤。 夏侯琳珑心中的喜悦被春禾的这一句话冲散,眼前全是傅翊韬嫌弃那碗羹的神情。他脸上的每一分小表情犹如绵绵针扎在自己身上,虽不至于致命,却是让她的疼得无法呼吸。 她抽了抽鼻子,垂眸看着掌心,嗓音故作轻快:“王爷很喜欢,喝得一滴不剩呢!” 春禾瞧着夏侯琳珑睫毛低垂,看起来无比落寞,可是嗓音却是愉悦,嘴角也是噙着笑意。年纪尚小的春禾根本就看不懂她的心思,只道是自己多虑,为王妃开心着。 春禾凑近夏侯琳珑,压低声音叮嘱着:“那也不能太惯着王爷,老爷曾经教训少爷的时候就不停地怒吼‘男子惯不得’。” 说完她自己又陷入了一片沉思,她捏着下巴思索了好一番,又道:“但是王爷和少爷又不一样,他看起来比少爷稳重多了。何况他现在身子虚,如果王爷有需要就尽管吩咐春禾好了!” 春禾骄傲地拍了拍胸脯,还没有什么能难住她。如若王爷当真爱喝那莲子羹,那她就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可不能让她家王妃太过劳累。 夏侯琳珑笑得有些苦涩,要是傅翊韬肯喝,她是绝不会让春禾代劳。只不过现如今她的莲子羹和满腔热情都被他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她再一次地被他隔绝在外。 无论她怎样呐喊,想要靠近他,他都是惘若未闻,岿然不动。 夜深夏侯琳珑倒在床上夜不能寐,脑海中一直盘旋着傅翊韬最近待她冷漠的模样。夜风呼啸,床幔上的流苏被吹得摇曳生姿,她看得迷迷糊糊,在恍惚间睡了过去。 后来的那几天夏侯琳珑和傅翊韬默契地又回到了之前在军营时候的距离。 不知为何,夏侯琳珑总觉得府中怪怪的,所有人看着她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询问过春禾和陌紫衣,他们脸上都是一片茫然。 傅翊韬更是闭门不出,连书房都去得少了。夏侯琳珑依然为他悉心熬药,只是不再靠近他。每当看到他在书房中静默的身影,她总是会失神好一阵,情不自禁地摸着右手之前受伤的地方。 傅翊韬的药膏很是管用,春禾才为她涂抹一次,右手的灼热感就开始消失,红肿也开始消退。右手又恢复了以往的柔嫩细腻,她低头看了好几眼,又看了看书房里的影子,幽幽叹气便离开。 第294章 别再隐瞒我 夏侯琳珑带着陌紫衣来到傅翊韬的卧房门口,扑鼻的幽香沁入鼻间,她蹙了蹙眉,快步走了进去。 卧房内熏香缭绕,白烟飘扬在半空,她连忙走过去熄灭。 傅翊韬倒在床上不住地喘息,脸上起着密密麻麻的红疹,他痒得难受,双手胡乱地抓着。 完好的肌肤都被他挠出了红痕,开始渗着血珠。入眼一片鲜红,夏侯琳珑心抽疼得厉害,她走过去死死地摁住了他的双手。 陌紫衣飞快地取出针沾着粉末往傅翊韬的血管里扎。 银针突然刺破肌理比往日的疼痛更甚几分,傅翊韬微微拱起上半身,双眸紧闭着,汗珠不停地往下滚。腮帮紧绷着,不过一会他的嘴间忽地流出了丝丝血珠。 “不好!”陌紫衣回神,立刻捏紧傅翊韬的两颊,强迫他微张着嘴。如自己所料,他果然是在意识模糊中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他正要把手指放进去之时,一只葱白纤细的手指迅速地放在了傅翊韬的嘴里。 “陌公子,你快些治疗下王爷吧。”夏侯琳珑看着傅翊韬的双颊,眼里哀痛,“本宫受得住。” 傅翊韬情况危急,陌紫衣也不开言劝慰饿哦,直接松了手。 傅翊韬毫不留情地咬了下去,夏侯琳珑疼得小声呜咽了声。 “王妃如果您觉得疼,那就换属下来。属下皮糙肉厚的,经得住王爷这么咬。” 夏侯琳珑背上衣衫已经被薄薄的汗液濡湿,苍穹看着那只纤细的手指被咬得出血,看着相当骇人。 被针扎着的那只手酥麻无力,傅翊韬另一只手难耐地想要在身上乱抓。 夏侯琳珑为陌紫衣行针方便往傅翊韬身侧移了移身子,直愣愣地倒在他的胸膛上,另一只手放置在他的手心。 傅翊韬上半身被压制无法动弹,掌心中忽然多了一团柔软,他狠狠地抠着这团柔软。浅浅的指甲深陷夏侯琳珑手背的肌肤中,她小口小口地喘着气,以此缓解手上的痛苦。 脑袋背对着众人,夏侯琳珑眼底起着一层雾,她轻轻眨眼,泪珠轻滚在傅翊韬的衣衫上。 不应当是这样的,陌紫衣每次都安慰她说傅翊韬身子逐渐好转,她偷偷望着他的时候,也明显看到了那脸上的红润。怎么在一时之间他就变得如此脆弱,甚至比以前还要虚弱几分。 她不敢出声打扰陌紫衣,她靠得近,连针扎进肌肤的小小声音她都听得一清二楚。每当这时,她食指上的疼痛就会加剧几分。 她枕在傅翊韬胸膛上,他的身子似乎是比以前更是单薄了几分。他薄弱的心跳声与自己焦躁的心跳混杂在一起,她听得眼眶发热。 在这么慌乱的时刻,夏侯琳珑终于是想明白了。傅翊韬的身子远没有他们说的那样好,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他联合众人欺瞒自己。 泪水更是汹涌,她轻启唇无声地呐喊着他的名字。她不断地眨着眼,把眼眶中悠悠打转的泪水给逼了回去。 她极力保持着冷静,思量着等着傅翊韬好起来,肯定要给他一些颜色瞧瞧,看看他还敢不敢像现在这样任性,一个人独自忍受痛苦。 渐渐地手上的疼痛消散不少,夏侯琳珑听得耳畔传来了陌紫衣的声音: “王爷并无大碍,只是晚上误食了些过敏的食物,所以才会突发红疹,以后多注意些那可就好了。” 傅翊韬松开了嘴,整个人也不再挣扎,沉静地睡了过去。 夏侯琳珑抬头看了看他的睡颜,双手才撑着床坐了起来。她把心血淋漓的手指往腰间擦了擦,抬眸冷冷地看着他们。 这双眼明显哭过,里面的血丝还清晰可见。眼眸也不似平常那么灵动,带着一丝严肃。 第295章 眼疾缠身 夏侯琳珑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渍,方才被傅翊韬的模样吓出一身冷汗。现在衣衫紧紧贴在身上,黏黏腻腻很是难受。 她唤来春禾打了一桶水,匆匆地沐浴一番,所有的疲惫才逐渐消散。双手搭在桶边,脑袋枕在手臂上,她看着热水冒出的缕缕白烟,心底一片雾茫茫。 她以为回到南阳自己和傅翊韬已是苦尽甘来,没想到这才是噩梦的开始。之前面对着慕容父子的刁难,他们还能想些办法化解。如今傅翊韬身体糟糕,他们却是束手无策。 哎,她忍不住地连连叹息,要是彼岸果在身边,那可就好了。 彼岸果!夏侯琳珑眼前一亮,她捏起衣衫,快步地倒在床榻之上。双眼紧盯着流苏忍不住地思索,只要自己拿到彼岸果,傅翊韬现在就不会如此遭受折磨。 只一刻,她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软软地倒在被窝中,只留一双失望的双眼在外面。距周陶然夺走彼岸果都已过了那么久,彼岸果很有可能已经被东菱皇帝给吃掉了。 睫毛轻轻颤了颤,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夏侯琳珑翻来覆去,心中的哀怨与落寞交织,她无论怎么动弹,都是睡不了好觉。她坐起身,胡乱地套好衣裳,抱着枕头,幽幽地走到门口。 她深深吸了几口气,做出了个大胆的想法。她拉开门,蹑手蹑脚地来到傅翊韬的卧房。 整个傅府都是静悄悄的,她穿着一袭浅色衣裳走在幽深的长廊间,像是一抹幽魂。她抱紧了枕头,加快步子走到傅翊韬的门口。 夏侯琳珑慢慢地推开门,侧耳凑近缝隙中,听到里面绵长的呼吸声,她把门又推开了些。她轻轻地放下莲足,踮着脚走到傅翊韬的床头。 她把枕头放到里面,偷偷地爬到床上。她侧着身子,一瞬不瞬地瞅着傅翊韬的睡颜。 伸手勾勒着傅翊韬瘦削的脸颊,她忍不住地胡思乱想,每当夜深人静,他倒在这张床上是经历着怎样的折磨呢? 双手探到他的身边,柔柔地为他按摩着身子。不论之前他遭遇了怎样的折磨,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独自一人躺在这了。 她会待在他身边,永永远远。 傅翊韬迷迷蒙蒙间总感觉有一双柔软的手抚摸着自己僵硬无力的上半身,柔荑所经之处身子都是一片柔软。掌心中的热源传到他的体内,情不自禁地他就想要靠近这温暖。 他奋力地转过身子,抓住那双手,用尽全力往身边一抓。一团软软的馨香软玉撞在了他的怀中,他想要抱紧,可是他全身无力。因为刚才的动作,他浑身又是痉挛不断。 夏侯琳珑倒在傅翊韬的怀中,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的异样,她连忙伸出手抱紧他,双手轻柔拍在他的背上,不停地在他耳边哼着童谣。 …… 傅翊韬醒来之后,迷糊间发觉怀中有一小团。他浑身警惕,往后退了退。那团软软的东西似乎不满依靠退开,向他蹭了蹭。 他甩开被单,看见夏侯琳珑的时候心中的理智全然崩溃。他眼底终于恢复了清晰,看着怀里的人儿冷得似乎冻了下,伸手想要为她搭搭被子,手却在半空中生生顿住。 他眼睁睁地看着夏侯琳珑被冻醒,她揉了揉惺忪睡眼,微直起身拉着被子就要往身上盖。 傅翊韬伸手抵住被子,夏侯琳珑有些不满地嘟囔:“干嘛呀?” 她昨晚哄了许久的傅翊韬,好不容易才入睡,现在被他闹醒烦躁极了。 “谁让你过来的?”傅翊韬半眯着眸,审视着面前人。 低喝赶跑了夏侯琳珑的睡意,她还未与他争论,又听得他喊:“苍穹!” 苍穹迅速跑过来,听着王爷吩咐。 “把春禾叫来,让她带王妃回去!” 夏侯琳珑忍住想要大喊的欲望,也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为他担忧。她愤愤地拢起衣衫,从床边跳下去跑走了。 之后再也不见夏侯琳珑的身影,连用膳之时傅翊韬都看不到她的身影。 第296章 不得说出半个字 夏侯琳珑捏着纸页的手止不住地发抖,右手捏得薄纸发皱,她沉着呼吸把这页纸看完。 到最后她直接把纸拍在了桌上,背脊骨一片发凉。 她移开手,纸上明明白白写着两个字——休书。 夏侯琳珑又捏起这封休书,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的的确确是傅翊韬的字迹,只是笔力不再像以前那般遒劲有力。一笔一画都像是漂浮在空中,她甚至都能想到他写下休书是耗费了多少的力气。 心中不免有些酸涩,自己一天忙得晕头转向,脚不沾地。傅翊韬倒好,直接把休书都给她准备好了。难道在他的心中,她就是这么一个累赘吗? 食指抚摸着那团干涸的血迹,心中止不住地痛,她紧捏着休书,心中一阵委屈一阵愤怒。 谨慎地把休书折叠起来,收敛好脸上的表情,她若无其事地把折子抱在怀中走到了林成的房门口。 林成并不在房里,夏侯琳珑悠悠地站在房门外直愣愣地盯着头顶的太阳。 金灿灿的阳光过于刺眼,她来不及用手捂住眼眶,泪花就被刺得滚落出来。 才修剪完花枝的林成匆匆地赶回房,想要换一身衣裳。看到门口伫立的女人正默默流泪,脚步一顿不由得慢了下来。 他走到夏侯琳珑的身后,满是忐忑,试探喊着:“王妃?” 夏侯琳珑低低地“哎呀”几声,匆匆抹掉被阳光刺下来的泪水,笑眯眯地看着林成。她把折子交到他的手上又疑惑:“王爷最近身子虚,麻烦林管家了。” 她的嗓音诚恳,心中觉得林成甚是辛苦,又要管理傅府这么一大家子人,如今还得帮衬着傅翊韬管理着南阳。 “不辛苦。”林成摇头,“能为王爷分担忧虑,是属下的荣幸。” 回忆了下前几日自己去汇报南阳情况时傅翊韬脸上异样的表情,身子猛地一震。依稀间他记得往日那双凌厉的眸子当时却有些无神,整个人无精打采,脸上也是一片迷茫。 双眉立刻就紧拧起来,陷入了痛苦地沉思中。 林成站在逆光中,整个人有大半匿在光影中,他沉思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狰狞。 夏侯琳珑嗅到了异样的气息,歪头打量着他,又往前走了好几步。 “林管家你怎么了?” 严肃的声音使林成刹那间回神,他连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许是自己多虑了,连医术高超的陌公子都并未开口指出王爷的异样,自己肯定不能随意揣测王爷。 “本宫说过如若是王爷身体有什么状况,得第一时间知会我。虽然不及陌公子的医术,但好歹也能应付一下,缓解王爷的痛苦。” 林成咧开一抹笑,“王爷并无大碍,只是方才属下突然想到有几只野猫穿梭在府内,恐怕会把我才修剪的花枝给挠乱。” 夏侯琳珑一脸狐疑,双眼紧盯着林成,确定他是否在撒谎。不知是他掩饰得太好,还是当真说的真话,她连一丁点的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她颔首,又急忙忙地走近膳房中潜心跟着陌紫衣磨着药草。 膳房里烟雾袅袅,各式各样的药草混合在一起,苦涩之味蔓延在空气中,有些呛人。 夏侯琳珑两手抓着蒲扇不停地扇着烟雾,一边打扇一边不住地咳嗽。 等到烟雾散尽,陌紫衣看到她脸上的脏脏的一团,轻咳着笑了下。 夏侯琳珑佯装愠怒,手腕抵在腰间,气鼓鼓地看着他。 见他含笑靠近自己,夏侯琳珑捏着蒲扇向着他,飞快地上下摇动。 空气中细细小小的灰尘随着她这么打扇,一股脑地都凑进了她的眼中。 “哎呀!”她扔掉扇子,伸手想要揉着被灰尘卡住的眼睛。 第297章 失明 苍穹踌躇,整个人都在不停地冒汗。 “可是王爷,你额上的伤……” 傅翊韬伸出手摸着额头,他疼得抽了一口凉气。身上还在不停地发痒,他又忍不住地伸出手去挠。 苍穹上前好几步,剪住他的双手。 “随便用药膏抹一下就好了。” 傅翊韬说完别过头,他不愿让陌紫衣和夏侯琳珑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他们两情相悦,而自己是将死之人,不能再成为他们之间的绊脚石。 夏侯琳珑已经陪了自己好长时间,如今她已经觅得一位良人,他不能太自私,应该放手让她寻觅幸福。 苍穹无可奈何,只能松开手,默默地翻找着林成新放进来的药膏,轻柔地抹在傅翊韬的前额,脖颈上。 冰凉的感觉舒缓了他的酥痒,傅翊韬喘了一小口气,嚅嗫着唇:“本王有些乏了。” 苍穹盖好药膏的盖子,帮傅翊韬拉了拉被子自己就退了出去。 傅翊韬这一睡,就是睡了一天一夜。 期间夏侯琳珑气势汹汹地捏着休书来找他算账,一看到他额上的新伤,怒火消散了一大半,还不断懊恼着自己进门前的鲁莽。 她走过去轻轻唤着傅翊韬,可面前人却怎么都叫不醒。她蓦地浑身紧张,苍穹打水进来的时候,就看得陌紫衣和夏侯琳珑站在床边,他吓得浑身一抖,赶紧走过去毫不客气地下着逐客令。 “王爷只是太过劳累,现在已经歇下。王妃和陌公子还是早些时候回去休息吧。” 陌紫衣走后,夏侯琳珑仍然不放心,端着药汤喂着傅翊韬。 可是他在睡梦中似乎抗拒着药汤,无论她怎么诱哄,他都喝不进去一滴。 眼泪啪嗒啪嗒地滚落在药汤,药汁蘸满她的脸颊。 苍穹哄了好久,夏侯琳珑都是一动不动守在傅翊韬的床边。他只得唤来春禾,不顾她的挣扎,两人把她抓回了房。 春禾害怕她半夜乱跑,一直在她床边呆着,定定地看着她。 …… 傅翊韬睁开了双眸,他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王爷!你终于醒了,您睡了好久!”苍穹谢天谢地,傅翊韬终于是醒了过来,不然夏侯琳珑那他都快兜不住了。 怪不得眼前一片暗,傅翊韬心想原来是自己睡了这么久的时间。 “什么时辰了?” 苍穹望了一眼天色,才道:“辰时。” 傅翊韬顿时周身发凉,摁着太阳穴的手也是立即僵硬住。如今外面应该是一片明亮,可是他的眼前却是阵阵黑暗。 只过了半秒,他就想明白了,他现在又是眼盲状态。他叹口气,又默默地闭上了双眼。 等到他再醒来之时,听耳边苍穹的惊呼应该是日上三竿。只是,他的眼还是黑暗,看不到一点光亮。 心里忽然就没了底,他按下内心的恐惧。面色如常地撑起了身子,听着耳边细微的响动,分辨着苍穹的方位。 之后他饭也没吃,就让苍穹推着他到了书房。好在他对书房的格局十分熟悉,苍穹虽然看着虽然有些疑惑,可是也没看出什么异样。 夏侯琳珑听闻傅翊韬醒了之后,丢下蒲扇就往书房中赶去。 路上她把发皱的休书一一整理开,刚踏入书房,她就对着傅翊韬大喊:“王爷这封休书是什么意思?” 她站在门口,举着休书直直地望向傅翊韬。 傅翊韬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分辨着灼热的目光的方向,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夏侯琳珑。 他冷冷地开口:“就是你所看到的意思。” 第298章 病重 夏侯琳珑犹如五雷轰顶,无力地坐到了地上。她捂住耳朵,下意识地摇头。方才肯定是傅翊韬在撒谎,他现在竟然还拿自己的身体跟自己开玩笑。 “本王没有骗你。”傅翊韬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又出声打断了她胡乱地思绪。 夏侯琳珑扒着桌角,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泪眼婆娑地看着傅翊韬,乞求着说:“王爷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你看看这是几?” 她在傅翊韬的眼前比出三根手指,傅翊韬根本连她的手在哪都看不见,只能不住地摇头。 “本王之前已经写好休书,之后你收拾着行李就和陌公子走吧。不必再担忧本王,本王不会拖累你。” 夏侯琳珑堪堪止住泪,对他的话火冒三丈。什么叫跟着陌紫衣走,走哪去?还有什么叫天经地义?照顾自己的夫君不应该是天经地义的吗? 她飞快地撕碎了休书,捧着碎纸抛到半空中,“既然王爷找不出臣妾的错误,这份休书我肯定是不会认的。” “你这又是何必,你已与陌公子情投意合……”傅翊韬别开头,眼前又浮现起他们二人拥吻的景象,太刺眼了。 “什么叫臣妾与陌公子情投意合?”夏侯琳珑嗓音猛地提高,眼底飘扬着火光,心中倒是冷静了不少。 “王爷是觉得自己大限将至,而臣妾又和陌公子两情相悦,所以才打算用一纸休书换得臣妾自由身,然后和情郎双宿双飞去?” 夏侯琳珑捏紧了双拳,眼底又起了一层雾。傅翊韬怎么可以这么想自己?她的心在哪,他难道还不知道吗? “是。” 夏侯琳珑闭了闭双眼,眼泪又掉了下来,冲他大喊:“荒谬!臣妾与陌公子清清白白,每日都想着如何才能让王爷康复,你却是这样想着我们!你这样与那些嘴碎指摘臣妾的长舌妇有什么分别!” 她喘了几口气,又道:“臣妾不是有意冲撞王爷。” 方才只是她太过于气愤,所以她才会这么口不择言。她慢慢地平复着愤怒,努力地思索着到底是哪里惹得傅翊韬如此误会。 “那日在膳房外面的是王爷?”夏侯琳珑茅塞顿开,当时陌紫衣为她吹掉眼里的灰尘时,听到外面有声响,可是两人跑出去的时候,外面又是一片空旷。 当时陌紫衣冲她俯下身的时候,她也是一片惊慌,只是他双手都十分有礼地放在一侧,不曾轻薄她半分。 如若按照傅翊韬的那个方向看来,倒像是陌紫衣在吻自己。 夏侯琳珑不由得失笑,看着他别扭的表情,心中一下放晴,她走过去揽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开口:“当时是臣妾眼里进了尘,陌公子只是帮忙把尘吹走而已。” 她轻轻吻着傅翊韬的耳垂,他身子不停地颤抖,双手也紧捏着手柄。 “王爷这般的不信任臣妾,让臣妾很是苦恼。”她伸出一只手覆在他的大掌上,“就算是拼了命,也要看到你痊愈。” 夏侯琳珑的声音忽地变小,近似呢喃:“相信我一次,翊韬。” 傅翊韬没有开口,另一只手抓住了挂在他身上的小手。夏侯琳珑眼眶发热,泪水落在他的脖颈之中。 小小的泪珠似乎很是滚烫,一滴一滴落在傅翊韬的身上,让他如芒在背,烫得他浑身难受。没想到这么久以来,都是他的胡思乱想。 夏侯琳珑一直无怨无悔,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他还要用那么不齿的想法去揣测她,自己可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滚蛋! 平静的心绪被内疚自责灌满,身上的疼痛又开始汩汩往外冒。每一寸肌肤都在接受着寒毒无情的啃咬,咬得他一阵一阵地痛。 皮肤的痛痒又袭来,红斑浮现在身上,他不断地挠着,直至挠得血红。 突然的状况让夏侯琳珑手足无措,她力气小,现在面对清醒中的傅翊韬她一双手才摁住了他的一只手。 第299章 结发夫妻 傅翊韬这一昏睡,又是睡了好几天。夏侯琳珑一直窝在他的身边,每当他难耐地抖着身子的时候,她便会第一时间地帮他按摩按摩,缓解身体带给他的痛楚。 他醒来的时候,眼睛都不知道飘向何方。落眼处皆是一片昏暗,左手动了动,碰到旁边软软的小手,鬼使神差地就把手搭在了那只小手上。 夏侯琳珑悠悠转醒,看到手上的大掌心中一片欣喜。 “王爷,你渴不渴,饿不饿?臣妾让春禾给你做点小甜点。” 她刚要起身,手就被傅翊韬拽住。回头就看到他在不停地摇头,害怕自己看不到,脑袋一直轻轻地摆动着。 夏侯琳珑看得一阵心疼,轻言道:“臣妾知道了。” “陪本王一会。”傅翊韬嗓音一阵嘶哑,说这么几个字都耗费了无数力气。说完就是止不住地大喘气,呼吸甚是急促。 夏侯琳珑顺着他的胸膛,才让他的气顺了过来。 她轻轻地从床边翻了进去,侧躺在傅翊韬的身边,伸手环住了他干瘦的腰。 夏侯琳珑软软地倒在傅翊韬的身边,她浑身散发的香气,让他没由来地犯困。他挣扎了一番,终是抵挡不住困意,又睡了过去。 接连几日傅翊韬都是在床上度过,他似乎比之前嗜睡了不少,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一个好预兆。 他眼睛不方便,打理城中事务的大任又落到了林成的手中。林成每日尽心尽力地解决着南阳城中的问题,挑选着傅翊韬清醒的时候汇报着一日的工作。 傅翊韬听完要是还有力气便会一针见血地指出林成工作上的不足,只可惜他多数时候都是有气无力,强迫着自己听完林成的汇报。 即使陌紫衣在药碗中加了许多药王谷珍稀的药材,可是傅翊韬的眼睛却仍然是老样子,灰蒙蒙一片,他什么都看不见。 如今这些药材都还控制不了傅翊韬的病情了,每当他疼得难受的时候,夏侯琳珑连忙喂药,他总是连汤带血都吐了出来。 身上的红疹起了一片又一片,傅翊韬把整张脸都差点挠破。 夏侯琳珑看得难受,只能找着药膏来为他擦拭着。 又一日晚间,夏侯琳珑和陌紫衣站在膳房内不停地熬药,门口传来了慌慌张张地脚步声,春禾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她的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随便抹了一把,哆嗦着说:“王,王妃,不好了,王爷……” 春禾话还没说完,就看着夏侯琳珑和陌紫衣二人像离弦之箭,没了身影。 傅翊韬的卧房中一片肃穆,夏侯琳珑忐忑地跟着陌紫衣挪步走了过去。 陌紫衣刚探上傅翊韬的鼻息,猛地缩回了手。 夏侯琳珑也探了探,吓得双腿一软。 傅翊韬静静地躺在那,毫无生气。 “先别急!”陌紫衣摁着傅翊韬的脉象,细细地按了会,发现那微弱的跳动时,舒了一口气。 夏侯琳珑像是想起了什么,冲回房间翻箱倒柜一番。看到角落中的小瓷瓶,她高兴地拈在手中,又跑回了傅翊韬身边,抖了一颗,喂入了他的口中。 药丸下肚,傅翊韬惨白的脸色终于是变得有些许红润,睫毛轻颤,他睁开了双眼。 眼前有几缕微弱的光芒,微微能够看清面前的那抹倩影。 傅翊韬的苏醒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夏侯琳珑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是落了回去。她倒在他的胸膛上,不住地放声大哭。 傅翊韬听得心疼,抬起沉重的手顺着她有些散乱的青丝。他想要开口,可是喉咙像是被鱼刺梗住,稍稍一动就痛得难受。 众人不愿再打扰他俩,悄悄地退出了房门。 第300章 勇闯东菱营 傅翊韬虽然看不见夏侯琳珑,但听着她略微轻快的嗓音倒也能想象出她此刻狡黠的模样。 他许久都不曾见她露出那样的表情,自从病重之后,她总是怯怯的模样,生怕他受了刺激,身上更是疼痛。 如今好不容易又等到她恢复了以往的神采,可惜他的双眼却看不见了。心中不是不失落,他眨了眨眼,悄悄地侧了侧头。 夏侯琳珑捧着傅翊韬的双颊,让他直视着自己。纵然她心中有千言万语,现在却如鲠在喉,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用目光传递着自己眼底的情思,她定定地看着他,无比虔诚地吻了吻他的嘴角。 傅翊韬伸出一只手迷茫地摸索着夏侯琳珑的脸颊,她领悟抓着他的手贴在自个的脸上。 右手抚在她的颊上,分毫角落都不错过。他慢慢抚上她的眼窝,浓密的睫毛像是羽毛在他掌心中不停颤抖,挠得他心尖都在发痒。又从眼角滑到挺俏的鼻梁,最后落在樱唇上。 他不断地摩挲着,激得夏侯琳珑浑身激灵。 眼瞧时辰差不多,她用力地把傅翊韬摁在了床上,为他搭好被子。她靠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开口:“等我回来。” 傅翊韬启唇,还未来得及开口就是一阵痛苦的咳嗽。 夏侯琳珑为他倒了些茶水,哄得他差不多入睡的时候,她深深地望了一眼他的睡颜,悄悄地退出了房门。 展风与陌紫衣已经等候多时,夏侯琳珑摘下头上的金步摇,抽出白绸缎高束起发丝,淡淡道:“走吧。” 展风牵来三匹马,把最为温顺的一匹递给夏侯琳珑。她在二人的帮助下,跃上马背,她内心有些紧张,但面上丝毫不曾有恐惧之色。 随着马鞭扬下,红鬃马奔腾在夜色之中。 马背上的颠簸抖得夏侯琳珑发疼,双腿夹紧了马肚,扬鞭的力道小了些,马儿才跑得稍稍有些稳。 南阳位置偏僻,当初太后害怕慕容傲情不自禁地去骚扰华灵夫人才挑了个僻静的城池,让先皇赐给傅振宁。 夏侯琳珑三人不眠不休跑了两天两夜才跑上正轨,腹中空空如也,早已是饥肠辘辘。看着前途茫茫,她不得不忍受着饥饿,马不停蹄地奔向东菱军营。 她只希望快些,再快些,她一定得救活傅翊韬。 路过一座小镇,展风和陌紫衣都下了马,夏侯琳珑迫不得已也只能跟着拉紧缰绳,面色不悦。 展风看着她愠恚的脸色有些忌惮,小心翼翼地挪开了眼。 陌紫衣倒是面色如常,直接略过了她面上的不愉快。他飞快地向前跑着,霎那间就淹没于人海间,不见踪影。 夏侯琳珑随意找了一棵树,把马儿拴住,安抚了一下它,自己则背靠着大树坐了下来。 远远望见陌紫衣提着大包小包走过来,展风赶忙走过去接了过来,把他身上的马草卸下,默默地分给一旁哼哧哼哧嚎叫的马匹。 陌紫衣向着夏侯琳珑递着一个包子,“我知道你心急,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马不能。要是它们罢工,那我们可就得用两条腿徒步走去边关了。” 香浓的汤汁没进夏侯琳珑的口中,她看了看马,咬了咬唇。 三人歇了小半刻,又上马往前奔腾着。果不其然,饱腹的马当真是要比之前奔驰的速度要快许多,夏侯琳珑险些都快拽不紧缰绳。 他们在风中又疾驰了三天三夜,穿过茂密的森林,荒芜的戈壁,终于是来到了东菱军营的外面。 三人下了马,躲在树后偷偷打量着军营里的情况。饶是隔得这么远,也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痛苦哀嚎声。 东菱军营一片狼籍,胡乱扎好的营帐看起来亦是摇摇欲坠,恐怕风一刮,就会被又变成几块破布。 夏侯琳珑猜测那些呻吟应当是受伤的士兵传来的,东菱应与南葵才结束战争不久。 第301章 渔人获利 夏侯琳珑脸上笑意更甚,“七皇子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之前在蓬莱山窃走彼岸果的事,您这么快就忘了?” 果然是夏侯琳珑!周陶然心中大骇,原以为只是一个长得相似的女人过来装神弄鬼,没想到这却是她本人! 瞳孔猛地震缩,她不应该是死了吗?慕容傲不是亲自看着她喝下毒酒,她怎么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还笑得如此诡异? 他看了一眼她后面的男人,立刻警觉起来,正要大喊之际,脖颈间摹地一凉。 夏侯琳珑捏紧匕首压在周陶然的咽喉,恶狠狠地:“你若是敢叫人,那可别怪我的匕首不长眼。” 不仅周陶然惊异,连夏侯琳珑身后的两个男人都被她这模样给吓住。他们眨眼的瞬间,她就已经捏着匕首抵在了周陶然的脖颈上。 此刻的她与之前痛哭的她大相径庭,没想到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能如此狠,他们清晰地看着周陶然的脖间已经在开始淌血。 脖间的刺痛让周陶然发抖,他忍不住地直点头。 夏侯琳珑回眸,向陌紫衣他们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即会意,在周陶然的嘴里塞了一块布,他整个人被五花大绑在椅背上。 夏侯琳珑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凶狠些,臀抵在桌沿,双手一撑轻松坐在了书桌上面。 她吊儿郎当地抛着匕首,眼神阴鸷地盯着周陶然。她稳稳捏紧手柄,刀刃直直指着他的渗血的脖颈。 她微微俯身摘下周陶然嘴里的破布,嫌恶地扔到一边,开口:“彼岸果在哪儿?” 周陶然闷不吭声,默默地看着夏侯琳珑。目光晦暗不明,看得她心生烦躁。 她跳下桌,刀尖挑起周陶然的下颌,“我再问你一遍,彼岸果在哪?” 周陶然嗤笑,仍然是不开口。他在赌,赌夏侯琳珑不过是只纸老虎。她也只敢口头上说说,肯定不敢拿自己怎样。 他好歹也是东菱最受宠的皇子,要是死于夏侯琳珑刀下,父皇肯定不会放过她。 夏侯琳珑不知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视线微微落在他的右臂上。她微勾着嘴角,伸出手死死地按下去。 周陶然痛得喘了一口气,展风迅猛出手捏住了他的双颊,让他无法吭声。 夏侯琳珑哪管他到底会不会痛死,她只知道若是再找不到彼岸果的下落,傅翊韬可就撑不下去了。哪怕是他说已经被人吃掉,那也总比现在这样僵持下去好。 她捏着匕首的手忍不住颤抖,摁着他伤口的手忍不住的加重几分。鲜血渗透过衣衫染到她的手上,她满脸嫌弃,匕首也往他的喉间越发深入。 周陶然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直到刀尖触到喉结,他才发现夏侯琳珑是来真的。他双手被缚住,也不敢大肆挣扎,害怕自己一扭,刀尖直直戳入自己的喉咙。 他的眼里赢满了恐惧,夏侯琳珑适时出声:“彼岸果固然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但皇子的性命恐怕更加珍贵。你还没登上皇位,要是死不瞑目,多可惜啊?” 声音幽幽飘进周陶然的耳中,刀光衬得夏侯琳珑脸上的笑意越发诡异。她笑得眉眼弯弯,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周陶然浑身都在颤抖,他瞥了一眼展风,双颊边的桎梏忽地被松开。 他别过头,“彼岸果不在我这。” 夏侯琳珑手一僵,烟眉轻蹙。她之前分明都把火力集中到慕容衍的身上,周陶然怎么还是把彼岸果给弄丢了! 她轻喘几口大气,这个男人可真是个废物,这样都守不住果子! 第302章 西域 周陶然惊惧地睁大双眼,想要把药吐出来,却被陌紫衣紧捏着下巴。 陌紫衣稍稍抬起周陶然的下巴,药丸就顺着咽喉梗了下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周陶然大喘着几口气,要不是双手被束缚,他此刻肯定会不管不顾地抠喉咙,把这颗药丸给呕出来。 陌紫衣高深莫测地说着:“若是想要活着,你就得保守今日的秘密,解药可在我身上。” 周陶然满眼盛着恐惧,一旁的夏侯琳珑死死抿住唇,手指抠着手背,忍住想要偷笑的欲望。颇懂医术的皆知,药王谷擅长制药,但是从不熬制毒药。 虽然他们栽培毒药,那也是为了以毒攻毒。 陌紫衣现在一板一眼唬得周陶然团团转,夏侯琳珑连忙别过头,把眼中的笑意压下去。 听了陌紫衣的话,周陶然再也嚣张不起来,像是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好不可怜。 展风和陌紫衣解开他身上的绳索,展风架着他上了床,陌紫衣吹灭了营帐中的蜡烛。 陌紫衣轻撩起门帘,四处张望,确认无人之后才向着身后二人勾了勾手,三人蹑手蹑脚地回到方才躲藏的地方。轻手轻脚把衣衫换了回来,找到马匹又迅速地朝着西域奔驰。 夏侯琳珑鞭笞马儿的力道很大,它很是痛苦的嘶鸣,奔跑的速度不由得快了起来。 晚风呼啸在她的脸上,像是刀割一般的疼痛。她来不及停歇,就如周陶然所说,她现在是真的耽搁不起。 晚一分一秒对于傅翊韬来说都是煎熬,要是他挺不过去,她肯定也不愿独活。 好在边关离西域很近,在路过一个繁华的镇子时,夏侯琳珑一反常态地停了下来。她带着陌紫衣和展风住进了豪华的客栈,晚间,她领着二人散步到镇上的绸缎铺,又订制了几身衣裳。 三人长时间的劳途奔波看起来灰头土脸的,之后被别人当成难民,拒绝他们进入西域,那可就遭了。 裁缝效率极高,不过一天半载,几身衣裳就已裁制好。 夏侯琳珑这次没有选择女扮男装,既然他们要偷彼岸果,在外表上就得做到光明正大,可不能一入城就被人怀疑。 她换好新裁制的艳丽衣裙,坐在铜镜旁,梳理着浓黑的发丝。她的手没有春禾巧,她左挽右挽,发丝都是不听她使唤,她只好胡乱地给自己插上簪子。 她拉开包袱取出里面的脂粉,轻轻地抹在身上。嘴唇轻抿着口脂,粉嫩的樱唇霎那间就点满朱色,配着稍显凌乱的发丝,整个人看起来慵懒又魅惑。 铜镜中的面孔有些许陌生,夏侯琳珑很是满意,这才捏着衣裙走了出去。 陌紫衣和展风看得丢了魂儿,往日的她都是素净着小脸,憔悴之时也只是淡淡地扑着几层粉稍稍掩盖着脸上的倦色。 从未见过她打扮得如此俏丽,衣衫勾勒着她曼妙的身段,腰封束起的纤腰看起来盈盈一握,轻轻使劲恐怕就会折断。 陌紫衣看得有些痴,但很快又回过神,强迫着自己回了神。 瞧着西域已在不远处,几人决定徒步走过去。 西域城外一片荒芜,甚至是黄沙漫天。两个大男人害怕夏侯琳珑精心打扮的妆容被黄沙摧毁。 被两个人这么护着的滋味让夏侯琳珑觉得稀奇,但是她又忍不住地想要观望这壮观的戈壁滩。之前他们所经过的那些戈壁与眼前的看起来可算是小巫见大巫,狂风雕刻的艺术品矗立在戈壁上,看得她忍不住地惊呼。 第303章 祝寿 “翊……咳咳!”苍穹看着这个称谓,念出来的瞬间被自己哽住,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念得磕磕巴巴,听得所有人都有些焦急。 春禾在一旁听着苍穹别扭的声音,心中止不住地叹气。她一把抽过他手中的信纸,她大大咧咧惯了,如今面对着夏侯琳珑亲昵的称呼她也是坦然,深情并茂地念出来。 傅翊韬的双眼仍然是一片漆黑,他已经在床上待了太久,听闻夏侯琳珑从西域寄回来的信,他满心激动,左手捏紧了夏侯琳珑临走前留下的青丝,不停地摩挲着。 “翊韬,琳珑已到西域。西域女子真是好生大胆,衣着暴露,看得一阵羞赧,但倒也是别有一番风情。等你痊愈,我也带着你来这边走走。”春禾顿住,窃笑一番才接着往下念,“罢了,我实在害怕你的眼黏在她们身上,还是带你去别处走走好了。” 春禾一边念,一边悄悄觑着傅翊韬。他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意,她念得抑扬顿挫,倒是把夏侯琳珑那些女儿家小心眼的心思表现得淋漓尽致。 其实有了夏侯琳珑在身边,他哪里还挪得开眼去看别的女子?他巴不得把她的一颦一笑都藏进自己的脑海之中,恨不得把眼珠贴在她的身上。 春禾把夏侯琳珑的叮嘱故意用重音念了出来,走到她所说的位置,捏起了小瓷瓶,放到苍穹的手中。 然后自己再把信纸放入傅翊韬的手中,他瞬间抓紧了纸。似乎是感受到了纸的褶皱,动作不禁轻柔了几分。 双手抚摸着纸上干涸的墨汁,满脸写满了温柔。 展风原本当晚就要启程与夏侯琳珑汇合,可是傅翊韬又呕了一番,春禾二人差点慌了阵脚,他留下来照顾了王爷一宿。 次日清晨等到傅翊韬清醒,他才与之告别,匆匆奔赴西域。 夏侯琳珑来来回回在房间中踱步,好些天都不见展风的身影,她的心思忍不住胡乱发展。整颗心提心吊胆,生怕傅翊韬又出了什么事。 就在陌紫衣都快看晕的时候,展风终于踩着砖瓦跃进了窗户,气喘吁吁地站在房间中。 夏侯琳珑捏紧双手,小心翼翼地询问着:“怎么去了那么久,是不是王爷……” 展风立刻摇头,喘了几口气,又端着茶壶对着壶嘴往嘴里倒了好些水,这才缓解了自己的干渴。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水珠,“王爷无碍,只是缠着属下问了好些您的事情,所以才耽误了时候。” 夏侯琳珑抿着唇,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 恍恍惚惚间,她才想起正事,轻启着唇:“我与陌公子商讨一番,最后决定,就他和我装做是王爷派来的南阳使者为西域王祝寿。而你,就藏在暗处,悄悄我们打探着消息。有人在明,有人在暗,总比三人在明的好。” 就算她和陌紫衣不幸被识破,那也还有展风在暗处帮助他们。 展风思索了会,微微点头。看着夏侯琳珑不知从哪变出来的礼物,心中好奇得紧。 这应该从前有人送给夏侯玄的玉扳指,色泽饱满,夜晚还会闪着幽幽的光。从前的夏侯琳珑应是一直带在身边,她想着进宫祝寿不可能两手空空,所以她就拿出来救场。 三人出了客栈,展风就跃上房檐,看了眼底下的二人,比了个手势,他们才慢慢地向着皇宫行进。 侍卫把二人拦在外面,夏侯琳珑不卑不亢道:“他与我皆是南阳城主傅翊韬派来的使者,专程为皇上祝寿。” 侍卫明显是怀疑,他压根没听过什么南阳,不知道是从哪个穷乡僻壤来的。 他打量着面前的女子,模样不俗,俏丽娇媚,恐怕是想借此混入皇宫,获得皇恩。这些女人,他见得多了,简直是痴心妄想。 夏侯琳珑急得掌心中开始渗汗,面对肃穆的皇宫他们又不能硬闯。皇宫戒备森严,就算是闯进去,他们也是插翅难逃。 “小胡儿,干嘛呢?!” 第304章 哥哥,我要他 西域虽被其余三国暗地称之为“蛮夷”,世人皆道西域之人犹如野人,性情狂躁,一个不满意就向他人大打出手。可是眼前蒙崎嗓音温润,待人彬彬有礼,哪有半分野蛮之色。他模样清俊,比北岳城中那些不修边幅的男子俊逸多了。 何况如今西域并没有固步自封,中原已是大势,在皇帝的带领下,城民有意学习。皇家子嗣更不必说,对于那些四书五经更是信手拈来。 皇帝保留着他们的习俗,与汉元素交叠,两种文化交融,煞是有趣。 果然三人成虎,似是而非的流言漫步在北岳城中,中伤着西域。 还是眼见为实,夏侯琳珑微微咋舌,跟着蒙崎进了皇宫。 宫殿比之前在远处看着还要气势恢宏,石柱上不仅有着金子,还有着张牙舞爪地壁画,她有些欣赏不来这些胡乱撞在一起的颜色。 不似北岳皇宫那般死气沉沉,每个宫殿都是方方正正看得让人压抑。西域宫殿错落有致,有些个圆顶,还有些房顶。 晃眼一看觉得这样排列甚是凌乱,定睛一看倒也能窥得几分美妙之感。金碧辉煌,美轮美奂,夏侯琳珑看着面前的一幕幕有些挪不开眼。 蒙崎走在最前端,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搭着盒子的小暗扣。 陌紫衣默不吭声地望了一眼他的食指,随即又不经意地别开眼欣赏着宫殿。 娇俏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几个小婢子扭着纤腰从远处走近他们。看着蒙崎,又看了看他身后俊朗的陌紫衣,她们脸上微红,不由自主地就理着发丝,向着二人抛着媚眼。 蒙崎对于这些早已司空见惯,小小婢女入不得他的眼,眼里荡漾着玩味,似笑非笑地回眸审视着陌紫衣。 陌紫衣从小生活在药王谷,哪里经历过这等事。此刻被那群小姑娘盯得尴尬,他只能胡乱地别开眼,盯着一旁平静的湖泊。 婢女深知王子不会看上她们,所以她们卯足了劲冲着陌紫衣抛媚眼。没曾想这男子竟是如此羞赧,抵挡不住她们,悻悻别开眼。 这样的反应甚是有趣,轻轻移着步子走向陌紫衣,甚至是把一旁的夏侯琳珑都挤到了一边。看着她严严实实的打扮,她们止不住地嗤笑。 夏侯琳珑往后退了好几步,好在蒙崎迅速地揽住她,她才没有跌倒。 陌紫衣被女人围成一团,略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西域女子就是这般脾性,我也奈何不了她们。”蒙崎松开揽住夏侯琳珑的手,有些无奈地说着。 夏侯琳珑看着陌紫衣迷茫的模样,上前想要拨开那些女子,可惜她们站得紧密,自己气力又小,她们纹丝不动。 “阿蛮?”远处传来一道娇俏的疑惑声。 夏侯琳珑循声回头,看到一位妙龄女子。饶是自己精心打扮一番,站在她身侧也是相形见绌。 长相与她不尽相同,蛾眉螓首,眼窝深邃,媚眼如丝,狐狸眼狭长而魅惑,稍不留神似乎就会被她蛊惑。鼻梁鲜少的高挺,一张薄唇点缀其间,隐隐约约瞧着唇瓣上翘,定眼一瞧,也能发现女子脸上没有笑意,反而蕴着薄薄的怒。 穿着打扮与之前在城中看到的女子相同,只不过她的衣衫更加华贵,月白色的抹胸裹在胸前,露出纤细的腰肢。湖绿色的薄纱衬得她肌肤异常白皙,夏侯琳珑有些诧异。 在这黄沙漫天的西域女子的肌肤都较为粗糙,而面前女子也不似那般。肤如凝脂,白皙而细腻,任人看了都想伸手抚摸一番。 莲步轻移,脚上的铃铛被她踩得叮当作响,她苦恼地看了脚上碍眼的铃铛一眼,走到蒙崎身边,指着脚边:“都说不要给我套上这个鬼铃铛了,父皇还不听。学什么中原,我们西域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第305章 别想得到陌紫衣 听闻如此大胆的言论,在场三人俱是一怔。他,哪个他?夏侯琳珑忍不住抬头,顺着女子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到了陌紫衣。 她惊惧地睁大双眼,这公主竟然毫不避讳地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这么露骨的言论。要是换做自己,现在指不定地想要打个地洞给钻进去。 蒙崎有些尴尬地看了陌紫衣一眼,又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夏侯琳珑,“这是我胞妹,泰娅。” “夏琳琅。”夏侯琳珑又望向陌紫衣,“他是陌紫衣。” 泰娅烟眉立即拧在一起,很不满这个名字。她原本的名字原本甚是满意,可惜老皇帝却翻着中原的经书,为她摘了个这个名字。 泰,则希冀着自己能够平安安宁;娅,则期待着自己出落成一个美人。她恐怕只做到了后面半截,至于安宁,这辈子她都不会遂了父皇的意。 她双手叉腰,肩上的薄纱轻轻下滑,洁白的肌肤瞬间暴露在阳光下。阳光把羊脂玉般的肌肤晒得红彤彤,她却浑然不觉。 她只觉得蒙崎的面容太过虚伪,每当他心生防备之时,总是这么温润如玉的模样。从前她还不觉得怎样,如今看到真正的翩翩佳公子,她横竖瞧着蒙崎不顺眼。 为了不损自己在陌紫衣心中的形象,她用着西域古老的言语不停地指责蒙崎。 蒙崎听着那些羞辱的话,心中激荡,也是不服气地回怼着。 夏侯琳珑惊异地看着两兄妹叽里咕噜不知在争吵什么,低昂的男声与清脆的女声交叠,吵得她脑子发疼。 蒙崎被这顽劣的妹妹气昏了头,忍不住地与她争执几句。后又想起还有两个外人站在这,他适时噤了声,不再理会泰娅的怒骂。 泰娅得不到回应,也觉得甚是无趣,她扁了扁嘴,轻哼着别过头。视线直勾勾地瞧着陌紫衣,眼里充满了欲望。 许是那道视线太过灼热,陌紫衣被烫了下。向来镇定冷静的他,头一次慌了神。面前的女子年纪尚小,但是那眼底的欲望可是清晰可见。他甚至荒唐地认为,假若眼神能够脱衣服的话,他恐怕早已被剥了个精光。 陌紫衣挪步走到夏侯琳珑身边,泰娅的视线随之也落在了她的身上,眼中的敌意让她微微一惊。 蒙崎不悦地拽住了泰娅的手腕,她疼得呲牙咧嘴,不停地拧着他的手臂。可是他的臂膀太过坚实,拧得自个生疼。 蒙崎低喝着:“泰娅,不得无礼!这可是你最敬畏的傅大将军派来的使者。” 泰娅顿时安静下来,一瞬不瞬地盯着二人。之后她便乖乖的,顺着蒙崎的意,向着夏侯琳珑伸出右手。 夏侯琳珑刚触到泰娅的手,心中便闪过了丝缕异样。抬眼看着公主,只见她脸上满是不耐,连忙松开了手。 泰娅模样看起来艳丽,肌肤雪如凝脂,却不曾想,这双手竟然有着一层厚厚的茧。 泰娅擦了擦自己的手,微抬着下巴,高傲地问着:“傅大将军怎么没有一同前来?”她早就想见一见这英勇的镇国王,前些日子还听闻他不惜与皇帝反目,回到自己的封地自立城主。 这样的气魄,让她很是敬佩。 夏侯琳珑也抬着下巴,觉得这个丫头甚是无礼。许是被皇家的人惯坏了,性子才是这么骄纵。 “在咱们那,求人可不能是这样的态度。” “现在毕竟是在西域,少拿着你们那一套来约束我。”泰娅不甘示弱,梗着脖子回应。 “西域也在学习中原不是吗?”夏侯琳珑上前走了一步,捏着泰娅半褪的薄纱,稳稳地摁在她肩上,“既然是一朝公主,那该有的礼仪都不该落下,否则闹了笑话,丢的可是整个西域的颜面。” 泰娅气鼓鼓,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 第306章 禁足广明殿 蒙崎把手中的赤色礼盒向空中一抛,又稳稳地接住。拇指摁在暗扣上,盖子咻一下弹起来,玉谍乖顺地立在里面。 他直接推到泰娅面前,她匆匆一瞥,瞧着那深绿色的光芒,原以为是翡翠,她疑惑地看着他冷峻的脸庞。 “你再仔细看看。” 泰娅凑近了些,发觉上面还有细细的花纹。她虚眯着双眼,这才发现上面竟然雕刻着父皇弯弓射雕的模样。 她伸出手摩挲着扳指,发觉那是西域上好的和田玉。她这才恍惚想起,此玉质地很软,原本工匠是想雕成镂空。可惜后来毁坏了无数的玉,没得法,只能谨慎地镌刻在玉的表面。 她从小见过无数美玉,却也不及这一枚玉扳指来得精致。扳指在暗暗的盒中泛着温柔的光芒,油脂饱满细腻,想来此玉质地相当纯净。 而和田玉又是西域独有,其余三国因为有了经济桥梁,城中才会有了和田玉。 “这,难道是他们送的?” 蒙崎颔首,他依稀记得从前他对这块玉爱不释手,无论怎么求父皇都不曾赏赐给自己。后来才知道,父皇是把这块玉赏给了一位英勇将军。 似乎是南葵大将夏侯玄,夏侯玄的爱女嫁给傅翊韬四国皆闻。只是如今傅翊韬命人把父皇曾经赠予的玉扳指又送回来,是何居心? 夏琳琅与夏侯玄爱女的名字相似,原以为就是夏侯琳珑本人。只是她似乎根本不知这玉的来头,夏侯琳珑据坊间传闻也是已死之人。他深知傅翊韬的脾性,君子坦荡荡。 所以他更加摸不透这俩人的心思。 “啪”一下,他摁住盒子。总之,他们肯定来者不善,不安好心,这才把他们二人安置在荒无人烟的广明殿。 嘴上说着是害怕二人被喧扰,实则是打算偷偷软禁着他们,不让他们的奸计得逞。 泰娅虽是刁蛮,但也是聪慧过人,她只将这些事串一串儿,她也能理清蒙崎的心思了。 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急,急迫地解释着:“陌紫衣肯定不会是那样的人。” 蒙崎深深地望着她,侧眸看着一旁的广明殿,声音不冷不淡:“知人知面不知心,泰娅你曾经可不是这样的人。” 泰娅瞬间愣住,从前,从前的自己是哪种模样?性情倒是与现在相同,只是不会这么轻易地相信一个人。 皇宫险恶,父皇年事已高,他们尚且年幼,无数官宦都觊觎皇位。所以她才会表现表现得如此骄纵,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一个没有威胁的花瓶。 她在宫中与蒙崎步步为营,稍有不慎恐怕便会跌入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他们不仅要保护着自己,还要照看好和蔼的老皇帝。 这样护着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古时有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貌美的女**国,男人亦是。”蒙崎眸光泛冷,“你可以不嫁那藩王,可陌紫衣不行。” 泰娅捏紧垂落在胸前的薄纱,软纱差点被她的指甲刺破。蒙崎允了她不必嫁给藩王,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那藩王垂涎自己已久,要是嫁过去,他肯定会助蒙崎一臂之力,加之彼岸果,蒙崎坐上王位是迟早的事。 如今自己不必再成为一枚棋子,心中原以为会开心,想到哥哥想到陌紫衣,她没由来的一痛。看着蒙崎远去的身影,她脚一跺,回了自个的漪兰殿。 夕阳横斜,夏侯琳珑仍旧坐在窗边,细细地观望着外面的一切。她才知道那条龙嘴里嵌着一颗上好的夜明珠,傍晚便会开始发光,晃得刺眼。 恍惚一会儿,她又回神,这里虽然连个人影都没有,但她也深知,他们肯定也是出不去。 连着好些天,她都只能转悠在庭院中,和陌紫衣观望着这里的景象。有了上次被侍卫跟踪的经历,夏侯琳珑比之前警惕了许多,浑身绷紧,瞬间便发觉了潜藏在暗处的几双眼。 第307章 龙阳之好 树间的蝉鸣和池中锦鲤的扑腾声似乎顷刻消失在耳边,夏侯琳珑浑身一怔,呆楞地望着一旁。 泰娅退开,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她不应该露出如此讳莫如深的神情,夏侯琳珑自诩能够一眼看穿泰娅,如今想来,是自己太过天真了。 久居深宫的公主怎么会就单单只有这一面?恐怕是有着无数面具,恰好的时候,戴在脸上示人罢了。 夏侯琳珑并未答话,抿唇望了一眼黑衣人所在的方向。 “既然是我把你带走,那么他们肯定不会生疑。” “难道他们就不怕我心生歹意,把你给撸了去?” 泰娅弹了弹额前的碎发,笑得有些轻蔑但毫无恶意,“就你恐怕还奈何不了我。” 夏侯琳珑微微一噎,只道这位公主恐怕太过于自信了些。 泰娅亲昵地抓住夏侯琳珑的手,直直地拽着她往前走,陌紫衣在一旁看着,眼里充斥着焦急忙喊着:“你要带她去哪?” 泰娅脸上的笑意忽然消失,心中闪过丝丝缕缕异样的表情,像是蚂蚁在胸口上爬。酥酥麻麻的,她却挠不住。 夏侯琳珑朝着陌紫衣抚慰一笑:“公主想要与我聊些女儿家的私事,陌公子不必担忧。” 陌紫衣仍然是不相信,紧紧盯着泰娅的背脊,她转身,嗓音不悦:“夏姑娘也说了,难不成陌公子认为我会吃了她不成?” 突如其来的怒意让陌紫衣与夏侯琳珑一怔,泰娅大多时候都是吊儿郎当,更是用着平常妓子才会有的语气与陌紫衣说话。 无论陌紫衣怎样冷冰冰,她都是笑脸相迎,不曾有过愠怒之色。今日这模样,陌紫衣甚是疑惑,夏侯琳珑倒是心思亮得很。 恐怕是他语气里的着急惹得这位小公主不愉快了些。 泰娅说完就拉着夏侯琳珑来到漪兰殿。 漪兰殿中茶香袅袅,熏香阵阵,个个婢子也是娇俏可人。看到她俩都甜甜的请安,夏侯琳珑默默扫视一番,广明殿与公主的寝殿当然不能比,但是这来来往往的婢女一下就与广明殿的冷清形成了鲜明对比。 走进内殿,不似北岳宫殿都是用纯色色彩打造,上面似乎是些许壁画,光怪陆离,反正她是看不懂上面的寓意罢了。 “那是飞天之女,父皇希望我能够出人头地,所以才命人用这做背景。” 看来西域皇帝对一双儿女的期待很高。只可惜古往今来,到底是没有多少女儿家能够冲破樊笼,一飞冲天成为众人敬仰的人物。多数都是仰仗着她们身边的男人,她们跟着沾了光。 夏侯琳珑没答话,嗅了嗅熏香,虽说不识得里面的药材,气味倒是舒缓了不少她疲惫紧张的心思。 泰娅把婢女都遣了去,她捏住茶壶亲自为夏侯琳珑倒了一杯茶。 夏侯琳珑谢过,轻呷一两口,惊异道:“公主可是时常失眠?” 她清楚地尝出了茶中涩涩的酸枣仁的味道,原以为泰娅这样的人应该是无拘无束,没想到心中也是有这么的烦闷。 恰巧泰娅圈养的波斯猫跳到了她的怀中,她顺着猫咪洁白的毛发,有些好奇地瞧着夏侯琳珑。 “傅大将军的妻子果真如传言那般心思玲珑。” 夏侯琳珑脸上的温柔尽数收了起来,悄悄捏紧了茶杯,故作镇静地瞧着泰娅。 “公主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她气息有些不稳,抿了好几口茶,才缓解了她些许的紧张。 “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夏侯琳珑。”泰娅已经是笃定的语气,伸手捞过一卷轴,悄然散开,夏侯琳珑的画像就呈现在卷上。 第308章 东施效颦 夏侯琳珑差点被茶水呛了喉,她急忙掩住嘴,微微侧头往一旁咳嗽。 说完泰娅也觉得自己这个心思似乎是太可笑了一番,她自己否定自己,摇了摇头。她之前分明是看清了陌紫衣看向夏侯琳珑时,那眼中闪着的情愫。 那里面的情思,就像是自己望着他一般,只可惜他的眼中已经有了另一名女子。万幸,夏侯琳珑早已心有所属,不然不会面对着这么个俊俏的男人不动心。 夏侯琳珑抚着胸口顺了好一会气,她才慢吞吞地打量了一番泰娅,“陌公子并非有断袖之癖,但我想,他所喜爱的也不是你这样的女子。” 泰娅大惊失色,所有的懒散竟然消失。她瞬间直起身,跑到梳妆镜旁,惊慌地探照着自己的模样。镜中倒映的那个人儿的眼神是她所陌生的,西域公主的眼中不应当露出这么迷茫紧张的神色。 你是怎么了?泰娅忍不住地在心中询问自己,可心底也是茫然一片,根本无人应答。双手捏紧了骨梳,死咬着唇瓣。 果然如蒙崎所说,他现在这副模样相当反常,肯定不是什么吉祥之兆。可一看到陌紫衣,她便挪不开眼,迈不开腿。就算是陌紫衣对她不冷不热,她仍像飞蛾扑火那般扑向他,即使知道自己会引火**。 镜中的人儿花容失色,她不由自主地审视着自己的仪态。明眸皓齿,眉目含情,整个人千娇百媚。不知有多少皇家贵族想要娶她为妻,他们看重她的样貌,更看重她身后的权势。 虽说自己如同花瓶,但身后的权力却不容小觑。皇帝甚是看重他们兄妹,从小把子嗣扔进丛林,从中活下来的便只有他们二人。 有人叹年轻的皇帝心狠手辣,殊不知这是他们皇家世代流传的祖宗法。所以从那时起,即便泰娅仅是女儿家,也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得到她,更是为虎添翼,要是能唆使与蒙崎反目,那他们要撬翻皇家指日可待。 只可惜泰娅自幼眼高于顶,寻常之人一概看不上。有勇有谋者都已是花甲,嫁进去做填房,那她可是百般不愿意。她要嫁,肯定就是风光大嫁,做人明媒正娶的正室。 现在好不容易蒙崎允诺自己不必嫁与藩王,也好不容易看上一名男子,可不曾想蒙崎和陌紫衣都是十分抗拒的模样。 泰娅头一次为自己的样貌心生挫败,她止不住地想,为何自己不能再美些,把陌紫衣迷得神魂颠倒,七荤八素,那才是好。 夏侯琳珑看着小公主的模样,轻轻叹气:“公主的模样是一等一的好,陌公子也不是那么以貌取人的肤浅之人。” 婉转的嗓音飘荡在寝殿之中,似乎是掺杂些许熏香的气息,倒是让泰娅宁静下来。 初见陌紫衣时的惊艳又浮现在眼前,他就那么翩然站立在风中。面容上虽有恼怒,但他看起来依然是那般遗世独立,悠然闲适。 样貌虽然英俊,但那眉眼间都是淡漠之色,似乎正如夏侯琳珑所说,他并不是那狭隘之人。 “那到底怎样的女子,才入得了他的眼?”泰娅看着镜中的自己,慢慢抚上镜面,试图展平那紧拧的眉。 夏侯琳珑飞快地看了自个一眼,眼珠子不停地转了转,才开口:“陌公子自幼便在药王谷成长,与药打交道,心思单纯明净。哪怕如今出了谷,接触的也是中原女子。如今看到这么个热情似火,衣着……嗯,略微有些不妥的女子,难免心生排斥。” 泰娅豁然开朗,果然中原男子就是这么的羞赧。她瞧了眼自己,又看了眼夏侯琳珑的模样,是不是自己与她穿得一样,那他便会看自己一眼了? 她满心欢喜,悠悠地迈着步子,脚边的铃铛叮咚作响,亲昵地抓着夏侯琳珑的胳膊:“那你以后来教导教导我你们中原女子是何礼仪,我便把彼岸果的位置告诉你。” 夏侯琳珑心中一喜,唇角微翘,“公主首先要改的便是走路,步子轻扬,不得留下一分一毫的声音。” 泰娅没有之前那般抗拒,步子当真是慢了下来,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 第309章 夜探鸳鸯台 即便陌紫衣蕴着一层薄怒,但他的声音仍旧温润明净。要不是那眼中藏不住的火苗,泰娅甚至都会以为他在夸赞自己。 幸好父皇蒙崎曾经逼迫着自己学了些中原知识,她也知道这东施效颦到底是何意思,还不至于在陌紫衣的面前出洋相。 小脸整个刷白,连嫣红的胭脂都掩盖不了她脸上的苍白。贝齿咬着唇瓣,丝丝血珠沁入嘴间,她何曾遭过如此侮辱? 他方才的目光,是在凝视夏侯琳珑吗?泰娅一声冷笑,把头上的珠钗狠狠拽下,摔在他脚边。她还把发髻拆下,鸦黑的青丝倾数散了下来,映得她脸颊异常白皙。 胸口急促地起伏,泰娅后退几步,她颤了颤眼闷不吭声地疾步往回走。 几个黑衣人跳到她跟前,为首的男人说着:“公主,是否要捉拿里面那位大不敬的男子?” 泰娅的脚步顿住,随意撇了一眼还矗立在不远处的陌紫衣。 “看紧蒙崎的人,不得伤陌紫衣。”泰娅死死地拧了自己一把,他都这样说自己了,她还这么护着他。就应该让蒙崎的人好好收拾他们一顿才好,这才能解她心中怨气。 不行不行,陌紫衣细皮嫩肉的,哪里抵得住这西域的惩罚。 泰娅咽不下这口气哦,愤恨地回到了漪兰殿。直接迁怒于夏侯琳珑,害得她又只能待在广明殿无奈地看着无垠的天空。 当时夏侯琳珑听到响动走出房门时,泰娅早就没了身影。只是陌紫衣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视线飘向何方。 她看着地上的珠钗心中一紧,许是泰娅来了,二人还闹得不欢而散。 夏侯琳珑心中一抽,看来她之前打的如意算盘如同那镜花水月,轻轻一搅和,这个计划就胎死腹中。如今泰娅肯定仇视着陌紫衣,要取得蒙崎泰娅的信任,不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更让她紧张的是,若是泰娅直接把自己的身份透露给蒙崎,那她恐怕就走不出西域了。 提心吊胆好些天,广明殿还是一片幽静,好在只是她虚惊一场。 陌紫衣很是过意不去,走进她的房门:“既然泰娅已经告知彼岸果在哪,那我今晚就去探个究竟。” 他已经在夜晚潜伏好些天,深知夜晚是西域侍卫最为放松的时候。不然展风不可能这么堂而皇之地飞进庭院,把夏侯琳珑的书信带走。 “不行!不能冒这个险!”夏侯琳珑虽然心急,但也不想让陌紫衣步入险境。展风赶回南阳,西域就他们二人,得更加谨慎些。 “王爷的病情不能再拖,难不成你想在这个鬼地方一直待着吗?” 最近的陌紫衣似乎是心中积郁着无限烦闷,忍不住地冲着夏侯琳珑吼了一句。 夏侯琳珑微微一怔,默默抬眼看着陌紫衣。 陌紫衣有些歉意,“不管如何,今夜这鸳鸯台,是去定了。”遂匆匆离去。 夏侯琳珑眼皮突突跳,不停地在房内来回踱步。 愈到黄昏,她一颗心就越发地焦虑不安。期间她来回好几次走到陌紫衣的房中劝诫他,可是他心意已决,十分倔强。 无论夏侯琳珑怎么劝说,都像是对牛弹琴,他总是一声不吭。简直是比傅翊韬还要让她头疼万倍。 陌紫衣不知从哪变来一身夜行衣,他偷摸着穿上,等到天色已暗,他才摸摸索索地跑到外面。 夏侯琳珑隐隐约约看到个人影,匆忙跑到庭院小声喊着:“陌公子。” 陌紫衣停下脚步,不解地望着她。 夏侯琳珑抠紧了门栏,喘了几口气:“不管能不能取到彼岸果,一旦有危险,一定要撤离。” 陌紫衣咻一下就没了踪影,夏侯琳珑慢步走到庭院,借着夜明珠的光辉,堪堪看到了他的身影。 陌紫衣一路狂奔,脚尖轻点,飞檐走壁不停地在夜色中寻找着鸳鸯台的位置。好在夜明珠足够光亮,不一会儿,他就发现又一宫殿门前有一对鸳鸯。 他心中惊喜,没想到竟能如此顺利地就找到鸳鸯台。他左顾右望,轻轻推开门,步入鸳鸯台中。 第310章 公主重伤 “不好啦!黑子不见了!” 漪兰殿的一众宫娥传来慌乱的叫喊声,惹得宫中又是一片惊慌马乱。 宫中皆知黑子是泰娅及笄那年,她不愿遵从中原之法,皇帝拿她没办法,只得赏了她一只波斯猫作为抚慰。 这只波斯猫毛发柔顺光洁,不掺一丝杂质,无比的纯洁。它似乎极通人性,泰娅甚是喜爱,花了好长时间才与它打成一片。 她一向爱不释手,黑子天性崇尚自由,喜爱乱跑。它一消失,泰娅就会发好大一通气。后来每当黑子一偷溜出去,皇宫上下便会翻遍每个角落,把它找出来。 皇帝寿辰将至,黑子似乎也安静了不少。没想到却在这么个夜晚偷跑,还是在宫中遭遇刺客的时候! 夏侯琳珑被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惊醒,广明殿不曾有过这般响动。她看着小婢女们匆匆跑出,随意拽着一个小婢女询问着:“宫中发生何事?” “夏姑娘有所不知,子时鸳鸯台突发刺客,也不知那盗贼去哪不好,偏生去了鸳鸯台那座废宫。”小婢女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是蚊蝇之声。 “还有啊,公主养的那只波斯猫也忒不让人省心,竟然紧跟着凑热闹,又不见了,现在宫中早已乱作一团!” 小婢女说完就匆匆提着宫灯往外跑去,加入寻找松子的大队中。 夏侯琳珑心中咋舌,她当日听着鸳鸯台这名字,还以为便是顾名思义,是被皇帝供奉着的地方。可谁曾想,这样缠绵缱绻的名字,竟然是一座废宫呢? 半夜三更突然出现在鸳鸯台的刺客,除了陌紫衣,又会有谁呢?怪不得泰娅之前会摆出那样的笑容,原来是这公主压根没信任自己。是她大意了,竟然被泰娅这个小妮子摆了一道。 袖中双手紧捏成拳,但愿陌紫衣不要出事的好,不然就算泰娅是公主又如何?夏侯琳珑照样会扒她一层皮,警告她不能再这么拿人命当儿戏。 她还未进房门,头上忽然一层粗布盖住了她。夏侯琳珑不停扑腾,整个人突然凌空,被人抬着匆匆往外走。 —— 陌紫衣身后的脚步未曾停息,他的手臂仍旧淌血。借着夜明珠的光辉地上的血迹清晰可见,无论他怎么飞奔,很快就会被后面那群人追上。 他现在体力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西域的晚风犹如尖刀,混着黄沙扑在他的伤口之上,他咬紧银牙,不停往前奔跑。 他不曾注意到隐匿在黑暗中的一双眼,那双眼紧跟着他,迅捷地飞到他的前方,幽幽地捏紧长鞭。等到陌紫衣路过,长鞭一甩,嗖嗖两下缠紧他的双腿,狠狠一拉,陌紫衣便扑向自己,二人双双滚落在地。 陌紫衣吃痛地从地上爬起来,看清身下的黑衣人浑身一激灵。 “我不会害你。”黑衣人也匆匆地爬了起来,一双眼比那月华还要晶莹几分,只是这声音沙哑得可怕。 “你得回广明殿。”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陌紫衣听到黑衣人后面几个字,他越发紧张,此人都已经猜透了他的身份。 他虚眯着眼眸,试图看清面前人的脸庞。饶是夜明珠如此明亮,他也瞧不清面前人的模样。他在宫中只有夏侯琳珑一位朋友,她不会武功,更不会如此娴熟用鞭。 又止不住地猜测此人是泰娅,随即他又摇头。在逃跑中他曾在风声中听到她养的猫不见了,此时肯定急得跳脚。况且她还如此诓骗夏侯琳珑,想来肯定是蒙崎的诱饵,故意让他们放松警惕,好让他们把真实面目显露出来。 “你若再不回广明殿,夏琳琅跟你都得死!”沙哑的嗓音已经沾染了些许急,已经隐约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 “我现在回了照样得死,我不得拖她下水。” 黑衣人眼眸震颤,喘了一口粗气:“你现在走,保证你们能够安然无恙。” “你为何要助我?现在把我交出去岂不是立了大功?”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以后若有缘再见,我便再告诉你。” 第311章 暴室酷刑 “狂徒,还不赶快束手就擒!” 人还未到,声音就已经传到了陌紫衣的耳中。 侍卫在地上搜索一番,看到广明殿中的血迹,心思明了。不得说蒙崎王子就是厉害,一眼看穿这两位从南阳而来的不是什么善茬。 早早就把二人囚禁于此,只是他们一直没有动作,蒙崎和侍卫都有些烦躁。终于在今夜,他们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那颗心,终于打算偷袭了。 虽不知他前往鸳鸯台那么晦气的地方作甚,但却知道那离后妃的位置极近,难不成那刺客竟然是想玷污皇上的妃子?真是可笑!帝妃哪是他这种人可以侮辱的。 “公……公主?” 侍卫看清倒在床边的人时,脑子一下放空。看清泰娅的红痕身上的淤青,他的身子忍不住地发抖,大喝着:“无耻**之徒,竟然敢这么对公主!” 泰娅可是从小被人捧在手心,虽是蛮横,但心思单纯。什么时候遭受过如此凌辱?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那岂不是得被人诟病? “来人啊,赶紧把这淫贼绑起来去见皇上!” “住手!”泰娅撑着床褥直起了身子,“若不是陌公子,我早已死在那采花贼的身下!” 侍卫再一次傻眼,他原以为陌紫衣就是那采花贼,没想到此人却把公主从那采花贼手下救下? 陌紫衣更是一片疑惑,捉摸不透泰娅葫芦里到底装着什么药,只能无言地看了她一眼。 “你愣着干嘛,赶紧给我上药呀!我都快疼死了!” 泰娅疼得直抽抽,似乎是又变成了之前那位野蛮无理的公主。 金贵的公主住在这么个破房子中成何体统?侍卫命人备好软轿,连带着陌紫衣一同回了漪兰殿。 漪兰殿此刻空空如也,宫娥太监都去寻找那丢失的黑子,泰娅倒在床上疼得不停喘息。 陌紫衣别无他法,只能喊着侍卫去打一盆热水。侍卫岿然不动,睫毛都不曾眨一下。 他只能叹气,自己端着水盆往外走,门口两位侍卫看着他这模样,直接用剑鞘拦住了他的去路。 “若是你们想看到你们公主继续疼下去,那你们便拦着我吧。” 说罢,他悠然坐到一旁,清理着自己左手的伤口。 侍卫看到陌紫衣左手的伤口,眸光一颤,拔出剑直指陌紫衣的咽喉。 “陌公子可好真是会演戏,上演一番贼喊捉贼的好戏,差点连我都唬了去。”之前他是刺了那人一刀,不偏不倚,正好是陌紫衣这个位置。 “放肆!”泰娅吼完,又倒在床上喘气,“若不是陌公子及时赶到,我早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泰娅捂住小腹,又道:“那人明显是你们藏在你们侍卫之中,用的刀剑也是侍卫的刀!恐怕,你们是有心想要包庇他,才想拉陌公子来当替罪羊吧!” 侍卫连连跪下,匍匐在地,“属下不敢!邢天,还不赶紧去打一盆水来!” 陌紫衣眸光一直紧盯着脸色惨白的泰娅,那双眼眸已没了往日的波光流转,早已被一层水雾替上。 他叹气几声,抬手封了她几个穴道,舒缓着泰娅身上的疼痛。 等到一盆热水打来,陌紫衣捏起帕子往水里沾了沾,擦拭着泰娅脸上的汗液和身上的血液。 直至老太医赶到之时,陌紫衣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老中医看着他,又看了一眼熟睡的泰娅,忍不住地夸赞了他一番。 —— 暴室。 第312章 与我们何干 夏侯琳珑一说完头便垂了下去,身前身后都是灼热一片。蒙崎还很恶意地用烙铁死抵在她的腰腹,使得她的背脊硬生生地接受着后面的灼痛。 汗珠和泪水混合在一起,她疼得紧闭着双眼,十指蜷在一起,忍受着这般煎熬。 忽地有人一阵风似地飘了进来,凑在蒙崎的耳边不知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夏侯琳珑凑得近,神思恍惚间好像是听到了陌紫衣和泰娅名字。 男人如蚊蚋的声音一消失,她便感觉头顶有一道灼热的视线,腹中的灼烫终于是撤了下去。低垂着眼眸,看了一眼自己被烧焦的衣衫,小腹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你们好生照看着人,可别把她给弄死了。” 语毕,蒙崎一拂袖便随着侍卫离开了暴室。 狱卒害怕夏侯琳珑还有招逃跑,便找来锁链,狠狠钉进她的脚踝之中。白嫩的脚踝立刻显出一片殷红,汗珠又止不住地往下落。 浅浅的指甲已经深陷掌心,划得掌心血痕阵阵。 这锁链是给西域最为低贱的犯人所铐,铐上的瞬间长且细的银钩也会直直地刺入犯人的脚踝。犯人愈是挣扎,银钩便钉得愈紧,严重时能够直接毁了犯人的一双腿。 从前皇帝就是觉得西域族人的刑法太过严苛,中原也已是大势,所以才下诏令让众人学习中原,从服饰习俗到法律,一一不落下。 脚铐许久没用上,狱卒反正也甚是不喜中原的人,索性就拿这来伺候伺候夏侯琳珑。 夏侯琳珑自然不知脚铐的“玄机”,她痛得蹬了蹬腿,发觉钩子更往里了之后,她便明白过来,瞬间放弃了挣扎。 背后的灼热也终于是消散,夏侯琳珑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不停地起伏。 瞧着这么个半死不活的女人,狱卒也觉无趣,锁住房门,甩着钥匙圈哼着小曲走了出去。 整间房安宁下来,耳畔传来阵阵其余的哀嚎声,听得夏侯琳珑忍不住缩着眼眸。 人散尽之后,房内的老鼠便嚣张起来。从杂草中爬了出来,肆无忌惮地穿梭在房内,甚至是跃上了夏侯琳珑的脚背。 似乎是发现这一块栖息地比其余的地方温暖干燥,那只老鼠直接就趴在了她的脚背之上。 她吓得喘气,浑身起着疙瘩,背脊冒着冷汗,可她又不敢移动半分。害怕那钩子直直戳进脚骨,让她再也走不得路。 还未找到彼岸果,双腿万不能在这个时刻废掉。她闭着眼,忍受着老鼠不停在她脚背上穿梭。好在还有绣鞋相隔,让她的不适感没有那么强。 暴室内一片昏暗,哀嚎尖叫逐渐消停,夏侯琳珑整个人都有些无力,还有些昏昏欲睡。 房门轻响,狱卒带着饭走了进来。他把绳索松开,夏侯琳珑虚弱地直直往地上栽。她那如海藻般浓密乌黑的发丝早已凌乱不堪,如今也有大半被烫焦。背后的衣衫已被烫得破碎,露出的肌肤一片血红。 空气中腥臭和烧焦的气味相融,此刻添了些泔水的气味更是难闻。 夏侯琳珑看着这臭气熏天的馊饭,胃里一片翻腾。她侧头掩嘴止不住地干呕了好一番。 胃里呕出的酸水让狱卒不由得皱眉,饶是他已经见过无数相同的场面,可每一次看到心中都是止不住的恶心。这些犯人最后的呕吐物最后还是得落到他们来收拾,等这些犯人离开,上面的污秽早已凝结成块,别提有多么令人作呕。 他蹲下身毫不犹豫地紧拽着夏侯琳珑的发丝,迫使她抬起头,“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呢?这么娇贵?有得吃就不错了,还做出这般嫌弃的模样。” 他一把甩开夏侯琳珑,她倒在一侧,头疼欲裂。她抖着手把碗端了起来,碗口的破碎处把她的指尖划得冒血花。 第313章 毁容 夏侯琳珑面上云淡风轻,摆明了是不打算认账。她越是倔强,蒙崎越是不会如她意。 “宫中突发刺客,泰娅受伤,陌紫衣待在公主身边衣衫不整。” 夏侯琳珑强忍着疼痛,艰难地吐出字眼:“如若陌紫衣当真目的不纯,早就被公主身边的侍卫拿下,哪还会安然无恙地坐在漪兰殿?” 西域男子倒地骨子里还是有些许野蛮愚钝,被夏侯琳珑轻轻一堵,蒙崎便噎得开不了口。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人,如若夏侯琳珑不是中原血统,蒙崎必定会将她占为己有。 他和泰娅一样,对于中原那一套皆是深恶痛绝。西域之人本该自由洒脱,却因中原的条条款款将自己束缚在一个樊笼之中。 泰娅是明明白白地把不满表达出来,而他却不能这样做。他只能偷偷把这些厌恶藏在心底,只有表现得成熟稳健,父皇才不会对他生疑。 现如今一个女子,一个如此狼狈的中原女子,竟然敢用这样的语气与他说话,他甚是发怒。暴室都是他的人,他也无需佯装温润如玉的模样,他箭步上前,狠攥着夏侯琳珑的下巴。 他只要微微一使劲,这女人的下颚就会被捏得粉碎。犹记夏侯琳珑是傅翊韬身边的人,他心中还是忌惮着这不败将军,要是伤了南阳而来的人,他害怕会掀起一阵波澜。 因此他得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才能收拾夏侯琳珑。 所以此刻他也只是捏紧了夏侯琳珑的下颌,抬起她的头。 “若是泰娅有个三长两短,便用你和陌紫衣陪葬!” 夏侯琳珑仍旧淡定的模样,虽然夜闯鸳鸯台是他们逾矩,但泰娅早已与自己划清界限,就算是她出事,万不该算到自己头上。 至于陌紫衣为什么会在泰娅身边,夏侯琳珑也觉蹊跷。 蒙崎手中已经捏紧藤条,上面尖刺密布,要是挥在肉身,不知会是怎样的景象。 夏侯琳珑还在思索着陌紫衣,她微微吐出一口气,还好他没出事。 藤条忽地鞭向自己,尖刺穿破衣衫直直刺入肌肤之中,她一声闷哼便紧咬着牙。 蒙崎没有立即撤开藤条,而是漫不经心地审视着夏侯琳珑痛苦的模样。 昨晚那名侍卫又冲了进来,嗓音里充满了喜悦:“殿下,公主已经醒来!” 蒙崎大喜,但仍不忘折磨夏侯琳珑一番。他故意拽着藤条往下划了划,藤条飞扬在空中,掀起了她几块皮肉。 她咬紧牙关,汗珠不停地渗出,双眼早已没了往日的光亮,脸颊也是一片灰败。 男人上前轻拍了拍她的脸蛋,幽幽说道:“等泰娅把昨夜的一切都说出来,等着傅翊韬给你收尸吧。” 他拨了拨她因汗渍黏在脸上的发丝,之后嫌恶地擦了擦双手,跟着侍卫离开了幽深的暴室。 脑子混沌一片,夏侯琳珑缓慢地整理着思绪。越是疼痛,她就越是清醒。 陌紫衣差点被擒,泰娅出手相助,左不过一个“情”字。原以为那日的不欢而散已经她很是难过,现在看来她还是没逃出感情的牢笼。 既然泰娅已经醒来,肯定会不遗余力保住陌紫衣。他回到广明殿,发现自个不在,那她离开这恶臭恶心的地方也快不远了。 幸好今日的蒙崎没再对夏侯琳珑使用烙刑,她能稍稍缓缓劲。若是背上再经历这么一遭,那她恐怕就真的废了。 等待的时光相当漫长,等到夏侯琳珑伤口都不再发疼时,门前才有着细碎的脚步声。她惊喜地抬起脑袋,却发现是一个醉醺醺的男人。 她睁了睁眼,往他身后看了看,没有陌紫衣没有泰娅,甚至连蒙崎都不在。那这个微醺的男人跑来做什么,自己双手被缚,到底会发生什么她想都不敢想。 第314章 她是玲珑 烙铁把夏侯琳珑的左脸烫得滋滋作响,空气中的焦味袭在她的鼻端,冷汗滚入她的眼睛,让她难受得厉害。 可狱卒依然不放过她,或许是看到她脸上倔强的神情,他很是不悦,手上的力道更加大了几分。 看夏侯琳珑的打扮,狱卒猜测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既然他得不到,那就直接毁了她这张脸,让所有人看到这脸都心生嫌恶,谁也别得到她。 夏侯琳珑疼得意识涣散,唇瓣轻启,却毫无声音,不知道她到底在念叨什么。 “住手!”意识模糊间,她忽地听到传来了这么一道愤怒的女声。 她偷偷抬起眼皮,果不其然,当真是泰娅,还有她身后的陌紫衣。 陌紫衣看到夏侯琳珑衣衫褴褛,脸上还被烙铁狠狠地黏住,他眼中簇满火苗。大步流星地冲到狱卒面前,使出浑身气力,一掌把男人拍到了冰冷的墙壁。 “谁允许你这么做的?!”陌紫衣早已没了原来温雅的模样,周身都散发着火气。 他和傅翊韬视若珍宝的女人,竟然被这么个小小狱卒绑在这折磨。他甚至都不敢回眸看一眼夏侯琳珑血肉模糊的脸颊,只得把所有怨气都撒在男人身上。 泰娅走上前,轻轻拦住了即将发狂的陌紫衣。她心中略有些不满,但是看夏侯琳珑已经要死不活,她轻声说:“这男人交给我,你快看看夏姑娘。” 方才夏侯琳珑抬眸已经是用了浑身仅存的力气,现在知道她会被解救出去,她也轻松不少,任由着沉重的眼皮慢慢阖上。 陌紫衣颤抖着双手把夏侯琳珑手腕上的绳索解开,一夜之间,之前还眉飞色舞的女人,如今已是气若游丝。 他紧张的没发现夏侯琳珑的脚铐,拦腰直接将她抱起。银钩更加深入几分,她疼得呜咽了几声,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陌紫衣这才发现她脚上的铐链,脚边已经是鲜血淋漓。 泰娅诧异回头,看到夏侯琳珑的脚边,她瞳孔震缩,她捏起旁边还烧得通红的烙铁,恶狠狠地烫在狱卒的脸上。 就算是有几分薄薄的醉意,现在狱卒也是完全清醒。疼得不住地打滚,还在不停地求饶。 泰娅松开手,又帮着陌紫衣取下夏侯琳珑脚上的铐链,她有些不忍心,看着女人不停张着的嘴,她凑上前听了听。 夏侯琳珑喊的是“翊韬”,幸好不是陌紫衣的名字,泰娅窃喜,又看了一眼满脸愤怒的陌紫衣。 —— 南阳城傅府中,苍穹春禾等人面面相觑,傅翊韬坐在轮椅之中有些迷茫地搜索着面前男人的身影。 “韬儿这是怎么搞的,竟然眼睛都看不清了?” 能故作假惺惺,实则看笑话的语气说话的人,除了慕容傲还会有谁? 他满脸疼惜,有些怜悯地瞧着傅翊韬。可是那双狭长的眼眸中却闪着无限的嘲讽。 傅翊韬听闻慕容傲的话,止不住地咳嗽,整个上半身都佝偻着,看起来无比痛苦。 慕容傲忽然地出宫来到南阳,他总觉得皇帝不安好心。 “韬儿忽地与朕断绝关系,让朕伤心难过了好些天,亏得朕还帮你忙活半天。不曾想,竟是狗咬吕洞宾。” 春禾捏紧了拳头,这老皇帝,说谁是狗呢?!虽然她平时大大咧咧了些,可现在的局面她还是拎得清,要是现在冲撞了皇帝,慕容傲一发怒,血洗南阳城都有可能。 慕容傲的“忙活”,让众人都止不住疑惑。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能为他们王爷付出了?他恐怕是巴不得王爷现在病怏怏地倒在床榻上才好。 “瞧瞧你们脸上这是何表情,朕又不是洪水猛兽,把你们吓成这样。”慕容傲展了展茶,浅酌一小口,慢慢观察着他们的神情。 第315章 噩梦缠身 慕容傲的声音又让众人一惊,他们都屏住呼吸,看着玲珑。 不说这软绵绵的声音,肖似的名字,就连那样貌都与夏侯琳珑有七八分相似。 春禾看见女子扭着腰肢走进来时,都有霎那间的失神。她定神好一会儿才把夏侯琳珑与玲珑分辨开来。 玲珑必定是被慕容傲好生调教了一番,不然这一颦一笑不会与她家王妃这般雷同。可她俩最大的不同就是,此女实在太妖媚。眉梢总是轻挑,美目间水波流转,不经意间就能撩拨起男人的心弦。 可是夏侯琳珑虽容貌艳丽,但那双眼却是澄澈明净。因为识得医术,使得她整个人又添了些许淡然,人淡如菊不过如此。 春禾也相信,王爷肯定不会被面前的女人所蛊惑。就算他双眼看不清,也能认出此女并非夏侯琳珑。 可傅翊韬的动作却是让人大跌眼镜,他反握住女人的手,眼眸里藏满了情意,深情地凝视着面前的女人。 春禾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面前的一幕甚是可怖。若说王妃已不在人世,王爷露出这么缠绵缱绻的目光无可厚非。明知王妃还在西域为他寻彼岸果,明知面前的女人是个赝品,可他仍然露出了这等表情! 她忍不住怀疑傅翊韬到底是爱着夏侯琳珑的皮相,还是王妃的一切。 照现在看来恐怕是皮相占了上风,春禾忍不住握紧了拳,满目仇恨地瞧着傅翊韬。 慕容傲倒是把她的模样都看在眼底,又忍不住嗤笑:“这不是跟在那荡妇身边的小丫头片子?怎的,觉得玲珑不配与你家主子拥有相似的模样?朕倒是觉得是你家主子让这样貌蒙羞。” 春禾咬紧了牙,眼前起了一层雾,她期待地望着傅翊韬,想要听到他为王妃辩解几句。 可是,他没有。就算那双眼看不见,他仍旧凝视着玲珑,不曾为他的正妻辩解几分。 傅翊韬痴情的模样让慕容傲心情大好,不枉他教导这玲珑,还赠予了她这**香。 **香诚不欺他,果然让傅翊韬神魂颠倒。看来这南阳落魄,也是指日可待。 他欢喜地一拂袖,喊着邢公公便随着一起回宫。 他满是慈爱地看着玲珑,语重心长道:“韬儿行动不便,麻烦你多照顾着点。” 玲珑笑得灿烂,眼眸轻轻闭着。那狐媚的眼一闭,倒是与夏侯琳珑又肖像了几分。 —— “翊韬!”自夏侯琳珑从暴室出来,已有两日。她总是迷迷糊糊,相当嗜睡,可就算是梦中她也不甚安稳,梦中呓语老喊这二字。 噩梦缠身,她总会梦到傅翊韬,并不是他一人,他身边有了一名娇俏的女子。她看不清女子的眉眼,却能看清傅翊韬眼中的深情。 那样的神情,从前只属于她一人,却被另一人撬走,她不甘心。她胡乱地在梦呼喊,可他却惘若未闻。 今日梦中,他终于是理会自己。他慢慢摇着轮椅向自己靠近,可她觉得他的速度太慢,她捏着衣裙毫不犹豫地奔向他。 可他却是满眼嫌恶,甚至别开头,说着:“你这丑陋之人!” 丑陋……她从噩梦中惊醒,她趴在床上不停地喘气。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自己的左颊,上面的疤痕让她的手止不住地发颤。 “你醒了?!”泰娅偷偷打盹儿,没想到夏侯琳珑又醒了过来。 夏侯琳珑这两日经过医女和陌紫衣的医治,终于是脱离了危险。只是她清醒地总是断断续续,又会深陷噩梦之中。 第316章 排斥 夏侯琳珑甩开心中的胡思乱想,看了一眼泰娅,埋怨涌上心头。若不是这位公主推波助澜,就算蒙崎再怀疑她和陌紫衣,也不可能直接把她拎进暴室遭受如此对待。 但又是因为泰娅,自己才从那暗无天日的暴室中脱身。如若不是她,整张脸都可能会被那男人烫得面目全非。 手指抠进伤痕里,才开始愈合的疤痕又被她抠得生疼,滚热的血液流进她的指缝之间。 泰娅大吃一惊,急忙拽住她的双手,让阿蛮把陌紫衣唤了进来。 血液濡湿淡粉色的枕巾,陌紫衣看得心惊,挤开泰娅轻声在夏侯琳珑的身边哄着。 他掏出怀中还剩小半管的膏药,凑到夏侯琳珑跟前,“这是雪凝膏,每隔几日擦拭一番,再狰狞难看的伤疤都会消散。” 夏侯琳珑其实不畏惧脸上是否会留疤,只是她接连几天都被那噩梦纠缠,她早已分不清那些是现实还是梦境。她只知道梦中的她疼得无法呼吸,傅翊韬都不曾看她一眼,只因她脸上的疤痕太过丑陋。 视线落在雪凝膏上,嗓音甚是沙哑:“真的吗?” 陌紫衣不忍心看到她脸上露出那么脆弱的神情,仿佛一击即溃。他生怕自己声音哽咽,所以不再开口,只是挤着药膏往她脸上轻柔擦拭着。 冰凉的膏药触到脸上,夏侯琳珑只觉那日的灼烫之感又袭来。她忍不住地缩了缩脖子,十分抗拒着这膏药。 清幽的药香漾在半空之中,她轻嗅着,便闻出了血凝芝的气味。血凝芝与雪凝芝同名,雪凝芝不可多得,血凝芝更是珍稀。 血凝芝又名情花,原本只是普通的雪凝芝。曾经药王谷谷主为救情人,采摘了一朵雪凝芝,剜下心头血,滴入雪凝芝中,惊讶发现雪凝芝蓦地变得妖冶嫣红。 谷主捣碎花瓣,一半熬制成药,一半制成膏药,让那身负重伤的女子竟然慢慢康复。最神奇的是,那身上的疤痕也在消散。 后人纷纷效仿,对于雪凝芝的争夺也是激烈,只是让变成血凝芝的例子只有寥寥几例。 夏侯琳珑没想到谷主竟然把这雪凝膏送与陌紫衣,更没想到他竟然把这么名贵的药材涂在自己脸上,她觉得甚是暴殄天物。 泰娅被陌紫衣推开的那一瞬就有些呆滞,她静立在一旁,看着他这么轻柔地动作,心中无限羡慕。她咬着唇,强迫自己看着这一幕柔情的画面,尽可能让自己死心。 反正她所欠夏侯琳珑他俩的,她也尽数还清。夏侯琳珑的毁容完全是意料之外,大不了要是这个女人非要讨个说法,那便也把自己的脸划花还去。 泰娅捏紧粉拳,不想再看下去。她弯下腰把扒在自己腿上的黑子抱了起来,再悠悠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便离开了广明殿。 夏侯琳珑余光瞥着泰娅落寞离去的背影,心中叹了好几口气,又颤着睫毛望了望陌紫衣的神情。 她默默别开眼,又把心中的盘算敛了敛。若是现在告诉陌紫衣,他肯定会拒绝自己。那便只好在自己身子好一些的时候再与他商量一番好了。 “帮我取一下笔墨好吗?” 陌紫衣眼中有些不满,夏侯琳珑如今只能趴在床上,她都这样难受了还要想着写家书? 虽有不满,但他依然体贴地为她研墨,捏着纸笔递给她。 夏侯琳珑左手臂支在床上,被藤条所编之处还隐隐做痛。她咬着牙,撑着自己,右手哆嗦着捏起了笔。 身上疼痛难忍,下笔更是摇晃,几个字写得歪歪扭扭,丑得让她都有些看不下去。 她胡乱地把纸揉成一团有些挫败地扔到地上,整个人又重重地跌在床上。 “等你伤好些再写也不迟,如今展风也还并未回来。” 已经四天,按理说展风应该早就回来。可他如今仍然没有踪影,夏侯琳珑的脑袋一下发昏,忍不住地要发散思绪。 陌紫衣又抹了一把雪凝膏凑到她颊边,灼烧感让她回神,略微愠怒地看着他。 —— 展风赶到南阳之时,感觉傅府笼罩着几层厚重的霾,压得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第317章 丢弃 展风浑身血液倒流,他从前绝不会认为傅翊韬是这么容易变心之人。可现在的景象却让他背脊发凉,还是自古都是这样,男子多薄情? 他捏着夏侯琳珑的家书,捏得死皱。 正蜷在傅翊韬怀中的玲珑发现了一旁的二人,眼中闪着疑惑,看着苍穹声音懵懂:“咦,苍穹你身边跟着的这男子是谁啊?” 傅翊韬闻声也胡乱地望了望,玲珑看得有些心疼,轻轻掰着他的脑袋朝着苍穹的方向。 苍穹抽了一口气,这短短两三日,玲珑身上的妖媚气息再逐渐消散,这轻轻蹙眉与夏侯琳珑的模样大同小异。 可夏侯琳珑好歹是大家闺秀,从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坐在傅翊韬的怀中。 玲珑往傅翊韬的怀里靠了靠,捏着他的衣袖轻捻着。 “这位是展风。” 三人都有着各自的心思,竟没发现傅翊韬脸上表情忽地一变。 只一瞬,他的身边缠绕着幽香,让他又忍不住地沉溺其中。从玲珑出现的第一秒,他就摸清了慕容傲的心思,他一向自制力极高,可面对着玲珑,他却情难自禁,忍不住地向她靠近。 他也曾抚上过玲珑的面颊,是与夏侯琳珑有些相似,却又不尽相同。或许,是因为这相仿的面容,才让他忍下杀意,任由她作威作福。 “他手上捏着的是什么啊?”玲珑的语气天真,但眼眸里却藏了些狠戾。 展风一下警惕起来,假如被这女人知道夏侯琳珑尚且活在世上,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傅翊韬拨了拨玲珑额前碎发,薄唇轻启:“不过就是边关传来的书信,本王早说不再管此事,杨将军竟然还孜孜不倦地发书信过来。” 原来是边关之事,玲珑似懂非懂。当时邢公公找上她时,她受宠若惊。因为自己的模样,霎那间就从烟花女子脱身,她也曾感谢上苍。 坊间皆传傅翊韬硬朗非凡,见到真人后,他虽干瘦羸弱,却也能窥得他以前风姿。他给的宠爱,让她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心。 她委身于北岳各种男人之间,却从未被这样珍惜对待过。 短短两日,她竟然对这样一个双腿残废,双目失明的男人芳心暗许。 可她与慕容傲有过约定,那便是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除掉傅翊韬。他向她保证,只要傅翊韬死,她绝不会有危险。 她不由得苦笑,皇帝远在北岳,若真这么容易就能救她于水火之中,那她就不会被送过来充当眼线。但若是和傅翊韬一同赴黄泉,她也是愿意的。 她每日都往身上喷洒着适量的**香,迷了傅翊韬但心智,让他就以为她是夏侯琳珑。可不知怎的,意乱情迷之时,他总是会停下,愣怔地望着她。 眸子讳莫如深,她看不懂。却也知道这种眼神不属于自己,她有些妒忌。难不成自己这么一个大活人,还不过一位已逝之人? 但傅翊韬给她足够宠爱,她也不恃宠而骄,因为听闻夏侯琳珑不是这样的女子。鬼使神差,她在慢慢向着夏侯琳珑靠近。 总有一日,她会要了他的命,她也会与他一同前往黄泉。 “那,这封信应当如何处置?” 展风顺着傅翊韬的话接下去,发现了他并不像众人所想那般薄情。这种时刻,他仍是撒谎保住了夏侯琳珑。 “烧了。” 凉凉的语气让玲珑回了神,也放下了心中疑惑。看来傅翊韬是真不打算管边疆军队之事,也是现在他自立城主,少去掺合北岳之事,明哲保身最为重要。 春禾听到庭院中传来的阵阵人声,双腿不由自主地就往那边迈。等她才靠近,便得一声“烧了”。 烧什么?看着站在一旁的展风,她恍然大悟。原来是要把夏侯琳珑从西域传回来的书信给烧了。她浑身发凉,看向傅翊韬的眼里充满了愤恨。 看到倒在他怀中的女人更是忍不住想要把那张皮相撕毁。 可她没有这么做,傅翊韬这样来得太反常。她虽颇有怨怒,但也知道玲珑是皇上身边的人,他又常年被皇帝威胁,如今这样是迫不得已。 第318章 求你治好她 傅翊韬醒来之后大发雷霆,所有人都云里雾里,只有春禾知道为什么。 她把双手别在身后,看着下人们不知在地上搜寻着什么,她忍不住地冷笑。 既然夏侯琳珑留下的东西都任凭玲珑胡乱丢弃,如今还在这装什么痴情? 展风原本昨夜就走,可被苍穹拉住,絮絮叨叨好一会儿,耽误了时辰。今日一早是被傅翊韬突如其来的怒火给吓醒的,他也跟着大队伍一起搜寻着那物什。 可傅府都快翻了个遍,那玩意儿竟是离奇消失了般,根本找不见。 玲珑看着傅翊韬阴沉的神色,心中止不住地慌乱。她胡乱地走到庭院,微弯着腰不停地在地上搜索着。 地上早没了那发丝的踪影。她急得双眸模糊,听得傅翊韬轻声唤她,她哆嗦一下,缓慢挪动着步子走了过去。 意料中的怒火并没有洒在自己身上,傅翊韬只是轻柔地捏着她的手,慢慢摩挲着。 玲珑瑟瑟发抖,又沉溺于他的温柔。她一时恍惚,压根没发现他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春禾在一旁看得浑身发抖,更加捏紧了手中的东西,她轻哼一声飞快地跑回了房。 展风余光瞥着春禾的身影,知道这小丫头肯定是很气愤。昨日他初见玲珑之时,他心中愤懑。后面看到傅翊韬对夏侯琳珑的保护,他也是想明白。 傅翊韬如今身体羸弱,玲珑又是皇帝所赐之人,他不能怠慢。 可现在展风却没时间宽慰春禾,只得不停搜索着地上。傅府手忙脚乱大半天,也不曾找到傅翊韬所丢之物。 傅翊韬的怒火好像在玲珑靠近他的时候就已消散,看着众人汗流浃背,他大手一挥:“罢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玩意儿。” 语毕,浑身僵硬的玲珑才悄悄舒了几口气。 傅翊韬抚着她的背脊,感受到她的放松,面色一冷。 大风的灌入,让他又是忍不住地咳嗽。 他话一出,一众奴仆才放松了心情,傅府又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展风觉得时候不可再耽搁,否则夏侯琳珑又该胡乱猜测一番。他匆匆与苍穹告别,趁着玲珑未注意到自己,他找到春禾小声说着:“你一定要相信王爷。” 春禾咬着唇,紧紧拽着发丝,声音哽咽:“我只是替郡主不值。” 夏侯琳珑不过才出去几日,位置就被一个冒牌货所替代。并且傅翊韬给的宠爱,有过之无不及,她看着都气愤。 展风叹气,脚尖轻点飞上房檐,速速奔回了西域。 广明殿依然如之前那般宁静,可他也发现匿在黑暗中的眼睛已经消失不见。 四处无人,他迅捷地飞下地,摸索到夏侯琳珑的房间。他轻叩着门,无人应答,心中一紧,又忍不住大力地叩了几下。 夏侯琳珑从睡梦中惊醒,有气无力地喊了声:“进。” 展风踏进房门,瞧着夏侯琳珑无力地趴在床上,锦被搁置在腰下,背上绯红一片,突然就慌了心神。 “王妃……” 夏侯琳珑睡意全无,撑着身子欣喜地望着展风。看到他脸色剧变,她脸上的表情的也稍稍僵硬了下,飞快地转了头。 背上的肌肤还露在空中,她下意识地捏着锦被往上拉。 展风走近才发现,夏侯琳珑背上的伤肯定是被人故意所烫。而能这么做的,便只有蒙崎等皇室之人。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傅翊韬和夏侯琳珑怎么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像是一记闷棍狠狠捶在他脑袋,搞得他手足无措。 “王爷他怎么样了?”夏侯琳珑双手交叠,下巴支在手背上,轻轻询问着。 展风眸光震颤,夏侯琳珑此时都已这般虚弱,竟然第一时间还是询问着傅翊韬。 “我现在受了些轻伤,可能一时半会没办法再给王爷写信了。” 展风听得唇角扬得有些苦涩,玲珑待在傅翊韬身边,为保夏侯琳珑,那些信肯定次次都会被焚烧。 第319章 你当真不明白吗 在西域良药与陌紫衣医术的配合下,夏侯琳珑背上的伤口终于愈合。烫伤的痕迹只余浅浅的红,她也不必再日日裸露着背脊,终于是能够穿上的衣衫。 只是她的脸和脚踝还是疼痛不止,下床得靠着足够的支撑,她才能颤微微地走到窗边。 不知怎的,公主差点被凌辱的消息不知被谁走漏了风声。饶是僻静如广明殿,她也曾听到仆人偷偷议论过。后面更是愈传愈烈,直说泰娅失节,气得那藩王直接退婚拂袖而去。 夏侯琳珑不止一次在窗边看到站立在竹林中的泰娅,她似乎是紧抠着竹子,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方向。 看到房中只有夏侯琳珑一人,泰娅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蒙崎没再囚禁着二人,陌紫衣时常出入太医院为夏侯琳珑诊治着药方。 夏侯琳珑窝在室内无聊,想到皇帝的寿辰愈发靠近,她有些心急。 鸳鸯台之事,她也知道泰娅也并没有完全信任自己。 既然她不信任自己,那便换个人再接近她。 夏侯琳珑朝着泰娅勾了勾手指,她也摸不准这公主会不会过来。等那莲步向她轻移之时,她微微勾勒起唇角。 泰娅步入房门时还略微有些紧张,她警惕地朝着四周瞧了瞧。 “公主别担心,陌公子不在此处。” 泰娅闻声,这才把视线落在夏侯琳珑的脸上。 她许久没见到夏侯琳珑,但也发现那脸上的伤痕虽没之前那般可怖,但仍是让人忍不住打寒噤。 夏侯琳珑的状态似乎也恢复得很好,不再像之前那么幽怨,脸上也带着点浅浅的笑容。 如果那脸上的疤痕消失就好了,这样纯净的笑颜,不该有这种伤口来煞风景。 夏侯琳珑抚着脸上的歪歪扭扭的痕迹,轻轻笑着:“公主不必自责,假如不是公主及时赶到,可能琳珑整张脸都已被毁。还要谢谢公主,为我讨回公道。” 她亲昵地拉着泰娅,近似呢喃:“只是公主当真不后悔吗?” 有泰娅在,夏侯琳珑当时便不怕陌紫衣会出事。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自损清誉解救他。 女子名节有多重要,夏侯琳珑不信泰娅不知道。 泰娅浑身一僵,狠狠把手抽了回来,她微别过头,梗着脖子道:“西域男儿才不在乎这些。” 夏侯琳珑也清楚地看到泰娅眼眸中闪烁的水光,倘若西域男子真不介意,那藩王铁定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公主,我知你心情。” 她之前也被皇上所诬陷,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开始唾弃她。认为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妖精,耐不住寂寞的荡妇,这一切都来源于慕容傲的一番话。 人民不需要真相,他们只需要一些能够他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罢了。 镇国王妃看似如此纯良,骨子里却是那么淫荡,这已够人们畅谈。 泰娅生性骄傲,眼高于顶,如今却遭受如此侮辱,肯定也有许多人等着看笑话。 泰娅听着夏侯琳珑的话,慢慢地明白过来,之前那首民谣传遍各国,连她都时不时地哼上一两句。 只是她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这样的丑闻又落在自己身上。 不论她走到何处,总能听到几个小宫女凑在一起讨论着她失节的事情。语气中的幸灾乐祸,让她浑身发抖。她想要上去争论,可她衣衫不整被陌紫衣“所救”,又是事实。 何况那无辜的侍卫已经死在刀下,现在死无对证,根本没人信她依然冰清玉洁。 “成为众矢之的,并不好受吧。公主,你这样为了陌公子,当真值得吗?” 第320章 终是妥协 夏侯琳珑话音方落,一时就陷入了死寂,陌紫衣有霎那间的愣怔。 那黑衣人果然料事如神,泰娅的忽然出现当真是救了他一命。只是他们二人都不曾想到,夏侯琳珑待在广明殿都会出现意外。 现在夏侯琳珑如此发问,让陌紫衣的心蓦地就紧张起来。 不论泰娅如何的让他心生厌恶,可到底还是一名女子。不论当夜宫中是否有采花贼出没,她衣衫不整是事实,宫中也已经散着她的流言蜚语。 久而久之这些流言必定会散布到民间,那样泰娅肯定名声尽毁。 泰娅如此不惜名节保住自己,陌紫衣怎会不明白其中道理。只是她这份情谊,他承受不起。 他不过是药王谷一名两袖清风的弟子,怎会觊觎公主身边人的位置。更何况,他的心从来都不在泰娅那。他的心意早已给了夏侯琳珑,只是面前女子也承不了自己的情谊罢了。 “你我皆知泰娅仍是清白,可无人相信,而她则是因为你才做出如此抉择。” 陌紫衣有逃避之心,夏侯琳珑悠然出声,让他不得不面对泰娅的情谊。 “就算她为我们做了如此大牺牲,可是她仍是让你身子被摧残的始作俑者。”陌紫衣仍旧不愿面对,他依然狠咬着这件事不松口。 夏风微凉,扑在夏侯琳珑身上,拂得她的脸颊有些发痒。她也从铜镜中窥过自己的样貌,当真是有些丑陋。 可有那雪凝膏在,身上伤痕痊愈是迟早的事。而泰娅不一样,除却中的那几刀,在医女的治疗下她早就活蹦乱跳。可是那些流言,却可以把她凌迟致死。 三人成虎,夏侯琳珑深知那些胡言乱语笼罩在自己身边是有多么地疼痛。 “为何要耿耿于怀此事?难不成陌公子你心中是认为身体上的伤害要比心理上来得痛苦许多吗?” 瞧着陌紫衣排斥的表情,夏侯琳珑不由得喃喃出声。二人颇识医术,当然深知有时药石也是无法治愈人们心中的郁结。 “这样的流言,我也曾经历过。” 一想到那些流言,夏侯琳珑就忍不住发抖。若不是傅翊韬支撑着她,以她以往的性格,恐怕是抵不住这等污秽之言。 泰娅还是久居在深宫中的公主,从小便是皇帝手上的掌上明珠,肯定没经历过这样的事。 想起她今日眼中的泪花,夏侯琳珑在心中叹气,她强硬死撑的模样,让自己都忍不住心疼几分。 照泰娅那态度,不论她怎么回避陌紫衣,但总归对他还是有感情的。 只可惜这个男人却是一块顽石,冥顽不灵。如同之前的傅翊韬,气得让人跳脚。 “如若不是王爷,我恐怕撑不过那些流言。我没有你们看起来那么坚强。” 夏侯琳珑直视着陌紫衣的双眼,陌紫衣从她澄澈的眼眸中窥到自个,有些无措。 她话里有话,却又浅显易懂。陌紫衣不敢置信,更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心去面对泰娅。 “再这样非常时刻,有心上人在她身边安抚着,总不是什么坏事。” 越来越靠近心中的答案,陌紫衣有点不愿再听下去,他匆匆背过身,沉沉地吸了一口气,颤抖道:“你容我想一想。” 陌紫衣仓皇逃走,但有他这句话,夏侯琳珑心中也有了底,至少没有明确拒绝,那便还有回转的余地。 之后陌紫衣就有些避着夏侯琳珑,她看着他凌乱无序的脚步也忍不住地在心底诘问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否正确。 背上的伤好了七八分,脚踝的骨头也开始愈合。她扭了扭莲足,慢悠悠地挪着步走到桌案边,抛却烦恼,美滋滋地开始给傅翊韬写着家书。 写完后,她捏着书信,在院中学着布谷鸟的声音,匿于光影中的展风瞬间跳到她面前。 夏侯琳珑把书信塞进他怀中,唇间轻抿:“许久没给王爷写信了,我怕他无聊,给他编了些新奇的玩意,拜托你了展风。” 说完她的表情就有些扭曲,脚伤并未完全好,就这么轻站一小会,便有些撑不住。 第321章 美男计 陌紫衣还是睡意朦胧,声音更是轻得过分。若不是那嗓音嘶哑,夏侯琳珑险些都未分辨出他的声音。 “我需要做些什么?” 即使方才陌紫衣狠灌香茶,浸润咽喉,如今的声音也是粗嘎沙哑,没有一丝往日的温润。 夏侯琳珑看着他眼底的乌青,微扬的嘴角又轻抿。 她嚅嗫着唇:“不急,陌公子今夜还是好生休息,明日一早咱们再商讨不迟。” 今晚来,不过是想讨一个答案。不论陌紫衣同意与否,她肯定不会心生埋怨。 帮她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她也不可能用刀架在他脖子上,威逼利诱他,让他去换取泰娅的信任。 她只是想求一个痛快,要是他明确拒绝,她便好找寻另一个突破口,慢慢赢得公主信任。好在陌紫衣最终还是妥协,为自己走到这一步,她一阵感激一阵内疚。 陌紫衣并未搭话,只用那幽深的眼眸静静地凝望着夏侯琳珑。 灼热的视线打在夏侯琳珑脸上,她心中愧意更甚,不由自主地垂下头。她轻拂下陌紫衣的手,飞快地转身。 俏皮的月华一点一点跃在平静的池面上,夏侯琳珑望着池中央,无声启唇:“抱歉。” 对于陌紫衣对自己的那番情谊感到抱歉,也为让他做出如此牺牲感到抱歉。 脚步有些急,步入房门她迅速用背抵上,看着屋中忽明忽暗的烛光,她又是阵阵失神。 酸软又在抗议着她对双脚的过度使用,她扶着门栏,颤颤巍巍地走到窗边,撩开水晶帘躺了进去。 不知是不是解决了心事,夏侯琳珑这一晚睡得异常安宁。连日以来的梦魇也终于开始消散,她甚至是还做了个美梦。 翌日,她破天荒地没有早起。外面尖锐的蝉鸣声敲醒了她的神智,她苦恼地捏着被子蒙住脑袋,依然抵挡不住聒噪的蝉鸣。 她懊恼地睁开双眼,灿烂的阳光让她蹭一下弹坐起来。 飞快地整理好衣裳,她来到院落中。 宫女穿梭于庭院中,瞧见她醒了,才纷纷喊着太监装饰着广明殿的每一座大门。 喜庆的大红灯笼悬挂在空中,夏侯琳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忙上忙下。在她们忙不过来之时,也悄悄地为他们搭一把力。 右肩被人轻触,夏侯琳珑诧异往右边望去,空无一人。她拧眉又朝左边瞧去,只见陌紫衣眼里满是促狭。 昨夜里那抹让她喘不过气来的视线终于是消失不见,她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带着陌紫衣来到角落,东张西望一番,她才支支吾吾说着:“我思虑了很久,恐怕是要让陌公子牺牲色相来谋取公主信任。”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在她看来女人也是如此。不然她怎么就栽在傅翊韬的手中了呢? 只是陌紫衣的眉瞬间皱了起来,他很是不喜这样的做法。 夏侯琳珑也是心虚地冒汗,想他是药王谷弟子,必定是高洁傲岸。如今为了一个女人的信任,却要做出这种事,说出去恐怕会让药王谷蒙羞。 可泰娅就是看重陌紫衣这张英俊的脸,以她的聪慧,肯定会看出他的心思。可是她的心在他身上,她也一定不会再像对自己这般对着陌紫衣胡言乱语。 陌紫衣沉默思考,似乎夏侯琳珑所提的“美男计”是最快的捷径。他这么做是迫不得已,是为了救人,要是这件事传出去,谷主肯定也不会故意责备他。 但这美男计着实太让他无奈了些,他从前只顾着和药草打交道,何曾用过那些狐媚的手段去魅惑女子? 何况泰娅看起来比他更加妖媚,他害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被反噬。 最后落得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那可就糟糕透了。 夏侯琳珑“噗嗤”笑了下:“陌公子,我可没说过要你用如何手段去勾搭公主。” 第322章 意乱情迷之吻 陌紫衣看着面前的泰娅,似乎是觉得她有些地方在悄然改变,但她的样貌依然是那样的艳丽,稍稍一瞥,便是惊艳。 右手蜷在一起,抵住唇轻咳一声,才把心头默念已久的那句话说出来:“是我,我约公主在此相会。” 几个字说得结结巴巴,听得陌紫衣自个都有些恼怒。连这么小的谎都说不好,之后怎么才能哄得泰娅开心?可能她已经看出自己在撒谎了,再过不久他肯定也会被抓入暴室。 泰娅不敢相信,美目终于是簇了些欣喜的水光,唇瓣止不住地往上飞了几寸。 陌紫衣发红的脸颊更是让泰娅觉得新奇得紧,虽说她之前还甚觉异样,只是看到他的脸,所有疑虑全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她小心翼翼地朝他走了好几步,却又停下。陌紫衣厌恶的神情还刻在脑海之中,她轻咬唇瓣,她还记得他说“东施效颦”时脸上的愠怒。 突然间,她就产生了些许怯懦。她忍不住自嘲,自己何曾变成了这般胆小卑微之人? 只是他的神情总是在午夜梦回间伴随着那些流言缠在她的身边,让她喘不过气。 “对不起。”男子略带歉意的声音伴着尚且温柔的夏风飘到了泰娅的耳中。 她不知道他在为哪件事道歉,直觉告诉她应该是那日不欢而散之事。 心中又是止不住地欢喜冒泡,她压住又要上扬的唇角。因为夏侯琳珑教导过她,中原女子都比较矜持,万不能做出太喜形于色的模样,那样太不知羞了些。 泰娅微垂着头,轻摇头:“之前的事我大多都记不清楚了。” 她咬字咬得轻,稍稍被蝉鸣掩盖了些声音,陌紫衣未听得真切,兀自说着:“并不是有意冲撞公主,只是觉得您没有必要强硬与中原融合,你本来就生得美。” 陌紫衣又转了转身,泰娅这样艳丽的女子应当就该是罩着一层薄纱,翩跹得像只翻飞的蝴蝶。而不应该用中原那些繁琐的服饰禁锢她。 泰娅听得心悸,见陌紫衣没看着自己,她捂着胸口小口小口地哈着气。 陌紫衣把视线投向夏侯琳珑的方向,看到那露出来的一片裙裾,他忽地笑了:“对于夏姑娘,我更多的责任。王爷不曾苛待我,她又是王爷身边的人,我只是奉命保护她。” “所以,我把她的命看得比自己的更重要,所以在她受伤的时候才会那么发怒。何况她已经心有所属,我绝不会趁人之危,绝不会趁他们分离之际而借机占有她。” 泰娅听得心酸,看来夏侯琳珑和傅翊韬之间的感情当真是无法让人撼动。陌紫衣终归是挤不进去一分一毫,但是没关系,从今往后,她会在他身边。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后,伸手环绕住他的腰身。 忽然的一抱,陌紫衣浑身僵硬发抖。他不曾与人这么亲密过,泰娅只拢着一层轻纱,胳膊上的温热更是轻而易举地度到他的身上。 他轻轻颤栗,不露声色地敛去浑身的不适。既然已经答应夏侯琳珑的要求,他就没道理再反悔,他深嗅着空气,转过身把泰娅揽进了怀中。 坚实温暖的胸膛与那晚的一模一样,泰娅眸中漫着水雾。原来被心上人拥在怀中,是这样美妙让人眷恋的滋味。 泰娅整个人开始紧张,从前都是她主动,如今面对这样的陌紫衣,她不知所措。双手在空中纠结地扭了扭,最终是缠在了他的腰间。 他身上的药香香气扑人,把她迷得神魂颠倒,她想她恐怕是醉心于陌紫衣的怀抱之中无法自拔了。 夏侯琳珑悄咪咪地露出一双鹿眸,窥视着池边二人的动向。 没想到陌紫衣这种内敛有礼的男子主动起来也是这般的有魅力,她掩嘴偷笑。 泰娅窝在陌紫衣的胸膛,偷听着他心脏铿锵又稍带慌乱的跳动声。在他瞧不见的地方,唇角飞快上扬,这样就不会说她不知羞了吧。 她思索着那跳动的慌乱,是不是也说明,陌紫衣与自己一样紧张?他对自己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冷漠无情? 为了探究心底的想法,泰娅捏紧了陌紫衣丝滑的绸缎,抬眸望向陌紫衣。 第323章 做戏也该做足 夏侯琳珑缓缓挪步到铜镜旁,这才慢悠悠地松开了手。她侧着脸,左边的疤痕霎时出现在铜镜之中。 她既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坚强,也没有他们想的那样豁达。 这样可怖的伤痕叠在她脸上,她怎么能不害怕呢?虽说她不信傅翊韬会这么弃了她,但梦境里的真实让她周身发软。 那等她人老珠黄之时,她是否也会待自己如初呢?她摇了摇头,直直地盯着镜中的自己,双手拍了拍脸,找彼岸果才是大事,怎么可以胡思乱想这些。 瞧之前傅翊韬对傅紫岚说的那番话,必能看出他不是那样薄情寡义之人。 陌紫岚,夏侯琳珑在嘴里轻咂摸着这个名字。许久没有想起她,乍时想起,便觉恍如隔世。 她清晰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闪过恐惧,不会的,自己肯定不会沦为傅紫岚那样的妒妇。 傅翊韬对自己是有情的,左手慌张地覆盖上脸颊,她却悲哀地发现一只手竟然盖不住上面的痕迹。 夏侯琳珑忽然无力,双手撑在桌沿,狠喘几口气她才走到书桌坐下。傅翊韬心烦意乱之时总会静静地坐在书房练字,她如今便有模有样的学起来。 缠着手捏紧笔,嘴里不断念叨着药草的名称,右手凌乱的划动着。看着纸上的一片潦草,夏侯琳珑心中更是烦闷。 薄薄的一层纸被她揉成一团,泄愤似地往门口扔。好巧不巧,正中陌紫衣胸怀。 陌紫衣诧异看了夏侯琳珑一眼,唯恐她是发现了自己和展风的秘密。弯腰捡起一团纸,轻轻铺展开,看到上面各式各样的药草名,他忽地松了口气。 若是以往看到夏侯琳珑忽然的烦躁,他恐怕会欣喜,猜测是不是因为自己吻了泰娅。 可现在他也明白了她的心思,再也不会闪现出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他揉着纸页一角,轻声探问着:“怎么了?” 伏在桌上的夏侯琳珑大惊失色,慌乱地收拾着脸上的表情。眼中有不小的埋怨,这陌紫衣怎么走路不带声,方才明明还和泰娅在庭院中你侬我侬。 “泰娅呢?” 夏侯琳珑压下眼中惊慌,不经意地扫了扫陌紫衣的身后,并未发现泰娅的身影。 “蒙崎找人把她带走了,说是要给她讲一些皇上寿辰的事宜。” 陌紫衣撒了谎。 夏侯琳珑眨了眨眼,郑重道:“既然彼岸果在此,皇上寿辰必现此果。陌公子如今你一定要想尽办法讨得公主欢心,我们可不能在皇上生辰之时被禁在此。” 陌紫衣点头,又别过头,看着外面的池边。 方才一吻结束,泰娅面上绯红一片,眼眸亮晶晶,他看得都忍不住失神。 泰娅见他失神,忍不住环紧了他。小脸紧靠在他的怀中,传来的声音闷闷地,她说:“陌紫衣,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前提是,你得跟在我身边,我一定会帮你。” 陌紫衣自由惯了,就算是药王谷谷主都不曾禁足他半步。 现在到了这劳什子西域,接二连三被禁足,这算个什么事。蒙崎也就算了,泰娅一女子凭什么禁锢自己,难不成就像史书说的那般成为公主圈养的男宠? 他的自尊不愿让他做出如此让步,他一把推开了泰娅。 泰娅也是一头雾水,方才二人还如胶似漆,现在自己就被他推开,失落感不是没有,她心中的小骄傲又冒了出来。 她往后退了好些步,冷冷地看着他。她一句话未说,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广明殿。 泪花随着泰娅的飞奔消融在半空中,待陌紫衣推开自己,看到他脸上沉静的表情后,她也摸透了他的思绪。 刚才话到嘴边她又咽入口中,她不愿对他那么咄咄逼人。她垂着眼帘,擦掉眼角的泪珠,喃喃自语:“陌紫衣,就算是做戏,你也该做个圈套吧。让我深陷其中,不是更好吗……” 她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漪兰殿,蒙崎身边的公公早已等候多时。 第324章 甘之若饴 泰娅伸手贴在透明的罩子上,悄悄使着内力,它依然纹丝不动。 脸上的苦涩不禁又深了些,就算自己是蒙崎的妹妹,就算他不曾对自己设防,她依然打不开这小小的罩子,更遑论陌紫衣。 钩弋殿戒备森严,陌紫衣就算能够侥幸混进来,那他也肯定逃不出去。一早她便知这彼岸果被供在此处,为了保住他的命,她才不得不胡诌鸳鸯台。 可却弄巧成拙,没想到夏侯琳珑二人竟然如此大胆,那女人更是因为自己这随口一说而险些丧命。 双眸紧盯着彼岸果,泰娅喃喃自语:“可真是个不祥之物。” 力道更大了些,彼岸果依然散发着幽深的光芒,安静地待在正中央。 泰娅恼怒好一阵,无可奈何只能挫败地松开手。在蒙崎发现异样以前,她蹑手蹑脚地回到殿中。 光亮忽地涌进她的眸,她有一瞬地不适应。微抬起右臂,捂了捂双眼。 她轻手轻脚走到蒙崎身边,听着他的梦呓不由得失笑。 蒙崎虚眼看着泰娅背影,那抹身影消失,眼底的醉意顷刻消散,他坐在床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密室的方向。 这小丫头,难道对着彼岸果打主意? 泰娅步出钩弋殿时外面的阳光毒辣,晒得她的肌肤通红。她慢悠悠地回到漪兰殿,瞧着出逃好些天的黑子正慵懒地窝在门口。 被陌紫衣和彼岸果带来的烦闷烟消云散,泰娅兴冲冲地跑过去把黑子揽在怀中。 “你是不是在外面偷吃了?怎的这么重了?” 黑子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十分不耐地抓了她一下。它的指甲被修剪得整齐,饶是如此还是把她的手背划得红痕密布。 泰娅故作愠怒地嗔着黑子,但仍把它抱在怀中抚顺着它的绒毛。 黑子“失而复得”全宫上下都松了一口气,泰娅更是整日整日地闭门不出,逗玩着它。 泰娅连广明殿都不再去,夏侯琳珑在庭院中看着张挂着的灯笼心中越发着急。 按理说泰娅应该不会是这样的态度,这样的她实在太过反常。 陌紫衣亦是,整日沉默寡言紧闭门扉。 夏侯琳珑常常透过窗棂看着他失神的模样,心中也是止不住地疑惑。 陌紫衣拉开门扉,便瞧见夏侯琳珑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 那是与泰娅不一样的美丽,泰娅不可方物,美颜却不媚俗。而夏侯琳珑有着水乡浸润过的温柔之感,也有夏侯将军眉眼中的英气,刚柔并存。 如今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还有着突兀的疤痕,实在算不得美丽,可就是能够轻易撩拨起陌紫衣的心弦。 但,那是从前。如今,泰娅似乎是也有这个本领。不知是前些日的那个意乱情迷的吻,还是她换上中原衣裳之时,双眼不由自主地就被她黏住。 陌紫衣心底嗤笑一声,清心寡欲二十载,现在却被这样一个女子撩起欲望。他拢紧了双眼,这可真是个妖女! “陌公子?” 恬淡的嗓音飘入了陌紫衣的耳中,他的思绪又有些茫然。是了,自蓬莱山回来之后,夏侯琳珑总是用礼貌疏离的语气与他说话,言行举止都在淡淡告诉他,他们不会是一路人。 可泰娅不一样,即使身份尊贵……陌紫衣胡乱地摇头,怎么能拿夏侯琳珑与泰娅比较呢? 陌紫衣暗叹一口气,满脸愧意地走了过来。 第325章 不见 “夏姑娘,用膳了。” 门口小婢女的声音让夏侯琳珑稍稍回了神,她悄悄敛去眼中的悲痛与惊慌,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裙,悠然地随着小婢女去了大殿。 夜深,夏侯琳珑房中又传来了浅浅的啜泣声。 她紧闭着双眸,脑袋不停地摇晃,梦呓着傅翊韬的名字。 夏侯琳珑再一次被傅翊韬抛下,她惊恐地睁开了双眼。 背上疤痕开始结痂,生着新肉,像千百只蚂蚁轻轻啃噬在她的背上。 浑身发痒,夏侯琳珑却来不及挠,脑海中不停盘旋着梦里傅翊韬那句话——“你这丑陋的女子,根本比不上她!” 夏侯琳珑捏紧锦衾,傅翊韬口中的“她”到底是指的谁? 或许是因为这相貌,傅翊韬认不出自己便是夏侯琳珑;亦或者“她”指的是常常出现在自己梦中,却看不清那么容貌的女子? 但那女子的身段与嗓音听起来都是那般的熟悉,只是她每次都想再窥出什么端倪之时,皆从那噩梦中清醒过来。 黝黑的眼眸直愣愣地盯着床幔,她涩涩一笑,不过就是个梦,那么较真干嘛? 虽这样安抚着自己,夏侯琳珑却怎么都睡不着。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瞥到窗边的阳光,她霎那间的清醒过来。 夏侯琳珑拢好衣裳,走到窗边试探着学了几声布谷鸟叫。 清晨微风拂得树叶沙沙作响,却迟迟不见展风身影,或许他还没从南阳赶回来。就在她转身之际,展风倏地出现在她面前。 展风睡眼朦胧,夏侯琳珑有些恼,许是自己打扰到他休息了。 “展风前些日子你回南阳之时,王爷他身子怎么样?” 从来都是夏侯琳珑往南阳寄信,南阳不曾回过一封信。想着是傅翊韬眼睛不方便,她便不甚在意。但她又忍不住恐慌,万一是他瞒下了身体的状况呢? “王爷好,好得很。” 展风被扰醒,此刻说话还有些结巴。 “那他身边……”夏侯琳珑轻咬唇瓣,“那他身边似乎是有佳人相伴?” 鬼使神差,夏侯琳珑控制不住嘴,便把这个问题给抛了出来。 展风浑身激灵,脑海中劈着无数闷雷,霎时把他的睡意炸得全无。 额头开始冒着冷汗,展风一瞬不瞬地盯着夏侯琳珑,似乎是要在她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来。 难不成陌公子已经把玲珑的事告诉了王妃?他不是这样不守承诺的男子,展风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那王妃又是从何处听闻这个消息的呢? 这样审视的目光盯得夏侯琳珑发怵,头皮发麻。 “王妃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展风忽地笑了,“王爷前不久还在我跟前念叨着王妃,他甚是想念您。” 夏侯琳珑忐忑的一颗心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她扬起笑:“那等我拿到彼岸果,你便随我回南阳一趟看看王爷。” 展风惊惧睁大双眼,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要是夏侯琳珑真的回了南阳,琳珑与玲珑相见,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王妃还是再歇息下吧。”展风觑着夏侯琳珑脸上的苍白,安抚着她。 夏侯琳珑也恍惚想起,自己辗转反侧一晚,现在肯定是异常憔悴。再过不久便是皇上寿辰,若是以这样的模样示人,是对皇帝大不敬。 陌紫衣拉开房门出来时,夏侯琳珑早已回房呼呼大睡。他看着院落中的展风,心中一急,连忙走过去,压低着嗓音:“你疯了?!竟然就这么站在这,被人看到如何解释?” 展风的表情却甚是异样,同样压低了声音:“你可有把玲珑之事告诉王妃?” 陌紫衣怔愣,琳珑不就是王妃?他缓慢思索一番,才想起展风口中的玲珑是傅府中留着那名祸患。 他不悦地蹙起了眉,展风为何会这么说? 第326章 原来她没死 “公主,陌公子已经离去。”阿蛮回到殿内,向泰娅汇报着外面的情况。 泰娅拉着翠绿薄纱的手一僵,眉头轻拧。这男人怎么这么没耐性?她不过是欲擒故纵,没想到这男人真的离开? 她顺了顺呼吸,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指甲,甚是丑陋,她倒在贵妃椅上朝着阿蛮伸出柔荑。 阿蛮立即会意,捏起放置在一旁的瓶瓶罐罐,为泰娅涂着丹蔻。 “公主不是前些日子新做了丹蔻,怎么这么快就没了?” 阿蛮边涂边觉不可思议哦,明明不久前自己才为泰娅涂过。 赤色丹蔻衬得泰娅白皙,也是她最为喜爱的颜色。 泰娅一懵,嗔道:“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么多嘴了?” 虽然她与阿蛮甚是亲近,但到底主仆有别。听到泰娅斥责,阿蛮也紧闭唇瓣,闷不吭声地涂着。 —— “你说什么?” 蒙崎捏着酒杯,狐疑地瞧着面前的黑卫。瞧瞧跪在地上的人说着什么胡话? “属下听得真切,陌公子与一神秘男子不知在念叨着什么,还喊着‘王妃’。” 蒙崎满脸不可置信,陌紫衣他们来自南阳,那正住着镇国王,而他们口中的王妃,莫不是夏侯琳珑? 简直是荒唐,夏侯琳珑因为偷人饮尽毒酒之事,世人尽知。此刻又从哪儿冒出来了个王妃? 除非,夏侯琳珑压根没死。 鹰眸慢慢地眯了起来,轻嗫着唇:“夏琳琅,夏侯琳珑……”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她们本就是一人? 蒙崎轻摇晃着酒杯,一口饮尽杯中酒,不假思索道:“你带着黑卫连夜赶往南阳,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快去快回,不可耽搁!” 黑卫领旨,迅速退出钩弋殿。 “啪”一声细响,蒙崎手中的酒杯四分五裂。 “你最好祈祷你就是夏琳琅,而非夏侯琳珑。” 傅翊韬病重之事谁不知道?假若广明殿中那女子,真是夏侯琳珑,她的心思也是昭然若揭。 只是若她真是夏侯琳珑,又怎会不知那玉扳指的来历?或许夏侯琳珑也并非是真的夏侯琳珑? 心中疑惑烦闷太多,蒙崎不愿再多想,捞过酒壶狠狠地往喉中灌着。 黑卫果然效率很快,不出两日已从南阳赶了回来。 蒙崎早已寝息,听闻黑卫在外求见,他忽地弹坐起来。 他捏过一旁的绸带简单束起黑发,披着狐裘,慢慢地走到正殿。 黑卫早已等候多时,把手中的画卷奉上。 蒙崎接过,悠闲打开,眸中水光逐渐消散,只余一片冷肃。 画中女子身着素色衣衫,一颦一笑皆是娇俏,隐隐看着便就是那夏琳琅! 可他定眼一看,却发现那也并不是她。 “这是谁?” “这是如今养在傅府的女眷,名唤玲珑。” “玲珑?” “据说不仅是名字相仿,连这样貌都与那王妃相似。” 蒙崎忽然捏紧手中的画卷,满是疑惑:“夏侯琳珑可不曾去过南阳,他们怎会知这玲珑与她相似?” 黑卫纠结着,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属下把女子容貌说给那画师听时,他画出来一片诧异,说这不是王妃的模样?或许,属下说的是或许,那王妃压根就没死!” 没死?那可是欺君之罪!那夏侯琳珑能虎口脱险,恐怕也是手段了得。 蒙崎细细看着这画,猛然把画卷转向黑卫,指着上面的人儿:“你说,这模样像谁?” “不就是镇……”黑卫瞳孔震缩,“竟与破相前的夏姑娘有七八成相似!” 第327章 情毒 陌紫衣离开,夏侯琳珑便准备倒在床上小憩一番。 敲门声惹得她睡意消散,她打开门看着面前的陌生男人,有些困惑。 “王子请夏姑娘前去钩弋殿一聚。” 面前男子温文尔雅,夏侯琳珑是不是挑眉,没想到蒙崎身边还有着这么温柔的男子。 让她更奇怪的是,这两兄妹可真是奇怪得紧。泰娅请陌紫衣,她倒是能想明白。只是,蒙崎请自己,恐怕是一场鸿门宴。 夏侯琳珑正要踏出门,男子又拦住了她:“还请姑娘换上王子准备的衣衫。” 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夏侯琳珑满脸警惕。 男子笑得温柔,眸中碎满了阳光,“钩弋殿供奉着佛祖,佛祖最喜这紫衫,所以所有姑娘见王子时都会换上这样的衣衫,公主也不例外。” 听闻泰娅也这样夏侯琳珑暗自松口气,她也来不及猜测面前男人到底说的是真是假。蒙崎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又浮现在自己眼前,要是惹恼了他,她可没有好果子吃。 夏侯琳珑接过衣衫迅速换好,身上传来薄薄的清香,她无心顾及,便随着男子一起前往钩弋殿。 甫入大殿,夏侯琳珑瞧着金碧辉煌的装潢止不住咋舌。殿中也是暗香阵阵,这次她却嗅不出这里面到底是有什么药材,只觉与身上的有几分相似。 蒙崎在里听着脚步声,把丹药拈碎放入酒中,又把蝎子藏在了袖中。 夏侯琳珑进屋时,蒙崎早已好整以暇坐在主位。她看着桌上布着的精致菜肴她又是一阵惊恐。她环望一周,不曾见还有什么客人。只有他们俩人,这样是否太铺张浪费了些。 耳中飘来一阵轻笑声,夏侯琳珑面上一热,好像方才自己表现得似乎是太傻了点。 蒙崎指了指身畔的位置,眼眸含笑地瞧着夏侯琳珑。 这样粗旷的脸上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笑,笑得她脑袋发昏。 为了不拂他的意,夏侯琳珑谨慎缓慢地走过去。 她的速度似乎是让蒙崎不满,长臂一下拽住她的手,瞬间把她拉到了板凳之上。 蒙崎猛地靠近夏侯琳珑,她惊得屏住呼吸,被蒙崎拉住的手传来一阵酥麻,她迅速抽回手。 面对傅翊韬她甚是大胆,可是身边却喷洒着陌生男子的热气,让她整个身子都不停地颤抖。 不知后背结痂的伤口是不是又在作祟,她竟然觉得阵阵发痒,还伴随着阵阵的刺痛感。 后背痒得有些难受,她的呼吸忽地变得急促。 蒙崎笑着为她斟酒,又捏起箸子为她布菜。 夏侯琳珑浑身绷紧,后背的痛痒还在持续。可她不能失了礼仪,十指还紧紧地揪在一起。 眼前的递来一只酒杯,蒙崎神色暧昧:“夏姑娘不必这么紧张,喝点酒压压惊。” 夏侯琳珑酒量不好,可这是王子亲手所斟,又是他亲手所递,岂有不喝的道理? 她谢过,捏着酒杯灌进腹中。 西域的酒可比北岳的酒辛辣多了,喉咙与小腹尽是灼烧感,辣得她微启唇小口小口哈着气。 蒙崎又是低头一笑,没有再用那样赤裸裸的眼光打量着夏侯琳珑。 恰逢身上的酥麻也消散,夏侯琳珑整个人都开始放松,欣然品尝着碗里的菜肴。 果真是比广明殿的菜肴可口许多,与之相比,她之前地都像是吃着糠。 碗里忽然滴下两颗嫣红,夏侯琳珑不知所措,心中大窘。她微仰着头,连忙捂住鼻。 恐怕是天气越来越热,这些食物又上火,她便……流鼻血了。 她满是抱歉地瞧着蒙崎,却被他眼底的玩味与促狭看得一惊。 “看来是差不多了。” 蒙崎勾唇冷笑,手伸到了夏侯琳珑身边。 第328章 他决对不会负我 “哦,是吗?”蒙崎手肘撑在桌上支着脑袋,慵懒地看着夏侯琳珑。 他这般模样,像极了泰娅圈养的那只波斯猫。 夏侯琳珑无心想这些有的没的,自己的内心因为他这三个字忽然就没了底。 她有些心烦意乱,搁在腿上的手捏紧了衣裙。 “看来你果然是夏侯琳珑,你觉得傅翊韬见了你这鬼样子,还会待你如初吗?” 蒙崎像是一条险恶的毒蛇,悠闲地吐着信子,慢条斯理地把夏侯琳珑拉入深渊。 夏侯琳珑敢笃定地回答蒙崎,傅翊韬是爱自己的。可彼时的她模样清丽,如今她容貌如此狰狞,还中了这样的毒,他,还会像从前那般对自己吗? 当日蒙崎微醺不过是想要试探着泰娅,那小妮子果然对彼岸果打着主意。 想着陌紫衣与泰娅素来走得近,唯恐她被那道貌岸然的男人给蛊惑了心智,随即他又命着黑卫监视广明殿。 没想到黑卫倒是偷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这夏侯琳珑竟然是诈死! “陌公子竟与一神秘男子在庭院中唤着‘王妃’,那王妃不是你又是谁呢?” 居然是陌紫衣和展风随口喊的王妃,才让蒙崎生疑。没想到,竟然是祸从口出。 “世人皆传镇国王妃红杏出墙,所以皇帝赐饮一杯毒酒。现在发现,他们可是错得离谱。”蒙崎啧啧出声,“他们心中的荡妇却自始至终钟情于镇国王,但是我更好奇的是,傅翊韬的心中可否只有你一人?” “王爷与平常男子不一样,他一心只属一个人。” “得亏你还是中原女子,说起这话也是没羞没臊。”蒙崎不住地发出嗤笑。 “方才那些话并不是我空穴来风。”蒙崎又把画卷朝着夏侯琳珑推了推,努了努嘴,“这是最近养在傅府的女子。” 夏侯琳珑身子一僵,搁在大腿上的双手狠狠揪紧了衣衫。蒙崎在胡说八道什么,这上面的女子,难道不是自己吗? 她分明也问过展风,他分明说着傅翊韬在南阳与病痛抗争,哪会有其他女子的存在?或者说,他骗了自己? 她有些惊恐,撇去这些荒唐的想法。她怎么可以因为蒙崎的三言两语而怀疑展风呢?他肯定是想挑拨离间,看到她家破人亡才甘心。 蒙崎大悦,那日在暴室无论用着什么刑罚这女人都是一副犟脾气。如今却因为这幅画搞得方寸大乱,夏侯琳珑脸上立显脆弱,霎那间便溃不成军。 “傅翊韬对她宠爱有加,或许过不久便会再次娶妻。” 夏侯琳珑呼吸一窒,胸口微微发疼,心脏难受地绞在一起,像是有成千上万只噬情蝎爬在心尖,毫不留情地用尾刺扎着她。 她捂住胸口,小心翼翼地呼吸。可没吸一次气,心脏都是疼得让她发抖。 “方才你还大言不惭地说你尝不了这情毒的滋味,没想到这么快,你就成了一妒妇!” 蒙崎笑得开怀,饶有兴致地瞧着痛苦的夏侯琳珑。 “今日心情大好,我便不再计较那神秘男子误闯皇宫之事。” “王爷不是这样的男子。” 夏侯琳珑强忍着的疼痛,把这几个字咬了出来。傅翊韬肯定没蒙崎说的这般不堪,他生气、吃醋、悲伤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他肯定不会这样抛下自己。 “现在你肯定也是十分迷茫,你肯定害怕会怀疑傅翊韬到底是喜欢你这个人,还是喜欢你这皮相!” 第329章 肌肤之亲 夏侯琳珑按压住内心的慌乱,待那些鳞纹消散的时候,她才缓过神。 蒙崎没再为难她,冷嘲热讽好一番才把她放回宫。 夏风呜咽着灌入夏侯琳珑的鼻息之中,她呼吸难受,似乎又有鼻血从里流出来。 她轻启唇哈着气,冷风豁入喉间,一口檀腥便涌了上来。四肢忽然酸软,她摇摇晃晃往前走了好几步,不小心绊着碎石,整个人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 喉间不停咯血,胸口是止不住的疼痛。颤着双手擦去血迹,她才硬撑着自己直起身子。她扶着周围耸立的大树,步子缓慢地回了广明殿。 她下意识地忘了一眼陌紫衣的房间,晚风吹得房门吱呀作响,看来他还没有回来。 身子又疼得颤了一下,希望他不要像自己这样,落得如此下场才好。 随即夏侯琳珑又轻笑着摇头,泰娅又不是蒙崎。她对陌紫衣总归还有一份情谊在,肯定会事事顺着他,保他安全。 夏侯琳珑死死捂着胸口往回走着,还有一日才到月圆之夜。今夜都是这般疼痛,要是明晚,她不知道会经历怎样的痛苦。 情不自禁地就想起之前的傅翊韬,他的病痛应该也如自己这般,恐怕比自己还要疼上成千上万倍。 她艰难地挪着步子走回房间,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苍白的脸颊,赤红的双眸,她忽地笑了。 自己像是在经历着傅翊韬之前忍受的疼痛,等她熬过这段日子,她也痛一回,肯定能更加理解他。他们必定能白头到老,恩爱不疑。 至于蒙崎说的……夏侯琳珑闭上双眸,肯定是骗她的。 隐隐约约脑子里就浮现起一抹娉婷的身影,裙裤翩跹,像是俏丽的蝴蝶飞到了傅翊韬的身边,他也是眉眼染笑地望着她。 夏侯琳珑胸口猛然一绞,“砰”一声她栽到桌边,额头磕到了棱角分明的木盒。 她顾不得疼痛,双手紧抠着桌案的木屑,额头的血丝和汗珠混在一起慢悠悠地滑向她的眼里。 后半夜,夏侯琳珑全身已经没了力气,整个人软在梳妆镜旁,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高挂在天空的艳阳终于是躲进了飘渺的云朵里。 从梦中惊醒的不仅有夏侯琳珑,还有漪兰殿裸裎相对的陌紫衣。 陌紫衣看着面前陌生的一切,脑袋瞬间发昏。 绵长的呼吸声打断他的思绪,他战战兢兢地回眸,看到睡得酣甜的泰娅,目眦欲裂。 垂眸望着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他使劲摁了摁眉心。 昨晚他喝下的酒不足以动情,可看到泰娅穿着与夏侯琳珑相似的衣物扑过来时,他好似被人点燃,顷刻间没了理智。二人疯狂地拧在一起,才发生了这么荒唐的一幕。 泰娅……这女人,竟然给他下药!陌紫衣头疼,居然一而再再而三步入泰娅的圈套。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愤恨,泰娅睫毛颤了颤,睁开了那双美眸。 美眸仍在迷糊中,但看着陌紫衣后,她的唇角不自然地上翘。不管如何,他们有了肌肤之亲,她也已是他的人。 “贵为一国公主,竟然做出如此荒淫之事!” 泰娅醒来就面对陌紫衣劈头盖脸的指责,心中顿时闪着委屈。 “昨晚陌公子也是沉醉其中呢!” 她猛地掀开锦衾,光洁的肌理上青紫与嫣红纵横交错。这也能看出昨日驰骋在她身上的男子有多么的狂放与动情。 只是有一点可惜了,她低着头,贝齿紧咬着樱唇。 泰娅十指又染上丹蔻,玉手每动一寸,那妖冶艳红便直直戳进陌紫衣的眼眸中,看得他眼睛发疼发红。 陌紫衣怒不可遏,只觉泰娅太过猛浪。他愤怒地抬起锦衾狠狠地盖在她身上,把她按回了床边。 “你可是公主,不是妓子,不要做出这样掉价的事情来!” 时节才是初夏,听着陌紫衣的话,泰娅心脏骤停,像是步入凛冽寒冬。 在他心中,原来就是这样想自己的吗? 第330章 月圆之夜 这果然是个妖女,胡编乱造的能力也是一流,陌紫衣忍不住在内心大骂着。 可仍是自己逾矩,要是昨晚他再警惕理智些,就不会与泰娅有这夫妻之实,也不必被这女人牵着鼻子走。 “我不会让你白白付出,你们想要的东西,我自会帮助你们。” 陌紫衣已经换好黑卫的衣裳,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日肃穆。他眉眼已经是不悦之色,他是用自己的身体来换取了公主的信任吗?嗬,他止不住嘲讽自己一番。 “多谢公主好意,只要公主不从中作梗,陌某便是谢过了。” 语毕,他不理会身后传来的青瓷破碎的声音,头也不回地回到了广明殿。 陌紫衣内心忐忑,脚上的步子不由得轻了几分,生怕自己脚一沾地夏侯琳珑就迎了上来。 他现在的这个模样实在不适合让她看着,**太重,怕是会吓到她。 大风呜咽进屋,扑打在夏侯琳珑身上,让她身体不住地颤抖。 她抖了抖,睁开了双眼。刚起身,就是一阵头晕目眩,右手抵在太阳穴,左手撑在桌沿,缓了缓神。 喉咙不停发痒,她掩嘴不停地咳嗽。她一咳,心脏就是撕裂般地疼痛。她极力克制,却是压不住喉咙中的痛痒。 她跌跌撞撞地摸索到床边,整个人头重脚轻,瞬间栽到床上。 再醒来时,眼前模模糊糊看到了陌紫衣仓皇的神色。 她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已经是黄昏,就快到月圆了。 瞳孔轻震缩,她试图把整个人都埋进锦被之中。 陌紫衣探了探的额头,没有白日那么烧得狠,他吐出一流郁气。 “等会用完晚膳,我给你打点水,你用个药浴能缓解你的疲倦。” 夏侯琳珑虚弱地点头,穿着衣裳便随着陌紫衣前去用膳。 月光逐渐跃上墨黑的天空,她的身子忽然一僵,背上的痛痒又开始啃噬着她的身体。 夏侯琳珑捏紧箸子,碍着陌紫衣,她又不敢大力去挠,只能紧咬住嘴。 “怎么,你不舒服?”陌紫衣看着夏侯琳珑轻轻发抖的身子,心中一紧。 “有些乏了。”说完,是一阵痛苦压抑的咳嗽。 陌紫衣听得心疼,迅速搁下碗筷,帮夏侯琳珑整理着药浴。 夏侯琳珑脑子发胀,只能迷迷糊糊地听着陌紫衣的叮嘱。等他走后,她扒着门栏,随便喊了个小丫头帮她一起更衣。 “啊!”婢女发出一声惊呼,夏侯琳珑使出浑身力气回身捂住了她的嘴。 “不要说出去。”夏侯琳珑松开手,拉了拉半褪的衣衫,把里面的银票拿出来放在婢女的手中,“帮我保密。” 婢女吸了吸鼻子,浑身冒汗,眸光轻颤,显然惊魂未定。她抓紧银票,郑重点头,之后慌张地跑出了房门。 夏侯琳珑又走到屏风后,把衣裳全数褪去,撑着疲惫走进了药浴中。 “额啊!”夏侯琳珑缓缓坐下,热水才碰到背部就是刺骨的疼痛。她来不及准备,惊恐地出了声。 她死死捂住嘴,身后的疼痛阵阵袭来,另一只手缓缓移到背后,摸到背上隆起的疮,她整个人一颤。 胸口的绞痛又袭来,她整个人无力地挂在桶边,痛苦地哈着气。 月华洒在夏侯琳珑的脸上衬得她整张脸颊又苍白了几分,她死死地盯着那轮圆月,痛得不住地喘气。 水中的药材并未缓解她的疼痛,反而是催生了更多的疼痛,她小心地摸着背后的疮,只觉得自己像个怪物。 第331章 玉皇李的奥秘 虽然阿蛮不像前日那样对陌紫衣那般殷勤,倒也是规规矩矩。 陌紫衣如此母鸡护犊的模样惹得夏侯琳珑忍不住轻笑,笑完又抑制不住地弯腰咳嗽着。 看着她这么虚弱的模样,陌紫衣更是内疚。就是自己那夜的放纵,才让忽然染上风寒,昨夜更是剪了那秀丽的发丝。 双手覆在夏侯琳珑的背上,她的身子几不可察地僵硬。她堪堪止住咳嗽,从他的手下逃了出来。她背上的大疮恶心瘆人,她不能让他发现身体的异样。 “阿蛮姑娘,我们走吧。” 夏侯琳珑跟在阿蛮身后,艳阳挥洒在她身上,照得她头皮发麻。 漪兰殿中,泰娅正抱着黑子倒在贵妃椅上闭眸假寐。 细碎的脚步声让她刹那睁开眼,看着夏侯琳珑的模样,她不小心捏紧了怀中的黑子。 黑子原本正惬意地窝在泰娅怀中呼呼大睡,现在被她这么一捏,浑身的毛都竖起来,“喵呜”一声蹭开了她的双手跃到夏侯琳珑旁边。 似乎是觉得夏侯琳珑的模样邋遢又丑陋,它更是恶狠狠地冲着她叫唤着。 没想到自己会被一只猫咪厌恶,夏侯琳珑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眼中闪过脆弱。 泰娅甚觉诧异,她从未在夏侯琳珑脸上看到过这等表情。她怒斥着:“黑子!” 黑子舔了舔爪子,敏捷地跑了出去。 方才夏侯琳珑确确实实从猫儿的模样中看到了厌恶与抗拒,连这么个畜生都恶心自己,那人呢?双腿像是被钉在此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泰娅心中的疑虑更深,走到夏侯琳珑身边,更是看清了她眼中的挣扎与恐慌。 “蒙崎是否是找过你?” 夏侯琳珑心头大震,怎会有泰娅这么聪慧的女子?仅仅是看着自己不对劲的模样,随便一猜都能猜出事实。 “怎么会,王子不是最厌恶我和陌公子,怎么还会来找我们。” “阿蛮,快去把玉皇李给我端上来。”泰娅看着阿蛮退下,才拉着夏侯琳珑冰凉的右手,“你中了噬情蝎的毒。” 不是疑问句,是相当笃定的语气。 夏侯琳珑缄默不语,轻垂着眼帘看着裙上的盛放的昙花。 昙花一现,绚烂又短暂,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泰娅微张着嘴,心中对蒙崎已是恨极。夏侯琳珑不过是一介弱质女子,甚至是武功都不会,他却是次次把她逼入绝境。如今更是心狠手辣,竟然把情毒中在她的体内。 昨夜是月圆之夜,想来她一定受了不少苦头。这凌乱的发,应该就是昨晚神智不清的杰作。 泰娅连连叹息,每到月圆此毒便会发作,并且一次比一次狠,到最后中毒之人会丧失所有记忆,犹如疯子。 要是中毒人没有心仪人还好,倘若有了心仪之人,那更是痛苦。情毒不仅中在中毒人身体中,此人要是越靠近心仪人,情毒便驱使着那人逃脱推拒。这样情毒也会发作越快,最终七窍流血而亡。 此毒无解,夏侯琳珑如今恐怕是凶多吉少,泰娅也有些难过地别过了头。 心中对于蒙崎的叛逆心越发汹涌,他想靠着彼岸果谋下皇位,那她偏不如他的意!她那纯良的哥哥完全就被那不详的果子迷了心智,她不能再坐视不管! 恰逢阿蛮已经把玉皇李洗净端上来,泰娅接过,挥了挥手,道:“我与夏姑娘有些话要说,勿让人打扰。” “是。”阿蛮欠身退出房门,贴心地为二人关上房门。 泰娅敛去心中的难受,笑脸盈盈地捏着李子递给夏侯琳珑。 李子都凑到夏侯琳珑跟前,那双眼中还是一片茫然。 第332章 此毒无解 泰娅极力想要获得夏侯琳珑的信任,夏侯琳珑却是笑了,“公主这样与王子作对,不怕你与他之间心生嫌隙,要你远嫁他国?” 她漫不经心地捏着手中的李子,心中却是一片乱麻。她的头很痛很痛,可又不得不打起精神。万不能在如今这节骨眼上倒下,傅翊韬还在南阳等着她救命。 “那倒不会,他从不逼迫我,除非他被彼岸果迷了心智。” 彼岸果乃是千年难遇的圣果,焉会害人?只怕是果子背后带给他的权力,让他鬼迷心窍。 “公主如此帮助,琳珑却是无以为报。” “不必如此,你所欠下的情,陌公子已经帮你还了。” 夏侯琳珑稍有冷怔,说的也是,泰娅哪里需要自己的回报。自始至终,她要的都是陌紫衣。如今陌紫衣到底是用什么还她这情? 脑袋微微思索着,就是一阵抽痛。她轻摇晃着头,把这些思绪拂了去。 双手冷不丁地被人抓住,吓得夏侯琳珑一惊,连呼吸都收敛了不少。泰娅这样猛然一抓,又让她心脏开始疼痛,呼吸尽是小心谨慎。 “我没想到蒙崎会这么狠,把这种剧毒种在你身上。” 泰娅爱怜地摩挲着这双素手,连连叹息。 “这毒,可有解法?”当日蒙崎所说时,她竭尽脑汁也并未搜寻到脑海中有关噬情蝎的记忆。她猜测恐怕这是西域特有的毒物,未曾公诸于世。 泰娅听得双目发颤,不自然地舔了舔嘴上的唇瓣。她松开夏侯琳珑的手,捏起旁边的李子轻咬一口。她挑的这个发甜,心中却是涩涩的。 怔怔地看了一眼李子,她有些为难地说着:“此毒,无解。” 夏侯琳珑脑袋里像是忽然炸开了烟花,一片空白。 “主要是噬情蝎很少出现,以前中毒的那几例还未等到医师就已暴毙。彼岸果不是包治百病吗,或许它能解毒。” 瞅着夏侯琳珑凝重的表情,泰娅觉得自己像是说了废话。彼岸果她肯定会拿去救傅翊韬,怎么会偷偷吃掉就她的命呢? “越来越邪乎了,世间怎会有无解之毒。届时琳珑再想些法子,看看能不能缓缓这毒。” 夏侯琳珑眨着眼,听闻那四个字忽然心就没了底。彼岸果又让她燃了些许希望,半秒后她就打消了那想法。那是给傅翊韬治病的,不能占为己用。 只是韩家还未沉冤昭雪,傅翊韬也还未痊愈,她万不能在西域死去。就算是死,也得把这两件事办好,她才能瞑目。 “每月中旬,切记要保持着心绪安宁,否则就会像你昨晚那样,痛不欲生。” 手中的李子汁水慢溢,浸湿了夏侯琳珑的右手,她却浑然不觉。 泰娅轻柔掰开她的手,慢慢擦拭着上面的水渍。 “就算是见到了王爷,你也不能过于喜形于色,身体会很痛的。” 夏侯琳珑垂下睫毛,阳光投在她脸上,昏昏暗暗的,看起来好不落寞。 她千万次警告自己不能相信蒙崎的鬼话,可那些话像是一张网把她盖住,让她无法挣脱。 不止一次思索着,等拿到彼岸果她一定要回南阳看一看。 一面说要相信傅翊韬,一面又不住怀疑,她心中苦笑,女人可真是奇怪的生物。猜忌和信任缠绕在她心头,捆得她的心脏又开始泛酸发疼。 呼吸蓦地急促起来,她用嘴哈着气,额上的青筋开始突起。 泰娅撑起身子封住夏侯琳珑几个穴道才止住了她痛苦的呼吸,杏眸裹着水光,泰娅看着都我见犹怜。 “切忌胡思乱想,不论蒙崎胡诌什么,你都不要相信。” 夏侯琳珑沉重地眨了眨眼,泰娅颔首解开了她的穴道。 第333章 祸从口出 夏侯琳珑受伤之后便许久没有露出这样狡黠的表情,陌紫衣看得也忍不住地出神。 她这嫣然一笑,搞得他方寸大乱,脑子的反应也有点点迟缓。他慢慢思虑着,彼岸果果体绿莹莹,阴暗中还会闪着荧荧光芒,果子与李子无所差别。 李子!夏侯琳珑捏着的可不就是李子吗?! “你这是打算以假乱真?” 夏侯琳珑唇角更深了些,轻轻点头,“要不是泰娅提醒,我恐怕都忘了。” 陌紫衣迅速警觉,泰娅这个女人实在太过迷幻。根本分不清她是敌是友,按她目前的所作所为,他早已把她划为坏女人的范畴。 黄鼠狼给鸡拜年,总不会安什么好心。 “泰娅当真有这么好心?会不会中了她的圈套,到时候让蒙崎把我们一举拿下?” 夏侯琳珑没想到陌紫衣会这么想,忆起泰娅之前真挚的表情,觉得她应该没有他想的那么恶毒。而且…… “泰娅说我欠的情,你已经还了,我想她就算不信任我,总不会对你言而无信吧。” 风吹得陌紫衣浑身僵硬,脑海间又闪现着那错误的一夜。唇角勾起的弧度相当嘲弄,他淡淡“嗯”了声,转头看着池中扑腾的锦鲤。 陌紫衣和泰娅之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夏侯琳珑来不及细想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她堪堪稳住自己,谨慎地回到房间中。 双手撑在窗前,眸子四处张望着,夏侯琳珑虚掩着窗户,把李子小心裹好藏在房间的不易察觉的角落。 忙完额头早是一片大汗,加之风寒,她四肢发软,滑坐到地上。胳膊环住屈在一起的膝盖,额头往裙上蹭了蹭,目光迷离,声音近似梦呓:“翊韬,你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对不对?” —— 天气愈发炎热,傅翊韬却感觉不到,只觉得身子越发的凉了些。 他一早就发现玲珑身上的香气有问题,可又贪恋那迷香。伴随着入睡,他总能梦到夏侯琳珑。 梦里的他双目炯炯有神,总是一脸眷恋地望着夏侯琳珑。 只是她不再笑,嘴角浅浅淡淡的梨涡早已消失不见,总是哀怨地回望着他。 他缓缓靠近她,发现她已经瘦得皮包骨,嘴上浮着干涸的死皮,整个人恹恹的。甫一伸手,夏侯琳珑就重心不稳地倒在他怀中,七窍流血。 猛然睁开眼,傅翊韬重重地吸了下弥漫在空气中的迷香,稍稍缓了缓呼吸中的紊乱。 有一张脸焦急地凑上前,他看不见却能听到她略微喘的呼吸声。 “王爷,你终于醒了。” 嗯,焦虑的声音也与她的嗓音重叠。可面前人,终究不是她。 傅翊韬侧过头,缓慢阖上眼,询问着:“几时了?” “巳时。” 傅翊韬淡淡呼出一口气,意识模糊前他隐隐约约记得是辰时,看来他并没有昏睡多久。 “王爷突然昏厥可是吓坏了傅府上下奴仆,苍穹两天两夜没有合眼,方才妾身才把他赶了回去。” 轻轻浅浅的嗓音和夏侯琳珑的一模一样,傅翊韬浑身一震,又带着缱绻的目光回头望着女子出声的方向。 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怪不得他最近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整个人一会昏睡一会清醒的。 玲珑看着傅翊韬的表情,是止不住的雀跃。她身上的迷香越来越多,他望着自己失神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虽然知道那眸光中的深情不属于自己,但她还是很欢欣。 如今傅翊韬的身子越发孱弱,看来要了他的命也是不久以后的事情。她捏紧了藏在手中的匕首,右手轻轻地颤抖着。 傅翊韬隐约间听到了刀刃的声音,若有所思地睁着眼睛。 “要不王爷再休息一会儿。” 第334章 阴险玲珑 傅翊韬用尽浑身力气大喊,话音落,他不停咳嗽。 玲珑虚浮着脚步,踉跄地跑到傅翊韬的身后,帮他顺着气。她微垂着头,唇角是高高挂起的笑容。这春禾恐怕是有得苦头吃了。 林成和苍穹早就听到女子的争执声,春禾牙尖嘴利的,玲珑定不是她的对手。何况她身后还有傅翊韬撑腰,她肯定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可傅翊韬震怒的声音一下就让所有人都没了底,唯独玲珑,趾高气扬地瞧了春禾一眼。 苍穹林成的身影靠近,玲珑又浮现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嘴唇轻咬着指甲。 脚步声顿住,傅翊韬虚虚抬眼,冷冷道:“春禾以下犯上,对玲珑姑娘出言不敬,该打。” 春禾捏着扫帚的手一僵,不可思议地盯着傅翊韬。 林成和苍穹亦是大惊,似乎是没听明白傅翊韬话中的意思。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奴婢以下犯上,家法是怎样说的?” “奴才出言不敬者,应掌嘴二十。” “嗯。” 迟迟没听见动静,傅翊韬又出声:“还愣着干嘛?” “王爷。”苍穹看着犹豫的林成,又看了看小脸煞白的春禾,终是上前一步,“这掌嘴二十,莫说春禾一小姑娘,就算属下与林管家也挨不住啊。” 傅翊韬似是思虑了会,抬眸说着:“玲珑不得平白无故被人泼脏水,春禾不得不罚。那便折个中,掌嘴十下吧。” “王爷,还请三思啊!” “苍穹,我在这谢谢你替我求的情,郡主也不会怪罪你的。王爷说打,那便打吧。”春禾梗着脖子,怨毒的视线打在傅翊韬和玲珑身上,“王爷,你日后肯定会后悔打了奴婢这十掌。就算是纯良如郡主,她也不会原谅你!” 话音刚落,傅翊韬就命人找来板子打在春禾的嘴上。 春禾从前是最怕疼爱哭的丫头,可现在她却一声未吭,只是幽幽地望着玲珑。 在场所有人都未曾想到,春禾无意间说的一句话,后来竟然一语成谶。 十板下去,春禾的小嘴周围早已血肉一片,她仍然目不转睛地瞅着玲珑。 血肉模糊的一张脸配上恶毒的眼神,玲珑也被看得发怵。春禾神叨叨的那句话更让她如同惊弓之鸟,生怕夏侯琳珑冤魂缠在她身边,于是怯怯喊了一声:“王爷。” 傅翊韬忍着不耐把她的柔荑放入手中,安慰似地抚弄着。 春禾舔了舔满是血珠的唇,轻跺着脚跑了出去。 她终于跑开,玲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春禾好歹从前侍奉在王妃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夏侯琳珑不守妇道,做出那般让夏侯家和傅家蒙羞之事,本王留她丫头已是最大让步。她没教导好的下人,那本王便替她教训,定不能委屈了你。” 几人听着这话都暗自咋舌,好在林成和苍穹反应过来傅翊韬在做戏,要是春禾在这听到这些话,恐怕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玲珑却不知,她听得忐忑。原以为傅翊韬真如慕容傲所说对夏侯琳珑情根深种,看来也不过如此。那他之前的那些缱绻眷恋的表情,是不是就说明是看着自己,而不是夏侯琳珑? “本王厌恶的便是背叛我的人,倘若一有二心,那便只得死。” “王爷,妾身不会的。”玲珑整个人都柔了起来,即使以前不洁,从今以后她的身心都会只属于面前这个人,至死不渝。 芳唇凑了上去,却被傅翊韬不露神色地别开了头。 玲珑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容貌产生厌恶,若是自己与夏侯琳珑没有那么相像,那傅翊韬肯定不会对自己这么生厌了。 夜晚,鸣蝉歇下,玲珑服侍着傅翊韬睡下,回到自个屋捏着针线盒鬼鬼祟祟出了门。 第335章 公主有请 玲珑也是头次做这种事,也是心虚紧张得很。她只能堪堪刺破春禾的唇瓣,再伸手的时候已经是颤得不行。 看着春禾已经快要昏死过去,她心中的仇恨也消散了些,右手随意一松又捏着针线盒离开了这破屋。 林成和苍穹看见玲珑的身影,二人立刻躲在石柱后面。等到她跑开,他们才匆匆地跑到她之前的方向,发现春禾的房门大开,他们心中一惊,飞快地奔了过去。 春禾了无生气地倒在床上,一双眸子空洞无神,唇边伤痕累累,唇角还钉着一根银针! 林成不曾见过这么残忍的手法,站在门前不知所措。 苍穹疾步走过去,封住春禾的穴道,狠狠地把银针捏了出来。 他解开穴道,春禾就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角,双唇颤得发抖。 夏侯琳珑的针是用来救命的,这玲珑的针却是用来缝上她的嘴。 她抖着唇,声音发颤得厉害:“是玲珑……” 虽是看到玲珑从这边跑来,苍穹他们还是无法相信这与夏侯琳珑相似的脸容却有着这么一颗丑陋的心。 “她说,是王爷让她来的……”春禾忽然喘了几下,紧抓着被单,“王爷,果然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现在竟然想要缝上我的嘴。” 春禾声音轻轻,飘在空中相当幽怨。 林成心中大震,快步上前,压低声音:“春禾不得说胡话,王爷绝非这种人。” 这样恶毒的方法只有女子想得出,傅翊韬断然不会用这种手段折磨人。 “从前的王爷还不会让人打我呢,他这样做要是被郡主知道了,她该多伤心啊。” 春禾裹在眼眶的水意终于是逐渐滑落,唇瓣上的疼痛让她后面开口都有些困难。 林成拿出药膏,轻柔地擦拭在她唇上。 等到二人离开后,春禾把那藏着的发丝又拿了出来。她紧紧地捏着发丝,轻哧着:“郡主,你真傻。” 在夏侯琳珑远在西域之时,傅翊韬早已变了心。他早就选择了一个比郡主更加媚的女人,真是愧对了郡主留下来的结发。幸好,自己把这东西拾到,到时候一定要还给郡主,还要劝她与傅翊韬和离! 免得夏侯琳珑看到他们二人而独自伤心。 —— 夏侯琳珑休息了又有三日,身上的风寒才驱散了大半。皇宫中越来越浓厚的喜气,让她也喜上眉梢,终于是要到皇帝的寿辰了。 她每日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检查藏在暗处的李子,看到它们没有腐烂,她倒是松了一口气。 泰娅最近也不传唤陌紫衣和她,蒙崎也并没有来找麻烦,看来是真的忙碌于生辰的诸多事宜中。 而陌紫衣也是整日的沉默寡言,比以前阴沉了不少。夏侯琳珑每每与他对视,她心头都是微微颤抖。 风寒祛散,情毒也逐渐慢退下去。除去背上噬情蝎留下的伤口会时不时发痒外,夏侯琳珑看起来倒是与以前看来无半点区别。 只有她自己知道,身体到底在发生什么变化。她总时不时地头晕,深夜总是会惊醒。醒来就是止不住地咯血,等到她咳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才止得住那痛苦的咳嗽。 血迹也并不是艳红一片,甚至比以前傅翊韬咳出来的那些还要黑几分。 心口总是止不住颤抖,咳完她总是蜷缩成一团,簌簌发抖。她额头冒着冷汗,心里总是想着远在南阳的男人。 第336章 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阿蛮一听,连连叫苦,忙不迭地跪倒在地。 泰娅轻敛着眉,冷着声音把跪在地上的阿蛮遣了下去。她在寝殿里来回踱步,又时不时地望着夏侯琳珑恬静的睡颜。 她吐出一口郁气,心中对于蒙崎的所作所为更是不齿。没想到他竟然连自己也开始防着,黑卫也悄悄地潜伏于漪兰殿外。她无计可施,只能每日准备着进献的舞蹈,不曾召见谁。 好在泰娅的舞准备妥当,便唤来夏侯琳珑轻轻弄昏了她,这才让自己能够与外界相联系。 夏侯琳珑呼吸匀长,可惜那双好看的烟眉依然是轻蹙,看起来惹人怜爱。或许是被魇住了,那情毒就是有这么邪乎,每月中旬发作,其余时候便在睡梦中折磨着人。 噬情蝎乃是西域禁物,蒙崎偷偷养着,不曾想他却把这等毒施向手无缚鸡之力的夏侯琳珑,只因为她对彼岸果打主意。 夏侯琳珑和傅翊韬过得如此苦,好不容易要拨开云雾守得月明,她却中此毒。泰娅无言,满是连续地打理着她凌乱的发丝。 泰娅许是得不到心仪之人的爱了,她只求,傅翊韬别负了夏侯琳珑才好。 “公主。”细碎的脚步声并没唤醒警觉的泰娅,苏医女不得不出声喊着她。 泰娅从恍惚中回神,她掖了掖夏侯琳珑的被子,柔着嗓音:“让你准备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苏医女忽地笑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那东风,便是不久后的寿宴。 医女往前走了几步,正欲开口,发现沉睡的夏侯琳珑,她脸色蓦地一变。 “这是何等妖女?竟然宿在公主殿中?” 女人眉眼虽看起来温和,左脸还布着可怖的疤痕。整张脸煞白不说,还透着淡淡的紫,一看便是中毒之样,命不久矣。这样污秽之人,怎么可以卧在公主的床间? “不得胡说!她是我十分敬重的女子。”为了夫君不远万里来到西域,受了这么多苦仍然咬牙坚持。若是换了自己,恐怕早就甩手不干了。 那道伤疤找回了苏医女的记忆,竟是公主之前闯入暴室救下的女子。当日夏侯琳珑虽是伤得重,但也不曾有这么虚弱的模样。 瞧那女子脸色腊白,胸口的起伏也是微弱得可怜。 “医女,你医术高超,快来瞧瞧她这毒有没有得治。” 苏医女暗自心惊,夏侯琳珑果然是中毒之相。她挪步过去,指尖方搭上那冰凉的腕间,她猛地缩回手。明显是没了气息! 可瞅着泰娅疑惑的神色,她又不敢这么说。她又小心地搭在夏侯琳珑的腕上,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原来适才只是虚惊一场,只是过于惊慌失措,才会误诊了夏侯琳珑的脉象。 这把了脉和误诊的结果都差不多,面前这个睡颜恬静的女子,终究逃不过一死。 “恕奴婢无能,不知姑娘到底中了何毒,亦不敢胡乱用药。” 苏医女跪下地,夏侯琳珑脉象微弱,心脏跳动得杂乱无章。是药三分毒,她摸不准那毒,也不敢随意开处方。 清醒的二人都沉浸于各自的悲伤中,谁也不曾看到夏侯琳珑睫毛虚虚地抖了下。 她半睁着眸,望着眼前床幔上绚烂的流苏,心中悲恸。 “敢问苏姑姑,琳琅还能熬多久?” 飘渺的声音让两个人浑身一颤,泰娅更是不可思议地望着夏侯琳珑。 “姑娘莫怕,只要心绪稳定,活个三年五载不成问题。” 泰娅眉梢一挑,这三五年间,夏侯琳珑肯定能拿到解情毒的法子。 夏侯琳珑却是敛了神色,她医术虽是不精,却也知道苏医女是在宽慰自己。 “姑姑,我想听实话。” 第337章 我想回南阳 不论夏侯琳珑的视线如何游移,泰娅总是迅速地抓紧那存目光。 她甚是不解,不过是用一点彼岸果,夏侯琳珑为何是如此抗拒的态度? “王爷若是知道你为了他受了那么多苦,他肯定会更加怜惜你,必定不会计较你用了此些许果子。” 夏侯琳珑睫毛低垂,轻咬着唇瓣。她不想这副鬼样子被傅翊韬瞧见,更不想他因为报恩而把她留下。傅紫岚所经历过的一切,她不想也不能再经历一次。 她也害怕蒙崎所说的都是实话,如果傅翊韬当真已有佳人相伴,那自己这毒,便正好可以强迫自己斩断那些情愫。好让她离开这尘世时,少余一些遗憾。 她只是微笑地看着泰娅,并不开言说话。 唇角的弧度勾得太过酸涩,泰娅有些不忍心地看着夏侯琳珑这副模样。 还记得初见她时整个人都是神采奕奕,教训起自己来又威风又温柔。可是现在她都快被西域折磨得不成人样。 “拿到彼岸果你就赶紧离开这里,再不要耽搁了。” 若是蒙崎知晓是夏侯琳珑拿到了果子,不知道这可怜的女子还会遭遇怎样的事情。 夏侯琳珑轻点头,翻身而起又是一阵头晕。她抓住摇曳的流苏,稳住自己,小喘一口气,盈盈拜身后便回了广明殿。 阳光灼热烤得她脸颊红扑扑,也在她的眼里蕴了一层水光,整个人看起来倒是精神多了。 各宫的乐声飘荡在空中交错在一起,夏侯琳珑望了望宫门前挂着的红灯笼,心中窃笑。 她很快就能回南阳了,不禁加快了些脚步,得再给翊韬写一封信才好。 夏侯琳珑铺着纸张,右手捏着笔小小发抖。 虽是颤抖,她还是哆哆嗦嗦把家书都写好。蒙崎安插的黑卫还在林间窥伺着,夏侯琳珑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把书信藏好。 半夜之后,黑卫尽数敛了下去,夏侯琳珑撑着发虚的身子唤来了展风。 月华如霜,全数映在夏侯琳珑脸上使得她小脸更加苍白。她的手指紧捏着窗檐,指节捏得发白。 “展风,这次一定要快去快回,然后备好马车,到时接应我和陌公子。” 夏侯琳珑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眼睛也灰扑扑的,实在没有以往的神采。 “王妃,你的身子……” “不打紧。”夏侯琳珑侧头掩嘴咳了几下,“就是风寒而已。切记,一定要快去快回。” 展风郑重点头,足尖一点就没了踪影。他依然是没有回南阳,再一次找了个角落烧了这封信。随即就快速地出了宫,开始张罗着马车。 夏侯琳珑咳嗽不止,夜风搞得她呼吸窒息。她连忙掩上窗,扶着房内的木桌,缓缓地倒在了床上。 直愣愣地扑在了床上,她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胸口发闷,她连出气都是相当困难。 疼痛困意交织,她终是抵挡不住困倦,沉沉睡了下去。 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夏侯琳珑懊恼地捶了捶头。这一捶,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脑袋突然疼痛,夏侯琳珑眼睛迷离,“砰”一声撞到了床栏上。 陌紫衣原本徘徊于夏侯琳珑门前,犹豫着该不该进去,忽听得一阵撞击声。他吓得浑身一震,破门而入。 地上,锦衾上血迹斑斑,触目惊心。夏侯琳珑双手抓着床栏十分痛苦地喘息,耳边嗡嗡作响,她根本不知道陌紫衣已经闯了进来。 “泰娅对你做了什么?!”陌紫衣大步流星走到夏侯琳珑面前,将她虚揽着,为她度着真气。 温热的气息裹入体内,夏侯琳珑总算没有方才那般难受。她吃力地回忆着陌紫衣怒气冲冲的问题,哑声道:“与泰娅无关。” “之前都还是好好的,你从漪兰殿回来之后便是这个样子!”陌紫衣捏紧了双拳,“不必因为她是个女子就包庇她,她可比你想象中有心计多了。” 第338章 刺杀未遂 那药丸可保夏侯琳珑一命,可她和陌紫衣身上都没这药丸,看来这南阳之行,不得不去了。似乎上天注定,冥冥之中总把她往南阳引去,让她不得不面对最残忍的事情。 夏侯琳珑尚且蒙在鼓里,全然不知。以她现在的身体要是那一幕幕,病情发作,那该如何是好? 如今又不能让展风赶回去,这一来一回又得耽搁时间,那南阳的玲珑必定也会起疑心。 陌紫衣连连叹息,真不知老天爷为何要对这么一位纯良的女子,次次把她逼入绝境。 —— 就算是清晨,傅府上下也是静悄悄。上次傅翊韬当众责罚春禾之后,传递给他们的讯息便是,那玲珑姑娘招惹不得。过不了多久,她便可以取代王妃的位置,成为王爷心尖上的人。 想起夏侯琳珑清丽的面容,他们唏嘘不已。就算是傅翊韬,也是难渡温柔乡这关。 君王多薄情,傅翊韬也不过如此。 春禾不再踏足傅翊韬的院落,这也让玲珑松了好大一口气。她推着傅翊韬在庭院沐浴阳光之时,终于不用再忍受那怨毒的眼神。 “王爷,若是你身体好了,不如把妾身收入房吧。”玲珑自小在烟雨楼长大,说起话来也是无遮无拦。 傅翊韬勾起了嘴角,幽幽道:“本王命有那么长吗?” 玲珑微微愣怔,不知他是在说他的身体快支撑不住,还是早已猜破自己的思绪。 “呸呸呸,王爷可不得说出这种胡话,菩萨会记得的。” 傅翊韬忽地咳嗽,玲珑顿住脚,双手揉捏着他的肩膀,轻轻捶着他的背。 每当二人肚子待在庭院时,下人们都会心照不宣地远离此地,给他们二人留够足够的隐私。 并且他们也不忍心夏侯琳珑的位置被这样一个女子所替代,可是看王爷的态度,对玲珑的宠爱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苍穹已经看不懂如今的傅翊韬,按理说他应该只是不能怠慢了慕容傲赏过来的人。他眼睛虽然看不见,可总是温温柔柔地望着玲珑。 自从回到这南阳之后,傅翊韬都鲜少对夏侯琳珑露出这样的神情。 苍穹不止一次想要把玲珑试图缝上春禾唇的事告诉傅翊韬,却次次被林成拦下。 “你这是再为春禾招惹祸端,她脾气火爆,全府上下都知道。何况那日她欺得玲珑哭泣,王爷也是看在眼里。她当众被掌嘴,要是把这件事说出去,王爷怕是以为春禾怀恨在心,所以借机报复。” “王爷不是这般不明是非之人!” “有玲珑在,王爷便是这样的人。”林成语气意味深长,“我总觉得玲珑这女子不简单,王爷必定也看出来了。王爷织着一张网,等到玲珑一露出马脚,便会被网住。” 苍穹明显不信,自那晚起,他便与春禾同仇敌忾,对玲珑有太多埋怨。 是夜,清幽月华落在傅府上下,玲珑再一次收到慕容傲传来的讯息。 之前她的次次不忍已经惹得慕容傲甚是不满,若是她再不动手,就会被皇帝新派的人暗中杀死,然后替她手刃傅翊韬。 横竖都是一死,不如自己亲手了结傅翊韬,再随他奔赴黄泉,耀武扬威地去会会夏侯琳珑。可是他死后,她真的甘愿随他一起去死吗? 玲珑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傅翊韬睡得香甜,恍恍惚惚地喊着“玲珑”。 她微微一怔,不知男人嘴里喊的人到底是她,还是夏侯琳珑。 不管是谁,只要是从傅翊韬口中溢出的那两字,她就是忍不住地悸动。 她轻掩上门,把手中的烛光吹灭,房中又是一片昏暗。 玲珑微踮着脚,捏着衣裙款款地走到傅翊韬的身边。 睡梦中的他似乎是毫无防备,睫毛翘翘的,唇瓣在月色中闪着莹莹光芒。 玲珑受不住这蛊惑,轻轻贴上了这张唇。终于是在死前,吻上了这瓣唇。 她并没有离开他的唇,她慢慢呢喃着:“王爷,你别怕。到时玲珑便会来追随你。” 第339章 皇宴 眼泪还在止不住地落,玲珑不信。她不信傅翊韬对自己没有情,假如真像他所说,那他大可以一开始就杀了自己!假如没有感情,更不会当众打夏侯琳珑贴身丫鬟! “如果一开始就杀了你,皇上铁定还会送一名女子过来。因你与她还有着相似的模样,本王姑且饶你一命。” 傅翊韬像是洞悉玲珑心事,慢条斯理地把这些字吐了出来。 每个字都像是淬了剧毒的砒霜,狠狠刺向玲珑的娇躯,让她疼得无法呼吸。 原来这一切还是得谢那夏侯琳珑,要不是她,自己早就命丧黄泉。 “如果今日本王不死,你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傅翊韬在床边摸索着,把匕首拾起递给了玲珑。 玲珑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狠狠地夺了过来。可正要下手之时,她整个手抖得不成样子。“咣当”一声,匕首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你算准了我不会杀你,你为什么还要这么逼我!”玲珑胡乱抹了一把泪,“若是夏侯琳珑要杀你,你也会这么给她下套,让她步入你的陷阱之中吗?” 傅翊韬又拉开了唇角,这一次的笑却是相当温柔缱绻,玲珑看来非常扎眼。 且不说夏侯琳珑与傅翊韬不会走到此路,就算走到对立面,他也会心甘情愿地死在她的手下。 “她不会。”十分笃定的三个字,听得玲珑又是一阵怒。 “你可别忘了,最毒妇人心。” “今日本王仍留你一命,若你还要得寸进尺,你恐怕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傅翊韬声音骤然发冷,玲珑知道这才是他的真面目。之前他的那些都是虚情假意,目的就是让自己舍不得杀他。 明知这是局,自己还沉溺其中。玲珑心中苦涩,欲擒故纵的戏码她在烟雨楼玩得风生水起,现在却栽在傅翊韬的手中,真是可笑。 “不必重回烟雨楼做妓,你仍是傅府中众人尊敬的玲珑姑娘,还有什么不满意?” 玲珑眸光一颤,抖着声音:“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北岳烟雨楼的花魁千娇百媚,艳名远扬,本王记得,她也叫玲珑。” 想来一定是之前自己的那些所作所为太过妩媚,烟尘气息太重,所以才让他窥破了自己。 “你大可以杀了我。” “皇上还是会送女人过来,本王疲于与女人打交道。” 何况那些女子也没有玲珑这么像夏侯琳珑,傅翊韬的耐心可有限度。 “即使王爷不杀,皇上也会派人杀了我。”玲珑苦笑,拈出了怀中信鸽留下的纸条。 傅翊韬但笑不语,沉吟半刻,才缓慢出声:“那些,都是本王命人给你的。” 慕容傲想让他死,可绝不会这么沉不住气,接二连三给玲珑发讯息置他于死地。他做这么多,不过是引蛇出洞,想要看看这玲珑能耐有多少。 可惜,不过如此。因为儿女情长耽误大事,慕容傲这次真是失策,找了个蠢货来应付自己。 花街柳巷的女子,最希冀的就是得到男人的珍视。傅翊韬不过稍稍给了点玲珑错觉,她就深陷其中。 他微微勾了勾唇角,心中无比想念着夏侯琳珑。 “退下吧。” 这日之后,傅府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时常绕在傅翊韬身边的玲珑,不再在他身前打转,而是时不时地帮衬着下人。 下人受宠若惊,又警惕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可玲珑也仅是微微笑着,让人窥不出一丝破绽。 春禾对于玲珑的变化很是不屑,这女人肯定是想要用这些来收买人心。她不由自主地就抚上了嘴上的伤痕,已经变得很淡很淡。可是她与傅翊韬嫌隙已生,无论如何,她都要把郡主从这火坑中拉出去。 第340章 再现彼岸果 西域谁人不知泰娅最厌恶中原礼节,如今这扮相早就吸引了文武百官的目光。 泰娅更是屈尊降贵,亲手喂那其貌不扬甚至丑陋的女子葡萄,这可是皇帝和蒙崎都未曾享受过的待遇! 官员皆纷纷猜测夏侯琳珑的身份,也素知泰娅眼高于顶,定不可能与这么朴素的女子来往。 夏侯琳珑身边的陌紫衣倒是惊艳众人,落座女眷望向他时,都带了点往日没有的羞赧之色。 男人们也猜测公主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似是在亲近夏侯琳珑,实则是想接近陌紫衣。 可是公主连余光都不曾落在陌紫衣身上,她眉眼带笑地看着夏侯琳珑。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他们都嗅出一丝讯息:这个女子可招惹不得。 泰娅眼中簇着晶莹,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像个讨糖的小娃,“好不好吃啊?” 娇俏的嗓音惹得夏侯琳珑也有些喜悦,瞬间把那些苦大仇深的思绪都敛进腹中。 她微颔首,道:“公主本就是我的甜蜜饯儿,如今亲自剥葡萄更是受宠若惊,甜到心坎里。” 甫一说完,夏侯琳珑稍稍愣怔。从前,也有个男人这么对她说过。如今傅翊韬却倒在床上生不如死,或许还有别的女人相陪。 陌紫衣和泰娅并不知道夏侯琳珑的思绪飞向了何处,也不知道她方才还言笑晏晏,怎么现在脸上又浮着淡淡一层哀伤。 泰娅认为夏侯琳珑这性子,必定是不会把她被噬情蝎蛰了的事告诉众人。碍于陌紫衣在场,自己也不好叮嘱她要稳着性子。 温暖柔软覆上夏侯琳珑冰凉的双手,堪堪抬眸便撞入泰娅亮晶晶的眼眸。霎那间她就读懂了那双眼中的焦虑,轻扯起嘴角,回了泰娅一个宽慰的笑容。 “没想到这女子竟如此得泰娅宠爱,不如朕赐她一府,让她永留在西域陪着你好不好啊?” 出声的即是那温和的皇帝,夏侯琳珑循声望去,那明黄色的衣袍让她浑身一颤。曾经的慕容傲也如这般慈祥,优哉游哉地看着狼狈的自己。 皇上的声音听起来是那般和蔼,她能分辨出是与慕容傲虚情假意不同的。嗓音里尽是对泰娅的宠溺之情,似乎当真是要把自己留在这西域。 夏侯琳珑面色一凝,但皇帝都如此发话了,她如若是拒绝,恐怕当场就会被逮起来。 “夏姑娘的心又不在这西域,怎能强留她呢?”泰娅暧昧打量了夏侯琳珑一眼,转了话茬,“父皇你看,泰娅这身可还好看?” 老皇帝眉开眼笑,眼睛眯成一条缝,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任谁看了都知道他很高兴,这个小女儿让他宠爱又头疼。 今日她竟是主动换上了裁缝裁制的宫装,一抹艳红坐在席间,好不勾人!一头青丝也理着好看的髻,一颦一笑都撩动着藩王的心弦。 若不是泰娅之前出了那档子事,恐怕今晚又有不少贵胄甘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因为公主被玷污之事,愈传愈烈,皇帝出面才降下了那些流言。可惜,能管住官员的嘴,却堵不住民间众人的嘴。西域虽是民风开放,但对于公主一事孜孜不倦地念叨着。 赫然传着泰娅早已与人暗通款曲,早就没了处子之身,如今不过是随意掰扯着借口掩盖这段事实罢了。 夏侯琳珑侧耳偷听身后的窃窃私语,便听来的就是这等污言秽语。声音不大不小,传不到皇上耳中,却能一字不差地落入泰娅耳中。 泰娅倒是满不在乎,素手抓着葡萄一颗一颗地惬意吃着。涂满丹蔻的双手,一晃一晃,扰得陌紫衣心烦意乱。 “公主,莫要被这些闲言碎语污了耳,还是转过去罢。” 夏侯琳珑率先沉不住气,因那些人已经把与泰娅有一腿的男人猜到了营救她的那人身上。 他们不知救公主那人正铁青着脸听着他们的耳语,夏侯琳珑偷偷打量着陌紫衣和泰娅。前者早已面如火烧,后者依然是悠闲地吐着葡萄籽。 泰娅倒是极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着反问:“若他们说的是真的呢?” 官员的话题早已山路十八弯,不知拐向了何处。是真是假,夏侯琳珑有些分辨不清泰娅到底指的是哪一句话。 第341章 不过是帮泰娅 心跳骤然加速,还伴随着阵阵酸痛。夏侯琳珑轻轻捂着胸口,微微启唇顺理着呼吸。 她偷偷摸摸从怀中摸出了藏的好好的玉皇李,幸好这次泰娅没有再欺骗她,彼岸果当真还存在世上,跟自己手中的李子一模一样! 皇帝看着彼岸果笑意越发深了些,说话文绉绉地:“吾儿深得朕心!” 蒙崎使了个眼色,一群黑卫便匆匆围在了彼岸果的身边,个个都是随时准备拔剑的模样。 他十分满意地看着那群黑卫,又极为挑衅地往夏侯琳珑的方向瞅了好几眼。 他悠闲迈步坐到泰娅的身边,整个注意力都被夏侯琳珑吸引了去,并未发现妹妹眼底的嘲弄与嘴角的冷笑。 “夏姑娘看你脸色苍白,是否是风寒还没好啊?”蒙崎转过头,极为温柔的问候着。 蒙崎声音一出,夏侯琳珑就是轻轻发抖。脑海间不由自主就浮现起他怀疑自己身份,恶意揣测傅翊韬的画面。 陌紫衣有些狐疑,他们与蒙崎的关系绝没有如此熟络,还没到王子来与他们嘘寒问暖的份上。 余光下意识地就往夏侯琳珑身上瞥去,发现她正是如临大敌的模样,整个身子都绷得直直的,像是极力在隐忍着什么。 “夏姑娘身子不爽,还请王子不要吓唬她的好。” “哦?”蒙崎甚是惊讶,左右瞧了夏侯琳珑几眼,“夏姑娘可是背上发痒,也难怪那噬……” “多谢王子关心,琳琅身子虚只是因那风寒还缠身。” “西域的风寒恐要比南阳的狠得多,稍不留神便会毙命。” 蒙崎说得意味深长,眼底尽是一片玩味。看来这夏侯琳珑还没把自个中毒的事告诉身畔的男子。他扯出笑,警告似地望了泰娅一眼。 泰娅不甘示弱,微微抬头睨着蒙崎。 座上的老皇帝看得眉开眼笑,兄妹俩这么多年了还是如此亲密无间。只是他们二人似乎都对身后那名丑陋的女子颇感兴趣,不知是何方神圣。 他的眼看不清,他虚虚眯了眯眼,才看清了夏侯琳珑脸上的伤似乎是西域特有的烙铁伤痕。是谁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动了私刑? “夏姑娘脸上的伤是如何弄的?” 原本觥筹交错还略带喧闹的大殿随着皇帝苍老的声音而安静下来,众人皆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瞧着夏侯琳珑的方向。 早在泰娅喂她葡萄之时,官员就显出了浓厚的兴趣。蒙崎之后又打趣那姑娘的模样,他们也看在眼里。如若不是那脸上地伤太过吓人,此女恐怕也是一倾城的佳人。 蒙崎浑身一抖,眼底的促狭消散,他当真害怕夏侯琳珑会把一切和盘托出,将他一军。 此刻陌紫衣也是这么认为,既然皇帝都这样问了,不如顺水推舟把蒙崎拉下马。蒙崎耀武扬威的模样可真是让人生厌,要是他们说出实情,那他可就倒台了。 “禀皇上,是……”陌紫衣正要站起身,说话间,衣摆被人拽住。 夏侯琳珑眸子里含着水光,像只懵懂的小鹿,正乞求着他不要说话。 陌紫衣瞬间就住了嘴,夏侯琳珑舔了舔唇,喉咙干涩,嗓音有些哑:“回皇上,小时候奶娘抱着民女时,不慎跌倒,给烫着了,所以才会留下这么恐怖的伤痕。” 众人和皇帝尽是一片唏嘘,好好的一张脸竟然从小就遭受过这样的苦痛。 蒙崎心中一块大石放下,他饮尽一杯酒,而后紧紧抓着酒杯。夏侯琳珑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产生愧疚之情了?可笑! 陌紫衣恨铁不成钢地瞧着夏侯琳珑,她抵不住那目光,便把头垂得更低了些。 “你要是说出实话,罪魁祸首便不会再这么悠闲地坐在这。” 第342章 忽遇刺客 陌紫衣原本正沉浸于中央的舞女,只有这样才会把泰娅和夏侯琳珑的身影挥出自己的脑海。这两个女子,性格长相大相径庭,却充斥了他整颗心脏。 更让他恐惧的是,泰娅在心中的份量隐隐有超夏侯琳珑之势。 无非就是那一夜,让他有了些奇怪的想法,他又自嘲地笑了一下。 微微晃眼便看到夏侯琳珑整张脸煞白,豆大的汗珠竟然一颗一颗地往下冒。 他看得惊心动魄,只得压低声音询问着:“怎么了,要不要紧,不如我们悄悄退下。” 夏侯琳珑眨了眨眼,轻轻摇头。他们的位置正在泰娅蒙崎身后,皇帝总是时不时瞟着这个方向。要是这个时候退下,皇帝肯定会厌烦。 更何况,彼岸果离他们仅是几步之遥。等时机一到,他们便可以偷着果子回南阳。这里的恩怨情仇,便可以放下。 “就是这酒太辣了,我喝不习惯。” 夏侯琳珑头上还冒着虚汗,她微微垂眸,右手虎口已经显现出好几个小月牙,可身体的痉挛还在不停。 她强迫着自己看着面前起舞的舞女,试图把注意力放在她们身上。 急速的鼓点声渐停,夏侯琳珑身上的疼痛也开始缓解,她偷偷地松了好几口气。 “好险。”她轻轻咬着这两个字,要是乐声再不停,她恐怕就要撑不住了。 如同蚊蚋的声音,陌紫衣没听真切,又凑近夏侯琳珑不解询问:“怎么了?” 夏侯琳珑终是扬起了抹笑容,“没事。” 前座的蒙崎止不住地喝闷酒,这女人还真是厉害,这么疼都不吭一声。倒是有趣,不知滋味尝起来该怎样。 泰娅瞬间就发现了蒙崎眼底的**,她吓得一怔,不得不把计划提前。 舞女退下之时,她盈盈起身,朝着皇帝笑了下,娇娇软软地说着:“父皇大寿,泰娅也为您准备了一支舞。” 皇帝惊讶不已,许久都未曾见过女儿跳舞,他兴奋不已。 底下官员更是震颤,他们只听闻过泰娅舞姿了得,但随着年龄渐长,她越发骄纵,再也不曾跳过舞。没想到今天可以大饱眼福,看着西域第一美人舞一支。 “有幸看得公主跳舞,真是不枉此行啊!” “听说公主一舞乃是倾城之姿,比那北岳的华灵夫人更是灵动娇俏。” “说得哪话,华灵夫人恐早已是半老徐娘,哪能和公主相比。” 没想到在西域也能听到傅翊韬娘亲的名讳,虽不是什么好的言论,但夏侯琳珑仍是微微翘起唇瓣。 泰娅款款前行,走到正中央打了个响指,身姿曼妙的伴舞窝蜂奔了进来,把泰娅围了个严严实实。随着她们莲步轻移,悠扬的乐声倾泻而出。 不像是方才那么急,绵长又温柔,让夏侯琳珑得以喘息。她的目光已然被正中央的舞者吸引,她之前到漪兰殿时,泰娅一舞已经接近尾声,她还没仔仔细细看过公主这舞。 而,不论婢女如何变幻着队伍,总是把泰娅围在里面,只能看着一双藕臂随着乐声轻轻款摆。 一双手比那羊脂玉还要莹白几分,手上丹蔻更是抓人眼球。在场的公子哥仅是看着那双手便是血脉偾张,忍不住地想要把佳人拥入怀中,即使他们才议论了公主不久。 平缓的乐声忽地有些激烈,伴舞的小婢女们突然炸开,每个人整齐地倒在地上,泰娅半蹲着捂住脸,乐声更是激烈时她挥开手臂,一张明媚的笑颜瞬间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朝着陌紫衣的方向望了一眼,便跨出婢女们围成的圈,从腰间取出绸缎挥舞在半空中。 伴舞迅疾地直起身,又围在泰娅身边,把藏在身体中的花瓣掏出,向着空中一洒,纷纷扬扬地落在各位看官的眼前。 泰娅收敛了平日的嚣张,眉目含情。眼眸所到之处,让每个男人都有些心驰神往。 第343章 以假乱真 朝廷上下一众官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刺客给弄慌了神,如花似玉的公主还被挟持在手,他们更是惊恐不已。 反倒是陌紫衣和夏侯琳珑两人最为镇定。 夏侯琳珑睁大杏眸,奇怪地看着泰娅。那簌簌掉落的眼泪让她不住心疼,可在她心中,泰娅并不是这般胆小之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哭了出来? 后来一想,不管怎样泰娅也还是个小姑娘家,刀架在脖子上怎能不哭? 陌紫衣更像是被闷雷劈到,一动不动地注意着那黑衣人。那粗嘎阴狠的声音与那晚所听到的声音如出一辙。 那夜,这黑衣人救了自己。当日他也以为是泰娅授意,如今这黑衣人竟与她为敌,试图绑架公主。 这黑衣人到底是谁,或者说到底是谁身后的人。既然不是泰娅身边的人,为何还要帮助自己?还有这黑衣人看起来娇小,怎么就把泰娅吓成这样? 泰娅眼泪不止,一时间大殿陷入了僵局。她眼眶已被泪水濡湿,脸上的胭脂也被眼泪划花。她茫然地往陌紫衣的方向望了望,两人视线相撞,她朝他微微一笑。 看到那男人猛然别过头,耳根都烧起来的模样,她死压住了自己想要笑的心。 陌紫衣这模样太过羞赧,她好想抱着他亲一口。当然,她现在肯定不能这么做,她得从这里脱身,才能去拥住她的男人。 泰娅忽然别头,殿中的火光倾数熄灭。 黑衣人拖着泰娅往外跑,她心中惊恐无比,大喊大叫:“父皇!哥!快救救泰娅!” 官员早被这黑暗吓得乱作一团,到处都是惊恐的声音。 细细碎碎的猜忌声传入了蒙崎耳中——“你们说,公主这次会不会又被侮辱一番?” “瞧那群人来势汹汹,恐怕早已知晓公主失节之事,找准机会把公主掳走,好自己爽一番。” “一身汉装的公主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她刚刚那支舞可真是魅惑人心。光是看着那双手,我都有些把持不住。” 越发淫邪的讨论渐袭,仗着黑暗,他们更是肆无忌惮地讨论着。仅仅用语言,就亵渎了高高在上的西域公主。 蒙崎额间冒着青筋,咬碎银牙,大吼着:“黑卫听令!速把公主找回!若是泰娅少了一根头发丝儿,提头来见我!” “是!”黑卫异口同声道,拔刀纷纷追了出去。 一出大殿,他们便迷失了方向了。那行人也是一身黑衣,在月色中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身后又传来蒙崎暴怒的声音:“愣着干嘛,还不快追?” 他疾步走上前,狠狠地拍在一人的头上,脚尖一点就飞到了半空中。 夏侯琳珑听着那些粗鄙的话也是惊魂未定,袖口忽地被人轻扯。 殿中一片昏暗,早已嘈杂一片,但陌紫衣还是刻意压低着声音:“机会来了。” 所有的黑卫都被派去营救泰娅,官员也是慌了心神,早就无暇顾及彼岸果。果子就那么孤零零地供在那,似乎是在期盼着有人把它带走。 夏侯琳珑捏紧了手中果子,焦急道:“那泰娅怎么办?” “那黑卫可是蒙崎养的,绝没有我们想象的那般无能。如今我们都是自顾不暇,你就别再去想泰娅了。” “有蒙崎在,泰娅绝不会出事的。我们马上就能拿到果子,万不能出现一丁点差池,若是被人发现,所有的罪责都会推到我们身上,你明白吗?” 夏侯琳珑点头。泰娅突然被劫,蒙崎的侍卫又奔走。要是被人发现他们正在窃取彼岸果,所有的脏水都会往他们身上泼。认为这是他们故意为之,目的就是冲着彼岸果,他们又是代表着南阳,那样傅翊韬也会跟着遭殃。 她轻轻失神,脑门被陌紫衣轻弹一下,她才缓回神,跟着他猫着腰,踮脚凑到彼岸果身边。 大家都深陷黑暗的恐惧中,谁也没听到窸窣的声响。 第344章 跟踪 林中另一处,几双黑漆漆的眼眸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偷摸着往外走的夏侯琳珑和陌紫衣。 “公主恕罪,是奴婢不知轻重。”原本嗓音粗哑的黑衣人已是一片娇软的女声,整个人也是跪在地上簌簌发抖。 泰娅闻声摸了一把脖子,“嘶”,她轻轻抽了抽气。这苏医女,当真是没轻没重的,可疼死她了。她脸上泪痕未干,可眼底哪还有什么恐惧忌惮之色。 “要是你再大力些,我这脖子恐怕就折了。” 诡异的声音幽幽地飘荡在夜空中,苏医女更是连头都不敢抬,忙不停地跪着求饶。 泰娅用脚踢了踢她,朝外努了努嘴:“你要是再喊大声一点,蒙崎的黑卫恐怕就被你引了来,咱们做的这些就前功尽弃了。” 苏医女双手连忙捂住嘴,惊恐似地望了一眼周围。好在黑卫脚步不停,根本没发现这处的异样。泰娅果然领着她们来了个好地方,这里幽深冷寂,鲜少有人驻足。 “公主,这是要护送着陌公子与夏姑娘出城?” 苏医女支支吾吾的,瞧了瞧那月白色的身影几眼。 泰娅轻哧,虽然她有心助夏侯琳珑偷梁换柱,但是她要是不从中讨点好处,那岂不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自己和蒙崎受罪了? “傻丫头,我这是要去和夏姑娘谈条件的。” 泰娅意味深长地说着,慢条斯理地解着宫装的纽扣。艳红的衣衫忽然滑落,露出了里面的夜行衣。 一身肃黑衬得泰娅脸色也有些凝重,她伸出右手,五指灵活地动了几下。 苏医女等人立即会意,忙把泰娅最擅长的软鞭交到她的手中。 泰娅捏紧鞭,漫不经心地缠绕了番,聚精会神地瞅着那两道身影。 “他们就快没影了,公主我们还不赶紧追上去吗?” 泰娅用鞭挑开几丛树叶,外面脚步声还不停,这样贸然冲出去可能直接就和黑卫撞上了。 她轻挑了挑眉,那便再让陌紫衣陪夏侯琳珑一段路吧。 毕竟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陌紫衣都只会属于自己。直到自己厌恶腻了他为止。 泰娅悠闲地看着手中丹蔻,等着身畔黑卫的脚步声远去,她才向着众人打了个手势。 黑色面纱缓缓蒙在脸上,掩盖住那娇艳的面庞,只余一双锐利又妩媚的眼眸。 按着夏侯琳珑离去的方向,泰娅一行人慢慢地跟着跑了过去。 那两道身影并未跑远,她远远看着,就划出了几抹笑容。 回眸使了个眼色,苏医女正要带着其余的少女纷纷隐匿于夜色之中,又听得泰娅一声:“到时不到万不得已,切忌轻举妄动。” 陌紫衣那个榆木疙瘩,说起话来无遮无拦,到时又说了些让自己伤心的话,她公主的颜面何存?为了保留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尊严,她只得把这些小丫鬟都给遣下去。 “公主,若是他人图谋不轨……” “夏姑娘那个弱鸡似的女子,能奈何我吗?”泰娅挥了挥长鞭,有些得瑟地瞧着苏医女。 苏医女还是有些踌躇,虽说夏琳琅好对付,但她身边还有个陌紫衣啊。 那男人看似文质彬彬,实则深不可测,苏医女实在害怕泰娅会吃亏。就算他已与公主…… “可是公主,那陌公子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善于妥协之人。” 泰娅不以为意,眼底的光芒难懂,樱唇里吐出来的字眼更是难懂:“他最后一定会乖乖就范。” 那个“他”是说的夏琳琅还是陌紫衣?苏医女不懂,泰娅眼中的神色她却是懂了。若是自己再不退下,那她恐怕就会被大骂一顿。 于是她也不再劝说,领着少女藏在暗处,直直地盯着泰娅的倩影。 第345章 等价交换 静谧的月色中,那轻轻小小的脚步声就越发刺耳。陌紫衣俯身在夏侯琳珑耳畔说了句:“对不住了。”便飞快地揽上她的腰,缩进了最近的一条窄巷里。 这一幕幕都被泰娅看在眼里,她自嘲似地笑了笑。她稍稍顿住脚,又加急了步子,踱步到月华最为明亮的地方。 她负手而立,幽幽地喊道:“还藏着作甚,出来吧。” 出声已然一片沙哑,让巷子里的二人一惊。 夏侯琳珑暗中叹息,果然一切都不会进行得那么顺利。只要傅翊韬不在自己身边,她总是会接二连三的出状况。 陌紫衣把彼岸果塞到了夏侯琳珑手中,又摁着那只手把果子放入了她的怀中。 “若是等会逃不掉,你就拿着果子飞奔,展风就在皇宫外。” “不行!”夏侯琳珑不假思索,她不能让陌紫衣独自留在此处。 虽说西域刑法已经学习中原,可是那暴室的私刑,她也是经历了点皮毛。就光那烙刑,就已经让她褪了一层皮。 陌紫衣比她还要倔上几分,若是让他激怒了蒙崎,不知道那喜怒无常的男人还会拿着怎样的刑罚来折磨他。 “要走便一起走,我不会让你独留此处。” 皇宫静谧,除了时不时的风声,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也正是这阵风声,把夏侯琳珑的一番话都拂进了泰娅耳中。 要不是知道夏侯琳珑心系傅翊韬,她险些被这些话恼得背过气去。若里面的女子当真对陌紫衣有情,她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会亲自杀了她。 “好一对苦命鸳鸯,我既不是蒙崎也不是猛兽,你们这么害怕作甚?” 不耐的嗓音又飘了进来,陌紫衣冷静一听,眼前微微一亮。 他安抚着夏侯琳珑,“不必担心,此人肯定会助我们平安离开西域。” 那低沉嘶哑的嗓音和方才大殿上的有些相似,与当日解救他的一模一样! 夏侯琳珑不明白,迷迷糊糊地跟着陌紫衣走了出去。 只见外面一人着一身黑,与那蒙崎的黑卫无差!夏侯琳珑心有些慌,但陌紫衣那番话又让她平静不少。她谨慎地跟在他背后,走到那人面前。 “公子,别来无恙。”黑衣人装模作样地作了个揖。 陌紫衣眨眼便扫到那双手,瞳孔猛地震缩,整个人瞬间就僵在那,一句寒暄的话都说不出来。 夏侯琳珑亦是眼尖的发现手上的丹蔻,不可思议地发问:“泰娅?” 泰娅眨了眨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随即扯下了碍事的面纱。 清丽的脸蛋现在月光中,干涸的泪痕布在小脸上,看起来无比可怜。可是那双狐狸眼中男主揶揄,一分一毫地窘迫与害怕都没有。 夏侯琳珑又看到泰娅手中的鞭子,杏眸微瞪。怪不得之前二人相握之时,那双手有着薄薄的茧,她果然是会武功。 陌紫衣的脸却是有些凄惶,看到泰娅那张脸的时候他更是发愣。 “原来……是你啊。”他忽地笑了,扯开了嘴角。 怪不得那人那么笃定地说他会安然无恙,结果从头到尾,那人都是泰娅。 “是我,陌公子好像对于这个结果很是不满意?” 泰娅敛去那嘶哑的声音,换上了自个本来娇软的嗓音。 她双手环抱着胸,眉毛挑着,睨着满脸落寞的陌紫衣。她脸上虽未表现出任何异样,心中却是刺痛。 夏侯琳珑睫毛不停颤着,有些听不懂他们二人到底在打何哑谜。 “瞧你这模样,都把王妃给吓着了。” 泰娅轻轻笑着,温柔地望着夏侯琳珑。 陌紫衣又是大震,上前一步挡在夏侯琳珑身前,咬牙切齿地反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泰娅又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着:“如果你还要追问这些,等会黑卫就过来了。” 第346章 已有身孕 果然,夏侯琳珑笑得有些苦涩。 泰娅如此大费周章,不过就是想要陌紫衣。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呆呆地望向陌紫衣。 上次用彼岸果从周陶然换回了他的命,这次又要用他的自由来换取彼岸果吗? 不,夏侯琳珑你不能这么自私。陌紫衣从小生在药王谷,立誓拯救苍生,而不是一辈子都囚禁于皇宫之中。这样对他太不公平了。 “公主,不如再考虑一番,肯定能想到其他的物什来交换彼岸果。” “只要陌紫衣留在这,我便可以对今晚的事既往不咎。王妃也可以拿着彼岸果救王爷,若是用了其他东西交换,我敢保证,南阳后面几十年都会被西域攻打。” 夏侯琳珑吓得浑身一抖,整个人都不敢再说话。 傅翊韬才立城不久,南阳也还不是那么繁荣。若是遭遇侵犯,北岳肯定是不会出兵,他若是身子吃不消该怎么办? “泰娅!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就是得寸进尺的人,怎样?”泰娅抬起下巴,“还有一个办法,那便是你们在此杀了我,那也可以回到南阳。” “你别以为我不敢!”陌紫衣捏紧了拳,看着泰娅脸上的悲伤,他的声音也逐渐变小。 他真的舍得,把眼前这个狐狸般的女人杀死吗? 泰娅往前走了一步,抓起了陌紫衣的手,狠狠地拽向自己的腹中,她笑得诡异,说着:“你知道吗?这里面,有了你的孩子。” 话音还未随风消散,陌紫衣和夏侯琳珑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不知所措地站在那。 夏侯琳珑更是惊颤,不知道二人什么时候有了这等的亲密。原来泰娅今晚吃葡萄那一声干呕并不是因为无拘无束吃了太多,而是害喜的症状! “不可能!”陌紫衣一把拂开泰娅的手,她重心不稳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即将跌坐在地时,一双臂膀狠狠拖住了她。 泰娅笑得妖媚,“陌紫衣,你还是舍不得。” 陌紫衣面色一凛,便要松开手。 泰娅吓得连连惊呼,忙抓紧了他薄薄的衣衫,整个人忍不住地偷笑着。 方才泰娅即将摔倒,陌紫衣像是一阵风,迅疾地冲了过去。 眨眼的功夫,夏侯琳珑就看到陌紫衣稳稳地揽住了泰娅,面色有些不愉。 陌紫衣这模样,当真是对泰娅无情吗?或者说他早已动心,其实是他自己压根没发现自己心意的变化? 又或者,他的一系列反应,全都是因为泰娅腹中那未出世的孩子? 如若只是因为孩子把二人拴在一起,那泰娅后半辈子,仍然不会幸福。 可是泰娅脸上分明洋溢着无数笑容,陌紫衣也是舍不得把她杀死。 应该,应该,他们是有情的吧。只是陌紫衣对公主做了这档子事,还对人冷冰冰,真是让夏侯琳珑气愤不已。 “泰娅,你知我性格。你不应该拿腹中胎儿来要挟我。” 陌紫衣神情冷漠,等到泰娅站稳以后,他便松开了手。 泰娅又被他推开,这等滋味真是让她受够了。 “行啊,陌紫衣,你做了事还不敢承认是吧?” 声音陡然拔高,陌紫衣飞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你非得把黑卫招来你才满意是吧。” 泰娅恶狠狠地扒开着双手,“招来才好,到时候我就向父皇说明,我喜欢王妃得紧,让他把王妃留下,生生世世都留在西域!” “你!你能不能不要这般无理取闹!”陌紫衣听着这一番言论,很是头疼。 夏侯琳珑上前轻捏住他的衣衫,嗓音低低地:“似乎,有孕之人,脾气都会古怪暴躁了些。” 陌紫衣俊脸通红,也拂开了夏侯琳珑的手,“荒谬,她本就是这般无理取闹之人,王妃你还是别给这个小丫头找借口了。” 第347章 再赴南阳 陌紫衣方一松手,泰娅就蹦蹦跳跳跑到夏侯琳珑身边。 夏侯琳珑连忙拉住泰娅,小声斥责:“公主有孕在身,不得再这般模样,要是伤着胎儿,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泰娅笑得咧嘴,凑在夏侯琳珑的耳边,轻声道:“我是骗他的。或许你会觉得我无耻,但是不这么做,他肯定是不愿留在我身边。” 夏侯琳珑诧异,战战兢兢地望了一眼陌紫衣,又听得泰娅在自个耳边诉说:“你不会怪我吧,前行之路慢迢迢,我偷走可以保护你的人。” “还有展风在,公主无需担心。” 夏侯琳珑细细一想,方才蒙崎是那么紧张泰娅,要是她真有了身孕,还不得把那登徒子大卸八块?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泰娅忽然有些哽咽,想到夏侯琳珑体内的毒,泪花又在冒。 夏侯琳珑淡然一笑,抚了抚泰娅的手,又轻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泪花。 泰娅盯着那张面容,郑重其事:“你答应我,如果有能解毒的法子,你一定要首先想到自己。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过,我在西域等着你和王爷到来。万不可以一声不吭地离开人世。” 夏侯琳珑听得一阵心酸,睫毛上也沾染了些许晶莹,轻轻地点头。 可就算是保证了又如何,世事无常,阎王让她三更死,她能拖到五更吗? 呆楞在一旁的陌紫衣恍惚想起了什么,摘下腰间的玉佩走到二人身边,把它放置在夏侯琳珑的掌心间。 洁白无暇的玉石上刻着“陌”字,陌紫衣淡淡开口:“药王谷弟子每人都会有一块玉以证身份,到时候你把玉佩交给我师父,他肯定会出手相救的。” “王爷的身子不能耽搁太久,万不能在半途中被其他事耽误。” 陌紫衣含蓄地提醒着夏侯琳珑,让她不要回南阳,直接前往药王谷。 等到傅翊韬好起来,她再撒娇耍泼也不迟。 夏侯琳珑似懂非懂地点头,又听得陌紫衣给她指了指药王谷的方向。 “药王谷藏在深幽之处,一步踏错便只得从头再来。你一定要记得我方才说的那些话。” 夏侯琳珑大致在脑海中勾勒着地图,什么向东向北,隐约间有了点印象。 在二人的护送下,夏侯琳珑平安躲过黑卫的视线,来到宫门外。 展风早已等候多时,要是夏侯琳珑再不出来,他恐怕就要硬闯皇宫了。 夏侯琳珑上马车之前,又被泰娅紧紧搂住,姑娘家的声音仍是哽咽:“你一定不能欺骗我,我和陌公子在西域等你。” 她转过头,满是怜爱地抚顺着泰娅的发丝,自顾自地说:“你也要好好待自己,不要委屈了自己。” 说完又朝着陌紫衣递了个眼色,他扭捏着上前把泰娅从夏侯琳珑身上扒了下来。 在展风狐疑的目光下,陌紫衣轻声道:“一路顺风。” “公子不一起回去?” 陌紫衣摇头,叮嘱着:“王妃身子不适,路上可不能让她太劳累。” 展风点头,跃上马车,马鞭轻挥,快速地离开了皇宫。 城门已关,展风领着夏侯琳珑又在当日的客栈暂歇一晚。 翌日,二人才重新启程。 “回南阳。” 展风还未来得及询问夏侯琳珑去何处,却听得里面传来飘渺的几个字。 仅是这三个字,就让他浑身激灵。 阵阵的咳嗽声扰乱了他杂乱的心绪,他连忙问着:“王妃,你没事吧?” “前些日子受了些风寒,不碍事的。”夏侯琳珑抚着胸口,“我就回南阳看一眼,不会耽误多久的。” 语毕,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咳嗽。夏侯琳珑的一身白衣已经被血迹濡湿,斑斑驳驳打在衣衫上,看起来相当可怖。 黄昏展风带着夏侯琳珑宿在一客栈时,看到她身上的血迹,心中一紧。 不由分说,他立马带着夏侯琳珑找了大夫诊治。 第348章 是不是又要掌嘴 春禾瞧见不修边幅的夏侯琳珑,双腿一下瘫软。她哆嗦着喊了好几声,都不见郡主回神。 夏侯琳珑整个人也是怔怔的,听着那陌生又熟悉的两个字,她脑子瞬间发懵。 为何春禾如今唤的是“郡主”而不是“王妃”?难道蒙崎所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傅翊韬果然在府中又与另一名女子相恋,那女人,还与自己有着相似的容貌。 “春禾,那人呢?”展风摸了摸鼻,终究是没有把玲珑二字说出来。 春禾立即会意,全然不顾夏侯琳珑发怔的模样,咬牙切齿道:“那玲珑如今跟换了个性子似的,所作所为全都在学习郡主!” 玲珑?夏侯琳珑颤了颤眼,胸口的窒息袭来。蒙崎说的果然是对的,展风也知此事,他们故意瞒着她! 她撇开春禾往前走了几步,一不小心踩空了台阶,狼狈地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夏侯琳珑一回来又晕厥的事情传遍傅府上下,玲珑原本在膳房中与着小丫鬟们一起择菜,听到夏侯琳珑回来的消息,面色微凛,有些恐惧有些不解。 丫鬟自认为知晓玲珑心中所想,宽慰着:“姑娘有所不知,之前王妃离去,就是帮王爷找药材去了。如今她回来,想必王爷是有救了。” “她,她不是死了吗?”玲珑瞬间就把绿叶的撕得个稀烂。 小丫鬟听得惊颤,双手在裙间擦了擦,才道:“姑娘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妙,就算王爷现在心系着您,好歹王妃也是明媒正娶的正室。这种话说来不吉利,被人听到也是落人口实。” 玲珑略微颔首,心情复杂到极点。慕容傲可是信誓旦旦说着夏侯琳珑已死,不出一段时间,她必定能取代此女的位置。 可千算万算,那夏侯琳珑根本就还活蹦乱跳地留在世上,还为傅翊韬找药? 她思索着,要不要把这一切都禀明慕容傲,这样夏侯琳珑肯定会死。可转念一想,那傅翊韬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也会被牵连? “欸,姑娘你别露出这表情啊。王妃一点架子都没有,你要是好声好气地讨好她,恐怕她也会劝着王爷把你收入房的。” 丫鬟朝着玲珑挤眉弄眼,用着极其暧昧的语气向她诉说,仿佛她明日就会飞上枝头当凤凰一样。 玲珑不是不愿服低做小,只是傅翊韬的心中夏侯琳珑占据了所有位置,她怎么都挤不进去。若是不除掉夏侯琳珑,她是不可能有机会服侍那男人的。 她擦了擦手直起身,把熬好的药端了出来,微微笑着:“那我可要去看看我这未来姐姐了。” 瞧她远去的背影,丫鬟也是连连叹息,这玲珑姑娘脾性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倘若能跟着王妃一起服侍王爷,那也是极好的。 玲珑端着药碗走在长廊时,路过的小丫头都走得飞快,神色紧张,嘴里不知在嘀嘀咕咕什么。 她连忙拦住其中的两个,那两人瞅着她像是见了鬼一般。 可当她们发现这是玲珑之时,又忽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是玲珑姑娘。” “什么是还好?” “姑娘有所不知。”小丫头惊魂未定,抚着胸口小心翼翼地凑近她,“王妃出事了!她那张脸完完全全破相了,看起来煞是恐怖!连城中最德高望重的林大夫都说那张脸没得治了,王妃下半辈子都得顶着鬼一样的脸在府中生活了!” 玲珑佯装惊恐,实则内心异常高兴。她与夏侯琳珑模样相似,那女人在这种时候破相,那真是老天爷都有心帮助她。 “再落魄,那也是王妃,你们怎可用这样的语气讨论她?这可是大不敬。” 这语气又让她们想到了之前受罚的春禾,丫头们一哆嗦,唯唯诺诺地低下了头。 “只要你们不像春禾那家伙说话无遮无拦的,王爷是不会怪罪你们的。” 玲珑轻轻笑着,又低声训斥了她们一番,才默默往前走。 “姑娘,你可千万别被王妃那模样给吓着了啊!” 第349章 他是身不由己 傅翊韬一愣,微微侧过头有些不自然道:“她还好吗?” 春禾唇角笑意越发深了些,炫耀似地瞥了玲珑一眼。傅翊韬可是直接略过了玲珑,压根不管那令人作呕的声音,也无视了自己的挑选,直直问着夏侯琳珑。 之前夏侯琳珑不在,傅翊韬可是疼玲珑得紧。如今妻子回来,便想要哄哄妻子,不要为这鸠占鹊巢的人生气?没这么容易。 春禾福身,嗓音也乖巧了不少:“回王爷,郡主舟车劳顿,现在还休息着。郡主好得很,想看笑话的,还是请回吧。” 傅翊韬怎么会听不懂春禾语气中的幽怨?他只是淡淡点头,“那本王晚点再来看她。” 说罢又大致朝着玲珑的方向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苍穹又把他推远,才慢慢开口:“找人看着玲珑。” 生怕苍穹会错意,他又添了句:“玲珑姑娘。” 苍穹眸光忽地一亮,果然如林成所说,王爷是防着玲珑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 玲珑看着傅翊韬远去的背影周身发寒,他压根都没管自己。 “怎样,玲珑姑娘还要在这守着吗?” 春禾睨了玲珑一眼,也不管她还有什么话要说,“砰”一下就关上了大门。 回眸就见夏侯琳珑已经睁着双眸,失神地望着门扉。 她只着单衣,背椅着床栏。虽已入夏,但南阳的风还是凉得惊人。 春禾慌张地走过去,把薄被披在她的身上。 温暖渐渐袭来,夏侯琳珑终于是眨了眨眼,向着春禾投去一个笑容。 唇角拉得牵强又虚渺看得春禾心脏一抽。 “方才,是玲珑和王爷吗?”夏侯琳珑声音有些嘶哑,小声地询问着。 “郡主别怕,奴婢已经把想要看笑话的人赶走了。” 看笑话吗?夏侯琳珑不由自主地就抚上了左脸。凹凸不平的肌理让她颤抖,是玲珑领着傅翊韬来看自个的笑话吗? “春禾,你怎么突然叫我郡主了?”她轻咬着唇,犹豫间还是把这个问题抛了出来。 春禾一懵,这么多疑惑摆在眼前,夏侯琳珑偏偏挑了这么个问题问她。 “还有,掌嘴是怎么回事?”夏侯琳珑的目光落在春禾的脸上,上面的痕迹早已消散,恐怕她那颗心却是留下了无尽伤痕。 委屈涌上心头,春禾小嘴一瘪,猛地扑向夏侯琳珑。这狠狠一撞,又惹得她胸口微微疼。 “之前王爷认为奴婢冲撞了玲珑,所以当着众人面打了奴婢十下。”春禾窝在夏侯琳珑怀里,声音瓮声瓮气,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夏侯琳珑听得心惊,颤着手顺着春禾的背。 这一抚慰让春禾更为委屈,直接往她的怀里钻了钻,泪水嘀嘀嗒嗒地往下坠。 “王爷,应该不会这样的。”夏侯琳珑说得有些哽,心底还是相信着傅翊韬。 “玲珑是皇上派过来的人吧?”她轻轻问着。 春禾微点头,那她就能想明白傅翊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玲珑是慕容傲身边的人,傅翊韬绝不能怠慢了她。所以可怜了春禾,竟然受了这么几巴掌。 “既然是皇上派来的人,王爷肯定也是身不由己。他不是真的想打你,只是要给玲珑一个交待。” “可是玲珑那日晚上竟然想用银针缝上奴婢的嘴!”春禾抬起头,指了指唇角极浅淡的痕迹,“她还说是王爷吩咐的。” 夏侯琳珑摩挲着春禾的唇角,怎么可能?傅翊韬绝不是这般心狠之人,何况他还知道春禾是自己的陪嫁丫鬟,怎么会这样对待她? 可是夏侯琳珑现在连一句宽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如果没有傅翊韬授意,就算玲珑是慕容傲带来的,那她私自用这么歹毒的法子,必定也会受责罚。 但是玲珑没有,她依然俏生生地待在傅府中,受人敬仰。 第350章 鳞纹密布 夏侯琳珑嚅嗫着唇,喉间像是被团团棉花塞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从未见过傅翊韬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这样的眼神太陌生,太冷酷。 傅翊韬微俯身,一把攥紧了夏侯琳珑茫然的手腕,咬牙切齿道:“你怎么回来了?” 说完,两人俱是一怔。 傅翊韬原本是很开心夏侯琳珑回来,可是一面对她心中无名地就窝着一股火,不由得冲她发火。 夏侯琳珑则以为是自己的贸然回程打扰了他和玲珑,她凄凄笑着,看来傅翊韬可能真的是移情别恋。 “王爷佳人在怀,看来也是没空理臣妾寄回的书信。若是王爷当日往西域随意寄一封信,告诉臣妾,我便不会这么慌忙回来,唐突您和姑娘。” “本王不曾见过任何书信。” 声音冷冰冰的,像是冰锥一般直直刺着夏侯琳珑的肌肤。 她浅浅应了声,应该的,他已经又有人作伴,还管自己的书信做什么? “琳珑。” 夏侯琳珑茫然抬起头,凄惶问着:“不知王爷到底在唤谁?” 傅翊韬看不见但也能想象出她现在的表情,心里一阵烦闷,他捏紧了手柄。 他抬起手,想要抚上那日思夜想的脸蛋。 夏侯琳珑抓着他的手直直摁向自己已经破相的左脸,她瞬间就感受到男人浑身一震。 “王爷,臣妾破了相,林大夫也说这脸一辈子就这样了。臣妾觉得,恐怕是无法侍奉您了。那玲珑模样俏美,倒是与王爷相配。” “你以为本王是这么在意容貌之人?” 如果不是,你怎么会任由玲珑为非作歹,她险些把春禾的嘴缝上,你却不闻不问! 夏侯琳珑在心中呐喊着,千言万语溜到嘴边,只余下一个字:“是。” “好得很。”傅翊韬胸口剧烈起伏着,双手收回死死地捏着扶手柄。 就算二人经历了这么多,夏侯琳珑仍是觉得自己是肤浅之人。自始至终,他恐怕未曾走进过她的心。 也是,这个女人一开始就藏有太多秘密,从来没对自己坦白过!以前她说的一切,不过是用来诓骗自己。 傅翊韬本也不是容易动怒之人,从夏侯琳珑醒来他就变得很是古怪。在她说了那些话之后,怒气更是无法控制。他灰蒙蒙的眸子紧盯着她许久,最后愤然离去。 他一走,夏侯琳珑也捂着胸口蜷缩起来。果然像泰娅说的那样,靠近傅翊韬,身子是会疼的。现在不仅身体,连心都是止不住地颤抖着。 一醒来就面对他的咄咄逼人,好像是自己坏了他天大的好事。 既然他不愿见到自己,那她走便是了。 夏侯琳珑倒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她才默默起身,拉开柜子收拾着行李。 春禾端着药碗进来时便看到夏侯琳珑收拾东西的模样,她连忙放下药汤狠狠箍住那纤细的腰肢。 “郡主你这是做什么?” “药王谷前路迢迢,我想我要快些赶路。” 春禾疯狂地摇头,连忙制止:“林大夫的药还没用完,好歹把这些药喝完了再走不迟。” 夏侯琳珑瞄了一眼药碗,她早就是药石无效之身,这些药就能帮她多少呢? 她侧眸看了看春禾,又是泫然欲泣的模样,还是狠不下心让小丫头难过。她轻叹一声,把衣裳胡乱送进柜中,端起那碗汤咕噜咕噜喝起来。 “王妃用膳了。”林成的声音响在门口。 夏侯琳珑小懵了一会儿,点点头跟着他走到殿中。 玲珑与傅翊韬早已紧紧坐在一起,玲珑更是没差把整个身子都软在他怀里。 夏侯琳珑呼吸一窒,微微侧过头,掐紧了虎口。她生怕自己身上出现点点鳞纹,让他们看了笑话。 第351章 我是妒妇 明月才高挂之时是傅府最为热闹的时刻,个个小丫鬟都坐在庭院中谈天说地。其中最大的谈资便是今日蓬头垢面的夏侯琳珑,丫鬟们有唏嘘者,也有讥笑者。 在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时,她们皆停止谈论,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紧盯着那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等到头发散乱,满脸鳞纹的夏侯琳珑冲过来时,丫鬟吓得花容失色,傅府上空盘旋着不停地尖叫声。 “那是个什么怪物啊!” “林管家,苍穹大哥!这里有鬼啊!” 这些声音实在太聒噪,太伤人。夏侯琳珑直捂住了双耳,脚步不停地跑到了自己房中。 脊背抵着房门,夏侯琳珑不停地喘息。垂眸便看见了自个手上的鳞纹,身后又传来了敲门声,她忙把门闩拴上。 “郡主!郡主!奴婢是春禾啊!”春禾不停敲着门,“郡主别怕,奴婢等会就去把那些说闲话的丫头嘴巴撕烂!” 夏侯琳珑没理会春禾的叫喊,颤巍巍地走到铜镜旁。脸上的鳞纹太过丑陋,还真如她们所说,她就是个怪物。 外面敲门声不停,她无暇顾及,她双腿颤抖着走到床边,呆滞地靠在床栏上。 亏她之前还信誓旦旦说着不会尝受这些滋味,结果她还是沦为傅紫岚一样的处境,变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妒妇。 门外的春禾手都被门框划破仍是撼动不了房门一分一毫。 轮子的轱辘声传来,春禾像是见着救星一般,忙跑到傅翊韬身边跪下:“王爷,之前是奴婢不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求求您帮奴婢看看郡主到底怎么样了。” 傅翊韬心脏一抽,庭院里那些大呼小叫他也是听在耳中。就在他即将发火之际,玲珑忙把那些丫头赶走,又推着他来到了夏侯琳珑的院落。 春禾都哭得嘶哑,里面那人都不为所动。夏侯琳珑不是最疼春禾,怎么现在这么狠心了? 傅翊韬捏紧了拳,吩咐着身畔的苍穹:“撞开。” 苍穹点头,一抬腿便把房门踢出个窟窿。 房门被人缓慢推开,夏侯琳珑更加抓紧了胳膊。她身上还这么丑陋,不能让他们瞧见。 她死盯着地上,看着几双脚往自己靠近,眼眶中立时蓄满了眼泪。 “你们出去。”夏侯琳珑声音哑得厉害,整张脸都藏在床幔之中,只留了一只眼。 她的发早已凌乱,簪子不知所踪。短短的发搭在背上,眼角旁边的鳞纹让所有人都抽了抽凉气。 唯独傅翊韬,他看不见。只要一靠近夏侯琳珑,他就有着无尽的烦躁,忍不住地想要靠近玲珑。 “玲珑先出去。”为了不让夏侯琳珑再误会,他强压着烦躁,把玲珑支走。 玲珑原本正想看笑话,没想到傅翊韬却在这时被他支走。 虽然她不明白之前他的忽然亲近代表了什么,但她现在明白了。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地靠近,总归是没有情。 或许是只想惹面前女子吃味罢了,她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玲珑收起心中的不耐,微福身,转了出去。 她走进庭院中喊了声:“碧华,带我去锦鲤池转转。” 即使玲珑离开,夏侯琳珑也不曾看他们一眼。 春禾跑到夏侯琳珑身边,忙抓起她的手。 那手上的鳞纹硌得她手疼,夏侯琳珑也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忙把手缩了回去。 傅翊韬缓慢地移着轮椅靠近着夏侯琳珑,越靠近一分,心中的烦闷疼痛便越多了一分。他极力克制着,拂开春禾,把夏侯琳珑拥入了自己怀中。 药香忽地就缠绕在夏侯琳珑鼻端,她轻嗅着,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句:“陌公子……” 众人都清晰地听着那三个字,紧张地看了一眼傅翊韬。 第352章 他不需要丑妃 林成手脚麻利,很快就为夏侯琳珑收拾好屋子。不知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恰好就在傅翊韬与玲珑两间房的中间。 春禾欢天喜地地为夏侯琳珑收拾着衣物,看到这位置时,面色也是颇有些冷。 林成压低声音向她解释:“这样王妃就能离得王爷近一些,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春禾依然不屑地轻哧,她和玲珑向来两相厌烦。如今往这院落一住,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知又要闹出什么事来。 经历方才的事,夏侯琳珑整个人也冷静下来。既然整张脸已是如此,那些言论就是必须经历的。 反正,再过不了多久,自己便解脱了。 林成刻意低沉的嗓音她也听见,微微侧眸看了一眼他,轻声道:“在本宫与王爷和离或者被休弃之前,他本就是我的,何来近水楼台之说?” 这样的夏侯琳珑让林成感到熟悉,他立马精神抖擞,脸上都笑开了花:“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是想着,离得近些,王妃好与王爷重修于好。” 夏侯琳珑没再搭话,只是抿着唇,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这一夜,傅府并不太平。先是下人撞见夏侯琳珑的鬼模样,后是傅翊韬被她又气得发病。 下人们对于夏侯琳珑如此模样颇有微词,之前玲珑的靠近掳获了下人不少好感。傅府一下就分为两派,一派仍然坚定不移地坚守着夏侯琳珑,另一派则是倒戈向玲珑。 夏侯琳珑对这些不甚在意,只是当他们再嘀嘀咕咕议论之时,她再也拿不出之前在镇国王府的气势去教训下人们。 昨夜朝着傅翊韬“发疯”,一晚上她浑身都不好受。她倒在床上,身上不停痉挛,疼得她差点晕死过去。 所以此刻,她仍是保持着一颗平静的心,坦然地面对着下人们的数落。 夏侯琳珑正徘徊于傅翊韬的房门外,可早被玲珑抢了先。她捏着手中的药碗,听着里面娇软的声音,她有些不知所措。 “王妃?” 夏侯琳珑倏地回眸,朝着苍穹微笑。像是手中握着个烫手山芋,连忙把药碗递给了他。 “姑娘在里面,本宫不便打扰,先离开了。” 话落,她逃似地离开了此处。 傅翊韬善于以脚步声识人,听得苍穹的脚步声后,眼底闪过无尽落寞。 这些玲珑都看在眼中,无论她怎么换着花样逗傅翊韬,都不及夏侯琳珑来看他一眼。 她轻咬着唇,克制着内心的怒意,从苍穹的手中接过药。 “本王自己来。” 手还没把碗捏热乎,就听得傅翊韬这么淡淡一句。 玲珑紧闭着眼,沉沉地吸了一口气,劝慰着:“王爷眼睛不便,还是让妾身来服侍吧。” “不必。” 傅翊韬冷冰冰的模样让玲珑生气,好歹她和夏侯琳珑也是有着相似的样貌,怎么他待人的差距就那么大? 按耐住心中不满,她把药碗小心翼翼地搁在他的手中,小声说着:“王爷,小心烫。” 傅翊韬略微颔首,并没有搭话,自顾自地喝着药。 这样的避讳与冷漠让玲珑心中直冒委屈,她虚虚欠身退出房门,又来到锦鲤池。 微光把池面映得波光粼粼,池中央的小荷才立尖尖角,粉粉嫩嫩煞是好看。 她无心顾及池上的风景,兀自走到一边,看了看那块泥泞的土地,面上一笑。 好几次路过夏侯琳珑房间,玲珑犹犹豫豫着。但是一看到守在门口的春禾,她浑身哆嗦,抖了抖身子飞快地回了自己房。 夏侯琳珑独自在房中,呆坐在铜镜旁,不知在思虑着什么。 门边的轻叩声让她稍稍回了神,她拉开门发现站着一个面孔稍稍有些陌生的婢女。 小姑娘倒是不卑不亢,也没被她脸上的伤痕吓到,她倒是对这丫头生出不少好感。 “王妃。”丫鬟福身,“玲珑姑娘在锦鲤池等你一聚。” 夏侯琳珑轻怔,从一开始她就对玲珑并无好感。相似的音容相貌让她生厌,她也隐隐约约能察觉到对方的不善。 第353章 失足落水 夏侯琳珑眸光轻颤,左手猛地掐了自己一把,才让她保持着冷静。 玲珑倒是开心,瞧着夏侯琳珑不爽,倒是取悦了她。 既然夏侯琳珑不给她留面子,那她也不再做表面功夫,干脆就撕破脸皮,彻底激怒面前的女人,才是她心中所想。 “王爷如今立了城主,要是姐姐还跟在他身边,这容貌必定会引起诸多流言蜚语。” 噢,夏侯琳珑恍然大悟,原来这玲珑是想让自己请求下堂,好“退位让贤”吧。 夏侯琳珑神色淡淡,对于玲珑所说的一切不发一言,仿若局外人。 “姐姐没有什么想说的?” “沉不住气是一件坏事。”夏侯琳珑眺望着池塘中央的荷,“你是皇上送来的人,王爷与皇上早生嫌隙,你以为你当真能爬上本宫的位置?” 嗓音空洞虚渺,听得玲珑浑身来气。 夏侯琳珑余光便瞅到玲珑愠怒的面庞,自己心中也是好一阵窃喜。窃喜之后,她也有些错愕。 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宽容大度,看到玲珑吃瘪,她很想再幸灾乐祸一番。 不过是想要求得一人心,现在看来,当真是非常困难。 不由得失笑,当初慕容衍就以身作则告诉她这个想法很不切实际吗? 她努力想要得到的一切,总会被人轻而易举窃走。她总是为她人做嫁衣。 那一抹笑看在玲珑眼中,甚是嘲讽。这么一个丑女人,竟然还敢这么大肆嘲笑自己? 是觉得方才说的是大话?你这么个丑陋难看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待在傅翊韬身边? 就算傅翊韬现在眼睛不便,据说夏侯琳珑带回药引,那痊愈是迟早的事。 以后他天天面对一个令人作呕的女人,那怎么行?! “王爷一早便知我的身份,姐姐你知道吗?在你回来不久前,我曾经行刺过他。” 夏侯琳珑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人。要是她真的刺杀过傅翊韬,那她绝不会还安然无恙地待在傅府,除非…… 不会的,夏侯琳珑轻启着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姐姐你也该知道,王爷最厌恶的便是背叛。” 对啊,因为背叛,傅翊韬一夜之间痛失所有。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被亲近之人背叛,那这玲珑? 她缓缓阖上眼,一个不成形的答案悄然在心中生根发芽。 “想来姐姐心中也有答案了吧。”玲珑意味深长,“我分明对王爷都做出了这种事,为什么府中人还这么尊敬我呢?那可能是因为王爷对我有情吧。” 嗬,有情。夏侯琳珑在心底轻轻哧着。 没想到傅翊韬这么多年奉着的条例,有朝一日竟然被人打破。 玲珑笑得诡异,昨晚她就看出夏侯琳珑有许多话想说,却欲言又止。所以她跟自己博弈,赌这个女人肯定不会去向傅翊韬求证事情的真相。 要是结果真如自己所说,夏侯琳珑的求证肯定就变得可笑,她肯定不愿意丢这么大个脸面。 果不其然,夏侯琳珑整个人都在颤抖,所有的镇定烟消云散。 夏侯琳珑稳着有些紊乱的呼吸,整颗心都止不住地疼痛。 这女人倒是很容易挑起自己的妒忌与猜疑之心,她睁开眼,看着双手渐渐浮起的鳞纹,她又害怕又绝望。 直到现在她才恍惚想起,从前她也是偷偷妒着韩如意。 恨自己不能生得再美艳些,那便能留下慕容衍了。如今她已是相当妩媚,可惜这张脸,却是被人毁了。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这般无能,留不住心尖上的人。 玲珑看着夏侯琳珑脸上的鳞纹,转身干呕了几下,把自己嫌弃都表现得明明白白。 夏侯琳珑已经没有昨晚那么失控,仅仅是淡笑着,丝毫不被玲珑撼动一分一毫的心情。 “想来春禾已经告诉姐姐,那晚她被缝嘴之事了吧。” 第354章 替她做主啊 碧华的大喊大叫很快就引来了无数看热闹的丫鬟奴仆。 看着池边的夏侯琳珑,大家皆是一脸看怪物的神情。 碧华急得直跺脚,声音陡然提高:“愣着干嘛!玲珑姑娘落水了!” 声音尖得都差点破音。 太刺耳了,夏侯琳珑忙捂住了耳朵。 面前奴仆一个接一个地跳进水中,水声与丫鬟们的讨论声交错在一起,吵闹得夏侯琳珑身体很是不适。 她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就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方一转身,便被碧华拦住了身子。 碧华整个人呈“大”字,挡在夏侯琳珑身边,嗓音里尽是嘲讽:“王妃草芥人命,做了这档子事,还想独善其身?” 正巧,玲珑也被人抬了起来。她似乎是灌了不少水,整个小腹鼓鼓的。脸色一片死白,胸口也仅仅是在小小地起伏着。 夏侯琳珑勾起唇角,要是她再看不明白,那她可就是傻子了。 没想到玲珑做了那么多,从头至尾,都是一个计谋。夏侯琳珑还以为这女人是想让自己落水,因为这里就她们二人,落水之后,肯定没人会来救她。 可玲珑落水没多久,碧华就跳出来,十足地愤懑模样,把所有脏水都泼在她身上。 夏侯琳珑百口莫辩,索性不开口解释一分一毫。 碧华又喊着几个仆人抓住夏侯琳珑,他们几人尽是一片为难之色。她脸上的鳞纹又是那么瘆人,他们不愿靠近。 “呀!玲珑姑娘怎么出气多,进气少啊!” “少胡说八道!还不赶紧把林大夫请来。” 傅府顿时鸡飞狗跳,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碧华狠狠剜了夏侯琳珑一眼,急急忙忙跑到了傅翊韬的房门口。 “王爷!” 傅翊韬倒在床上,正听着林成汇报着近日以来南阳城中的情况。 倒是蒸蒸日上,百废俱兴不久便会实现。 丫鬟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傅翊韬有些不耐地蹙起浓眉。 他微颔首,林成便把人请了进来。 碧华全然没了刚才的理智,整个人慌慌张张,连忙跪倒在地上,匍匐在地上嘤嘤哭泣。 傅翊韬的眉皱得更紧了些,他向来不喜欢这类有话不说便开始痛哭之人。 “如果你只是想要哭一场,那请回自己房。我与本王有要事相谈。” 林成自然也知傅翊韬的脾性,况且这女娃哭起来真是撼天动地,真是吵闹。 碧华抽抽噎噎,胡乱抹着脸上的泪痕,“王爷,你可要为玲珑姑娘做主啊!” 傅翊韬第一个反应便是那玲珑又闯祸了,等着他去收拾烂摊子。 心中不免得冷哼,他是给她留了一命,但不是让她如此作践的。 “姑娘不甚被人推入水中,现在生死未卜,王爷一定要严惩那人啊!” 傅翊韬挑眉,显然是来了浓厚的兴趣。自己虽是不喜玲珑,但府中除了他,应当还没人敢动她。 见他不说话,碧华更是紧张,连连又说着:“今日姑娘请王妃在锦鲤池交谈,似乎是起了争执。王妃又变成昨夜的模样,还愤怒地把姑娘推下水去!” “王妃看到姑娘求饶的模样不为所动,要不是奴婢恰好经过,姑娘恐怕早已香消玉殒!” 傅翊韬眸色深深,下意识盯着面前跪着的小丫头。他沉吟半刻,说着:“你可知撒谎的下场?” 碧华恰好经过?那似乎太凑巧了些,况且,他所认识的夏侯琳珑绝非这样之人。 像是有人精心设计一般,引诱着夏侯琳珑往下跳。是谁设的计,答案不言而喻。 幸好展习一直在暗中监视着玲珑,落水一事,很快便会真相大白。 “林成,带本王过去一趟。” “可是王爷,你的身子……” 第355章 心灰意冷 展凌!那不是时常待在展风身边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子?他看起来似乎不像是会撒谎之人,等到他一来,自己的冤屈便可以洗清,夏侯琳珑无比庆幸。 看来傅翊韬并不像玲珑所说,对她那么情根深种,他是防备着她的,不然不会找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夏侯琳珑心中有些惋惜,玲珑做了这么多陷害她,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碧华亦是如此想法,她害怕玲珑所做的一切付之东流。但她又没办法向傅翊韬污蔑夏侯琳珑,因为这个男人的心,始终是偏向王妃的。 虽然春禾近来对傅翊韬相当不满,可他没有直接听信碧华鬼话,还是让她小小地惊喜一番。过不了多久,这盛气凌人的小丫头就会跟着里面倒着的女人一同滚蛋了! 展凌很快就跟着林成来到房内,他神色极其复杂地看了夏侯琳珑一眼,她脸上的纹路着实让他心头一颤。 这一眼,让夏侯琳珑心中的理智与淡定有些崩塌。倒不是因为展凌被她吓着,而是因为,那眼神里似乎是在质问她。可是,他能质问自己什么呢?她分明什么也没干。 “说说,今日锦鲤池发生了何事。” 展凌相当纠结,又是复杂地看了看夏侯琳珑,看得她心惊肉跳。 夏侯琳珑舔了舔唇,强打着镇定:“王爷问你话,你看本宫作甚?” 展凌脑海间还在做着困兽之斗,他深知王妃必定不是那样之人。可是那一幕幕不停闪现在脑海中,他思虑着要不要帮着夏侯琳珑说话。 但是他这人又不擅长撒谎,每次一胡说,眼睛总是东瞟西瞟,傅翊韬很快就能戳破。 展凌迟迟未言,傅翊韬心中烦躁,但碍着夏侯琳珑面,他不想发火,只得轻轻敲击着手柄。 展凌深呼吸一口气,做了巨大的决心,才慢慢开口:“今日玲珑姑娘与王妃在锦鲤池畅聊,不知说了什么,姑娘一把拉住了王妃的手……” 他狠狠喘了几口气,非常抱歉地看着夏侯琳珑,出声:“王妃推了姑娘一把,姑娘身子不稳,一下栽到水里。” 除了碧华,其余几人听闻这话,脸色全都一变。 傅翊韬也是愣在此处,整个人不知是何感想。他原本是想让展凌守着玲珑,让她不要做出伤害夏侯琳珑的事情来。 没想到自己捧在掌心中的女人,首先沉不住气,做出了这种事。 心底不愿承认夏侯琳珑是这样的女子,可展凌的模样也并不像在诓人。 更何况论私心,展凌也应该站在夏侯琳珑这边。 他的这番说辞与碧华的大致相同,傅翊韬也肯定他们俩不会有串供嫌疑。 只是夏侯琳珑,她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的女子? 夏侯琳珑轻轻眨了眨眼,从傅翊韬的眼中,她看见了无限失望。 原以为展凌是傅翊韬派去监视玲珑的。现在看来,她好像错得彻底。分明就是为了保护玲珑,才找来心腹看着。 她明明只是轻轻拂开了手,哪里有推玲珑一说?罢了,不论如何,草芥人命的帽子是给她扣上了,怎样都摘不掉,不如就顺着她们的意好了。 她又端着茶,茶已凉透,苦涩尽在嘴间蔓延。 “好你个展凌,王妃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竟如此诽谤她!”春禾怒不可遏,一双眼通红。 “越是如此,越能看出展大哥的刚直不阿!不会因为一些小恩小惠而是非不分!” 碧华不甘示弱,回呛着春禾。 春禾想要上前,夏侯琳珑连忙制止住,慢启唇:“玲珑是皇上身边的人,王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等他们开口,她又缓缓道:“如若今日不是她死,明日,死的便是臣妾!” 要是让慕容傲知道夏侯琳珑没死,他们这欺君之罪可就犯下了。到时候,他们不想死,也得死了。所以如此,她才要杀掉玲珑? 难道她就不能信他一次,信他能保她平安吗?傅翊韬心中微苦,烦躁更甚。 第356章 最后一颗药 阴森的语气听得碧华胆战心惊,谁人不知女为悦己者容?就算是忠诚如春禾,让她把小脸划成夏侯琳珑那样以示忠心,恐怕都要犹豫好几番。 谁还会傻到主动把脸弄成这样恶心?让人看了生厌。 她神色迷茫,摇了摇头。 玲珑歪头沉思了好一会,仍然百思不得其解,发问着:“既然如此,那早前王妃的脸还是好好的,怎么忽地又变得这么丑陋恐怖?” 碧华惊惧地睁大了眼,她去找夏侯琳珑之时,那脸上也仅有一块伤疤,后来玲珑落水,身上又是鳞纹凸显,煞是骇人。 “鳞纹怎么有的,奴婢不知。那褪下去的,恐怕多亏了陌公子的药丸。” “陌公子?” 碧华兀自点头,“据说是药王谷真传弟子,给王妃留了个保命的小瓷瓶。啧,前不久还在王府中与王妃……就是欺负咱家王爷腿脚不利索,眼睛不方便!” 她说的义愤填膺,就差把“白日宣淫”几个字刻在脸上。 “那如今怎么不见他?” 碧华摇头,又笑得诡异。她指了指自己的左脸,轻声道:“许是觉得王妃的脸太丑陋了。” 玲珑听得也笑了下,只是瞬间她收敛起笑意,佯装怒意嗔着碧华:“好歹人家是王妃,说话无遮无拦的,小心被拔舌头。” 碧华惊恐,又讨好似地捏了捏玲珑的肩,“有姑娘在,奴婢不怕。总有一天,姑娘能获荣宠,让碧华也跟着沾光。” 玲珑盯着她静默许久,突然笑开:“不一定哦。” 她依然笑着,笑得碧华头皮发麻。 碧华也跟着干巴巴笑着,说话都有些哆嗦:“姑,姑娘你就别,别开玩笑了。” 玲珑摸了摸碧华的发顶,并未再开口。她脑海中想的全是陌紫衣留下的那个小瓷瓶。 当日夜里,早已陷入沉寂的傅府又变得喧闹。 玲珑半夜忽然抽搐,一大半身子都倒在地上,任人看着都是一阵怜惜。 下人们吓得手忙脚乱,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也扰乱了夏侯琳珑与傅翊韬的梦乡。 碧华抽抽噎噎,急急忙忙跑到傅翊韬的房间,又把他请到了玲珑的房间。 夏侯琳珑捏着薄被,慢慢侧靠着床边,静听着外面的叫喊声。 轱辘声在夜间异常清晰,她缩了缩身子。等到声音远去,她又倒进被窝中,睁眼看着室内的一片黑暗。 傅翊韬跟着碧华进屋时,玲珑整个身子还在颤抖。看到他的时候,她眼中的泪水终于滚了下来,哽咽着喊了声:“王爷。” 这般可怜的声音让傅翊韬微愣,他希望能听到夏侯琳珑这样无助的嗓音,而不是选择杀人这条路。这路太过血腥,恐怕会玷污了她的无暇之躯,他心疼。 可是碍着那么多人的面,他没有说出口。她那么萧索离开,肯定也是不肯听自己解释了。 这失神的模样尽数落在玲珑眼中,她笑得凄惶。难不成是自己的嗓音让他又想起了夏侯琳珑? 夏侯琳珑,夏侯琳珑,什么都围着她打转。她家世显赫,自己一介青楼女子,是比不过。 如今自己好歹相貌姣好,而她已经是枯败之色,傅翊韬到底求什么? 玲珑扯着一个狼狈地笑,让一旁服侍的丫鬟看得心疼。 林大夫在众人簇拥着赶到房中,他掏出手帕诊着玲珑的脉,一双眉不停地拧着。 不过是落水,他也早把玲珑腹中的水逼了出来,绝不应该是现在抽搐不停的模样。 脉象也是相当平稳,完全健康地跳动着,怎会有这样的病症? 这就是相当棘手了。 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旁边的傅翊韬,大晚上的连城主都惊动了,恐怕也是疼这个姑娘得紧。 林大夫朝着傅翊韬作揖,叹息:“老朽医术不精,看不出姑娘这是何症。” 话落,额间也滴了一颗汗,他抹了抹,神色紧张地看着傅翊韬。 第357章 救她要紧 俏皮的日光跳跃在夏侯琳珑身边,屋子里终于是亮堂了些。 夏侯琳珑看着镜中的自己大吃一惊,难道昨晚自己用这幅鬼样子开的门? 真是丢人。 熬了一晚上,那脸上的鳞纹也是消散了不少,但仍然是零星地布在脸上。 手上动作未停,微微转眸看着手中精致的瓷瓶,她紧抿着唇。 春禾打着哈欠进屋时哦,就瞅着夏侯琳珑穿得单薄,孤零零地坐在那。 “哎哟我的郡主,你这是做什么呀。” 她大步上前,扯过折叠好的衣物,拢在夏侯琳珑的身上。 春禾强迫着夏侯琳珑转身,自己则是悉心地为她扣着纽扣。 稍一抬眸就瞧见她脸上的鳞纹浅浅淡淡地趴在脸上,视线又落在纤细的右手上,瓷瓶被她捏得死紧。 春禾小心地把瓶子掰了出来,有些愠怒:“郡主你怎么不吃呀!吃下去这些鳞纹就没了。” 夏侯琳珑迷茫的眼眸终是回神。 是了,昨夜春禾就叮嘱着她吃药,可是小丫头走后,她犹豫再三,始终没有咽下那颗药。 她想着还有最后一颗,不到迫不得已,她不能就这么吞下。 这不,玲珑就靠着这药来救命了。 夏侯琳珑倏地笑了,想到昨晚自个的见死不救落在碧华等人眼中,不知又是怎样的模样。 肯定觉得她恃宠而骄,冷血无情吧。 春禾拨开塞子,正倾斜着瓷瓶要抖着药丸,却被夏侯琳珑一手攥住。 “先别急,现在还用不得。”她的嗓音里已经带了些明显的困倦,“你先出去吧,本宫再小憩一会儿。” 眉宇间皆是一片疲倦之色,春禾看得心疼,扶着她回了床铺。 春禾轻手轻脚出了屋,打扫屋子的时候又听到了些许闲言碎语。 “王妃可真是冷酷,玲珑姑娘都命悬一线了,依然见死不救。” “以前还觉得她人美心善,现在模样没了,心也跟着丑了。” “诶别说了,她那个小丫鬟又要走过来了。” 丫头们瞧着春禾不悦的神情,纷纷闭上了嘴。 “少在这里搬弄是非,郡主可是千金之躯,容不得你们在这污蔑!” “昨晚谁不知道碧华低声下气去求王妃拿药,可王妃什么傲慢的态度!?” 春禾满脸狐疑,玲珑病了,与她家郡主何干? “哈,你少摆着这样一张表情,谁不知道那陌公子是药王谷得意门生?给王妃留着好东西呢!之前姑娘还劝慰王爷,让他不要生王妃的气,王妃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现在这么冷漠!” “少在这胡言乱语!那玲珑如此假惺惺!”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怎么一回事,就你是非不分还巴巴地对着王妃!” 春禾整张脸涨得通红,“你”个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羞愤离开,在丫头们眼里这模样便是默认了夏侯琳珑的所作所为。 傅府上下对于夏侯琳珑的嘀咕越发多了,从前下人们有多敬重她,如今便有多厌恶她。 夏侯琳珑就算房门紧闭,也能听到那些闲言碎语。 无奈地扯着嘴角,看着手中的瓷瓶。 春禾气鼓鼓地蹦到房里,怒气汹涌:“原来郡主不用药是想着给玲珑用!” “郡主!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从前的夏侯琳珑爱憎分明,面对玲珑如此挑衅,肯定是把这颗药碾碎,也不会便宜了她。 如今的夏侯琳珑面色苍白,眼眸空洞,像是丢了魂般。 夏侯琳珑闻言收紧了手,她咽了咽唾沫:“本宫之前不曾想过把药让出去。” 第358章 他已变心 苍穹连连点头,可轮椅上的傅翊韬仍然是一片失神。 他还心揪于夏侯琳珑口中的“暴殄天物”,不论什么东西留给她,都是锦上添花,绝非暴殄天物一说。她现在这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张脸,虽然他看不见,但是听着下人的谈论,他也能猜出个大概。 夏侯琳珑又下了逐客令,苍穹不得不把傅翊韬推了出去。 春禾在一旁早就气不打一出来,直到傅翊韬离开,她才直跺脚。 原以为王爷是来安抚郡主,没想到却是另有企图。假意抚慰一番,最后还是来讨药。 现在郡主把药让出去了,这张脸该怎么办?! 夏侯琳珑看着怒气冲冲的春禾,终于是划开了一抹笑,亲昵地拉起她的手,“王爷这是不想让本宫欠玲珑的情。” 她这样安慰春禾,也安慰着自己。 春禾又气恼又委屈,小脸气的绯红,眼眶里又盛着泪水。她叫嚷着:“您把药让出去了,那您的脸该怎么办啊?奴婢不知道那是不是玲珑的救命药,但这是您的救命药啊。” “玲珑的状况比本宫糟糕多了,你看我不仍是活蹦乱跳的吗?” 是,夏侯琳珑说得没错。但是她现在再也没有发自肺腑的笑容,勾起的每一寸唇角都是强颜欢笑,看起来甚是心疼。 “郡主还这么顾着王爷的意思干嘛?!他早就打算不要您了!” 春禾的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嗓音蓦地提高,听在夏侯琳珑耳中却是比外面那些风言风语还要刺耳几分。 夏侯琳珑强打着精神,训斥着春禾:“本宫早就说过,要管好你自己。瞧瞧方才,你说的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隔墙有耳,若是被别人听到,你这小嘴,还想不想要了?” 春禾也觉得自己是太口无遮拦了些,但这是她的真心话,不想让夏侯琳珑再蒙在鼓里。 之前好几次她都想与夏侯琳珑推心置腹一番,可是郡主脸上的苍白与疲倦怎么都掩不住,话到嘴边也就无奈咽下。 可如今玲珑与傅翊韬实在太过分了,两人联合起来骗走了夏侯琳珑的药,这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春禾猛然挣开夏侯琳珑,突然往外跑了出去。 瞅着那抹小小的背影,夏侯琳珑连连叹息。好像是她自己把春禾惯成这番模样,如此泼辣难以让人驯服。 忽然间就有些头疼,双手抵在太阳穴间,一下又一下地按压着,缓解着那阵阵头疼。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想起,阴影打在夏侯琳珑面前。 她缓缓睁开眼,瞧着春禾死咬着唇,双手紧捏成拳。 夏侯琳珑没由来就是一些愧疚,思忖着之前有没有说重话,把她给吓着了。 春禾又往前走了好几步,不停反问着自己该不该手中物什交出去。 她不愿再看到夏侯琳珑这般模样,她吸了吸气,缓缓把手推了出去。 仍然是捏紧拳头,夏侯琳珑思考许久,也摸不清春禾想要干嘛。 她执意把拳头推到自个面前,夏侯琳珑别无他法,只得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 看到掌心中央的物什,夏侯琳珑手一抖,连忙掩住了嘴。 “郡主,这是你留下的,对吧。”春禾扁嘴,“虽然奴婢大字不识几个,但还是记得诗有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夏侯琳珑整个人都呆愣住,细麻的疼痛在心口蔓延。她阖上眸,左手抚在胸口不停地喘息着。 春禾抬起她右手,把结发放置在她手中。 发丝软软地窝在掌心中,夏侯琳珑却像是握着一块灼热的烙铁,烫得她想哭。 这是离开之时赠予傅翊韬的,现在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己手中。 “这,怎么会落在你手中。”夏侯琳珑顺过气,轻柔地摩挲着结发。 第359章 两不相欠 夏侯琳珑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片子力气这么大,差点把她箍得背过气去。 她恼羞成怒地低喝:“春禾!还不松手!” 发觉她是真的动怒了,春禾慌乱地松开手,又有些笨拙地安抚着她。 “本宫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想我去药王谷,也不想我救王爷,对吗?” 夏侯琳珑把衣裳放回衣柜,转头严肃地凝视着春禾。 灼热的视线让春禾的头越垂越低,不敢抬眸与夏侯琳珑对视。 夏侯琳珑食指勾起春禾小巧的下颌,极为轻佻的动作,她做得却是严肃无比。 烟眉紧蹙,眼底的忧伤也被怒意灌满,春禾看得下意识地发抖。 “平日小打小闹也就罢了,本宫不与你计较。如今性命攸关,你怎么还能这么任性?” 夏侯琳珑凑近春禾,小丫头吓得都快哭出声来。 春禾的确是有私心,如今傅翊韬都是这么待郡主,而她还是一心向着他,自己很是不服气。甚至是想要开口留下她,不让她前去药王谷。 可是郡主何等聪慧,一眼便看出了自己内心的小九九。 虽然夏侯琳珑因为傅翊韬伤心难过,但与性命相关之事,她还是拎得清。 不然她也不会因为傅翊韬小小的暗示,就变成自己口中的傻子,把药丸供出去。 “下次你可千万不要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了,他虽是你的姑爷,但还是一个王爷。”夏侯琳珑拨着春禾额前发,“不论多落魄,总归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下一次你再因为口不择言被绑起来,本宫也是救不了你的。” 春禾连连点头,向她保证良多,才换来她一点好脸色。 “郡主,那你和王爷……”春禾咬着手指甲,怯怯发问着。 夏侯琳珑把她的手拉下来,脸上愠怒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淡漠。 “本宫与他,恐怕也是无缘。” “那,那郡主你还这么向着王爷干嘛啊!药王谷藏在奇奇怪怪的地方,不是又让你涉险吗?”春禾鼓着腮帮,后面也发觉自个说话又有些无遮拦,最后声如蚊蚋,像是呓语。 “王爷让本宫让出药,无非是不想让我亏欠着玲珑。如今,我也是这个想法。这条命,算是王爷救回来的,我得还一命。” 春禾轻声哼着,又像是嘀咕:“明明是陌公子花了三天三夜救回来的。” “那这药王谷更得去了。”夏侯琳珑有一瞬的恍惚,“那彼岸果是陌公子用自由换来的。” “怎么会!”春禾惊惧地瞪着眸子,小手赶紧捂住了嘴。 “西域之事现在想来依然觉得不可思议,等以后,本宫说与你听。” 又是这一番说辞,明显是在敷衍她,春禾抱臂,气鼓鼓的。 以后,是多久,郡主就不能给她一个期限吗? “等本宫从药王谷回来了,我与王爷就是两不相欠,届时我带你离开这里。” 夏侯琳珑这是又要撇下她,一个人前往那无所知的药王谷。这么一想,春禾觉得自个这个陪嫁丫鬟做得甚是窝囊失败。 “郡主就不能带着奴婢一起吗?”春禾双手立时揪紧了衣摆,从眼角挤了几颗泪。 这小丫头的面孔转换得忒快了些,先前还是一副蛮不讲理的泼辣样,如今又是这么可怜兮兮,倒是逗得夏侯琳珑笑了出来。 “你在王府要乖乖的,到时候本宫就带你四处游玩。” 夏侯琳珑思索着要快些拿到良药,在最后的时节多陪陪春禾。 她把春禾哄了出去,望着衣裳发了一会呆,才幽幽叹气,收拾着行李。 玲珑已经服食了药丸,府中关于夏侯琳珑的流言还是接连不断。 傅翊韬听得火冒三丈,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竟然让这些下人险些翻了天,他命着林成警告了下人。有了他的出面,那些谈资倒是少了许多。 第360章 她的机会 苍穹从傅翊韬房里出来顺道溜达到夏侯琳珑房门口,他叩了好久门,也不见里面人应声。 想到王妃苍白的面颊,他的心不由得发紧。撞门的冲动再一次袭来,他稍稍往后退几步,往前冲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堪堪停住脚,瞧着夏侯琳珑的脸颊,他又止不住地在心中破口大骂玲珑。 如若不是这个女子,王妃铁定不会是如今这副憔悴的模样。 “苍穹?”夏侯琳珑嗓音里也是浓浓的睡意,她方才倒下入睡不久,便被敲醒。 苍穹很是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又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 接二连三被人吵醒,夏侯琳珑也很是闹心。脑子昏昏沉沉,也不知道苍穹傻愣着想要干嘛。 苍穹也是苦恼,匆匆留下“抱歉”又逃离了此处。 夏侯琳珑关门再倒在床上时,星星点点的睡意又被驱逐出脑海间。 她叹息一声,撑着床又默默地收拾着行装。 等到一切打包好,她已是气喘吁吁,双手撑在桌沿,望了望昏黄的天空。 天色已晚,还是明天走的好。 下意识地又往铜镜瞧了一眼,脸上的鳞纹还细细布着,只是比之前消散了不少,浅浅淡淡的红,看起来没有原先那么可怕。 终于吐出一口郁气,恰逢春禾带她用膳,她也是满心欢喜地答应着。 这次玲珑并没有窝在傅翊韬的怀中,独自一人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角。 瞧着夏侯琳珑进来后,波光流转的眼眸中闪过了几缕恨意。 夏侯琳珑只觉莫名其妙,自己都把药送给她了,她也活蹦乱跳地待在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只一瞬,玲珑唇角便开始轻扬,好似方才那眼神狠戾之人不是她一样。 “多谢姐姐的药,玲珑觉得好多了。”说罢,她侧过头轻轻咳嗽着。 对于她的这番假惺惺,傅翊韬神情淡漠,夏侯琳珑也只是轻轻颔首,睨了她一眼。 那云淡风轻的一眼也让玲珑心中风起云涌,她似乎是看到了夏侯琳珑眼中的不屑与傲慢。 紧咬着牙,她恶狠狠地捏着箸子。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碗碟,里面的菜肴像是夏侯琳珑一般,举着箸子毫不犹豫地戳穿那些肉。 叮叮当当的声音让傅翊韬烦躁,从前他和夏侯琳珑在一块吃饭的时候,从来不会因为这些事糟心。 “若是你连饭也不会吃,那就先退下。” 傅翊韬大致向玲珑的方向看了一眼,语气相当不善。 饶是他看不见,玲珑还是连忙垂下了脑袋。那语气间的冷漠让她浑身颤栗,也让她想起这是南阳傅府,并不是烟雨楼。 她使起性子,没有老鸨和姐妹们的安慰。她也得把自己身上的烟尘气息藏起来,不让傅府一种奴仆发现端倪。她仍是他们心中心地善良的玲珑姑娘。 要是之前的夏侯琳珑看到这一幕,她恐怕会暗自窃喜。如今,她已经心如止水。缩在桌底的左手逐渐收拢,紧紧捏着结发。 这是傅翊韬不要的真心,那自己再耿耿于怀他们二人,那也太可笑了些。 “王爷,明日臣妾恐怕会启程去药王谷。” 左思右想,夏侯琳珑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傅翊韬。 “何时回来?”傅翊韬眼皮隐隐跳动着,总觉得夏侯琳珑在经历了南阳这一切,恐怕不会再轻易回来。 夏侯琳珑稍稍愣了下,戳了戳碗中的米粒。 千不该万不该,傅翊韬都不应当问这么个不咸不淡的问题。这样她止不住地又会多想,以为他还对自己有情。 可左手中的物什却又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他早就不是当初在边关的那个傅翊韬了。 经过方才傅翊韬的训斥,玲珑低头安分地扒着碗里的饭。听到夏侯琳珑的嗓音时,她的心中闪过千百个想法,眸间也是惊异水光一片。 幸好,她是垂着头,没有把脸上诡异的笑容展现在夏侯琳珑眼前。 第361章 让她有去无回 玲珑雀跃不已,在兴奋之中渐渐染了困意,缓缓睡了下去。 次日,南阳城中乌云密布,似乎过不久就会降临瓢泼大雨。 春禾看着天色眉头皱得老高,直直地拉着夏侯琳珑的手不撒开,“郡主,不如你再歇一天,你看这鬼天气。” 夏侯琳珑侧眸望了眼外面的天色,轻轻拂开了春禾的手,摇头。 府中的一切都让她窒息,现在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好让自己喘口气。 她走到梳妆台旁,看着小匣子思索了良久,最终,她还是把匣子放进了怀中。 “咦,郡主方才你拿的什么啊?感觉蛮精致的。”春禾摩挲着下巴,好奇地打量着夏侯琳珑。 夏侯琳珑一愣,“很重要的东西。” “不会是奴婢给你的结发吧。” “不是。”夏侯琳珑不假思索回答道,心却是砰砰跳个不停。 “那就好,郡主可不要再被王爷的模样欺骗了。奴婢还在这乖乖等你回来呢!” 夏侯琳珑收好匣子,款款来到春禾身边,抚摸着她的脸蛋,叮嘱着:“祸从口出,本宫不在的这段时间,一定要管好小嘴。有事你就找林管家和苍穹,他们应该会帮着你。” 春禾重重点头,一下又扑到夏侯琳珑怀中。 胸襟前的衣裳半湿,夏侯琳珑知道春禾又是哭了。她胸口像是堵着大石,找不到安慰小丫头的话。 “郡主,真的不能带着奴婢去吗?”春禾环抱着夏侯琳珑,抬眸望着她,眸子里水光晶莹,吸了吸鼻子,“那些丫鬟总是出言中伤郡主,奴婢不愿再待在这了。” “等本宫回来,自然会带你走的。”夏侯琳珑依然没有松口,前路迢迢,她不知道又会遇到什么妖魔鬼怪。她本就手无缚鸡之力,要是再添一个春禾,恐怕会耽误了事。 又一个满月即将来临,她实在不想吓到春禾。何况,在傅府总比随着她在外面闯荡来得安全。即使傅翊韬偏向玲珑,照自己与苍穹林成的情谊,春禾也受不了太大的委屈。 她不由自主地就抚着春禾的小嘴,不是不怨,她只是把那些心思都藏在了心底。 恐怕他们二人,此生也就这样了。终究是男子薄情,终究是有缘无分。 夏侯琳珑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把包袱背在背上,慢悠悠地往大门走去。 她回来得突如其来,那模样吓坏众人;走得亦是突然,下人们看着她的包袱,总算是松了几口气。 “王妃终于是自求下堂了吗?也是,这模样死死扒着傅家女主人的位置,太丢分了。” “指不定是王爷休的呢?你是不知,听说王爷早就想休她了,可王妃把休书撕了!” “玲珑姑娘终于是熬出头了,我看啊,这过不了多久,傅府又会添一桩喜事。” “咳。”严肃的咳嗽打断了这些窃窃私语,“傅府并不是你们搬弄是非的地方。” 丫鬟们转身瞧着林成沉着一张脸,她们吓得鸟兽作散。 夏侯琳珑对着他投向一个感激的笑容。 “王妃不必理会这些风言风语。” 果然是跟在傅翊韬身边之久的人,安慰人的话语都是如此相似。 这些话早就不会再戳伤她半分,她早就习惯了。 只是……她下意识地往林成身边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傅翊韬的身影,心里还是空落落的。随即又自嘲一笑,她反正即将被休弃,那他还“十八里相送”作甚,纯粹浪费时间。 “姐姐。”玲珑娇娇弱弱唤了一声,捏着衣裙,急促地往外跑着。 玲珑跑到跟前,整个人弯着腰不停地喘息着。 春禾瞧着她这模样,表情立马垮了下去,直直把夏侯琳珑护在自个身后。 “王爷身子不便,特地让我来送姐姐一程。” 第362章 林间迷路 夏侯琳珑步子有些快,直到回头望着傅府一小点的时候,她整个人才松了一口气。 终于是听不到那些恼人心绪的话语,她一下轻松了不少。 她慢条斯理地走在街上,坦然地面对着行人惊异错愕的目光。 初初碰触到那些眼神,她心头还是一颤。但总没有傅府那些眼神来得恶毒,她倒也还能控制住想要发抖的身子。 眼前忽地一黑,一抹身影跃在自个眼前。 夏侯琳珑大吃一惊,吓得小声惊呼几下,步子踉跄地退了几步。 “展风?”回府之后,她就很少再看到展风,此刻有些讶异。 男子闻言,略微颔首,有些不满地看着夏侯琳珑。 责备的眼神看得夏侯琳珑全身发麻,她干巴巴笑着,往旁边挪了挪脚。 展风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她往左挪两寸,他也跟着挪两寸。 夏侯琳珑痴痴笑着,打趣着:“王爷莫不是像防领玲珑一样防着我,害怕我拿到解药远走高飞,所以特地让你来监视着我?” 虽说是揶揄的语气,但那双眼里有着淡淡的哀伤。 “王妃您明知道王爷不会那样对你。” 展风不满,看着夏侯琳珑故意曲解傅翊韬的意思,他忍不住地想要为王爷打抱不平。 从前是不会,如今,我也瞧不清那人的心思了。夏侯琳珑心道。 “王爷也明知道玲珑来者不善,不也照样是对她宠爱有加。” “您不信他吗?”展风瞧了她一眼,“王爷今日突然又病倒,所以才无法送您。” 夏侯琳珑眨了眨眼,并没有开口,只是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些。 她的心忽然又有些慌乱,曾几何时,她对傅翊韬建立起的点点信任也开始瓦解。 但一听到他又病倒,心头还是止不住地抽痛。分明前几日气她的时候,还是好端端的,竟然又无缘无故病倒。 “王妃,属下是没想到您竟然会不相信王爷。你当真觉得王爷是那么容易变心之人吗?在遇见您之前,王爷向来冷冰冰的,从不会失控。有了您在,他才活得像个人。” 夏侯琳珑懵懂似地点头,赶在他又要开口前,匆匆说着:“那咱们就更应该快些找到药王谷,为王爷熬解药。” 她不愿听人再说到这些,既然自己命不久矣,就不应该再对傅翊韬有所贪恋。 她这么抗拒的态度,展风方才像是在对牛弹琴。 如今夏侯琳珑的模样太过古怪,她像是把自个封锁起来,连傅翊韬都与她一墙相隔。 就像傅翊韬之前与他所说,夏侯琳珑身上藏有太多秘密,她把一些思绪藏得太深,从不曾拿出来与人说。 这样的她,让所有人都觉得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突然的咳嗽声,让展风面色微凝,他步履匆匆,快步走到夏侯琳珑身侧,紧张道:“王妃,您还好吗?难不成是之前的郁症还没好?” 夏侯琳珑咳得难受,心口也是紧紧揪在一起,疼得她直不起身子。 “王妃恁都这样了,为什么就不曾给王爷说啊。” 展风看得心急,可偏偏他又不是大夫,束手无策。 他要拉着夏侯琳珑赶往药铺,她堪堪止住了咳嗽,定定站住脚,摇头。 夏侯琳珑脑袋发涨,眼神也是涣散,她轻轻说着:“老毛病,不必浪费时间了。” “您就别唬人了,之前可没见过您这样!” 夏侯琳珑暗道不好,垂眸思忖好一会儿,才抬头,“当真是幼时的顽疾,每到夏天便是这样,如若你不信,你现在可以去南葵问问我爹,求证是否属实。” 傅翊韬命展风要时刻紧跟着夏侯琳珑,自然是不可能跑到千里之外找到夏侯玄,仅仅为了这么个无聊的问题。既然她都搬出了她爹,他也不得不相信她所说。 第363章 状况连连 夏侯琳珑听闻瞬间揪起了眉,这半夜三更的,若是宿在林间,指不定又会发生什么不好的状况。像是上次在蓬莱山,就遇到了棘手的老虎与周陶然。 她情不自禁地捂紧了衣裳,紧紧按着小匣子和彼岸果大致的位置。 “属下该死!不应该这么莽撞地夜闯森林!” 展风一阵懊恼,是他的自负心才让夏侯琳珑陷入如此险境。她又迟迟不出声,让他忍不住猜测她是不是在思索怎么惩罚他。索性他就先负荆请罪,主动认错。 “不怪你,这森林实在太过庞大,树木又长一个样,昏天暗地的,找不到方向也正常。不如现在就休息下,明日一早再出发。” 展风举双手赞同,再怎么跑也是在林间打转。每一个地方都似曾相识,但却又不尽相同,要是漫无目的地奔驰在森林中,完全是浪费精力。 如今歇息下,养精蓄锐也是好事。 展风把马儿拴好,又在一旁生了火,捏着火把在周围转了一圈,确定没有狼群以外,他才安心坐了下来。 马车内没有多余的被子,林间又凉意刺骨,夏侯琳珑只好打开包袱把带上的衣裳都扑在身上,以求御寒。 整个人也缩成一团,双手抱着臂不停地摩擦着,试图给自己带来点温暖。 寒意肆无忌惮地穿梭在她的身上,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整个唇被冻得有些发紫,身上也是阵阵疼痛,她却强忍着不让自己吭声。 展风在外面暖和之后,这才想起马车内压根就没有准备锦被,那王妃该怎么办?! 他忍不住责骂自己,要是林管家或者苍穹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们都会贴心地为她准备好棉被,而不是像自己一样自己在这享受温暖,让王妃在里面受凉。 他俯下身子把这些木柴全都敲到地上,火苗也顺势熄灭。 夏侯琳珑眼前的火光消散,她下意识喊了声:“展风,火光怎么没了?” “是属下粗心大意,竟然忘记给王妃准备一张薄被。” 微微恼怒愧疚的声音传来,夏侯琳珑明了展风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惩罚着自己,笨拙地安慰她。 傻小子,她淡淡笑着。 “把火点上吧,这样里面也暖和些。” 夏侯琳珑在马车内都觉得寒意逼人,更别说展风在外面,不知得冻成什么鬼样。 他可是她的支柱,若是这么倒下,她还得背着这么个大男人求医,那多耗费时间。 展风闻言,眸色纠结了好一番。既然王妃说里面也会有暖意,他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点燃了火。 嫣红的火光并未祛散夏侯琳珑周身的寒意,但是却暖了暖她渐渐冰凉的内心。 她睡了一天,此刻半点睡意都没有,双眼直勾勾地望着那星星点点的火苗。 展风亦是不敢睡,生怕自己一入睡就会有猛兽突然袭来,把王妃拆之入腹。 直到天明,他才发现自己是杞人忧天,这一个晚上过得毫无波澜。 他伸了伸懒腰,望了望丝丝缕缕悄悄落入地上的阳光,分外苦恼。 林间依然黑黢黢的,这让他如何赶路。 他在强壮的树木上刻下了一个小记号,这才解开绳索,跃上马车,又幽幽地穿梭于林间。 每路过一处,他都留有一个小标志,后来到熟悉的地方,他看了看那些地方,并没有标志,他整个人如释重负。 但他并没有高兴太久,因为前行的路越来越窄,到后面,马儿已经挤不进去。 “怎么了?”夏侯琳珑把衣裳工整叠好,放置进包袱。 感觉到马车骤停,伸手撩开帘子,望了望外面,他们仍然在林间。她心头疑惑,慢慢发问着。 “王妃前面的路太窄,马车恐怕过不去。” “既然如此……”夏侯琳珑背好包袱,拉开门帘,跳下马车,“那我们直接往里走吧。” 说罢,她瞧了瞧前方的路,果真是相当窄,恐怕才刚刚能容纳他们二人并肩走。 展风把马儿的缰绳一一拆掉,拍了拍马屁股,马儿嘶鸣一声,迅速消失在二人的视野之中。 第364章 长痛不如短痛 展风有着轻功傍身,他跳下去的时候并没有夏侯琳珑这么狼狈。 脚尖方一触地,他直愣愣地望着她的身边跑去。夏侯琳珑摔的姿势相当不雅观,被捕鼠器挂着的脚还不幸地崴了下,如今她已经疼得头冒虚汗,可身子却动弹不了半分。 右脚疼痛难忍,她死死咬着薄唇,不让自己发出丁点痛苦的嘤咛。 真是见了鬼了,这森林看起来人烟罕至,没想到还有人在这留下这么缺德的东西。还挖了这么大的坑,不会是专门来整蛊他们这些外来人的吧。 夏侯琳珑脸上仅有的血色在摔下来的时候早已褪得一干二净,展风看得干着急,他只得小心谨慎地研究着那捕鼠器,看看怎么撬开她才不会疼。 淡绿色的绣鞋已经被斑斑血迹沾染,看起来煞是触目惊心。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展风看得惊恐,不住地向夏侯琳珑道歉。 “难不成这捕鼠器,是你放在这的?”夏侯琳珑微微启唇,声音小小的。 展风一愣,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既然不是你布的陷阱,你在这道歉作甚?不如想想办法帮我拿开它。” 痛苦的呻吟即将溢出喉间,夏侯琳珑瞬间就咬紧樱唇。 展风的痛苦不亚于夏侯琳珑,他在一旁徘徊踱步,晃得她有些头晕。 即将昏死过去的夏侯琳珑瞧着展风猛然靠近,她吓得瑟缩。 “王妃,得罪了。” 展风颤抖着手,凑在那只莲足上。他才轻轻一碰,身前的女人就不停地浑身颤栗。 摸着捕鼠器,看着她纠结痛苦的表情,他迟迟不敢下手。他很是苦恼地瞅着她。 夏侯琳珑痛得都快没知觉了,展风又呆愣愣地不知所措。 “长痛不如短痛,你还是快些帮我摘下这个玩意儿。” 她干涸已久的眼眶也有了泪水打转,说完汗珠和泪水忽地交织在一起,布在她的脸上。 展风听罢一咬牙,狠心地打开了捕鼠器,把这个“罪魁祸首”嫌弃地丢在一旁。 右脚终于重获自由,虽然疼痛难忍,但夏侯琳珑还是松了一口气。 现在就得想想怎么才可以离开这个深坑,仰头望了望,这个高度绝对是难不倒展风,可是自己又不会武功,脚还受伤,完完全全成了一个累赘。 像是想起什么,面色稍稍凝住,她把怀中的两个小物什拿了出来。彼岸果和小匣子都还完好无损,她凝重的面庞总算有些缓和。 展风很是好奇地觑着夏侯琳珑掌心中的两件物品,彼岸果他是知道的,可旁边那个玄色小匣子里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王妃这是什么?”按耐不住好奇,他终是问了出来。说罢他又是一脸歉意地看着夏侯琳珑,觉得自己方才太鲁莽了些。 夏侯琳珑却是沉默着,抚摸着匣子的双手一顿,不知在想什么。 展风瞬间就发现了她落寞的神情,又懊恼地捶了捶自个的脑袋。 就在他思索着该如何道歉之时,他却听到了一阵空灵虚渺的声音:“这是从前有人遗落地很重要的东西。” 展风听得大惊,难不成王妃在未出阁之前就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他踌躇着应不应当问这个问题,最后还是把话吞入了腹中。 “现在呢?” “他不要了,他早已佳人在怀,恐怕过不了多久就可以享受天伦之乐。” 夏侯琳珑笑得凄惶,又把两个小玩意儿放入了怀中。她轻轻蜷着腿,两条胳膊环在小腿上,眼里充盈着哀伤。 第365章 古怪的老头 夏侯琳珑克制的哭泣声暂且消停,她茫然抬起头,倾听着展风口中的脚步声。 她听了好一会儿,整双眉都不悦地敛在一起,她小声说着:“骗子!” 整个人都在冒烟,肯定是自己这样哭着太恼人心绪,展风才会用这种手段来制止自己痛哭。心底骂了好一会儿这人的狡猾,哭声当真还止住了。 展风微愣,正要开口辩驳,便瞧见夏侯琳珑脸上的泪痕,眼眶也是红彤彤的。 恍惚想起她好像不识武功,对于这些声音没有他这么敏感。 声音窸窣,要不是他刻意去听,恐怕也会忽视那道声音。 幸好有人经过,应该能把他们救出如此困境。 不管不顾地,他立马扯开嗓子大吼:“来人啊!救命啊!上面有人吗?!” 夏侯琳珑听得发懵,随即又笑开颜。这男人的呼救声像是个被轻薄的良家妇女。 脚步声未停,但是实在太轻,展风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那人的所在位置,只能不停大喊。 他也不敢直接飞上去,只怕他一走,夏侯琳珑就会被什么猛兽叼走。 直到口干舌燥,都不见那人靠近。展风忍不住猜测,自己是不是判断有误。或许只是风刮得狠了些,才让他误以为有人经过。 这森林这么复杂,怎么又会有人经过呢?但是如果没人,那便不会有捕鼠器!夏侯琳珑的右脚也不会如此受伤,导致整个人都不能动弹。 呼救未果,展风垂头丧气地靠着一块大石,神情恹恹的。 所以他们得一直缩在这个大坑里,静静地等待着死亡了? “咦,方才还听见有声,怎么眨眼声音就没了?” 一道年迈的声音传来,展风和夏侯琳珑眼中都是一亮,二人相视一笑,展风连忙回答道:“老人家!老人家!我们在这里。” 说完他又有些狐疑,这声音跟方才的脚步声一致。可是他之前的推测,此人武功极高,应当是个与他差不多的青年男子,而不应该是这么个老人家。 上面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些凌乱,仿佛也在找他们似的。 “我们在这!在地底下!” 老者似乎是吓了一跳,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地,地下!你们是什么妖孽!” 展风大囧,刚刚自己好像是说了个蠢话。他挠挠头,赶忙补救着:“不是妖怪!我们落到一个坑里了。” 老者慢吞吞地走过来,往那个坑瞧了几眼,整个人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怒斥着展风:“还说不是妖怪!你看看你身边跟了个什么劳什子怪物!” 这么毫不避讳的嗓音听得夏侯琳珑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若只是哭,那也就罢了。可偏偏她左脸破相,双眼通红。方才滚下来的时候肯定也是染了不少尘,此刻整个人必定是灰头土脸,相当吓人。 “老人家,我并非妖怪。”赶在展风发怒与老者争论之前,她悄然开口。 “嚯,你们这些妖怪都是这么说!到时候吸食人气的时候,就不会这样一副态度了!” “那你有见过,像我这般丑陋的妖怪吗?”夏侯琳珑抹了一把眼角,直言面对着她最不愿面对的那个词——丑陋。 从前她生得虽不及夏侯琳珑美艳,倒也是清秀,与丑字不沾边。如今她不论走到哪儿,“丑”像是一张膏药,死死贴在她脸上。 老者怔了好一会,似乎是在搜寻着记忆,半晌才开口:“没见过你这么丑的。” “老人家,你可不要欺人太甚!” 展风整个人都捏紧了拳,牙齿磨得咯吱作响。这老人家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说起话来却是毫不留情,一刀一刀往夏侯琳珑心口扎。 他回眸望了一眼,果不其然,夏侯琳珑的唇角已是相当苦涩。 第366章 奇异的标记 展风虽没念过几天书,但还是知道“红颜薄命”是何意思。这个老头子,不救他俩也就罢了,竟然还这么出言不逊,直截了当地诅咒他家王妃作甚?! “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这么咒一姑娘家作甚!” 老人家也很是惊讶,连连瞥了夏侯琳珑好几眼,她已没了方才的镇定,整个人迷迷茫茫地,无助地瞧着他。 他暗中叹息,看来这可怜的丫头还没把这些话告诉身边人,只得又说:“天机不可泄露。” 说罢,他便拂袖离开。 展风怒不可遏,把视线投在夏侯琳珑身上,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安慰了好一番:“王妃别害怕,少听那老头的胡言乱语,属下看他就是一疯子!” 夏侯琳珑连连点头,幸好展风没有相信。她慌乱地别着耳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忽地尼龙绳子从天而降,展风很是惊讶,朝地面瞪了好几眼。 “你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竟然趁我不在如此诋毁我。这个梁子我算是与你结下,下次相见,我必定要你好看。” 老人家整个脸涨得通红,哼哧哼哧地再次离开。 展风捏着绳子兴高采烈,压根没仔细思索老人的话。去他的再次相见,他又不知他们的行程,怎会再次相见?真是个疯老头。 夏侯琳珑却是懵懵地,细细回味着老人最后的一句话。难道……不可能!她打散着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把浅浅淡淡的疑惑按压在心底。 “王妃!等会属下先上去,你把这个绳子套在身上,属下把你拉上来!” 夏侯琳珑“嗯”了声,展风脚尖一点就飞到了地面。 他冲她喊了一声,夏侯琳珑便开始套着绳索。 右脚疼痛阵阵,她整个重心都放在左腿,精神也被老人那句话折磨得恍惚,她胡乱打了个结,朝着上面回了声:“好了。” 展风闻言迅速把绳子套在树干上,整个人都开始拉着绳索。 好在夏侯琳珑身子轻盈,并没耗费太大力气。可是夏侯琳珑即将回到地面时,她腰间的结忽然松动,她还来不及尖叫,又重重地摔回到地面。 背脊狠狠戳到一块尖石上,好死不死似乎正中噬情蝎扎过的小孔上,剧烈的疼痛袭来,包裹在眼眶的泪水倏地又开始往外淌。 展风本悠哉地拉着绳子,那端突然一松,让心头不由得一紧。 他松开绳子匆匆跑过去便瞧见夏侯琳珑仰躺在地上,神色苍白,眼神空洞,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在他眼前一般。 不禁恍然想起傅翊韬之前与他所说,觉得如今的夏侯琳珑太过飘渺,似乎是有些抓不住她了。 当时的他不懂,此时此刻他也有了如此想法。 稍不留神夏侯琳珑就会身受重伤,她不曾埋怨一句,把那些秘密也藏得死死的。 他又跃下,缓慢地搀扶起夏侯琳珑。手掌不小心碰触到她的后背,她又疼得呲牙咧嘴。 垂眸看了一眼她的后背,触目惊心的血迹让他双眼发昏。又看了看她倒再的地上,只有几颗小小的尖石。那么小的石头能把她的背弄得血流不止,他显然不信。 夏侯琳珑背上肯定还有什么其他的伤痕,可男女有别,她是主,他是仆,更不能随意地就把她的衣裳剥了去。 展风无可奈何,忍住询问的心,又把绳索紧紧地缠紧在她的腰间。 夏侯琳珑腰间突然一紧,这才让她有了点点清醒。看到身侧的展风,她强压下心中思念的名字,人家都让自己长痛不如短痛了,现在再怎么喊那个名字,岂不就是闹笑话了? “王妃,这次您要好好抓着绳索,可千万别再掉下去了。” 展风叮嘱着,十分不放心她现在的状况。 夏侯琳珑忍耐着背后的灼痛,向他挥了挥手,便捏紧了绳索,哑声道:“方才是我没系好,所以才会出现如此意外。这次不会了,快把我拉上去,我已经受够这脏兮兮的坑了。” 第367章 终于出林 展风也跟着凑近瞧了瞧,却没有夏侯琳珑这么地欣喜,整个人的面目却是凝重。 这座森林太过庞大,里面有数不清的新奇玩意儿,他不知道这到底是给他们指路的,还是把他们推向绝境的。 他整个人都是警惕着,如若是把他们逼入绝境的,那留下的标记的人也太过阴狠狡诈了些。他淡淡拉过夏侯琳珑,仍要往前前进着。 夏侯琳珑却是一把甩开展风的手,不解道:“我们的方向明显与这标记有误差,你怎么还一意孤行!” “这标记不可信,万一是有心人故意为之,把我们引入陷阱怎么办?” 夏侯琳珑听得不由得背脊发凉,可她跟留下记号之人应该无冤无仇,那人平白无故加害自己作甚?她对展风这番话很不是赞同,皱着眉摇摇头。 “这里毫无人烟,怎么就会有人来害我们俩呢?” “指不定是刚才那老头!我说了那些话!万一他是个小肚鸡肠之人,那我们往着这个方向走,那岂不是中了他的圈套?”展风抱臂,“要我说,他才是不折不扣的妖怪,他怎么就正巧走到森林正中央,把我们嘲弄一番又救起来?” 展风靠近大树,摩挲着枝干,又道:“还好心地为我们留下标记为我们指路?王妃,你觉得可以信吗?” 夏侯琳珑想着自己心中的想法,又把它打消,空口无凭,展风必定也是不会信的。 “那咱们先走你这条路,如果走不出去,再折回来走标记的那条路。” 要说倔强,展风可能拗不过她。可是她的右脚与后背已是相当疼痛,她无心与他争论,只想快些找个客栈歇下。 “没问题!”展风胸有成竹,夏侯琳珑都像着自己妥协,他愈发的肯定,自己选择的方向一定是对的。那留下来的标记,肯定是别人的陷阱。 展风所选之路,他们越走越空旷,远处的阳光也是大片大片的倾洒,他越走就越是兴奋,脚步也不禁加快了几步,夏侯琳珑便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夏侯琳珑望了望展风的背影,咬紧唇又紧跟着他的脚步,快速往前走。 钻心的疼已经让她的右腿有些麻痹,她抹了抹脸上的汗珠,直直地往前走。 她垂头望了一会儿,再抬头时,已经不见展风身影。 夏侯琳珑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眸,视线左右搜寻着,却还是不见展风的身影。 “展风?”细细小小的声音飘荡在空中,忽如其来的一阵风便把她的声音吹得七零八落。 她咽了咽唾沫,心中不由自主地就有些发毛。要是她没受伤,肯定不会畏惧现在的处境,可偏偏她的腿受了伤,到时要是碰到什么意外,她压根跑不掉。 “展风!你在哪儿?”嗓音不由自主提高,还带着一丝丝颤抖。 回声飘扬在林间,她听着自个的声音头皮有些发麻。她往前望了一眼,只有一条路,要是她再加紧些步子,那肯定就可以跟上展风。 收拾好心绪,她强忍着疼痛,疾步往前走着。 快步走了小半刻时间,她终于是发现了前方一个淡淡的人影。她咧开嘴角,还好她赶上了,天知道方才她有多么的惊恐。 如今越走越有无数阳光映在她脸上,把她的脸晒得红润了些。 看到熟悉的身影,她更是不顾脚上疼痛,步履匆匆地赶向展风身后。 后面的脚步声让展风脚步微顿,他严重化藏了些杀意,迅速回眸,瞧着夏侯琳珑之时,他才恍然大悟。 他立马又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刚刚走得太过心急,以为自己独身一人,竟然把夏侯琳珑给落下了。 “属下该死,一时之间太过冲动,忘记王妃还在身后了。” 夏侯琳珑哭笑不得,赶忙摆摆手,“别老把‘死’挂在嘴间,不吉利。咱们还是赶紧找出口吧。” 道路越发宽敞,两人也是越发兴奋,走着走着,却走到了……悬崖边。 第368章 白泉镇 展风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揶揄之音,夏侯琳珑听得又羞又气。 可惜她的肚子相当不争气,丝毫没理解到半分主人的羞窘之意,仍然是不知疲倦地欢唱。 簌簌晚风垂落在她身畔,倒是缓解了不少夏侯琳珑的饥饿疼痛之感。 发丝也被带得在空中飞扬,裙裾也被拂得漾在半空,整个人看起来俏皮可爱。 展风看得一时间也晃了神,要是王妃一直都能这样无忧无虑的那该多好。可偏偏上天不要她如意,千方百计地想要找些法子来折腾她。 以前那张圆圆的鹅蛋脸如今已经消瘦,整个人看起来瘦削且弱不禁风。 夏侯琳珑侧头瞅了好些眼展风,窥不出他心底到底在思索着什么,于是只能小声开口喊着他:“展风?” 即使遭遇了那么多的磨难,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恍惚间,在这柔情似水的嗓音中,他中意是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他为方才的走神感到歉疚,不住地向着夏侯琳珑道歉。 “好了,就这么两三天,你都已经道了好多次歉。我耳朵都快听出茧了,从今以后你就把我当朋友对待,不用那么多拘束。” “这怎么可以!”展风不假思索,立刻反驳着她。 虽然夏侯琳珑平易近人,可君臣有别,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怎么可以在他这里打破。 “反正,过不了多久就会是我说的那样,当提前适应了。” 夏侯琳珑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微抿着唇,不知不觉间脸上就覆着一层淡淡的哀伤。 虽不知她的忧愁从何而来,展风看得一阵心惊一阵心疼。难不成……王妃是想和她心中那个人重修于好,然后回去自求下堂? 这可万万使不得!王妃倒是走得潇洒,到时候王爷该怎么办? 展风唇瓣嚅嗫好一番,仍然没有把那些劝慰的话说出口。他只能欲言又止,用着埋怨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瞧着夏侯琳珑。 夏侯琳珑一顿莫名其妙,饥饿感又在胃里翻腾,她不再探究展风的表情,默默地走上前。 一瘸一拐地缓步向前行,展风看得一片焦急,随即也匆匆赶上去,再搀扶着她,往小镇的方向走。 虽然出了森林,但二人还是相当的迷茫看着空旷的周围,这里到处都光秃秃的,难以分辨方向。夏侯琳珑谨慎地看了眼周围,堪堪分辨了方向就开始往前行。 脚步时急时缓,在点点星光中他们终于是找到了小镇的方向。 借着幽暗的月光,他们看到了不远处的火光。 “那边恐怕就是白泉镇了!”展风分外兴奋,不由得紧抓了下夏侯琳珑的胳膊。 男人的力道太大,夏侯琳珑痛得小小地呼了声。 展风瞬间回神,他身边待着的人是王妃而不是展凌等人,容不得他胡来。 他不好意思地挠头,又规规矩矩地搀扶着她。二人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是到了小镇。 镇外立着的大石饱经风霜,到处都是大风留下的痕迹,但是上面赤色的“白泉镇”依然安然无恙地刻在上面。 镇外一片恍惚,镇内却是相当祥和,灯火辉煌,晃得夏侯琳珑挪不开眼。 随意找了一个客栈,小二相当殷勤地迎了上来。与以往一样,是稀奇古怪的乡音,夏侯琳珑听了好几遍,才听明白。 她向着小二甜甜地笑了下,小二瞬间涨红了脸,赶紧跑到后厨房去。 她稍微有些愣怔,摸了摸自己的左脸。如若是以前,他这样不好意思地跑开还情有可原,如今她都是这副模样,他这般跑开倒是祛散不少她心里的酸楚。 展风兴奋地布筷,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第369章 妙音寺 次日清晨,夏侯琳珑是被背脊上密密麻麻的酥痒感给恼醒的。 她愤愤睁开眼,整个人不悦地翻了个身子。这一动,脚上的疼痛又布了上来。 好在房内只有她一人,她不必克制住那些痛苦的呻吟,小声地痛呼几声。 小心翼翼地蜷缩着腿,她柔柔地摁了摁伤口的周围,缓解了点点疼痛。 忍耐着疼痛收拾好衣裳,右脚一沾地就是止不住地钻心疼。 无可奈何,她只能单脚跳着往屋外走。 等到了门口,她已是一片香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把脚放在地上,镇定自若地打开了门。 展风早就收拾妥当,整个人笔挺地站在夏侯琳珑房门口。 夏侯琳珑被这尊大佛吓得一惊,一不小心重心都落在右脚,疼得她直拧着眉。 “无妨,去药铺拿些药便好了。”赶在展风大惊小怪之前,她赶紧开口止住了他的絮叨。 夏侯琳珑一手撑着他,一手撑在扶栏,摇摇晃晃地走下了楼。 匆匆用了在早膳,展风便领着夏侯琳珑在街上转悠。 与南阳镇上大同小异,可是他们却没用异样的眼光瞧着夏侯琳珑,这让她重重松了好几口气。 她忍着剧痛,慢吞吞地向前面走着,偌大的“药”字,让她眼前一亮,脚步不由得快了好几步。 “欸,王妃你快慢一点,你的腿!” 夏侯琳珑罔若未闻,整个人有些激动地往前走着。 缓缓地脚步声让大夫抬了抬眸,看着面前容颜已毁的模样小小的惊讶一番,还是按耐住了自个的惊呼。 “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昨日我家夫人被不小心踩到了捕鼠器,伤了腿,还望大夫能够帮着瞧一瞧。” 面前这女子的双眼澄澈,整个人看起来相当聪慧,没想到却是个这么粗心之人。 但女子的脚毕竟太过私密,他找来自己的妻子把夏侯琳珑请到内里,掀开了她的衣裳。 夏侯琳珑的右脚都快肿成一只胖萝卜,那女大夫瞧着也是大吃一惊。 “夫人你可曾还扭到了脚?” 夏侯琳珑点头,那女人脸色就是一变,拿着药膏涂抹在她的腿上。 “女人啊不要太逞强,有时候得是时候服软。你夫君应该也不是真的与你置气,不然不会让侍卫都跟着你来看腿。” 夏侯琳珑笑得有些尴尬,没想到这大夫的想象力还挺丰富的。 她来不及还嘴就被腿上的疼痛搞得直抽抽,她不停地吸着凉气,却也不见大夫下手轻缓。 “到时候啊,你故意瘫在你夫君怀里,软软地撒娇几句,你们所有的恩恩怨怨都结束了。俗话说嘛床头打架床尾和,那些气都洒在床上不好吗?” 虽然她是医者,但到底还是个乡村之人,说起话来无遮无拦,这些露骨的话听得夏侯琳珑面红耳赤又恍惚。 当日落水的玲珑,不就是用着这招,让傅翊韬也那么温柔地待她,还让自己逃过一劫吗? 要是自己离去之后,玲珑和傅翊韬发生矛盾,也会像眼前这位夫人所说如此吗? 夏侯琳珑不敢细想,一想到有另外的女人享受傅翊韬的臂弯,她就瑟瑟发抖,想要痛哭。 等到包扎好,已经又过了小半个时辰。 二人拉开门帘走出去,夏侯琳珑给碎银的时候,忍不住问了问:“请问下,妙音寺在何处?” 那对夫妻脸色微变,没说什么,还是指了指大概的方向。 夏侯琳珑道谢,离去之时,又被身后的夫人喊住。 “妹子,听姐一声劝。有时候危言耸听不必信。”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女大夫,温暖地笑了笑。 第370章 寺庙祈福 朱色大门才溜开一条缝,站在最前端的妇人早已按耐不住,拉着自家闺女就往里冲。 其余妇人也是不甘示弱,连连拉着丫头,往那扇门里挤。 夏侯琳珑此时还在考虑之中,便被后面冲上来的人撞了撞。 所以人都往前挤着,她整个人都快贴到前面人的背脊,无可奈何,她顺着人流被硬生生地挤进了庙宇之中。 前面被她挨着的少女早已不爽,等到进了寺庙,她恶狠狠地回眸瞪着夏侯琳珑。 瞧着那脸上的痕迹,秀气的眉也是紧紧拧成一道麻花。 “长成这副模样还来妙音寺为夫君祈福呢?还不如每天都吃斋念佛,保佑你夫君不休你呢。” 穷乡果然出刁民,瞧这面前女子长得眉清目秀,说起话来却是如此的尖酸刻薄。 夏侯琳珑听着这番说辞也仅是抿着唇,面色有些冷。 丫头的娘亲赶忙拉住她,小声呵斥着:“在佛祖面前你怎么可以这样出言不逊,小心佛祖怪罪!” 妇人抱歉地看了几眼夏侯琳珑,亦是被她脸上的伤痕看得发抖。 女子却是不以为意,轻哧着:“佛祖恐怕不会怪罪我,反而觉得我帮他把这么个恶心的玩意儿责骂一顿,感激我,天赐良缘呢!” 她嬉笑着与母亲打趣,妇人连连抱歉,拉着女子离开。 夏侯琳珑依然怔怔地,瞧着她们离去的身影,心中有着无数羡慕。 “王妃?”展风方才与夏侯琳珑被人群冲散,那些姑娘看到他就不停往他身边钻,让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又回到她身边。 入眼就是夏侯琳珑愣怔的模样,他忍不住地喊了一声。 “她们有母亲,真好啊。”夏侯琳珑冷不丁地来了一句,眸中已经荡漾着水光。 “王妃可是想家了?到时让王爷与你归宁一番也好。说起来王爷还没见过他老丈人呢!”展风自顾自地说着,压根没发现夏侯琳珑越来越哀伤的神情。 早在蒙崎把那些荒诞的话说出口时,她才恍惚想起,自己根本不是夏侯琳珑。那南葵的家也不是她的,就连这个夫君,原本也不是她的。 她是蒙崎口中的幽魂,无家可归的人。 夏侯琳珑轻声打断了展风的滔滔不绝,跟着那些姑娘径自往里走着。 寺庙中佛像正立,香雾弥漫,好像真似在天境一般。 夏侯琳珑看了看跪在一旁的求签问卜的妇人姑娘,摇了摇头,往着后面走着。 据她听来,这里这棵姻缘树煞是邪乎,在这许了愿的女子都在之后都觅得良人,和自己许愿中的男子结为秦晋之好,羡煞旁人。 她不信这棵树有这么邪乎,慢条斯理地走到这边。 看到她来到,那些个未出阁的少女都是一脸惊恐,三五成群地小声嘀咕着。 夏侯琳珑不在意这些,找到小和尚讨了一张红纸笺,自己窝在一旁仔细思虑着该写什么。 展风守在她身畔,让那些想要来看她笑话之人都缩住了脚步。其中,那个嗤笑夏侯琳珑的姑娘,也顿住脚,偷偷观望着她。 夏侯琳珑思虑了好一会儿,才写下了简单的几个字。她笑着把笔还了回去,朝着那棵树轻轻一抛。 纸笺挂在树上,摇摇欲坠。 “不如属下把它打下来,再挂一次?” “不必了,走吧。”这个纸笺能不能留在上面,是它自己的福气。要是落下,也只能怪自己运不好,也不能给傅翊韬带去好运。 两抹身影渐行渐远,那些小姑娘的声音大了些,“你们说,那丑女人会写什么啊?” “瞧她冥思苦想好久,肯定是希冀着佛祖不要让她夫君休了她吧!” 忽地一阵风拂过,夏侯琳珑那摇摇欲坠地纸笺便无声无息地滑落。 小和尚见状,便要去拿,却被一只素手抢了先。 第371章 为什么不要我了 签落的清脆响声,像是击打在夏侯琳珑心尖。 展开纸后,她更是难受,嘴里轻轻把这签念了出来:“风云致雨落洋洋,天灾有时必有伤,命内此事不顺当,艰难曲折终成双。” 饶是她愚钝,她也知自己这签乃是不吉利。看来佛祖这次也并没有听到她的祷告,这么不详的签留给了她。 等到她解签之时,她已经是心平气和。 倒是对面的老和尚面色比夏侯琳珑还惊恐,他捋了捋过长的胡须,语重心长道:“施主,你这乃是姻缘的下下签。” 夏侯琳珑嘴角拉起一抹笑,要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不会如此鬼使神差地来到此处。 瞧瞧,她都是求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签。 “虽说是下下签,但最终你瞧瞧,不也是与良人成双成对,只是过程曲折了些。如今这下下签也不是不可逆转,俗话说拿钱消灾,只要你舍得花些钱财,倒也能顺风顺水。” 用傅翊韬的钱来换取他和自己短暂的幸福?她不要。 随即,夏侯琳珑也只是淡淡地摇头,轻声说着:“如若这真是我的命运,如此就好。” 起身后她不再理会身后和尚的吹胡子瞪眼,慢悠悠地朝着展风走去。 “怎么样!是不是上上签?佛祖必定会保佑你和王爷长长久久。” 展风满脸兴奋,夏侯琳珑侧眸望着,又淡漠地垂下眼帘。 “不,是下下签。”这一次,她终于是没再说谎,把自己求签的内容又向展风转述一番。 “既然那和尚都说了能够破钱消灾,王妃怎么就不同意呢?” “命里无时莫强求。”夏侯琳珑坦然耸肩,“如果这真是神灵安排好的,私自篡改,受的责罚恐怕会更多,不如再安心享受着磨难。” 展风仔细一听,觉得夏侯琳珑说的在理。方才的声讨也顷刻消散,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 祈福之后,艳阳早已是高挂天空。炽热的阳光尽情地洒在世间的每一寸角落,早已把夏侯琳珑的绣鞋烤得灼热。 两人穿过大街小巷,小贩奇怪的叫卖声总是惹得夏侯琳珑惊异侧目。 视线不由得被一泥人铺黏住了目光,当日在边关,她也是看着那个泥人铺。她的目光搜寻太久,才找到那么一个泥人,可被傅紫岚抢了先,她不得不忍痛割爱。 这一次她又走到小铺面前,双眼不停地搜索着下面的泥人。 师傅的手艺巧妙,每个小人儿妖怪都捏得惟妙惟肖。视线不由得便被那披着战袍的将军给吸引了,她轻轻抽起,对着一旁迷茫的展风,乐呵呵道:“你瞧,这像不像王爷?” 展风看了一眼,心底却是相当不屑。他家王爷可比这个泥人英姿飒爽多了,这个小娃娃鼻子眼睛都快皱在一堆了,怎么能和傅翊韬相提并论! 他原本很想开口与夏侯琳珑争论一番,可看到她满脸期待地等着自己的答案,“不像”两个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像。” 得到肯定答案的夏侯琳珑笑得越发开心了些,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对着那师傅道:“师傅这个多少钱啊?” 这是师傅捏得最不好的一个,他只是随便摆出来,于是劝慰着:“夫人不如再看看其他的?” 夏侯琳珑听罢当真是看了一圈,再也没找到第二个将军的泥人,随即淡淡地摇头。 师傅别无他法,只能扯一个便宜的价钱,把它售了出去。 夏侯琳珑得到心仪之物,回程的路上一直爱不释手的抚弄着。 展风在一旁看得不是滋味,分明府中就有一个大活人,王妃偏生不理,如今却这么捏着一个泥人。 “要是王妃想看,以后大可让王爷穿给你看。” 第372章 拒之门外 夏侯琳珑不停嘀咕着,可是那心心念念的男人并没有出现在她身边。 她闭上眼,狠喘了好几口气,这才恍惚想起,傅翊韬在南阳,说不定还在与玲珑你侬我侬。 双手移到怀中,抚摸着那小匣子的位置,她虚弱地咧开笑容。 一想到傅翊韬和玲珑,她周身就泛起冷冷的疙瘩。她紧咬着牙,把疼痛和疙瘩压下去,这才慢条斯理地从床榻直起身。 她找小厮打好热水,细细洗去身上的脏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她整个人都觉神清气爽。推开窗,吹了吹风,才把心底那些脆弱的心绪吹散开。 双眼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淡淡的愁绪也如同风过无痕,仅仅撩起微小的涟漪。 而后的两三天,除却右脚不得不换药,她才会踏出客栈外,其余时候她都窝在小小的一方房内,独自捏着那泥人发呆。 两指轻轻拈着竹签,一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旋转着竹签,她的一双眼不知瞟向了何方。 右腿的伤逐渐痊愈,夏侯琳珑终于不用再一瘸一拐的走路。她小心地拆着纱布,伤痕渐渐消淡,只余一点浅浅的痕迹。 她灵活地扭了扭脚,沾地也没有之前那么大的痛楚,她终于是欣慰地扯了扯笑。 在白泉镇已经耽搁了太多时日,她与傅翊韬如今都是耗不起这个时间。她简单地收拾了行李,又把小匣子拿出来不知疲倦地摩挲好一番,才磨磨蹭蹭地出了门。 就算她这几日作息规律,可又快临近满月之夜,她的脸上尽是灰败,眸子也是暗淡无光。 展风瞅着夏侯琳珑这模样,心中一惊,双眉凝了起来。 夏侯琳珑也被这审视的目光吓得心悸,不露声色地抚着胸口匀了匀气息,这才向展风投去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展风并未被这笑容迷惑,反而是用更加狐疑的眼神睨着她。似乎在这两三天内,她又消瘦不少。 好像南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给她的打击太大,整个人到现在都是强打着精神。 如果像之前那样昏天暗地的赶路,他觉得她身子恐怕是吃不消。 “不如咱们再休息一段时间,等您身子好了再走不迟。” 夏侯琳珑垂眸轻轻摇头,“之前不是说王爷又病倒了,我们在这悠闲了,王爷可是在府中受罪啊。”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气息有些不稳,遂别过头咳嗽着。 傅翊韬的安危固然重要,但是夏侯琳珑身子亦是重要。要是她在途中病倒,别说回去王爷会发好大一通脾气,他自个心中也是过意不去。 可夏侯琳珑倔起来比王爷还要难缠几分,几番劝慰下来,她依然没松口。 展风无可奈何,只得去找来马车,把她领了上去。 出了白泉镇后,夏侯琳珑又撩开帘子,眺望着妙音寺的方向。 那支不详之签还深深刻在自己的脑海中,心底狠狠抽动一番。颤了颤睫毛,她又换了个方向,瞧了瞧白泉镇升起的袅袅炊烟,忽地笑了笑,放下了帘子。 白泉镇外面的路异常崎岖,纵使展风已经极力克制力道,可马车还是不停颠簸。颠得里面的夏侯琳珑连连咳嗽,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乱跳得厉害。 “王妃!您没事吧!”展风扬着马鞭,听得里面的咳嗽声,心惊肉跳。 夏侯琳珑又开始咯血,一双手皆被血渍染了个鲜红。丝丝血迹滴落在浅淡的衣裙上,渲染出一朵又一朵艳丽的梅花。 展风关切的声音就在耳边,可夏侯琳珑整个胸口难受得厉害,除了呼吸与咳嗽,她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她紧闭起双眼,倒在一旁,缓慢地哈着气。难耐的咳嗽终于抑制下去,她整个人已经浑身无力。 假寐好一会儿,她垂眼看着衣裙上的血污,心中一片悲凉。 纤手爬上那片梅花,不停地抠弄着这一团血污,可它们早已凝结在衣裙上,狰狞又可怖。 白泉镇之后全是一片荒芜,再也看不到一片人烟之处。 第373章 真是让我好等 少年面上嫌恶与仇恨一览无余,夏侯琳珑不由得就想起以前关于药王谷的传言。 想来是当时那些为了药材自相残杀的事情让药王谷的子子孙孙深恶痛绝,所以这才会如此地排斥他们二人。 药王谷与世隔绝,出世已久,说话也是口无遮拦。这少年如此一说,展风立时又有些沉不住气。他轻拂开夏侯琳珑的手,气势汹汹地走到少年面前,狠狠揪起他的衣襟,那双腿也逐渐离了地。 “别以为你来自药王谷便可以高人一等,在你面前的可是堂堂镇国王妃,千金之躯。你说我可以,我绝不会容你肆意指摘她!” 展风咬牙切齿,甚是不懂,为何同是来自药王谷,陌紫衣就是温润如玉,这少年就是如此尖酸刻薄? “哪个王爷这么不长眼,竟然娶了个这么丑陋的女子?!” 少年面上毫无惧色,可是他的身子已经开始发抖。要是抓着他的男人轻轻一甩,恐怕他就得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就算如此,他仍然是逞着口舌之快。 “展风!”夏侯琳珑明显也是注意到少年的害怕,她连忙拉住了展风的衣襟,“他还小。” “年纪小并不是他能胡来的理由!” 展风怒不可遏,挥拳就要击向面前这个少年。 夏侯琳珑却是死死摁住了他的手,漆黑的眸子相当不满地看着他。 “我所认识的展风,绝不是这么意气用事之人。” “可是王妃,他都那样说你了!”不仅说傅翊韬不长眼,还说夏侯琳珑丑陋。 要知道从前的夏侯琳珑的容貌在南葵可是名声大噪,还有些许传闻都传到了北岳。 如今她容颜尽毁,心底落差肯定相当大。可这些人却是一次又一次地往她痛处上戳,丝毫不理会她到底能不能接受。 “他说得没错,我与王爷,恐怕也是无缘。” 阳光在她睫毛投下一片阴翳,夏侯琳珑神色又是一片落寞。 “是因为玲珑吗?”展风不可置信,分明是浅显易懂的一句话,他却有些听不懂。 夏侯琳珑抿唇不语,又望了眼簌簌发抖的小少年,轻声道:“你先放开他。” 少年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不知面前女子是怎样的气量,被人直接拿着容貌说事,也不见半点愠怒之色。 在夏侯琳珑警告的眼神下,展风终是放下那只手。 少年的脚又能稳稳地踩在地上,他松口气,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襟。 在夏侯琳珑和展风的注视下,他面色发赧,揪着衣衫往后退了一步,“喂,你们想干什么?别以为你们这样一唱一和,我就会放你们进来!” 夏侯琳珑微微一笑,把陌紫衣留下的玉佩拿了出来,在少年的眼前晃了晃。 “这是陌公子留给我的玉佩,他说让我用这个去见你们谷主。” “周谷主哪是你们想见就见的?”少年嘀嘀咕咕着,“陌公子……难道你说的是陌师兄?” 药王谷中姓陌的不在少数,可是姓陌却又入世的男子,就仅仅只有陌紫衣一个。 可自他上次从药王谷匆匆离开,失踪已久,谷主都有些心急。 但面前这个女子却信誓旦旦地说着陌公子为她留下了玉佩,开什么玩笑?!要知道陌公子向来冷漠,从来就不多管闲事,更不会把象征着身份的玉佩留给他人。 这女人在撒谎!少年很是笃定。 “你拿来给我瞧瞧。” 夏侯琳珑把玉佩递过去,又一瞬间捏紧了,“你要是把玉佩抢了,把我们仍然关在门口怎么办?你就这样看,是不是你们陌师兄的玉佩。” 少年满腹疑惑,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那玉佩。上面的“陌”字,果然是昭显着是陌紫衣所佩。可是这玩意儿弄虚作假也太容易了,他淡淡道:“你把它举起来。” 夏侯琳珑十分乖巧地把它举在阳光下。 第374章 怎么学都不会是她 夏侯琳珑来不及欣赏周围的装饰,登时就被这道悦耳的男声吸引。 声音比在门外还要动听十分,清冽,不带一丝杂质。 视线也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落,她不禁感叹着岁月的不公允,丝毫未在他脸上留下一丝痕迹。他整个人依然如同青年那般,俊朗潇洒。 但是他嘴里意味深长地那句话却是让展风与夏侯琳珑疑惑,这张脸异常陌生,他们也不曾告诉他人要前来药王谷,怎么这周谷主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你们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谷主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似笑非笑地瞧着二人。 —— 夏侯琳珑走前,傅翊韬醒了个大早。他心中忽然没了底,突然就不知道她口中的“很快”到底是多久。何况,她每次远行回家,都会受一身伤。从西域回来,听说那张脸却被毁得相当可怖。 他很想不顾一切拥着她,告诉她没关系,不管她成什么样子,在他心中都是初见那么美好……可惜,他们初见之时似乎也没那么美好,她那时为了贞洁不顾一切地撞了墙…… 不论如何,他是不会因为容貌而对她弃之不顾。 可每当靠近她,他身体中总是不停痉挛,让他浑身难受。那一次不顾疼痛抱了她,他回房,整个人痛到极致,连他都不知道这是为何。 那日清晨,鸟鸣才刚跃上枝头,他便清醒。夏侯琳珑那日走,可他却动不了身子,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床榻上,动不了身,开不了口。 玲珑打着水进来时,才发现了他异样。她哆嗦着双手才用湿帕子擦拭着他僵硬的身子,她身上的香气若有若无,像极了以往夏侯琳珑身上的气味。 他忍不住地唤着夏侯琳珑的名字,压根看不了玲珑冷下去的面庞。 之后,玲珑走了,夏侯琳珑也走了。 林成来到屋内时,他正扒着床沿咳嗽,听说他没去,夏侯琳珑脸上有着无尽失落时,他气急攻心,直接呕出了一口血。 他一次又一次让她深入险境,一次又一次让她失望,这次她还会心甘情愿回来吗? 夏侯琳珑离去之后,笼罩在傅府上空的恐怖迷雾,终于是消散不少。 众人都喜笑颜开,听闻夏侯琳珑落荒而逃无比狼狈,这一切都有玲珑姑娘的功劳。 玲珑也不再像是之前那般趾高气扬,待人接物都是彬彬有礼,就算是向着不对盘的春禾,依然笑脸盈盈。 春禾对着一切总是不屑,从玲珑身畔经过总是会给她扬起一抹尘。切菜时,总会把砧板上的菜当作玲珑,凶狠地切着。 一旁的小丫头都被她这模样吓得不敢开口说话。 夏侯琳珑已经失势,丫鬟也没有再讨好春禾的必要。玲珑房门前的门槛差点被人踏破,三天到头就有不少人极尽谄媚的讨好她。 碧华对这一切变化很是开心,玲珑与王妃相似,只要稍稍收敛下性子,那些仆人从前对夏侯琳珑的尊敬久而久之便会转移到玲珑身上。 很快,玲珑就能真正取代王妃的位置。 傅翊韬听着林成说这些的时候,只是淡笑不语。只道这些仆人掀不起多大水花,让那玲珑越骄傲自满越好些。 玲珑善于模仿,与夏侯琳珑见过面后,她对于模仿夏侯琳珑之事孜孜不倦。一颦一笑不再风尘,满是女子含羞带怯的表情,不禁更像了夏侯琳珑几分。 她每日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傅翊韬,把慕容傲的指令抛却九霄云外。等她当上王妃,还怕慕容傲那老皇帝不成? 也不再口出狂言,因为她也知道傅翊韬还在防着自己。她只能装得温柔贤淑之色,捏着嗓子学夏侯琳珑说话。 即使傅翊韬厌恶她,但她仍发现了傅翊韬每次听到自己说话时的失神。 对于这一变化她既喜悦又忐忑,她害怕这又是他给自己下的套。 无论是不是套,她仍然是义无反顾地跳下去。因为她还捏着一张王牌,那便是夏侯琳珑。 卧房的抽屉中,她藏着一封书信,就连亲近的碧华,也不曾透露过半分。 第375章 玲珑发烧 闻言,傅翊韬更是瞳孔震缩,满脸的不相信。 夏侯琳珑怎么可能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这不是她的作风,这个女人恐怕又是在挑拨离间了。 玲珑知道他不相信,才又抽噎着:“所以那日相送时,姐姐才会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好好照顾您。当时我与姐姐关系破冰,所以也俏皮地回应着她,如若王爷不信,或许可以向林管家春禾求证。” 傅翊韬只觉全身无力,既然玲珑敢这么做,想来当时林成与春禾当真就在她的身边。 可是他所熟知的夏侯琳珑绝非是这样的女人,他心系于她,她情寄于他,他们两情相悦,怎么就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呢? “她,怎么会这么莫名其妙地说这些话?”再开嗓依然没了之前的威严,嗓音低沉嘶哑,听起来相当失意。 玲珑轻咬着唇瓣,面上是一片纠结之色,“不知该不该讲。” “说!” 玲珑眼一闭,才艰难地吐着那些字眼:“姐姐恐怕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钟情于王爷,或许她早就移情于陌公子。” 胡说八道!傅翊韬不禁捏紧了拳。这肯定是玲珑所捏造,想要给夏侯琳珑泼脏水。 “王爷身子要紧,你可千万别动怒。”玲珑抚顺着他,“那日碧华在门前打扫,听闻姐姐与春禾在说些什么,彼岸果是陌公子用自由换来的,她和王爷欠公子一命,等到这果子换回来,姐姐与王爷就是两不相欠,她也会去西域找回公子。” 傅翊韬忽地笑了下,荒谬,太荒谬了。夏侯琳珑前去西域之前,分明还在对自己撮合她和陌紫衣而耿耿于怀。如今才过多久,她当真就已经心向陌紫衣了吗? 不可能。她还把结发留给自己,还要与他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下意识地捏了捏拳,掌心中除了蜜枣什么都没有。他这才想起,那结发也早就不知所踪。 但他仍然不相信玲珑的鬼话,耳边又响起了那恼人的声音:“如若王爷不信,大可去问问春禾。” 傅翊韬无心说话,只是挥了挥手,把玲珑赶了出去。 玲珑也没有死求白赖地求着待在他身畔,只是淡漠地收拾好药碗,规规矩矩地退出房门。 看不到傅翊韬的面容后,她脸上的悲伤才消失殆尽。她望着空荡荡的药碗,心中一片惊喜。 当日碧华本只是想为夏侯琳珑关上半掩的门扉,谁曾想,她却听到了这么骇人听闻的消息呢?当然玲珑也知道,就凭一己之言,傅翊韬肯定也是不会信任自己。 或许他质问春禾,得出的答案即使与自己一致,他也会自欺欺人地相信夏侯琳珑。 玲珑的目的也不是让夏侯琳珑在傅翊韬心中的位置猛然坍塌,她只要傅翊韬心慌,怀疑那就够了。 她回到屋中,碧华早已收拾好床铺,准备服侍她。 “让你准备的事怎么样了?”玲珑坐在梳妆镜旁,漫不经心地取下珠钗。 “姑娘,早已准备妥当。”碧华也笑得比往常诡异。 “那好。”玲珑半褪衣衫,“去给我打桶冷水,我要沐浴。” 碧华吓得惊恐,忙不迭地跪倒在地,“姑娘,可要为自己的身子着想啊。” “既然做戏,那就要做得足一些。” 玲珑心意已决,便不再理会碧华的劝慰。用眼神直直地命令着碧华。 次日一早,碧华若无其事地来到玲珑门口,装模作样地唤了几声之后,却始终无人应答。 这可把她吓坏了,她连忙把门推开,发现玲珑周身发红,额头滚烫。小手才轻轻覆上去,就被那灼热给烫得撒手。 碧华大吃一惊,连忙找人去找林大夫,不一会儿个个丫鬟都赶到玲珑房门口,想要为她献上一份殷勤。 林大夫来得快,先是观望了四周,窗户一切都关得严实,如今也是入夏,这突如其来的烧恐怕相当蹊跷。 第376章 针扎小人 凄厉的尖叫声相当突兀,玲珑听得也是将一双秀眉蹙起。 不知是哪个婢女,跌跌撞撞地朝着玲珑的屋内跑来。似乎是受了惊吓,她整个人都是疯癫癫的,双眸涣散,手中不知抓着个什么玩意儿。 碧华瞅见玲珑与林成不满的神色,慢悠悠地走过去,呵斥着:“大胆喜鹊!姑娘病着,你在这大呼小叫扰她休息作甚!” 喜鹊整个人趴跪在地上,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往日她也是活泼可爱,没想到今日竟是这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让人忍不住怀疑。 而且她手中握着的东西吸引了大半的目光,众人窃窃私语,皆在不停地嘀咕着那玩意儿。 “姑,姑娘……”喜鹊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儿,嗓音却是异常发抖,想来是害怕到极致。 “嗯?”玲珑捏着锦衾,面色也跟着喜鹊的神情而变得紧张起来。 “奴婢,奴婢昨日借给,给春禾珠钗,今日去,去她房里寻钗的时候,发现了这,这个……” 喜鹊吓得浑身都在打颤,左手颤巍巍地松开,递到碧华面前。 碧华倒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态度,抱臂斜睨了好些眼。她凑近一瞧,面色红润瞬间消散,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惊恐地掩住了嘴。 “这是什么?!”碧华也不像方才那么镇定,声音尤其扎耳。 喜鹊又是一抖,手中那烫手山芋,顿时就掉在地上,还往前滚了滚。 众人视线此时都落在那地上的物什,看清以后,脸色俱是大骇。 那是一个小人,上面鲜血淋淋,扎着银针,还写着“玲珑”二字! 后宫之中,妃嫔善妒,常用小人来诅咒受宠的妃子。那时便会把妃子的名字粘在一小人上,夜以继日地在上面扎银针。久而久之,那上面的诅咒便会生效。 这实在太过恶毒,把一个个女子丑陋的妒忌模样表现得淋漓尽致,所以皇帝早就明令禁止了这个做法。 但仍有不少人趋之若鹜,偷偷地进行着这诅咒。这不,从春禾屋里就搜来这个。 玲珑原本只是随意瞧了一眼,待看清自己的名字后,她也是吓得花容失色。 发烧已经让她脑袋发昏,如今看到这么恶毒的诅咒,她更是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林成默不作声地打量着玲珑,摸不准这小人到底是玲珑所为,还是春禾所做。 可是那张精致的脸上倏地就布满泪痕,让他看得心头也有些松动。 林大夫在一旁看得尴尬,他不过是来诊脉,没想到就碰到城主府中这些破事。 他忍不住地叹息,之前虽与夏侯琳珑只有几面之缘,却也知道那是一个安静的女子,不像现在这个,虽是美艳至极,却是三天两头出状况,让人头疼。 林大夫也算是看着傅翊韬长大的人,原以为他不是那么肤浅之人。可是那王妃回来便已是容貌尽毁的模样,现在又失踪不见,林大夫心中也是一阵失望。 没想到傅翊韬终究还是成了世间最寻常的男子,但这也是人之常情。 他独自惋惜好一阵,最后不愿再理会这一室的女人,留下药方匆匆离开。 林大夫一走,玲珑房里立刻炸开了锅。众人纷纷指责着春禾的恶毒。 碧华心中窃喜连连,面上仍然一副愠怒的样子,她叉着腰,道:“行了行了,我想王爷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你们在这闹腾算什么事?” 玲珑虚弱地喊了声:“喜鹊。” 喜鹊如同惊弓之鸟,身子一抖,就跪着挪到她的身畔。 玲珑只是微微笑着,从林成的角度看来,那模样像极了从前的夏侯琳珑。 第377章 质问 话音一落,玲珑便就是一阵令人心疼的咳嗽。 碧华闻言一抖,眼泪又簌簌坠落,连忙转身回到玲珑身畔,紧握着她的双手。 “林管家是非分明,这件事还得深思熟虑,想必之后一定能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案。” 玲珑回握着碧华的手,又把视线投到众人身上,“府中事务繁忙,你们确定还要待在这扰我休息?” 此言一出,下人们毕恭毕敬地福了福身,瞬间就退了下去。 一旁的喜鹊因为惊吓与跪得太久一时半会还站不起来,玲珑不由得失笑一番,又安抚了小丫头好一会,才把她哄了出去。 “姑娘。”林成看着玲珑如此温顺的模样不禁有些失神。 那样柔情的神色,他曾在夏侯琳珑身上看到过。而如今,玲珑也学了个七八分。 他原本以为玲珑又是故意,但是喜鹊向来与她没有接触,倒是与春禾走得近。发现这个针扎小人的是喜鹊而不是碧华,这就让他有些捉摸不透了。 喜鹊年纪小,对于一些事尚且还不能分辨。但也能看出她心思单纯,绝不可能作出这么个小人来陷害春禾。 玲珑又勾勒着一个温柔的笑容:“碧华向来口无遮拦,还请管家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管家向来喜爱春禾,但这件事我相信您和王爷一定能够处理好的。如果真是春禾做的,那我还请你们能够放她一马,毕竟是姐姐身旁的人。” 她的嗓音轻轻柔柔,并且还以德报怨,实在是让林成挑不出一丝差错。 但玲珑这淡然的模样总是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起夏侯琳珑,他烦躁地甩了甩头,拾起小人也跟着退出了房门。 他一退出门,玲珑脸上的笑容完全消散,冷冷地望着他离去的身影。 “姑娘你怎么还要画蛇添足地说最后一句话呀,你不是想要给春禾个教训吗?” 玲珑微怔,她也不知为何自己要多此一举。只是潜意识认为,傅翊韬肯定也不愿惩罚夏侯琳珑身侧的丫头。但私心里她还是希望他能惩罚春禾,让他二人嫌隙更深些。 林成在长廊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心思相当烦闷。鬼使神差,他又转头辗转到春禾的房间。 轻叩了几下门,里面却是无人应答,视线又落在夏侯琳珑那空荡荡的房门,整个人愣愣站着,思绪飘得很远。 “林管家?”春禾远远地瞧见他的背影,什么风把他吹来了? 林成顺势回头,撞进了澄澈的眼眸中。春禾的一双杏眸,圆圆的,眸中水光晶莹,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实在不像是会做出那样令人生寒的事情之人。 “春禾。”他的语气异常严肃,春禾也收起自个的吊儿郎当,不再嬉皮笑脸地看着他。 林成抬起手,那小人就直愣愣地暴露在艳阳中。 春禾定睛一瞧,先是一阵惶恐,而后看到那上面的名字,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 林成瞧着春禾的模样,面色不禁凝重起来。那笑容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是春禾所为? “管家,你也对玲珑深恶痛绝了?做出这么恶毒之事,就不怕王爷怪罪你?” 春禾睫毛忽闪忽闪的,满是好奇地瞅着林成。 “不,这是从你房内搜出来的。” 春禾一听,秀眉紧蹙,满是不可置信。随即一想,她又想明白来,幽幽说着:“连我这么愚钝都能想到这是谁做的,管家这么聪慧不应该不知道吧?” “我知道。” “那你还气势汹汹来找我作甚?!”春禾把扫帚狠狠往地上一掷,“是,我春禾向来是看不惯玲珑碧华主仆,她们那假惺惺的模样让人作呕。但是郡主从小就教导我,不得做那些险恶之事,就算我遭受了那么多折磨,我依然也没想过用这么恶毒的东西去诅咒玲珑!” 第378章 眼见不一定为实 春禾看到傅翊韬远去的背影,整颗心七上八下。不免又想起了夏侯琳珑那番话,他虽是自己姑爷,但还是一位王爷。不论是哪一个身份,想要了她的命,那也是像碾死蝼蚁一般轻松。 方才她再次口不择言,也不知傅翊韬听没听见。要是听见了,那她该怎么办? 小嘴一扁,整个人像霜打地茄子般,蔫蔫的。要是郡主在就好了,夏侯琳珑会把她安然无恙地从王爷身边讨回来。 “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林成倒是若无其事哦,还能揶揄着春禾。 春禾一片愤懑,梗着脖子,英勇就义的模样。责骂受过了,掌嘴缝嘴挨过了,时至今日,她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如今自己就是要低声下气地讨好傅翊韬,静待着夏侯琳珑来把她接走。 这样安抚自己一番,内心的愁绪一扫而空,走起路来也是蹦蹦跳跳。 甫一踏入房门,春禾立马就变了个样,连忙跪在傅翊韬的脚旁,泪眼婆娑,不住地道歉。 “犯什么事了?”傅翊韬虽是问着春禾,双眼却是向着门口,不出意外,应该是询问着林成。 林成犹豫一番,把手中的小人递了过去。 “今日在春禾房内发现了一针扎小人。” 春禾哭得更是撼天动地,鼻涕眼泪都擦在了傅翊韬价值不菲的衣袍上,也没见他皱一点眉。 “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上一次她就是因为嘴硬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尽侮辱,这次要是自己率先示弱,傅翊韬恐怕还是会给自己留些颜面。 脚边的丫鬟身子抖得厉害,傅翊韬虽看不见,但也能想象出春禾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 他伸出手,林成就把小人儿放置在他手中。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这个小人,若有所思地望着春禾。 玲珑之事他醒来尚且听了一两分,那些下人在他耳边不停聒噪,他心中烦闷更甚。 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他不得不召来苍穹去看看那高烧的女子。 只是她当时似乎是虚弱到极致,对诅咒小人之事只字不提,倒是那招人烦的碧华,又是不停地喊着要他替玲珑做主。 这玲珑怎么老是惹是生非? 正想找林成问个究竟,恰好就听到了春禾对自己的控诉。 “郡主留下的东西”仅仅七个字,却让他呼吸一窒,心脏不由得疼上了几分。春禾口中的,是说的那失踪已久的结发? 两人他们而入,他还来不及发问,就看到春禾忙不迭地在自己跟前道歉。 他疑惑,听着林成的话更是疑惑。 扎小人可是禁术,前朝皇帝明令禁止。这许久未见的禁术,竟然出现在傅府,当真是有趣。 “这当真是你做的?”傅翊韬摩挲着上面的银针,嗓音温柔。 春禾有些错愕,连眼泪都忘记往下滚。这不应该是傅翊韬,他应该是怒不可遏地冲自己大吼,然后再让侍卫把她拉过去打一顿,好给玲珑出气。 傅翊韬的问题问完,偌大的外厅就安静下来,甚至都能听到大风刮过的声音。 他不由得烦躁,春禾怎么也学得跟夏侯琳珑一样,迟迟不回应人? 浓眉紧拧,林成窥出傅翊韬的烦闷,他连忙小小地踢了踢春禾一下。 春禾瞬间回神,用着不可思议地嗓音询问着:“就算奴婢说不信,王爷肯信吗?” 说完她觉得自己甚是好笑,面前的男人都不信任夏侯琳珑了,怎还会信她一个小小奴婢的话? “只要你说不是,本王便信。” 春禾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很想大笑一番,这算什么? “不久前,王爷还说只言片语不可信。” 这丫头果然是伶牙俐齿,看着傅翊韬沉下来的面庞,林成不禁为春禾捏了一把汗。 第379章 她休想离开 沉默不言的苍穹林成听见这话都是心中明了,但是春禾还是一副游离在外的模样,煞是懵懂地瞧着傅翊韬。 傅翊韬讳莫如深,春禾自知脑子愚笨,不再纠结于此事,询问着:“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奴婢?” “既然你已说,不是你干的,你便是清白之人,何来罪名需得处置?” “那玲珑岂不是又以为是她的好意?” “不论本王处不处置你,都会随了她的意。” 要是再打春禾,她必定会更加恨自己,皮肉受苦,让玲珑得意。 若是放过春禾,玲珑肯定会以为是自己的那番劝慰让她躲过一劫,会觉得自己在他的心中地位升了不少。 要让玲珑恃宠而骄,而又不伤害春禾,显然是顺着她的意思走比较好。 春禾虽是躲过皮肉之痛,但是心里却是堵得难受,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傅翊韬。 傅翊韬像是窥出她的心思,抚慰着她:“你不必想着是因为玲珑逃过家法,你得时刻清醒着,你本就没做过这种事,不应该受罚。” 春禾淡淡听着,咬着唇,轻轻点着头。 小人之事告一段落,傅翊韬终于是得空问出自己心心念念的问题:“你说琳珑留下的东西,可是那簇结发?” 冷不丁地发问,让春禾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没得到回复,但春禾的迟疑还是让傅翊韬肯定她口中所说当真就是那簇结发。 即将失而复得,让他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他按耐着内心的激动,紧张询问着:“那结发现在在哪?” 在哪儿?在玲珑骗走郡主的药时,她便把一直藏着的结发物归原主。当时郡主是多么的伤心,看了也是徒增烦恼,恐怕早就扔了。 虽然对傅翊韬的怨气少了些许,但她仍然是咽不下那口气。 于是她逐渐让自己冷静下来,克制着声音不发抖:“那东西,奴婢早就扔了。既然王爷都不在乎,那留着还有什么意义?” 傅翊韬原本黑漆漆的世界似乎是又黑了万分,听完春禾的一句话,喉间又是一阵腥甜涌上。瞬间紧抓着扶手,才死死压下了那即将出口的血污。 这是夏侯琳珑送给他的第三份礼物,却被他如此对待。若是她知晓,会怎样想他?也会像春禾一样怨着自己吗? 应该也会像春禾如此吧,他那日以为她错手杀人,眼底是浓浓的失望,想来她当时也是看见了。后来,她才千方百计地躲着他。 他早在不知不觉间,就把夏侯琳珑伤得体无完肤。 春禾都已对自己怨念颇深,他不敢想,夏侯琳珑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去为自己寻药。 想到药,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哑着声音开口:“她可有说过在西域经历了什么?” 怎么从那回来,整个人都变了。脸上还布着了那么恐怖的伤疤,从前的她那么好看明媚,怎么就遭遇了如此折磨?还有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陌紫衣,怎么这次也不见踪影? 他还来不及问展风,她又匆匆前往药王谷,他不得不又让展风跟着她。 春禾兀自摇头,发觉傅翊韬又看不见才悄然出声:“郡主不曾告诉过奴婢,她只是说从药王谷回来后,带奴婢去游山玩水之时,再慢慢说给奴婢听……” 越说春禾越觉得不对劲,最后干脆是噤了声。她紧紧捂住嘴,祈祷着身侧几人并没有听到她后面所说的那句话。 可林成和苍穹尽是一片惊讶之色,春禾暗中叫苦,看来这两个男人肯定是一字不差地听到这番话了。她又悄悄地觑着傅翊韬,发现他神色如常,看来他应该没听到自个最后如同蚊蚋的声音。 她轻轻抚着胸口,不住地松了几口气。 “方才你说‘游山玩水’是何意思?” 半晌,傅翊韬启唇。那嗓音幽幽地,度到春禾身边,让她周围冒着森冷寒气。 她不住地颤抖,连发声都忘记了。刚刚还暗自高兴呢,结果傅翊韬什么都听见了。 不禁有些懊恼,她可真是个猪脑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第380章 他的警告 林成与苍穹跟在傅翊韬身边已久,从前他性格乖张,对于女人倒是不甚在意。 如今却因为春禾一句话而大方雷霆,还说出如此霸道的话语,他们既惊恐,又觉得新鲜。心中对于夏侯琳珑的佩服不禁多了几分。 春禾听着这句话,一颗心都跳到嗓子眼。她不安极了,只能求助似地望向那两个男人。 这一看,她心底更是虚了几分。那若有似无的笑意看得她发怵,只能无助地捏着衣角。 傅翊韬从前在她心目中就是冷冰冰的模样,之后又是被玲珑迷了心窍的昏君模样,从来没看过他这么具有占有欲的模样。 春禾也忍不住地为夏侯琳珑捏了一把汗,希望今日之后,傅翊韬能够忘记自己的胡言乱语,让她和郡主能够走得顺畅些。 傅翊韬不知三人的表情,他只知道他无非是在用这些话来安抚着自己。 玲珑早前那番话时不时地就窜在他的耳侧,扰得他心烦意乱。他知晓强扭的瓜不甜,如若到时夏侯琳珑铁了心要走,他肯定是留不住她的。 脑海中不知不觉就浮现起夏侯琳珑对着陌紫衣笑的模样,他喉头一滚,又是大片大片的黑血不住地往外泄。 就算是他身着玄色衣衫,颜色此刻也被那团血染得更为幽暗了些。 方才春禾还在思索着如何帮衬着夏侯琳珑离开,傅翊韬突然咳血又让她张皇失措。他那模样,不像是对郡主无情。如果郡主真的离开,那他这孱弱的身子又该如何是好? 想了半晌,又觉得自个在杞人忧天。那时夏侯琳珑肯定都把解药带回来了,傅翊韬的身子也该好了。当然,这些恩恩怨怨,也不是她一个小丫头该想的。 当务之急,是要哄着傅翊韬去休息。 “王爷,是奴婢不对,不该说那些话来气你。” 气?傅翊韬挑眉。春禾才没有气他,如果不是一时情急说出那些话,他恐怕都还不得知夏侯琳珑内心真实的想法。 “王爷,晨间风凉,不如再回榻上歇息会?” 林成适时出声,缓解着春禾的紧张。他使了个眼色,一旁的苍穹也加入阵中,随着林成一同哄着傅翊韬。 而傅翊韬仍然无动于衷,他佝偻着腰轻咳嗽着。 对于身侧那些声音,充耳不闻。熬到咳嗽过后,他只觉五脏六腑都险些移了位。 他捂着胸口喘了一口气,喊着:“苍穹,带本王去玲珑那。” 经过这么一咳,他脑子倒是清晰了些。他是想要让玲珑从高处狠狠跌落,但并不是任由她在府中为非作歹,把府内搞得乌烟瘴气。 “林成,半个时辰后,把下人召去主厅。” 语气全然没了方才的霸道,恢复了往常的淡漠,却有几分不容置喙的态度。 苍穹很是苦恼地望了林成一眼,傅翊韬现在的身子,实在是不适合这么折腾。 可是王爷已经发话,他怎么能违抗命令?他重重叹息,向着春禾:“之前你受的惊吓也够多了,还是先下去歇息吧。” 音落,苍穹便推着傅翊韬朝着玲珑的方向去。 昨夜的冷水太足,玲珑烧得浑身难受,之前那些温柔全都是她的硬撑。如今她的精力耗完,直愣愣地倒在床上,喘着粗气。 窸窣的响动唤着她点点清明,她侧眸一看,发现傅翊韬去而复返,整颗心都抑制不住地激烈跳动着。 她轻颤了颤眼,整个眸子里又泛起层层水光,脸蛋因为发烧而红扑扑的,没有哪个男人见到这副模样还能坐怀不乱。 除了傅翊韬,因为他看不着。 “王爷……”玲珑仍是情不自禁地掐着嗓子效仿夏侯琳珑。 说完她自己也是一怔,也没错过傅翊韬眼中一闪而过的嫌恶。 她难受地咽了咽唾沫,心中暗自骂了自己几句。之后,她便捏着锦衾,包住了脑袋,整张小脸只留一双眼在外。 这双眸狭长又妖媚,稍不留神就会被蛊惑神智。 只一眼,苍穹便匆匆移开了视线,等待着傅翊韬发话。 玲珑被傅翊韬眼眸里的冷漠吓得一怔,连忙缩了缩,樱唇藏在被子里,声音瓮瓮的:“王爷。” 第381章 是你逼我的 傅翊韬嗓音犹如鬼魅,那向来灰暗的眼眸中也增添不少阴翳,吓得玲珑瑟瑟发抖。 她知道面前这个男人言出必行,如果自己再搞那些手脚,肯定会被送回那暗无天日的妓院。 那怎么可以?!她从小生在花楼,看着那些老鸨把花魁当作摇钱树,不停压榨,直至她们容颜老去,再也生不出更多的钱。 她长大后,也被老鸨当作摇钱树。委身于肥腻的男人身下,她真是恶心透了! 现在好不容易出了这个泥潭,在府中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她怎么还甘愿回去?! 她隐忍着心中的抽痛,仍然嘴犟着:“妾身不曾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但无则加勉。妾身一定谨遵王爷教诲,保持真心在府中。” 傅翊韬冷眼朝着她的方向睨了一眼,吓得她面上的镇定有些许破碎。 仗着他双眼窥不见,玲珑也不收敛着面上的恐惧。 傅翊韬不知在思索什么,沉吟半刻才启唇:“你最好如你所说的这般纯良。” 今日这小打小闹,春禾也未受伤,他不放在心上。若是再让他发现一次,这玲珑恐怕不得不除。 见玲珑没有开口反驳的意思,傅翊韬不再在这纠缠,冷漠地摇着椅子走出了房门。 玲珑死死盯着傅翊韬离去的背影,双手微微捏紧了身上的锦衾。 她思虑了好一会儿,抚上了自己的脸颊。 脸,就是因为这张脸。她成了烟雨楼花魁,又成功让她跑出深渊,她得好好呵护着,可不能任由别人把这张脸毁去。即使是傅翊韬,也不能。 世间与她模样最相似的女子已经毁去容颜,如今,只要那人也消失在这世上,她就不必再在府中做些勾心斗角之事。 如今她也是想明白,傅翊韬即使这般落魄,也不像是忌惮着慕容傲之人。而他留着自己,无非是不愿自己顶着与夏侯琳珑相似的脸,周旋于不同的男人身下罢了。 自己无非是一颗棋子,慕容傲用自己来监视着傅翊韬,而傅翊韬则用自己来稳住慕容傲。 要是夏侯琳珑从药王谷归来,傅翊韬身子一痊愈,那自己就会是一颗弃子。 到时便要从哪来,回哪去。 玲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半眯着美眸,忽地轻笑几声。 若是,夏侯琳珑在这世上香消玉殒,那她就不必再害怕会回到烟雨楼。 那时,傅翊韬会不会也因为这张脸,而对自己心生怜惜,让她走上王妃之位? 原本,玲珑还想着留着夏侯琳珑一命。但今日傅翊韬警告自己的模样,才让她明了,他自始至终都是向着那个丑女人! 有夏侯琳珑在,她就算是模样丑陋可怖,傅翊韬的目光依然会追随着她,从不会看自己一眼! “傅翊韬,你别怪我。是你逼死她的……” 玲珑自言自语,方才情绪太过波动,此刻她脑袋有些昏沉。 她掩嘴咳嗽了好一阵,才悠然掀开了锦衾,站直身子。 忽然地起身让玲珑一阵头重脚轻,她扶着床栏,这才稳住自己。 随意夹起衣衫披在身上,发烧让她四肢发软,有气无力。她每挪动一步,就像是踩在云朵上,绵绵软软,虚浮可怖。 光是走到梳妆台,就花了她太多的时间。 玲珑哆嗦着双手,拉开了抽屉,把那几页信纸都给捏了出来。 之前她心血来潮,洋洋洒洒写了几大篇,原本想要让信鸽传出去。 但是展凌一直隐匿于暗中,她瞧不见,也不敢随便唤来信鸽。 不然她前脚把信寄出,后脚就被展凌拦下,那她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她小心翼翼把信纸裹好,慢条斯理走到窗沿,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外面,依然是瞧不见展凌的身影。她有些着急,垂眸看着手中的纸,不知如何是好。 急促的脚步声让她心中一紧,她慌忙把双手别在身后。探出头就看到碧华擦拭着手中水渍,步履匆匆的模样。 第382章 王妃只会是夏侯琳珑 信鸽扑腾着翅膀,越飞越高。玲珑的视线也随着抬高,高挂的太阳明媚刺眼,刺得她眼眸都睁不开。 伸着右手抵在额前,她紧盯着信鸽,忽地又是一阵冷笑。 “夏侯琳珑,不是我有意的,是傅翊韬想让你死。”玲珑声音微顿,“你别伤心,你死后,我会向你敬上一杯酒,多谢你为我铺平了前行的道路。” 她呢喃完,再望向远方,早已没了信鸽的身影。 原本兴奋的心忽然有些焦躁,怎会这么突然没了踪影,是不是被展凌发现了? 不可能,展凌肯定去了主厅,无心顾及她。 烈烈阵风,吹得玲珑浑身发寒,她半掩上窗,又倒回了床边,睁眼盯着头顶湖蓝色的床幔。 过了许久,她又从睡梦中醒来之时,就见碧华愁眉苦脸地待在自己身畔。 玲珑忍不住地捏了捏她微微鼓起的小脸,她一下就像是泄了气一般,“哇”一声扑进了玲珑怀中。 胸口衣襟微微濡湿,玲珑顿觉烦躁,略微不爽地推开了碧华,冷艳睨她。 碧华微微愣住,仍然抽抽噎噎,抹了好几把泪,泪水依然留个不停。 低低的呜咽声,听得玲珑更是烦闷,出了何事,碧华哭得这么冲动? 难不成是自己的信鸽被展凌抓住,如今是要让碧华来兴师问罪? 玲珑心中免不得一阵忐忑,压着心中的嫌恶,轻柔擦拭着碧华脸上的泪痕。 “这是怎么了?都把胭脂哭花了,像个丑陋的小花猫。” “今日,今日王爷并没有当众责罚春禾。” 玲珑早已知晓这个结果,所以她根本不意外。但是瞧着碧华,她假意装出一副吃惊失落又感慨的表情。 “当时我也给林管家说了,如若真是春禾所做,不要责备她。恐怕,王爷也是听了我的意见吧。” 玲珑安抚着碧华,试图让她不要再哭得如此凶。 要是以往,碧华听了肯定是欢欣雀跃。可如今,她却悲从中来。 玲珑姑娘人美心善,到底有哪一点比不上夏侯琳珑,为什么王爷还要如此偏袒那个丑陋的女人?而不曾看玲珑一眼? “怎么了?”窥出碧华的失神,玲珑忍不住地询问着她。 听听,这声音就像是清泉般清冽温柔。这么一个可人儿,王爷怎么就不要呢? 想到傅翊韬方才在主厅里的训斥,众人都吓得垂头不敢吱声。 有些在府中当差已久的丫鬟说着,从未见过傅翊韬发这么大一通火气。 他虽贵为王爷,对待下人却是谦逊有礼,从不曾像今日这般。 “王爷说了什么,把咱们一向胆子大的小丫头给吓成这样?” 玲珑笑眯眯的,从窗棂挤进来的微光打在她的脸颊,使她模样更添几分温柔。 这样温婉的姑娘,碧华实在不忍心打破她的美好。 可一直把玲珑蒙在鼓里,也不是一个事,她迟早是要面对这残忍的事。 “姑娘……”碧华才一出声,嗓音又是一片哽咽。 她忽然顿住,吸了吸鼻子,喘了几口大气。 玲珑被碧华眼中的怜悯盯得头皮发麻,只能干巴巴地拉着嘴角。 “方才王爷把一众奴仆都召去主厅,向咱们发了好一大通火。” 玲珑眨了眨眼,“你们犯了什么事?据我所知,王爷可不是那么容易发火之人啊。” 当然,除了几次森冷的警告之外,傅翊韬当真是鲜少发火。 碧华也跟着点头,除了有次傅翊韬似乎在清晨冲着夏侯琳珑发火外,其余时候都是冷冰冰的,不曾有过盛怒之色。 可是今日的傅翊韬,却让人感到害怕。 第383章 凭什么帮你们 你瞧,傅翊韬都为你这么正名了。可惜了,夏侯琳珑你恐怕是再也看不见了。 玲珑不着痕迹地挑着眉梢,又勾勒着唇。 碧华瞅见这模样,心道她的姑娘莫不是给气傻了。王爷都这么说了,她竟然还能笑得如此纯真烂漫。 “姑娘,难道你都不生气吗?” “不,姐姐说过,能为王爷开枝散叶便是好事。我无心与她争抢,我这出身,能做个妾,已是极大的殊荣。”玲珑又拉着碧华的手,嗔着,“今后莫要再那么高调行事了,一切也要让着春禾。” 傅翊韬摆明了态度,之前他对自己的宠爱,原本就是一场镜花水月。如今他自己一搅和,让府中下人也看了个明白,她的风头肯定没有之前那么盛。 要是碧华做事仍然像之前那样高傲,恐怕会惹得更多不满。 她现在就是要服低做小,要让那些下人看看,即使傅翊韬这么说了,她也没有怨怒之色,要让他们对自己心生怜惜。 —— 整整两个时辰,夏侯琳珑都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那周晋显仅仅是刚到不惑之年的年纪,怎么就和那山林中见死不救,哦不,古怪的老头就对上号了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在他的似笑非笑中,她才恍惚想明白。 这世间不仅她会易容,药王谷谷主肯定对于易容也是信手拈来。 她还想不明白,为何这谷主要跑到那么远的森林中去。 周晋显仅仅是笑眯眯:“怎的,只准你们皇帝微服出巡,还不准我乔装打扮一番?” 夏侯琳珑大囧,连忙不住地摇头。 之后,周晋显不悦得蹙起了眉,“你们怎会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我分明都在林中给你们留下了记号。” 夏侯琳珑不露声色地望了展风一眼,展风也有些尴尬,只能不住地挠头。 “在森林中,我不小心受了点伤,在白泉镇耽搁了些时日。客栈的小二说那妙音寺祈福可灵验,所以又去祈福了些。” 周晋显听得又是一阵嗤笑:“那你可有去求签?” 夏侯琳珑没想到这男人还是如此料事如神,错愕地点头。 周晋显满脸都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傻子似地看着夏侯琳珑,“那些客栈早与妙音寺暗中协定,骗外人去求签,拿的全是下下签,哄骗你们给香火钱。” 夏侯琳珑惊惧地睁着双眸,怪不得当时那女大夫会那样劝慰自己,想来她一定是知道内情,却没告诉自己。 “怎么,你抽到了什么签?” 听着周晋显沉稳的嗓音,夏侯琳珑先前的慌乱终是消散不少。 她也小小地吐出几口郁气,那些签难道都只是胡言乱语?可慢慢思索着那签上的内容后,又觉得那签,与如今的自己是有些许相似。 当真是有不少顽石拦在她的面前,阻碍着她与傅翊韬前行的路。 只是最后的“成双”二字,又让她小小地期待了下。 但周晋显又说了不可信,那恐怕,她与傅翊韬最后也难以成双。 周晋显对夏侯琳珑露出的这副表情好奇到极致,很想要探究到底是抽了什么签,能让面前的女子时而欢欣时而忧虑的。 他撬不开她的嘴,便转眼投向了展风。看到面前男子,他稍稍不悦地半眯着眼眸,他可没忘这男子曾经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是个疯子呢! 想着想着,周晋显肚子里就腾生起几团火,他冷哼几声,闭上眼眸不再看向他们二人。 第384章 我不会救你 夏侯琳珑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周晋显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自己。 得到这个答案,她有些错愕,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硬。 原以为拿到陌紫衣的玉佩,她就可以顺风顺水。没想到在药王谷门口被人拦下,如今还被谷主拒绝。 她不甘心自己千里迢迢到来,就得到个这样的答案。 “谷主说笑了,世人尽知药王谷心存善念,乐于助人。” 夏侯琳珑轻轻说着,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周晋显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像是窥出了什么门道,忽地笑开。 “从前药王谷的确如此,后来那些人因为良药自相残杀,也让谷中弟子异常愧疚自责。”周晋显挪开视线,呷了一口茶,“自此,药王谷再也不入世,只安安分分地窝在这,怡然自乐。” “像彼岸果这样的圣果,留在世上肯定又免不了一顿纷争。更甚者,恐怕会戎马相向。我早前令陌紫衣去寻果子,为的就是杜绝如此情况。没想到竟然被你们二人拿到了果子。” 周晋显语气蓦地变得轻蔑,视线不停穿梭于展风和夏侯琳珑之间。 “难不成,你们是威逼利诱了我的爱徒,让我炼出彼岸果的解药,才肯把他放回来?” 他挑眉,煞是惊恐地瞧着夏侯琳珑。 越说越离谱,展风已是一脸愤懑。他绝不允许有人胡乱揣测纯良的夏侯琳珑,他捏着拳,就要凑步上前,好生收拾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 周晋显相当讶异地瞧着展风,脸上出现了点点惊恐,但仍然是好整以暇地坐在椅上。 陌紫衣武功高强,周晋显武功肯定也是高深莫测。而且以他的年纪,经验也比展风足,像展风这种毛头小子,与他过招,指不定会吃许多亏。 思忖半会儿,夏侯琳珑果断摁住了盛怒的展风,冲他轻轻摇头。 半晌,她抬眸直视着周晋显,模样不卑不亢,“我绝不是会利用旁门左道获取果子之人,这原先就是我与陌公子率先找到,他允诺,只要找到果子,必定分我一半。” 陌紫衣的信函上也是如此所述,只是如今拿到果子,这小子竟然还不肯回谷? 难不成,他是贪恋红尘美好,所以才留在世中? 夏侯琳珑话音微顿,她自个儿也有些愧疚。竟然这么大言不惭地说着自己不是旁门左道之人,如若不是,那她就不会使计让陌紫衣用美男计去迷惑泰娅了。 想到自己又在撒谎,夏侯琳珑不自觉地垂下头,小脸也有些红。 周晋显这个人如此精明,怎么会看不出夏侯琳珑的异样? 他抱臂冷哼:“既然如此,如今果子寻到了,我的爱徒在哪?” 夏侯琳珑顿时语塞,舌头都忍不住打结。要是撒谎必定会被看破,无可奈何,她只能把实情和盘托出:“西域公主对陌公子一见钟情,为了彼岸果,他决定用自己换取果子。” “荒谬!”周晋显狠狠把茶盏掷在地上。 滚烫的茶水瞬间淹没了夏侯琳珑的绣鞋,烫得她的脚背发疼。 但她仍然是淡定地站在那,一瞬不瞬地瞧着周晋显。 药王谷弟子向来都是断绝七情六欲,所以谷中夫妻把儿子送来深谷锤炼之时,皆是做好了断绝子孙的准备。 从前周晋显也对一个女人情有独钟,可惜因为老谷主相当看重他,他不得不与那女人相忘于江湖,从此再不相见。 他一直给弟子们灌输地也是如此思想,切莫动情。一旦动心,那可是很可怕的事情。弟子都是纯善之辈,世间那些女子个个狐媚,要是唆使他们来偷取药王谷的药材,那可就是玩完了。 陌紫衣在这一方面表现良好,周晋显也有意把谷主之位让给他。但是谷中德高望重之辈太多,他又从小受尽白眼,要是此刻上位,恐怕难以服众。 恰好又是一千年,彼岸果结果的时候。周晋显便领着陌紫衣去寻,要是当真有这果子,他能正好拿下,那便是为他上位扫清障碍。 第385章 不必多此一举 这模样,让周晋显更是冷哼不屑。看来他想的没错,目的被戳破,夏侯琳珑已经忍不住地想要钻进地洞里了。 悄悄那双纤细的手,现在正紧捏着衣裙,微微泛白。 那张不甚美丽的面颊也是涨得通红,让那伤疤看起来越发可怕了些。 “走的时候别忘了带上门。”周晋显已从椅上起身,悠然地往前迈了几步,又顿住脚,“既然彼岸果是谷中人用自由换取,那也是属于药王谷的东西,你们留下再走。” 说罢,他似乎很笃定夏侯琳珑会把果子留下,打算悠闲回屋。 就算她不想给,门外可是守着一众药王谷弟子。那都是与猛兽博弈过,并且胜出的优秀弟子,对付两个人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眼看周晋显的身影就要消失不见,夏侯琳珑忽地抬头,喊道:“谷主,请留步!” 她捏着衣裙,大步流星走到周晋显身边。 周晋显甫一转身,就是瞧见夏侯琳珑抚着胸脯急促呼吸的模样。 这女人的病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复杂棘手。 即使是这几步路,夏侯琳珑原本通红的脸蓦地煞白,唇瓣的润泽瞬间干涸,泛着点点死皮。 走得太过急切,夏侯琳珑有些喘不匀气。她别过头,轻声哈了几下,缓过神智,她才慢慢开口:“我,我并非想要您救我……” 她嗓音放得很轻,似乎是害怕让她身畔的人听到。 可她开口之时,展风已然走到她身边,这句话一字不落地飘进了展风耳中。 如同往日的清清浅浅的嗓音,可这次展风听起来,却是如此悲凉。 夏侯琳珑不就是脸受了伤?药王谷那么多珍稀的药材,难道都治不好她的脸伤? 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给王爷续命的彼岸果,也成了她的救命药? 周晋显暗中打量着夏侯琳珑和展风,生怕他们是演了一出戏来诓骗自己。一个人就算面容再怎么伪装,那双眼是绝不会骗人的。 展风眼里充满疑惑,剑眉也是不自觉地深拢。 这样的神情,应该不是在做戏。这个女人,当真是没把自己身子抱恙之事告诉他人。 哦,夏侯琳珑的身子都算不得抱恙,这模样恐怕已是病入膏肓。 若是再不治愈,那她恐怕命不久矣。 当然,既然这个女人都未曾把实情告诉身边人,也轮不到周晋显来多这个嘴。 他仍然端着架子,盛气凌人地发问着:“那你是想要救谁?” 夏侯琳珑咬着唇,垂眸看着自己圆润的指甲,悄声道:“是,是我的夫君……” 哦?好一个情痴。为了丈夫跋山涉水来到此处,周晋显想到曾经的那段情,他对夏侯琳珑的厌恶消散了些,又问着:“你叫什么名儿?你丈夫如今怎样了?” “夏侯琳珑。夫君原本只是双腿有疾,如今他体内的毒蔓延全身,时不时咳血,现在双目也被毒气逼得暂且失明。”夏侯琳珑紧抠着衣角,“他一生征战沙场,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我实在是不忍心……” “看来你的夫君还是个将军?”周晋显虚眯着眼,“他一生杀戮,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倒也是天道轮回。是他自己种下的孽,那个该他自个偿还。” 周晋显原本零星的好感又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像那样热爱杀戮的将军,就算是死,那也是死有余辜。要让他出手救治这样的人,他不愿意。 恐怕是自己前脚治好,那将军恐怕后脚又去战场。 夏侯琳珑赶紧摇头,急切说着:“我夫君不是这样之人,他不爱杀戮,只是在有人挑衅之时,才会领命出征。” “哦。”周晋显冷淡回应着,斜睨着夏侯琳珑,“你说让我救你夫君?” “恩。”夏侯琳珑点头。 “你仅仅是想让你夫君好起来,他若是痊愈了,你怎么办?” “夫人当然是与将军好好生活下去啊?!” 第386章 我要死了啊 夏侯琳珑深知雪凝芝开在奇寒之处,上好的花要等个几十载。虽不如彼岸果那么珍稀,倒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现在她不过是残喘于世,把花用在她脸上,太挥霍了。 “倒是个明白人。”周晋显又笑着,觑了展风好几眼。 看到展风越发疑惑的眼神,他笑得更深了些,“我可以帮你们,但是从现在开始,你俩,都得服侍我,直至我满意为止。” “你!”展风怒不可遏地上前一步,“你可不要欺人太甚!” 夏侯琳珑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做过服侍人之事? 就算是傅翊韬也舍不得她服侍自己,现在这个谷主,竟敢口出狂言! “不愿就算了,只要你们摇头,现在就可以拿下果子离开。”周晋显笑得开怀,“这样,过不了多久,你家夫人将军就会共赴黄泉了。” 夏侯琳珑为难极了,周晋显这样有意无意地提着她的状况,这不是摆明了要让展风来质问自己?要是他真咄咄逼人,她又该怎么回答呢? 她死咬着唇瓣,悄悄往展风的方向瞧了眼,当真是看到了那探究的目光。 浑身一哆嗦,她连忙朝着周晋显陪笑:“我们自然是愿意的,对于谷主,咱们肯定有求必应。” “还有,这果子是陌紫衣换来的。事成以后,果子我要分走一半。” 展风收紧拳头,这谷主真是不知好歹。本来这彼岸果就如同李子般大小,周晋显还要分走一半,要是解不了傅翊韬身上的毒那该怎么办? 夏侯琳珑连忙摁住又要发飙的展风,依然笑脸相陪。 “谷主说的不无道理,琳珑甘愿送上一半果子交换。” “不要在里耍滑头,不然你们肯定走不出这药王谷。” 周晋显没想到夏侯琳珑答应得如此爽快,心中微愣。经过浅浅的交流,他知道夏侯琳珑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险恶,但是她身畔的男人就说不定了,所以他依然出声警告。 “自然不会。” “小筝,把这俩下人领下去。” 小筝迎上前,看了一眼周晋显的脸色,心中了然。 随即她把展风带到破旧的老柴房中,夏侯琳珑则是在隔壁。 “今日起,这就是你们所住之地。” 小筝面无表情,冷淡吩咐之后,她就默默退下,去干自己的活儿去了。 夏侯琳珑看着残破的窗户,又看了看床榻。床角结着的蜘蛛网,让她泛起一身疙瘩。 看来周晋显对他们之前在森林中的怨气还没消散,故意把他们安顿在这么破烂的地方。 当然,她并不是那般斤斤计较之人。如今的首要问题,是要把周晋显哄开心。 她和傅翊韬都等不起,一分一毫都不能错过。 慢悠悠地踱步到床边,她把衣物好生整理着,却被一阵急切地敲门声打扰。 夏侯琳珑打开门,展风瞬间就冲了进来。 展风之前在柴房中想了很久,依然想不通。他又是个憋不住话的主,索性打算向夏侯琳珑问个明白。 “王妃,你在西域之时,属下不在的那段时间,你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我……”夏侯琳珑背过身,淡淡道,“并没有发生什么。” “那为何当日属下回来之时,你的脊背血肉模糊,就没有一丁点完好的地方?”展风上前一步,“为何用雪凝芝治你的脸却是多此一举?什么叫王爷痊愈了,你怎么办?” 一个个的问题劈头盖脸地向着夏侯琳珑砸去,砸得她头昏脑胀。 “你问题好多呀!”夏侯琳珑被他的咄咄逼人吓得发抖,这些都是她不愿说出口的事情。 要是让傅翊韬知道这些事情,觉得自己告诉展风是在欲擒故纵,那该怎么办? 第387章 如实相告 展风觉得自己位置实在太靠窗,外面的风又是异常喧嚣,所以才扰乱了夏侯琳珑的声音。 瞧瞧,这风都是传递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王妃竟然说她死了? 他不耐地皱眉,想要起身关上窗,把大风关在门外。 可是庭院中却是金灿灿的,窥不出一丝风过的痕迹。 展风顿时就呆愣在那儿,如果不是大风作祟,那他刚刚听到的飘渺的声音从何而来? 夏侯琳珑吗?他想大笑,怎么可能,她一直都健健康康的,只是时不时受点小伤,怎么可能就上升到生死层面了呢? 王爷好不容易就要痊愈,只要解决掉玲珑,他们便可以拨开云雾见月明,怎么在这节骨眼,夏侯琳珑又出了状况? “王妃您就别与属下开玩笑了。” 展风干巴巴地笑着,说完又是一阵错愕。如果不是这么可怕的事情,夏侯琳珑大可不必这样死死瞒住傅翊韬。 而且那日在森林,周晋显似乎也说着了个“红颜薄命”。 夏侯琳珑没有出声,她止住了眼泪,微笑地看着展风。 怪不得,怪不得夏侯琳珑如今越发消瘦,不仅是因为疲于赶路,还因为那病痛的折磨? 展风又想起,夏侯琳珑曾经死里逃生一次,全倚仗着陌紫衣留下的药丸。 他忽然笑开,又对着她道:“陌公子不是曾经给王妃留下过小瓷瓶,不是可以保命吗?” 夏侯琳珑唇角越发的苦涩,“那时,只剩下最后一颗药。玲珑落水之后,王爷向我讨了去。” 在那之前,她也服食了一颗,只是缓解了她脸上的鳞纹,她身上该痛的地方依然一处都没落下。想来那药,也是治不了体内情毒。 一声清脆的响声,扰乱夏侯琳珑思绪。只见展风错愕地站在那,一不小心就把茶壶给摔了个七零八碎。 王爷……竟然为那个女人,讨走了王妃最后的一颗药。 不知傅翊韬是有意还是无意,夏侯琳珑能活着最好,要是真如她所说,过不久会死,要是让王爷知道,他曾经把王妃逼入如此险境,阴差阳错就成了杀死她的刽子手,那他该怎么想? 那些画面太过残忍,展风不愿意去想。 “王妃您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突然……” “你知道噬情蝎吗?” 展风摇头,光是听着那三个字,就觉得头皮发麻。 夏侯琳珑伸出手,拇指摁在自己的小指节,恍惚说着:“那小蝎子,只有蒙崎小指一节般大小,他却告诉我毒却惊人,还是西域禁物。” 她笑得有些凄凉,“就是这么个小蝎子,在我背后戳了几个窟窿。我还不小心喝下了含有情毒的酒。” “岂有此理!既然那王子知道,为何不把那恶毒之人绳之以法,逼迫他交出解药?!” “这毒,是王子种下的。”夏侯琳珑垂下头,默默看着衣衫上的苏绣刺花。 展风惊惧,一国王子,怎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发现了我不是夏琳琅,而是夏侯琳珑。府中玲珑一事,也是他告诉我的,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回去南阳的理由。”夏侯琳珑眼角又滑出一颗泪,“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他,要不是他,我还不知道王爷早就移情于他人。” 移情?傅翊韬一直心系夏侯琳珑,他回去之时,王爷总是逮着他问个不停。 只是玲珑到来后,他也不敢再回去了。 “王爷绝不是这样的人,属下还是那个问题,您不相信王爷了吗?” 信?夏侯琳珑也想相信,此刻她也提不出兴致来分辨信不信。 “展风,我老实告诉你吧。后来我让你带回去的每一封信,他说都不曾看到过。真是麻烦你了,还为我如此奔波。” “不是的!”展风忽然开口,“那是因为王爷想着您的安全,把那时属下带回去的信烧了!后来的每一次,都是属下自作主张烧了信!” 真的吗?夏侯琳珑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可摸到怀中的小匣子,顿时又像是泄了气。 第388章 沦为洗衣丫头 夏侯琳珑之前的表情太过凄惶,展风生怕她神智不清说出一些违心的话。 听她开口之后,他才重重地舒缓了内心的郁气。 早前他也有听说过是南葵的五公主嫁过来,据坊间传闻,她虽贵为公主,但因性格乖张,向来不受宠,南葵帝想到傅翊韬缠绵病榻,所以才打算把她推出去和亲。 谁知道误打误撞,最后竟然换成了南葵赫赫有名的夏侯家? 与夏侯琳珑接触之后,才知道她并非如同那五公主般,让人生厌。展风也无比庆幸,是她嫁过来。如若换成那公主,王府指不定是一阵鸡飞狗跳。 “王妃无需介怀此事,得知是您嫁过来,府内都是一片欢呼呢!” 镇国王府皆是慕容傲的眼线,听说自己嫁过去,个个肯定忧心忡忡何来欢悦之色?夏侯琳珑也知展风是有心安抚自己,她也不好出声纠正他。 “更何况,王爷对于这桩亲事也是满意得很。” 展风冲着夏侯琳珑挤眉弄眼,如果不是她,傅翊韬绝不会是如此这么有生气儿的模样。 从前傅翊韬独身一人,对于生活总是郁郁寡欢。因为有了夏侯琳珑,那双干涸枯竭的眼眸才有了些许润泽。所以无论如何,哪怕忍受周晋显再多白眼,展风都要求他医治好王妃。 夏侯琳珑明显与展风想的不是一层意思,她觉得傅翊韬当时能满意那桩亲事,是因为夏侯家背后雄浑的实力。有了她在,他便是如虎添翼。 慕容傲对他再有想法,也不能再轻而易举地除掉他。 于是她缄默不语,淡淡垂眸,并未发现展风的眉飞色舞。 既然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告诉展风,胸口的大石也算是落下。夏侯琳珑不厌其烦地又叮嘱了一次:“展风,你要记得今日所承诺之事,把这个秘密藏进腹中。” 展风瞬间敛目,神情也变得凝重,他严肃说着:“不管如何,属下一定会找出法子救你的!” 唇角微抿,夏侯琳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声下了逐客令。 拉开门,只见阿筝一脸铁青地站在外面。 夏侯琳珑不自觉地咽着唾沫,唯恐自己说的事被第三人给听了去。 阿筝瞥了夏侯琳珑一眼,看到脸上的痕迹,稍稍有些惊诧,片刻后又沉声道:“放心,我一天忙得脚不沾地,没空听你们的恩恩怨怨。” 说完,双眼就移向了那支离破碎的茶壶上。面色又是凝了几分,不顾夏侯琳珑劝阻,她弯腰缓慢拾起那些碎片。 一个不留神,锋利的刀片便直直划破了她的指尖。 “你们并非是谷主的贵客,所以打碎这些东西,是要用钱抵债的。”阿筝吮着指尖,声音含混不清。 夏侯琳珑点头,又询问了下他们该抵多少账。 “一百两。” 展风脸色顿时巨变,阿筝剜了他一眼,仍然是没好气。 “你不要狮子大开口!”展风气急,这不过就是最普遍的白瓷,怎需得上一百两银子? “这茶壶虽普通,可我这手金贵着呢!”阿筝阴阳怪气地翻了好几个白眼,“药王谷的药材都是极好,看病当然也会花不少钱的。” 这手上豁开的口子也就那么半寸,随便包扎下就可以完事。何况她也只是谷中的一个丫头,哪有她自己说的那么金贵。 展风蜷起手指,傅翊韬对傅家军教导有方,从来不会欺侮女人。 可他现在得知夏侯琳珑的情况,看到她竟然被一个下人如此对待,他恐怕会忍不住破例。 夏侯琳珑窥出他面上的愠怒,连忙拉住了展风,随即冲他摇头。 她掏出荷包,上面的刺绣精致完美,晃花了阿筝的眼。 幸好她之前装了些银两在里面,现在还不至于那么窘迫。 她把银票放在阿筝手中,笑道:“还请姑娘多多指教了。” 第389章 刁难 暮阳斜垂,太阳没了之前的毒辣,昏黄的余晖添了几抹温柔的神色,惬意地洒在药王谷中,让下人们都松了一口气。 每当日落,周晋显都不会再要求她们什么,这个时候她们相对自由。于是,丫头们三五成群地跑到展风周围,殷勤地为他添茶倒水。 而一旁的浣衣房,依然是寂静无声。但仔细一听,还是能听到稍稍的水渍之声。 夏侯琳珑早已大汗淋漓,她无助地抹了一把汗,又赶紧捏着衣衫,踩着水里的衣裳。 这里的水引自山间清泉,想当冰冷刺骨。时不时还有几颗小石子,划得她脚底生疼。 匆匆踩了几下,她飞快地走到干燥的土地上,弯腰把那些衣物拾起。 抱起衣物,扔进木桶中,她无力地揉搓着。整整一个下午,她都耗在这上面。 就算她怎么快,那几座小山丘,她也仅仅才洗好两盆。 “咕噜咕噜”,夏侯琳珑几乎一天未进食,肚子早就发出抗议。她饿得难受,浑身忽然又痉挛起来,她紧捂着小腹,死死地咬住了唇。 有几个来幸灾乐祸的丫头,看到夏侯琳珑这样亦是花容失色,手忙脚乱地进去唤着方姑。 方姑倒是没瞧见,倒是把阿筝喊了过来。 阿筝看了夏侯琳珑一眼,又看了里屋的衣衫,不耐地皱起了眉。 日落西山,这女人就才洗这么点衣物? 药王谷上上下下都等着换衣服,像夏侯琳珑这样,人们岂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往日谷中的小丫头手脚麻利,这几盆衣物根本不在话下。 如今这女人速度这么慢,指不定在她不在的时候窝在那棵树下偷懒打盹儿了! “喂。”阿筝毫不客气地走到夏侯琳珑面前,把她身侧的木桶打翻。 那是夏侯琳珑才洗净的衣物,腹中疼痛难忍,她仍是向阿筝扔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别以为我看不懂你的装模作样,无非就是想装可怜得到方姑同情,放你去吃饭吧?” “你踹我衣物作甚?”夏侯琳珑喘了几口气,语气相当不好。 阿筝慢条斯理地蹲下,把那些衣服摁在泥土中。湿答答的衣衫立时又沾染了尘土,她无奈摊手,“你这些衣服洗得都不合格呢!” 夏侯琳珑含着怨,除了当时在边关洗过衣服,她根本就没做过这些粗活。这盆衣物还是她向方姑讨教了好一会儿,把边边角角都洗干净,放置进去的。 如今就是因为阿筝一时不爽,她的努力全都白费。 “重洗。”阿筝甩开衣衫,轻轻擦了擦手中的水渍,“你们都听好了,谷主说了,不准任何人帮忙。不然就跟她一样,一天洗七八桶衣裳,不洗完不能吃饭。” “是。”那些个看笑话的小丫头被阿筝的模样给吓住了,皆用着同情的眼神瞅着夏侯琳珑。 “还看什么看?不想吃饭了是吧?” 小丫鬟们又缩回脖子,忙不迭地跟着阿筝走出了浣衣房。 夏侯琳珑缓着疼痛,等熬过那一阵疼痛,她才颤着手把落在地上的衣衫一件一件放回盆中。 面对阿筝的刁难,当时她的理智被吞噬了大半。她很想不顾一切地向她争执一番,仅剩的理智让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现在是她寄人篱下,有求于人,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她只能逆来顺受,才能让周晋显对自己生一些好感,让他出手相救。 斜阳终是隐匿于西边的雪山,夏侯琳珑的饥饿感也逐渐淡去。借着幽暗的月华,她又不知疲倦地揉搓着手中的衣物。 方姑心中不忍,又回到浣衣房看了一眼。发现夏侯琳珑还在那,她忍不住地叹息,连忙走过去,把她拉起来。 “姑姑不可。”夏侯琳珑急忙缩回手,又捏起衣裳。 那一双柔荑已是冰冰凉,长时间揉搓,让她掌心发红,方姑看得又是一阵心疼。 方姑从怀中掏出一块小手帕,她轻轻展开,把两个白面馒头递到夏侯琳珑眼前。 第390章 清晨采露 夏侯琳珑猛然睁开眼,那阵敲门声又消失在耳畔。 她有些懊恼地盯着门扉,自己好不容易能在梦里寻找点安慰,还没与傅翊韬十指相扣,美梦就被搅和。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无比庆幸。要是她的梦里与傅翊韬更亲密了些,到时候被吵醒,发现只是南柯一梦,那岂不是更是怅然失落? 她又慢慢阖上眼,她希冀着不要再梦到傅翊韬。她不想沉沦于梦中,再不愿醒来。 方闭眼,急促的敲门声又传来。那人似乎不悦到极致,临了还踹了踹门。 夏侯琳珑惊颤坐起,披着衣裳拉开门闩,看着面前不耐烦的阿筝。 对于阿筝蛮不讲理把自己衣物扔了之事,她还有些耿耿于怀,此刻也没拿什么好脸色对着面前人。 “哟,还以为自个是千金呢?还得左请右请才开门呢?”阿筝抱臂,“浣衣房的衣裳都还没洗完,就这么回来呼呼大睡了?你倒是懂享受。” 难道阿筝半夜三更来找自己,就是为了让她再去浣衣房洗衣裳? “别用这种目光看着我。”阿筝望了一眼天,“时候不早了,再有一刻就是五更天了。” 所以呢?夏侯琳珑不解,但仍然是默不作声,冷冷淡淡地瞧着阿筝。 那神情,被月光浸染,像是一个误入凡间的清冷仙子。 若是没有那伤疤,阿筝险些看直了眼。 “谷主的习惯就是喝那清月池中,荷叶露水泡的茶。” “如今谷主指名道姓让你去取那些露水,记住一定是要接到自然从荷叶上滑落的露水。别想着耍花招,若是生硬地从荷叶上刮下来,露水少了灵性,谷主轻轻一抿,就能分辨出是否是人为。” 阿筝不管夏侯琳珑面上的匪夷所思,直接把水囊递到她怀中。 “记住,整只水囊,要接满。”阿筝往前走了几步,夏侯琳珑仍然是呆愣在原地,她又有些不耐烦,“赶紧跟上啊?” 夏侯琳珑恍惚回神,紧跟着阿筝。 一前一后,终是来到了清月池。 药王谷本就天凉,此刻仅是五更天,伴着这一池清澈的水,更是凉意惊人。 阿筝也不自觉地拢着衣袍,吸了吸鼻子,冷淡吩咐着:“记得,要在辰时三刻接满水囊。” 之后她不雅地打了个喷嚏,离开了此处。 果然是清月池,池水清澈见底,月亮清晰地映在池面。晚风在经过池面之时也是异常温柔,不曾带起一点涟漪。 池面依然平和如镜,夏侯琳珑悄悄探出头,便能把自己一脸倦容窥得一干二净。 疤痕边上的道道鳞纹让她缓了缓神,现在不过五更天,还有一个多时辰,她原本还是还比较淡然。 但她匆匆望了一眼,却发现,只有池中央生着一朵白莲,静立在水中,经过月华描绘,增添了不少孤傲之感。 夏侯琳珑原以为时间宽裕,如今想来,却是一分一秒都不得浪费。 可她不会凫水,不知这水有多深。可这是周晋显交代的任务,她又不得抗拒,索性一咬牙,脱掉绣鞋,捏着衣裙试探着水。 一夜的温凉早就让池水冰冷,脚尖轻轻一点,她就急忙缩回来。单脚踩着地,她差点重心不稳直直地扑入水中。 夏侯琳珑稳住身子仍然心有余悸,紧闭着眼舒了一口气,她才睁开眼。 水再凉意刺骨,她也必须咬牙上。若是再浪费一秒,都有可能惹得周晋显发怒,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瞬间跳进了水中。 池地碎石密布,她这样一跳,它们也是肆无忌惮地割着那柔嫩光滑的脚掌。 池水漫过大腿,她一双腿浸泡在水中,冰冷得麻痹。 每往前挪动一分,水的阻力就压制着她。夏侯琳珑顾不得疼痛与麻痹,咬牙走到池中央。 她近距离地欣赏着这朵白莲,它周围布满淤泥,可它仍然是不染污秽。 第391章 池中跌倒 夏侯琳珑满脸困倦,青丝散乱,衣衫浸湿,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狼狈。 这样的她,大大的取悦了阿筝。 阿筝一直觉得这个女人太不食人间烟火了些,相当虚渺。如今夏侯琳珑这副模样,像是被人无情推下云端。 试问,看到仙子坠落人间,还是这么糟糕的模样,谁不窃喜呢?反正,她阿筝就是一俗人,夏侯琳珑这模样,就是让她忍不住狂喜。 她厌恶夏侯琳珑,就像厌恶从前的陌紫衣。 听闻夏侯琳珑是陌紫衣邀请而来,她就更是厌恶这女子。这两人似乎都有着一样的特质,就算是夏侯琳珑如此丑陋,仍然是一副不染世俗的模样。 所以阿筝忍不住地想要刁难她,从鸡蛋里挑骨头。 好在周晋显似乎也不喜夏侯琳珑和展风,阿筝更是欢悦,把一切脏活累活都推给夏侯琳珑。反正是他们有求于人,就是有再多不满,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她总是盛气凌人的模样,指挥着夏侯琳珑,现在也是如此。 阿筝轻松捡起一旁的水囊,走到夏侯琳珑身侧,斜睨着她,眉眼间尽是不屑之色。 “昨夜念着你第一天干活,所以大发慈悲不和你计较。今日,你要是不把衣服洗完,你看看能不能回到房里。”阿筝把玩着水囊,“以后每到五更天,都要来此摘露水,明白了吗?” 夏侯琳珑点头,别开眼。 胸口,膝盖的疼痛终于消散,她拉了拉黏在身上的衣物,才慢吞吞地起身回到房中。 可惜,压根没有给她换洗的衣物。她的包袱也不知所踪,来不及思索,只能凑合着这身衣服来到浣衣房。 夏侯琳珑衣物浸湿,此刻正包裹着她的身子。麻衣原本相当宽大,如今却紧紧裹在她身上,衬得她整个人更是羸弱非常。 方姑正疑惑谁这么早就来干活,看到那小小的身子吃力地抱着盆时,仍然是惊讶一番。 夏侯琳珑的身子比她想象中还要瘦弱,方姑忍不住快步走过去,搭了一把手。 手扶着摇摇欲坠的脏衣服,夏侯琳珑向方姑投去一抹感激的眼神。 “丫头,大清早干嘛去了?怎么搞得湿漉漉的?” 夏侯琳珑摇头不语,谨慎地抱着木盆往外走去。 阳光已是相当温暖,打在她身上暖烘烘的,倒是祛散了不少寒意。但也让她有些许发困,几步路走得摇摇晃晃。 木盆重重磕在地上,夏侯琳珑耗尽心力。一手撑在膝盖,一手扶住胸口,不住地哈气。 脑子也是一片混沌,疼得她有点神志模糊。她甩了甩头,才坐下,搓洗着衣物。 夏侯琳珑动作没有昨日那么敏捷,她滴米未沾,也没睡好,现在动作相当迟缓,像是一只年迈的乌龟。 熬到晌午,阿筝例行过来想要嘲讽几句夏侯琳珑,可见她脸色煞白,生怕自己染上祸端,只淡淡地提点几句,就领着她们下去吃饭。 小丫鬟们都精心挑选着自己想要的菜肴,夏侯琳珑看着碗里寥寥几片绿叶和咸菜,不禁苦笑。 “这是什么表情?还敢嫌弃?若是不想吃,那就赶紧滚去干活。” 阿筝原本待夏侯琳珑还是客客气气的,但是一看到她微敛的眉目,顿时又有些窝火。 不远处的展风看到夏侯琳珑如此挨训,有些气不住,直直地想要往前冲。 夏侯琳珑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连忙向他摇头,使了个眼色,让他离开。 随后,她若无其事地端起自己的碗。 她哪里敢嫌弃,在暴室之时,那难以下咽的馊饭她都忍着恶心吞了下去,更何况现在这几片尚且新鲜的菜叶子? 夏侯琳珑面无表情地吞着菜叶,一旁饭菜的馨香时不时溜入她鼻端,小腹相当渴望地叫着。 那些小丫头听着都时不时怯怯地瞧着夏侯琳珑,而她则依然目不斜视,也没有半点窘迫之意。 丫鬟们也觉得无趣,又投入到姐妹们的畅聊中。 几片菜叶下肚,碗底也渐渐空了起来。小腹明显没有满足,惊叫之后,又是一阵难耐的疼痛。 第392章 阿筝心机 不停有冷风刮过,使得夏侯琳珑纤细的身子越发摇摇欲坠了些。 周遭都是一片寒冷,她却感知不到。她捧着水囊,有些欲哭无泪。 眼帘微垂,她的视线穿梭于池中。可她方才动静太大,池底淤泥搅和了清水,此刻已是一片浑浊,她什么都看不清。 无奈之下,她只得又弯着腰,左手捏着水囊,右手不停地摸索着瓶塞。 直至右手酸麻,她才堪堪抓住了那瓶塞。她迅速捞起,唯恐又发生何意外。 夏侯琳珑拧紧瓶塞,看着鼓囊囊的水囊,唇角略有些下沉。 轻轻晃了晃它,里面的水声倒是清脆的如同往常那般。 但她知道,里面已不是纯净的露水,而是染了池中污渍的水。 她有些不知所措,不停思忖着那日阿筝所说到底孰真孰假。 难不成周晋显真这么厉害,紧紧浅尝几口,方可得知自己是否等着露水滴落? 可这药王谷本就已经是一个神奇的存在,或许周晋显当真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能力。 何况如今是她夏侯琳珑有求于人,如果滥竽充数被发现,她之前所有真诚都会让周晋显生疑,而且那男人本就不想助她。 要是这么做,恰好就给了他一个理由,把她和展风逐出药王谷。 夏侯琳珑手指指甲划着水囊,闷闷的声响让她纠结万分。 纵使心中有再多小九九,但她还是迈不出心理大关,决定如实相告。 在水中静默良久,枝叶被踩得窸窣作响的脚步声勾着她的神智。 “喂,你杵在那干嘛呢?”阿筝依然准时来收露水。 远远走来时并未发现夏侯琳珑的身影,她心中诧异万分。难道这小妮子,又躲在哪偷懒了?薄唇立时勾勒着弧度、若果当真如此,那她真是要兴奋地搓手。 最近夏侯琳珑的表现可圈可点,她也实在逮不出任何差错。 想到她偷懒,阿筝相当兴奋,又可以揪着这一尾巴,大做文章。 可等到她走进,才发现那女人孤零零地站在池中央,浑身湿透,比第一次还要狼狈几分。 夏侯琳珑似乎正在走神,周晋显快要醒来,阿筝可耽搁不得,遂出声唤着。 阿筝抱臂冷眼看着夏侯琳珑走进,她的身子似乎是在轻微地颤抖,嘴唇早已冻得发紫。 十指蜷缩,紧扣着水囊,杏眸迷离空荡,不知她在思索什么。 阿筝来不及细究,直直地伸出手,向她讨着水囊。 可夏侯琳珑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而是捏着水囊,往自己怀里摁了几分。 阿筝顿时有些头疼,不知这女人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 夏侯琳珑捏着怀中鼓鼓的一小团,连连往后推了几步。恰好又到池边,她惊呼一声,才稳住自己。她咬着唇瓣,欲言又止地瞧着阿筝。 “大家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可没空在这跟你玩把戏。” 阿筝出声已是相当不耐,眉毛直竖,不悦地看着夏侯琳珑。 夏侯琳珑尝到嘴间腥味,她才慌忙开口:“阿筝姑娘,琳珑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个白眼赏给了夏侯琳珑,阿筝最厌烦的就是这种话。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到最后,那些话不还是说了出来。不如直接开门见山来得爽快。 夏侯琳珑也觉得自己那番话有些傻,索性一股脑就把刚才的事抖了出来:“大雨之后,池底比以往更滑了些。” “然后你不慎跌倒?恰好水囊没有拧紧,又掉了下去?”说罢,阿筝跟着笑了起来,觉得这个猜测实在太过滑稽。 可看着夏侯琳珑愈发凝重的脸,她的笑意也逐渐收敛。 阿筝虚眯着眼眸,严肃问着:“夏侯琳珑,不会这么巧对不对?” 可就是有这么巧,夏侯琳珑启唇又闭唇,最终还是开口:“世间就是有这么巧的事。” 第393章 你也不无辜 阿筝轻哧着从暗中款款走来,冲方姑递过去一个不屑的眼神。 方姑漠然,只回看了阿筝一眼,视线又投在夏侯琳珑的纤细的倩影上。 “别想着讨好她让自己获得些许便利,她压根就不是谷主的贵客。”阿筝又往前走了好几步,“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原想看着方姑大惊失色的模样,却没曾想,面前女人脸上云淡风轻,丝毫痕迹都看不到。 方姑听罢连连摇头,眼前这个小丫头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阿筝了。 “阿筝做人不能太势利。”方姑淡淡说着,阿筝眼里写满欲望,相当精明。 仅仅因为周晋显一个眼神,就揣测出他并不喜夏侯琳珑,所以三番五次地折腾着面前女子。可这是药王谷,并不是什么深宫大宅,那样的眼神,着实不适宜出现在她的眼中。 阿筝漫不经心地“嗯”了几声,这个女人比夏侯琳珑还无趣,她拨开方姑,往前走了好几步。 看着夏侯琳珑的身影,她把不屑从脸上抹掉,继而是一片薄愠。 “夏侯琳珑,你可知罪?” 方姑连忙走上来,拽住阿筝的衣摆,训斥着:“胡说八道些什么?” 夏侯琳珑早出晚归,恪尽职守也不为过,何来罪之有。 方姑气愤,这阿筝实在是太过于蛮不讲理了些,总是莫名其妙找茬。 阿筝嬉笑着扯回自己衣摆,笑眯眯地说:“方姑有所不知,这夏侯琳珑奉命采露的时候,试图用池水来搪塞谷主。咱们谷主是多聪敏的人,哪里瞒得过他?” 她叉着腰,语气里尽是一片幸灾乐祸。 夏侯琳珑总是沉默寡言,方姑虽然帮过她一两次,二人仍然是点头之交。 但是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她不信夏侯琳珑是这样的女子。 何况之前夏侯琳珑都是整个人冻得面色发紫,还是准时准点接满了水囊。 要是她想耍小聪明,那没有必要熬这么久。 “你就不知道了吧。”阿筝翻了好些个白眼,“这些外来的女人心计多得很,肯定想着先好好接几天,后面就想着走捷径。之前我也提醒她了,她不听啊,瞬间就被谷主识破了。” 阿筝无奈摊手,满脸惋惜之色。随后,又略有些惊恐,“你是不知,谷主抿茶时,脸都气红了,说这女人竟然用那等污秽来搪塞他!” 她义愤填膺,似乎对于夏侯琳珑此事气极。这女人果然道貌岸然,看着人模人样的,做些事却是那么的令人不齿。 阿筝的表情太过愤怒,稍稍有些蛊惑方姑神智。她看着面前丫头,对于那番话半信半疑。 夏侯琳珑原本不打算理会阿筝的挑衅,可那女子的气焰太过嚣张,声音时不时拔高,总是有几缕声音飘入她的耳中。 阿筝年纪小,夏侯琳珑自认为不该与她一般计较。 可她最后越说越离谱,夏侯琳珑听得也是不对劲。 身子半僵,夏侯琳珑垂眸看着盆里色彩缤纷的衣物,眼底瞬间簇满了几团火。 她次次退让,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没想到换来的却是阿筝的得寸进尺。 夏侯琳珑直起身子,右手捶了捶发酸的腰背,左手把手中衣裳扔到盆中。 她把挽起的袖子拂下,轻轻拍了拍脸,舔了舔半干的唇,转身走到门口。 “我以为药王谷的弟子都如陌公子一般纯良诚实,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 夏侯琳珑嗓子有些哑,气场却是不容忽视。 嘶哑的嗓音在阴湿的天气中更添几抹森冷之意,阿筝背脊一凉,整个人有些僵。 这夏侯琳珑还不知好歹地提起陌紫衣,她周身更是一片冷。 那个怪物怎么能与自己相提并论? 第394章 她在撒谎 阿筝忽然想到周晋显,面上阴霾一扫而空。她不怕夏侯琳珑现在如此傲慢,等会见到谷主,这女人必定会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不停求饶。 她理了理袖口,慢条斯理地走到前面。随意撑开油纸伞,也不顾后面的夏侯琳珑,径自走在最前面。 夏侯琳珑与阿筝方才虽算不得剑拔弩张,似乎还是吓到了淅沥小雨。星星点点的夏雨有瓢泼之势,颗颗雨珠丝毫不怜香惜玉,大力地砸向夏侯琳珑。 两人走在谷中,一旁的弟子丫鬟皆是好奇又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们。 几个丫头围成一圈,对着夏侯琳珑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恐怕是那丑女人又犯了什么事,恐怕是把谷主都气着了。” “你们不知道,谷主早上大发雷霆,原因是吃茶时发觉那并不是露水,太涩了,涩得他舌头发疼。” “你是说,把夏侯琳珑……” “别,我看那夫人不像是这样的人。不远万里来到药王谷,只为谷主出手相救她夫君,他们二人肯定是伉俪情深。” “你懂什么呀?你看看那张脸,如果她不做些什么来巩固地位,她夫君肯定早就休弃她了。” 展风远远看着一群丫头在胡乱地指点,随着那藕臂的方向,他看到走在雨间的夏侯琳珑。 十指不由得收紧,那前面的阿筝分明就捏着一把伞,却吝啬于与他们王妃共享! 夏侯琳珑乃是金枝玉叶,从小受人景仰,什么时候遇到过这些事? 何况她如今身子羸弱,要是这一场雨让她受了寒,夏侯琳珑恐怕是吃不消啊! 他默默走近,正想询问时,发现那些小丫头正在胡乱揣测着夏侯琳珑与傅翊韬的关系。 一拳突然砸向离丫头们最近的一根柱,精致的雕花被砸得粉碎,木屑纷纷扬扬,无助地往下坠落。 “展……展大哥……” 丫头尽知展风是跟在夏侯琳珑身侧的中心侍卫。现在她们如此讨论她,他肯定不会轻易饶了她们。 眼瞧着展风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要活剥了她们,可他仍然是克制住心中怒火,询问着:“我家夫人犯了什么事?” 丫头们面面相觑,吞了好几口唾沫,都不见有人出声。 “刚刚还叽叽喳喳可以与黄鹂鸟媲美,现在怎么个个都像哑巴似的?” 展风眼眸有些赤红,额上青筋凸显,看来无比可怕吓人。 “我,我听阿筝说……”一个小丫头已被吓得哆嗦,她强撑着把听来的话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展风。 展风脸色越发沉了些,丫头声音才落,他便像是一阵风,忽地跑远了。 他冒雨狂奔,终是追到了夏侯琳珑的身影。 她似乎又消瘦了些,倩影漫在雨中,越发的萧索寂寥。 展风的步子缓慢止住,作为贴身侍卫,他现在本该护着她。可周晋显有意将二人分开,自己这么护犊子的话,恐怕会惹得那个男人不满。 他静谧在雨中静静地看着夏侯琳珑走远。 身后灼热的视线时刻追随着夏侯琳珑,伴着雨水的凉意,她打了个哆嗦。 回眸一看,果然是展风站在雨水中,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她笑着向他招手,示意他回去。而展风依然岿然不动,像尊大佛,直挺挺地立在那儿。 眼瞧着快到周晋显的住处,夏侯琳珑无心再催着展风,直接回头走在后面。 甫到门口,厅内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瓷器破碎的声音。 “谷主息怒啊!气坏了身子那可不好了啊!”莫衡脑袋发疼,声音都不住地发抖。 周晋显没搭腔,仍是在不停地扔着精贵的青花瓷。 第395章 面壁思过 周晋显过了四十载,早就能轻而易举看透这些人心。 原本他对阿筝的话深信不疑,后来见了夏侯琳珑,她这模样不卑不亢,倒也不像是撒谎之人。 不知怎的,他似乎是被那坚毅的目光所吸引。从前,他好像也从一个人中窥出过这样的眼神。 只可惜,分别数年,他连那人的模样都有些记不清了。 “夏侯琳珑,你别含血喷人!”阿筝发现了周晋显变化的目光,要是再不让他相信自己,那她指不定会被收拾一番。 “我本就是有心求于谷主,何况阿筝你也叮嘱过我,我更不会以身犯险,作出这么容易被人识破之事。” 周晋显原本只是疑惑,现在心中也已明了,到底是何人在撒谎。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阿筝,那丫头也被自己的视线给吓得发颤。 她深知自己脾性,竟然还作出这样的事诬陷栽赃她人,这个阿筝似乎是太无法无天了些。 但到底是要药王谷之人,阿筝心气儿高,要是只罚她一个,她肯定会有诸多怨言。 夏侯琳珑虽是无心之举,无可奈何,周晋显还是怪罪于她。 “这事你们二人都有过错,便去祖宗祠堂面壁思过。” 阿筝“啊”了一声,面色不快地瞅着周晋显。他并没有说什么时候放她们出来,那她们得跪到什么时候? 周晋显也窥破她的心思,悠悠吐着词:“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踏出祠堂半步。” 阿筝立时哭丧着一张脸,嘴角垂着,好不可怜。 夏侯琳珑对于这个结果毫无怨言,也并没有像阿筝所言,只有她自己独自受罚,所以她的嘴角还是略微扬起。 周晋显假寐一番,睁眼看着二人还在此处,又是愤怒地低吼着:“还不赶紧滚过去!” 阿筝立即从地上弹起来,心不甘情不愿地领着夏侯琳珑走去祠堂。 祠堂藏在谷中深处,曲径通幽,越往里走,人烟越是稀少。 “别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阿筝时不时地觑着夏侯琳珑,见这女人眉眼都含着笑。她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捏成拳,别以为她跟着受罚,这女人就可以得意忘形了。 “姑娘说笑了,我不过是在想念夫君。” 夏侯琳珑说得隐晦,阿筝还是想明白她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不过就是指自己还没那么多分量,不足以撼动她的喜悲。 阿筝呆愣一秒,不甘示弱地反击:“你夫君要是知道被这么个丑陋的女人念着,指不定全身恶寒呢!” 原以为会得到夏侯琳珑讥讽,阿筝等了半刻,也未曾等到答案。 阿筝侧眸望了望夏侯琳珑,却只见她明媚的双眼顷刻就暗淡下去,整个人都恹恹的。 这样的夏侯琳珑,阿筝不曾见过,心底深处也小小地震颤一下。 她慌忙别开眼,走到前面,不再关心这女人到底是怎样的表情。 良久,才传来一句飘渺的声音:“嗯,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阿筝此刻应该是轻蔑笑着趁胜追击,再好生诋毁夏侯琳珑一番,可她没有。 那些讥诮全都如鲠在喉,她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不停地往前走。 再穿过一片密林,拨开遮挡视线的草丛,夏侯琳珑终于是见到了一座古朴的祠堂。 与外面的建筑风格截然不同,祠堂饱经风霜,墙壁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裂痕。夏侯琳珑甚至觉得,风再大些,这祠堂就会轰然倒塌。 而她和阿筝,恐怕就成了祭天的礼物。 祠堂周身杂草丛生,鲜少有人来为这里打理的模样。这外面也是灰败一片,她着实想不出里面又会是怎样的一片破败。 阿筝轻轻推开门,夏侯琳珑下意识地掩住口鼻。 意料中的灰尘并没有袭来,室内的一片辉煌让她应接不暇。 第396章 忽然病痛 夏侯琳珑听着外面的风声,仍然面不改色,对于阿筝的胡言乱语,她也只是一笑而过。 阿筝则是差点被外面的声音吓得花容失色,丝毫不见之前气焰。 “你,你怎么是这个表情。”阿筝愤愤地剜着夏侯琳珑,很是不爽,腮帮气得鼓鼓的。 老人家也常说,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夏侯琳珑不置可否,却仍是不相信那些脏东西。更何况,她自己不也是…… 阿筝不知夏侯琳珑心中所想,只是那张脸毫无波澜,衬得自己倒是滑稽了不少。 她自顾自地说着,希冀着能够从夏侯琳珑窥出一丝同样害怕的神情。 夏侯琳珑沉沉欲睡,耳畔的嘀嘀咕咕声扰得她心烦,煞是不悦地瞟了好几眼阿筝。 正巧左脸对着阿筝,那眼神中的烦闷太甚,祠堂内的烟雾使她大半张脸匿于暗中,倒是起了点恐吓作用。 阿筝脸色剧变,原本的滔滔不绝也渐渐噤声,她垂着头,紧盯着地上的琉璃砖瓦。 夏侯琳珑眼珠子转了圈,没想到阿筝天不怕地不怕竟然怕这些鬼怪之事。 想到她之前如此刁难自己,夏侯琳珑心中轻哼,玩心大起,止不住地想要逗弄她一番。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吗?” 夏侯琳珑刻意捏着嗓子,软糯被她压住,声音突兀地响在祠堂内,显得阴测测的。 阿筝不自觉地拢紧衣衫,满脸戒备地瞧着夏侯琳珑。 双腿往边上挪,可夏侯琳珑一眼便瞧见她的动作,跟着她一起挪着步。 “你别过来。” “告诉你吧,我就是不远山间幻化的妖怪。”夏侯琳珑摸着左脸,甚是惋惜,“只是妖气还不够强,这张脸倒是可惜了。” 阿筝以为夏侯琳珑只是吓吓自己,可她的双眼在烟雾下已显迷离,那声音也是冷得让她发寒。身子不住地颤抖,双手抱着头瑟缩在一角。 夏侯琳珑也跟着凑过去,冰凉的手指贴在阿筝光洁的脸上细细摩挲着。 “往日你这么欺负人,你说我会怎样待你呢?” 夏侯琳珑猛地凑近阿筝,吐气如兰。 阿筝觉得她今晚肯定完蛋了!之前她这么欺负夏侯琳珑,那女人肯定是暗忖着等二人共处一室时,就把她杀人灭口。 最后夏侯琳珑逃之夭夭,仍然在山间当一个妖怪。 那瘦小的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再吓要是把人吓哭,那夏侯琳珑自己可就有罪受。 她轻轻咳了声,立即收起玩心,睨着阿筝。 “要想永远盛气凌人,就不要把弱点轻易表现出来。” 嗓音恢复了往日的柔和,阿筝心底忽地涌动着暖流,把她发凉的身子浇得温暖。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阿筝无力地瘫在墙上,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你要是再偷懒一会儿,被人看见了,谷主恐怕会留你一人在这面壁思过。” 阿筝喘匀了气儿,才控诉着:“到时我也禀告谷主,是你装神弄鬼吓唬我!” 夏侯琳珑不怒反笑,清清淡淡一句:“你觉得,谷主信你还是信我?” 若是从前周晋显笃定会相信自己,可是今日那谎一撒,阿筝在他心里的信任大打折扣。 况且夏侯琳珑在谷中为人也是极为温和,要是话从阿筝口中溜出,怕是没几人相信。 “卑鄙,无耻!” “和姑娘做的那些比起来,琳珑做的不足挂齿。” 第397章 神智不清 即使声如蚊蚋,在偌大静谧的祠堂里却显得如此扎耳。 这声音太过无助脆弱,任谁听了都止不住地心疼。 阿筝手撑着地,靠近了夏侯琳珑几分,听着她的声音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夏侯琳珑的嗓音已经带了明显的哭腔,阿筝忽然觉得这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阿筝缩回脖子,又向神女朝拜,希望她不要怪罪于夏侯琳珑。 直至后半夜,那委屈的嗓音才渐渐停息。 夏侯琳珑唤了好久,她依然没落入那渴望的怀抱中。神思忽然地清明,就算两人相隔咫尺她不一定能够缩进傅翊韬的怀中,更何况现在他们还天各一方。 傅翊韬身畔还有玲珑作陪,哪里想得到自己呢?午夜梦回之时,他会不会像自己一般,恍惚地想起自己? 罢了,再过多少时日,这个男人就与自己无关了。夏侯琳珑轻轻合上眼,把傅翊韬的身影毫不犹豫地甩出了脑海之中。 双手不自觉地就往怀里摸索,怀中空荡荡一片,夏侯琳珑抽了抽凉气,猛然睁开眼。 她不可思议地眨着眼睛,光洁的额上不停有冷汗沁出。 无论她怎么摸索,怀中什么东西都没有。她一直带在身边的小匣子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夏侯琳珑眼里盛满惊恐,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一旁默不作声的阿筝。 她极力扭着脖子,目光凶狠又略带质问,阿筝被她盯得发怵,眼中是一片迷茫之色。 应该不是阿筝,夏侯琳珑每晚都是小心翼翼地把匣子捧在手心中才会睡着。 虽然阿筝有些贪财,但那个匣子却是最普通的盒子,里面的物什也相当不值钱。 况且四更天的时候,她还捧着这宝贝匣子醒来。她在谷中虽待人温和,但也甚是孤僻,总是独身一人,不可能有人来偷这个匣子。 越想它,夏侯琳珑心口越是揪得发紧。 颗颗汗珠滚入夏侯琳珑眼眶,她不适地眨眼,整个身子疼得麻痹发软。 “夏侯琳珑,你,你别吓唬我啊!”阿筝惊惧地睁着眼。 她本就害怕祠堂的一切,害怕那无辜坠进枯井的女人来找她。现在夏侯琳珑在,她才稍稍缓和了气息。 可这夏侯琳珑忽然病倒,打得她措手不及。 这病来得太过猛烈,她瑟缩着身子一点都不敢像夏侯琳珑靠近。 原先还能听到几缕幽幽的气息声,现在夏侯琳珑一动不动地躺在那,似乎是没了气儿。 阿筝稳住心绪,夏侯琳珑这个狡猾的女人,肯定又是在装神弄鬼。 她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阿筝爬过去,恶狠狠地把夏侯琳珑翻过来。 冰凉的触感让阿筝瑟瑟发抖,她大着胆子探了探夏侯琳珑的鼻息,好在还有丝气息。 阿筝舒了一口气,扶了扶胸口,又回忆着从前习医之时的事。她把着夏侯琳珑的脉,眉毛却是紧拧。她知识浅薄,搞不明白这脉象到底是何意思。 无奈之下,她只得松手,又抱着自己缩在一团。 夏侯琳珑醒来时眼前雾茫茫一片,她甩了好几下头,整个人才清醒了些。 身上的痉挛已经退散,只是那心绞之痛仍是不知疲倦地啃噬着她。 夏侯琳珑吃力地撑起身子,缓步到窗棂边。 怪不得。她望了一眼明月,还差点点一角明月就圆了。 毫发无损地悍然度过一月,情毒早已蠢蠢欲动,肆无忌惮地在她身子里叫嚣。 夏侯琳珑独自忍受着这番疼痛,等到那磨人的痛意消散,她才接着思索着匣子的事情。 没有人近她身,那恐怕只有她在不留神之时给掉下了。 闭眸思虑了好久,夏侯琳珑才慢吞吞地想出答案,恐怕是留在那清月池了! 第398章 将功补过 阿筝甚是觉得夏侯琳珑疯疯癫癫,并且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她好不容易大发善心,还被人如此对待。 阿筝抱臂冷哼,独自找到一个角落,离夏侯琳珑远远地。生怕她再发起疯来,误伤自己。 夏侯琳珑一脸凄惶地呆坐在门边,手指紧抠着大门,时不时地“咚咚”敲两声,希冀着大门能够主动打开。 双目紧盯着门扉,整整一夜,夏侯琳珑所期待的事情都不曾发生。 她越发地绝望,眼底的星光逐渐暗淡下去,一双眸毫无波澜。 清脆的鸟鸣渐渐传来,阿筝从睡梦中惊醒,慌忙地跪倒在地。 大门吱呀一响,夏侯琳珑眼眸忽然亮晶晶的,只见昨日送饭的少年走进来,相当不悦地瞅着她。 “阿筝,这是怎么回事?”他把饭盒放置在地上,指着夏侯琳珑询问。 夏侯琳珑瞧他没看见自己,拔腿就要往外跑。 少年脚尖轻点,瞬间就落在她的眼前。 “想跑?”少年已是满脸不耐烦,上前用手臂砍了砍夏侯琳珑的肩膀,她瞬间就晕了过去。 他拦腰扛起夏侯琳珑,把她往祠堂里送。 “我说,这祠堂里恐怕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阿筝咬了咬馒头,朝着昏睡的夏侯琳珑努嘴,“不然她怎么突然就变得神叨叨的,昨晚那眼神盯得我渗得慌。” 一想起半夜夏侯琳珑的模样,阿筝周身恶寒,连连喝了几口粥,压着自个的惊慌。 她飞快地把馒头啃完,吮了吮手指,立刻换上了谄媚的笑容,悄悄地拉着少年的衣角,撒着娇:“好莫华,你就向谷主替我们求求情吧。我看再在里面跪上两三天,我也会疯的。” “那样才好,这样药王谷中就少了一名聒噪的女子。”莫华不露声色地扯开衣袖,“告诉那女人,下不为例。要是再发现逃跑,那双腿,就别想要了。” 阿筝气极,抱臂背着身子赌气似地望着神女像。 莫华无奈耸肩,退出去锁上房门又回到谷中。 夏侯琳珑是在一阵头疼欲裂中醒来,望着房梁,她思绪一片模糊。 “哟,还知道醒来呢?”阿筝被夏侯琳珑和莫华气得不轻,莫华不在,她便把气全数撒在夏侯琳珑身上。 这尖锐的嗓音又是让夏侯琳珑脑子一疼,昨夜发生了什么她有些记不清,不知道怎么又惹到这个姑奶奶了。 “你怎么了?”夏侯琳珑咬咬唇,才缓慢开口。 食物的馨香吸引了她,她揉着酸软的肩膀,往食盒挪了过去。 阿筝怒火中烧,愤恨地睁着双眼,朝夏侯琳珑走去,“有些人啊一天到晚装神弄鬼,为的就是从这祠堂中跑出去。” 夏侯琳珑脑子忽地刺痛,零星的记忆涌了上来,暗中算了算日子,五月十五就快到来,看来她又是因为体内的毒,所以才做出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琳珑昨日脑子混沌,如有冒犯姑娘,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计较,那并非我有意为之。” “嘁,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打击报复我?” “你若是这么觉得,那便是吧。” “你!”阿筝没捞到好处又被气了一番,愤恨地剜了夏侯琳珑好几眼,又跪了过去。 夏侯琳珑心却是有些慌张,恍惚想起她是因为匣子不见,才这么反常。 她若有所思地望了紧闭的门扉好些眼,又略微垂下眼眸。 “莫华说了,你要是再想逃,这双腿你就别再想要了。” 夏侯琳珑不小心咬到了舌头,听了阿筝的话甚是懊恼。 她怎么可以做出这样无礼的举动,要是被周晋显知道,他会怎么想自己? 早膳用完,夏侯琳珑神智恢复清明,也跟着跪在那端。 “抱歉阿筝姑娘。”夏侯琳珑左思右想,昨夜好像还是有些冲撞了阿筝。 “不需要你在这假惺惺!” 第399章 失而复得 阿筝自幼长在药王谷,千奇百怪的药材都听说过,唯独这莫华口中的茵生草,她是从来都没听说过。 莫华随意瞥了一眼发牢骚的阿筝,道:“谷主炼的齐丹妙药,多数都是咱们没见过的。此次之行,你也可以长点见识,让你的心沉一些。” “谷主也太狠心了吧,把我们扔到洱苍山磨练,倒不如一直让我们跪在祠堂呢!” 万万使不得!夏侯琳珑在心中呼喊,近日跪了大半天,她的膝盖已经磨得发疼。 “那茵生草是如何模样?”随即,她迅速发问。 莫华绞尽脑汁,才忆起周晋显的描述,“狭长且细,倒刺横生,茎上开着一朵艳红色的小花。” 这是棵怎样古怪的草,倒刺横生,那她该怎么去摘? “此草生长在艳丽的花丛中,稍不留神就会错过,谷主还让你们一定要仔细分辨。” 夏侯琳珑兀自点头,“还有呢?” “没了。” 夏侯琳珑无言,这么笼统的概括,看来那周晋显又是想要刁难自己。 她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把莫华所述都刻进心间。 “如果姑娘没有要询问的,那就请吧。” “谷主难道要我们深更半夜前去洱苍山?”阿筝又是一惊一乍,满脸不愿。 不知为何,她好像很排斥洱苍山。不知道那上面到底有什么妖魔鬼怪,她如此厌恶。 夏侯琳珑却是毫无惧意,蓬莱山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幽山她都敢只身前往,这洱苍山或许不过如此。 莫华听着阿筝的埋怨失笑,亲昵地扣了扣她的额头,“谷主是要你们回房,养精蓄锐,明日一早出发。” 说罢,他就领着二人回了房。 院落中,展风彷徨于夏侯琳珑房门前,她看到熟悉的身影,顾不得膝盖的疼痛,欣喜地喊着:“展风!” 展风回头,谢天谢地,他家王妃终于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要是她再添些新伤,他可无法向王爷交代。 夏侯琳珑一走近,腹中又是一阵哀鸣。她面上大臊,似乎与展风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以这么窘迫的方式面对着他。 展风仿佛也是料到夏侯琳珑会如此,他走到石桌前,把帕子展开,递给了她。 即使是两个窝窝头,夏侯琳珑也是大快朵颐着。 趁着夏侯琳珑小口小口吞咽食物的时候,展风围着她转了好几圈,确认她无碍之后,他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夏侯琳珑不在这两天,天知道他有多煎熬。但他问遍谷中丫鬟,皆是不知道她和阿筝去了何处。要是西域之事又重演,他铁定不会放过自己和周晋显。 在展风灼灼的目光下,夏侯琳珑终是吃完了窝窝头。她忽然想起什么,疾步往外走。 展风瞬间拉住她的衣袖,之后知晓越礼后,又慌忙松开,询问着:“王妃这是要去何处?” “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落在了清月池,我得去把它找回来。” 那是支撑她的所有信念,那是她的精神慰藉。 用尽一切办法,她也要把那匣子寻回来。 展风担忧夏侯琳珑安危,静默地跟在她身后。 清月池依然如往常那般平静,似乎是没遭遇过暴雨的洗礼。 夏侯琳珑毫不犹豫脱掉绣鞋,直直地想要下水。 展风看得震惊,连忙拽住了她,一脸狐疑地瞧着她。 “之前我在水中跌倒,我的东西掉了!” 夏侯琳珑急急说完,趁着展风失神,立即挣脱开他的桎梏,急急地往池水中冲去。 展风面上一阵恍惚,接连几日的粗活,让他疲惫不堪,几乎沾枕就睡。 可就在自己惬意睡觉的时候,夏侯琳珑却被恼醒,不得不天未亮就来这采露。 更可怕的是,她险些溺水! 展风咬紧牙,对于自己的玩忽职守很是不齿。 第400章 快刀斩乱麻 展风仔仔细细把那泥人瞧了个遍,赫然发现那竟是夏侯琳珑在白泉镇买的泥人。 当时夏侯琳珑满心满眼地都是这个泥人,捧着手心中精心呵护,只因它是将军的模样,很像是从前的傅翊韬。 展风吃不准夏侯琳珑现在的心思,她看起来太过反常,可是她的神情却是无比严肃,当真是十分嫌弃这泥人。 他接过泥人,独自忖着。夏侯琳珑这模样恐怕是因为她体内的毒有关,她应该不会这么狠心地把泥人扔掉。 夏侯琳珑瞅了他好几眼,见他犹犹豫豫的,她好心宽慰着:“不打紧,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这句话似曾相识,那日傅翊韬勃然大怒,后来说的也是相似的“不重要。” “不重要”、“不贵重”,简直就是口是心非。要真是如此,傅翊韬便不会那么生气,夏侯琳珑也不会不顾身子就这么跃进水中不停翻找。 展风表面答应下来,其实偷偷把面目全非的泥人藏进了袖中。 他怕到时候夏侯琳珑清醒过来,找不见泥人会心急。 夏侯琳珑掌心垂着一团结发,展风恍惚看了一眼,心中突然就觉得这肯定是那时傅翊韬苦苦寻找的东西,只是为何,现在到了她的手中? “王妃,你这是什么?” 夏侯琳珑眼皮一跳,手指不自觉地收拢,警惕地觑着苍穹,把手背在身后。 杏眸里满是惊恐,她知道展风没有恶意,但没缘由地就是想护着这团结发。 瞧她如此戒备,展风暗自叹气。 池边晚风阵阵,他才想起二人还在池水之中。 夏侯琳珑双唇已经发紫,身子也是不住地小小颤抖着。 “咱们还是先上岸吧。”夏侯琳珑搓了搓胳膊,率先熬不住。 展风颔首,他在水中护着夏侯琳珑,两人慢吞吞地上了岸。 背上疼痛难耐,夏侯琳珑小心翼翼地把结发放入匣子中,谨慎地踹进了自己怀中。 等进了房,她绷紧的身子才稍有几分松懈,她喘着大气,才抚摸着背上的疮。 草草洗漱了下,她喘着气趴在床边,右手捏出匣子,阖上了沉重的眼眸。 夏侯琳珑睡得浅,梦中她也极不安稳,她蹙紧了眉,身子不安地扭动着。 她睁开眼,终于逃离那恼人的梦魇。她已经好久没梦到过韩静怡的过往,而昨夜,她却破天荒地梦到了韩如意。 那女人依然是那么的狂妄自大,甚至是掐着她的脖颈,阴狠地笑着嗤笑她,不自量力。 韩如意当时阴测测地开口,声如鬼魅,不论是韩静怡还是夏侯琳珑,此生都斗不过她。 她惊得从床榻弹起,手中捏着失而复得的匣子,扬起了几寸笑。 想到韩如意狰狞的面孔,她又有些愣怔。之后她嘲着自己杞人忧天,如今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让韩如意倒台。这女人,不可能再威胁着自己。 敲门声急促又大声,夏侯琳珑一阵头疼。她摁了摁眼眶,才幽幽地开了门。 展风早就取了饭菜一直静立在夏侯琳珑门口,不曾开声打扰。 听到内室的闷响,他才敢敲门唤着夏侯琳珑。 她的眼眸已不像昨晚那么迷离懵懂,展风知道她是恢复了清明。 他把袖中的泥人抖了出来,随着馒头一起递给了夏侯琳珑。 “这怎么在你那儿?”夏侯琳珑忘记自己曾经打开匣子,不知道已经喊着展风把它扔掉。 “王妃昨夜有些神智不清,居然还吩咐着属下把这小泥人扔掉。” 展风用着极为轻松的语气说着,看到夏侯琳珑脸色突变,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说话如此实诚,看看把王妃气得脸色都白了。 “属下,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夏侯琳珑微微启唇,原来,原来她潜意识里也想把这个东西扔掉吗? 她轻轻捏起竹签,细细地观赏着泥人。 原本那师傅手艺就不好,现在泡在水中一两天,越发地丑陋了些。 第401章 入洱苍山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而阿筝却是披着厚重的衣裳,令人匪夷所思。 她的脸被晒得通红,晶莹的汗珠也随着脸颊轻轻滑落。 夏侯琳珑敛目,看不懂她这番中了邪似的装扮。 一走到阿筝身边,夏侯琳珑觉得像是在身侧放了个火炉,热得她也跟着冒汗。 不知什么时候王妃与阿筝关系这么好,展风仍是戒备似地打量着阿筝。 阿筝这模样甚是滑稽,他望着望着,不自觉地嗤笑出来。 破天荒的,阿筝并未恼怒,而是落落大方地供展风打量。 “我与阿筝要前往洱苍山一趟,你赶紧去干活吧。” 展风没听过洱苍山这名字,但总觉得夏侯琳珑进山就会有不断的危险。 但他不敢这么说,生怕让别人认为自己居心叵测,自个诅咒主子。 他时不时瞅着阿筝,用眼神询问着夏侯琳珑。 夏侯琳珑冲展风摇摇头,淡淡笑着。 她已经捏准了这小妮子的七寸,要是阿筝之后气焰还是那么嚣张,大不了她再装神弄鬼一番,吓唬吓唬阿筝。 “你这什么眼神,像我要吃了她不成。”阿筝之前还挺自在,后来展风眼中审视太深,她又紧蹙起了眉,相当不耐烦地冲他吼着。 这女子实在太聒噪,恐怕与春禾比起来也是有过之无不及。 但阿筝又不如春禾,春禾没有她这么目中无人。 阿筝是个不服输的主,瞧着展风没搭理自己,她沾沾自喜,又想要接着嘲讽几句。 夏侯琳珑赶紧站在二人之间,充当和事佬,安抚了好一番,展风才点头去干活。 展风一步三回头,唯恐自己错过一秒,阿筝就露出狰狞的獠牙,把夏侯琳珑拆之入腹。 当然他的臆想完全没有实现,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子,干活去了。 夏侯琳珑见他远去,吃完最后一口馒头,搓了搓手,对着阿筝:“还请姑娘带路。” “你还是多添几件衣裳吧。”阿筝嘟囔着,一张脸布满红霞。 知她好意,夏侯琳珑随之进屋,可这夏日炎炎,她哪来的什么御寒的衣物? 她只随意拈起一件翠绿色衣裳披在身上,草草了事。 阿筝瞧了她好几眼,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带着她往洱苍山前行。 就仅是薄薄的单衣披在身上,夏侯琳珑走了一会儿便是汗流浃背。 她胡乱擦着汗,小喘着气,又跟在阿筝身后。 阿筝依然如昨日那般,怨言颇多。她一个人在前面不知在碎碎念什么。 夏侯琳珑被毒辣的阳光晒得晃眼,口干舌燥,也分不出心思来与她交谈。 两人在艳阳下走了半个时辰,阿筝终于发出一阵感叹,夏侯琳珑才知,她们到了洱苍山。 双腿已经发麻,像是灌了铅似的,夏侯琳珑每走一步都要用极大的体力。 才踏入山间,便是一阵寒风,凉意刺骨。 夏侯琳珑背脊上的汗顷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寒冷。 洱苍山坐落于药王谷西边,是一座雪山。白雪皑皑,烟雾缭绕,山中一片静谧。 即使是这么大的太阳下,白雪依然静默地黏在山顶,岿然不动。 又走了好几步,夏侯琳珑周身越发地冷。她抬眸望着顶端的白雪,若是那茵生草长在山顶,那她恐怕是还未爬到顶,就已经被冻死。 “阿筝,那茵生草是在山脚还是山顶?” “不知道。” 如此不假思索,夏侯琳珑被噎了下,又问着:“它在哪些花中开得茂盛?” “艳丽的花丛中。” 这分明就是莫华昨日所述,夏侯琳珑也不顾礼仪,别过头翻了个白眼。 第402章 你寻不到茵生草 阿筝依然是站立在原地,对于深山很是抵抗,大喊着:“就算找不到,谷主也不会说什么!” 夏侯琳珑却不赞同这一番说辞,按照那莫华所说,周晋显是在炼药,或许是在偷偷为她炼那彼岸果也说不定。要是因为找茵生草耽误了时辰,药未炼好,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就算周晋显不责备阿筝,不代表不责备夏侯琳珑。 阿筝是谷中人,有心偏袒那也是情有可原。夏侯琳珑是外来之人,要是交代的任务不能完成,那她就得首当其冲,忍受周晋显的责罚。 见阿筝不愿再上前,夏侯琳珑淡淡瞥了她一眼,也不强求,打算独自前往深山。 她慢条斯理地往里走,身后传来焦急的脚步声,脸上绽着一抹笑颜。 “真是个麻烦精!”阿筝故意说得很大声,说完又偷偷瞅向夏侯琳珑,这女人倒是面不改色,悠闲得很!真是跟陌紫衣那个男人一样,脾气像牛一样倔,还古怪得很。 她轻哼一声,随后当真乖乖地跟在夏侯琳珑身后。 路边繁花一簇接一簇,夏侯琳珑总是不厌其烦地蹲下身子搜寻。可每次的结果都不如人意,根本不见茵生草踪影。 夏侯琳珑绞尽脑汁搜寻着记忆,她从前翻阅地古书中,从未看到过这药草的记载,莫华和阿筝也未曾见过。 难不成,周晋显随意编造了个药草来诓骗他们? 这想法甚是荒诞,她猛地摇头,周晋显虽是脾气难以捉摸了些,但也不像是这样的男人。 夏侯琳珑想的出神,手指突然一刺,她“哎呀”一声,心中一喜。 她看着手心点点殷红,轻轻含住手指,另一只手欢快地拨着中间的花。 她凝眸看了一眼,看到那些倒刺,她脸上的笑意更是深了不少。 阿筝看不懂夏侯琳珑的神情,只是看到她面上的惊喜,自己内心也止不住地雀跃起来。 她们入山不足一个时辰,就快要搜索到那茵生草。 “茵生……”阿筝在嘴里咂摸着这两个字眼,脸色忽地一变。 她之前不曾注意过这两字,也没询问这两字是如何写就。但这单单就是谐音也让她忍不住发抖,总感觉与那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阿筝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神游在外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撇去那些杂乱的想法,匆匆蹲着,自顾自地拨着花花草草,希望……谷主不是骗她们的才好。茵生草,洱苍山……这里面的巧合也太多了些。 “我的手指被倒刺割破,说明这些花都生着倒刺,仔细找找,恐怕茵生草就藏在其间。” 夏侯琳珑抑制不住兴奋,可身侧的阿筝已不是方才那么欢欣,整个人恹恹的。 见她兴致不高,夏侯琳珑也不再聒噪开口,兀自拨着花。 逐渐地,她的心也被浇得冰凉。她翻来覆去找了好几遍,还是未能发现茵生草。 阿筝的脸色又凝了几分,现在的情况与她想象中有着七八成相似。 她异常冷静,想要抓着夏侯琳珑就往山外走。 夏侯琳珑却是一把挣脱开她,煞是不解地望着她。 “若是阿筝姑娘不想找了,那你便独自回去。我夫君的命在谷主手上,我必须寻到茵生草。” “倘若你一直都寻不到呢?” “不可能,既然谷主说了在此山中,就算把我手指都划破,我也会把草寻回去。” “我告诉你,你根本不可能寻到茵……茵生草!”阿筝提起这三个字还有些结巴,她梗了好一会儿,才道出这三个字。 难不成,周晋显当真是在骗自己?夏侯琳珑敛目,脸色也跟着沉了下去。 第403章 不欢而散 夏侯琳珑越是脆弱无助,阿筝就越是惬意。 她心底的疑惑都因此时而灰飞烟灭,她抱臂欣赏着夏侯琳珑的神情,模样很是不屑。 可夏侯琳珑却是一眼都不瞧她,她心底期待的眼泪也迟迟不肯落下,她扁扁嘴,顿时觉得没趣,径直别开眼。 夏侯琳珑却因为那“自欺欺人”四个字而久久不能回神,她不安地眨着双眼。等到那灼热嬉笑的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她才缓慢松了口气。 “如果姑娘不打算寻茵生草了,那就请回。”夏侯琳珑往前走了几步,又顿住脚,展着一个笑颜,“还希望姑娘在谷主面前多多替我美言几句,让他快些帮琳珑炼药。来生,琳珑愿做牛做马服侍他。” 虽是谄媚之语,她无半点献殷勤的模样,依然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阿筝打量着夏侯琳珑,不过比自己大几岁而已,还有大好年华可以享受,竟然就这么大言不惭地说着来世。 祠堂内夏侯琳珑忽然发病的模样又涌入脑海中,阿筝深吸了一口气,不可思议地打量着夏侯琳珑。她细细想了一番,不由分说地拉扯住夏侯琳珑的衣袖,把她往外拽。 “我再说一次,你绝对找不到茵生草。趁着时辰还早,赶紧随我回去。” 夏侯琳珑毫不犹豫拂开阿筝的手,脸上有些绯红,不知是气的还是因为着凉。 “我也是那句话,还没翻遍整座山,我是不会放弃的。” 就算周晋显有可能诓骗她,她也要翻完洱苍山。这样她对峙的时候,更有一丝底气。 “夏侯琳珑你可真不识好歹!” 阿筝气极,夏侯琳珑在祠堂时也是这样的神情。她自嘲一笑,怪她时不时同情心泛滥,最终也只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或许她这番作为在夏侯琳珑眼中简直不怀好意,就是故意找茬,不让这女人找到茵生草。 茵生草是否在世尚且未知,但经过这么久的寻找,阿筝已经可以断定,这是周晋显与她们开的一个玩笑。 她原本想要把实情告诉夏侯琳珑,现在看着这女人严肃的面貌,她忽然就变了主意。 既然夏侯琳珑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让她真的见识见识棺材好了。她想找,那便让她翻遍整个洱苍山好了! 当然,前提是她得有这个能耐。 夏侯琳珑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今还染着怪疾,这么坚持进山,还能走出山,那肯定是奇迹。 既然她有意寻死,阿筝也不打算再拦着她。她一死,自己肯定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事了。 要知道,她阿筝从前可从未受过责罚。就是因为这夏侯琳珑,又是跪祠堂,又是饿肚子的。现在还要进这座不祥山,寻那劳什子的茵生草! “琳珑向来不识好歹,辜负了姑娘美意。” 夏侯琳珑说得愧疚,甚至还朝阿筝拜了拜身子。 阿筝更是气恼,嘴里不停念着:“好得很好得很,夏侯琳珑,你就等着他们来替你收尸吧!我不奉陪了!” 语毕,阿筝愤怒地瞪了夏侯琳珑好几眼,似乎是再三询问她是否离开。 可夏侯琳珑依然岿然不动,面上毫无惧怕之色,含笑地望着她。 看来夏侯琳珑是坚定了想法,不打算随她一同离开。 阿筝拍了拍手,转身,大步离开了洱苍山。丝毫不拖泥带水,没有一丝留恋之色。 直至阿筝的身影离开了自己的视野,夏侯琳珑才挪开了视线。 簌簌寒风尽数落在她的身上,夏侯琳珑不住地搂着衣衫,搓着胳膊,试图祛散着寒意。 喉间不停发痒,手掩着口鼻,她十分难受地咳嗽着。 第404章 雪山塌方 那丛花生在幽暗处,在黑暗中闪烁暗红,款款摇曳着,吸引着夏侯琳珑的脚步。 她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脏,胸口是按耐不住的兴奋。 幸好,她没有听信那阿筝的鬼话。 果然那小妮子嘴里没句真话,要是她真那么轻易信了,那恐怕就是中了阿筝的圈套。 阿筝如今肯定是窝在被窝里偷笑,认为自己铁定是拿不到茵生草。 夏侯琳珑思忖着,只要摘到了这草,阿筝和周晋显会对自己刮目相看,要让周晋显救傅翊韬,也许也会轻易万分。 脚步不由自主加快,等到了那丛花旁,夏侯琳珑才发觉这团花并没有远处看着那么艳丽诡异。它们只是幽幽地绽放在夜光中,静待着行人发现它们。 夏侯琳珑提着衣裙,缓缓弯腰搜寻着这株花上与茵生草相似之处。 可她深入看了之后,心底却是一片惊凉。 忽逢烈风阵阵,凉意彻骨,像是一张张锋利的刀刃凌迟着夏侯琳珑的脸颊。 又像是尖刀,不停剜着她脊背的疮。大疮被割得生疼,似乎是伤口化脓,脓水顺着背脊骨往下掉落。夏侯琳珑觉得恶心又无助,战战兢兢地动了动身子,又不停地扒着这株草。 这分明就该是茵生草,怎么走进一看,那些尖尖细细的倒刺也没了,整株花生的也是矮小无比,一点都不像那茵生草的模样。 她懊恼地捶着前额,许是因为身体上的病痛,才让她出现了零星的幻觉。 夏侯琳珑依然是未能寻到茵生草,她相当挫败,不由自主地又往那悬崖峭壁看了一眼。 那株雪凝芝,生得可真是俏丽。 左手情不自禁地轻抚着脸颊,夏侯琳珑哪里是不想让自己的脸变得光洁又娇艳呢? 只是自己命不久矣,又不舍得傅翊韬受那样的苦,不得不就这么丑陋地死去。 雪凝芝太过无瑕,就算是在昏暗中,也能让人一眼就瞧见。 或许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用在她身上,实在浪费。 冷风呼啸,让夏侯琳珑恍惚回神。双手冻得发僵,她下意识地收紧拳头,又松开手。 僵硬的手指有了些许知觉,又交叠在一起,捂在嘴边,夏侯琳珑轻轻哈气,给双手度着热气。温暖流动于双手之间,她不住地搓了搓,又上下滑着胳膊。 时候越晚,洱苍山就越是寒冷几分。那层单衣太过单薄,已经无法御寒。 夏侯琳珑冻得瑟瑟发抖,仍是一言不发地向前走。 饥饿寒冷疼痛,紧密地交织在一起,夏侯琳珑举步维艰,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痛苦。 可都已经到了半山腰,如若就此放弃,她也是万分的不甘心。 夏侯琳珑摸了摸背脊,生出来的疮似乎是已经消散,那些脓水也被冷风吹干。她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径直往里走着。 夜间山路并不好走,夏侯琳珑一直垂眸望着地面,生怕再出现前两次山间相同的事。 似乎洱苍山过于寒冷,夜晚她连一声兽鸣都听不见,这样让她也放松不少。 越是上山,就越是寒冷,她哆哆嗦嗦往前走着。地面也越来越滑,甚至一些雪在夏日都凝结成霜。 山腰之后,洱苍山愈发荒芜。天气骤寒,夏侯琳珑忍不住地打了几个喷嚏。 “好冷……”夏侯琳珑冻得鼻子通红,舌头都止不住地开始打结。 离山顶还有几步之遥,可她却站在此处有些为难。 身子开始发僵,心口不停地绞着她,若是她再往前走几步,许是会暴毙在此处。 夏侯琳珑回头望了一眼下山路,黑暗几乎吞噬了来时路,像是一个黑洞,走进去就不出来似的。这样恐怖的想法扒在脑海中,她忍不住地打了个寒噤。 随即她又回眸望向山顶,幽幽月光倾洒而下,飘渺如仙境,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探索。 夏侯琳珑咬紧唇瓣,干脆也登顶休息一晚上,等到明日一早,她再在山间慢慢寻找茵生草不迟。 可她这一双腿早已冻得麻痹,沉重得她险些抬不起脚。 第405章 她可能已死 夏侯琳珑眼睛发昏,周身愈发寒冷,她不知疲倦地重复着那句话。 可等到她说得嗓子都哑了,也没有人能听见她的声音。 蓄在眼里的泪花,方才落下,就立刻被冻成了冰珠,黏在她的脸上。 整个身子都被冰雪覆盖,她甚至挪不开手把那些冰珠扒掉。 她捏紧了茵生草,草上倒刺更加肆无忌惮地扎进她的手中。 如若这真是她的命,那她至少要保护好这株草。到时候周晋显发现了她手中的草,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炼出彼岸果的解药,救治傅翊韬。 大雪埋在她的胸口,夏侯琳珑沉重地呼吸着,没吸一口气,心脏就是止不住地抽痛。 心跳得越来越慢,她甚至能察觉到自个性命正在飞快流逝着。直至这个时刻,她才感受刀害怕。亏得之前自己还大言不惭地说不是贪生怕死之人,现在她害怕得忍不住发抖。 太不甘心,即使重来一世,她仍然是活得这么失败狼狈,让人看尽笑话。 事到如此,她还有什么抉择的余地吗?洱苍山空无一人,就算是叫破喉咙,声音也传不到药王谷。她现在唯一能做的,那便是等死。 夏侯琳珑不再喊着那人的名字,她收了声,存着仅剩的力气。 悠悠鸟鸣刺破苍穹,洱苍山终于是迎来了第一缕光亮。 有了阳光,这堆雪应该能融化了吧。 夏侯琳珑无力地扯开了一丝笑,静待着阳光让身上的雪融化。 可直至胸口微窒,眼皮沉重,她也不见身上的雪有半点融化。 “罢了……”夏侯琳珑似乎是认命了,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 阿筝私自从洱苍山回来,走路都不似以往那么高傲,反而畏畏缩缩,生怕人发现她似的。 药王谷的丫鬟们不知她为什么会这样反常,仍然是甜甜地向她问好。 少女软糯的嗓音总是让她想到那个倔强的女人,她浑身一激灵,干巴巴地回应着。 阿筝左拐右拐,这才绕过了莫华的住处,回了自己房。 一进屋,她立即锁上屋子,哆嗦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没事的,阿筝。”她大口大口灌着茶,“夏侯琳珑虽然那么说,但发现了不对劲,肯定会自己回来的。她还有夫君没救呢,不可能那么不明不白地死在洱苍山。” 这个理由似乎是安抚了阿筝,她长舒一口气,一下就扑到了大床上。 整整一晚上,她都提心吊胆。 翌日,伴着微光,她拉开了房门。 只见几个小丫鬟窝在角落,不知在窃窃私语什么。 阿筝捶了捶肩膀,缓步挪过去,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们在讨论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丫鬟们一抖,看到阿筝眼眶下的鸦青,更是抖得不行。 一丫鬟指了指洱苍山的方向,阿筝眼皮微跳,顺着那纤细的手指望过去。 “阿筝你看,洱苍山昨晚,是不是塌方了?” 洱苍山积雪良多,从药王谷的方向看来,煞是好看。如今却是这么缺了一块,怎么看,怎么突兀。 “雪凝芝就快开花了,要是现在突然塌方,或许,不是什么吉兆呢!” 阿筝脑子“轰”一下炸开,后面丫鬟们再说些什么,她也听不清。 她拉着一个嘴角,嘴里嘟囔着:“不会这么巧吧?” “什么这么巧啊?”小丫鬟们满是好奇地瞅着阿筝,眼睛忽闪忽闪的,分外灵动。 夏侯琳珑也生着这么一双美丽的秋瞳,只是她鲜少有这样的表情,眼眸中总是萦绕着淡淡的愁绪,惹人生怜。 阿筝飞快地摇头,又朝丫鬟们摆摆手。静默半刻,她又询问着:“你们有看到那谁吗?” 丫鬟们深知阿筝与夏侯琳珑不对盘,“那谁”肯定就指的是夏侯琳珑。 “自那日你与她一同消失后,我们就再也没看到过她。” 第406章 是谷主要杀死她 方姑问完话原本还悠闲地缝补着手中衣物,听到那颤颤巍巍的嗓音,她呼吸一滞。 她愤怒地把衣物扔在桌上,站起身,食指点了点阿筝的额头,恶狠狠地教导着:“小小年纪,胡说八道什么呢!” 阿筝没了往日的嚣张,整个人都盈满了恐惧。她往后退了几步,没发觉门槛,她一个踉跄,屁股狠狠着地,她疼得骤了骤没。 “是,是真的。而且,而且是谷主!”阿筝惊恐涌上心头,说话也是语无伦次,“是谷主想要她死!不关我的事!” 方姑怒不可遏,走到阿筝身旁,不管不顾紧拧着阿筝的耳朵。 这丫头平时顽劣也就罢了,怎么这种关头还要往谷主身上泼脏水? 周晋显虽然对待夏侯琳珑是恶劣了些,方姑也知道那是他性格使然,实则并无恶意。 阿筝双手不停地挥舞着,古怪大叫:“方姑!方姑你听我说!别拧!别拧!哎哟疼!” 她疼得眼泪花直冒,方姑这才松了手。 “那日莫华说,给我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让我和夏侯琳珑去寻找茵生草。” “起先我还没怀疑,后来到了洱苍山,我才觉得不对劲。茵生草,茵生,这世上哪有这株草?然后我就拉着夏侯琳珑走,她死活不肯,我和她吵起来了,最后,最后……” 阿筝忽然掩面,嘤嘤地抽泣起来:“我一个人愤愤回来了,她还在洱苍山,昨晚山间突然塌方,你说她,会不会……” 方姑也被“茵生”二字听得一愣一愣的,又听到塌方,她不停地眨着眼。 周晋显身为药王谷谷主,断不可能如此害人,她还是不相信这件事,知觉认为阿筝在诓她。这个小妮子,别的不行,谎言倒是扯得一等一的好。 看看阿筝此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险些把方姑也唬了去。 “我要听实话。”方姑声音骤凉,吓得阿筝不住地颤抖。 “要是我说了一句假话,我愿遭天打雷劈。我真的,把她弄丢了啊……也真的是谷主,让我们去寻那草的……” 阿筝瑟瑟发抖,虽然她与夏侯琳珑两相生厌,但她也知道药王谷的宗旨,那便是害人之心不可有。现在因为她一时烦闷,就酿成了如此大错,肯定会给她爹娘蒙羞。 “你别急,咱们先去找谷主问个明白。” 方姑半弯着腰,向阿筝伸出了手。 平日干燥温暖的小手此刻已经被汗液濡湿,黏腻非常。 阿筝一双眼哭得通红,脸颊也因为抽泣而显得发红,碎发粘在脸旁,看起来楚楚可怜。 一路上阿筝都抽抽噎噎的,抱着方姑不撒手。 展风原本正在砍柴,听到那恼人的哭声,那连绵不断的声音有些耳熟。 秉着好奇心,他偷偷打量,一眼就瞧见了阿筝哭花的侧脸。 既然阿筝都回来了,他家王妃是不是也回来了?瞧那女子哭成那样,肯定是受了夏侯琳珑的气。想到王妃没受委屈,他立刻干劲十足,转身就要走。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入他耳中,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方姑,你说,你说夏侯琳珑若是死了,那该怎么办啊……” 天空顿时像是闪过晴天霹雳,好巧不巧劈在展风面前,把他的理智劈得个粉碎。 那阿筝,说的是谁死了?王妃吗?可笑,他家王妃吉人自有天相,命中有贵人相助,怎么可能轻易死去? 可是!可是夏侯琳珑现在还身中剧毒! 展风随意扔开斧头,不顾后面小厮叫喊,脚步凌乱地跑到了阿筝身后。 他飞快地摁着阿筝的肩膀,把她转了个圈,让她不得不直视自己。 “你说,谁死了?”他一字一顿咬着字,面前女子吓得发抖,双手不禁加重了力道。 第407章 山间搜寻 展风双手收拢成拳,手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见,谁都知道他在盛怒之中。 可是面对着方姑这么温和之人,他又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 要真是周晋显要害死夏侯琳珑,就算他自己死,也要拉上周晋显垫背,让那个老男人下黄泉去给她赔罪! 方姑又安抚了好一番,才让展风松开了紧握着的拳,三人才共同前往周晋显的住处。 其间方姑走在中间,阿筝走在她的左边,死死地拉着她的胳膊。似乎是自己一松手,就会被展风衔走似的。 展风余光瞟着,冷笑不已,这个女人竟然也还有怕的时候。 二人走到门口,莫衡传达之后,才让他们三人进了前厅。 厅内空空如也,茶香阵阵,烟雾缭绕,扰得展风心烦意乱。 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等到他不耐烦的时候,周晋显才姗姗来迟。 他伸着懒腰,悠哉踱步到主座,轻抿着茶。 又喝到露水泡得茶,那日被池水涩得发疼的嗓子终于是好了些,他惬意地发出感叹。 室内没有一个人出声,仅有周晋显呷茶的赞叹声,展风指尖轻扣桌面的声音。 等到周晋显品完一杯茶,他才恍然发觉下方坐着三个人。 阿筝早已哭得梨花带雨,整个脸像只花猫似的。 周晋显悠闲地翘着腿,询问着:“怎么回事,怎么哭成这样?夏侯琳珑没随你回来?” 他瞥到一旁的展风,此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一定是夏侯琳珑出了事,才会这么怒气冲冲地来到这。 展风一听,忽地笑开了。那眼底却是肃寒一片,嘴角也是嘲弄十足。 “谷主说笑了,若是没有你的授意,我家夫人也不会如今也没回来!” 阿筝连忙跪倒在地,哆嗦着身子:“奴婢后来才发现那茵生……” 她抬眸望了眼周晋显,他的脸色已经变得不自然,她也只好换了个茬,“才发觉那草不对劲儿,想要带夏侯琳珑出来,可是她偏不听!” 周晋显摸索着茶盏,面色忽然一凝,不可思议地发问:“你是说,她还没有回来?!” “是。”阿筝头越垂越低,“并且昨晚洱苍山,塌方了……” “啪”,周晋显手中茶盏四分五裂,尖锐已经划破他的掌心间,他却浑然不觉,不自觉地大喊着:“那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救人!” 周晋显甩了甩手中的血液,又扶住了额。他原本只是想给夏侯琳珑和阿筝一个教训,也想是给自己一个了结,阿筝知晓不对劲后肯定会把她带回来。 没想到她不仅没出来,现在还凶多吉少。 展风闻言,狠狠瞪了周晋显他们一眼,一溜烟没了影。 周晋显也起身,披着衣裳,脚尖一点就飞了出去。 出谷便瞧见展风茫然地站在外面,他根本找不到去洱苍山的路。 “跟我来。” 展风却没有跟上,一脸狐疑地瞧着周晋显,只觉这个男人不安好心。 “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并不想要她的性命。” “从前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夫人手中有彼岸果,你们为了这果子可真是不择手段!” “可笑!”周晋显也异常烦闷,“若是你想看到她的尸体大可还在这唧唧歪歪一番。” 语毕,他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展风咬牙,跟随在周晋显的身后。 进入洱苍山就是一阵冰凉之意,展风打了个哆嗦,又想起夏侯琳珑只着那么单薄的衣裳,怎么抵抗得住这里面的寒冷? 他站在这呆愣好一会儿,药王谷的弟子也跟着到了山间。 众人纷纷赶往山深处,一时之间“夏侯琳珑”四字在山中空谷传响,却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回应。 “夫人!”展风慌张地跳在每一棵树枝上,不停地眺望着,却是不见夏侯琳珑的身影。 第408章 已冷攻冷 方姑与阿筝面面相觑,身上的寒意远不如心中来得甚。 若是夏侯琳珑当真被掩在那厚重的雪下,那恐怕当真是凶多吉少。 方姑抓了一把头发,匆匆向山下赶去,雪堆杂乱无章,随意地倒在路旁,她毫无头绪,压根分不清哪堆雪下面可能藏着夏侯琳珑。 “方姑,这可怎么办是好?” 入眼的便是一片白茫茫,阿筝看得眼花,头疼十足。 “还能怎么办,一堆一堆刨吧。”方姑挽起袖子,肌肤才暴露在空气中,立时起了一层疙瘩,“别想着逃,这事你也脱不了干系。” 原本阿筝毫无怨言,听到方姑这么一说,像是她故意为之似的,她整个热顿时气鼓鼓地嘟囔:“这明明就是谷主和夏侯琳珑的错,管我什么事。” 虽然埋怨着,但她也跟着撸起袖子,埋头扒着地上的雪堆。 雪堆周围散着点点寒气,阿筝一双手冻得通红,胳膊也被这冷气激得僵硬麻木。 她把一堆雪刨到底,也不曾见夏侯琳珑的身影。她有些泄气,但又不敢放弃,她喘了口气,紧接着又转向另一堆雪中。 两人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一旁茫然的弟子们,他们呆呆地望着二人,这是在作甚? “看着干嘛,赶紧把那周围的雪都扒开,夏侯琳珑许是被雪盖住了。” 弟子们暗自咋舌,那夏侯琳珑生的如此娇弱,倘若真是被雪掩埋,那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堪堪静默了一秒,他们分散开来,不停地扒着层层白雪。 雪层看起来软绵绵的,实则搬弄起来相当费力。众人花了半个时辰,仍然不见夏侯琳珑踪影。气氛越发地凝重,谁都不敢吱声,只能自顾自地扒着雪堆。 “啊!”一丫鬟忽然吓得惊叫,脚步无措地往后退,一个趔趄摔进了雪里。 “这么一惊一乍干嘛!还不赶快找人!” 阿筝早已忙得满头大汗,怪异的尖叫直接扰乱了她的步子,让她更加烦闷。 “阿筝!我找到了!”那丫鬟哆哆嗦嗦良久,终于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方姑闻言,拨开发愣的人群,跑到那小丫头的雪堆前,飞快地扒雪。 翠绿色的衣裙露在阳光外,那袖口间的手已是发紫,还凝着淡淡的霜。 这只手紧捏着拳,方姑仔细瞧了瞧,不过是山间野草。她轻轻掰着,奈何这只手捏得太紧,她压根掰不开。 随即她把积雪迅速用脚踹开,夏侯琳珑冻得苍白的脸逐渐露了出来。 夏侯琳珑倒在地中,分外恬静,就像是沉睡了一般。可那毫无波澜的胸脯与脸色都昭示着,她的情况相当糟糕。 方姑和阿筝一起把夏侯琳珑从雪中拉出来,她身子冰凉彻骨,像是……没了气儿一般。 周晋显与展风闻声而来,看到倒在方姑怀中的夏侯琳珑,展风脚步一滞。 他狠抽了一口气,才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整张脸阴沉得可怕。堵在他面前的弟子,皆不由自主地分出了一条路。 “夫人,夫人。”展风蹲下身,虽然面色冷沉,但嗓音却是相当温柔,生怕是吓到夏侯琳珑。他顾不得礼仪,手探在她的脸上,冰冷瞬间袭来,他吓得立即松了手。 他轻轻唤了好多声,夏侯琳珑依然了无生气。 “我家夫人为什么不吱声?!” 展风忽地冲着阿筝大吼,把她吓得浑身颤栗。这阵吼声传遍山间,惊得鸟儿四处飞窜。 周晋显听得也是不住蹙眉,他走到夏侯琳珑身侧,把了把她的脉。 眉心一跳,面色一凝。好一会儿,他面上不愉才松懈些许,轻松下来。 “人还有气儿呢,你在这叫叫嚷嚷干嘛?”冷眼横了展风一下,他抽出怀中瓷瓶,抖出药丸,喂入夏侯琳珑口中。 众人听着皆松了一口气,幸好这女人还活着。不然以展风目前的状态,恐怕会让洱苍山沾染鲜血的污秽。 周晋显虽然“安抚”着展风,但他脸色也相当凝重。 第409章 生者如斯 展风闻言一滞,只觉他方才似乎是把洱苍山的寒意带回了药王谷。 不然,他为什么全身冻得僵硬,丝毫不能动弹? “还请谷主高抬贵手原谅我的不敬,希望您能够救救我家夫人!” 霎那间,展风全然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此时只是一个有求于人的普通男人。 周晋显垂眸望了几眼夏侯琳珑,她仍然是紧闭着双眼,没有醒来的动静。 她的脉象相当复杂,时而轻缓,时而急促。他吃不准这女人到底中了何毒,却也知这毒意惊人,他还得查阅下古籍才能下定论。 “忙了这么一会你也该乏了,先去休息下。” 展风一动不动,仍是目不转睛地瞧着沉睡的夏侯琳珑。 周晋显又望了好几眼,罢了,倒也是个忠心的侍卫,他想待,就待在这吧。 “谷主这要前往何处?” 展风冷不防开口,周晋显还未来得及回答,又被他抢了话头,“谷主莫不是又要见死不救?” 周晋显向来悠闲的脸倏地涨红,他愤怒地拂着衣袖,低喝着:“荒唐!” 他愤恨离去,走到了一旁的藏书阁。 推门而入,尘埃立时围了过来,呛得他咳嗽。 大片大片的蜘蛛网结在周围,室内也是昏暗十足。似乎上一次踏入这里,他还不过一个毛头小子。 自当上了谷主,这里他就下令荒废,谁人都不准进入。如今,才会如此荒凉。 他不敢来,似乎是害怕一推开门就能听到女子银铃般的笑声,还能看到那娇俏的背影。 周晋显摇头,此刻并不是感怀伤秋之时,救人要紧。 追寻着年幼的记忆,他倒是很快就找到了一本记载禁术之书。 看得越深,他的脸就是越发凝肃几分。 书中记载的禁术一个比一个恶毒,他看了都觉不齿。翻到西域的噬情蝎与情毒时,他大致了然,夏侯琳珑许是中了此毒。 看完记载,他连抽好几口凉气,久久不能回神。 合上书页,他默了默眼,才又回到了冰肌榻所在之处。 夏侯琳珑幽幽转醒,展风不懂医术只能无助地坐在那。 周晋显去而复返,他眼前一亮,又忽然暗淡下去,相当羞愧。 周晋显倒是面无表情,只是因夏侯琳珑身上之毒而痛心。 “我有几句话想要单独与你家夫人所说。” 展风又是几番犹豫,夏侯琳珑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投以安慰的笑容,遣了他出去。 “茵生草之事,我很抱歉。不知你当真那么倔,势必要找到那不存在的草药。” 不存在?夏侯琳珑微蹙眉,对于周晋显的话不甚苟同。 若是不存在,自己右手捏着的是什么呢? 夏侯琳珑伸手递在周晋显面前,拳头缓缓展开,看着掌心中的野草,眼神大震。 “我……这……之前分明还是茵生草的啊,狭长且细,倒刺横生,怎么现在……” 她震惊得语无伦次,声音低如幼猫鸣叫:“一定是有人故意掉了包。” 周晋显却是摇头,沉着嗓音说:“当时你拳头握得死紧,无人能掰开。” 也就是说,夏侯琳珑从头至尾都是护着一棵野草。 茵生草果然是不存在之物。 眼底忽然暗淡无光,恐怕是昨夜情毒发作,才让她产生了幻觉。 “为什么……”夏侯琳珑喃喃自语,她差点就为这么一根野草丧命。 差点,差点就不能帮傅翊韬讨到解药了。 如若周晋显不想救人,大可以直说,不必这么拐弯抹角折磨她。她本就时日不多,这一来二去耽搁着,她更是心力交瘁。 第410章 虚无缥缈的追求 周晋显猝然抬头,那双眼眸里充满了怨毒。 夏侯琳珑与之对视,杏眸波澜不惊,不曾有过一丝忌惮之色。 她不再言语,周晋显相当聪慧,定是能知晓她的意思。 赵茵生髫年之时遇周晋显,是幸;桃李年华之时因他与世长存,是不幸。 如若二人不曾相遇,她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也不会有如今的痴男怨女。但如此,这世间又少了一桩可惜又圆满的爱情。 周晋显想到如此,那因痛苦回忆而略显狰狞的脸也缓和下来。 “敢问谷主,琳珑何时才能离开此处?”怕他再忆那些痛楚,夏侯琳珑顺势转了话茬。 洱苍山的寒意也已经消散,只是她这身子依然绵软无力。冰肌榻的寒冷也逐渐袭入体内,她冻得直发抖。 夏侯琳珑原本红润的脸颊因为冰肌榻而又变得发凉,周晋显赶紧让她下了榻。 “你身上被人种了情毒,这药我还需研究一段时候。每隔一日,你便来这,我帮你诊治。” 夏侯琳珑心中一顿,周晋显何时知道自己中的情毒?他身为药王谷谷主,那些中毒症状当然能够一眼看破。 她这毒,还有得解吗?所有人都对她说,她命不久矣,久而久之她也认命。 可现在周晋显却说自己有得治,仅存的生的希望像是熊熊烈火,在夏侯琳珑体内燃烧。 她笑着道谢,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等她走到浣衣房,方姑大吃一惊,忙叮嘱她去歇息。 夏侯琳珑则是摇头,端着木盆就开始清洗。 双手触到那冰凉的水,心间那希望的火苗才逐渐熄灭。盆中冷水像是倾倒在她全身,她忍不住地连打着喷嚏。 就算救治过来又能如何,她的脸已经如此丑陋,她不能为了容貌强迫傅翊韬来到此处。 她无声地咽下哽咽,手一直浸泡在冷水之中。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就是了。 “我的小姑奶奶,你就赶紧去歇着吧。” 向来温柔的方姑如今却是挠破了脑袋,满脸哀怨地盯着不听话的夏侯琳珑。 她才苏醒不久,体内一片寒,这水也是冰冰凉,要是又受了寒,那该怎么办。 夏侯琳珑充耳不闻,直到日暮,她才撑起发酸的腰肢。 双手胡乱擦着水渍,她跟着丫鬟们去用膳。 这次阿筝没有再苛待夏侯琳珑,她的饭碗里堆着的菜肴犹如小山那般高,丫鬟都怯怯地打量着她和阿筝。 夏侯琳珑恪尽职守,这本就是她应得的。她微抬着下颌,旁若无人地坐下,细嚼慢咽着碗里的饭菜。 饭菜的馨香掩盖了淡淡药香,夏侯琳珑把食物夹进嘴里,才尝到那浅淡的药味。 她整个人一愣,视线挪到了阿筝的方向。 阿筝没有看她,她也不自讨没趣,堪堪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与一旁狼吞虎咽的小丫头比起来,夏侯琳珑举手投足间尽是贵气。那些丫头往日还不觉什么,如今阿筝态度也有所变化,看着她,便自惭形秽。 她们也有样学样,不着痕迹地把饭碗放下,小口小口地啄着米粒。 夏侯琳珑余光瞥着她们,嘴角偷偷上扬。可能是自己在这给人带来了无形压力,之后她潦草几口解决完饭菜,迅速回了屋。 之后,阿筝也不再让夏侯琳珑清晨采露。 夏侯琳珑乐得自在,终于是能够睡得饱饱的再去干活。 期间,她也按着周晋显的要求,每隔一日便到那冰肌榻上躺着。 第411章 幻想破灭 夏侯琳珑不知周晋显这句话是何意思,她颤着声回答着:“琳珑愚笨,不知谷主所言何事。” 周晋显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答案,他不急着开口,只是深沉地望着夏侯琳珑。 从前的他不愿相信赵茵生已死,甚至胡乱诌着茵生草让夏侯琳珑去寻找。 直到前些日子,他才知道自己这样的自欺欺人,完全没有意义。 一直死守着一个飘渺的事物,痛苦,那便只能自己受。 夏侯琳珑如今亦是如此,看她之前那些模样,想来也是对傅翊韬失望。 而她这么不求回报地讨要着彼岸果的解药,捞不到丝毫的好处,周晋显觉得这女子似乎是还要比自己还要痴傻几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若是王爷痊愈,很难揣测他是否会对他人情动。如若真是如此,王妃到头来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为她人做了嫁衣。” 纵使男子可以三妻四妾,但无人愿意分享自己拯救回来的夫君。 “且,镇国王府中还养着另一位深闺女子。” 那模样,还与我是那么相似。夏侯琳珑在心中把这句话添上。 可这又如何呢,既然这是自己选择的路,那便要走到底。 原来周晋显说的虚无缥缈说的是自己的家事,夏侯琳珑低低笑了起来。 周晋显瞅着夏侯琳珑,深觉她已经无可救药,无奈摆手又把她轰了出去。 夏侯琳珑俏皮吐舌,佯装愉悦地走了出去。 转身之后,那些轻松的笑容才完全消散。模样又变得淡然,缓缓走到浣衣房。 周晋显则是来到炼丹炉,拾起一旁未合的古书,搜寻了半个时辰,仍然是没有情毒的解法。 要是解救夏侯琳珑,那便只有一个办法。他若有所思地望着火红的丹炉。 但按照那女子的脾性,指不定会拒绝自己,周晋显无声叹了好几口气。 双手背在身后,踱步到丹炉后门外的深山。山坡上一片各式各样的花儿,色彩缤纷。 他弯腰摘了好一些,等刀衣兜装满,他才回了屋。 艳丽的花儿被他快速捣碎,花汁四溅,馨香密布。 夏侯琳珑回了房才猜透周晋显话中的意思,无非就是觉得救了傅翊韬,她会被抛弃,到头来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如直接不救,可若是不救,她带着彼岸果千辛万苦来到此处,也就没意义了。 她连着躲了周晋显好几天,唯恐她抓着自己,语重心长地蛊惑她。 周晋显在冰肌榻等了好些时候,一直不见夏侯琳珑身影,忍无可忍,他亲自来到浣衣房逮住了这个丫头。 夏侯琳珑不停求饶,脸上带着不属于她的谄媚的笑,不住地拍着马屁。 周晋显对于这些很是厌恶,但看到夏侯琳珑那明媚的笑颜,他又有一瞬间的晃神。 从前的赵茵生在犯错之后也是这样的神情,那些小姑娘犯错后都是唯唯诺诺,生怕被人责怪。 她倒好整日没心没肺,恣意地纵横在药王谷中。 就算犯错,依然也是这么笑着,毫无畏惧之色。 周晋显从恍惚中回神,冷哼一声,把夏侯琳珑扔进了药池之中。 夏侯琳珑惊呼一声,水雾漫漫,蒸腾着她的全身。她刚刚下水,就是一阵惶恐。 脚踩到地上之后,她才松懈了几口气。 不一会儿,这热气腾腾的水就让她香汗淋漓,浑身难受。 她捧起水往身上灌,才把那些黏腻洗净。 小半个时辰后,夏侯琳珑忽觉背后阵阵发痒,下意识地就伸手往背上抓去。 “不准挠!”周晋显与药浴池隔着一屏风,正闭眸假寐,突然一喝,吓得夏侯琳珑不敢动弹。 第412章 心甘情愿救他 夏侯琳珑似乎连脊背上的疼痛都感知不到,眸子里水光潋滟,她紧张得不敢眨眼。 她之前所计划的一切几乎付之东流,现在唯一能做的,那便是等死。 “噢,这个,这个我早已知晓。”夏侯琳珑还是控制不住地眨了眼,水光忽然破裂,泪水无声地滑落进药浴池中,“早在西域之时,我就询问了西域的医女。” 她抹着眼泪,抬起头,呼了呼气,才止住了泪水。 “这情毒相当古怪,若是你靠近心上人,你们俩的身子都会疼痛。” 夏侯琳珑听得抽气,不由自主想起那时傅翊韬抱自己,恐怕也是痛得难受。 她捶了捶头,自己都已是大难临头,还在想傅翊韬作甚。 “若是要控制住这情毒,那便是要断绝七情六欲。” 周晋显缓缓说着,怜悯似地望了眼夏侯琳珑。这女子,对傅翊韬用的情,恐怕不比自己对赵茵生用的少。 他懂绝情断爱的滋味,实在是太痛苦。他花了二十载,才在前些日子走出自己织起的美好幻境。 傅翊韬尚且在世,食过彼岸果后,那更是能恣意活着,要让夏侯琳珑不动心太难了,除非她下定决心离开。 夏侯琳珑也听得恍惚,要是断绝**。那便是要离开傅翊韬,正巧,与她之前想法相似。 周晋显窥不出夏侯琳珑到底在想什么,想着彼岸果,他又接着开口:“这情毒,我虽然是没得治,但是……” 夏侯琳珑竖起耳朵想要听个究竟,周晋显却又突然没了声。 她有些懊恼,想要催促,却又不敢开口。 十指紧紧搅在一起,她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心底恍然间又忽然猜到了周晋显想要说什么,她摇头,希望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样才好。 “传说彼岸果可医治万种疑难杂症,只要吞下它,你体内情毒恐怕就能解开。” 夏侯琳珑叹气,还是与自己的想法撞到一块去了。 她想了想彼岸果,不过是李子般大小,仅有她掌心的一半。他老人家已经分去了一些,剩余给傅翊韬的原本就不多。还是说,他打算把自己手中那份也给自己? “谷主的意思是,我与王爷都有救了?” 夏侯琳珑心底斟酌一番,终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说完她又觉得太不过实际,彼岸果千年难遇,好不容易才生出这么一颗,怎么可能就给她和傅翊韬食用了?药王谷拿它可是有大用处。 “天真。”果不其然,周晋显已经再嘲笑着夏侯琳珑这天真烂漫的想法,“这彼岸果,只可救你和傅翊韬其中一人。” 夏侯琳珑手指搅得越发紧了些,指甲也深陷肌肤肌理之中,划出阵阵红痕。 瞬间她就闭上了唇,久久不敢言语。 周晋显也觉得这样似乎太残忍了些,彼岸果不是不能救治他们二人,只是他不愿。 他听着那些似是而非的流言,只觉傅翊韬配不上这般痴情的女子。 反正傅翊韬现在又残又瞎,夏侯琳珑不如自个吞了彼岸果,之后游历山水,倒也惬意。 见她沉默不言,周晋显也表示理解。许是在思忖到底哪一种让她受益更多。 夏侯琳珑如此聪颖,最后得出的结论一定与他相同。 于是周晋显也不急着搭腔,慢条斯理地抱着蒲扇,悠哉悠哉地摇着椅子。 其实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如若只能救一人,夏侯琳珑毫不犹豫地会选择傅翊韬。 私心而论,常人都会选择自己。她只是一介女子,以夫为纲,她的夫还是战功显赫的镇国王,她没有不救的道理。 并且,她还是一名医者。哪有医者自己苟活抛却病人的道理? 周晋显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他略微有些不耐烦。他大力地扇了几下蒲扇,悠闲道:“要我说,干脆你就别救了,费力不讨好。” 夏侯琳珑愣怔,没想到周晋显吐出了那么冷漠的字眼。 第413章 烹茶 夏侯琳珑安抚自己一番后,整个人便有些释然。 脑袋无力地落在双臂,她脸上尽是一片轻松之色。 漆黑的双眸滴溜溜地转着,不住地望着屏风映现的那道身影。 周晋显一动不动,恐怕是被自己吓得够呛。下一秒,那抹身影起身,他朝内室走去,捏起衣物扔给了夏侯琳珑。 之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药浴池。 周晋显在门口连连摇头,这女子,当真是无药可救!孺子不可教! 夏侯琳珑在内屋,不知周晋显如此埋汰自己。 她费力地撑起自己,颤巍巍地坐在边上,把湿透的衣衫褪下。 微风不停透过窗棂拂进来,她光着身子,有些发抖。 十指捏紧衣裳捂住胸口,她背对着池水,回头望了望池中的背脊。 背脊上那些刺眼的小孔完全消散,新生的肌肤像是白瓷玉,看得她一阵恍惚。 噬情蝎的毒没了,想来每月中旬便不用遭受那心悸之痛了。 才经历这么两回,她便觉得痛不欲生,要是临死还让她经历那疼痛,那恐怕也太可怜了些。 冷风簌簌地往夏侯琳珑身子上灌,她冷得不行,慌忙穿好衣服离开了药浴池。 在药王谷的日子也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周晋显也有意回避着她。 好几次夏侯琳珑来到他的住处,都被莫华莫衡两兄弟拦在门外。 “谷主正在休息中,夫人请回吧。” 冷冷淡淡的声音让夏侯琳珑揪紧了眉,她每次都找着不同的时间段来找周晋显,恰好次次都困乏? 她无奈地叹了好几口气,回头又找到方姑询问着:“谷主平常喜好什么啊?” 方姑微愣,没想到夏侯琳珑会如此发问。 药王谷中生活枯燥,每日不是练武就是采药炼药,周晋显也是如此。 要说爱好,那就是从前逗弄赵茵生了。可那女子过世已久,周晋显也就孤单许久。 方姑冥思苦想好一会儿,试探说着:“许是,许是就吃那晨间茶了吧?” 夏侯琳珑若有所思地点头,翌日清晨,她起了个大早。 时至深夏,药王谷的四更天已经蒙着一层淡淡的鱼肚白,离破晓不远了。 于是,夏侯琳珑拢好单衣,又来到了清月池附近。 清月池边空无一人,她下意识往池中央望去,也并未发现采露之人。 想来,那人应当是还没过来。 夏侯琳珑思索着,彷徨于池边。点点细碎的脚步声让她面上一喜,回眸就瞧见阿筝睡眼惺忪地虚浮走着。 她急忙走过去,夺过阿筝手中的水囊。 阿筝大吃一惊,睡意退散了大半。看清来人后,她又松了一口气。 “一天养尊处优的生活你不过,偏偏要来与我抢活干,我看你就是天生的劳累命。” 自夏侯琳珑从洱苍山回来不久,先是无需她采露,后又不让她洗衣,一天都呆坐在浣衣房折叠衣物,她都快生霉了。 而且阿筝对夏侯琳珑的态度也来了个山路十八弯的转变,现在听她这么轻蔑的开口,夏侯琳珑甜甜一笑。 还是这样的阿筝让夏侯琳珑感觉自在。 “能服侍谷主,是我的荣幸。” 阿筝抱臂扁嘴,只觉夏侯琳珑这话虚伪得很。 “明明就是有求于人,还装得这么假惺惺。” 她轻哼着,夏侯琳珑但笑不语,直接脱了绣鞋就往水里钻。 跌倒的恐惧随着冷水漫上心尖,夏侯琳珑紧了紧身子,连打了几个喷嚏。 “你没事吧?”阿筝虽是望着远方,但余光仍然是瞥着夏侯琳珑,生怕她又有什么闪失。 夏侯琳珑没回头,稍稍摇头,径直往回走着。 第414章 以退为进 夏侯琳珑堪堪稳住露水,脸上也是一片懊恼之色。 她本没有这么焦躁,只是害怕阿筝手伤了,所以这么焦急,差点又打翻周晋显的茶水。 偷偷觑了一眼阿筝,只见她警告地望着自己,夏侯琳珑紧张的手都不知往哪搁。 身畔是隐忍地小小惊呼声,夏侯琳珑担忧地望了一眼阿筝,又看着她通红的小手。 那双手经过长年累月的劳作已经是有些苍老,本不是属于这个年纪的。 夏侯琳珑弯腰拨开地上零散的茶叶,慢吞吞地挪步到阿筝旁。 周围没有草药,无可奈何,夏侯琳珑只得轻轻揉按着阿筝通红的手,又时不时帮衬着她往炉里添柴火。 在鸡飞狗跳半时辰后,二人终是把茶叶烹好。 夏侯琳珑紧盯着茶壶,轻嗅着阵阵清淡茶香,之前那些疲累完全抛得一干二净。 阿筝见状无言扁嘴,又拿出一个小瓷杯,往里倒了一小杯茶,递给了夏侯琳珑。 夏侯琳珑受宠若惊,连连推脱,这是给周晋显的,她怎么可以私自喝呢? “本来在煮茶时,我们就该尝尝这茶是否新鲜甘甜,我嫌麻烦,给略去了,你尝吧。” 这番话说得毫无漏洞,夏侯琳珑只得接过,轻轻抿了几口。 可能是她道行不够,这滋味与她往日品过的那些无差别。 但这样的话万万不可说,她装作沉醉其中的模样一口饮尽,还意犹未尽地舔着唇。 她端着盘,恭恭敬敬地跟在阿筝身后。 房内周晋显已经是不耐烦的神色,按照规定好的时辰,已经过了小半刻时候。 阿筝二人姗姗来迟时,就见周晋显虚眯着眼眸盯着她俩。 锐利的眼神让二人呼吸一滞,夏侯琳珑不敢言语,只得把托盘奉上。 周晋显脸色阴沉,鹰眸紧抓住夏侯琳珑,让她浑身不适。 “她怎么来了?” 周晋显盯着夏侯琳珑,却是问着阿筝。 阿筝与夏侯琳珑不对盘,什么时候阿筝变得这么好心还把她带进屋里了? 周晋显抿着茶,一尝,便察觉着不对劲儿。比平时还少了些火候,阿筝做事多年,不会出现此等差错。这茶多半都是夏侯琳珑煮的。 他顿时就觉得没劲儿,索性把茶杯一丢,圆滚滚的杯子咕噜咕噜转到阿筝脚边,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出。 阿筝连连叫苦,不知道什么时候夏侯琳珑又和谷主杠上了,如今她夹在中间,很是为难。 “谷主,之前是咱俩意见不合,不要伤及无辜。” 一直沉默寡言的夏侯琳珑突然出声,她把托盘放在一侧的桌上,又拾起地上的杯子,拍了拍阿筝被茶水濡湿的裙摆。 阿筝眼底满是疑惑,不停地用眼神询问着夏侯琳珑。 夏侯琳珑脸上仅是挂着微笑,冲她摇头。 阿筝被人轻轻一推,她不及反应又听得耳畔一声:“你不是说方姑找你有事吗,还在这待着干嘛?” 方姑什么时候找她有事了?只一瞬,她明白夏侯琳珑是赶她走,让她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 阿筝退下后,夏侯琳珑倒了另一杯茶递给周晋显。 周晋显面色没有那么阴沉,反而恹恹的。 大手一挥,那茶倾数泼到了夏侯琳珑白皙的手背间。 白皙的肌肤瞬间被滚烫茶水烫红,夏侯琳珑忍住惊呼,随意抹了抹手,轻声说着:“谷主若还是为那日之事耿耿于怀,那便太小家子气了。” 周晋显掀了掀眼皮,“怎么,你是觉得我这个老头子太心胸狭隘了?” “琳珑不敢。”夏侯琳珑连忙垂下头,向他道歉。 第415章 你身上有秘密 莫华率先回神,狠狠地扣了扣莫衡的额头。 “是莫华无礼,还请夫人不要责怪。” 夏侯琳珑摇头,脸上笑意依然浅浅的。 她轻声向着兄弟俩道谢:“这些日子,多亏有你们照拂。” 这话听得他俩有些面红耳赤,多数时候都是阿筝在刁难。谷中人多数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更是袖手旁观,何来照拂一说? 顶多在洱苍山的时候,帮着众人翻了翻雪堆。其余时候,他们真没帮上什么忙。 更何况之前还出言不逊,把她挡在药王谷门口。 莫华细细想了下夏侯琳珑话中意思,询问着:“夫人这是要离开了?” 夏侯琳点头,不出意外,七日后拿到解药,她就得与展风回南阳。 与南阳的一切有个一刀两断。 所有恩恩怨怨都斩断于南阳,然后带着春禾远走高飞。若是南阳有哪家看上春禾,把她许过去,让她有个好归宿,倒也不错。 “来药王谷已有一些时日,把谷中折腾得鸡飞狗跳,太抱歉了。” “没有没有,都是阿筝那丫头一天没事找事,之后我好生责骂她一顿。” 莫华连摆手,对夏侯琳珑的道歉,他可担不起。 三人又絮絮叨叨好一会儿,才在岔路口分别。 夏侯琳珑没回房,仍然去了浣衣房。就算是周晋显已经允诺可以拿药,她还是不自觉地来到了浣衣房,似乎来洗衣裳已经是一种本能。 她有些囧,好歹自己也是个王妃,再不济也是从前地韩家千金,如今竟然把洗衣裳当作本能,说出去岂不得贻笑大方。 好在药王谷天高地远,那些寻常人也不会轻易进来。 所以她沦为洗衣丫头这事,肯定不会有其他人知晓。好歹保住了一丝丝尊严,夏侯琳珑扶着胸口,吐出郁气。 方姑抬眸就看见夏侯琳珑身影又转悠在衣物之间,她一阵头疼,唤住了脚步不停的夏侯琳珑。 “欸,站住!” 夏侯琳珑下一时愣住,转身不解地瞅着方姑。 方姑亦是在打量着夏侯琳珑,半晌,那红通通的手便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才多久,夏侯琳珑这丫头怎么老是让人不省心,又把自己弄伤。 方姑走过去,极为爱怜地抚摸着夏侯琳珑这纤细柔嫩的手。 她抽出清凉膏,轻抹在夏侯琳珑手上。 火辣辣的灼烧感啃噬着夏侯琳珑,她疼得缩了缩手。 “现在知道疼,早些时候怎么不注意些?”方姑面带严肃,轻声呵斥着夏侯琳珑。 夏侯琳珑突然间就想起了自己的娘,从前也是这么待她。每当她受了伤,娘都是严声呵斥,之后又用药酒擦拭着她受伤的地方。 真是奇怪,她最近总是很容易想起韩静怡的过往。她眨了眨眼,有些泪滴在方姑手上。 许是因为命不久矣,才极容易想到那些往事。 一颗一颗的泪珠砸在方姑手背,她像是被烫着一般,大惊失色,略微不安地瞧着夏侯琳珑。她忍不住责骂自己,肯定是自己话说得太重,把她给吓着了。 “对不住啊夫人,是老身方才言重了。” “没有的事,只是我想起了过世的娘亲,你与她太相像,我一下晃了神。” 方姑擦药的手一顿,心底暗暗叹息。 …… 夏侯琳珑每日都尽心尽力地为周晋显烹茶,她的手艺在阿筝的鞭笞下越来越娴熟,周晋显品茶之时也是赞不绝口。 时间缓缓向前挪动着,终于是熬到了周晋显口中的七日之期。 这一日夏侯琳珑的心惴惴不安,眼皮也有直直跳着。 她忍不住猜测,是否是周晋显又要给她出什么难题了? 心中乱麻一片,她险些被石块绊倒。她稳住托盘,愤愤地踹了那小石头一下,才慢吞吞,仔细地往前走着。 第416章 天下无不散之筵 最后在周晋显的要求下,夏侯琳珑不得不当面咽下药丸,他才放了人。 周晋显把包袱还给她,她收拾妥当,领着展风像众人道别。 向来任性聒噪的阿筝也噤了声,泪眼婆娑地望着她。 夏侯琳珑戳了戳阿筝额头好几下,叮嘱了好几声,她才和展风一同下山。 眼皮止不住地跳,无论她怎么摁都无济于事。 她忧心忡忡,连身侧展风都忍不住望了好些眼。 回程之时,似乎是要比来时顺畅得多,只不过她一颗心一直惴惴不安。 两人徒步走了好些天,才走到了白泉镇。 夏侯琳珑早已是累极,她翻了翻荷包,那日被阿筝讹了一百两,现在银两已经所剩无几。 她只随意地找了个客栈开了两间房休息。 “欸你看见没,那群人可威风了,人高马大的,还佩着剑!” “哎哟那为首的男人模样那叫一个俊啊!” 夏侯琳珑侧耳听了听这些八卦,心中一片烦闷。 看到展风下来,她连忙跑过去,避开这些八卦声。 展风原想着自个去寻马车,可夏侯琳珑坐不住非要跟着一起。 他拗不过她,只得同意。 白泉镇热闹非凡,似乎是碰上了赶集的日子,人山人海,不停地挤着夏侯琳珑和展风。 人群纷杂涌动,夏侯琳珑身子骨单薄,稍不留神就被人与展风挤开。 “展风!”她没由来地一阵心慌,陡然提高声音,却被掩盖在沸腾的人声中。 人群还在推搡,夏侯琳珑小心翼翼护住了自个的荷包,谨防被人顺手牵羊。 她顺着人群走了好一会儿,夏日炎炎,汗味肆虐着她的鼻端,她相当难受,却又抽不出手来掩住口鼻。 小半刻时候,她才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走出来。 夏侯琳珑脑子一片眩晕,鼻端被汗液刺激得有些麻木,她搓了搓鼻,还望四周。 隐隐约约看到展风身影,她面上一喜,急急忙忙提着衣裙大步流星往前走。 可身畔人群涌动,不知被谁踩到了绣鞋,夏侯琳珑身子不稳,一个趔趄直直往前扑。 夏侯琳珑惊呼一声,紧张得闭上了眼。 她并没有狼狈跌在地上,而是被人稳稳揽住。男人大掌宽厚灼热,灼得她有些许不适。 夏侯琳珑稳住身子,回眸朝着那男人一笑。只一瞬,两人双双愣住。 “多……”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瞳孔恐惧得震缩,唇瓣抖得厉害。 慕容衍怎么会在这?!她不敢思索,趁着他失神之际,她赶紧摆脱桎梏,跌跌撞撞地冲回了人群之中。 慕容衍看着夏侯琳珑离去的身影,划开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原来那封信中,说得不假,夏侯琳珑果然没死。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只是那张脸,有些可惜了。 慕容衍垂眸望了一眼手,那腰肢可真纤细,可真是软,滋味一定相当美妙。 “皇子!”带刀侍卫恭敬地站在身侧,看着慕容衍失神,忍不住出声提醒。 “搜!”慕容衍好整以暇,夏侯琳珑铁定还藏在这白泉镇中,她注定要成为自己的人! 客栈内。 夏侯琳珑彷徨于房间之中,她时不时开门望着对面的门扉,大门紧紧闭着,展风还未回来。她整颗心都拧在一起,像是有千百只蚂蚁趴在她的心头。 不由自主走到窗前,慕容衍带着的大批人马已经穿梭于各个客栈间,再过不久,他们可就要搜到这里了。 她思忖了会儿,把这一袭白衫脱下,换上了最艳丽的衣裳。她慌乱地涂抹着胭脂,等到这张脸变得妩媚之后,她才松开了颤抖的手。 第417章 强迫 慕容衍脚步刚好刹住,看到面前巧笑倩兮的女子,他不由得也慌了神。 夏侯琳珑款款向他走去,顾盼生辉。从前她对慕容衍爱慕非常,她稍稍敛住那些恨意,眸间尽是一片爱意,水光盈盈,煞是动人。 走到他身侧,她微垂着头,尽是一片羞赧之色。 慕容衍顺势揽住了夏侯琳珑的腰,埋首在她项间,贪婪地嗅着她的芳香。 夏侯琳珑身子轻轻地颤抖,极力克制着抗拒他的欲望。 “刚才还对本王避之如蛇蝎,怎么现在就投怀送抱了?” “妾是怕方才那身折辱了皇子,特地回来换了身衣裳。” 慕容衍只是睨了她好几眼,没有说话。随即他唤着侍卫,一行人往回走去。 一路上他都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夏侯琳珑,眼眸不停在她受伤的脸上打转。 夏侯琳珑垂下头,摸着左脸,笑得有些苦涩,“皇子有所不知,初见之时,妾早已是芳心暗许,可南葵的礼我不得不遵。为了保住夏侯家,不得不嫁。原以为妾觅了良人,可他到头来就是个负心汉。” 慕容衍诧异挑眉,他知道夏侯琳珑花招多得很,他可不会在一个地方摔倒两三次。 “当时我为他寻着救命药,违反当地法则,中了毒,毁了容,回到家却发现他早已温香软玉在怀,有另一佳人相伴。我这一切,都好似一场笑话。” “早知如今落得这番田地,那时我就该与皇子在一起。享不尽的富贵,我的容貌也不会变得如此丑陋。” 夏侯琳珑低声说着,时不时地瞧着慕容衍,面上都是女子的娇羞之意。 慕容衍嘴角噙着笑,忽地凑近夏侯琳珑,发现她呼吸一滞,他轻轻拨着她垂落的碎发,轻笑着:“怎地如此紧张?要是你现在迷途知返,那也来得及。” 夏侯琳珑紧张极了,整个人往后缩着。 慕容衍两手撑在她的脑袋边上,她无法动弹。随着他的靠近,灼热的气息喷洒而出,让她抖得不行。 慕容衍凑近她的唇,下意识,夏侯琳珑就别开了头。他眼眸微凝,捏住了想要逃脱的下颌,而后毫不犹豫地侵袭着那张朝思暮想的樱唇。 夏侯琳珑的气息被人夺走,她难受极了,想要推拒着他。 慕容衍一手钳着下颌,迫使她扬起头承受自己,一手熟练地拨着她的衣衫。 粗粝的指腹碰到那柔嫩的肌肤时,慕容衍眼中闪过浓烈欲望。 夏侯琳珑一把挣脱开他,死死揪着衣裳,缩在角落,不停喘息。 “夏侯琳珑。”慕容衍的声音皱冷,不禁在怀疑夏侯琳珑话中的真实性。 “皇,皇子咱们还在马车上,况且,妾……”夏侯琳珑轻咬着唇,“妾身子不爽,这些日子恐怕还无法侍奉皇子。” 无可奈何之下,她不得不胡乱诌着葵水之事。 “好,那我就等着你这日子过了,咱们再共赴巫山。”慕容衍凑近她,捻着她的发丝,又吻了吻她的唇角。 他倒是善解人意,夏侯琳珑心乱如麻。这葵水过了,那她该用怎样的理由来搪塞他呢? “要是你再拒绝,我就把你假死一事禀告皇上,你猜猜傅翊韬会怎样?” 所有人都拿假死之事威胁她,夏侯琳珑眸子一颤,却不敢抬头望向他,生怕让他看出端倪,认为自己在做戏。可若到时不委身于他,那他依然会发现。 她无助地闭上了眸。夏侯琳珑,反正你也是将死之人,就这么把身子给了他,倒也不吃亏。她不停地安慰着自己。 后来慕容衍倒是规规矩矩,不再碰她。 一行人回到北岳,慕容衍直接从马车中横抱起夏侯琳珑,惹得她不停颤抖。 慕容衍出手阔绰,一回来就赏夏侯琳珑百匹绫罗绸缎,数不尽的珠钗,她每日看到房中送来的衣裳首饰不住晃神。 人前,她对这些绸缎珠钗爱不释手;人后,她却是郁郁寡欢,整日整日坐在房屋中发呆。 下人们知她受宠纷纷踏破夏侯琳珑门槛,希望她能在慕容衍身前美言几句。 慕容傲早有意立慕容衍为储君,那这女子前途不可估量。把她哄好了,他们尽是数不清的荣华富贵。 而夏侯琳珑对这些都是悄声应着,从来没付诸过实践。 第418章 扔进难民营 慕容衍吮着夏侯琳珑的脖颈,不停在她身上点火。逐渐地,身下的女人突然就没了反应,连那恼人的哭声都没有了,像一条死鱼。 他不耐地抬起头,夏侯琳珑眼睛紧眯,嘴角还挂着血迹。啧,怎么看怎么可怜。 瞬间,他的**消退得一干二净。他抹了一把腿间血渍,这女人下手可真狠。他也狠狠拧了她一把,才把她放到床间。 慕容衍拉开门,“王管家,赶紧宣李医女。” 医女来得很快,先是给慕容衍包扎了伤口,后又诊治着夏侯琳珑。 “回皇子,姑娘她是惊吓过度,才会晕过去。” 慕容衍颔首,让医女退了下去,又吩咐着老王:“去拿把匕首。” 老王吓得一抖,忙不迭地吧匕首拿了过来。 “呵,惊吓过度。夏侯琳珑,在本王身下承欢有这么难受?” 慕容衍喃喃自语,自顾自地掀开了被子。 …… 翌日,夏侯琳珑恍惚从睡梦间醒来。她抬了抬手,看着手臂上的青紫她狠喘了几口气。 她捏着薄被坐了起来,床下是一片凌乱的衣衫,是她昨夜所穿。 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她挪着臀儿,洁白的床单下,是一片落红。 她无助地倒回床上,眼泪不住地滑落下来。到最后,慕容衍还是没有放过她。 就算是昏迷不醒,他也依然要了自己。 小玉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受宠的姑娘正哭得像个泪人,她以为是太过惊喜,于是宽慰着:“姑娘要是能抓住殿下的心,那可就是享不尽的富贵。” 夏侯琳珑惘若未闻,背上渗着一片冷汗,眼里满是悲伤。 小玉为她更衣之后,又送来了膳食。 夏侯琳珑吃了两口,顿觉胃中翻江倒海,不住地呕着酸水。 但这几日,慕容衍像是凭空消失了般,没有来骚扰她。 夏侯琳珑暗中松了一口气,要是在清醒的时候再经历这么一遭,她不知会不会做出与他同归于尽的事来。 她坐在梳妆镜旁,鬼使神差地捏起了剪子。为了杜绝下一次,她一刀一刀地划着自己依然艳丽的右脸。 直至面目全非,鲜血淋漓,她才松开了手。 “啊!”女子的尖叫声让夏侯琳珑如梦初醒,她回眸向着小玉一笑,却吓得她屁滚尿流的离开。 慕容衍怒气冲冲赶过来的时候,便瞧见夏侯琳珑依然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眼泪不停地流着。他已经听闻许久,住在西厢房的夏侯姑娘整日以泪洗面。 仆人都猜测是他疏远了她的缘故,只有他知道,夏侯琳珑铁定是因为失身之事。 亏他之前还以为夏侯琳珑当真是心仪他,要不是那夜喝得烂醉,他还不知道夏侯琳珑又在做戏。 “我说过,你要是再拒绝,傅翊韬这条贱命也就没了。”慕容衍捏紧了拳,这个女人竟然为了拒绝自己,竟然不惜把脸毁掉。 “皇子不是已经强迫了妾?既然已经得了身子,您不会出尔反尔吧?” “夏侯琳珑,你果然再骗我!”慕容衍笑得可怕,“那夜你在本王身下吟哦之时,可不是这样的模样。” 他轻捏着她的脸蛋,无比享受地看着她恐惧的神色。 “傅翊韬这期君之罪已犯,我不得不禀告。” “那是夏侯琳珑还活在世上,所以王爷才有罪,假若妾今日死在这里,那便死无对证了。” 夏侯琳珑还来不及动弹,整个人就被慕容衍钳制住,“想死,没这么容易!不是还要装着贞洁烈妇?等会让你看看,你还怎么装!” 什么意思?夏侯琳珑敛眉。 “王管家!赶紧拿匹粗布来,蒙上她的脸,撕破她的衣裳,把她扔去难民营!” “这……”王管家很是为难,不停地向夏侯琳珑使眼色。 他不知道为何前些日子还极为受宠的夏侯琳珑怎么忽然就倒台了,还要被扔进那种地方。 夏侯琳珑心虽害怕,但仍然不发一言,任由着王管家蒙着她丑陋的脸,任由着小玉撕扯着她的衣裳。 第419章 除掉玲珑 慕容衍开了间房,换下一身狼狈,抽出折扇,优哉游哉踱步到傅府门口。 苍穹开门看到慕容衍言笑晏晏的模样,他心中大震,傅翊韬才服食了彼岸果的解药,才刚刚能站起来,双目也才渐渐清明。 这不速之客突然来临,肯定不安好心。 苍穹作势就要关上门扉,可那骨质折扇轻轻一抵,便让他使不出力气。 “好大胆的奴才,竟然敢把主子拦在门外?” 慕容衍语气已是不悦,苍穹不悦,只好把他放进来。 “赶紧把傅翊韬请出来。”慕容衍自顾自地走到主位,吊儿郎当,“对了,还有玲珑姑娘,一同叫来,叙叙旧。” 苍穹满脸疑惑,这慕容衍与那小蹄子有什么旧可叙? 他兜着疑惑,来到傅翊韬的书房中。 傅翊韬负手而立,不知在思索着什么。想来,是在思念在药王谷潜心修炼的王妃吧。 “苍穹,你说她还会回来吗?”他没有回头,却知晓苍穹进了书房,淡淡询问着。 “王妃舍不下王爷的。”苍穹又拱手,“王爷,北岳成王不请自来,属下以为准没好事。您,见还是不见?” 傅翊韬也是一阵疑惑,不知那慕容衍来南阳所为何事,“把本王的轮椅推来。” 至少,自己已经痊愈之事,暂且还不能让他知道。 苍穹点头,连忙推来轮椅,又把那玲珑喊上。 看着那叽叽喳喳的女子,傅翊韬不悦地横了一眼苍穹。 苍穹有苦说不出,只能无声地推着他。 “哟,镇国王真是让我好等啊。”慕容衍翘着腿,摇着折扇坐在主位,好不惬意。 玲珑看到慕容衍,眸光微微颤了颤。 “成王千里迢迢赶来,南阳拮据,无法盛情招待您,还请不要介意。” “自然不会,我又不是那般小气之人。”慕容衍笑着,“何况你还送了我一份大礼。” 大礼?什么大礼?苍穹疑惑,傅翊韬和慕容衍的关系远没有那么好,甚至在之前,慕容衍还曾对王妃动手动脚,还抢了王爷战功,他们关系甚是紧张。 “啧,傅翊韬你是不是曾经疑惑过,为什么夏侯琳珑没有回来?” 苍穹呼吸一滞,心中闪过无数荒唐的想法。他垂眸望了一眼傅翊韬,只见男人神色如常,连睫毛都不曾颤动一下。 “因为在白泉镇,我偶遇她。她心甘情愿随我而走,说早已芳心暗许。还说嫁给你,不过是权宜之计,只是想要保住夏侯家。” 傅翊韬装作眼盲,依然一瞬不瞬地盯着笑得恶意的慕容衍。 他的双手逐渐收拢,之前玲珑说她早已变心的话又萦绕耳畔。他又飞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像夏侯琳珑那样的女子,若是真心仪陌紫衣,必定不会跟慕容衍走。 “可是啊,到后来,我才发现这彻头彻尾就是一场骗局,她压根就想把我当猴耍!” “你对她做了什么?”傅翊韬咬牙切齿,极力隐忍着怒气。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会发生什么?” 这短短十几个字,却令人遐想无限。一旁的玲珑听得已是相当兴奋,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她在我身下哭成泪人,我依然要了她。她的身子又香又滑,那腰腹间的梅花胎记,更是销魂至极。” “为了抗拒我,她不惜把脸划烂,我一生气,就把她扔进了难民营中。让那些无家可归的男人也尝尝王妃的滋味,哈哈哈!” “慕容衍!”傅翊韬已是低喝,眼眸中簇满了火苗。他那样爱护的女子,竟然被如此对待,他怎能咽下这口气? “哦对了,我还忘了向玲珑道谢呢。若不是她,我恐怕还不知道夏侯琳珑活着,还去了药王谷。” 说罢他淡淡起身,不顾已然发怒的傅翊韬,悠扬而去。 傅翊韬猛然瞪向玲珑,眼里已是一片杀意。 “王爷,我,我不是有意害姐姐的……” “住口!你没资格如此叫她!”傅翊韬站起身,走到玲珑面前,捏紧了她的下颌,“这张脸,果然有几分相像。” 第420章 劫后余生 玲珑浑身抖得厉害,身子不断扭着,想要摆脱开苍穹。 可苍穹习武,用的力道不大,却让玲珑挣脱不了。 这个女人泪眼婆娑,苍穹生出一丝怜悯,但随即又是不住的厌恶。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玲珑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如果她不心生歹意,仍然是傅府景仰的姑娘,而不是这个下场。 想到可怜的夏侯琳珑,他眼中一片哀痛,对玲珑深恶痛绝。他狠狠一拧,骨头碎裂之声响彻在玲珑耳边。她疼得呜咽,却又不敢吱声。 傅翊韬冷眼看着玲珑背影,心中止不住悔恨。 要是一开始没有因为这相似的脸生出几分怜惜,夏侯琳珑就不会出这样的事。 傅翊韬把展风唤进书房,面前向来沉静的男人现在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他。 “那时到底发生了何事?” 展风心中一紧,打算装蒜,“属下不知王爷所谓何事?” “慕容衍方才来过,说把她带进了难民营,生死未卜。”傅翊韬手指微蜷,整个人都轻轻颤抖。 展风瞬间吓得跪在地上,他这些天一直犹豫着该不该说,没想到就这么踌躇的时刻,夏侯琳珑就已经遭遇不测。 亏他之前还大言不惭地告诉她,一定会让王爷去救她。 他匍匐在地上,把那些事情全部告诉了傅翊韬。 展风又想到夏侯琳珑中毒一事,一咬牙,就算是天打雷劈,他也还是如实相告。 傅翊韬听完久久不能回神,狠狠地拍着实木桌。 “你说她,当真是离开了吗?” 他喃喃自语,近似梦呓。 没有人回答他,也不敢回答他。 —— 夏侯琳珑似乎是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她恍惚睁开眼,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还没死。 似乎是,当时那些男人即将得手之时有人把她掳走。 望着房内的金碧辉煌,她捏紧了锦衾。 “谢天谢地,姑娘你终于醒了。” 一旁几日未合眼的曾嬷嬷欣喜的欢呼,夏侯琳珑一阵茫然地瞧着她。 “这……是哪?” 夏侯琳珑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伤痕结疤,很是狰狞的布在上面。 “琳珑姑娘莫急,皇子一定会诊治好你的脸。” 皇子!夏侯琳珑身子抖了抖,整个人蜷缩在一起。连唇瓣都在止不住发抖,难不成慕容衍善心大发,又救了她? 不可能,像他那样的男人绝不会是这样轻易再救她。 “吱呀”一声,门扉轻轻被推开,来人一袭玄色衣袍,夏侯琳珑余光瞥着一阵恍惚。 她不露声色地打量着那男人,眉宇间与慕容衍相似,但又不同。 他看起来更加温柔敦厚,没那么有侵略性。 “在下慕容鸿,昨日经过难民营发现琳珑姑娘差点被轻薄,命人把你带了回来。” 慕容鸿?夏侯琳珑思索着,似乎以前常听慕容衍在韩如意耳边叨叨的那个不受宠哈的七弟,似乎就是他。 原以为是个不学无术之人,没想到是如此的气宇轩昂。 慕容鸿叮嘱了好一些,又吩咐着几个丫鬟伺候着夏侯琳珑。 那些丫鬟个个都是“琳珑姑娘,琳珑姑娘”地唤着,夏侯琳珑每次听着都好一阵失神。 他们虽没恶意,但她听着总是会不由自主想到玲珑。 想着她或许与傅翊韬正你侬我侬,她就一阵心烦意乱。 “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叫我琳珑姑娘。” 第421章 吾爱云之 慕容鸿闻声回头,面前女子似乎极爱素色衣衫,不喜繁琐的头饰,总是简单的打扮着。 脸蛋因为伤痕未施粉黛,即使如此,还是有一种清水芙蓉的俏丽之感。 夏侯琳珑眉眼淡淡的,像极了从前的韩静怡。可面前人又不是她,慕容鸿止不住地叹息。 “皇子?”夏侯琳珑试探地喊着慕容鸿,他似乎是出神已久。 慕容鸿立时回神,俊脸上染上了薄薄一层红绯。 在如此尔虞我诈的宫中还有这么纯情之人,实在难得,夏侯琳珑垂头抿唇低笑着。 “云之姑娘,很像我一个故人。”慕容鸿听着那细微的笑声,情不自禁地把说了这些话。 夏侯琳珑眨眼,满是好奇地盯着他。但他好像是陷入了一阵痛苦中,她心中唏嘘,应当又是一段令人可惜的感情。 “你们模样不相同,但性子却是出奇的相似。” 哦?夏侯琳珑挑眉,视线眺望着满荷塘的清荷。粉粉嫩嫩开在池中央,亭亭玉立。 之后久久都未能听到慕容鸿的声音,她虽然好奇得紧,但也没有开口询问。 “殿下,皇上召见您。”身后曾嬷嬷出声,惊扰了这一方的宁静。 夏侯琳珑在此住了好些时日,隐隐约约听到慕容傲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更甚者是说因为傅翊韬自立城主,给气的。 为此她暗中偷笑好一阵,甚至还恶毒的咒骂着他活该。 如今面对着慕容鸿的满脸愧疚,夏侯琳珑莞尔一笑,淡淡说着:“皇上要紧。” “云之姑娘好不容易出来会,你们几个好生服侍着。” “是。”一众小丫头恭敬福身。 慕容鸿觑了夏侯琳珑好些眼,发现她依然笑着,这才舒展了一口气。 她还是笑起来更好看,那浅浅的梨涡,也与静怡如此相似,他想,要是有机会,他便立她为妃,让她永远都在自己身边。 夏侯琳珑不知他心中所想,慕容鸿走后,她看了会荷花便觉得有些困乏,随着丫头在花圃里走了好几转。 花园深处有一条僻静小道,夏侯琳珑缓慢走过去,发现幽暗之处矗立着一栋屋子。 “藏宝阁。”她抬头望着牌匾,轻轻念着。 芳荷急急忙忙跟上来,气喘吁吁,又神秘兮兮说着:“云之姑娘你是不知道,这原是殿下的书房。后来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藏宝阁’,据管家说,里面藏着个姑娘哩!” “没想到,殿下还有金屋藏娇的癖好。” 只是这里如此幽静,荒无人烟,那藏在里面的女子到底如何了? “胡说!”芳荷有些跳脚,知道这金屋藏娇的故事结局相当不好,忍不住为慕容鸿辩解,“咱们殿下才不是那样的人。” 她整张脸气鼓鼓的,和春禾如此相似。夏侯琳珑忍俊不禁,伸手捏着她圆圆的脸蛋。 “在府中住了这么久,你就不惊讶里面到底住着一位怎样的奇女子吗?” 不知芳荷好不好奇,反正夏侯琳珑心痒痒。到底是怎样一位女子,才甘愿幽居在此处,不曾踏出来半步。 “不行啊,要是被殿下发现,会被骂死的。”芳荷连忙抓着夏侯琳珑的袖口,连连摇头。 “傻丫头,出什么事有我给你顶着。” 夏侯琳珑顺势拉起芳荷手腕,径直走向藏宝阁。 古朴大门轻轻一推,便撞开。藏宝阁中一片昏暗,瞬间阳光顺着溜进去,蒙蒙尘飞扬在空中,飘进夏侯琳珑眼中。 她赶紧闭上眼,揉了揉眼又挥了挥手,才缓慢睁开眼。 这里面的景象,完全让她呆住了。 没想到,竟然在别人的书房中看到了自己的画像。不,是韩静怡的画像。 壁上悬挂着各种情态的韩静怡,再一次看着这张面容,恍若隔世。 第422章 你也要霸王硬上弓吗? 泪水一颗一颗砸进信纸,不停晕染着墨迹。好好的一页纸就被夏侯琳珑的眼泪染花,她手忙脚乱,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纸页。 当真是年岁久远,夏侯琳珑早已是不知自己何时救过慕容鸿,也不知道从前那样软弱的韩静怡竟然还有人如此呵护着。 心中不住地绞痛,胸口一片窒息。夏侯琳珑捂着心口,瘫坐在椅子上,望着远处韩静怡的画像。 要是从前她没有一心扎进慕容衍的圈套中,那韩家就不会败落,自己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要是一开始就与慕容鸿好,那自己,自己也不会碰到傅翊韬。 她心乱如麻,捏紧了信纸捂在了胸口。 傅翊韬,怎么办,我好像现在才寻到真心待我之人,我,我应当留在他身边吗? 然而世上却是有这么多的阴差阳错,从前韩静怡与慕容鸿错过,如今夏侯琳珑亦是。 她总不能因为表字相同就去冲着慕容鸿说,我就是韩静怡吧。 这样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轻则她被人当作爱慕虚荣之人,遭受鄙夷;重则被人当作疯子,直接扔进疯人院。 荒诞的想法只在她脑海中停留了几瞬,她全都抛却脑海之外。 当夜,夏侯琳珑并没有窝在房内,而是在院落中望着天空。 星辰点缀其间,夏侯琳珑嫣然笑着:“爹,娘,静怡也不是那么不幸。上一世还是有良人助我们,只不过我们无缘罢了。” 夏日的风裹杂着热浪,夏侯琳珑不住发热,却浑然不觉。 “上一次,七皇子为咱们收了尸;这一次他把我从难民营中救回来,没让女儿再次受辱。” “如此大恩,应当以身相许。且不说女儿对镇国王还有着说不清的心思,如今这身子这么脏污,压根配不上皇子。” “爹娘,你们知晓吗?皇上竟然有心立慕容衍为储君。这般无法无天之人,若是登上皇位,爹和王爷从前为北岳付出的一切,恐怕皆会付之东流。” “七皇子是好人,肯定也会是一位仁君。我一定会努力帮衬着,保住你们的大好河山。” 心中有了想法之后,夏侯琳珑眼眸中闪着坚毅的光芒,“等七皇子登上皇位,必能为韩家平反,那时,我便再来陪你们。” 这之后,夏侯琳珑不再整日郁郁寡欢,不再因爱恨情仇哀叹,时常去慕容鸿书房走动。 而他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看得夏侯琳珑也跟着心疼。 知晓他对韩静怡情深,而又不能道出实情,夏侯琳珑心头也是梗得慌。 “云之?”慕容鸿终于忍无可忍,唤了她的名字。 这抹相似的倩影一直在他身前溜达,完全是在挑战他的克制能力。 他是男人,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即使夏侯琳珑不是韩静怡,可她们同样的表字,相似的爱好,全身都叫嚣着要得到她。 于是慕容鸿也这样做了,把夏侯琳珑圈在自己怀中。看着她不住颤抖的模样,他甚至起了一番歹意。 那样饱含**的神色让夏侯琳珑颤抖,思绪不知不觉地回到让她最为痛苦的一晚。 要不是被慕容衍强迫,她不会一直待在此处。劫后余生,她应该回去找春禾才是。 可她现在不敢,她太过肮脏。在这里的惬意时光,让她也逐渐忘记了那晚的痛楚。 现在慕容鸿只一个眼神,又勾起了那些回忆,夏侯琳珑紧张得全身不敢动弹。 “云之……”身下女子眼底蓄着泪,那些泪倔强地黏在眼角,不曾滑落。 慕容鸿轻柔地擦拭着她眼角的泪,又自言自语:“你当真很像我那个故人。” “韩静怡,是吗?” 男人微怔,眸光微颤,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从前,也有人这么对我说过。”恕,傅翊韬都这么试探过,可那又如何? 第423章 你去坐皇位 夏侯琳珑抿唇已久,后才试探着开口:“殿下最近是有何烦心事?” 慕容鸿一愣,他的烦心事繁多。夏侯琳珑是一件,宫中那些压迫又是一件。 可他不曾把那些烦闷带回府中,府内他依然是温润如玉的七皇子。 一个让人感觉不到威胁的皇子,只有这样,他才会不被视为眼中钉,才能安逸清闲度过一生。慕容衍文物韬略,慕容傲相当满意,有意立君。 可谁都可以当皇上,慕容鸿就是不想让慕容衍。 “皇上有心立慕容衍为太子。” “他不行!”夏侯琳珑不假思索,登时就持反对之言。 像慕容衍这种耍尽心机之人,若是登上皇位,那是北岳百姓的不幸。 北岳立在四国之中,与韩秉承和傅翊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绝不能让皇位落入他们敌人之手。 “七皇子文武双全,样样不比成王差,若您能坐上皇位,北岳一定能更繁荣昌盛。” 从古至今妇人不得干政,夏侯琳珑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脸上却没有忌惮之色。 “我?”慕容鸿失笑,“往日间,我也就逗逗鸟,写写信,不曾注意过朝堂事。只不过……” 慕容鸿神色凝重,低吟片刻才缓缓道:“父皇有意把张氏长女张书颜许配 “哪个张家?” “张皇后的侄女。” 夏侯琳珑微微敛眉,那可不就是在宫中处处提点白露的女子? “殿下可曾听过燕美人之名?” 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像是一闷棍打在慕容鸿头上,好在这一记打得轻,他瞬间又反应过来。 “燕美人鼓上一舞,神若飞燕,北岳上下无人不知。” “那她最近如何?” “父皇因镇国王之事,多次气恼,身子孱弱。”慕容鸿偷偷望了夏侯琳珑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才接着道,“夜夜宿在燕美人寝宫,燕美人一时恩宠无限。” 既然白露过得好,夏侯琳珑便是展颜一笑,“那这张书颜,殿下还是赶紧提亲的好。” “荒唐!”慕容鸿愤怒拂袖,“你去了藏宝阁,就应知我心仪之人。” “可韩静怡已逝,难不成殿下当真要守着黄土过一辈子?”夏侯琳珑安抚着慕容鸿,“成王与韩家有仇,要是他坐上皇位,韩家冤屈可就永远洗不清了。” 慕容鸿满腹疑惑,这夏侯琳珑分明就是南葵女子,怎么会对韩家一事如此清楚?况且,他的信中也未曾提及是慕容衍所为,她又是如何知晓的? 夏侯琳珑窥出他的心思,却是来不及解释,只自顾自地说着:“既然殿下不想让成王上位,那便是让你去替了他。” 慕容鸿苦笑,莫说慕容衍。他文比不过五哥,武比不过九弟。九弟尚且年幼,暂且不论,可他前面还有个虎视眈眈的五哥,这王位,怎么都轮不到他来坐。 夏侯琳珑回忆着昔日父亲只言片语提起的皇子,又安慰着:“殿下切莫妄自菲薄,即使五皇子再优秀,他也没有张皇后照拂。” 慕容鸿不解,甚是疑惑地瞧着她。 “燕美人在宫中如此受宠却依然安然无恙,就是因为皇后保着她。我虽不知为何皇上会让张书颜嫁与你,但一定是皇后有心帮助,总归不是坏事。” “所以娶张书颜,对你来说,绝非坏事。” 慕容鸿细细思忖一番,也觉得不是坏事。可是他从未与张书颜见过,况且他心中早已被韩静怡占满,这样对一个女子是否太过不公? “即使不做皇上,殿下今后也是会有三妻四妾,不必生出这么多的愧疚之意。” 第424章 咫尺天涯 慕容鸿很快就回复了慕容傲,皇帝见他如此善解人意,那张苍白的脸终于是露出了笑容。 慕容傲也重新审视着这个七儿子,他似乎是冷落这个儿子已久。 当时他大手一掷,赏了慕容鸿黄金万两,还赐了一座府邸。 那府邸恢弘气势,与之对比,之前的老宅实在破败寒酸。 张皇后虽不得宠,好歹贵为皇后,她的侄女要是用当初的老宅迎娶,恐怕是侮辱了新娘。 夏侯琳珑站在府邸门口,这样不停地思忖着。 “云之姑娘,还愣着干嘛呢?赶紧进去啊。”芳荷不懂夏侯琳珑的呆愣。 夏侯琳珑晃晃回神,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要是张书颜过门后发现慕容鸿还养着一女眷,指不定怎么猜度她的夫婿。 而她这张破相的脸又是这么惹眼,要是被慕容衍知晓,在皇帝参一笔,那他和傅翊韬可就都玩完了。 她更加系紧了面纱,轻声道:“你随我去药铺一趟。” 芳荷还来不及问,便被夏侯琳珑不由分说地拉走了。 夏侯琳珑挑着药材,才回屋找曾嬷嬷讨了一身丫鬟的衣裳。 “云之姑娘这是为何?”老妪很是不懂这云之,似乎府中上下,乃至皇子,都不曾摸透过夏侯琳珑的心思。 “如今张氏即将嫁入,若是看到我,恐会与殿下心生嫌隙。” 曾嬷嬷暗忖,也觉夏侯琳珑说得颇有道理。可她也是慕容鸿手心的姑娘,要是这么让她打杂,殿下肯定也会责骂自己。 “无事的,孰轻孰重,殿下还是拎得清。” 要是慕容鸿为了她一颗芝麻丢了西瓜,那她就算是看错人了。 慕容鸿从朝堂回来便看到一身杂役打扮的夏侯琳珑,他不住敛眉,又想明白了她心中所想。他淡淡颔首,吩咐众人不要把粗活都给她干。 夏侯琳珑每日不过就是扫扫落叶,擦擦木桌,清闲自在。闲暇之余,她便紧闭门扉,潜心于人皮的绘制。她画的极为细致,不能太惹眼,也不能随意被人看出破绽。 半月有余,她终是绘制好。她轻轻把人皮贴在脸上,从前的五官完全被掩盖,她欣慰展颜。她笃定,就算是傅翊韬站在她面前,也认不出她来。 因为就连这双眸,都不再灵动,如一潭死水。 夏侯琳珑拍拍脸,这才让自己从那些不切实际的回忆中回神。 府中上下看到夏侯琳珑时都是一片错愕,这云之姑娘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既然打杂,这张脸就不能唐突了官员们。从前我在南葵习了些许易容之术,手艺不精。” 当时,慕容鸿恰逢经过,盯着夏侯琳珑的背影,讳莫如深。 云之,会医术,知韩家冤仇,这个夏侯琳珑到底是谁? 可她打扫整理的动作太过娴熟,丝毫不像是韩静怡那个千金所会的。 他胡乱摇头,又投身于婚事筹备之中。他在书房思索良久,最终还是把滚金烫边的火红请帖送到了南阳。 这是他给自己的解脱,也是给傅翊韬和夏侯琳珑的机会。 傅翊韬来,那是最好。他之后还有事相求,要是不来,他也可以自行前去南阳,只是夏侯琳珑那便要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了。 府中下人手脚麻利,红灯笼早已高挂,门前也贴着火红的对联。每一扇门前都贴着“喜”字,夏侯琳珑随着芳荷把红烛送入了新房之中。 入眼的便是惹眼的正红,夏侯琳珑下意识地望着床榻,火红的枕上绣着一对鸳鸯,她不禁又是一阵恍惚。 那时,她也曾在平安符上绣着一对鸳鸯,可是傅翊韬这个没眼力见的男人,竟然说那是一对小鸡。 她不由得抿唇失笑。 芳荷轻轻撞了撞她,取笑着:“咱们云之姑娘也怀春咯。再过个三五年,让殿下收了你也未尝不可。” “胡闹!”夏侯琳珑脸色通红,“我早已婚嫁,怎可再嫁殿下?” 第425章 自焚 夏侯琳珑心中有太多疑惑,自己分明把彼岸果送了回去,除了傅翊韬的脸色红润了些,为何他现在仍然是坐在轮椅上,那双眼似乎也依然是盲着的。 难道是周晋显的解药有问题? 可是她不敢开口,只能小小地抖着身子。 傅翊韬不露声色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吓得发抖的丫鬟,忽地觉得笑了下。 夏侯琳珑面颊倏地发热,这样轻松笑起来的傅翊韬可真是俊朗。她甚至还觉得,他或许还是个流连于花丛的浪子。可他不是,从来不是。 他不是浪子,只是不再心仪她罢了。 “敢问姑娘,宴席摆在何处?” 傅翊韬收到请帖很是不愿来到此处,但展风当时从难民营中回来告知他,并没有发现夏侯琳珑的尸首,冥冥之中,他觉得她还活着,可整个人却又是凭空消失那般。 他找不到她,许是因为之前,他惹得她伤心难过,所以才不愿回来面对他。 他想,或许在今日婚宴上她会偷偷现身。 可当他看着新娘走进来的时候,便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时与夏侯琳珑成亲之时。 当时的她也是这般,虽窥不见模样,他也知道她是相当美艳。 心中止不住一疼,他还望四周都不曾看到她的身影。 呼吸都是一阵困难,火红的一切太过扎眼傅翊韬不得不命着苍穹把自己推出去。 这转来转去,黑灯瞎火的,苍穹很快就没了方向。 恰好碰到一个小丫鬟经过,不过是问路,她却像是看到了洪水猛兽那般,抖得不行。 “王,王爷请随我来。” 夏侯琳珑抖着声音,一直垂着头,并未发现傅翊韬已经变了的脸色。 但一瞬,那些欣喜就消散。他虽没自曝名讳,但举国上下,双腿瘫着的,只有他一人,这丫头知道自己,不足为奇。 而且这女子与夏侯琳珑没丁点想象的模样,那张脸也是白净光滑,并未破相。 夏侯琳珑规矩地领着傅翊韬上前,可这些官员对他的神色皆是不愉,慕容衍更是就在不远处。她步子有些发虚,连忙把他带到张大人那桌席上。 傅翊韬眸光又闪了闪,这女子可真会察言观色,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 之后夏侯琳珑飞快逃走,一个人靠着石柱不停喘着气。 傅翊韬凝视着那抹视线,道:“跟上去。” 苍穹立即跟随在她的身后。 过了良久,白露莲步轻轻,终于是来到了这小院落。 白露狐疑地打量着面前的丫头,这模样面生得很。如若不是七皇子,她铁定不会来这么幽暗的地方。 “白露。” 熟悉中的嗓音让白露浑身一震,她警惕地盯着面前人。 “我是夏侯琳珑。”夏侯琳珑突然凑近白露,与她咬耳朵。 “太好了!王妃,王爷怎么样了?” 夏侯琳珑缄口不语,她转了话茬:“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只要您说,白露在所不辞。” “不,你要是拒绝,我也不会埋怨你。”夏侯琳珑摇头,又在白露耳边低语几声。 白露听完脸色煞白,双手都止不住地颤抖。她捏着夏侯琳珑一双手,咬牙切齿道:“那畜生竟然干出这种事?” 夏侯琳珑抖着身子,急急地喘了好几口气。 “那王爷可否知道此事?” “他不知道。”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夏侯琳珑在心底又添了一句。 “慕容衍贪图美色,我也要让他在这美色上栽跟头!”夏侯琳珑捏紧拳,“但事关你清誉,你一定要考虑清楚。” “我这条命是王妃给的,您怎么说,我便怎么做。” “到时你把他引进去即可,我会随时在外接应。只要你大喊大叫,就不会出事的。” “还有这药,你得暗自下给皇上。”夏侯琳珑把药丸递给了白露。 第426章 一封密信 火势逐渐加大,浓烟滚滚,逐渐侵蚀着白露的身子。 火光迅速蔓延,路过的小丫头失身尖叫,不停大喊着:“走水了!来人啊!” 夏侯琳珑早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她在约定的厢房前不停徘徊,却依然不见白露踪影。此刻听着这大喊,她心中咯噔一下,不住祈祷希望白露没事。 夏侯琳珑本身就无比愧疚,若是白露此刻出事,自己更是内疚,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去世的母亲。之前自己还信誓旦旦地说过要护着她,而她却被自己如此利用。 脚步越发地慌张凌乱,在她跑去的途中,有一团黑影直接从她头顶飞速跃了过去。 苍穹安顿好傅翊韬时,早已经看不到白露身影。 现在这莫名其妙走水必定是与白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傅翊韬也是这么想,随即立刻命令他势必要救出白露。她曾经是夏侯琳珑看重的人,不得有一丝怠慢。 原本喜庆的婚宴因这一场大火搞得人心惶惶,宾客们忧心忡忡,生怕这火吓到新嫁娘。 好在发现及时,等到大火扑灭时,苍穹立即冲了进去。 他只是下意识寻人,果不其然,就在里面发现了一白花花的身子。 看到一丝不挂地白露了无生气地倒在那,他心中一抽。他忙褪下衣裳,裹紧了她,把她抱了起来。 白露呛入太多浓烟,此刻浑浑噩噩,不停念叨着:“慕容衍,我要杀了你!” 苍穹狐疑,但此刻也不好发问,直愣愣地抱着人出去。 奴仆看着原本端庄的燕美人如今遭受如此侮辱,纷纷咋舌。 “这件事,谁都不准传出去。”慕容鸿急急忙忙来救火,没想到却看到这样一幕,“赶紧秘密宣太医入府。” 夏侯琳珑说过这白露是皇后护着的人,如今遭受如此折辱,肯定是受了不少打击。 远处的夏侯琳珑看到苍穹抱着白露之时心底猛然一抽,她双腿一个发麻,抑制不住地往下倒。 好在有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多谢……”夏侯琳珑回眸,又撞进了傅翊韬深邃的眼眸中。 那考究的眼神让她无所适从,只得盈盈拜身。 这丫头与白露如此亲密,可白露久居深宫,不可能与旁人如此熟悉。 她能与白露这么亲昵的原因只有一个——夏侯琳珑指使。 “你是否听闻过夏侯琳珑?”于是傅翊韬也不迂回,开门见山道。 呼吸轻轻一滞,夏侯琳珑强迫自己不能发抖。她仍是低着头,不住摇头。 “当真不知?在本王这,撒谎可讨不得好处。” “哎哟云之,你怎么还在这发呆啊?”芳荷没看到隐匿于黑暗中的傅翊韬,急急忙忙拉着夏侯琳珑,“那边早已乱成一团,殿下正寻你呢,赶紧跟我走吧。” 夏侯琳珑一紧张,匆匆望了一眼傅翊韬。 男人有些失神,她这小鹿似的明眸,与夏侯琳珑太像。他突然有些舍不得再逼迫她,于是颔首,当她离开。 等到她走远,傅翊韬才逐渐懊恼,就是因为这可笑的心软,害得夏侯琳珑毙命! 他望了好久,最后才慢慢回房。 “王爷,属下斗胆猜测,燕美人十有**被成王强了身子。” “怎么说?” “当时属下发现她时,她光着身子,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成王的名讳。” 傅翊韬十指蜷起,是不是与夏侯琳珑相关的人,那慕容衍都要染指个遍? 恍惚间他就想到了那模样平平的小丫头,要是被慕容衍知晓她也与夏侯琳珑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岂不是也深陷于危难之际? 他当然不会让悲剧重演,他沉吟片刻,思索良久。私以为这件事慕容鸿肯定会不了了之,那这样慕容衍仍然逍遥法外,或许还得变本加厉。 “苍穹,你与恕还有没有来往?” 第427章 皇帝盛怒 慕容傲虚眯着眼眸,凌厉的双眸紧紧注视着底下悠闲的慕容衍。 原本慕容衍想着父皇找他,必定是商讨储位之事。可父皇如今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一般,他心里忽然就没了底。 他整个人略微有些局促不安,向来无所谓的他,手心竟然起了一层薄汗,连忙把手背到身后。额间也开始渗透着汗液,见慕容傲仍然紧盯着他,他胡乱说着:“这天儿可真热。” 说完慕容衍又不禁懊恼,自己可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大殿内不停豁着风,凉爽十足,哪来的热?不过是掩盖自己的心虚罢了。 “到底是你热,还是你其他地方燥热?”慕容傲冷淡开口,声音阴冷。 犹如鬼魅的声音缠绕在慕容衍心头,不知怎的,他就想起昨晚燕美人在自个身下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他隐隐觉得,父皇即将生气,准是与燕美人脱不了干系。 可这女人,在她跳第一支舞时,他就心猿意马,他不过是过了许久才得手而已。现在他才恍然发觉,他强要的不是那废物傅翊韬的妻子,而是睥睨天下天子的女人! 但是他宿醉醒来,并没有听到有关于昨夜白露之事,许是慕容鸿也觉得棘手,才把这个事情给拦了下来。父皇应当不知道才对。 父皇找我,肯定是商讨其他事,慕容衍安慰着自己。 “天气越发炎热,儿臣自然是全身都燥热非凡,不知父皇找儿臣来,有何事?” 慕容衍依然一副神色淡淡的模样,惹得慕容傲又是一气,又不住地呕着鲜血。 “父皇,你可千万不要吓唬儿臣!” 慕容衍紧张走上前,搀扶着慕容傲。 皇帝大手一挥,满是怒气地说着:“朕看你是巴不得朕现在就死,好把那后宫的嫔妃尽数占为己有是吧?” 慕容衍身子一震,怎么可能?!父皇怎么会知道自己昨夜与那燕美人做过那些事? “父皇!不是儿臣有意为之,是那燕美人搔首弄姿,勾引儿臣,我才会与她行如此苟且之事!” 反正白露不在此处,慕容衍抢占先机,恶人先告状。但他也说得没错,昨夜当真是白露先凑近他,最后他才把持不住的! 一阵冷哼听得慕容衍头皮发麻。 慕容傲显然是不信这番说辞,他日夜宿在白露寝殿中,她年纪小,在房事上不如那些嫔妃。承欢这么久了,她每次依然羞涩如处子,这也是让他对白露如此爱不释手的原因。 她连为自己宽衣解带都红透了脸,还敢大着胆子去勾引慕容衍? 这当真是这一年慕容傲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事到如今,你还要污蔑朕的妃子一番?” 慕容衍惶恐张大嘴,自知说错话,却又无法辩解。 因为多说多错,更何况现在他父皇一心向着燕美人。 他连忙跪着,准备忍受着慕容傲的一顿责骂。 瞧他这模样似乎是对罪行供认不讳,慕容傲狠抽着凉气。 这就是他如此看好的儿子,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狼子野心,做出这么贻笑大方的事来。 若是今后传出去,他这颜面往哪搁? “朕的皇位原本意属于你,只是你不知珍惜,不懂在朝堂上闯荡一番作为,沉迷于纸醉金迷之中,衍儿,你当真让朕太过失望了。” 浓浓的失望之色让慕容衍慌了心智,父皇这话是什么意思? “从前你与韩贵妃那些似是而非的流言,朕都一笑而过。如今你把算盘打在燕美人身上,让朕不得不怀疑,从前你与韩贵妃,是否也并不是空穴来风?” 自古君王多是容易猜忌之人,对于后妃找姘头之事,更是让帝王深恶痛绝。 从前后妃耐不住寂寞都属与侍卫颠鸾倒凤,没想到到慕容傲这,竟然被自己的儿子将了一军。 第428章 只钟情于她 慕容衍被禁足的消息很快传遍北岳上下,朝中大臣纷纷向慕容傲游说,试图缓解他的怒气。 可无论他们如何费尽口舌,慕容傲依然纹丝不动,甚至是威胁这些大臣,倘若要是再为慕容衍求情,那便随他一起受罚。 一句话瞬间堵住了悠悠之口,众位大臣面面相觑,严梁向上前向慕容傲说着:“皇上,前些日子的婚宴,臣似乎看到了镇国王。” 慕容傲那张脸登时从涨红变得煞白,使劲儿地咳了好几下。如今自个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若是傅翊韬现在想要为死去的夏侯琳珑报仇,那自己完全没有还击之力。 到底是傅翊韬不请自来,还是慕容鸿邀请,现在还不知晓。 慕容傲眯起眼眸,慕容衍做出这样的事来,他是绝不会再让这个二儿子坐上王位。如今,慕容鸿崭露头角,在朝堂上混的风生水起。 要是慕容鸿与傅翊韬暗中勾搭上了,那他不得不思索,这玉玺,到底给交给谁了。 “那他与鸿儿可有什么来往?” 严梁摇头,那时慕容鸿忙于婚宴之事,不曾与傅翊韬有过交谈,甚至是连眼神交换都不曾存在过。但他总觉得,傅翊韬远从南阳来,肯定会不安好心。 “那,燕美人呢?” 这惶恐的声音,让严梁甚是不安。那燕美人不知出了何事,竟然投河自尽。慕容鸿好好一座新宅,就变成了如此凶宅。 皇帝,势必也是听了这些消息。 “皇上,还请节哀顺变。” —— 白露被苍穹救起之后,无颜面对众人,甚至是又背着夏侯琳珑想要溺毙自个。 好在芳荷发现及时,白露捡回一条命,昏睡了好些天。 “王……王妃。”白露从惊恐中睁开眼眸,望着夏侯琳珑,无助地叫喊着。 夏侯琳珑快步上前捂住白露的嘴,左顾右盼,确认无人之后,她才松开手。 苍穹时常走动于这屋子,那眸子里的打量让她浑身难受。要是让他听到白露这样唤自己,那可了得。 “白露,我不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当时,我在那房门外徘徊已久,却不曾看到你的身影。再之后,就是走水,就是你气息奄奄地被抱出来。” 夏侯琳珑轻拍着白露瘦弱的背脊,“那种心情,我懂。你要记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也不是白白被占了身子,不知从哪走漏风声,竟然传到了皇上那,慕容衍已经被禁足了。你看,我们命里有贵人相助,可不能这么轻易死去。” 她擦拭着那脸颊上的泪意,“当然,慕容衍做尽令人发指的事情,我绝不会让他仅是被禁足。他做的那些恶事,我会在他身上全数讨回来!” 白露恍惚看着面前的夏侯琳珑,王妃那双眸里闪着无尽杀意。如今的夏侯琳珑,似乎是与以前不一样了。她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坏。 夏侯琳珑身上萦绕着秘密,单单是这张脸为何变得如此,她心中已是相当好奇。而且,她分明在宴席上碰见了王爷,也不曾见他们二人相认。这对夫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真是让她迷惑得紧。 可既然王妃不说,白露也不可能问。只能直勾勾地盯着床幔,不住晃神。 “白露,如果,我是问如果,你还愿意进宫服侍皇上吗?还有那些药,一定要给他服下。” 睫毛一阵颤抖,白露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但她猜测,夏侯琳珑那些药绝不是调理慕容傲的身体的。那王妃可是想……弑君? “可我这身子……” “自然不会是以燕美人之名入宫,惹人非议。如果你愿意,你就暂且歇养着。如若不愿意,我便安排你出宫。” 白露沉默不言,夏侯琳珑也没有逼迫她,掖了掖她的被角,又退了出去。 偌大的长廊中只有夏侯琳珑一人,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沉重。 慕容衍做了丧心病狂之事,她又何尝不是呢? 第429章 临州治水 傅翊韬走了,像是带起一阵风,只在府中掀起小小涟漪,却在夏侯琳珑心间掀起惊涛骇浪。 慕容鸿一直困惑,既然傅翊韬来北岳有要事,那他还会帮自己吗? 但他又没有拒绝,慕容鸿吃不准他心思,不停地缠着夏侯琳珑,询问着她这个夫君的想法。她被他扭得烦,反问:“你知晓他为什么会离开吗?” 慕容鸿有些呆住,夏侯琳珑抿着唇,暗叹一口气:“避嫌。皇子,你这样把王爷留在府中,是自寻死路。皇上一直看他不顺眼,若是你与他走得近,那你的太子可就没了。” 如今慕容衍倒台,朝中又一次大变。见皇帝心意已决,他们纷纷倒戈。 慕容鸿风光迎娶张氏嫡女,那他背后有着皇后撑腰。一时间,他风头正盛,这个不起眼的皇子,在他们看来他绝对是立储君的不二人选。 但还是有剩余的慕容衍余党,要是此时传出慕容鸿与傅翊韬走得近,被人非议,那可就得不偿失。傅翊韬肯定也是想到这点,才搬了出去。 “王爷和您避嫌,您也该与我避嫌”夏侯琳珑朝着张书颜的房间瞧了瞧,“新婚丈夫抛下妻子私会奴婢,她和张大人会怎么想?皇后又会怎么想?” “可你并不是下人,你是云之!” 云之,云之,我早已不是从前的韩云之了!夏侯琳珑不住在心间呐喊,但她嘴里还是说着:“不过是表字相同,如今的云之,就是府中的下人。” 说罢夏侯琳珑推着慕容鸿去哄他的新娘,这一月以来,两人如胶似漆,甜如蜜,他也稍稍疏远了傅翊韬,这才让慕容傲打消了疑虑。 九月,阴雨连绵,临州传来被瓢泼大雨淹没的消息。 临州,算是北岳数一数二的大城,富足华贵。更重要的,还是曾经划给慕容衍的领地。 所有人对于临州都是支支吾吾,不愿触及慕容傲的霉头。 灾情惨重,慕容傲又是个好面子的,所以临州大水不得不治。可朝中大臣都婉拒着,连他儿子们,都纷纷避着。 皇帝再一次震怒,气得在早朝连呕着血,瞬间昏厥过去。 夏侯琳珑听闻这消息时,觉着时机到了,便找到慕容鸿:“七皇子,临州大水迫在眉睫,现在就该你挺身而出,为父分担忧虑了。” 慕容鸿却在犹豫着,这实在是个费力不讨好地事。临州官吏尽是慕容傲的人,据说还极为刁蛮,让他去,可真是不好的活儿。 “就是要如此,依我看你与官吏的矛盾越大,那你的好处就能捞到越多。”夏侯琳珑看着烛光,“白露得借身份进宫,到时,你可以自导自演,污蔑官吏强抢民女,而白露,就是你救下的女子。” 慕容鸿震颤,这不是让他弄虚作假? “做戏又如何?慕容衍所有的温文尔雅都是装出来的,你不过是为了扳倒他,使些计策又如何?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到时你一纸状告,谁会不信你?” 当晚慕容鸿安抚好新婚妻子,翌日便领旨前去临州。 他走后,府邸便静谧下来。张书颜喜静,夏侯琳珑很是欢喜她,每天陪着白露说好些话之后,便是宽慰着她。 成亲不过一月有余,如今夫妇二人分别两地,肯定很是痛苦。 一日,夏侯琳珑又在张书颜跟前服侍着,却听得冷不丁一句:“云之,我知晓他心系于你。” 夏侯琳珑一阵惊恐,不知她为何突然这么说。 “娘娘说笑了,皇子他日必出人头地,绝不是我等下人可觊觎的。” 张书颜笑笑,却忽然干呕几下。出于本能,夏侯琳珑连忙搭上她的脉。 “恭喜娘娘,这是喜脉啊!”夏侯琳珑跪在地上,“头三个月脉象不稳,还请娘娘不要胡思乱想!” 张书颜情不自禁地抚着小腹,她夫君才离开,又送来一个小宝贝陪伴她。 夏侯琳珑看着那张恬静的笑颜,嘴角划得很大,心中却是苦涩。 第430章 再次入宫 张书颜看着郎君如此狼狈,吓得险些晕倒,好在夏侯琳珑及时搀扶着。 “娘娘,你怀着身孕,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下人们皆劝着张书颜,生怕她有个闪失。 张书颜淡淡点头,却前往书房。她夫婿如此,肯定与临州官吏脱不了干系。 夏侯琳珑似乎见多识广,天天给她念叨着临州官吏有多么小肚鸡肠,与那慕容衍如出一辙。每每听着,她都是淡淡一笑,只当是奇闻逸事,听着解乏。 可没想到慕容鸿带着伤回来,那些官吏当真如夏侯琳珑所述。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连她的夫婿都敢如此对待。她一封书信,赶紧寄往华昭宫。 皇后看后,甚觉不可思议,又连忙交给了皇上。 慕容傲勃然大怒,又无比心疼他的老七。在所有人都不愿意去临州时,只有慕容鸿前往,他不过新婚,便因天下离开家,这样的胸怀,他是感动。 谁曾想,慕容鸿却是带着一身伤,还是拜慕容衍曾经手下所赐。 心中愧意难遣,慕容傲又一阵宴请,想要为儿子接风洗尘。 而在府邸中的白露却是惴惴不安,她满脸忐忑地瞧着夏侯琳珑。 若此举失败,她倒是不怕死,只怕连累了七皇子和夏侯琳珑。 夏侯琳珑细细地为白露整理着衣衫,轻轻念着:“从今以后,你就不再是白露。你是陈姿,从官吏屋中跑出来的……” “我知道,只是从前韩贵妃不洁,已让皇上生疑,那我……” “那是韩如意性格所致,咎由自取。皇子在陈姿的事上安排了与你之前相似的情况,皇上会因你而对陈姿心生怜悯,对你更加呵护。”夏侯琳珑又叮嘱着,“那药,切莫忘了。” 白露懵懂地瞧着夏侯琳珑,只觉她眼中盛满了无限怨恨。 申时三刻,白露便跟随着慕容鸿夫妇进了宫。 再次入宫,心境早已不同。从前对这是向往和紧张,如今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慕容鸿把白露安置好后,就搀扶着张书颜进了殿。 张书颜看着主位上的张皇后,瞬间泪眼婆娑,浅浅喊了声:“姑妈。” 皇后很是心疼,连忙把小姑娘搂进怀中,打趣着:“怎么哭得这么厉害,是鸿儿欺负你了?” 张书颜摇头,声音嗡嗡的:“那些人,欺负他……” 委屈的声音让慕容傲皱紧了眉头,看着儿子手缠绕着绷带,他也很是内疚。 “为父皇分忧解难,是儿臣的福气,书颜言重了。” 慕容傲顿时有些羞愧,从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老七这么善解人意?他非得把一匹狼养在身边,现在更是因慕容衍,让他后院失火,永远地失去了白露。 四人闲话家常一会儿,才举箸品尝着菜肴。 家宴吃到一半,慕容鸿才恍惚想起了什么。他连忙起身,匆匆赶往门外。 慕容傲不解,疑惑地瞧着张书颜。 张书颜笑着:“好像是为父皇准备的大礼。” “哦?”慕容傲惊异地挑着眉,心头一阵紧张。 小半刻,慕容鸿才回到此处。他慢慢挪开步子,白露愣生生地出现在慕容傲眼前。 她低垂着头,只能看得一抹纤细玉颈。 “抬起头给朕瞧瞧。” 白露缓缓抬头,却让面前的慕容傲呼吸一滞。他止不住地咳嗽,皇后连忙端着茶水递给他。他喝得猛,又被茶水呛住,相当狼狈地咳嗽着,还沁着丝丝血迹。 白露跪在地上,“民女陈姿,叩见皇上。” “父皇,这是当日在临州时,儿臣发现她与曾经燕美人有几成相似。当时她从府中跑出来,不停念叨着救她。想到您整日郁郁寡欢,儿臣动了恻隐,出手相救。” 第431章 冬至惊变 慕容傲身子每况愈下,连早朝之时都无精打采。 在一夜家宴,慕容鸿竟然被封为太子,朝中大臣差点踏破他府邸门槛。 远在一边的慕容衍也听闻这个消息,险些把府中名贵瓷器都砸个精光。 “父皇,假如你不传位于我,那我就只好抢了……” 怨毒的声音从静谧房屋中传来,他精心挑选着挂在壁上的匕首。 一日,傅翊韬突然登门造访,打得夏侯琳珑措手不及。 她原是在与慕容鸿商讨着,傅翊韬突然前来,让她躲都来不及。 好在,他好像还是看不见,一双眸煞是空洞。 “镇国王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我暗中听闻,慕容衍正偷偷集结军队,试图举兵造反。” “怎么会,他不是被父皇囚禁着?”慕容鸿大惊。 “有钱能使鬼推磨,皇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根本奈何不了他。”所以傅翊韬,也敢光明正大地来找慕容鸿。 “皇子当时提的借兵,我可以借,但我有个条件——帮我寻找我的妻子。” 夏侯琳珑在一旁,死死盯着自个衣衫上的绣花,背在身后的双手早已是绞紧在一起。 “可我却听说,王妃早已……”慕容鸿给过他俩机会,可是好像夏侯琳珑不愿认,傅翊韬也没认得出,而他却是不想要把她送回去了。 要不是夏侯琳珑,以自己以前的性格,想要受到慕容傲的青睐,难上加难。 “我曾派人搜寻过,可不曾发现过她的尸首。她许是被人救了。” 说这话时,傅翊韬的视线紧紧落在垂着头的夏侯琳珑身上。 他分明就看不见,夏侯琳珑却还是一阵压迫。那视线好像是要把她烧个遍。 他还找自己做什么呢?心中燃起了小小的希望,又被她亲自掐灭。 “好,我答应你。”慕容鸿也仅是表面答应,实则敷衍。 “近日,多提防着慕容衍。府中女眷众多,娘娘还有着身孕。” 两人叮嘱完,傅翊韬便离开。 慕容鸿提心吊胆好几天,也不见慕容衍有何动作。他们不禁也有些松懈。 天气越发的冷了,北岳时不时地飘着雪花。 夏侯琳珑用手接着雪,心底恍然。离韩家出事,也快一年了。 周晋显的那颗药,药效也在逐渐消散。虽说这几月没有犯病,可这严冬,似乎又引发着她体内的毒。她时常心脏突然一疼,整个人只能紧紧蜷缩在一起,缓解着疼痛。 看来她的时日不多,好在慕容傲也因为自己那些药而缠绵病榻,只要慕容鸿登上皇位,那他便一定会为韩家翻案。 如今她就是耗着这副身子,等到慕容傲闭眼,慕容衍死,自己也可以跟着奔赴黄泉。 冬至,北岳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整座城都弥漫在漫天风雪之中,城中是一片诡异的死白。 慕容傲也在这日退位让贤,把慕容鸿夫妇接进了宫中。 而府中下人正收拾着行装,打算等这雪小一些的时候赶往宫中。 “云之,没想到我也可以进宫了!咱们皇子终于是熬出头了!” 芳荷拉着夏侯琳珑,满脸都是喜悦。 夏侯琳珑无言,一辈子呆在深宫中,当真是幸吗? “云之还是快些收拾吧,要是耽搁了时辰,镇国王和皇子怪罪下来,那可就不好了。” 夏侯琳珑衣物很少,听到傅翊韬,又是一阵恍惚。 熬到半夜,管家正要锁门时,大门被突如其来一撞,他还来不及发问,脖子便被来人一抹。 一行黑衣人匆匆挤进府中,用刀剖开房门,把浅眠的下人们都一一杀死。 夏侯琳珑被那些惊叫声吓醒,从前从前,韩家也是如此。 韩如意夺门而入,当着她的面,把韩家上下活活杀死。如今,又要重演吗? 夏侯琳珑连忙拉开房门,不顾一切地往外跑。 如今慕容鸿在宫中,远水救不了近火。傅翊韬,对,傅翊韬肯定能救他们! 在她即将跑出大门时,她后背被人狠狠划了一刀。 第432章 真相大白 夏侯琳珑拢着衣衫,强忍着疼痛直起身子,匆匆往外跑。 可一出大门,她整个人就迷失了方向。整个城都漫在皑皑白雪之中,她的衣裳无法御寒,背上,腿上的伤痕还被冷风肆意拍打着。 她努力地思索着傅翊韬所说的城郊,可这东南西北,到底是哪一个城郊? 还未干涸的血迹不住地流淌而下,若是有心人现在寻着这血迹来找她,她便是必死无疑。 心中止不住地害怕,夏侯琳珑强撑着跑到了城东。 “傅翊韬,傅翊韬!”她不停大喊,嘴里吃了一堆雪。可无论怎么喊,都无人应答。 夏侯琳珑又慌张地跑到城北,依然是同种情况。 腿间伤口似乎在叫嚣,相当不满夏侯琳珑这么奔跑。可她却顾不得疼痛,若是再不快些找到傅翊韬,那府中上上下下的奴仆那么就是白白死掉了。 跑到城北时,夏侯琳珑早已筋疲力竭,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步一步,极为困难。 “傅翊韬,王爷!”她仍然在呐喊,乱跑了两个地方,都不曾找到他,她早就有些崩溃。 白雪已经在地上堆积好几层,直直漫到她的小腿,她冻得发抖,仍然不知疲倦地喊着。 心中是无限恐惧,她不住地呐喊,终于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个人影。 眼前白茫茫一片,苍穹的身影越发地近了。夏侯琳珑咬紧牙,忍着疼,直直地跑向他。 “云之?” 夏侯琳珑紧拽着苍穹袖口,结巴说着:“快,快去找王爷,成,成王可能攻入皇宫了……” 总算,把事交待好,之后仿佛再也感觉不到疼痛,身子直愣愣地往下扑。 …… 夏侯琳珑醒来时望着金碧辉煌的宫殿,不住晃神。 这时她才知道,当日若是她再迟一些,慕容鸿和张书颜的性命就没了。 慕容衍突然攻入皇宫,打得众人猝不及防。 慕容衍把皇帝绑起来,逼迫他改圣旨,却错手杀死了他。 一不做二不休,他也一刀劈向了温婉的张皇后。正当要解决慕容鸿夫妇之时,傅翊韬带着十万精兵,突破重围,及时解救了他们二人。 之后所有都顺理成章,慕容衍成为阶下囚,慕容鸿登上皇位,而张书颜却只是个贵妃。 大臣百思不得其解,慕容鸿也是讳莫如深,并不言语。 慕容鸿登上皇位的第一件事,就是为韩家平反。昔日通敌叛国的罪臣,原来都是慕容衍和韩如意陷害为之。当时朝堂一片哗然,皇帝甚至追封韩秉承为开诚将军。 傅翊韬护驾有功,大臣们也惊讶于他竟然能从轮椅上站起来,更惊讶于他拒绝了皇帝的封位。 但他们更好奇的是,那位从一片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云之,他们不曾见过,但慕容鸿却让史官把她载入史册,永远铭记,他的位置是她换来的。 “云之姑娘,多亏了您,要不是您咱们皇上就要被那逆臣杀死了!” 夏侯琳珑只是淡淡一笑,瞥见慕容鸿进来,宫女们全都退下了。 “云之。”慕容鸿定定站在夏侯琳珑身前,“你知朕为何不立后吗?” 终于来了,夏侯琳珑咬紧了唇瓣,垂眸不语。 “只要你点头,朕可以立即立你为后,朕能上位,你功不可没,书颜她也不会有怨言。” 夏侯琳珑摇头,“我太过小家子气,没有贵妃母仪天下的魄力。” 她轻轻抬眸,直视着慕容鸿,“好歹贵妃也是与您出生入死,要是现在抛弃糟糠,会留人诟病的。” 慕容鸿劝了好些天,都不见夏侯琳珑松口。最后无可奈何,打算放她离去。 在离开之前,夏侯琳珑胆大地向慕容鸿提出要见慕容衍一面。 慕容鸿低吟一会儿,最终还是同意。 第433章 她在灯火阑珊处 夏侯琳珑抽着气,看着慕容衍的脸色逐渐煞白,她终于感到了一丝解脱。 不管珠钗还留在他体内,她慌慌张张地跑出牢门。 门锁落的声音,隐匿在暗处的傅翊韬早已是愣怔。原想着木已成舟,尘埃落定,只要自己轻轻一逼问,慕容衍势必会说出夏侯琳珑的下落。 可真相却是以这样的方式撕扯开,他的心脏也是不是地疼痛。 他朝思暮想的女人,竟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云之,夏侯琳珑,这竟然是同一个人。想来,她藏着的秘密,就是这样一件事。 他从暗处走出来,轻轻一劈,锁便无助落下。 慕容衍已是气息奄奄,抬头望着傅翊韬,笑得诡异。 傅翊韬并不理会他,甚至是连一句话都没说,只把那珠钗拔了出来。 他轻轻放置在手中摩挲一番,忽然笑了。 紧捏着珠钗,傅翊韬狠狠地刺入慕容衍腹中,甚至还恶劣地划拉着他的肌肤。 “这是你欠她的。”傅翊韬呢喃着,他不曾用过这么歹毒的方式折磨人,可是慕容衍对韩静怡和夏侯琳珑做了太多不齿的事情,着实让他气愤。 珠钗不停地划着慕容衍的肌肤,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他不停叫唤着,傅翊韬仍然是没松手。 最后一下,傅翊韬面目有些狰狞,珠钗死死插进了慕容衍的心脏。 慕容衍咽气后,傅翊韬去宫中找夏侯琳珑的时候,却发觉她已经离开。 他突然慌了心智,命令着苍穹搜索夏侯琳珑。 慕容鸿也下令全城搜寻云之姑娘,皇帝能活着,她功不可没,民众哗然,皆不停地搜寻着她。 可夏侯琳珑像是人间蒸发了般,怎么都找不到。 茫茫人海中要找到夏侯琳珑不简单,因为她擅长易容。只要她稍稍换一张脸,那便更如同大海捞针。 “王爷,咱们已经在北岳耽搁许久,林管家已经发了好几次书信了。” 苍穹捏着厚厚一沓的书信,很是苦恼。 傅翊韬沉思许久,终于许诺在正月十六之前若是还没有夏侯琳珑的消息,那便启程离开。 正月十五,元宵,天空满月,北岳城中一片欢声笑语。 这一日阖家团圆,张贵妃也登上了后位。慕容鸿夫妇的伉俪情深,故事经由民间打磨,缠绵悱恻,听得夏侯琳珑不停地闪着欣慰的笑。 这短短一月时间,夏侯琳珑整个人又消瘦了一圈,从前合身的衣裳套在她的身上都有些宽松。心绞之痛也渐渐地侵袭着她,折磨得她整夜整夜睡不了觉。 既然一切真相大白,夏侯琳珑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贪恋这尘世美好,应该追随父母而去。 戌时四刻,夏侯琳珑带着匕首依着记忆,慢吞吞地回到了韩府。 封条紧紧贴着,谁也不曾知晓,这里面曾经发生过多么丧心病狂的事。 好在,都过去了。 夏侯琳珑侧靠在大门,情不自禁地抚摸着大门的纹理。 干涸的眼眶又涌现着泪水,一颗一颗砸落在绣鞋上。 “爹,娘,你们看到了吗?慕容衍他终于被女儿亲手杀死了!我这双手沾了太多血污,到时候来陪你们,你们不会怪我吧?” 夏侯琳珑不知疲倦地自言自语:“可是,可是女儿还有一个愿望,还想再见他一面。听说,听说他能站起来了……” 她说得太过入迷,根本没发觉有两道人影正在靠近她。 “云之?” 声音响起的同时,天边绽开了一朵绚烂的烟花,把这人声直接掩了下去。 第434章 结局上:破茧成蝶 苍穹这才发现,傅翊韬怀中的并不是什么民女,而是失踪已久的夏侯琳珑。 瞧她奄奄一息窝在傅翊韬怀中,苍穹心中大震。那时从慕容傲手中抢回她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个模样。他不敢再胡思乱想,飞快的找来马车,听着王爷指挥马不停蹄地赶往药王谷。 三日后,药王谷。 周晋显优哉游哉地望着这陌生的男子和他怀中气若游丝的女人。 “还请谷主,出手救救内子。” “可惜咯,可惜咯,你来得有些迟了。”周晋显无比惋惜,“在你之前,镇国王妃已经讨走一半彼岸果,放弃了她自个,救了她夫君。” 傅翊韬心中悲恸,这条命,原来是夏侯琳珑放弃了她自己而换来的。 “我就是镇国王。” “那你怀中女子?” “正是镇国王妃,夏侯琳珑。” 周晋显诧异,原先夏侯琳珑可不长这模样。细细看着,发觉她似乎易容,于是他忙说着:“赶紧让老夫来瞧瞧!” 傅翊韬一喜,跟着周晋显来到冰肌榻边。 周晋显小心翼翼地把夏侯琳珑脸上人皮撕掉,那张脸毁的比之前还要恐怖几分。除了额头,几乎找不到一丁点完好的肌肤。 傅翊韬眼前一黑,差点有些站不住脚。夏侯琳珑选择毁掉脸,与慕容衍脱不了干系。 双拳紧捏,心中无尽悔恨,傅翊韬觉得应该再折磨折磨慕容衍的。就那样杀死那个男人,实在太便宜他了。 周晋显沉吟好久,才询问:“王爷可曾听过血凝芝?” 血凝芝,情花,得真心相爱的人剜着心头血,才能让雪凝芝变成此。 傅翊韬自然是听过,他点头。 “前些日子雪凝芝开花,我已经命人摘了下来。若是要治王妃的脸,得剜血。” “好。” “可若你曾对这段感情有丁点不忠,雪凝芝都不会有变化。” “我不曾对她变心。”就算是慕容衍千里迢迢来南阳挑衅,听闻夏侯琳珑被玷污,他也不曾嫌弃过她。甚至是埋怨自己没有更好地照顾她,让她受尽委屈。 周晋显狐疑,这明显与他听到的传闻不一样。犹豫着,他仍然拿出了雪凝芝,打算帮着傅翊韬剜血。 傅翊韬身体才恢复不久,他控制不住力道,剜血时力道太大,差点昏死过去。 他心口痛得难受,看着洁白的雪凝芝变得艳红无比时,他才松了一口气。 之后的这几天,他费尽心思地想要哄得周晋显把另一半彼岸果拿出来救夏侯琳珑。 可周晋显压根不理会他,依然窝在房中研制着雪凝膏。 而夏侯琳珑那日昏迷之后,就再也没有清醒过来。 傅翊韬看得惶恐,每天准时准点地往周晋显的房里跑。 周晋显何曾被这么缠过,于是他直接打发傅翊韬去采那晨间露。 凛冬,清月池早就结冰。以往这个时候,他是不会苛求弟子去采露的。他不过是吓唬吓唬傅翊韬,想让其知难而退。 可没想到的是,傅翊韬当真不顾身子五更天直愣愣地跑向清月池,为周晋显采露。 夏侯琳珑醒来的时候,看到阿筝正在给她敷脸,一阵迷惑。 “你终于醒了!你那个夫君真是不怕死的,大冬天的竟然下水去采露。” 夏侯琳珑望了一眼外面的天,狠狠抽了一口气,推开阿筝,连鞋都来不及踩,跑向清月池。 果不其然,池中央立着一个男人,他周围全是冰。夏侯琳珑眼中瞬间漫起了水雾,冲着傅翊韬大喊:“傅翊韬!你回来!” “傅翊韬,不要救我了,好不好!” 无论夏侯琳珑怎么哭喊,傅翊韬都惘若未闻。无可奈何,她只得跳下水,忍着寒冷走到他身后,揽住了他的腰,“不救了,我现在这样是罪有应得。” 第435章 结局下:只能是他的琳珑 周晋显迟迟没喝到茶,又在房内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后来看到那些个小丫头个个面红耳赤地徘徊于傅翊韬房门口,他气得火冒三丈。 这二人竟然敢在药王谷白日宣淫?他大发雷霆敢,又把好些个名贵的瓷器给砸了。 夏侯琳珑知闻这件事时,吓得浑身发抖,不停地向周晋显说了好些好话。 周晋显这才没那么气,把雪凝膏扔给了夏侯琳珑。她捧着这膏药,才知道傅翊韬还为自己剜了血。她跑到他房里吵嚷了他好久。 最后傅翊韬忍无可忍,把她抵在墙上,吻得她气喘吁吁,这才餍足地松开了她。 傅翊韬花了好长时间才把夏侯琳珑寻回来,他自然是不会再放她走。又哄了好久周晋显,才让这老头子忍痛割爱,又分了小半的彼岸果救治夏侯琳珑。 “瞧瞧,这陌紫衣非得气死我。”周晋显一把把火红喜帖扔在二人面前。 夏侯琳珑惊诧,没想到,陌紫衣竟然真的与泰娅走到了一起。 这面上太过欣喜,惹得周晋显又是一阵恼,连忙抽出鸡毛掸子往她身上抡。 傅翊韬赶紧上前替她挨了那几下,虔诚说着:“若是谷主不愿去,那便让我和琳珑代你去。” 周晋显冷哼着,心道这也不失为一个打算,“那便是我出手相助的回礼。” 陌紫衣婚期将近,傅翊韬也不再打扰周晋显,带着夏侯琳珑和苍穹赶往西域。 二月,西域已经开始炎热。夏侯琳珑热得老冒汗,直想要褪下外衣。 可她的身子还虚得很,那些蠢蠢欲动总是被傅翊韬拦住,她这时才发现,这男人控制欲极强,自己压根忤逆不了他。每当此时,她都是气鼓鼓地坐在一旁,不理会傅翊韬。 傅翊韬则是笑嘻嘻地抱着她,把她当孩子哄。 “王爷,我又不是三岁孩童。”夏侯琳珑对于他突然的亲呢很是害羞。 傅翊韬若有所思地抚摸着她的小腹,呢喃着:“那什么时候这里面才会有个小琳珑或者小翊韬呢?” 夏侯琳珑脸上一臊,傅翊韬何时学会用这种油腔滑调与她说话了?她拍着他的手,却被他搂得更紧了些。 入了宫,夏侯琳珑望着这悲剧的源头,有些拘谨。 而傅翊韬不再像方才那样不正经,严肃地握着她的手。 泰娅和陌紫衣看到夏侯琳珑时,眼中是不住地欣喜。而一旁的蒙崎则是一脸古怪地瞧着她,这个女人竟然痊愈了,还带着她的夫君来了这西域。 “王妃别来无恙。” 傅翊韬不露声色地打量着蒙崎,忙把夏侯琳珑往自己背后藏,保护欲十足。 离大婚还有些时候,夏侯琳珑和傅翊韬漫不经心地散步于皇宫中。晃眼间,她瞧见了韩如意。 打听一番才知晓,韩如意不知何时溜出宫成了周陶然侍妾,周陶然带着她来西域,是来找陌紫衣讨那时在军营中吃的毒药的解药。 可周陶然似乎水土不服,一直在西域卧病不起。 夏侯琳珑知晓,是韩如意搞的鬼。 大婚那日,天气回暖。夏侯琳珑周身却寒得发抖,她发现韩如意给周陶然饭菜里下毒。 幸好她到的及时,赶紧喂了他好几口药。 周陶然望着面容清丽的夏侯琳珑,喃喃问着:“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需要皇子帮我一个忙。”夏侯琳珑说着,“韩如意试图杀掉皇子,不得不罚,但我希望,你能把她扔进军营,充当军妓。” 周陶然不知道夏侯琳珑的仇恨,但好歹她救了自己一命,痛快答应了。 终于,连最后一个仇人也解决完毕。夏侯琳珑心情舒畅,推门而出时,发现傅翊韬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想来,他应该是全都听见了。 “王爷。”夏侯琳珑抿着唇,“你是否觉得我太恶毒了?” 傅翊韬摇头,拉着她的手,“那是韩如意罪有应得。如今,最后一个仇人你也解决了,当时你在南阳所说的来日方长,可还作数?” 夏侯琳珑做了太多承诺,多得她自己都数不清。很显然,她是把那些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