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府小姐难随夫》 第001章 受任 荒凉,僻静的山野栈道之上,一辆装潢简单却透着高雅气息的马车,慢慢行驶着。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在一座破旧的宅邸门前停下,一个丫环跳下马车,并将脚凳放在车旁,然后撩开门帘。 她毕恭毕敬地对着车内说道:“小姐,到了。” 随后,一只纤柔白皙的手从车内探出,丫环连忙上前扶住,一位着一袭艾绿色长纱裙女子从车上缓缓踱下。她莲足轻巧沾地,提裙站定。忽然一股微弱的细风拂来,女子掩住容貌的轻纱微微扇动,那不真切的容貌,恍惚间竟有一种倾城绝华的感觉。 女子看了眼那扇紧闭着的斑驳大门,对身旁的丫环淡淡说道:“你们先回去,不用等我。” “是。”那丫环应了一声,便坐上马车让马夫驱车赶回。沙砾扬起,马车渐渐驶远。 女子重新看了看宅门,便走了过去,抬手推开了那已经落漆的大门。“吱”伴一阵刺耳的响声过后,大门在身影进入的那一刻重新关上,恢复了死寂。 只是宅内的一切,与这外表破烂的荒宅有些格格不入。干净,整洁的庭院,清澈的池水中嬉戏的鱼儿,吐着新芽的树枝,以及那一丛丛如宝石般耀目的蓝鸢尾。这哪像是久无人居,荒弃多年的废宅。 女子对此番场景倒是司空见惯的模样,径直便向屋廊处走去。 “唰!” 一道黄影突然向她袭来,女子恍若未闻,只是在快要被碰到的那一刹那,轻巧地一侧身,那黄影便直直冲向门前的柱子,眼看就要撞上。 “呀!”在那黄影发出惊呼的同时,女子极快地伸出右手,拦住了那身影。原来是一位着黄衫的女子,虽然大部分的脸都被遮住了,但从她那双因为紧张而睁大的双眼,倒把她真实的情绪透露了出来。 “珞葵,你吓死我了!”黄衫女子忍不住埋怨。 那被称作是珞葵的女子不禁笑出声来:“千丝!明明是你先吓我的!”她的笑声清丽动人,与刚才的恬静淡然完全不同。 “偷鸡不成蚀把米。”千丝小声地嘀咕着。 “行了,师傅不是有事召集我们吗?快走吧。”珞葵拉着千丝就要往里走。 “知道知道,我的大小姐。就你最急。” 两人刚踏进正厅,迎面便是一股肃穆的气氛。厅中早已整齐的站了许多人,粗略一看,其中男女混杂,年岁各异,但都是用面巾或是纱遮住了脸。人虽多,但却异常的安静。而他们面前头顶的横梁上悬着一块巨大牌匾,上面刻着金色的两个大字,隐云。 “隐云”是一个庞大却十分神秘的组织。全国各城各地都有布满它的分支组织,并且众人皆知,名气极大。但它也很神秘,因为组织中的每个人都不会显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每一个人的身份也是保密的,有可能今天还和你一起执行任务的同伴,明天就成了一个贫穷的街边乞丐,当然,这其中也不乏身份高贵的人,比如:微生珞葵。 尽管她是白水城四大名门的后代,但她也是“隐云”中重要的一员。 江湖中的“隐云“,进行着暗杀,盗物,运送财物,打探机密等活动。但是,”隐云“还有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身份,这个身份也是常人所不知晓,只有”隐云“的成员才知道的皇帝的工具。没错,“隐云”主要是为了当今圣上才成立的,这也是它会发展得如此迅速而广泛的原因之一。简单的说,“隐云”是因为皇帝的存在而存在的。 “师傅。”两人端站在队列的前排。 她们面前的扶椅上,正襟危坐着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妇人,尽管看不清面目,但她自身散发出的威严与高贵,也可以明显的感觉出身份的不寻常。她就是“隐云”的现任当家,隐娘。 “今天,召集大家过来,是因为圣上。”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可以让每一个人都听清她说的每一个字。 所有人都不禁屏住呼吸。 “葵,丝。”她叫出她们两人在组织中的代号。 “是!”两人齐声应道。 第002章 奇遇 “梆!梆!”打更者扯着嗓子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两个黑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飞过他的头顶,没入梁垣府的高墙中。 珞葵两人身穿夜行衣,脸用面巾遮挡。她一边小心地穿梭各屋顶之间,一边回想着梁垣府的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珞葵,你想到什么了吗?”千丝在身旁低声地问道。 “没有。”珞葵望着脚下在巡逻的家丁,思索着。突然她眼神一亮,“你看,那棵树有些奇怪。”她盯梁垣府西北的一个荒院的一棵巨大,古老的松树。 “去看看吧!”千丝纵身一跃,穿过一堵围墙,轻盈地落下地面,然后,掏出随身携带的一柄玉质小折扇,轻轻叩击着古树树干。随后赶到的珞葵,也走到古树前端详着整棵树。 千丝收起折扇,又俯身看了看长在树边的草丛,她回过头说:“这树是空心的,而且树干的四周有一丛草明显有经常被踩踏过的痕迹。” “树枝的生长方向,也有些奇怪。我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一棵真正的树。”珞葵仰头看着那些朝北延伸的树枝,“一般的树枝,不都是朝南边生长的比较旺盛吗?” “而且,树皮摸起来干燥,光滑。”千丝又伸手摸了一下树干。 两人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一眼,她们确定密室的入口,一定与这“古树”有关。千丝走到那丛明显被踩踏过很多次的草丛上,双手在树干上摸索了一阵。她突然触碰到一处有些松动的树皮,然后,本能地按了一下。 “咔咔”树干发出轻微的声响,缓缓地朝树枝生长的方向移动着。不一会儿,一个巨大的入口露了出来。从入口的楼梯向下看去,漆黑一片,弄不清里面到底有多深。 “我们下去吧。”千丝正准备下去,却被珞葵拉住了。 “不觉得奇怪吗?这里连一个巡逻或者看守的人的都没有。”珞葵有些担心地望着四周。 “也许是梁垣担心被别人发现这密室,才对这里管制松懈吧?”千丝猜测到。她突然一咬牙,“唉,反正都到这里了,不冒险的话,任务就无法完成了。”接着便很快走了进去。珞葵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进入着漆黑的入口。 “哒!哒!”她们的脚步声在黝黑,寂静的隧道中显得异常空响,可怕。 因为有所顾忌,两人并没有点火折子,只是一步步地走在这黑暗中。不知走了多久,眼前仿佛有了些许光亮。她们屏住呼吸,更加小心地靠近光源。 光明终于笼罩了一切,她们进入到一间装饰单一,简洁的房间内。靠墙边的一张桌上,摆放着一些写满字的纸张,千丝走上前去,拿起那些纸张,正要细读 “拿下他们!”四周突然涌出大批家丁,将她们围在中间,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站在前面。 “糟了!”珞葵暗自惊呼,手中立刻飞出无数银针。堵在出口的家丁们被刺中穴位,纷纷倒地。趁着这空挡,她们快速地冲向出口。沿路的家丁蜂拥而至,千丝抽出挂在腰间的短刃,敏捷地一边躲闪一边攻击,短刃寒光闪现,连连削断家丁手中的木棍,刀剑。 越来越多人的围攻,让她们有些力不从心,只好拼命向府外方向逃去。混乱中,珞葵和千丝被冲散,没法回头,她只有急中生智躲入一间客房中。 黑暗的客房,让人感到莫名的压抑,她轻轻喘了口气。突然,身后一阵衣料的窸窣轻响,让她警觉地回头,迅速反身一掌击去,却被轻松挡下。 “阁下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见教?”头顶传来男子随意却低沉的声音。 珞葵有些惊慌地抬起头,她对上了一双乌黑幽邃的眼眸,眼眸的主人是一个面容精致的男子。她从未见过五官如此俊美的人,每一个线条的勾勒都完美到了极致。这样的人。 她有些出神。突然一阵寒意,让她反应过来,并懊恼自己竟会在这节骨眼上犯傻。 珞葵快速后退,并向窗台急速跑去。还未来得及跳出窗外,她的右肩便被拽住,力道大得让她吃痛地轻呼出声:“啊。” 手的力气在听到这叫声后,有些松劲。她趁机反脚向后踢去,迅速挣开了钳制,敏捷地跳向窗外,头巾却在那一瞬间被人扯下。瀑布般的青丝如绸缎滑落下,在风中轻柔地飘动,与这暗夜融合,构成一幅幽美的画面。 男子突然停下脚步,沉默地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 屋外响起了嘈杂的人声,房门被敲响:“轩丘公子,刚才府内闹贼,您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经过吗?” “我没有看到。”男子从窗台走回桌边,点亮了烛灯。 第003章 再会 头巾之事,珞葵的确担心之至。她担心抢走头巾的人,会知道她是“隐云”的人,如果这件事让梁垣府的人知晓的话。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闯下大祸了! 不过,令她感到奇怪的是,梁垣府并没有找“隐云”的麻烦,只是加强了府内的守卫。 那标志做得十分隐蔽,他应该还没有发现吧?得到这个消息珞葵曾自我安慰地想过。 千丝昨日叫人传信给她,说师傅并没有生气,还说任务虽然失败了,却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让她不必因为自责而独自承担。 这一系列地话语,非但没有让珞葵放心,反而引起她的怀疑。因为目标暴露,要再潜入梁垣府盗取证据,就不再是易事,这对寻找证据明显不是有利的事。莫非,师傅已经想到其他方法了吗? 珞葵坐在窗前,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想乱了。 夜色降临,轩丘府中。 “阳景,你前些日去拜访梁垣天的时候,梁垣府好像闹贼了?”轩丘恭文半躺在摇椅上,侧目看着自己的大儿子,轩丘阳景。 阳景悠闲地靠在窗边一边,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是的,不过那几个小贼好像并未盗取任何东西,而且也没有被抓住。” “是吗?看来梁垣天手下的懒散之徒,倒是越来越多了。”轩丘恭文端起茶,呷了一口,又继续对他说道,“明晚我要去拜访一下老朋友,顺便提一些事,你也一起去吧。” “明白。”阳景起身朝门口走去,却又被轩丘恭文叫住。 “阳景,明日所谈之事中,也包括了你的事情。” 阳景停下,转身颔首看向轩丘恭文,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淡淡一句:“随便吧。”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还是不情愿吗?”轩丘恭文锊了锊胡须,漠然一笑。 第二日,夕阳西下时,纳兰府中。 “哈哈哈……若老弟真是越来越风趣了!”轩丘恭文大笑道。 微生若也是一脸的喜色。正堂中,却只有阳景沉静地坐着,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哪里哪里,恭文兄这些时日不见,倒也更精神了。又有这么个优秀的儿子替你管理府中事务,真是有福气!” “若老弟,怎么不见令千金的身影,难道她不想见见我这个伯父?” 阳景眉梢轻挑,仍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喝着茶。 “珞葵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随便出入正堂呢。不过,恭文兄既然想见见小女,我立刻派人叫她过来。“微生若叫来一个丫鬟,低声吩咐了几句,便让她下去了。 别苑,珞葵房中。 珞葵正让自己的贴身丫鬟水儿替她上药。几日地休整,淤青渐渐有消散,但右臂还是不能行动自如。 “小姐!小姐!”一个丫鬟慌慌张张的跑进屋,“老爷说来了客人,让你立刻去正堂见见。” “客人?”珞葵面有疑色。会是什么样的客人,非得让自己也去?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 珞葵匆匆穿好衣服,简单打理了一下自己,便向正堂走去。 阳景正细品手中精贵的名茶,一阵轻细的碎步声,让他抬起头来。 纯白底艾绿色碎花交领半臂襦裙,一头乌黑长发梳成的垂鬟分肖髻上只简单的系了一条月白凤纹的发带,简单清丽却显出脱尘气质的衣着。 阳景只是淡淡瞟了一眼,便不再看她。 微生若看到女儿的到来,笑容不自觉的蔓延开。 “爹。”珞葵对父亲施礼道。 “珞葵,来见见你的恭文伯父。”微生若笑着说。 “是。珞葵见过伯父。”珞葵转身又向轩丘恭文轻施礼。抬头的刹那,她的目光与阳景交错。 一张不施粉黛的绝色面容便如此映入阳景眼中,清丽绝尘,高贵脱俗,竟比那世间的艳色女子更夺目。 第004章 识破 阳景在曲折迂回的廊间随意穿行。看来,有些问题或许该证实一下了。如此一想,不觉路过一片在树林围绕下的蓝鸢尾丛时,他终于看到池水边那个亭亭而立的身影。 月色之下,她淡色的裙裾仿佛融进那清辉中。 阳景嘴角轻轻勾起:抓住你了。他隐去脚步声走了过去。 “微生小姐。” 珞葵没料到会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有些惊慌,但她很快镇定地转过身向他施礼,问道:“轩丘公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无事。不过,我心中倒有些困惑想得到解答。”他微咪着双眼,带着笑,却让珞葵瞬间心生冷意,“微生小姐贵为微生府的千金,为何会夜闯梁垣府呢?”。 “轩丘公子真会说笑,我一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会有本事夜闯戒备森严的梁垣府。”她又转回身,生怕阳景会从自己的脸上看出端倪。 阳景轻笑一下,没有说话,只是随手接住从树上飘下的树叶。突然,他手指屈伸,叶子如利刃疾速射向珞葵的后颈。 珞葵只觉身后一阵凉意袭来,忙侧身闪过,叶子从她的左脸擦过,扎进了前面的树干中。 她看到嵌进树干中的叶子,吓得脸红了又白,想也没想就气恼对他叫道:“轩丘阳景,你太过分了!”当她反应到自己的失态时,却已经来不及了。她难堪地咬住嘴唇,低头不看他。 阳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的举止,说:“微生小姐不是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吗?怎么如此轻易就躲过了攻击?” “如果我真不会武功,那叶子不是早要了我的命?”珞葵现在想想,也觉得有些后怕,他刚才出手完全没有留情。 “正因为我知道你会武功,才会用那一招激你。” 珞葵不免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我会武功?”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从你刚才进入正堂时,你就已经暴露你自己了。“他惬意地靠在树干上,看着她,”一般来说,小姐的闺房与正堂一定相距甚远,而你却在丫鬟跑过来呈告微生大人不过片刻间的时间就到了。而且你进门时气色沉稳,呼吸平缓,一定不是跑过来的。既然不用跑就可以这么快赶到,那一定是用了轻功。而且,当你从我面前走过时,身上有一股软金膏的味道,软金膏是习武之人常用的一种治疗跌打淤肿的膏药。如果只是普通的扭伤,是不需要用它的。之后,你又说了肩部受伤的事。所以,在断定你会武功的同时,也可以肯定当晚的黑衣人是你。” 他说完后,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珞葵的手握紧又突然放松,她叹了口气说:“轩丘公子的智慧和武艺,我的确佩服。不过,关于那件事,我有保密的权利。”她希望最后的保命符还有些用,或许他还没有发现头巾上记号。 “就算微生小姐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隐云’想想吧。擅闯私宅,还是四大名门之一的梁垣府。这东西要是被梁垣大人看到的话……”他从怀中掏出那方黑色头巾,黑线绣的云朵的标志,已经被银丝代替,异常醒目。 珞葵脸色一变,这轩丘阳景果然不是一般人,这回自己可是把祸惹大了! 她正考虑怎样才能骗过他时,丫鬟木儿突然跑了过来:“公子!轩丘大人和老爷让你去正堂!” 听到这句话,珞葵如负释重,这次可以多拖延些时间找个合适的借口了。 阳景恰好瞥见了她一脸庆幸的表情,他只是轻轻一笑,口气中略有遗憾:“微生小姐,看来我们只有下次再聊了。告辞。” 没想到这世人口中遵纪守礼的大家闺秀,竟还藏着如此有趣的秘密,可以打破她那张平静的表情,看到她恼怒的样子,意外的让人觉得好玩,总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这样有意思的人了。 “微生珞葵。”阳景自言自语,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真希望可以快一点再见到你。” “阳景,我已经把提亲的事向你伯父说了。”轩丘恭文满脸笑意的看着阳景。微生若在旁边也是脸上带笑。 “父亲,我觉得提亲的事应该暂缓。”阳景淡淡的说。 轩丘恭文的脸一下子变地严肃:“阳景,珞葵这样出色的女子,这世间可是少之又少!” “您误会了。现在微生大人和父亲都有重要的事情还未完成我只是想在事情结束以后,再谈此事。”这样的人,或许会让他觉得以后的日子不那么无聊了。 “阳景说得也对,我也不想把珞葵牵扯进来,毕竟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恭文兄认为呢?” “竟然若老弟都这样说,那此事便暂缓。不过,可以先将我们两家订亲的事告知出去,也算是给珞葵定下个名分。” “如此甚好。”微生若点头。 珞葵一个人走在街上,一身男装打扮,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在旁人眼中看来,就是一个有些忧郁的秀气小公子。 她这次外出,目的是将头巾之事告知隐娘。她知道,这件事已经不是她一个人能解决的了。这个轩丘阳景,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显示那被掩饰地如此隐秘的绣制标识?竟然轻易的就将它找了出来。 怪胎!珞葵忍不住在心里骂道。 长得一副好皮相,性格却如此恶劣,所以她才讨厌那些纨绔子弟。 第005章 冤家 “是。” ---------------------------------------- 千汇楼某间雅室中。 “来来,小公子。先把这杯酒喝了。如果你让大爷我高兴了,一会就赏你一样好东西。”那胖子斟了满满一杯酒,淫笑着递给珞葵。 珞葵淡淡一笑,伸手接住酒杯的同时,装作无意般手一倾,那酒就直接洒到了胖子昂贵布料的衣服上。 “呀!真是抱歉。我这手一滑,没想到坏了老爷的衣服。老爷,您过来,我给您擦擦。”珞葵一副歉意的样子,那微微上挑的眼角,看得胖子火也点不起来了。 胖子就这样迷噔噔地站起来,朝珞葵走去。见他快要走近时,珞葵眼中冷意一闪,装作不经意地伸出一条腿。胖子没注意脚下,眼看着小美人就在面前,刚想扑过去,脚下一绊,整个人便扑在了地上,脑袋刚好撞上桌角。 这一撞可不轻,气得胖子趴在地上,捂着额头大叫:“来人!快来人!快把这小妖精给我抓起来!” 外面的家丁听到声音,一窝蜂冲进来向珞葵扑去。 珞葵冷哼一声,一挥袖,数道银光从她袖中飞出,射向众人。 那些家丁还没看清楚,只觉身上的力气突然被抽离,一下子全都倒在了地上。 “你们这些混账,老子白养你们了啊?还不给我起来!”胖子见状,越发恼怒。 珞葵盯着狼狈倒在地上大吼大叫的胖子,轻轻一笑,蹲在他面前:“老爷,若是平时遇到这种事,到这一步我一般就不计较了。可惜,今天我心情不好,既然您这个上好的出气包在这,我也得好好利用一下,您说对吗?” “呸!今天算老子倒霉,搭错了人,我认了。但是我卢丈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什么没见过,若是连你这个小娃娃的这点威胁都怕了的话,我还混什么!”胖子动作虽狼狈,但神情却意外的有骨气。 珞葵略有些惊讶,她原以为这老色鬼会因此求饶,可没想到他竟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 不过想归想,她手中的银针仍是毫不犹豫就刺了了下去。她就不信,东西扎下去,这胖子还会嘴硬。 “且慢。”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珞葵的怒气一下升起,反手将银针毫不犹豫地朝声音的方位射去。 “微生小姐,你这见面礼送得可够突然。”阳景瞟了一眼夹在指缝间的那根细小却形状奇特的银针,然后就见珞葵转过身,冷冷地看着自己。 “轩丘公子出现的可真是时候,莫非与这人有什么私情?”略有些讽意地话语,脱口而出。 阳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微生小姐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咄咄逼人了?” “你!”她有些恼羞成怒,但碍于周围的人却也生生将话咽了回去。只是那双颊因为怒气染上了一点微红。 阳景也不再言语,只是微笑着盯着她的脸,仿佛想看出什么来。 珞葵终是忍不住,平了平情绪,淡淡开口:“轩丘公子,我不过是为民除害,这样你也要阻挠我?” “除害?呵,微生小姐真是言重了。卢丈虽然有一喝酒就会发酒疯,品味差了些,喜欢年轻俊美的小公子,没读过什么书这些缺点。除此之外,他倒也没什么本事做出什么坏事来。”阳景示意身边的手下将卢丈扶起来。 珞葵心里一阵抽搐,不知道阳景话里藏着什么意思。 阳景看珞葵阴晴不定的表情,悠悠又加了几句:“这本来不算是什么大事,我想微生小姐也不方便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过,微生小姐若还想在这种事上斤斤计较,要是伯父听到什么不好的传言,这对大家都不好,不是吗?” 听到这话,珞葵脸色沉了下来:“轩丘公子,你这是在威胁吗?” “不敢不敢。”阳景微笑着否认,神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我的意思只是,留下卢丈,以后会对你们有所帮助。” “帮助?”珞葵看了眼旁边坐着捂着额头直叫唤的胖子,实在是无法相信这样的人会有什么用处。而且,他刚才说的是“你们”,也就是说这胖子会对“隐云”有用,这样说来。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阳景还未开口,那卢丈倒先说话了:“微生小姐,刚才不知您的身份多有得罪,还请见谅。您若是不相信我卢丈的本事,大可不听轩丘公子的话,继续刚才的,杀了我便是。” 第006章 遇险 地下的某个深处。一条人工挖掘的隧道蔓延至黑暗中。幽暗,漆黑,以及死亡的气息弥漫在这寂静的隧道内。黑暗中不时会有老鼠跑过的吱吱声,以及水滴下落的滴答声。如果不是仔细的查看,根本不会注意到这隧道中的一面墙壁上有一块突起的半圆形石球,石球的周围恰好有一圈缝隙连接到一起,这是一扇石门。 而这石门的背后,一间宽阔的暗室被四周墙上昏黄的火把照亮。 暗室中整齐地站了十二个身着夜行衣的人,他们的脸隐在黑暗的阴影中,默不作声,等待着命令的发出。暗室前段的石椅上,一个黑色的身影沉默地坐着,周身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 那人静静地环视了一下面前的手下,突然开口:“今日召集各位到此,是有一笔大买卖需要我们出手。若是利润,对我们来说自然是丰厚。不过相应的,这次的目标很棘手。你们,有谁愿意接下它?”沉稳又极具震慑力的声音,回荡在暗室中。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一个身影从队列中闪出:“属下愿为环主效劳。” 队伍突然产生短暂的躁动。要知道,这次聚集的这十二个杀手,在“银环”中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都因为这次任务的难度而有些犹豫。没想到,竟有人这么快就接下了。 “银环”的头领环主,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位杀手很久,才缓缓开口:“如果这次任务失败了,你可是要提头来见我的。” “属下明白。” “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将目标的人头带回来。至于其它的资料,等会儿我会交予你。那么,散了吧。” 话音刚落,屋内的其它十一人倏地消失身影。 此刻,空旷的暗室中只剩两人。 黑色身影沉默了一下,便冷冷地说:“你过来。” 三月初春。 春意料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嫩草的清香,郊外蜿蜒小溪中,许多鱼儿在石缝之间窜来窜去,岸边一颗形状怪异的老树的树枝上也冒出新生的嫩芽。一切看来都充满着名为生的寓意。 “小姐,外面的阳光照着人很舒服。难得出来一趟,您要不也出来晒晒?老是憋在屋里会捂出病的。”丫鬟茶露隔着马车帘子,低声问着车里人。 “茶露,扶我下来吧。” 梁垣府的四小姐梁垣芩,轻提裙裾,信步走下马车。轻风卷着她柔软的长发,那玉雕似的脸上带着轻柔地微笑。 在马车旁站了些许时候,梁垣芩觉得头没有那么疼了,这才打量起四周的景色。很快,那棵冒着新芽的老树吸引了她的注意。 茶露见自家主子表情突然变得愕然,便顺着她的视线瞧去,也惊讶的说:“这个真是奇怪了。昨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来的,这老树的树心明明就已经枯朽尽了,怎么今年倒开始长芽了?” 梁垣芩听她这样说,不由来了兴趣:“茶露,我们过去看看。”说罢,便朝那老树走去。 这一走近,梁垣芩便感到一股幽凉之意,那树干不知是因为泉水的映射还是什么原因,泛着幽幽磷光。梁垣芩看呆了眼,不由自主伸出手想抚摸树干。 “别碰!” 一个清冷的声音喝住她,梁垣芩惊的手一抖向后退了几步,脚下沾了晨露的草地极为湿滑,她脚下不稳,硬生生地要摔在地上。 “小姐!”茶露吓得尖叫一声,急忙出手想拉住她。 一个身影极快地闪到梁垣芩的身后,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她。 梁垣芩惊魂甫定,一张秀颜吓得惨白。 “喂,没事吧?” 是刚才那个清冷的声音,只是现在还带着一点不耐烦的语气。 梁垣芩这才缓过劲来,意识到自己正靠在别人的身上,连忙起身。她脸上带着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茶露见小姐低着头,以为是那人做了什么轻薄之事,想也没想开口便斥到:“喂!你这人好大胆子,连我家小姐都欺负!” “哼。”那人只是冷哼一声,并不理会茶露。 茶露见状,气极,又想开口,却被梁垣芩制止了。 “小姐,你这是?”茶露有些吃惊地看着梁垣芩轻握住自己的手臂,轻轻地摇摇头。茶露心里虽是不解,但也只有住口规矩地退到梁垣芩身后。 梁垣芩这才抬头看向对方,却在看清他的脸的同时愣住了。 第007章 夜盗信物 白水城的夜晚胶着在极端的繁华和寂静中,与热闹的夜市区只隔着数条街道的轩丘府,此刻却陷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若不是正门处所挂的几个昏黄的灯笼耀着模糊的烛光,照出牌匾上“轩丘府”这几个硕大的字还显着一些生气,这弥散着死气的宅邸还真让人会错以为此处不过是个无人的废宅。 残月隐于暗云之中,朦胧的透出些淡光,让原本就昏暗的道路更加模糊了。 不过此景却让某个身着夜行衣,蒙面潜行于夜色中的人心里暗喜。 珞葵伏在屋顶上,凭借高低起伏的檐角巧妙地藏住自己的身影。长发被一根黑色丝带轻巧系住,混在浓重的墨色中,微微泛着光。 从她刚才潜入轩丘府一直到现在,看到的守卫以及家丁才不过寥寥数人,而多数的房间也都处于空置状态,整个府邸看起来极为冷清。 珞葵有些奇怪,按理说轩丘也算是白水城四大家族里最强势的一族了,而这一代轩丘的后人从数量上也比自己家的多,怎么这府邸却如此缺乏人丁?莫非,轩丘府有什么事情急需人手,所以临时把府中的家丁守卫都调去用了? 她越想越觉得奇怪,却又理不出什么头绪,又想到自己此行是为了其他事,便不打算再为这事深究。 可是 这轩丘府没事修这么复杂,也不怕贼没有防到,倒把自己给绕晕了。珞葵趴在屋瓦上泄气的想着,完全没意识到刚才已经把自己归为了梁上君子。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从进入府邸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可她仍然在原地打转。若不是因为轩丘大人的三个孩子都是男孩,自己怎么可能会因为从未到过这里而弄得现在连基本的路线都找不到。 不行,不能放弃。只要头巾没有拿回来,隐云就随时都处在危险的境地中,而且那个人又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角色。想到这里珞葵的脑子里现出那个眼神危险却让人觉得有着异常吸引力的俊美面孔,心里不由有些颤抖。 正当她苦恼于要怎样才能找到通往阳景房间的正确路线时,两个端着茶盏的丫鬟出现在她脚下的走廊上。 “哎,我听说大少爷这些日子心情不好,每天很早起身又一直忙到三更才睡下。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你管那么多干嘛,老爷都说了,人家大少爷是干大事的人,忙是应该的。你看,大夫人这不是让厨房炖了燕窝粥让我们端去给大少爷补身子,你瞎操什么心啊。” “也是,连老爷都这么看好大少爷。说实话,大少爷的相貌才华哪是三少爷四少爷能比得上的。” “嘘!你小声点,这话要是被别人听了去告状,咱俩可就惨了!快点走。” 珞葵暗喜,屏住气息悄然跟在那两人身后。 不过半刻,她就看到那两个丫鬟走到一处别院的小门前,门口站着一名守卫,应该是阳景的手下。 “你们干什么!”看到两个丫鬟话也不说就往苑内走,守卫拦住了她们。 “大夫人让我们端燕窝粥来给大少爷。” “少爷已经休息了。你们不要去打扰他,把粥给我!”守卫强硬的口气根本不容她们拒绝和争辩。 “是,奴婢们退下了。”丫鬟们不甘的将手中的盘子递出,怨恨的眼神扫过,却只有回去。 守卫摇了摇头,转身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一旁的石桌上。少爷的吩咐,无论是谁都不可改变的。 珞葵趁着守卫转身的空当,轻巧地翻过围墙落入苑中,朝着那所最大的房子潜去。 他应该是睡下了吧?珞葵不由在心里祈祷着希望阳景已经熟睡。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扇雕刻精美的大门推开一个缝,身子灵活地窜了进去。黑暗中,因为这极其安静的环境,她的心跳也因为这诡异的寂静有些紊乱。 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响在一切有可能藏头巾的地方翻找,不知为何竟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奇怪,按理说他应该会将头巾放在离自己较近的地方,可是这房子她都快找遍了,连个影子都没看见。现在,唯一没有找过的地方,就只有内室了。 第008章 心动 “是,属下告退。” -------------------------------------------- “呼……”听到脚步声渐远,珞葵小声的舒了口气。却突然想起阳景最开始吓她时说的那句话,顿时一股怒意升起:“什么夜游?从你嘴里难道就不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谁说没有,我刚才不就是凭着嘴里的好话救了你吗?”阳景嘴角微微勾起,眼里满是戏谑之意,“三更半夜跑到我房间里面来,不是夜游是什么。” “你!”珞葵自觉理亏,想反驳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一脸不悦地推着他,嘟囔着,“不要离我那么近!” 待手触到对方身体时才发觉手上的感觉不对,抬眼一看。便见朦胧月光之下,男子上身只批了一件单衣,未扣上的衣服内,精壮的胸脯若隐若现,而她的手此时正落于之上。珞葵立刻反应过来,一张脸顿时爆红,连忙缩回双手,转过身子,不敢再看。 “你你你!你这个暴露狂!”她羞得只觉脸燥热得难受,忙取下面巾,以手作扇急急地扇着,只是那可恶的心脏还跟疯了似的狂跳。 阳景见她如此失常的反应,暗自一笑,一时玩心大起,也不打算扣好衣服,只是顺势张开两臂撑在柜子两侧,刚好将珞葵笼在自己身下。然后低下头,将唇轻轻凑到她耳边,低声而又缓慢地说道:“既然你看了,也碰了我的身子,那是不是要负点责任才好。嗯?”最后那个字,他故意抬高尾音,让声音蛊惑又迷人。 珞葵被突然地桎梏,只觉得那特别的气息已将自己完全包围住,动弹不得,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靠近耳边的呼吸。一时间,她竟张皇失措不知怎么办才好,只是结结巴巴地辩解着:“你……你……你胡说些什么,只是碰了一下,又没让你少块肉,负什么责啊?” 阳景眉头微皱,一副很苦恼的表情:“哦?既然如此,那你让我还回来,我就不计较了。”那样子,仿佛自己被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哦。”珞葵下意识应了一声,但立马发现情况不对,怎么现在变成自己占他的便宜了。她反应过来,张嘴刚想辩驳,就被抢了去。 “唉,算了,这个人情就算你欠我的,以后等我想起来再还吧。就这么说定了。”阳景爽快的下好定论,见对方还想插嘴又很快补了一句,“我的身子可是除了我娘之外,还没给其他人看过呢,你这次便宜可占大了。”说完便忍着笑,低头看她反应。 珞葵有些气结,无奈比不过某人的不要脸,只有转回身,用自己平生最恶的眼神狠狠地瞪着他。这眼神刚飞出去一半,就看到对方离自己极近的俊颜带着笑意地看着自己,因为距离的过近,她几乎都可以看到那双微弯的双瞳中印出的自己的影子。 于是,她再一次很不争气的脸红了。 阳景瞧着臂间的女子难得露出的各种有趣表情,竟觉自己心神微动。于是大发慈悲的撤回手,悠然地扣着衣服。又突然想起什么,轻轻一笑,问:“微生,你穿成这样跑到我房间里面来翻箱倒柜的,到底想找什么?” 明知故问。她在心里嘀咕道。随即恢复正常的神色,冷冷地看着他:“我来拿回我的头巾。” 阳景不动声色地整理好衣服,随意瞟了她一眼,也是淡淡地回答:“你的?我好像记得它现在已经是我的了吧。”然后像是故意似的又恶劣地补了一句,“战利品。” 话音刚落,五道银光突然从珞葵的手指间飞出,直射向他的面门,凛冽而又无情,还带着某种难掩的怒气。 看不清他是何时出手的,珞葵身体一颤,竟再没有力气站立,软软的朝地面跌去。 阳景只伸手轻轻一揽,那纤细的身子便倒在了怀中。 珞葵无力反抗,身体因为羞愤微微颤抖着:“放开我!” “银芒针。呵,微生,你也真够狠的。”头顶的声音带着笑,似是无奈。 珞葵闻声抬头,便见阳景左手中的五根银针正泛着幽幽的浅光,耀在他的眼中,摄人心魄的感觉。 第009章 梁垣芩中“蛊” 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回到府中的梁垣芩却并没有受到过多的关注,反倒是那一身浴血的冷面少年让开门的家丁愣神了好久。 “那个,今天谢谢你。”少女赶在少年离开前,急急地说了一句,一向苍白的脸颊泛着淡淡地微红。 少年脚步一顿,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也无半点言语便离开了。 梁垣芩怔怔地看着少年渐远的冷漠背影,心里有微微的失落感。门口家丁有些不耐烦的催促,让她不得不不舍的踏进那扇她一直想逃离的地方。 “你说,你被人袭击了。”梁垣天坐在椅上,语言淡漠,神色不耐。仿佛遭到袭击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而不是他的小女儿一样。 “是……爹爹。”梁垣芩的声音已经弱得像游蚊,也不敢多说一句,只是低头,温顺又乖巧。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以后没事别出去瞎跑,少给我添些麻烦。别像你娘一样。”梁垣天挥挥手,似乎不打算管这事,满脸的厌烦。 少女有些委屈的咬着唇,却不敢反驳,只是头越渐地往下垂,憋在嗓子眼里的一点声音,微弱的冒出来:“是。芩儿这就回房。” 理所当然的没有回应,少女转过身,一滴晶莹的泪水无声地没入雪白的衣裙上,瞬间无影。 “小姐,您瞧,我到厨房给您找了些参茶,您快喝点压压惊。”茶露高兴地从端着一杯茶盏进门,看见却是已经哭成泪人的梁垣芩。 她一下慌了,赶忙放下托盘,跑过去蹲在梁垣芩的面前焦急地问:“小姐,别哭,不是没事吗?难道是哪里伤到了,您快给我看看!”说着便拉着梁垣芩的衣服想检查伤口。 “没,我没受伤。茶露,别担心,我没事。”梁垣芩哭得厉害,见茶露误会了,忙抽噎着解释。 “没受伤吗?那就好,真是吓死奴婢了。”茶露松了一口气,“小姐,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茶露可就不好交代了。” 不说还好,一听到这话,梁垣芩哭得跟厉害了,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沾湿了衣裳。 茶露这下慌神了,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说错了,慌慌张张不知怎么办:“小,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给我说啊,我去给您找大夫。” “茶露,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大家都很讨厌我啊。”少女单手掩面,哽咽着说。 茶露听她这么一说,突然就明白了,笑着说:“因为您才是我的主子啊!这府中,就小姐您一个人对我好,茶露知恩图报,当然也要对小姐好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梁垣芩的干涸内心突然像引进一方泉水,滋润着那早已皲裂的伤口,泪水终于止住了。 “茶露,谢谢你。”梁垣芩突然抱住茶露,带着鼻音的声音嗡嗡的很可爱。 茶露顿时不好意思了,害羞的傻笑着。 梁垣芩松开手,睁着那双还红通通的兔子眼,小心翼翼地说道:“茶露,我们偷偷溜出去玩好不好?” …… 茶露一脸紧张地死盯着前面走得飞快的娇小身影,深怕一个不注意把她的小姐弄丢了。此时两人都换上了合身的男装,少了平日繁琐衣裙的束缚,梁垣芩只觉得身心都轻松了好多,不觉脚下的步伐越发的快,在拥挤的人流中钻来钻去。 第010章 交心 “蛊?好奇怪的名字,就跟你一样。”她调皮的笑了。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有什么好奇怪的。”蛊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虽然周身的冷冽气场警告着生人勿近,但似乎这一点对面前的这个美丽的少女没有一点作用。 梁垣芩见他有些不耐的模样,却没有感觉到恶意,只是单纯的觉得这神秘的少年只是不善言辞,不习惯与人交往罢了。 于是,她小心地问道:“你不问我为什么又偷偷跑出来?”她记得那时他送她回来的路上,颠簸的马车里,车帘被突然撩开,她还未从那场屠杀中回过神来,于是吓得往后一退。 “回去后不准再出来。”他只简单地警告了一句,便放下车帘继续沉默的驾车。 那时的他,脸上还带着血迹,混着左眼那道疤痕,有些狰狞却让她意外的觉得心安。 蛊抱着双臂,只是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后者顿时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既然你不想说,我强迫你又有何用。” “哦。”有些失望的应了一声,她原是期待着他来问,这样她会觉得自己也被人关心着。可现在听他这样说,便觉得自己真是自作多情。“心口有些疼呢。”梁垣芩苦笑着想。 一时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压抑。 就在梁垣芩正在考虑要不要请求蛊送自己回去,茶露这会儿怕是要急哭了吧?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好受些。但,那个地方,她是真的不愿回去。 这边梁垣芩纠结着自己的去向,冷漠的少年倒先她一步开口了:“不想现在就回去的话,我有个地方。”到这里便住了口,静静的等着答案。 突如其来的欣喜将刚才的犹豫和难过一扫而空,她开心地望着他一边应着一边重重的点头:“嗯!” 答应倒是答应了,但到了真的跟着蛊朝着偏离中心的城外走去,内心还是有些小小的忐忑外加一点兴奋。 “蛊,你说的地方,就是这里?”梁垣芩难以置信的指着面前这座危耸的旧式塔楼,扭过头问他。 石头堆砌而成的圆柱形塔身上,长着许多丛稀疏的野草,仰头看去,整个建筑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那残破的塔顶给人一种倾斜的错觉,好像这塔随时会倒塌一样。 “真美……”少年抬头仰望塔顶喃喃道,原本就清秀的脸因为眼神的柔和显得更为好看。 梁垣芩心里暗暗吐舌想:“不光长得独特,性格独特,就连喜欢的东西也那么独特。” “上去吧。”回过神来的蛊,又是那副冷漠的表情,他看着她说。 “嗯……”虽是应了,但那岌岌可危的高塔,以及看起来随时可能会断掉的楼梯,让她迟迟不敢前进。 发现她胆怯的原因的蛊,先她一步跳上了一个极陡的台子,然后转回身蹲下来,朝她伸出一只手。 梁垣芩突然就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只手,突然想到就是这只手拉着她逃离危险,带她找回方向。而现在,这只手又要带她驱走恐惧。 梁垣芩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她吸了吸鼻子,微笑着抓住那只手,不同于他表面的冷漠,被厚茧覆盖的手掌异常的温暖。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永远牵住这只手,好像只要一握住它,那些所谓的痛苦,也不就再是痛苦了。 可惜,那只是如果。 梁垣芩有些悲伤地想着,她知道这不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气喘吁吁地爬上高塔,思绪很快被眼前的景象打断了。极小的塔顶上只简陋的耸拉这几根断裂的木柱,剩下的只不过是刚好拼接成一个小棚子的雏形,勉强可以遮挡一下风雨。蛊拉着她坐到一根木头桩子上,然后放开手自然地站在她的身旁。 “原来这里可以看到整个白水城的大貌啊。”梁垣芩惊讶地俯视着脚下的楼宇,街道,然后侧过脸仰头看着他,脸上带着快乐的微笑,“蛊,你真厉害!” 少年的耳根漫出可疑的淡红色,他很快转头看向那壮丽的景色,声音平静:“我每次到这里,看到整个白水城被自己踩在脚下,就觉得一切也不过如此了。” 第011章 信物交还 翌日,日落之时。 考虑了诸多因素,珞葵还是决定换上男装只身前往暮亭。一路上,她一直在回想昨晚阳景说的那个他所谓的致命弱点,无奈思前想后也理不出个头绪。倒是思想老是往那双深邃的眼眸偏去,让她心绪不定。 但是一切的想法在看到暮亭中那个背对着她站立的俊逸颀长的身影时,全都烟消云散了。 傍晚的暮亭在红日余晖下,蒙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装,阳景站在那耀眼的光芒中,犹如天神一般华丽,震慑着珞葵的内心。 仿佛觉察到她的到来,阳景转过身对着向自己走来的珞葵微微一笑:“你终于来了。” “既然我按照约定来了,那你是不是也应该遵守承诺呢?”淡淡地,像是要刻意疏远的语气。 “那是自然。”阳景从袖中拿出头巾,微笑着递到珞葵面前。 珞葵微微皱眉,她看到阳景如此爽快就交出之前一直以此要挟自己的头巾,有些怀疑的看着他,却并不伸手接。 “怎么,开始不是想尽办法想拿回它吗?现在我都只差双手奉上了,你却不想要了?”阳景笑得及其无奈,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你会这么容易就把东西给我?”珞葵盯着他,一脸的怀疑。 “哦?按你的说法,我是不是应该提点什么要求,你才愿意接受啊?”阳景眼角微挑,嘴角带着一丝坏笑。 “我可没有那么说!”她见他故意歪曲自己的意思,气得不禁提高了声调争辩道。 “可是我接受到的信息就是如此啊。”坏笑得越渐明显。 “你这是强词夺理!” 阳景略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既然你都觉得我是这种奸诈至极的人,那我还是把东西拿回去好了。”说着就要把头巾拿回去。 珞葵见他要拿回头巾,心急之下一把抓住了阳景拿着头巾的手:“等等。” “怎么?”阳景挑眉看向抓住自己的那只纤长的手,眼底隐着得逞的笑意。 “你……你说要还给我的。”她顿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为情的别过脸,但手却没松开。 “你把我的手抓着我怎么给你啊?” 听到这句话,珞葵的脸唰的红了,她慌忙甩开阳景的手的同时将他手中的头巾拿了过来。头巾入手的那一刹间,她瞧见阳景脸色微变,突然反手抓住自己尚未收回的手臂。珞葵一声惊呼,便被他拽入怀中,紧紧搂住。然后在她立刻反应过来开始挣脱的时候,低声而又严肃地说了一句:“你被跟踪了。” 短短的五个字,却让珞葵的身体瞬间僵直。 “怎么可能,我从未暴露过自己的身份。”珞葵的脸被迫贴在他的胸口上,耳边传来的是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她努力抑制自己内心的慌乱,尽量保持声音的平静。但心里却止不住的乱想:莫非是在哪个关键的地方留下了蛛丝马迹,让什么人借此查了出来?可是,之前的每一次任务清扫的都很彻底啊,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她越想越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又理不出个头绪,一时心烦意乱。哪料阳景早已在心里暗笑不已,将她那不断变化的纠结表情尽收眼底。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那人现在还在看着我们。”阳景低沉地声音像在压抑着什么似的在她耳边响着。 “我明明……”她有些气恼的想争辩,抬头便见阳景眼中含笑,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便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轩丘阳景!普通人看见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当然会觉得奇怪好不好!”珞葵羞恼地一把推开他,脸颊因为情绪的激动有些绯红。竟然上了这种无聊的当,还被趁机占了便宜!亏她刚才还那么紧张。珞葵越想越羞愧,脸也愈发的红了。 “两个男人。”阳景眉一挑,坏笑着看着她,“微生,你是不是把自己的性别弄错了?” “你!”珞葵气结,又不知该如何反驳,于是扭头便走,“我要走了。”她觉得自己要是再待下去肯定会被气死。“等等。”阳景伸手拉住她,脸上是莫名的笑意,“你忘了还欠我一个人情了?” 第012章 真正的一面 珞葵听此话,神色有些凝重,低头思索着什么,好像在研究他这话到底为何意。 阳景暗笑,头垂得更低了,薄唇凑到珞葵的耳边,用一种极其温柔的声调低声说:“我不过随意说说,你就如此当真。这样会让我误会你对我有意思的。” 珞葵还正在想阳景话中的意思,突然就感到耳边一阵热气传来,还没反应过来,接着便是一句让她瞬间气炸的话。 “轩丘阳景!”珞葵气极,一脚踹向阳景的膝盖。她只觉得全身的热血都往头上涌,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她最为生气,以及失控的一次。 阳景往后一闪,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仿佛早料到她会如此生气。待珞葵的第二脚又要袭来时,阳景微笑着开口:“这样多好,不用掩着自己的情绪,不觉得轻松许多了吗?” 珞葵的腿踢到一半就听到他突然这句话,愣了一下想收回脚,身体一个不稳便要倒下,阳景眼疾手快想搂住,却突见珞葵眼中狡黠的光,心里暗忖不好,膝上立刻传来一阵剧痛感。 “这是还你昨晚对我的戏弄。”珞葵笑得颇为得意。从昨晚的交手她就知道硬碰硬她肯定是毫无胜算,所以她便趁机来个损招,解了心中积怨。虽然这招有些上不了台面,但对付这样的人就该这样。珞葵越想越觉得自己做得太对了。 “喂,我不就说了几句吗,至于这么下狠手啊?要是踢断了,你得照顾我一辈子。”阳景揉了揉膝盖,心想这微生小姐真有意思了。 “胡说什么,还没被踢够?”珞葵瞪了他一眼,脸却微红,样子有些可爱。 “微生,你真是有趣。”阳景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珞葵顿时语塞,表情有些许的不自然。刚才那样,的确已经将她平日的伪装完全颠覆。可是,这家伙都已经知道了自己另一个身份,若是再装下去恐怕才是真的笑话了。 “你不也是一样吗?轩丘家的大少爷,作弄人就这么好玩?没想到你的爱好竟是如此下作”珞葵既是想通了,索性也不再掩饰。毒舌她又不是不会。 阳景不禁哑然失笑,心想原来这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不过越是麻烦,他就越是想要征服。强者本性如此。 “微生,我对你的过去很感兴趣。”阳景瞳孔渐深,“说给我听。” “为什么?”珞葵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是什么用意。 “这与‘隐云’的机密无关,况且你的秘密我已经知道了,告诉我又何妨?不过……”阳景的神色间带着迷人的蛊惑。 “不过什么?”珞葵被他的表情弄得有些紧张,心里不由得抱怨着这人干嘛长得这么好看。 “不过主要的原因还是,我想要更多的了解你。”阳景眼角挑起,看着她,表情似乎认真又像是玩笑。 珞葵听到这句暧昧至极的话从他口中说出,竟无半点厌恶感,只是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不争气地开始加速。 阳景也不急,单手托着下巴,微笑着静待。 珞葵思忖了一会儿,觉得说出去对自己的影响应该不大,而且轩丘阳景这人应该也会懂得分寸,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朝中重臣。 珞葵算是下定决心,叹了一口气,说到:“我告诉你就是了,但你得答应我不把这件事说出去,包括‘隐云’的事。” “君子一言。”阳景回答地倒是出乎她意料的爽快。她还以为,他又会借此戏弄她一番。 不过珞葵很快恢复常态,平静地述说了八年前在冥城发生的那场如同噩梦般的经历。不过中间有些东西被她很好的掩饰掉了,那些东西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最后的秘密,或许永远都不会再被提起。 阳景听完她的叙述,皱了皱眉。虽然这故事的确让他有些吃惊,但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遗漏的地方,但珞葵既然不愿说出来必然有她自己的原因,以后再问便是。 “我终于明白微生你与其他富家小姐脾性极为不同的原因了。”阳景含笑,眼中明朗。 珞葵有些疑惑:“不同?我平日处事也没有出格的行为啊。” “别人自然是看不出。”我也不希望别人能够看出,如此自然真实的微生珞葵他一人独享足矣。阳景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只是眼里那谭深泉变得更沉了。 第013章 兄长归来 微生骆恒刚从苏州赶回府内,一身的风尘还未洗去便被父亲叫去了书房。一直商议事宜到日落之时,才被放出来。微生骆恒一番收拾之后,与父亲坐到饭桌前准备用膳时,才突然想起回来之后还未见到自家的宝贝妹妹。刚想开口让下人去传珞葵过来,就听到一个柔静地声音在门厅处响起:“哥,怎么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珞葵换了一身素雅的裙装,绾成凌虚髻的长发上简单的插上一根碧玉钗,却显得珞葵越发的出尘脱俗。她浅笑着走进饭厅,眼中是满满的喜悦。 “小葵,这可不能怪我。我才回来就被爹叫去书房说事,这会儿才消停下来吃饭。我可是天天都念着小葵的。”微生骆恒笑着解释道,语气满是宠溺。 “你这臭小子,就知道把责任推到你老子身上。我还不是为你好!”微生若一巴掌拍在微生骆恒的头上,恶狠狠地说,表情却是笑着。 “嘶!”微生骆恒疼得抽了口气,埋怨到,“爹!小葵在这里,你给我点面子好不好!” “行了。哥,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珞葵掩唇轻笑,打着圆场。 一时饭厅洋溢着许久未有的热闹气氛,就连一旁伺候的下人们的脸上都挂着笑。是啊,微生府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虽是身为名门的微生府,却并不像其他三府那般人丁旺盛。因为那位痴情的微生大人,一生只娶过一位夫人,也就是珞葵和骆恒的娘亲。微生夫人身体一直娇弱,在产下珞葵之后更是一病不起,经年之后便消香玉殒。此后,微生若也未再续弦。所以。微生府一向都处于一种冷清的状态,到后来微生骆恒长大,替父亲到苏州处理事务后,微生府更是寂静冷清。 现如今,大家都回来了,能够在一起开心的吃饭。珞葵从心里感到高兴。她的嘴角更是从开始就一直上翘着。 “小葵,什么事啊?这么开心。” 膳后,微生若去了书房,而微生骆恒陪着珞葵在这偌大的府内散步消食。他转眼就见珞葵极其高兴地样子,心里也不由得愉悦万分。 “哥能够回来,真好。”珞葵的唇抿出一条小小的弧线,眼梢轻轻翘起,眼神明亮。 微生骆恒心里有些欣慰还有喜悦,小葵出生不过一年娘就过世,爹陷在丧妻的悲痛中无力照顾小葵,他这个大七岁的哥哥便接手对妹妹的教育。教她为人处事,请最好的夫子传授她琴棋书画。一直到一年前他受任于苏州,才离开小葵身边。也正是因为如此,两兄妹的感情要比其他三府中子女间的关系要好很多。因为微生骆恒几乎是看着珞葵长大的,所以珞葵也从来不在他面前掩饰什么。 “小葵,今天你偷跑出去玩,回来得也太晚了。” 珞葵讶然地看着微生骆恒:“哥,你怎么知道?”她有些纳闷,明明吩咐过的,善后也做得很好,她哪里露馅了? 仿佛看出妹妹心中的疑惑,微生骆恒微微一笑:“你今天的着装太简便了。” “我平日的着装也是简单啊?”她还是没想明白。 微生骆恒微笑着摇头,刮了下珞葵的鼻尖:“你自己都说的是平日的装扮只是简单,可是今天明显是挑了一件最好穿的衣服。而且,平日常戴的镯子耳饰今天也没戴,发髻也是慌忙梳好的。若不是因为回来晚了,又打听到我和爹在饭厅,你又怎会赶时间穿得这么简便。” “我又不知道哥哥今日会回来,不然我肯定会早些赶回。”珞葵轻声争辩到。 “我没有怪你,只是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久了不安全,何况你的身份还在那里摆着。”微生骆恒好言哄到。 “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怎么用这种语气。”珞葵不由觉得好笑,她都已经十七岁了,哥哥和她说话的方式还跟她小时候一样。 “我这不是习惯了嘛。”微生骆恒无奈。 “而且,”珞葵转而自信一笑,“你觉得会有人有能耐欺负我吗?” 第014章 欺辱 一艘豪华奢靡的大船正驶向白水城,这座同样繁华奢侈与贫穷罪恶完美结合的地方。让人沉醉的同时,也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一个修长的身影负手立于船头,似乎在欣赏两岸的美景。江上刮来阵阵潮湿的凉风,掀起他苍绿的长袍,仿佛要与这青山融在一起。男子左手拇指上一枚戒指上嵌着的硕大玛瑙石上刻画着一个奇怪的图腾。 “主子,外面风大,您可别着凉了。”一个奴仆模样的老人颤巍巍地想要扶男子回船舱中。 “无妨。”男子摆摆手示意到,他仍是盯着远处的青山绿水,悠悠地开口,“陈伯,真让人怀念,这个地方。” “是啊,主子离开白水城少说也有十年了。”陈伯低声应道。 “我突然不想那么快回去了。”男子转过身看着陈伯,儒雅俊俏的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微笑,“我想在白水城好好逛几天。” “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您只须对老奴说,老奴会替您办妥。最好,这次来了之后,就不回去了。”陈伯苍老的声音平淡如镜。 男子笑笑,只是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拇指上的戒指,说:“怎么陈伯比我还要性急。我只是想逛逛而已,看看有什么有趣的东西。至于别的事,不急。” “主子恕罪,是老奴多虑了。”陈伯低下头,极为恭敬地说。 “陈伯,先去做其他的事吧。时间还很充裕。”男子继而又转身看向船外,白水城那繁华忙碌的码头渐渐映入眼帘。 陈伯无声退下。男子看着码头,眼中隐着一丝傲慢和不屑。 大船缓缓靠岸。 梁垣府 极度压抑的书房中。 梁垣芩低着头立在梁垣天的面前,神色慌乱无措。 蛊站在梁垣芩的身边,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前方,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只是,他偶尔瞟上梁垣芩的眼神,还是带着隐隐的担忧。 “芩儿,这就是前日搭救你的人?”梁垣天坐在椅上,不动声色地看着梁垣芩身旁的少年。依旧是漠不关心的口气。 “是,爹。蛊少侠对女儿有救命之恩,我想……”梁垣芩怯怯地还未把话说完,梁垣天便挥手打断了她。 “舍身救我的女儿。”梁垣天神色莫测的盯着蛊,脸上带着轻蔑的笑,“说吧,想要什么好处?” “爹!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听到梁垣天竟如此羞辱蛊,梁垣芩突然觉得异常的愤怒,想都没想便用平生最大的声音争辩到。 蛊眉头微微皱了皱,侧头看向梁垣芩,之见她的脸颊因为生气而变得有些微红,眉眼竟也显得格外生动。 梁垣天听到梁垣芩竟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不怒反笑:“看来,经过那种事情,芩儿的胆子也变大了啊。” 梁垣芩脸瞬间变得惨白了,她的头越垂越低,声音渐渐变小,有些颤抖地说:“不,不是。是芩儿唐突了。请,请爹原谅。” “哼。”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蛊,在梁垣芩话音刚落的同时,发出一声冷哼。 “蛊,不可以对爹不敬……”梁垣芩更加慌神了,她一边劝说着蛊,一边偷瞄着梁垣天的表情。 梁垣天的神色有瞬间的难看,但很快恢复如常。他敲了敲扶手背示意梁垣芩不要说话,别有用意地看着蛊:“我让你做芩儿的贴身护卫,怎么样?” 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的蛊,听到这话,眉眼有微弱的难以觉察的跳动。他看向梁垣天,神色仍是冷漠,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同意。 梁垣芩听到父亲竟然主动提出,欣喜的同时又担心蛊如此不敬的表现会不会惹恼爹。 但梁垣天只是神色诡异的看了蛊一眼,便挥手道:“没其他的事就回去,老夫还忙得很。” 从书房出来后,梁垣芩明显松了一口气,她高兴地对蛊说:“没想到爹会主动让你作我的护卫。” 蛊冷漠的面孔有一丝缓和,他清冷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声调:“不觉得事情发展得太过顺利?” 第015章 巧试见招 千汇楼 走进大门的那一瞬间,珞葵心里泛出一丝异样的感觉。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次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差事,而且,很奇怪。 的确,此时已是正午,本因是千汇楼生意最好的时段。但珞葵现在却在空无一人的一楼大厅周围的暗处以及二楼的很多阴暗的地方感觉到人刻意抑制的气息。珞葵心下一惊,看来这次的雇者身份还不是单纯的有钱,就光这架势,哪还有她的事。 “请问,是洛申公子吗?”二楼的楼梯口处突然现出一个人影,低沉的声音传出。 珞葵不由心里一紧,抬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时间回溯到今早。 珞葵一身男装站在隐娘面前,虽然目光沉静似水,但神色间仍难掩疑惑。 “师父,您让我去保护一个刚到白水城不久的世家公子?” “保镖,以及向导。冥公子说他需要一名熟识白水城,武功好,处事缜密,冷静的人。”隐娘手指轻轻叩击着紫檀木桌面,一双经历过太多风雨的眼中藏着神秘,她平静地看着珞葵,“而且,我觉得这次的任务,你应该接下。” 所以,此时此刻的珞葵以经商多年,家境富裕的洛家公子的身份,走进这千汇楼,去见那个她要保护的人。 尾随着刚才出现的护卫模样的人,珞葵来到千汇最顶级的雅间楼。轻便的鞋底踩上柔软的波斯地毯,珞葵竟隐隐有些不安。 她看到摆在房间里侧的圆桌旁,一个男子静静地坐在那里。面貌斯文,清秀,一双眼正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真是个公子哥!珞葵虽扮成男子示人,但被这样盯着也感觉有些不自然。她便主动开口:“阁下便是冥公子?” “正是在下。”那位冥公子文雅地微笑,摊开右手示意珞葵坐到对面,“洛公子不用客气。我已经命人泡上一壶好茶,请洛公子品尝。” “多谢了。”珞葵欣然入座,端起面前的茶盏,掀盖浅啜一口。她笑了笑,放下茶盏说:“冥公子所泡的可是四川的蒙顶?”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问到:“洛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四川蒙顶茶外形扁直,色泽嫩黄,芽毫毕露。此茶甜香浓郁,口味甚佳。而且这汤色黄亮,入口滋味鲜醇回甘,叶底全芽,嫩黄全齐,定是四川名山县蒙山上所产的蒙顶黄芽。这蒙顶黄芽可是蒙顶茶中得极品,冥公子真是好品味。”珞葵淡笑着说完这席话,便抬眼看向那冥公子。 只见他神色有片刻地震惊,又很快恢复常态。他摇摇头惊叹道:“没想到洛公子对茶道竟有如此造诣,在下真是佩服。” “你不是冥公子,当然会觉得佩服了。”珞葵冷笑一声,袖中飞出数道银光直直射向桌后立着的一扇木屏。只听一声木板断裂的清响,木屏瞬间裂开成数截散落在地毯上。 伴着木屏的散开,屏后的人也现出了身影。 那人衣着华丽却不失高雅,温文尔雅的脸上正带着微笑。他坐在椅上,神色自若地拨弄着左手拇指上的玛瑙戒指。 周围的手下见此,一下子围住了珞葵,戒备地看着她。 “无妨。”冥祁轩轻轻挥手,命令那些人退下。他从椅上站起身,儒雅俊秀的脸上带着微笑,“洛公子真是好武艺,仅仅数枚银针便将这坚硬无比的铁杉木屏击碎,看来‘隐云’没让我失望。” “冥公子客气了,我看您不过是想戏耍我们罢了。”珞葵冷冷说道,言语中有些不悦。 冥祁轩笑笑,朝她微微欠了欠身:“对于刚才的试探,冥某向洛公子道歉。并非是戏弄‘隐云’,而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还请洛公子体谅冥某的谨慎。” 听他如此一说,珞葵脸色缓和下来,点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冥公子这样做无伤大雅。是我唐突了。” 短短几句话,珞葵已在心中暗暗惊道:这人绝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冥祁轩吩咐刚才那个假扮他的手下将一地的残渣清理掉,然后便坐到珞葵对面。一壶新茶被端上来,珞葵眉头微皱,这茶不是蒙顶。 冥祁轩亲手为珞葵倒了一杯,仿佛觉察到珞葵的疑惑,淡笑着说:“蒙顶的滋味太软,我不喜欢。” 第016章 故地重游 “千丝,关于上次你和珞葵去梁垣府发现的那间密室,我已经派人调查清楚了。”隐娘在堂前来回踱步,神情异常严肃,“密室是假的。” “什么!”千丝惊讶地叫出声。 “据说是有人提前给梁垣天告密,让他准备一间假的密室用来请君入瓮。梁垣天想要抓住我们的人。”隐娘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知道是‘隐云’吗?”千丝心中涌出一股无名之火,“可恶!分明就是在耍我们!” “不,梁垣天并不知道是我们。否则,他怎会善罢甘休,让我们安身过日。”隐娘眉头紧锁,似乎还在思索问题所在的根源。 “娘,您说会不会是‘隐云’中的某人?毕竟,这任务也只有我们知道。” “不可能。接到并了解这个任务的人只有我们几个,清楚这任务实质的也不过寥寥数人……”隐娘讲到这时突然停住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娘,您想到是谁了吗?”千丝焦急问道。 “原来如此。”隐娘的嘴角溢出一丝微笑,“千丝,此事作罢吧。我会料理好善后。” 千丝虽是满腹狐疑,但见隐娘神情大定,也知道这件事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于是静下心来,低低应了一声,便也不再多问。 “白水城最有名的一家妓院,姮雅阁。我想冥公子应该会感兴趣的。” 走出千汇楼,珞葵走在冥祁轩旁边靠后一点的位置,方便保护。她略微侧头,对冥祁轩轻声说道。 冥祁轩微微低头,斜眼便看到珞葵朝向自己的侧面,雪白的肤色透着极淡的粉色,纤长的睫毛上翘着,微尖的下巴,眼角眉梢竟透出一种说不出的艳丽来。冥祁轩的眼神逐渐起了变化,瞳中的光转深。 珞葵自然没有发现身旁人的奇怪,反倒是担心会出现什么突发事件。怎么说呢,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阿珞?” 眼前出现的少女,带着疑惑的神色看着珞葵。 珞葵脚下一滞,心里暗叫糟糕了。冥祁轩和他身后的一干随从也跟着停住脚步,齐齐看向她。 “是你吧阿珞,一定是的!”梁垣芩高兴地叫到,丝毫没有注意到珞葵身边那群神色异样的人。 “姑娘,你认错人了。”珞葵竭力保持自己表情的正常。因为她已经感觉到冥祁轩那看向自己的莫名的目光了。 “阿珞,我是小芩啊!你怎么了?”梁垣芩的语气有些着急,她弄不懂珞葵为什么会装作不认识她。 “小姐,您认错了。这位公子并不认识您。”一直在旁边沉默的蛊突然开口,拉过梁垣芩就要带她走。 “等等……蛊!那是阿珞没错啊!”梁垣芩坳不过蛊的力气,被扯着离开。 看着逐渐离去的两个身影,珞葵心里长吁一口气。 “洛公子还真是受欢迎,随便都会有美丽的姑娘来搭讪。”冥祁轩微笑的眼中仿佛还藏着什么。 “冥公子别折煞在下了,我哪有那种福气。”珞葵客气的笑着,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现在可真是觉得这可不是一件好差事。 “蛊!那真的是阿珞!”梁垣芩依旧不依不饶的争辩道。 “我知道。”蛊松开她的手,站住。 第017章 礼物 没错,虽然当时惨烈的景象已经不复存在,但在这片青葱的草地上沾染的那些腥红的血迹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 “别怕。”蛊觉察到她的害怕,平静地两个字,却让梁垣芩内心安定下来。 “蛊,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蛊没有回答,只是带着她朝那棵已经嫩叶满枝的古树走去。 “蛊!那时你不是别让我碰那棵树吗,到底是为什么?”梁垣芩问道。 “这古树本来已经枯死了。为了让它重生,我在树干上涂了特制的药,人碰了会中毒。”蛊淡淡解释道。 “那你别过去了,会中毒的!”梁垣芩一听,吓得拉住蛊,不让他再向那树靠近。 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但也耐下心来对她说:“药汁早被树吸收了,这古树现在已经是完全的复活了,不会有毒。你的脑子果然不是一般的笨。”最后那句话,带着不明显的笑意。 “我才不笨!”她鼓着脸气愤地朝他争到,然后走向不太浓密的树荫之下。一股清幽之气迎面袭来,洗净她内心的躁动。 梁垣芩盯着一处树干,表情很是犹豫。她很想坐下来靠在这树干上小憩,可是她一身雪色长裙若是粘上泥土,被大娘知道了会被狠狠地骂。少女眉头紧蹙,好看的脸皱成一团,煞是可爱。 蛊见她这副犹豫的模样,沉默地脱下自己的外衫,铺在了树干边的草地上。 “蛊……”梁垣芩傻傻地看着蛊在自己面前做完这些事,突然反应过来时,眼睛里已是闪着泪。 “只能坐一会儿,草地湿气太重。”蛊草草说完这句话,便跃到古树一根极粗的树枝上,背对着她捣鼓着什么。 梁垣芩掩不住满脸的笑意,坐到衣服上,靠着树干,抬头望着不远处的那个瘦削的背影。蛊,害羞了呢。 她就这样一直看着他,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蛊低头便瞧见树下熟睡的少女,安静温和的模样。他也没想到,她的真实会与那个瑟缩懦弱地样子相去甚远。只是,现在这样,反而更让人心动。 少年的眼神不觉地变得极为柔和,嘴角翘起一丝微小的弧线。 “睡多了,会越变越笨。” 梁垣芩睡到酣时,耳边冷不防传来这么一句,惊得她差点跳起来。待昏昏沉沉的脑袋意识到刚才那句话的内容时,梁垣芩气得挥着小拳头扑向声音的主人:“不准再说我笨!” 蛊本是抱着莫名冒出的戏弄念头说的这句话,却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如此激烈。梁垣芩扑过来地瞬间,他已条件反射般锁住她的双手,顺着她身体的惯向搂住她一个转身,梁垣芩被搂了个满怀。 停住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不过蛊反应更快,他立刻松手,朝后退了一步,然后捂着嘴干咳了一声,说:“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梁垣芩红着脸正在纠结应该说什么才好,就听到蛊说了这句。尴尬立刻忘在了一边,她好奇地问:“什么东西?” 蛊从袖中拿出一根简单样子的木制云簪,递到她手上。 “这……”梁垣芩仔细到看着手中簪子。样式虽然简单,手法也很粗糙,但看得出做得很认真。 “你刚才上树忙了半天,就是为了做这个?”梁垣芩呆呆地看了看木簪,又看了看他。 “我随便做的,不喜欢就扔了。”蛊别扭地侧脸看向别处,声音是故意掩饰的随意。 “蛊,谢谢你!”梁垣芩突然扑到蛊的怀里,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襟,脸埋在他的胸口处,声音带着颤抖。 “你喜欢?”蛊一时双手不知放在何处,笨拙地举在半空,表情竟有些不好意思。 “嗯!”声音闷闷地传来,“这世上只有蛊对我最好了。” 少年面无表情的看向头顶蔓延开来的嫩绿枝桠,是死亡与生命的结合。低得仿若叹息般地声音:“笨蛋。” 第018章 遇刺 那位被称作柳蝶的舞妓,静静地站在他们面前。妆容浓艳,但眉宇间却有一股难掩的气质散发出,让人觉得她既美艳却又不庸俗。 “柳蝶姑娘是新来的,但她的长袖舞,可是这姮雅阁里最好的。冥公子,您会喜欢的。”老鸨一个劲的夸着。 “既然如此,还请妈妈你先去忙吧。冥某可要好好地欣赏一下柳蝶姑娘的长袖舞了。柳蝶姑娘可不要让我失望。”冥祁轩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饶有兴趣地看着柳蝶。 “那奴家就献丑了。”柳蝶低声说道。 华丽乐声响起,她轻舒双臂,长长的彩袖拖在地上。突然,柳蝶一双凤目轻挑,身姿渐动,那些软软的长袖,被她轻盈地舞肢带动飞起,在半空中缠成一道道炫目的彩带,让人眼花缭乱。柳蝶身姿柔软灵动,在飞舞的彩带中旋转。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是魅惑与矜持并存的极致的美感。 珞葵自幼便习得箜篌,对乐理韵味自是理解甚透。她一边欣赏如此绝妙的舞蹈,一边习惯性地细听着乐音节奏的变化,却突觉着乐曲的调子似是有些变味,带着某种频率的跳动,竟像是突兀而出的节奏。珞葵暗想应是自己猜疑过头了,若是用乐曲当做暗号,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 “洛公子,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珞葵正疑心着,冥祁轩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来,看样子甚是不解在如此美人美姿之下,还会有人走神。 “我只是在感叹柳蝶姑娘的舞姿竟如此绝妙,难免有些注意力不集中了。”珞葵笑笑掩饰过去。她可不想让雇主担心多余的事。 冥祁轩见此,也不甚在意地扭过头,继续欣赏。 珞葵将注意力从曲调上移开,也专心赏舞。她随意地从身前桌上的盘中拈起一块糕点,刚想尝尝,曲调突然一个峰回路转的变调。珞葵正觉不对,眼前的柳蝶身姿一变,长袖像席卷着冷风,凌冽地刺向冥祁轩。 珞葵暗呼糟糕,一手抓起盛满糕点的盘子掷出,截住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被击个粉碎。 藏在暗处的护卫们冲了出来,一批将冥祁轩护在身后,另一批则虎视眈眈地将柳蝶层层围住。 那柳蝶面露不屑之色,冷哼一声,双手长袖一展,便如锋利的刀刃一般袭向周围的护卫,那些护卫因为这凶猛的攻击纷纷招架不住而倒地不起。这时,一旁的乐工们突然从乐器中抽出武器砍了过来。一时偌大的雅室中混战一片。 珞葵警惕着人群中的柳蝶,双手一挥,手中数道银光闪出,向柳蝶飞去。柳蝶只是长袖一卷,那银光便淹没在袖中。长袖凛然夹杂着强烈的杀气,灵巧的越过混乱的人群,袭向冥祁轩。 珞葵眼神一变,顺手拾起掉在身边的一柄长剑,飞身挡住长袖的攻击,虽然那劣质的剑身很快被缠住碎成了几截。但这点时间足以缓冲出冥祁轩被其余手下们掩护住。 而那位正被严密保护的对象,却是一副与自己无关,兴致昂扬?的样子,看着珞葵与柳蝶的打斗。 柳蝶一眼瞥到冥祁轩那神情,不免怒火中烧,下手更是招招直逼珞葵要害。珞葵在如此猛势的攻击之下,难免也觉得有些吃力了。柳蝶似乎也觉察到对手有些力不从心,手中的长袖更是加快了攻击。 珞葵翻身跃到桌后,反脚将桌子踢向柳蝶。在两人视线被遮蔽的那一瞬间,她右手指尖微微合拢,闭目凝神,指尖一点耀眼的银光亮起,变成针状,从她的指尖射出,恰好越过被劈碎的桌子,向柳蝶疾速掠去。 柳蝶只是轻蔑一笑,挥起袖子便要挡住那看似无用的攻击。但就在那银光快要接近长袖的时候,突然诡异的消失了。柳蝶的脸色有些变化,竟有刹那间的无措。几秒之后,银光又在她的面前突然出现,精准地袭向她身上的几处重要穴位。 “该死!”柳蝶低声咒骂。却不得不勉强躲避,可是那鬼魅般的银光却总是紧追不舍,行迹不定。 柳蝶意识到恋战已是无益,于是冷眼看了珞葵和冥祁轩一眼,便挥手打烂窗户,跳了出去。而那银光也在她跳下去的瞬间,消失了踪影。 第019章 受伤 珞葵睁开眼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房间里。刚清醒的脑子有短暂的放空,但她很快想起自己是在柳蝶逃走之后便晕倒了。至于原因,她试着坐起来,却发现手脚无力,全身就像大病了一场般虚软。 果然如此。珞葵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过一直而来的警觉感让她开始观察这间格调虽然简素,却透出屋主不一般身份的房间。她便立刻意识到这应该是冥祁轩的房子,再看看身上完好无缺的衣物,她也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这冥祁轩也知道分寸,不会轻易动隐云的人。 这样想着,珞葵是定下心了。 “姑娘,你总算醒了,我都过来瞧了你几次了。”门外突然响起如银铃般轻快悦耳的声音。 珞葵一惊,警觉地转头看去,一个穿着红色半臂齐胸襦裙,梳着双丫髻的少女端着一叠衣物走了进来。 她对着珞葵俏皮地一笑,将手中的衣物放在锦被上,伸手要扶珞葵起身。 “多谢。”珞葵感激道,并在少女的扶持下慢慢坐了起来。 “姑娘先换衣裳吧,主人一会儿就来。”少女把那叠衣物递了过去,仿佛一点也不好奇珞葵的身份。 珞葵接过衣物,才发现那竟是一整套的女装,愕然之余又想到那少女对自己的称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伪装被拆穿了。一时间,她竟有些无措。 看到珞葵犹豫的样子,少女俏丽的脸上笑容更盛,她眨着那双极大极亮的眼,说:“我叫瑾夜,主人说姑娘若是有什么疑问,等会儿问他就可以了。不过,主人也有问题想问姑娘你呢。” 珞葵立刻意识到冥祁轩怕是查到自己的身份了,心里未免有些恼火,因为自己的失误。 不过,在怎么烦恼也是无用的,眼下也只有见机行事了。 珞葵定下主意后,倒也放松下来,换衣服的同时与瑾夜闲聊着。 “瑾夜姑娘怎么知道我是女子,毕竟。”她还依旧是那副男装打扮。珞葵不解地问。 瑾夜听后,嘻嘻笑道:“姑娘刚开始被主人带回来的时候,主人就告诉我了。” 珞葵听后表情有些不自然,这冥祁轩又是怎么发觉的?难道是她当时在姮雅阁表现地太奇怪了? 瑾夜见珞葵一脸紧张地想着什么,便又好奇地说道:“不过我倒觉得奇怪,主人一到白水城便吩咐我在这里等着,自己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结果回来时却带回一身男子装扮的姑娘你。莫非,姑娘是主人来白水城的原因?” 珞葵本来正在用一根玉簪勉强将头发绾成一个简单的髻,听瑾夜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惊得手一抖,忍不住笑了起来,刚绾好的发髻散落下来,一头缎子般黑亮的长发从她瘦削的肩头滑下,衬着她那张瓜子小脸更是雪白。一时,白衣胜雪,长发披落,面含轻笑的珞葵,竟有一种脱尘入仙的美感。 而冥祁轩刚好进门,见到的就是这幅景象。他只是顿了一下,便礼貌地敲了敲门。 珞葵正笑着想说瑾夜的想象力未免太过丰富,便听到那几下叩门声,抬头就看见冥祁轩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温雅地微笑。 “冥公子。”珞葵有些羞愧地连忙将头发重新绾好。心里不禁埋怨着自己,竟让雇主看到这幅不得体的样子。 “主人,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就那么担心姑娘啊?”瑾夜笑嘻嘻地扶着珞葵坐好,对着冥祁轩调侃道。 冥祁轩倒也一点也不在意瑾夜逾矩的话,反而笑着说:“瑾夜,平日对我说这些玩笑话就够了,微生小姐是大家闺秀,你怎么可以造次胡言乱语。” 瑾夜听他这么说,有些惊讶地看向珞葵:“我就想姑娘这样的高贵气质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没想到竟是微生府的大小姐!” 珞葵脸色有些微变,虽然料到冥祁轩应该是查到了什么,可竟连自己的真是身份都。 她的脸色越渐有些阴沉。 冥祁轩适时开口:“微生小姐不要误会了,冥某并未刻意去调查,只是当时将晕倒的你带回来的时候,不注意看到了你袖中落下的微生府的信物。” 珞葵这才注意到自己平日随身携带的青玉双螭壁被放在了枕边,她面色稍霁,略有歉意的:“冥公子,您委托的事没有完美的完成,都是因为我顾虑不周。请您不要质疑隐云的实力。”她可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让隐云的声誉受到影响。 冥祁轩不在意地一笑:“冥某倒觉得微生小姐舍命救在下,也算是一种完美的结束了。” 瑾夜见两人的气氛逐渐开朗,便也笑着插话:“我还当小姐与主人有什么故事,没想到竟变得无趣了。不过,当时见主人抱着一身男装的小姐,还真是把我吓一跳,以为主人什么时候换了口味,竟开始喜欢美少年了。” 珞葵眉眼又是一跳,觉得有些尴尬。 第020章 苦闷 梁垣芩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木簪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她的脑子里一直闪现着蛊的脸,那张清秀,表情虽是冷漠,但眼神却极其温柔的蛊,还有因为害羞而泛起淡淡红色,神色别扭的蛊。想到这里。她的嘴角不禁翘起。 “五小姐,在想什么呢?这么高兴。”茶露一进门就瞧见梁垣芩傻傻地坐在窗前,盯着手上的一根粗陋的木质发簪发呆。 “五小姐!”茶露见梁垣芩没反应,便提高嗓音又叫了一声。 “啊?”梁垣芩茫然地抬头,见是茶露,她立刻反应过来茶露刚才的调笑,脸有些红,但假装正经地随手将木簪插在发髻上问道:“茶露,有什么事吗?” 茶露见梁垣芩脸红红地样子,觉得格外可爱。 虽是这么想,可毕竟是自己的主子,还是要有分寸的。于是茶露恢复恭顺地样子,低头说:“五小姐,蛊公子来了。” “真的!他在哪里?”梁垣芩很是开心。蛊虽是担任她的保镖,但并不住在府内,这几日也不知他有什么事,不让自己出门,也不过来。她很是受了大娘和两个姐姐的气,虽然,以前一直是这样,可是这几日不知为何,她竟有些无法忍受她们的奚落和侮辱了。 想到这里,她低头看了看掌心那被指甲划破的印记,表情有些阴霾。 “五小姐,您怎么了?”茶露觉察到梁垣芩情绪的变化,担心地问道。 梁垣芩像是突然醒悟过来,笑着说:“没事啦,我现在就去找蛊。” “蛊!”梁垣芩一走到偏门处后园门口,就瞧见少年有些偏廋的身子挺直地站在面边,依旧是一身与有些秀气的长相不符的肃穆的灰色衣衫,冷淡的眉眼在听到喊声时,微微抬起,竟变得有些柔和了。 “真慢。”蛊淡淡地说了一句,但听在梁垣芩的耳中却有种孩子般抱怨的语气。 “又不能怪我,偏门离我住的地方很远好不好。”而且,途中还遇到了讨厌的事。梁垣芩虽是笑着说,但她的双手却不由地微微紧握。 一眼就觉察到梁垣芩情绪的不对劲,蛊皱眉:“又被那些疯女人缠住了?”语气有些不明显的寒意。 “你看我现在不是完好无损地过来了,没事了。”梁垣芩笑得很勉强。 “手给我。”蛊没听她解释,语气强硬地命令道。 “真的。没什么。”梁垣芩将手缩到了身后,声音越渐小声。 “给我。”蛊目光带着明显的怒意盯着她。 梁垣芩吓得身体一抖,低着头,乖乖将双手伸了出去。 蛊轻抬着她的手背,强行打开她紧握的手,上面明显刚擦到的伤口,还有已经凝结成疤印的极深的细小伤口,触目惊心地列在那白玉般的手心中。 梁垣芩等了半天,蛊好像都没有什么反应,本以为没事,头一抬起来,就看到蛊黑着一张脸瞪着自己的手心。 “你是真傻到任她们欺负啊。”蛊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地说。 不知为何,在刚才被二姐她们冷言中伤,并被恶意地绊倒摔在地上,擦伤了双手和两膝,那么痛都没有想哭。可是现在,就因为蛊的这句明显的心疼的话,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委屈。 第021章 清水客栈 “呼。”珞葵轻吁口气,觉得浑身疲乏。“副作用吗?”她暗自苦笑,果然还是不能随便使用这种招式啊。 从冥祁轩的宅子回家之后已是过了几日,所幸爹这段时间因为朝中和地方上的各种公事所累,无暇顾及家中,才没有发觉自己的异样。倒是哥哥,一早了解实情之后,一顿数落,更是气得吩咐了家里的仆人们对自己严加看管,在屋里被关了好几天,就连吃饭也是让贴身丫鬟水儿端到房中。 她可是被关坏了,就趁着一早下人们换班的时候,偷偷溜了出来。不过,她跑出来更重要的原因是今早接到的千丝的口信:“速到清水客栈”。 “早知道应该雇辆马车的。”珞葵有些无奈地想着。她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再加上道路两旁那些让人有些吃不消的各种眼光。她真的后悔了。 “微生?”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珞葵因为惊讶和莫名的慌乱,脚步微微有些凌乱,她稳住自己,转身看去。 一身华丽高贵却不显得庸俗的黛色缎子衣袍,精致完美的五官线条勾勒出一张俊美的脸,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起来,竟有种眉目奢华的感觉。 阳景看到珞葵神色有些不对劲,几乎是一瞬间,他一把搂住珞葵摇摇欲坠的身子,快速闪进附近的一条偏僻的无人小巷中。 “放开我。”珞葵现在是毫无反抗之力,但仍是倔强地想要推开阳景。 “别动。”阳景难得严肃的低声斥责道,然后执起她的右手诊脉。 不知是因为阳景少见的认真表情把她镇住了,还是她真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挣扎。反正,珞葵倒真是在他那句话后,老老实实地靠在阳景的怀中不动了。 “你的内力呢?”阳景冷着语气问道,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不再带着平日的坏笑。 “你没有义务知道。”珞葵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生气,语气有些硬。 阳景听到她像是赌气一般的话,也不说话,只是微眯着眼,那目光如凉风,渗进她的骨头里,让她不由想打个寒战。 “你。你。我跟你又不熟悉,况且这是我的私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又理直气壮地补了几句,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不熟悉?”阳景突然笑了,很是邪恶,“我好像记得,前几日某人在半夜偷偷跑到我的卧房,还碰了我的身体。这么亲密的关系,你还说不熟悉吗?” “你!不要胡乱曲解真相。”珞葵激动地喊了出来。但由于情绪的激烈变化,她感到眼前一阵眩晕,有些喘不过气来。 阳景一皱眉,也不再开玩笑,将她护在怀中后,低头说:“我先带你去医馆。” “等等。”珞葵喘着气说,神色很是虚弱,“带我去清水客栈。” “别闹,先把你治好了再说。”阳景轻斥道。 “拜托,去那里。只有千丝才知道该怎么做。”珞葵费力地说完这句话,便陷入了昏迷。 阳景看着昏睡过去显得有些憔悴模样的珞葵,沉默不语。 第022章 性命危机 “公子可是轩丘府的阳景公子?”不过千丝可不是那些普通人,她自然是不把阳景的命令当回事,反而施施然坐到桌旁事不关己地问他。 阳景见她一副管你是谁我都无所谓的表情,心下了然,觉得有趣的同时便想到珞葵有那般表现,也一定是受到这些朋友的影响。 “姑娘是怎么猜到的?”阳景露出了进门以来的第一个微笑。他知道眼前这女子不是一般人,看来很有做朋友的价值。况且,她一定知道珞葵很多事。 这边的千丝被阳景的微笑闪伤了眼,本来就是极盛的容颜,这样一笑简直就是杀伤性敌百地超级武器。 “别别,您快别笑了!我输了输了!”千丝捂着眼睛,向后跳了几步,大叫道。 “没想到,微生的朋友竟会如此有趣。”阳景保持脸上的微笑说着。 千丝哀嚎了一声,又向后弹了一段距离,抚着胸口说:“真不知道珞葵是怎么在你的面前功成身退的,也幸好是珞葵,再多看几眼我都要早逝了。果然以后嫁人还是要普通点的好,不然太伤自尊了。” 至于千丝后来嫁的那位是不是她口中所谓的普通人,这已是后话了。“看来姑娘已经知道一些消息了。”阳景将桌上一早沏好的茶倒了一杯,悠闲地喝了一口。 “这白水城谁不知道你轩丘大公子要和微生府的小姐联姻。消息早八百年前就传开了。”千丝不屑地说。 阳景一挑眉:“姑娘觉得这桩婚事不好?” 威胁啊!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千丝腹诽。 “开始觉得委屈珞葵了,不过如今见了本尊,倒觉得也只有公子才合适。”千丝腹诽归腹诽,实话还是要说的。 阳景微微一笑,回头看了一眼仍在昏睡中的珞葵,表情还是沉了下来:“微生在这之前是不是在很短的时间内使用了大量的内力?” 千丝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隐云的保密工作一向完美,珞葵这次的任务也是仅有少数几个相关人员了解,看样子珞葵是没有对他隐瞒自己的事,但若是连任务的情况都让他知道了,珞葵也未免太不谨慎了吧。千丝想着,难免有些恼。 “姑娘想多了,我不过是猜测,没想到真被说中了。”阳景若有所思。 “呃。”好吧,她又输了。千丝再次在心里发誓,以后绝对不嫁比自己聪明的男人!不然早晚被气死。珞葵可真惨。千丝满含同情了看向床榻上睡得毫不知情的珞葵。 “话都说到这里了,姑娘还是不愿告知实情吗?”阳景淡淡一句,微咪着双眼看着千丝。 “算了,反正公子也不是什么外人,告诉你也无妨。只是,此事还请公子不要外传,毕竟这也算是我们的机密。”千丝心一横,摊牌就是了,看情况自己要是再不说还不知要被怎么威胁呢,她可真心是受不了了。 “这是自然。”阳景点头。 “关于珞葵在几天前的任务中遇到什么,我并不清楚。但是,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定是用了银芒。”千丝走到床边,拿出珞葵的手,边切脉边说。 “银芒?她不是一直都在用这个当武器吗。”阳景皱眉,思索着,突然展颜一笑,“莫非,她手中的那些银芒针只是幌子?” 第023章 救治方法 “听起来也不是那么麻烦的事。”阳景平静地说了这么一句。 千丝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人,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内力,没想到四大家族中竟然藏有如此高手!她果真是小看了四大家族的实力了么。 “公子,你。”千丝神色复杂地看着阳景。 “姑娘怀疑我在空口说大话吗?”阳景一笑,却让人感到莫名的迫力感。 “不,当然不是。只是,公子知道治疗的过程吗?”千丝干笑几声。她刚才竟然产生畏惧了! 阳景挑眉,等着她继续说最关键的部分。 “咳咳。在输送真气之前,你们必须同时浸泡在药水中,让药水熏开全身各处穴道。此后的七日内,你们都得泡在里面进行真气的输送。我中途会在特定的时间更换新的药水,所以我们需要找一间特殊一点的浴室,方便我换药。还有,在输送真气的过程,你必须按时辰分别封住珞葵身上的几处主穴,以免真气外泄。所以。”千丝突然顿住不说了,然后一脸你懂的地表情盯着阳景。 阳景了然,无所谓地说:“救人要紧,这些世俗小节姑娘还要计较吗?” “可是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啊。就算你们以后会成亲,可是现在你们是什么关系都没有的两个人啊。珞葵可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千丝嘀咕着,但在阳景压迫地目光中越来越没底气。那种情况下,两个人不穿衣服要在一起泡七天!虽然是正经救人,可是怎么想都不太好啊。千丝纠结着。 “我会用绸缎蒙住眼,若是担心肌肤之亲,用透气极好的轻纱遮挡便可。姑娘还有什么顾虑吗?”阳景看着千丝,冷笑。 “没有没有。”千丝知道自己要是再多质疑一点,就没活路了。她早就听说轩丘府阳景公子性格诡变,阴晴不定。现在看来,岂止是不定,感觉只要多说错一句话就会有性命之忧。太恐怖了! “那我现在就去收集药材,麻烦公子去微生府知会一声,当然理由还得公子自己看着办了。明天一早,我会准备好所有东西,到时还有一些详细的过程,我会给公子讲明。”一回到自己的本行,千丝立刻认真起来。 阳景点头,又看了一眼珞葵,问:“她今晚会没事吗?” “放心,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大夫,对病人负责是最基本的要求。何况,珞葵可是我的好友。”千丝微笑。 白水城白日的街道很是繁华,各种贩卖新奇玩意的集市摊位,吆喝声此起彼伏汇成一曲热闹的乐曲。成伴的小姐公子哥们衣着华丽,嬉笑打闹,好不开心。此时的白水城,仿佛把它最美好的一面全都显露出来,安定,和平,幸福而荣华。一如盛世。 梁垣芩走在这人群中,她拽着蛊的袖边,舔着蛊刚买给她的糖葫芦,好奇地看着各个摊位上的小玩意。 “蛊!你看这个面具多可爱!”梁垣芩拿起一个挂在架子上的笑脸娃娃面具,笑得格外灿烂地将它挂在蛊那张表情臭臭的脸上。 “别闹。”蛊黑着脸拿下面具,转手戴在她的脸上。 “真小气,你都没怎么笑过,看人家笑得多开心!”梁垣芩笑着取下面具,指着娃娃的笑脸对蛊说。 “无聊。”蛊冷着脸往前走。 “喂,蛊!”梁垣芩见蛊走得飞快,急得扔下面具追了过去,“蛊,你就笑一笑吧,你笑起来一定很好看的。”她不死心继续怂恿。 蛊不说话,继续摆脸色。 “算了,说不过你。”梁垣芩知道蛊的脾气,只要是他不想做的,再怎么强求也是没有用。不过,现在的梁垣芩不再是以前那个胆小鬼了,她想和蛊永远在一起,这就是她现在心中唯一的执念。为了实现它,她愿意不惜一切。 “蛊,我们认识已经有一个月了吧?”梁垣芩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恩。”蛊应了一声,神色突然变得有些阴沉。 梁垣芩并没有注意到蛊的变化,她只是轻笑:“现在想来,当时的初遇就像是上天对我的试炼一样。这个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吧。” 第024章 疗伤 清水客栈一间特殊的浴室内,氤氲的烟雾笼罩着整个房间。房中本该是地板的位置被嵌入了一方圆弧形的大理石雕砌而成的浴池,浴池靠墙的一处有一被活板挡住的小洞联通着隔壁的房间,而从那小洞中流出的泛着淡紫色,散发着一种奇异香气的药水灌满了整个浴池。 他们已在这药水中浸泡了四天,珞葵依旧陷在沉睡中。她身上只笼了一件单薄的艾绿色纱衣,白玉般的肌肤因为温热的药水染上淡淡的粉色,绸子似的黑发散乱的披落在肩上,滑入水中,与阳景同样落入药水中的长发纠缠在一起。 阳景双眼被绸锻蒙住,在视觉被阻碍的情况下,他只有凭借每日千丝在隔壁更换药水的时候计算时间。两个时辰一次的换药时间,现在已是刚过一更。阳景想着,移手封住珞葵颈侧两处穴道,另一只手则准确地拿起放在池边的一个药瓶。他将瓶中药水含在口中,转过珞葵的身子,右手探到她的下颌,轻轻但强制性地扳开她紧闭的双唇,以口为辅,将药水渡进她口中,然后解开那两处穴道。珞葵本能地咽了下去。 “这七日内你无法进食,这颗药丸可以维持你七天的体力。还有,到第四天一更天时,将这个。”千丝拿出一个药瓶递给阳景,“给她服下,这药可以帮助她尽快适应你的真气,避免因为不适导致恶化。阳景公子,请你一定要救回珞葵。” 当时千丝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极为凝重。 热。好热。珞葵觉得体内好像被火灼烧般炽热,她的额上已布满了许多细密的汗珠,脸颊也带着不健康的红色。 “好热。”她紧闭双眼,无意识地轻轻呻吟一声,并未苏醒。 阳景听到后,知道药效已经显现了,输送虽没有停下,但也渐渐减少真气的量。徐徐地真气从他的手间进入她的身体,并与她的血液,经脉融合运转,就像两人已融为了一体。 “看你醒了以后,要怎么感谢我。”阳景低头凑到珞葵颈侧,含着笑意低声说。 好奇怪的感觉,明明只是觉得浑身无力,可是体内却好像隐藏着一股蠢蠢欲动的力量,想要冲破身体的束缚。到底是什么,进入这具身体中?这种异样的血流,到底。 珞葵在内心挣扎着,却依旧逃离不了这黑暗。 已是第七日,输送也到了最后关头。饶是阳景也将神经紧绷,谨防半点的差错。还有一刻钟,阳景在心里默数。他看不到的是,那一开始泛着深红色的药水此时已变成淡粉色,混绕着朦胧的烟雾浮在他们的周身。 阳景感觉到掌下珞葵那逐渐回转的体温,他似是放心般轻吁一口气,慢慢撤掌。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突然在门口响起,阳景眉一皱,辨出此人并不是千丝。他估量着目前自己的情况不太乐观,叹口气,从水中稳稳地跃出,左手摸到一开始就放在池边用来擦身的浴巾,果断拽过来将泡在药水中的珞葵轻轻包住。然后,一把扯掉遮眼的绸缎,阳景抱起珞葵,侧身闪入这巨大浴室中众多衣柜中的一间内。 狭小黑暗的衣柜让阳景不得不紧紧搂住珞葵的身子,才能勉强藏好。也因为这一系列的动作,珞葵被折腾醒了。睁开眼的瞬间,她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有些发愣地盯着自己身上的裹得散乱的浴巾,然后缓缓地抬头,看到了一张在黑暗中更显轮廓分明俊美的脸对自己笑得诡秘。 下一秒,她惊恐又羞愤地瞪大眼,手掌带着劲力的疾风砍向面前的人,她没有意识到的是,情绪中的害羞占了大半。 阳景截住她的攻击,反手握住她的手,低声警告道:“别闹。” 珞葵被堵了个半截,什么叫别闹?现在这种场景分明就是她被占便宜好不好!她气得也顾不上什么害羞了,张嘴一口咬在阳景光光的手臂上,还不忘示威般地挑眉看他。 阳景没有料到珞葵会用这种方式报复,手臂那种濡湿温润的感觉,甚至是她那小舌偶尔擦过的微痒触觉,以及那双含着怒意水光的眼,竟有一种莫名的诱惑。 第025章 有惊无险 这时柜门外突然响起一些很奇怪的声音,像是水流的声音。然后,那脚步的主人便快速地离开了浴室,一声门关上的轻响,便再无声息。 她如获大释,放松下来后的才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放开我。”珞葵皱着眉,脸微红地轻声说。她虽然还完全搞不清事情的前因后果,但也相信阳景绝不会趁人之危。可是她现在这副样子,又被阳景以那种亲昵的姿势搂在怀里,难免觉得难为情。 阳景似乎觉得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妥,反而置若罔闻推开柜门,想要将她抱出去。 珞葵抓住胸前的浴巾,态度坚持地推拒:“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阳景挑眉,也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趣地退到一旁看着她。 珞葵看他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然后又瞅瞅自己身上那裹得皱巴巴的浴巾,突然就后悔了。可是现在认输又很没面子,她心里纠结着。算了!她下定决心般,重重咬了下唇,生涩地抬起脚想要迈出去,但是因为长时间蜷曲在衣柜里,而她本身又才大病初愈,根本就走不动。 所以,可想而知,她一个踉跄,就朝地上跌去。完了!珞葵想到自己必摔无疑,心生绝望。 不过阳景倒是料到会有这样的事,他只是一伸手,便接住了珞葵。 “让你走路,又没让你摔跤。”阳景忍着笑意,瞅着怀中女子千变万化的表情。 “你!我。”丢脸丢大了,珞葵窘得不敢抬头,脸红了又白。 “以后别什么事都逞强。”阳景马上抱起她,走到屏风后,小心地将她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坐好。 因为这个动作,珞葵成功地看到阳景光裸的手臂上的肌肉绷成一个优美的弧度,然后她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开始往其他地方看,精壮的上身,被裹在绸布中劲廋的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一场大病下来,还没有恢复到正常,与上次在轩丘府因为不小心碰到他的身体而羞涩不已的反应完全相反,她竟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就这样傻傻地看着。 阳景放下珞葵后,才发觉某人正愣愣地盯着自己赤裸的上身。他坏笑着略微提高了点声音问:“你在看什么?” “看你啊。”珞葵也没反应过来,一不留神就说了出来。然后,下一刻,她的脸瞬间涨红,感觉戳一下都可以滴血了。 阳景邪邪一笑,低下头伏在她小巧的耳边低声说:“怎么样,我身材不错吧?” “关,关我什么事?你快去穿你的衣服!”珞葵这下是真的清醒了,各种悔恨恼意一齐汹涌出来。她低着头一手抓着身上的浴巾,另一只手则拼命地推着靠得过近的阳景。 阳景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手了,便不再逗弄她,轻笑着起身走到屏风的另一头穿衣服。但下一刻他瞥到浴池时,神色突然沉了下去,然后加快了穿衣的速度。 “怎么了?”珞葵敏锐地觉察到阳景情绪的变化,马上问道。 “没事。我现在就去叫千丝姑娘过来,她会告诉你事情的缘由。放心,我并没有做什么。”阳景整理好衣服,转过身看她。 “我知道,可是。”珞葵还想问,却被他打断了。 “我还有些事情需要确认一下。你好好休息,下次再见的时候,我可不希望再看到你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他离开时,最后带着些许玩笑般的语气对她说。 “少爷。”门外的侍卫早已在收到阳景的命令后及时赶到了清水客栈的大门外,为他备好了马车。 “易仁,老爷知道消息了吗?”阳景踏上马车的时候问着那个侍卫。 “老爷已经知晓那位大人到来了,现在正与微生大人在府上商议。”易仁帮阳景拉开车帘,恭敬地回答。 阳景抬眼,就看到马车中坐着一个人。 第026章 失控 “千丝,你在开玩笑吗?”珞葵诧异地看着千丝。 此刻,她半躺在床上,身上只换了一件单衣,未梳起的长发顺着床沿而下,绝色的面容仍带着病态的苍白。刚才千丝已将阳景带她来之后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她惊讶的并非是自己被人打乱气脉险些有性命之忧,而是阳景为自己连续输送了七日的真气的事。 “若是我在骗你,你现在就不可能这么有精神地大呼小叫了。”千丝坐在床榻对面的桌边,咬着刚叫小二送来的糕点,含糊不清地说。这天可算是累死她了,调那些药水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可是,为什么?”珞葵想不明白,他们也不过数面交情,更多的还只是敌对关系。只因为她需要帮助,他便倾力相助。她知道对于习武之人来说,那些真气有多重要。 “我怎么知道,你下次去问他好了。”千丝看她那副纠结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平时还老说我犯傻,你看你现在,这么明显的事实摆在面前,还想不明白。唉!真是无可救药。” “啊?”珞葵愣了一下,不明白千丝所指什么。想细想,又觉得头疼得很,果然还没有痊愈吗。 “算了,自己慢慢琢磨吧。我才不管这些麻烦事。”千丝说话间已经干掉了一整盘糕点,抹抹嘴边的屑子,突然反应过来似地大叫到:“珞葵!你说之前有人闯进了浴室,然后晃荡了一圈什么也没干就又走了,你确定那人真没做什么事?” “应该吧,不过我好像听到什么水流声,就没有了。”珞葵回忆到。 “我想起来了,当时扶你出来的时候,我瞟了一眼,那浴池里的药水被放干了。当时光顾着照顾你,我完全把这事忘了。”千丝一拍桌子,恍然大悟道。 珞葵皱眉:“也就是说,是那个人放掉了池中药水。那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我的药水里面有什么秘密?”千丝一脸兴奋的表情,她就喜欢这种涉及神秘的事。 “千丝,你严肃点。”珞葵无奈地说。 “知道啦,我就有点激动而已。”千丝咬着手指嘀咕着,然后又想到什么似的对珞葵说道,“我才得知了一个消息,银环前些日子派了杀手去姮雅阁,但是并没有得手。” 珞葵知道千丝意有所指,会心点头:“交手时我就猜到来历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只是,没想到竟会与银环起了冲突。” “珞葵,我总觉得,最近要出事了。”千丝微微有些不安地看着她。 珞葵摇摇头:“别乱想,隐云和银环在任务中起冲突是正常的事。我会回去将此事一并告诉师傅,她自有定夺。” “唉,珞葵你也太不小心了。随随便便就用了银芒,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娘明明都嘱咐过你一定要谨慎使用。”千丝完全是想到哪,就说哪的思维。前一刻还在担心隐云和银环的事,下一刻又转回珞葵身上了。 珞葵倒是早就习惯她这种想到一出是一出的性格,笑着答道:“我要不是被逼到无路可走,又怎么可能出此下策。”那个柳蝶,的确不是让人能小看的杀手。 千丝叹口气,趴在桌上抱怨着:“你看你,每次用了银芒跟着受苦的都是我。这次你好了,记得请我去千汇楼吃顿好的,补偿我!” “恩。”珞葵听到千汇楼,突然想起那个叫卢丈的胖子了,或许,可以找他查一些事情。 “哼哼,请我吃饭就那么勉强么?”千丝见珞葵很明显走神的样子,在一旁磨叽着。 “知道了。一天就想着吃。”珞葵好容易认真起来的心思被打断了,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 或许,一切还安好吧。她自我安慰地想。 “你怎么买了这东西?”蛊皱眉看着梁垣芩手里拿着的那个笑脸娃娃面具,脸色不善。 此时,他们在梁垣芩所住小院的一处凉亭里小憩,闲聊。 “我喜欢啊。蛊要是像它一样笑笑就好了。”梁垣芩笑着将面具举到他面前。 蛊一脸不悦地一把拿过面具:“没收。” “喂,蛊!”少女不满地想抢回来。 第027章 告白 “珞葵,也许为师真不该将这个任务交给你。”隐娘一脸忧虑地看着眼前面色有些苍白,一副大病初愈模样的珞葵。 “不,师傅。是徒儿疏忽了。”珞葵认真的看着隐娘。虽未痊愈,但由于阳景之前传给她的真气和千丝为自己专门调制的药物,珞葵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比之前恢复了很多。 隐娘点点头,严厉地说:“你还是缺少一点冷静。在那种情况下,若你能再仔细留心一点对方的攻击招式,应该会有制服其的办法。而不是用银芒这样的下下策。” “是,徒儿知错了。以后定不会再重蹈覆辙,我保证。” “唉,罢了。你这孩子从小就太过计较得失,为师也是担心你。虽说任务很重要,但你也是我唯一的徒弟,为师并不想你有什么闪失。”隐娘面露担忧之色。 “师傅你放心,徒儿知道分寸的。”珞葵走上前去握着隐娘的手,脸上带着微笑。 她也是知道自小隐娘就疼爱自己,虽说是名义上的师徒关系,但有时候她甚至觉得隐娘就像自己的娘亲一样照顾关心自己,甚至千丝都会开玩笑一样地对她说,我真怀疑珞葵才是娘亲的女儿。隐娘的好,珞葵记在心里,便更要在行动上报答她。所以每次接到任务,她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它完美的完成,可是这两次的任务都因为各种意外导致失败,这让她觉得很挫败。 “珞葵,此后几日你还是先养好身体,隐云这边的事我自会交给其他人办好,这些任务你勉强不得。” “徒儿明白。”珞葵垂下头神色不明。 “好了珞葵,你也别钻牛角尖了,回去好好休息吧。”隐娘温柔地拍拍她的头。 “恩,徒儿告退了。” 珞葵刚离开房间,隐娘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警觉,她瞟向屋内另一侧的一扇小门:“千丝,有什么事吗?”从一开始她便知道千丝躲在那里。 千丝推开门,有些懊恼地挠挠发鬓:“竟然被娘发现了。” “你这点雕虫小技,还想瞒过我,功力尚浅。”隐娘无奈地摇摇头。“说吧,做什么躲在后面偷听。” “我只是有些担心珞葵的身体。娘你是知道的,她大病初愈,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不能太过劳累了。”千丝在一旁的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盏润润嗓子。 “所以为娘才让她这段时间不要在出任务了,珞葵毕竟身份异于常人,若是因为任务危及到她的性命,对我们隐云也有影响。”隐娘抬眼看着千丝,神色变得有些严肃。 “娘知道轩丘阳景对珞葵之间的接触吧。”千丝托腮看着隐娘,满脸藏不住的兴奋。 隐娘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改改你这个坏毛病,这么浮躁,以后把隐云交给你,让我怎么放心。” 千丝吐吐舌头,然后对隐娘甜甜一笑:“娘亲放心,我在外人面前自然会注意分寸。快跟我说说你对这件事的看法嘛。” “轩丘府和微生府本来为四大名门,联姻之事也是情理之中。两个当事人交往密切不是很好的事吗。”隐娘淡淡一笑。 千丝一耸肩,暗自腹诽:“明明就是一副暗藏玄机的表情,还不让我知道。” 隐娘见千丝不甘心的样子,手指亲点她的额头,淡笑道:“不是当娘的不疼女儿,只是这秘密知道的越多,便越危险。” 千丝揉揉额头,嘟囔道:“娘亲就是偏心,不想告诉我。” 隐娘听到这话,叹了口气:“就知道跟娘闹脾气,以后看谁还忍得了你这怪性子。” “忍不了我就一辈子跟着娘亲,您看这样可好。”千丝腆着脸凑到隐娘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道,“娘亲最好了。” 隐娘眼中含笑,心中忽觉自己一生倒也算个圆满了。再多的遗憾又如何,不过是过眼云烟,终会随时间消逝的。 一阵凛冽的剑风激起水塘中道道涟漪,细小的水珠飞起,溅射向溪边一颗粗壮的大树,在接触到树干的瞬间那些水珠竟如一粒粒坚硬的钢珠纷纷穿透过干瘪的树干,然后消散在空气中。蛊默默收回手中的木剑,转身将手中的剑递给身后早已看呆的梁垣芩。 “蛊。我不行啊。”梁垣芩小心翼翼地接过剑,哭丧着脸看向蛊。 少年冷着脸,并不领情,只是走到她身后并排站着,然后抓着少女的手调整她握剑的手势。 “蛊。”梁垣芩见一次不行,又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转头继续瞅着他。 少年终于有些受不了了,他微微叹了口气,抬眼看她:“你还想不想保护自己了?” “不是有蛊了吗。”梁垣芩捏着衣角,有些委屈。临出门茶露给她找的一件最小号的家丁衣服,但对于娇小的梁垣芩来说,偏大的衣服穿在身上,还是有些滑稽得可爱的感觉。 蛊看到她这幅样子,嘴角突然忍不住勾起一点笑意,真是拿她没办法,现在都会用撒娇来逃避困难了。这些细小的变化,都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才发生的。他知道,她对他的依赖越来越强烈了。蛊的眼神突然暗沉了下来,笑容消失。 梁垣芩见他有些不高兴,以为自己闹过头了,连忙拿起剑,认认真真地站好:“蛊,你看我这样站,对不对?” 蛊见她这幅讨好的模样,心里有一处像是有一股电流划过,酥酥痒痒的不疼,却叫人难耐。他心中深吸一口气,像是丢下什么顾虑,又恢复到平日那冷漠的样子。 他看着梁垣芩笨拙地持剑姿势,有些无可奈何地扶住她的腰身,并抬住她因为举剑而有些颤抖的手臂:“两腿分开站稳,身体别乱晃。不然会容易摔倒。之前交的东西又忘了。” 第028章 隐瞒 傍晚的轩丘府在夕阳的昏黄余晖笼罩下,带着肃穆却安宁的感觉,仿佛要与这落日一起入眠。 珞葵尚未梳起的青丝柔柔地垂在地面上,她趴在窗沿前,出神地盯着院中开得极为灿烂的樱花树,精致的面容带着静谧的神色,一种慵懒的美散发出来。一幅美人赏景图,跃然而出。 可实际却是她在想着昨日去千汇楼邀约卢丈,企图想让他帮忙查一些消息,关于梁垣府以及冥祁轩。她自冥祁轩遇袭那件事之后,总觉得这其中有许多道不明的疑点。 首先是他的身份,从外表看起来,这冥公子虽是一副清雅秀润的模样,但自身却散发着一种无法隐藏的高贵傲气,这份气质就算是身为四大名门也是无法拥有的。其次,这次遇袭发生的时候,冥祁轩所表现出来的反应太过镇定,不知是因为太过相信自己的实力,还是说早有知晓。再而,她因昏厥被冥祁轩带回之后,她很明显的感觉到他与“隐云”的来说并不是什么普通的雇主关系。 这些疑点隐娘不告诉她,她也知道不能随意去问,所以便只有通过其他渠道去探个究竟了。可是没想到这卢丈却公然拒绝了这件差事。 “微生小姐,不是卢丈耍浑不守承诺,这要是您让我办其他事,我自然是当仁不让,可这两件事不是卢丈这样的小人物敢去涉及的。而且,微生小姐您也听卢丈一句劝,莫要趟这浑水。” 当时卢丈眯着他的小眼睛,表情难得严肃认真。让她也不得不相信了,这事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麻烦。 “唉,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也不好受啊。”珞葵喃喃道,伸手在窗外接到一片飘来的絮叶。 丫环水儿早已在旁边候了多时,她瞧见珞葵盯着院子里的花出神,忍不住说道:“小姐若是喜欢,我叫人给您折几枝插在房内?” 珞葵回过神,轻轻摇头:“那样的花是活不了几日的。”微风拂过,卷起一片片的花瓣,也带起她的长发,一股淡淡的幽香散发出来。 “不如水儿去把那些落下的花瓣拾来给小姐做胭脂怎样?”水儿接过一片被吹进窗口的花瓣,捻了几下,惊喜的说。 “胭脂?”她也接过一片花瓣,将它放在唇边尝了尝,是淡淡的甜味,“水儿,你忘了我从来都不喜摆弄这些东西吗?” “也是,小姐这么美,才不需要这些艳脂俗粉的累赘。不过,若是到了小姐出阁之日,这些必备的东西还是该有的。” “水儿,你希望我离开微生府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不再不回来吗?”不知为何,她竟莫名的想起阳景,一时有些慌乱无措,但这些情绪被她很好的掩饰掉了。 “怎么会!水儿最不希望小姐离开了。”水儿有些担忧地看着珞葵,“小姐这几日是不是身体不适?水儿瞧您精神不太好,而且变得有些。” “有些嗜睡对吗?”她也觉得很奇怪,自从阳景将真气输送给自己之后,身体虽然没有其他异常的感觉,却觉得特别疲惫,往往一睡下就是半日,还总觉得不够。 “我看小姐昨晚很早就歇下了,结果睡到这时才起来。要不水儿去请大夫来给您瞧瞧?” “水儿,我没事。”珞葵将脸侧挡住的头发别在耳后,温和地对水儿笑道:“过几日就好了,这件事别让我哥知道,我不想让他再分神担心我的事。” “可是。”水儿看到珞葵脸上难掩的疲惫之色,心里有些着急,还想继续劝说珞葵,却见珞葵的脸色突然僵了一下。接着身后便响起熟悉的声音 “小葵,你想瞒我什么?”骆恒难得的面带愠色从外间走进来。 他本想着好不容易忙过这几日可以回来休息一下,马不停蹄一路赶回家还没来得及换身衣服便急着来看看自己最疼爱的妹妹,没想到一进门就听到珞葵的最后那句话,心里顿时燃起一阵莫名的怒火。 “少爷来了,奴婢这就去给您沏茶。”水儿识相地退出房间,现在可不是她这个下人可以插嘴的时候。 “哥,没什么事的,我刚才与水儿开玩笑呢。”珞葵站起身来,笑着想糊弄过去。却看到骆恒脸上带着少见的怒气,有些怔肿,“哥。” “小葵,自小我就护着你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现在你长大了,哥虽然管不住你了,可是你也要替我和爹想想,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骆恒说到这,看到珞葵眼里有些泛红,便不忍再说下去了。 “哥,对不起,我不想让你们担心的。”珞葵听见骆恒那样说,心里有些难受,又觉得很委屈,想着想着鼻子一酸,忍不住要掉眼泪。 骆恒见妹妹一副要哭的模样,心一下就软了,刚才的脾气也没了,搂着珞葵哄道:“哥不该吼你,只是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心的下。本来这段时间朝中事务繁杂,我和爹都忙得不可开交,你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我们怎么顾得过来。” “哥。”珞葵也只有在骆恒面前,才表现出像个普通的女孩子,撒娇哭鼻子也只有在这个照顾了自己十几年的兄长的身边才能自然的流露出来。 “好了,都怪哥态度不好,哥给你认错了还不行吗?”骆恒见珞葵趴在自己怀里耍赖一样不愿起来,忍不住笑了。 “我只是觉得,好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了,好怀念的感觉。”珞葵抬起头,微笑着望向骆恒。 小的时候,每次自己受了委屈,便会扑到哥哥的怀里大哭一场,然后在哥哥的温言软语下,又破涕而笑。 现如今两人早已长大,理智了,懂事了,却也渐渐有些疏远。今天又能够像童年那时,好好的在哥哥怀里撒娇,让她有种很满足的幸福感。 骆恒见她笑得开心,也不由展颜,伸手摸摸珞葵的头,无奈道:“又哭又笑的,也不嫌害臊。” 第029章 暗议 宽整空阔的练功场内,只有一个纤细矫捷的身影跃其中。霜捷一身黑色劲装,凹凸有致的身材被完美的勾勒出来。她手持一根红色长鞭,灵敏地在高大的练功木桩之间变换着身影,转身之间手中长鞭击出,在“咻!咻!”的鞭风声中,一道道极深的鞭痕印在木桩之上。她动作轻盈,那两指粗的长鞭在她的挥舞之下如灵蛇一般带出一段美妙的赤光残影。 她突然眉间轻皱,眼神变得凛然,杀手惯有的警觉性让她毫不犹豫地将长鞭甩向身后。 “真是人长大了,脾气也变大了。”带着玩笑语调的熟悉声音响起,霜捷立即收回鞭子,尽管那长鞭只差几毫就要打在来人的脸上,她还是轻松将它收回卷入手中。 “义父竟然也会有闲心来这练功场,莫不是想过几招?”霜捷招来婢女,接过她递来的毛巾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冷着一张美艳的脸看着来人说到。 “你这孩子说话倒是越来越不客气了,老夫这把年纪了,还想跟年轻人过招,不是活受罪吗。”那人一身稳重的黎色衣衫,笑容可掬。 “义父,若是无事,您还是少来银环的好。您的身份非同寻常,不要被人抓到了把柄才是。”霜捷放回长鞭和毛巾,自顾自地朝练功场外走去,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担心,还是被抓住了。 那人淡淡一笑,随后跟上:“霜捷莫不是担心老夫的安危?呵,老夫活到这把年纪,自然事事谨慎,处处小心。若不是如此,老夫这身首只怕是早就分了家。” 霜捷不动声色地减慢了速度,走在了他的右后方,然后冷哼一声:“义父自然是有本事,否则又怎会建立这银环,并将它发展的如今日这般强大。” “霜捷莫忘了你作为环主也在这其中出了不少力。银环能变成现在这样,老夫虽然欣慰,但也有一丝忧虑。”那人信步走到一座凉亭坐下,周围的婢女立刻为他们端上茶水,然后立刻退下。 霜捷有些疑惑地抬眼看向他:“义父此话是何意?” “树大招风,银环虽说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是老夫意料之内的事,但毕竟一个暗杀组织行事就应该隐蔽低调,否则虽说是作为工具的存在,但招惹的势力太多,终有一日麻烦还是会找到自己身上,若真到这般田地,那便是覆水难收了。”那人叹了口气,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霜捷沉默了一会儿,斟酌地说道:“义父的意思是想趁银环现在还未引火烧身的时候,将银环削弱?” 那人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霜捷猜对了一半,老夫不是要削弱,而是要分散力量。一棵树所能承受的风力可远远比不上一片树林所能承担的伤害。” 霜捷顿时恍然大悟,对义父的敬佩之情更加深厚的同时也在心里暗自伤神,果然,不管自己在再努力再提高实力,还是及不上义父的一半。这样想着,她不由地有些自怨自艾。但面上的表情依旧冷如寒霜。 “霜捷,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那人淡淡一句,却让霜捷内心平静了下来。 “既然如此,义父又该如何做?” 银环如今发展得如日中天,若想不动声色的将其势力分散,谈何容易。霜捷百思不得其解。 那人轻笑,只是随口说道:“此事老夫自由定夺,霜捷只把眼前的事做好便可。” “霜捷明白。”虽然内心有一些因为不被信任的失望,但她明白义父恐怕也只是为了确保计划的安全才尽可能让更少的人了解其中详细。现在,她所能做的,便是要把自己职责之内的事完美的做好。 “看来霜捷是了解老夫的用心了。”那人捋着下巴上泛白的胡须,欣慰的笑了。 第030章 司空绒柃 一辆象征着微生府权势和高贵的精致豪华的马车在白水城的主要干道上行驶着。车厢内,珞葵一脸倦意地靠在车窗边望着外面那些好奇驻足观望的人群。这喧嚣的集市固然生机盎然,可不知为何却让人觉得这和平祥和的表面之下,藏了太多的暗潮阴谋。 “千丝,我几日没出门了,若不是绒柃急着有事叫我们,我现在倒又想躺着好好睡一觉了。”珞葵转回头看着千丝,一双美目因为强行忍着困意泛着些许泪花。 千丝看她这幅难得的懒散模样,并未像平日一样接着说些玩笑话,而是一脸严肃地抓起珞葵的手替她诊脉,之后又松了口气般轻松地说:“还好,只是药物的副作用。为了让你快点好起来,我特意加了几味药效猛烈的药草,可能会暂时让人精神困乏。反正在你身体恢复之前不用出任务,等停了药,这副作用自然就消失了。” “原来是因为药,我就说这几天乏得很,怎么都睡不够。”她单手掩住嘴,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绒柃好像出什么事了,司空府这几日热闹得很。” “她倒不会出什么事,但司空大人就说不定了。”千丝拈起面前摆放在桌上的点心,事不关己的吃得不亦乐乎。 “这是什么意思?”珞葵端坐起来,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千丝用手绢抹掉嘴边的点心屑,拿起旁边的茶杯又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说:“你这几日在家中休养自然是不知道。司空府的三小姐司空绒柃要与瀛洲首富齐府的齐二公子联姻。” “这可真是出乎我意料了。”珞葵诧异了片刻,很快若有所思地笑了,“不过,我倒是猜到绒柃叫我们去的目的了。” “确实如此。” 两人彼此心照不宣的微微一笑。 司空绒柃,司空府三小姐。自小与珞葵相交甚好,珞葵叹于她无双的智慧,之后便将千丝也介绍与她,谁料两人一见如故,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情。此后,三人关系愈渐深刻。而绒柃也是知道珞葵与隐云的关系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 不过以司空绒柃的头脑,若是寻求了另外两人的帮助,自然也不是什么小事。所以当珞葵早晨接到绒柃送来的传话,还以为她出了什么大事,急急忙忙地邀上千丝,却得知联姻一事,如此一来,心中便有了主意。 两人赶到司空府绒柃的住处时,又见到了早已等在房间里的梁垣芩,一旁的绒柃这才说出了这早已让人心知肚明的事逃婚。 “姐妹们,这一次一定要解救我于水火中啊!我可不想一辈子都待在那什么齐府里,想想都觉得可怕!”绒柃一身水绿齐胸襦裙,梳着精巧的垂发分肖髻,恬雅的面容因为烦恼看起来有些忧虑。 “阿柃,你可是司空府的千金小姐,你要是逃了,不就闹大了吗?”梁垣芩忧心忡忡地说着。 本来被绒柃突然叫过来她就有些以为,好不容易劝说固执的蛊守在司空府外,绒柃却说还有两位朋友未到,和她等了些许时候,才见到珞葵和一个陌生的漂亮姑娘进屋。虽然得知了这为叫千丝的姑娘和珞葵绒柃是多年的好友,但看到她们关系如此亲密,梁垣芩内心突然有些许的羡慕。她也想交很多的朋友,就像珞葵和绒柃一样,可是,这不过是她的妄想吧。她的父亲,她的家人,梁垣府所有的人。 想到这,梁垣芩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疼。 “小芩?怎么了,不舒服吗?”千丝看到梁垣芩有些不对劲,大夫的职业习惯让她立刻帮梁垣芩切脉,却发现脉象并无不妥之处。 “千丝,我没事。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头有些晕。”梁垣芩有些受宠若惊。 第031章 逃婚计划 “恩?”绒柃故意拉长音调,“千丝,我们的微生大小姐这是在害羞吗?” “唔,珞葵有时候真是迟钝的可以。”千丝无奈地接了一句。 珞葵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也知道这两人一有机会就喜欢卖关子戏弄自己,所以她完全不理一旁笑得狡猾的绒柃和千丝,而是走到梁垣芩身边坐下,然后极其温柔地问道:“小芩,你听到什么传言了吗?” 梁垣芩回想了一下,老实地说道:“半月前,我倒是听到微生府与轩丘府联姻一事,当时还想去问问阿珞呢,结果后面给忘了。”说到这,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笑笑。 珞葵听到这消息,有些愣神。她突然想起阳景第一次来微生府时的情景,之后两人发生的种种之事,无不都是他在起着引导一般的作用。这样一想,一切似乎就说得通了。 绒柃本想看珞葵恼羞成怒,再准备好好调笑她一番,却看到珞葵像是冷静了下来,脸色恢复了平静。 “绒柃玩笑开够吧,先把你自己的事解决了再来说其他的,你觉得可好?”珞葵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淡淡地瞟了绒柃一眼。 绒柃自觉理亏,她嘻嘻一笑,很快转回了话题:“我倒是有个计划,但要靠你们帮忙才方便实施。” “说来听听。”千丝饶有兴趣的说道。 “我听管家说,那齐二公子会提前两三日到达白水城做准备,成亲那天也是由他从齐府别院到司空府来接新娘然后再返回别院,我只要在他返回的途中偷偷溜走便可。这样就算新娘跑掉了,也是接亲之后的事,司空府并没有什么责任,齐府也怪罪不到他们的身上去。”绒柃得意地说着。 “那我们需要做什么?”珞葵挑眉问道,心想这绒柃果然脑子好用。 绒柃拿出笔纸,很快在纸上画出司空府到齐府别院的路线,然后将两个个人群出现密集的地点勾画出来:“珞葵和千丝分别雇一些闹事的人安排在这两个地方,从第一个点开始,尽量制造大混乱,让我有足够的空间逃跑即可。这两个点很重要,若是都过来第二个点还是没有成功的话,最后的办法就得麻烦小芩了。” “恩?我,我吗?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啊。”一旁听得认真的梁垣芩突然听到绒柃提及自己,有些手足无措。 “小芩你倒不需要做什么,不过你的那位贴身护卫我倒是要借来一用了。”绒柃见梁垣芩慌乱无措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蛊吗?为什么会需要他。”梁垣芩这下是有些迷糊了。 绒柃用笔杆戳着图纸上到达齐府别院之前,途经的最后一个小树林,笑着对梁垣芩说道:“刚才我在门口接你的时候,见那个护卫身手不凡,而且很是沉默寡言的样子。这等好手自然是要好好借用一番才是。小芩不会不答应吧?” “不,不,如果蛊能够帮到阿柃,那是再好不过了。只是需要他做什么?会有危险吗?”梁垣芩红着脸解释道,但她又有些担心蛊,所以忍不住问了出来。 绒柃见她一副自然流露出的担忧模样,忍不住啧啧两声道:“我们小芩可真是护短,我还没开始说,这就开始担心起来了。” 梁垣芩听她这样调笑自己,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一时脸红得厉害。 珞葵摇摇头,拉过梁垣芩的手,轻轻拍了拍,忍着笑意说:“小芩,绒柃这丫头看来是不需要帮忙了,她就靠着她那张嘴皮子逃婚吧。” “别啊,珞葵好姐姐,我错了还不行吗。”绒柃嬉皮笑脸地贴上她们两人,讨好道:“我这不是关心小芩嘛。小芩,你放心啦,我只需要他在树林之间布下一下小陷阱,妨碍马车的前进便可。” “这样的话,一会儿我把蛊叫进来,阿柃你再把详细的计划告诉他好了。”梁垣芩点头道。 第032章 替代 “千丝,这办法说来容易。可我们去哪找愿意代替绒柃嫁入齐家,又不会露馅的人呢?”珞葵思索了片刻,说出了她的疑虑。 千丝淡淡一笑,轻声说道:“这有何难,我就是那个最好的人选啊。” “绝对不行!”千丝话音未落,绒柃便有些气急败坏地阻止到。 “为何不行?我与四大名门并无任何联系,又是孤儿,只要司空大人同意了,随便替我伪造一个合适的身份,齐府就算怀疑也查不出什么。况且,”千丝顿了一下,微笑着说,“我也觉得有些累了,如果能够代替绒柃嫁入齐府,我后半生也能悠闲过活了吧。” “千丝,你,你说你是孤儿?”珞葵震惊于这个消息,自她被师傅收为徒弟开始教授武艺之时,千丝就一直作为师傅的女儿出现在自己面前,直到两人成为好友,她都从未对千丝的身世有所怀疑,毕竟师傅对千丝的疼爱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可是,可是现在千丝却突然说出自己孤儿这话,那为何师傅却从未提起过此事呢? 千丝看到珞葵眼中闪过无数情绪,心下了然,她轻声解释道:“虽然娘将我视为己出,为了消除我心中的顾虑,也一直把这个秘密当做禁忌不再提起。她一直希望我能接替她的工作,可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求能够安稳的过完这辈子足矣。” “千丝。”绒柃喃喃叫了一声,突然落了泪。 “绒柃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做这件事既满足了自己的愿望,又达成了你的心愿。如此两全其美的主意,你应该高兴才是,哭哭啼啼地算什么样。”千丝拿出丝绢,轻柔地擦拭去绒柃脸上的泪水。 因为顾及到梁垣芩在场,隐云的事又不好明说。但千丝怎么想也不是这种意气用事的性格,为何突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珞葵一时心里思绪百转千回。 “胡说!那齐府也算是望族,家大业大,里面定然也是龙潭虎穴,我若是让你就这样嫁过去,还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啊!”绒柃一把攥住千丝的手,情绪有些激动。 千丝笑了一下,有些埋怨地说道:“绒柃你就这么小看我吗?虽然比不上你的脑袋瓜子聪明,但我千丝还是可以自诩这白水城还没有几个可以降得住我的角色。” “可是。”绒柃张口,还欲劝说,却被千丝轻轻掩住了嘴。 “绒柃,我这样做定然有我的打算,你要相信我。”虽然这话是说给绒柃听得,但千丝在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抬头看了一眼珞葵。 像是被传递着什么,珞葵在千丝那一眼中,看到了一种名为决绝的情绪。 她突然愣住了,一直以为活在庇护之下无忧无虑的千丝,似乎已经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个心思单纯,好吃,又有卓群医术的女子了。珞葵意识到,千丝或许正在离自己远去,而这样的结果是无法挽回的。她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帮助千丝达成她的所愿。 珞葵在这样一种有些混乱的情绪中长舒了一口气,她起身走到千丝和绒柃面前,伸出双手握住了她们两人相握的手,轻轻说道:“绒柃,这一次,让我们都自私一回吧。” 绒柃错愕地看着珞葵,后者只是平静的看着她,然后向她细不可微地点点头。绒柃便很快平静了下来,或许她这一次真的应该相信千丝。 “珞葵,待会儿我需要你跟绒柃带着我去见司空大人,你明白该怎么做吧?”看到绒柃的情绪终于恢复,千丝如负释重般地对珞葵说道。 第033章 赴宴前 “唉,眼前千丝一时负气承的麻烦还未到头,我又怎么能有这些空闲胡思乱想呢。”珞葵苦笑着叹了口气,用丝绢擦去眼泪,收起万般心绪。 “小葵,我跟你说。你怎么了?”骆恒一进门就看到珞葵垂着脸在擦拭眼泪,吓得他以为她是受什么委屈了。 “哥,我没事。”她慌忙抬头,将丝绢收起来。却见骆恒面容憔悴,神情略有些疲惫,下颌上也冒出了些许小胡茬。珞葵有些惊讶,倒是头一回见到兄长如此模样。 “倒是你,一脸的倦意,公事再繁忙也要好好休息啊。哥,看你这样子,倒像个落魄的江湖人了。”她忍不住笑着用手指了指骆恒的下颌,“不过,哥哥再落魄也还是很英俊的。” 骆恒见她有心思说笑,稍微放下心来,也笑着说:“就知道那我取笑。小葵你看你,一会哭一会笑,像个小孩子似的。” “咳,哥,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珞葵掩饰性的咳嗽了一下,转移话题。 骆恒心知肚明,却也不拆穿她的心思,只是轻笑着说:“下午爹会回来一趟,晚上我们要去轩丘府赴宴。” “我们?连我也要去了,这宴席是什么意思?”她觉得有些奇怪,按往日来说,这种正式的几个家族宴会,自己都是避嫌的,可为何这次却要出面了。 “这只是个小宴席,只有微生府和轩丘府两家,也算是朋友间的聚餐。待会儿让丫环们给你好好梳洗一下,毕竟也算是比较正式一点的场合了。”骆恒知道她心中的顾虑,出言解释道。 “我知道了。”珞葵点头应道,然后又瞧着骆恒这副样子,忍不住笑道:“哥,你还是先把自己打理一下吧,不然这样子,你还怎么去参加宴席。” 骆恒摸摸下颌有些扎手的胡茬,无奈地说:“行了,我这就回去睡一觉。” “赶紧去,现在还早呢。”珞葵赶着骆恒出门,想让他早些回房休息。 “等等小葵,哥还有一件事。”骆恒被珞葵推到门口,又停了下来,转身神情认真地看着珞葵问到,“小葵,哥哥做任何事你都是无条件相信的对吗?” 珞葵见兄长突然问这莫名其妙的问题,虽是满头雾水,但也微笑点头道:“这是自然,我永远都相信着哥哥。” 骆恒听到这话,神色变得温柔起来,然后摸摸珞葵的头,便离开了。 看着兄长离开的身影,珞葵脸上的微笑消失。 心中的不安越渐扩大,兄长这次突然的回来已是让她心生疑惑,再加上他刚才那不知所以的话还有表现,她隐约地感觉到白水城要发生一件大事了,而兄长正是参与其中的一员。她不能确定隐娘是否也加入其中,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师傅也是知道此事的。还有那轩丘阳景,恐怕也。 珞葵突然感到莫名的焦躁,因为被蒙在鼓里的无知,因为自己似乎也被牵扯其中的无力感。 她的唇边不禁泛起一丝苦笑。 被白色水雾弥漫的内室,屏风后放着一桶巨大的灌满热水的浴桶,水面上漂浮许多新鲜的花瓣。 珞葵裹着一袭缥色的薄纱滑入水中,美人如玉。她以一种舒服地姿势趴在木桶边沿,墨锻般的长发铺散在她身后,遮住了雪白光滑的玉背,朦胧氤氲的环境让她整个身心的舒缓了下来。 “小姐,我来给您擦背吧。”水儿捧着干净的衣物,从屏风外走进来。 “恩。”珞葵只是偏了偏头,懒懒地应了一句。 水儿见她这幅享受的模样,心想也只有在这时刻小姐才会放松下来,好好地休息一下。平日那端庄贤淑的模样,虽然平易近人,却也让人觉得有些莫名距离感。 水儿边想边拿起浴桶旁的毛巾,放在水里浸湿之后,又将附在珞葵背上的长发顺到前面,然后轻轻地用毛巾擦拭着那被热水泡得透着微微粉红的光洁的裸背。 珞葵舒服地叹了口气,有些昏昏欲睡,混沌的脑中忽然朦朦胧胧地显现出同样的场景,而背后传来温暖的触感,以及水中肢体偶尔的碰撞,暧昧而又艳遐。 她一下子惊醒过来,脸上带着一抹匪夷所思的嫣红,身体变得有些僵硬,她唤着水儿:“好了,不用给我擦背了,你先下去吧。” “是,小姐。”被突然遣走,水儿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仍老老实实的出去了。 “呼。”见水儿离开了,珞葵这才拍拍发红的脸颊,将自己整个浸入水中。 竟然会想到他救治自己的场景,真是没救了! 珞葵愈发羞愧地把自己沉在水里,进行着自我反省了。 铜镜中映出女子绝色的容颜。眉不描而黛,肤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唇绛一抿,嫣如丹果,与平日的淡雅静美相比,此时倒是娇媚无骨入艳三分了。 水儿一边熟练地将珞葵柔顺的黑发绾成华丽的朝云近香髻,一边挑选着各种头饰并将其饰在发髻上。 “水儿,太多了。”珞葵摘下那些过于繁复的发饰。 “可是小姐,少爷不是说这宴席很正式吗?不打扮的漂亮一些怎么行!”水儿忙着阻止她再摘下更多的头饰。 “这只是一个休闲般的聚会,又不是什么大的场合。而且,你弄得也太多了,只要比平时多几样就好。”她瞧着镜中那满头的华丽,有些哭笑不得。 “是那这个总行了吧。”水儿递来一根翠玉金钗,虽然式样简单了些,却也不失高贵。 第034章 特别的宴席 此时已是日落之时,平日宁静庄严的轩丘府,此刻却热闹非凡。虽然只有微生一家的到来,但也按着传统正式的礼仪仪式规格来进行这次的宴席。 刚踏入轩丘府雕有巨狮的主门,珞葵突然意识到除了上一次的夜探,这还是第一次以正式的方式来。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奇妙,若不是顾忌礼节,她倒还真想在随哥哥进入正厅之前好好地观赏一下这肃穆的轩丘府内的景致。 不过现在,她也只能规规矩矩的尾随兄长,去拜访这轩丘府的主人同时也是她所谓的伯父轩丘恭文了。 正厅内,轩丘府一家子早已在各自的位置上正襟危坐。除了上座的微生若和轩丘恭文聊得格外有兴致,其他人都是默不作声,一脸的严肃模样。当然,阳景也是除此之外的一个了。 他一边若无其事地听着两位长辈的闲聊,一边玩弄着手中的茶杯盖,偶尔视线的余光会瞟向正厅入口,似乎在等着谁的出现。 “老爷,微生公子他们到了。”一个家仆在正厅门口传报了一声,接着骆恒以及跟在其身后的珞葵走了进来。 “拜见轩丘伯父,各为伯母。”骆恒向轩丘恭文施礼到。 在一旁的珞葵也跟着施礼:“见过伯父。”抬头的瞬间,目光与轩丘恭文身边的那双深邃瞳眸对上,她突然有些慌乱无措,连忙移开了视线,那一瞬间她没有看到的是那双幽深的泉水中闪着异样的情绪。 “呵呵,你们也不必拘礼,快坐下休息一会儿。晚宴很快就准备好了。”轩丘恭文看到眼前一表人才出众的两兄妹,笑得很是亲切。 走到靠边一点的位置坐下后,珞葵却感得有些不自然起来。先不说轩丘府两位夫人自她进门后就不断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自己,光是另外两位少爷那令人极不舒服的直视,就让她心里暗自叫苦不迭。她突然觉得,相比之下,阳景已经“守规矩”了太多。 一盏茶的时间后,便有下人过来传话说晚宴已经备好了。 这宴席与平时的有些不同,也没有那么正经,所以也并未设在正厅,而是在庭院中摆了一张大桌子,倒也显得更有兴致一些。 珞葵也趁此机会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着。这轩丘府也许是因为只有男丁的缘故吧,连庭院中的草木也少了俏丽的花树,只有浓密的草丛间不断点缀着绽着花苞的珍贵兰草。 她在一旁欣赏的兴致勃勃,却没有发觉这座次安排的好生奇怪。待她落座后,身旁突然传来熟悉地带着戏谑地声音:“东张西望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你怎么。”她顿时惊得转头,阳景那带着不明显的微笑的俊脸便映入眼中。她也这才发现,自己的位置被安排在了阳景的旁边。 “我怎么了?”坐得近了些,他便也有充分的时间欣赏她今天的装扮,在前厅只是略微的瞟了一眼就觉得惊艳,现在仔细看了,更觉得珞葵美得别有一番韵味。只是,眼角处似乎还有些红印,看来好像哭过。阳景的表情变得有些莫测。 “你怎么会坐在我旁边,我不是应该和伯母她们坐在一起吗?”本来女眷是应该单独安排一桌的,但轩丘恭文觉得这么一个小宴席没必要那么麻烦,所以两家人都坐在了一起。但就算如此,按规矩她也应该跟女眷坐在一处,可现在这位置。 “这是父亲安排的,我如何知道,你可以去问他啊。”阳景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尽管他明显的感觉到他的三弟和四弟几乎要用眼神将他剜个千万遍了。 “这。算了。”这怎么好问,如此逾矩之事。若是长辈的安排,自然是要无条件遵从的。她别过脸,有些气闷。 第035章 突如其来的婚事 倒是珞葵一下子尴尬地无所适从,微红着一张脸小声地回了一句:“谢谢。”便呆愣着盯着眼前的这碗燕窝汤没有下一步动作了。 “怎么了,很烫吗?”阳景见珞葵这束手无措地模样,非但没有收手,反倒得寸进尺了。他用手背试了试碗沿的温度,并将勺子递给她,还是那淡然的口气说,“刚才已经晾了一会儿,不会很烫了,快吃吧。” 珞葵这下脸是完全的羞红了,她不知道这轩丘阳景打得什么主意,是想戏弄她吗?这可是在长辈们的面前,未免也太不知分寸了吧。 珞葵不断腹诽着,却又不敢发脾气质问这让她丢脸的罪魁祸首,就只有强装镇定,但手还是有些微颤地迅速接过勺子,又担心他接下来有更过分的举动,便舀了一勺喂进嘴里,这才发现这汤果然是温热的。 心中突然有些许的暖意,没想到他倒真有心了。看来这人也不是那么坏心眼的。 “微生小姐,这天气逐渐转热了,你还是喝一点清淡的吧。”轩丘雷急于献殷勤,慌忙端起新上的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青菜汤想递给珞葵。但因为太过心急,本来就装得快要溢出的汤水,顿时要洒到珞葵身上。候在一旁的丫环吓得惊叫还未出口,珞葵只觉眼前一晃,那只碗就已经到阳景的手中了。 她放在腿上的攥紧衣服的手这才放松了下来,刚才差一点她就想施展轻功躲开了,但若是这样,虽然免遭了伤害,但自己会武功的这个秘密就会被爹爹知道。那后果会不堪设想。幸好他及时出手相助。 珞葵心想着,刚想向阳景道谢,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那汤水还是洒出来了,只不过在洒到她身上之前,阳景就已经用抢过汤碗,让滚烫的汤水淋到了自己的手上。现在,被洒上的部分已经渐渐的变色,起了红印。 “你的手。”珞葵瞧见阳景手上的烫伤,神情有些略微的慌乱。 “快!来人,把凉水端来,还有红药也拿过来!”大夫人见爱子受伤,连忙吩咐下人。 “雷儿,你这次太鲁莽了!”轩丘恭文训斥了一声,轩丘雷虽心怀不满,却也只能作罢。 很快,凉水和红药被丫环们拿了过来,珞葵立刻接过干毛巾,放在凉水里沾湿,并将沾湿后的毛巾敷在阳景受伤的手背上。然后拿过红药挖了一坨药膏放在手心里捂热以后,再把湿毛巾拿开,接着用手指沾上药膏小心地涂在烫伤处,同时还轻柔地吹着伤处。她眉间微微皱起,很认真地做完了这一系列的事。 “我没事。”阳景一直看着她脸上那难掩的担忧,嘴角突然勾出一丝微笑。他突然觉得原本还有些火辣辣地疼着的伤处,被她那有些冰凉的手握住后,疼痛倒减轻了许多。 珞葵还在涂药的手一下子停了动作。尴尬的情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在做什么啊?竟然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这么暧昧的给他上药! 可是。当时看到他手上那刺眼的红印时,脑子竟是一片空白,身子也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待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是在握着他的手为他抹药了。 她到底是怎么了? 这边珞葵暗自纠结得不得了,但阳景却似乎很乐在其中,见她停了动作,脸色也有些难堪似的,他便轻笑着唤了一声:“微生?” 珞葵立刻回过神来,故作镇定地抹完最后的药膏,淡淡的说:“涂了药的手不要沾水,等红肿消了之后,再上一次药就好了。”不过若不是他及时出手替她挨了这滚烫的汤水,只怕现在她躲了也麻烦,不躲又遭罪。 “谢谢你。”她轻轻说了一句,然后放开他的手,转身对旁边站着的大夫人施礼道:“大伯母您别担心,只要稍微注意一下是不会留下疤痕的。这件事,说到底也是我的错,珞葵在这里给您赔罪了。”她说话的态度谦逊却并不卑微。 第036章 竹林的相遇 回到前厅之后,轩丘恭文似乎还有什么事要与微生若商谈,便让他的几个儿子和夫人各自回屋,阳景看到娘亲,二娘和他的两个弟弟离开后,才看着他的父亲,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们还想把我也排除在外吗?” 珞葵在一旁听他突然说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有些茫然。而骆恒和微生若则是有些惊讶的看着阳景,只有轩丘恭文微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阳景许久,才慢慢开口道:“看来为父是小看你了。” 阳景鼻间轻哼一声:“原来在父亲眼中我是无能之辈。” “呵呵,自然不是。”轩丘恭文扶须一笑,便转头对一头雾水地珞葵温和地说道,“珞葵,如你所看到的,我与你爹爹和兄长还有要事商议。所以,只有委屈你先随便逛逛了,伯父看你对府内很感兴趣的样子。” 珞葵有些惊愕,本以为自己掩饰地很好,没想到竟被发现了。她突然觉得这轩丘恭文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了。 “是,珞葵告退。”她虽然对他们的谈话内容很好奇,但也自知不是自己有资格能知道的,不过也正好有个机会能让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下,她需要烦恼的事也有很多啊。 “待会儿结束了,我会遣丫环来叫你。” 走出前厅,她才惊觉天色已晚,浓重的夜色黏着四周的景物,空中一轮明月清冷的光束划破这层混浊,照在曲折的庭院小路上,倒也显得别有一番景致。 珞葵避开人多的回廊,绕到这僻静的石板小路上,没有灼人的灯火,也无喧杂的人声,只有这清冷的月色与她为伴,这番宁静之中,她原本有些焦躁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了。 因为对这轩丘府的地形完全不熟悉,所以她只有凭着感觉走,踏着青石小板慢慢前行,一时间悠闲自在得很。不知不觉间,她漫步到一大片的竹林之中。冷月透过密集的竹叶漏下无数的光点,这竹林似乎安静的有些可怕。但珞葵却觉得在这片寂静中,似乎更能让人冷静下来。她决定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微生?” 刚冷静下来的情绪还未得到完全的安抚,那熟悉的气息已从她身后将她困住。珞葵深深的呼吸了一下,然后转身。 昏暗的月色下,阳景的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犹如最精美的雕塑,幽暗深邃的眸子带着莫名的蛊惑。就如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夜晚一般,他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邪恶的微笑:“一个人在这么荒僻的地方,不怕遇到像我这样的坏人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对他那意义明显的戏弄,她直接避过,切回了关键的问题,淡淡地问到。但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在刚才看到阳景的那瞬间,她心如擂鼓。 “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问吧。”阳景盯着她,眼中闪着狡黠地光,“这条路是通往我住处的唯一路径,只因我不喜别人的打扰,所以一般情况下丫环下人们都不会靠近这里。上次你来的时候难道没有注意吗,还是故意而为之?” “上次我是走的屋顶,直接绕过了这片竹林,哪里会知道这条路!”珞葵有些着急地辩解到。她一开始好不容易维持地冷静模样瞬间消失无踪。 “哦?原来你上次是从屋顶过来的,没想到堂堂微生府千金小姐放着正道不走,偏偏喜欢学梁上君子走歪门邪道啊。”阳景勾起一抹不怀好意地笑。 “轩丘阳景!你!”珞葵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落入了他的言语圈套,气得她一时语塞,只是涨红这一张脸,瞪着阳景。 阳景见她这张难得流露出情绪的生动的脸,那如深泉般的双瞳突然泛起些许的涟漪,他不动声色地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你生气的模样可比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动人多了。” 第037章 出人意料的吻 “生气了?”阳景看她低着头半天不说话,心想是不是自己玩笑开得有些过了,刚想说些什么救场的话。珞葵却低声问了一句。 “手已经不疼了吗?” 这算什么,转移话题吗?阳景有些想笑,却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恩,不大疼了。怎么?” “哼,怪不得。身上不疼了,所以嘴上也就不饶人了。”珞葵这才抬头,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眼中流露出的得意却怎么也藏不住。她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 “咳……”阳景没料到自己会被反将一军。不过,他似乎知道她更多有趣的一面了。想到这,他挑眉一笑,“没想微生也能如此,倒真是孺子可教也。” 两人的语言官司打了半天,珞葵知道自己真的是口拙舌笨,这方面要与他斗下去,她可就真没什么胜算了。 “不来了,我认输了。”珞葵泄气地说道,“不过我倒还真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说。” “自然是什么都能说,但我回不回答就是另一回事了。”阳景笑道。 珞葵算是知道这人就是喜欢说些让人生气的话,所以也不想再与他纠缠这不重要的东西,而是直接问道:“我很奇怪,为何这宴会轩丘二公子没有出席呢?” “轩丘府从来就没有二少爷,至少在我的记忆中是没有这个存在的。”阳景这次倒是没有再开玩笑了,难得很认真的回答到。 “这是什么意思?”珞葵没听明白。 “从家父的口中得知,我的这个二弟在我四岁的时候就得痢疾夭折了。而我五岁之前是没有记忆的。”他轻描淡写般的语气说出了这个鲜为人知的秘密。 “怎么会。”珞葵惊讶地捂住嘴,她没有想到阳景竟会有这样的过去。 “五岁的时候淘气从树上摔下来撞到了头,所以忘记了之前的事。当然,这也是从旁人口中得知的。”阳景说这话的时候,脸色的表情淡漠,仿佛与他无关。 “对不起,我不应该多嘴。”珞葵有些愧疚的说,她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一件多么糟糕的错事。 “没想到微生也会有心生愧意的时候啊。”阳景很快恢复那副不正经的模样调笑着她。 “你这人。”她又一次哑口无言。 “我如何?”阳景饶有兴趣的追问道。 珞葵看他这样子倒是不问出个所以然是不会罢休的,心想自己若是随便敷衍一句话他肯定是知道的,之后恐怕又会被戏弄了。不如实话实说的好。 心下定了主意,珞葵有些狡猾地一笑,说:“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一张嘴最讨人嫌。”她以为阳景听了这话,就算不生气,也该有些不高兴了。 没想到,阳景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含着一丝邪恶的意味。 珞葵突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未作出反应,她的整个身子便被他搂住,嘴唇传来温润的感觉,但他并未深入这个吻,只是唇间相触了片刻就很快的离开了。 珞葵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她的脸瞬间涨红,恼羞成怒之时藏在袖里的银针便要出手。 阳景一把抓住她要放出银针的手,另一只手伸到她还有些湿润的唇边,指尖拂过她的唇角,轻笑一声说:“如何,我这张嘴也不是那么讨人嫌吧?” “轩丘阳景,你太过分了!”珞葵挣脱他的手,负气般使劲用衣袖擦着唇。眼睛泛着一丝水光,这次是真的被气到了。 竟然用这种轻薄的行为羞辱自己,珞葵想着眼睛又红了一些。 第038章 悄然浮出的争斗 青天白日里的银环有着与它本身意义相差甚远的伪装外表,大胆地修筑在白水城中心地带,外面是扬名全国的连锁古董店的总店商铺,装修得高贵而又有质感,进店之人不分贵贱,但偶有贵宾会由掌柜的亲自出面引入内室,谈着所谓的真正的“生意”,而那内室侧门的暗柜后,则是银环真正的入口。 与外部的喧闹古董店铺相比,银环的内部倒显得有些清静了。 此时,银环内部的某房间内。 “霜捷,司空府与齐府联姻一事,你如何看?”一个身影站在精工细造的雕花窗前,挡住要洒入室内的些许带着暖意的阳光。 那人看着坐在桌边正在烹茶的霜捷,此时的霜捷换下了平日的黑色劲装,身着黛蓝色的翠烟衫,月白绣纹梅花百褶裙,风髻雾鬓上斜插一枝碧玉簪,脸上虽未施任何粉黛,一张艳丽的脸却让人看了只觉妖妖艳艳勾人魂魄。她脸上虽带着少有的宁静的表情,但周身仍散发着一股幽寒之气叫人不敢靠近。 “司空府的子嗣,无论男女老幼,精明聪敏之辈不占少数。特别以三小姐司空绒柃最为机警聪慧。”霜捷那带着冷意的声音慢慢地说道。 她将煮好的茶水分别斟入两只紫砂杯中,然后右手轻轻地对着其中一盏茶杯一扣,那杯子便平稳地飞向雕花窗的方向,那人出手接住了茶杯。这过程中,杯中的茶水竟无一滴洒出。 那人品了一口飘出清香气味的茶水,满意地叹了一口气:“霜捷说这些又是何意?” “司空绒柃生性不受礼教约束,喜爱自由过活,要是她想做什么,又是旁人可以轻易阻拦得了的?这样的女子,若是被那人所用,岂不是对我们百无一利而又有害。况且司空二小姐昨年早已出阁,就剩下刚好适嫁的三小姐,这结亲的对象不是她又能是谁。”霜捷冷冷地说出自己的见解,桌上的茶也懒得动了。 “霜捷,你这话不是矛盾了吗?这司空绒柃既然行为自由,有无人可以约束她,这门亲事又如何结的成?”那人像是故意装作不懂,挑着她的错误。 “司空绒柃虽然聪明,但她有一个弱点,便是朋友的话比亲人的话要管用许多。我知道她与微生府的小姐关系很好,这微生小姐素来尊礼守教,司空绒柃此番定要找她帮忙,但我看这忙未必能帮到。只怕到时,这门亲事最后还是会照常举行。” “霜捷倒是对这事胸有成竹啊。”那人抚着胡须轻笑道。 “自然,越聪明的人只要一个小小的弱点便可被击溃。若是此次司空绒柃能远嫁齐府,对我们的也会有很大的帮助。”霜捷说完自己的想法,这才端起茶盏浅酌一口,稍作歇息。 “霜捷,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自十年前老夫在雪地中捡到你时,就知道你定不会让老夫失望的。”空了的紫砂杯重新飞回桌面,那人话中带着欣慰的笑意。 “义父过奖了。”她看着那翻滚着茶水的茶壶中漂浮着的茶叶,神色淡漠。 即便再自由,却仍是被束缚着,只要活在这人世间,便是一生的禁锢。 “主子,已经打听到了,出阁的是三小姐司空绒柃。”一随从模样的人站在屋子中央对背向着他坐在椅上欣赏窗外风景的男子,报告着收集到的消息。 “司空绒柃么?”男子站起身转过来,一身苍绿的长衫与窗外粉艳的樱花竟格外的相衬,头发以竹簪束起,长眉若柳,姿态闲雅。他若无其事地拨弄着左手食指上戴的刻着奇怪图腾样式的玛瑙戒指,是冥祁轩。 “主子,有什么不妥之处吗?”站在一旁的陈伯开口问到,苍老的声音带着枯木的腐朽感。他缓慢地抬起手示意那随从离开。 第039章 誓言 溪水边一棵巨大的本已枯死的老树,现在向四周散开的无数细密的树枝上却开出在嫩绿絮叶相映中鲜艳的红色花朵。 灰色衣衫的少年挺立在老树之下,孤瘦雪霜之姿,他仰头默不作声地望着老树上那些绽放地太过灿烂的花朵,就像要用尽最后的生命来热烈的盛开一次,美丽得让人觉得伤感。少年清秀的脸上出现一瞬的哀戚,但那仿佛是幻觉一般,之后他又是一副冷漠的样子,面无表情。 “蛊。”一个柔弱地带着些许哭腔的声音从树下传来。 蛊没有回答,只是走进那树荫中,蹲下身看着坐在树下抱住双腿把自己缩成一团的梁垣芩,然后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安抚般地轻拍着她的后背。 梁垣芩因为蛊的这个极温柔的动作,情绪有些稳定下来了。她嗅着少年身上那不同于兰麝的淡淡的木头香味,心里突然觉得平静了很多。 “蛊,如果有一天我会因为父亲的要求被迫嫁给其他人,我要怎么办?”她静了好久,突然轻声问了一句。 蛊愣了一下,没料到她竟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心里有些诧异,但仍不动声色地慢慢松开她,抬起她的脸,看着她有些湿润的双眸问到:“出什么事了,梁垣天又对你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怕是她又受什么委屈了。 梁垣芩摇摇头:“不,没有蛊,你多虑了。” 少年微微皱眉,有些疑惑。 她揉揉眼睛,抓住蛊的衣袖,笑得有些勉强:“我的一个朋友因为家家里的安排不得不嫁给一个陌生人,以她的性子自然是不愿听从,便想法子要逃婚,但样样都行不通。结果,却有一个笨蛋说什么要替她嫁过去。蛊,你说这世上真有这么傻的人吗?”说道最后,她的声音有些不住的颤抖。 “若我说没有,你肯信吗?”蛊叹了一口气,握住她微微颤抖地手,“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适者生存,弱肉强食。只有利益和死人才是最可靠的。” “这,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言论!”梁垣芩虽然知道这世间有恃强凌弱之事,可是却无法相信眼前的少年竟会如此残酷的长大。她震惊的捂住嘴。 “你一直生活在安全的地方,自然是不懂这些。我只想告诉你,这世上的人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单纯“这,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言论!”梁垣芩虽然知道这世间有恃强凌弱之事,可是却无法相信眼前的少年竟会如此残酷的长大。她震惊的捂住嘴。 “你一直生活在安全的地方,自然是不懂这些。我只想告诉你,这世上的人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单纯,而你的那个愿意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朋友,只怕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做出此举。”蛊难得一次性说了如此多的话,他说完这话便是长久的沉默,好像想起了什么。 “那,那千丝又会因为什么严重的问题,才会做出这种没有任何好处的事?” “为了逃避吧。”蛊回过神来,冷冷地回答道。但他发现少女平静了许多,心下也有些松了口气。 “是吗。”她抬头望着他的眼睛,那静的有些可怕的双眸中似乎藏着太多的秘密,“那你呢?蛊,无条件的对我好,又是为了什么?” 少年握住她的手有瞬间的收紧,他仰起头,看着头顶那浓密的树叶枝桠交错,复而垂下头看着她那张娇美的脸上有些微微的紧张的表情,清冷的声音慢慢滑出喉口:“自然是有所求。” “可是。我不过是个被众人厌恶的存在,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梁垣芩心里有些苦涩,自己什么也不是,不是吗?就算是那次的告白,蛊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意义模糊的喜欢,不见高兴也不见厌烦,最后也是自己把那明确的四个字先说了出来。蛊,对她是不是真的很在乎呢?现在的梁垣芩,越来越对自己没有信心了。 第040章 邂逅美人 她贴在他的胸口上,幸福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胸襟。绿茵河畔,小桥流水。四月虽是快到暮春,但那些不甘太快就凋零的春花仍是争先恐后地结出花骨朵儿,似是深怕会辜负了这即将流走的春天。即便是被大雨洗刷之后凋残了许多,但在之后日光的洗濯之下,又会顶着小小的芽苞,用不了三五日的光景,便又是满树繁花。 只是,这景色虽好,有人却无心欣赏。 千丝半躺在一株枝叶茂密大树的粗壮树桠上,俏丽的身形恰好被浓密的树叶遮挡,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绿色的屏障挡住了那有些刺眼的日光。细密的阳光穿过树桠间的细缝,光束中漂浮着无数微小的尘埃,在她的衣裙上印满点点光斑。 “唉。”绒柃闭着眼不自主地发出一声叹息,平日的神采不在,她喃喃道,“我也只有为绒柃做这些了。” 树下的草地突然传来窸窸窣窣地轻响,让她原本松懈的神经一下紧绷起来,立刻起身扶着身后的树干,微微探头向树下看去。 一束金色的光束打在她的眼前,竟让她有一种眩晕的错觉。 9?侧影,有些入神。 “若是打扰到阁下清修,我可以立刻离开。”温柔的声音从那人的口中滑出。千丝身子一僵,看来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无奈之下,她只得从树上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在那人的面前,裙袂翻飞。站定抬眼的瞬间,四目相交,恍若隔世。 一双含情的丹凤眼,那惊若翩鸿的脸上,红润的唇上带着淡淡地笑意,若不是注意到对方颈上那明显的喉结,以及高大的身形,这张比女子还美的容貌,让她有一瞬间以为是那倾城的狐美人。 “公子不必在意,我也只是在这树上偷得闲处,享受一下这好春色罢了。”千丝收回视线,礼貌地笑笑。 那男子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也笑着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拘礼了,这里的景色宜人,倒是个好去处了。” 然后将手中的竹箱放在树边的草地上靠着,然后从里面往外拿东西。 千丝好奇的看去,刚好看到他拿出一张雪白生宣纸,几枝大小各异的笔,还有一座样式别致的石砚,以及一个密封的竹筒。然后他又将这些东西整齐地摆放在已经横放好的竹箱上。他一边认真细致的做着这些事,一边淡笑着说:“没想到姑娘年纪轻轻,身手就如此精妙。方才我还以为是哪位高人隐栖在这树上,真是惭愧。” “公子倒是见笑了,能够轻易觉察到树上藏有人,这本事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千丝有些惊讶地打量了一下男子,说道,“我看公子并非习武之人,我当时在树上明明隐住了自己的气息,公子又是怎么发现我的呢?” 那男子轻轻一笑,千丝突然感到这天下的光华仿佛都比不上他那温媚的一笑,她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虽然我并未习武,但从小喜欢研究这武学之书,有时倒也心领神会了。而且,我自小七窍六觉就很敏锐,想要分辨这树上是否藏有人自然很轻松。”男子的话虽是有些许自诩的意思,但却并不让千丝觉得他是在傲慢,反而那轻柔的声音就像一阵清风一般扫过心头,心里痒痒的,这种感觉是她以前从未有过的。 千丝有些异样自己那有些紊乱的心境,但并未太过在意,她扫了一眼竹箱上的文具,问道:“公子,这是要作画?” 第041章 相见恨晚 千丝想到这,忍不住又开始偷偷打量眼前的男子。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说来也奇怪,若是寻常青年男子披头散发,总免不了要带几分疏狂的味道,可是他这样反而清雅以极,全无半分散漫,反而有着风华绝代的感觉。 千丝心里忍不住叹道,有如此倾城倾国之貌却是个男子,只怕他也过得不易吧。 男子听了千丝的赞叹,只是摇了摇头:“这不过是因为自身的爱好,才托人买来,并不值得一提。” “既然如此,公子不如就趁着此番美景,画一幅山水丹青如何?”千丝见男子阵势算是齐全了,不由兴奋地说道。 “山水?”男子注视了一下四周的景色,浅笑着点点头道,“如此,那就献丑了。” 男子说罢,便将竹筒中的清水倒了些许在墨砚中,就着宿墨,提笔几画。千丝好奇地凑过头看着生宣纸上,虽说每一笔的线条都看似简单潦草,但组合在一起,竟逐渐变成了他们面前所呈现的这番美景依山傍水,青茵遍野。 男子在最后一处收笔后,又在画的左上角题诗一首,千丝瞧得仔细,见他笔锋苍劲有力,转眼间一首绝句已出。 “清漪杨柳涟,几时未开颜。觅舟于何处,惨叹身难入。”她喃喃地念出来,忽然俏皮一笑,对男子,“公子这首绝句好是好,可用在这画中可就欠缺一样东西了。” “哦?还请姑娘赐教。”男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有兴趣地将手中的笔递到千丝手中,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千丝接过笔,细细一思索,然后提笔在画角处的溪水边缘轻轻勾勒出一只木舟的舟头,还未等她描完,就听到男子惊喜地声音:“姑娘这一笔可真是所谓的画龙点睛!”她抬头,目光正好撞进他的眸中,两人相视一笑,仿佛早已存在的默契。 千丝放下笔,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她微红着脸道:“哪里,公子过奖了。若不是我太过喜欢这幅秀美山水图,也不会唐突地想着要画蛇添足。” “不,姑娘谦逊了。正因为要寻舟,才会不知木舟早已在某处漂荡着。但这世事太过现实,心中所求早已被蒙蔽,倒也难求难入了。”男子说道这,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惋惜。 千丝突然心领神会,虽然他并未表现出什么其他的伤感情绪,但从这诗画和言语中,她也早已明白。 她忍不住轻声问男子:“公子。有心事?” “让姑娘见笑了,本来自扰之事自是不应该影响到你的。”男子绝色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忧愁,他苦笑着说。 “公子不必客气,我们也算是有缘相识,不如把心中所恼之事分享出来,一吐为快不也是一件惬意的事吗?”千丝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会有如此“贴心”之举。 男子看着千丝那笑脸盈盈的模样,心中突然有些异样的柔软,他转过身望着远处的青山,幽幽地说:“三日之后,我就要成亲了。” 千丝听到男子如此一说,她愣了一下,没有料到他竟会真把心事说了出来,也没有想到他竟会与自己有同样的烦恼。 她有些犹豫般地斟词酌句地说道:“这成亲本是喜事,公子却在这里郁郁寡欢。莫非,对方并不是公子所爱之人?” 第042章 无奈地离别 千丝收回心绪,又看了一眼那竹箱上的画卷,有些留恋的问:“公子,这画能让我拿去吗?”她实在是喜欢这幅画喜欢的紧,因为不光是他的心境,就连自己的心思似乎也与这画相系相连了。 “当然可以。”男子踱回竹箱边,拿起画纸将它卷成筒递与千丝,有些遗憾地说道,“只可惜我没有带刻章,这样唐突的就把画给了姑娘,倒有些不敬。姑娘也算是我的知音了。” “公子不必拘礼了,既然是知音,又何必在意这些小礼节。我倒是要好好感谢公子肯割爱赠画才是。”千丝欣喜的接过画,万分珍惜般地抱在怀里。 “姑娘喜欢就好。我也没什么别的特长可以拿得出手了。”男子见她对自己的画如此珍惜的模样,不由展颜,那一瞬的笑颜融入了最真实的欢意,美得令人失魂。 千丝被他的笑颜震得失了神,呆呆地看着他许久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失态了,掩饰般的吐了吐舌头,笑着说道:“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恩,姑娘一个人在外面是该早些回去才好。”男子虽带着淡淡的笑意,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心中那一瞬即逝的落寞,是如此真实。他有些不舍了。 “那么,后会有期。”千丝冲他挥挥手,转身便要离开。 男子放在身侧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拉住她,但终究还是没有。好想叫住她,好想问她的名字,好想。 “姑娘!可否将名字告知与我?”身体似乎比大脑更快一步行动了,男子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将这句话说出口,他有些愣住了。 千丝停下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回头对他俏然一笑:“我叫千丝。” 心脏突然剧烈的跳动了一下,眼中仿佛就只剩下那动人的一笑。凤目微抬,男子微笑道:“那么,千丝姑娘,后会,无期。” “是啊,后会无期了。”千丝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已经是无期了。 风景正好。只是这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淡淡的遗憾与失落。 现在,又多了两颗为情所困的心了。 浓密的亲吻,接踵而至的舔舐,舌尖触达齿关,唇齿间斯慢如温水,两人的唇间交换的气息玄米而又微妙。 在她以为自己都快要窒息而死的时候,他终于离开了她的唇。 双腿因为突然的发软变得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她靠在他的怀中,轻声喘息着。 “你应该用鼻子呼吸。”头顶的声音带着调侃的语气。可是他沉稳,有力地心跳传入她的耳中,鼓动着她的心疯狂地跳动着。 她撑着想要推开他,两人之间渐渐有了一点空隙,可是力气好像还是没有回到身体里,她只得用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寻求一个支撑的东西:“我怎么知道。”弱弱的争辩,听起来更像是在撒娇。 他轻轻哼笑一声,将她搂得更紧了,然后将略微低下头探向她的耳边。 只是感觉到他轻柔的呼吸声吹到耳旁,她就忍不住浑身战栗。她开始有些庆幸这黑夜了,可以不被他看到自己因为羞涩而变得有些酡红的双颊。 “知道吗?你是唯个可以让我心神不宁的人。珞葵。”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淡淡地却是致命般的敲击着她的耳膜,牵扯着她身上的每一根神经。 第043章 骆恒的烦恼 “对了,小姐。”水儿将清洗干净的长发用毛巾包住后,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方才小姐还在沐浴的时候,老爷遣了前房的木儿过来说,让小姐待会儿去一趟少爷那里。” “哥哥出什么事了吗?”珞葵有些紧张地扭头看着水儿问道。 “木儿说,老爷发现少爷这几日情绪有些不稳定。他又因为太忙抽不出时间,就想让你去看看。小姐别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不然老爷再忙也肯定会亲自去了。”水儿见珞葵急得就要立刻起身换衣服赶过去,连忙安抚着说道。 “水儿,虽说不是什么急事,但也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哥哥他从小很少让爹担心过,没想到这次都惊动到爹了,说明哥哥定是有什么烦恼不好自己解决。”珞葵冷静了下来,然后让水儿替她拿来干毛巾,擦干身体后再换上衣服,但因为头发还半湿着,水儿便去梳妆台前取了一根苏绣的青丝带将珞葵的头发轻轻束起一部分,剩下的头发便任其披散在身后。 “水儿,你先把这里收拾了,若是到用膳时我还未回来,你就去哥哥那里叫我。”珞葵见梳洗妥当看,理了理有些微微凌乱的鬓角,吩咐道。 “是,奴婢知道了。” 空苑。 骆恒靠坐在院中的藤条椅上,望着湛蓝的天空神情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院中打扫的丫环小厮们见少爷如此模样也不敢轻易去打扰,就连经过他身边时,都不自觉放轻脚步动作以免惊扰到他。 “小葵,怎么有闲心到我这来了。”骆恒淡淡地说了一句,显然已是注意到院子入口小门处的珞葵,但他仍是看着天空。 “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珞葵走进院子问道。她觉察到骆恒与平时有些不同,至少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我没事,小葵。”骆恒仿佛终于是回过神来,起身走到珞葵面前,看着自己这个早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妹妹,娴静柔和,自小就懂事听话,善解人意,不得不让他心生更多的疼爱。 他想到这脸色变得有些温柔:“小葵,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珞葵心想看来兄长还不知道自己此番来意,便有些埋怨地说:“哥哥这几日不知是怎么了,连爹都看出你的不对劲了,所以特意叫我来关心一下。你看,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反而还惊动到爹,你还把我当妹妹吗?” 骆恒听她如此说,有些惊讶,也没料到自己心情的问题竟然都已经到了藏不住的地步了,未免有些懊恼。 珞葵见骆恒许久不说话,有些奇怪地叫他:“哥?到底怎么了?” “看来我这次倒是真没处理好,让小葵和爹都替我担心了。”骆恒闻言立刻又成了那副温柔兄长的模样,笑着摸摸珞葵的头,然后才发现珞葵半披散着微湿的长发,看来是刚沐浴完就急急忙忙地过来了。没想到珞葵对自己如此担心,骆恒心里一暖,有些欣慰又有些感动。 “哥哥知道就好,你可算我们家的顶梁柱了,要是哥哥都垮了,爹一个人不知该多辛苦。”珞葵数落着他,但语气却一点也不严厉,“就算是为了爹,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是公务上太累了,也要注意休息才是。” “遵命大小姐!”骆恒半不正经地应道。 珞葵见他这么油嘴滑舌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拍了一下骆恒的肩膀,假装有些生气的说:“严肃点!也不知哥哥是跟谁学的,越来越不正经了。” “小葵。”骆恒突然收回了笑着的表情,有些认真地问珞葵,“你老实告诉哥哥,你私下是不是与那轩丘阳景有联系?” 第044章 悄然浮现的计划 骆恒重新坐回竹藤椅上,不禁又回想起昨日与冥祁轩在千汇楼雅室中的那场会面。 “冥兄,在苏州的时候不就已经商量好了,我们回来后最好不要联络吗?”骆恒皱着眉看着对面气定神闲地用餐的冥祁轩,有些不满道。 “骆恒兄自然不必担心,冥某行事向来谨慎,若是什么不重要的事,我也不会涉险联络你。”冥祁轩依旧带着他那副春风和煦般的微笑,品着千汇楼的名肴佳醇,淡定的说道。 “既然如此,又是什么重要的事?”骆恒思索着,然后笃定着说,“若是担心朝中那些朝臣的动静,那你大可放心,计划正在完美的进行中。而且我们现在还多了一个得力的助手。” “轩丘阳景吗。”冥祁轩收回笑容,不知想着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莫测,“的确是个有利的帮手。骆恒兄,令妹的事我倒有些好奇了。” “小葵?她怎么了。”骆恒突然有些奇怪的预感,但他只是不动声色地问道。 “令妹竟然是隐云的人,这点令我很惊讶。堂堂一个大小姐,竟会加入这种危险的组织,难道骆恒兄也放心吗?”冥祁轩放下酒杯,夹了一筷子精致的小菜慢慢地尝着。 骆恒愣了一下,神色突然沉了下来:“冥兄怎么知道小葵与隐云的事?” 冥祁轩见他很明显的生气了,也不着急,淡淡一笑道:“我初到白水城的时候,曾经有委托于隐云,那个时候,来执行任务的人,正是令妹。这也算是巧遇了。” “你没对小葵说什么多余的话吧?我不希望她被牵扯进来。”骆恒毫不客气地说道。 “她既是隐云的人,自然也脱不了身。”冥祁轩见骆恒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又笑着补了一句,“不过自然也不会被牵扯得太深,只要她别那么聪明。” “冥兄既然保证了就一定要做到。不然,也请你别忘了这计划中我也是主要的一员,若是到时候出了什么偏差,那就不好了。”骆恒收回自己刚才没控制住的怒气,淡淡的一句,却是满满的威胁含义。 “呵,骆恒兄还是如此疼爱自己唯一的妹妹啊。真叫人看了羡慕。”冥祁轩并不为所动,仿佛刚才骆恒并未讲出什么过分的话,他轻笑一声,颇有些无奈,“不过骆恒兄这般意气用事,若是微生大人,自然不会如此轻率。要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 骆恒冷哼一声:“冥兄尽管宽心,我保证小葵不会对你的计划有影响。”这人说话向来拐弯抹角,心思也百转千回教人难以摸透,虽说与他为友多年,但却并不想与其深交。这样的人太聪明,但也太过疏远。不过,现在竟然拿小葵来反威胁自己,真是永远只建立在自己的利益上的家伙。骆恒突然有一种厌烦感,对于他的追求。 “骆恒兄这是什么话,我当然相信你。况且,我也很愿意与你分享胜利的成果。”冥祁轩注意到了骆恒的回答中,将自己巧妙的略去。 “不必了。冥兄所追求的东西恰好是我最不在意的。我只愿保得父亲和小葵平安即可。”骆恒婉言拒绝到。心中不由暗自嘲讽,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分享? “骆恒兄这一点恰好也是冥某最欣赏的。”冥祁轩仿佛早已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笑得很是温和。 “冥兄客气了。”骆恒不以为意,他突然觉得冥祁轩话中有话,问道,“冥兄这番话,莫不是说事情已经快成功了?” “恩。”淡淡的回答,却让骆恒心里一惊。 第045章 婚期已至 三日后。 司空府到处张灯结彩,亭台楼阁,游廊抄手,到处都是急急忙忙奔走的下人们,他们手上端着拿着各种婚礼要备置的物品器件,脸上带着合不拢的笑意,一片喜庆的气氛。这也难免,司空小姐的出阁之日,身为四大家族之一的司空府,若不弄得气派一点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名号,即便是嫁女儿,也是如此。 只是,与这热闹喜庆的气氛格格不入的却是,人心。 火红的嫁衣是用上好的绫锦裁制而成,裙摆处绣满百花,皆是精致的苏绣,鲜活明艳。而那盖头红纱,则是专门由蚕娘挑选最好的蚕茧取了丝,纺了纱,织成绢,经了上好的药材浸染,最后成了纱料,再由专人剪裁,制成头纱,最后由绣娘接过,辟线作丝,细细织绣而成。 这些精工细作,无不体现出司空府对这门亲事的重视。 千丝由丫环们为自己穿上了这身华丽的嫁衣,她静静地坐在梳妆镜前,神情默然。 她看着铜镜中浓妆艳抹的自己,突然觉得滑稽,忍不住想笑,到嘴边最后却成了一抹苦笑。 这是连自己也不想承认的事实,这三日,她竟会无时无刻地不想着那个人,甚至在那天过去后,她去找娘亲说明自己的决定之前,竟有了一丝犹豫不决。是的,她犹豫了,她若是没有遇见过他,或许都会毫无留恋的去做这件事,可是现在她却在想,要是出嫁的不是自己就好了,或许还可以再见他一面。 是的,她只想再见他一面,便再无遗憾了。 她清楚记得,娘亲在得知自己的决定时,眼中那藏不住的悲伤和不解,虽然娘亲最终答应了自己,但她当时重重叹了一口气说:“千丝,为娘尊重你的决定。但为娘只想告诉你,既然下了决心,就不要轻易后悔。” 她知道娘亲的意思,她不后悔,只是发觉自己的心似乎变了,变得不再像自己了。 千丝又苦笑了一下,现在,他一定在迎娶那位他从未见过的新娘,那个要陪伴他过完余生的人。 为什么,自己竟会如此的想要流泪? 可是,不能哭。那样会把丫环们辛辛苦苦弄好的妆抹花,会让自己显得可笑。所以,她不能。 千丝闭上眼,嘴边挂着嘲弄的笑。一个连名字都不知晓的人,也会让自己如此牵肠挂肚,念念不忘。 “千丝姑娘。啊,不,是小姐,新郎的迎亲轿已经快来了,奴婢该扶您走了。”一个丫环走进来,她也知道千丝要代替三小姐出嫁的事,除了心生遗憾之外,她也对这位姑娘产生了一种敬佩的感情。竟然为了朋友做到这一步,真了不起。 千丝没说话,只是对她微笑了一下点点头,然后任丫环们将薄薄的红纱罩在头上,遮住了那张姝颜,也遮住了眼中抹不去的落寞。 该走了。 他穿上如火般鲜艳如血般殷红的新郎礼袍,平日习惯披散的青丝被束在发冠中,那张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被完全的展露出来,看着镜中一身华袍,玄纹云袖,他脸上却无半分喜色,只觉得那明丽的颜色刺得眼睛生疼。他环顾着四周装饰着喜庆的绸布门柱房梁,以及贴着大红喜字的窗扇,唇角不禁泛起一丝嘲意。 第046章 婚宴小插曲 按照习俗,新嫁娘必须由新郎从其娘家亲自抬轿迎接到自己的府邸,再拜堂成亲。所以,所有被宴请的宾客都将在齐家在白水城特意置办的一处宅府处等待着新人的到来。 作为千丝的好友,却不能亲自送她上花轿,再见她一面。要知道,等千丝去了那遥远的瀛洲,这或许就是她最后一次看到千丝了。 珞葵一身正式华服的打扮,但却一脸低落地坐在宾客女眷中间,与周围那喜气欢笑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旁人看着,想的也是这微生小姐素来与司空小姐关系匪浅,相必也是在伤感好友的远嫁吧。所以,大家也不敢去打扰她。 珞葵忍不住地叹了一口气,估量着离接新娘回来还有些时候,她便起身准备暂时离开这让她有些心烦的地方,经过绒柃和小芩的桌子时,她只是冲她们安抚般的笑了笑,然后默不作声地出了宴会厅。 珞葵离了这热闹的宴会厅,在一处较清静的偏院中的石桌前坐了下来,她见四处无人,也不在绷着架子,而是单手托腮盯着大理石桌上那精细的纹理出神的想着什么,然后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从喉咙间漏出。 “参加喜宴,如此愁眉苦脸地可没办法让主人高兴啊。”身后突然传来那个熟悉的带着戏谑的声音让珞葵一下子惊得站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珞葵看着面前的阳景,身着这华丽紫衣,透着棱角分明的俊美的脸,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如那幽潭般神秘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她突然又想到那晚在竹林的一吻,不由脸微红地撇过脸不再看他。 “微生真是说笑,既然你都可以在这里,那我为什么也不能在这里休息呢?”阳景看到她一脸有些尴尬的模样,眼神微烁,唇边勾起一抹有些不怀好意的微笑。 “随你怎么说,反正这地方是我先来的,你要休息那就请另寻他处了,我不喜欢被打扰。”珞葵知道要是打起这嘴上官司,自己是万万没有胜算的,于是就提起无赖的要求,希望他能知难而退。 “呵,一向温文娴静的微生府千金小姐竟然也会有这么无理的时候啊,这可是真是叫我大开眼界了。”阳景又何尝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自然是要与她对着行事。 “无理取闹又如何,反正现在这里又无旁人,我自然是做我想做的。”珞葵索性破罐子破摔,不知为何,在他面前自己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微生这么一说,倒是点醒了我。”阳景突然神秘一笑,在珞葵触不及防的时候,欺身过去低头在她的唇角轻轻一吻,然后立刻离开。 珞葵再一次的惊呆了,比脑子更快行动的是身体,她袖中的银针瞬间就要刺向他,阳景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她的手,制止了银针的出袖。 “这不是微生你自己说的吗,这里无旁人,自然我就做了想做的事了。”阳景趁着她挣脱的时候,笑着补了一句。 珞葵听到他如此曲解自己的话,气得冲他说道:“你这人怎么如此无赖!”然后转身不再看他。 阳景见这是被自己欺负地有些急了,他不由在心里暗自嘲讽自己竟一不小心闹得过火了,便自觉地绕到她面前,声音竟不自觉地软了许多:“其实比起你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倒更喜欢你生气的样子。” 脸一下子红了,刚才的怒火不知怎么全都消失了,她慌得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说道:“胡。胡乱说些什么混话,什么喜不喜欢的。” “我说的是不是混话,微生你应该很清楚吧?”阳景眼角挑起,看着她反问道。 第047章 惊喜的再会 珞葵没有注意到的是,她刚才的一举一动,全被后来进屋的阳景看在眼中。他瞟了一眼与自己父亲同坐的冥祁轩,眼中晃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若有所思的神色,然后他很快将那情绪掩去,脸上又带着平日那有些嘲意的微笑,坐了回去。 门外一阵喧嚣的鞭炮声忽然打断珞葵的思索,迎亲的花轿回来了!珞葵此时也不再管刚才所想的事了,而是和众人一起望向了那不断接近的浩大的婚队。 那骑在白马上,身穿红袍长相异常妖艳的男子,应该就是齐家的二公子,齐云灏。虽然她以前不知听谁说起过,那齐府齐二公子相貌出众,惊为天人。当时她还质疑过这说话未免太过夸张,一个男子长得再为好看,也不至于就惊为天人了,可如今第一次见到本人,倒让珞葵着实的惊了。 这男子,未免生得也太过美艳了吧。唇不点而赤,眉不描而黛,一双摄人心魂的勾魂凤目,他虽是随意地骑在马上,但在珞葵看来却又一种倾倒众生的美感。 “以前一直以为,身为男子,所拥有的都是强韧之美,可今日见了这齐二公子,却发现还有另一种美的存在。”她呢喃地自言自语着。不知为何,看到这齐二公子,她倒觉得或许千丝嫁给他,也不是一件坏事了。 “我倒觉得他并没有你好看。”身旁头顶处突然传来阳景带着笑意地一句话。 珞葵被他这冒然的一句呛得咳嗽了一声,她连忙用宽大的衣袖挡住有些微红的脸,见周围的人都被齐云灏的美所震住,根本没有注意他们两人。珞葵松了一口气,然后有些羞恼地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阳景,小声的斥道:“这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这人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竟然拿自己的相貌与一个男人相比,他莫不是以为自己嫉妒那齐二公子的美貌吧。 阳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而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又说了一句:“齐二的长相我早就看腻了,要说还是你长得好看一些。” 啊。珞葵觉得跟他真是没法交流了,本不想再理他,却突然意识到阳景话中的玄机,她扯住欲走的阳景的衣摆处,问道:“你与那齐二公子相识?” 阳景见她拽住自己的衣服,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他也不说出来,只是轻轻一笑,回了一句:“自小便结识了,有什么疑问吗?” “如此说来你应该很了解他的性格了,这齐二公子人怎么样啊?”她有些着急地问道,想替千丝知道这人到底可不可靠。 阳景想了片刻,笑着说:“我只告诉你,这齐二是个性情中人。再多的我也不会透露了。” “为什么?”她觉得阳景这话说的莫名其妙的。 阳景闻言微微淡笑,说道:“我自然是不想让我的未婚妻打听别的男人太多的事,否则这让我很有危机感啊。” 珞葵虽是早料到他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没想到却一次比一次叫人无措,她羞得连忙松了抓住衣摆的手,对他驱赶般地说道:“你快回去,这里是女眷的桌子,待在这是想闹笑话吗。” 阳景见逗的差不多了,也不再纠缠不休,笑着摇摇头然后拿起墙边的酒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珞葵见他识趣似的走了,狂跳的心稍微慢了一些下来。这才看热闹般的观察着四周这些初见齐二公子尊容的宾客的神情,或痴迷或不屑,不过倒是前者要多得多。 喜队在府门前停了下来,齐云灏从马上下来,走向了后面的花轿。 第048章 笑脸娃娃面具 “蛊,我想不明白。”梁垣芩一身白色襦裙,梳着甜美的垂挂髻,头上仍簪着蛊送给她的那根木质云簪。她单手扶着一根垂下来的粗壮树枝藤条,坐在一张做工精细的木椅上,看着站在不远处那颀长的身影,眉眼间有淡淡的困惑。 庭院深处,佳人似景。昨晚下得好大的一场雨,院中的那些鲜妍花朵,也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被冲刷得摇摇颤颤,端庄不再,但却仍是别有一番风情。 蛊站在其中一处的花坛前,神情甚是仔细地瞧着那爬满篱栅的沾满雨滴露水的蔷薇,那花爬着篱栅生长,叶子密密匝匝,仿佛密不透风的一堵绿墙,藏着太多让人无法窥见的东西。 “怎么了?”少年没有回头,依旧盯着那丛茂密的花丛,好像在找什么。 梁垣芩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只是单纯地瞧着他,她偏过头靠在树藤上,疑惑地说:“昨日在齐府的别院时,千丝姑娘和那齐二公子的神情怎么会是一副旧识的感觉,他们不是昨天才算第一次见面吗?”她一直记得,当时头纱因为意外滑落时,两人相望的神情,那种难掩的深情和惊喜,就连自己都被深深地感染到。 “你怎么能肯定他们是第一次见面?”蛊反问到。 “难道,你的意思是。”梁垣芩恍然大悟,有些开心的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一直担心千丝姑娘会不会在勉强自己呢。” “明白就不用说出来了,这种事虽然只是一种猜测,却也**不离十。”少年淡淡说道,搜索的眼神突然定住了,然后探身伸手在那密集的绿墙中摸着什么。 “真没想到啊。一直以为是件悲伤的事到最后却成了真正的喜事了。”她笑得甜甜地说道,然后终于是注意到了蛊的动静,这才坐直身子好奇地看着他,问道,“蛊,你在找什么啊,要不要我帮忙?” “你老老实实地坐着就好,别给我帮倒忙。”少年一边摸索着,一边说道。那一贯清冷的语气里此时倒带着一点调侃地口气。 “我哪里会帮倒忙了!”见自己的好心好意又被嫌弃,梁垣芩很是不满地嘟着嘴抱怨着。但她瞧了瞧自己一身雪白的繁复衣衫,也知道确实会碍手碍脚的。然后,便自觉地停住了口。 “既然知道了,就去帮我找壶水来。”蛊好像找到了拿东西,一边吩咐道一边小心地避开那些蔷薇的尖利花刺,然后慢慢地将手从里面拿出来。 “恩!”梁垣芩见自己还是能出份力,开心地站起来跑进屋子去找水,丝毫没有在意自己身为名门小姐,却还要被一个护卫指挥吩咐。 蛊瞧着她因为这半月来天天被自己督促,练武强身健体,身子健康了很多,再不是刚开始见面时那弱不禁风的娇柔模样,现在倒是活泼了很多。 这到自己的努力有了成果,那张瘫着的脸,此时也带着点温和的表情了。 “蛊!我找到了!呀!”梁垣芩端着从屋里拿出茶露准备用来煮茶的满满一壶清水,开心地跑出来,却没注意脚下的台阶,猛地绊了下去,吓得叫了出来。 “提气稳住,保持平衡。”蛊并没有跑过去接住她,而是沉声说了这几个字。 梁垣芩听到这话,便按他说的,稳住自己整个身体的平衡,然后身子轻巧转了一个圈,稳稳地站住了,手中的那壶水也只洒出些许。 她稳住身子后,见自己竟然这么厉害,有些难以置信:“蛊。刚才是我在做梦吧。” 第049章 争议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霜捷坐在那张只有银主才能享有资格的银制宝座上,冷冷地屏退了前来报告的部下。 黑衣男子在那部下离开后不过片刻,便从银制宝座后面的屏障后走了出来。 “义父,这就是你想要的现状?”她仿佛早已知道这人在自己后面,所以对他的突然出现并不感到惊讶,而是习以为常般淡定地在宝座上换了一个姿势,看向他。 “从刚才的报告内容来看,老夫很满意。”他踱到霜捷的面前,带着那自信的微笑看着霜捷脸上神情由冷漠变得有些恼意。“满意?难道义父觉得这任务进行的很顺利?”霜捷语气越发的冰冷,这是她有些生气地表现了。 “是啊,一切都进行的异常顺利。”他仿佛很满意霜捷的反应,悠悠地走到一旁的椅子边,坐下,姿势闲适安逸。 “执行者陷入任务中,这就是义父所谓的‘异常顺利’?”她毫不客气地质问道,美艳的眼中带着仿若与生俱来地高贵。 “如果,老夫打算的就是,一开始就是要他陷入呢?”那人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看着她。 “什么?”霜捷的表情有瞬间的诧异,但她很快平静下来,“义父倒还真是狠得下心来。” “有什么事不能狠得下心呢?要想赢,就得不择手段。”他轻敲着身旁的乌木四脚桌的桌面,那急促而又有规律的声音,传入霜捷的耳中,振得她的心跳愈重。 “不择手段,所以,义父便让你的。”她喃喃出口,话还未说完,便被他打断。 “对于这种心知肚明的事,霜捷就不需要再次提起。既然这是他自愿要做的事,那老夫自然也不会阻止。”那人不以为意的说道,语气中不带有任何感情般。 他说完这话,便瞧了一眼手旁这乌黑的四脚茶桌,然后又像是突然对手中敲着的这张桌子产生了兴趣:“霜捷,老夫竟不知道这桌子是乌木的。” 霜捷眼中的冷意稍微敛去一些,透出了一丝无奈,对于他这种捉摸不透的兴趣,她真是毫无办法。不过,他既然喜欢不按套路出招,她也乐得奉陪:“义父怕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这乌木四脚茶桌不正是你前日遣人搬来的吗?” 那人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拍着自己的前额笑道:“我就说,这怎么看得如此眼熟,果然是老了。”他又看了一眼座上的霜捷,目光逐渐移向她身后那宝座靠背上那盘旋而上的银龙,那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深远莫测,“霜捷,这银主的位子坐得还舒适吗?” “义父你真是说笑了,一旦成为银主,又有何舒适而言?若不是义父偷懒把这银环中的事物样样交给我做,我又岂会这么忙碌。”霜捷冷冷地语气,话中倒像是带着抱怨,但她神情倒是如平日那般冷漠,霜捷轻轻抬手抚摸着银制把手上镶嵌的幽绿翡翠石,是冰凉的触感,“义父若想回来,那霜捷乐得把这位置给让出来,好好歇歇,偷得一会儿闲暇度日。” “回来,那自然是不必了,不过老夫倒想把这宝座换成金的,霜捷你说可好?”那人的笑容意义不明。 霜捷听到他突然这么一说,眼中出现了一点忧虑,却浅的不易察觉,她思忖着问道:“你真要和那人争?” 第050章 神秘的千丝 “珞葵,我觉得好生奇怪。”司空府三小姐闺房内,绒柃将刚刚煮好的前几日新进的白毫银针茶分别斟入两杯茶盏中,并将一杯递给坐在桌对面的珞葵,然后拿起自己的浅酌一口后说道。 珞葵此时正观赏着茶盏中那如白云疑光闪,满盏浮花乳,芽芽挺立的奇观,兴致勃勃地倒未注意绒柃的话。 她边瞧杯中奇景,边兴奋的说道:“虽然早有闻这白毫银针素有茶中‘美女’‘茶王’之美称,今日得以见到才真知这果然是名不虚传。啊,也只有司空大人才会这么费尽心思地去全国各地搜集这些珍贵的茶了,绒柃我真羡慕你。”说到这里时,她的脸上倒真出现了羡慕的神色。 “珞葵,虽然我知道你对茶艺情有独钟,但是”绒柃扶额无可奈何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有些生气地说道,“能不能先听我说话!” “好,我的司空小姐,您先说”珞葵见绒柃像是要气急的样子,不由掩唇轻笑,玩笑般的接话说道。 “啧啧,珞葵,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比以前要油嘴滑舌得多了。是不是,跟某位大少爷学的啊?”绒柃突然想起什么,促狭地笑着,意有所指地说道。 珞葵哪能听不出她话中有话,想到自己要是急着辩解,只怕更是正中其下怀,心里不由叹道,这司空绒柃果然不是那么好惹的,自己这算是自讨苦吃了。 珞葵只好装作没听到似的,浅尝了一口茶水,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咳,绒柃你不是有事要说吗?” 绒柃见珞葵如此明显的转移了话题,心里不由的“耶!”了一声,以表达自己的胜利,然后也装模作样地恢复了正经表情说道:“恩,前几日的婚宴上发生的那幕你还记得吗?” 听绒柃这么一提起,珞葵便想到了当时千丝的头纱因为意外滑落,那齐二公子看到后的那难掩的惊喜表情,她托着腮若有所思地说:“这么说来,千丝与那齐二公子本就心有相属,所以她才出主意让自己替你嫁过去,这样既成全了自己,也算是帮到了你?” 绒柃摇摇头,肯定般地说道:“千丝出这主意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嫁的那个人就是她所认识的齐二公子,因为千丝当时那种难过的感情并不是假的。” “那你的意思是说,她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认识的就是齐二公子,而那场意外的发生,才让他们两人知道了真相?”珞葵思索着说。 “恩,我觉得是如此。”绒柃此时倒是真的认真起来,她一脸严肃地说,“而且,我一直对千丝提出这个主意的动机有所怀疑。” “这是什么意思?”珞葵突然也觉得有些奇怪,当时由于大家的情绪都太低落,也没有意识到,现在一想,千丝这行为未免也太过鲁莽了。 “虽然我不是隐云的人,但我从你们的话中也知道,千丝一直是被当做隐娘的后继人被培养的,结果她现在莫名其妙的就放弃了隐云,甚至把自己的后路都切断了,去为了我做这件事。你我都知道,千丝虽然平时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但她的心思细腻得很,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就做出这么武断的行为。”绒柃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然后看向珞葵,希望她能从中发现什么。 珞葵细细一想,越渐觉得其中的诡异,虽说千丝说出了自己并非师傅所出,但这么多年师傅待千丝的好是旁人都能看出来的,而千丝也知道自己做出了这种决定就是真的没有任何退路,不单放弃了隐云不说,也禁锢了自己。她又是为了什么才做出这样的选择呢? “珞葵,我觉得,千丝还有事情瞒着我们。她之所以会做出如此的决定,恐怕也是逼不得已,你要知道瀛洲离白水城路途遥远,而且她若是以司空小姐的身份出嫁,不是正好就可以永远的掩盖了自己的身份了吗?”绒柃一语道中这其中最重要的一处疑点。 第051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已经到了四月末的时候,虽说是暮春时节,但气温却有些较低,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湿寒,梁垣芩缩在屋里瞧着窗外被风刮的零零落落的残花,就连着那最近才冒出花苞的蔷薇也被这一阵阵的大风摧残得狼狈不堪,失了娇艳。 “小姐,我在厨房弄了些暖身子的炒玉米,您趁热先尝尝。”茶露端着一小盅冒着热气的瓷碗走了进来,她将瓷碗递到梁垣芩手中,然后走到窗户前准备把窗户栓插上,这到了谷雨气节,气温多变,小姐身体差稍微不注意就要得病,那可就麻烦了。 “茶露,别关窗户,就让它开着吧。这屋子也好透透气。”梁垣芩一边小口地吃着热乎乎香喷喷的炒玉米,一边制止道。 茶露停下动作,有些担忧地说道:“可是这风有些凉,小姐被吹着了怎么办?” “不碍事,我现在没那么娇弱了。倒是茶露的手艺还是那么好,以后要是谁娶了你可算是他的福气了。”梁垣芩开心地说道。 “小姐,可别寒碜奴婢,奴婢还得好好照顾您才是。”茶露听她这么夸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也对,茶露要是就这么嫁出去的话,我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炒玉米了。”梁垣芩把空碗放回桌上,再爬回床上裹进被子里,满足地叹了口气说,“这种天气裹在被子里偷懒,感觉真舒服。” 茶露看到自家小姐心情如此好,便忍不住调侃道:“怎么小姐今天没有去找你的蛊啊?”她虽然表面不说,但也看得出小姐因为这个神秘兮兮的蛊的出现,性格开朗了很多,而且也明显的感觉到她的气色比以前也好了许多,而且就连碰上夫人和大小姐她们的刁难时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懦弱了,或许这个蛊倒真是小姐命里的贵人啊。 “茶露,什么我的蛊。不要胡说!”梁垣芩听到茶露这么直白的话,一张娇颜瞬间羞红。但她又想到什么似的,脸上露出了担忧地神情,“刚才,蛊被爹叫去书房了,会不会有什么事啊?” 梁垣芩望向窗外那有些阴沉雾霾的天空,心里的不安愈渐扩大。 蛊好像一直就对爹心怀不满,若是他不小心冲撞了爹,爹做出什么伤害到他的事怎么办? 梁垣芩越想越担心,也没什么心情偷懒了,慌忙坐起来,对茶露说道:“茶露,快陪我去一趟爹的书房。” “可是小姐。您不是一直不。”不敢去主动接近梁垣大人,后面的话茶露没有再说出来,她突然觉得小姐为了那个蛊,付出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茶露,你说什么?”梁垣芩匆忙穿好鞋袜,也没听清茶露的话,不在意的问道。 “没事,小姐。我们赶紧去吧。”茶露心里叹了口气,却也不敢表露出来。 “恩!”梁垣芩此时心系它事,也无心去在意茶露那微露的异样心思,简单收拾一番后,便匆匆赶往父亲的书房。 栽种满樱花树的庭院中,虽无那些蔓延院墙,艳红鹅黄的蔷薇,淡粉簇簇茂密的樱花掩映之下,与妍媚绮丽的景色不同,更多的却是温婉清丽的柔静,像极了某个人。 冥祁轩惬意地躺在竹椅上,赏着这些开得轰轰烈烈的樱花,手中的空酒杯微微倾斜,瑾夜见状手脚利落地端起酒壶,小心翼翼地将酒杯斟满,她看着冥祁轩又是一杯酒囫囵下肚,不见品尝反倒是像为了买醉。 瑾夜那原本神采熠熠的大眼睛也带着点担忧,不禁问道:“主人,您又有烦心事了?” 冥祁轩听到这话,终是放下酒杯,抬眼看着她,温和地问她:“为何要说这个又字?” 瑾夜眨眨眼,颇为认真地回想着,说:“主人在之前没多久也是这个样子,不过那时候您是把自己关在书房没日没夜的忙,而今天是借酒消愁罢了。” “我原以为你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没想到观察地倒挺仔细。真叫人小瞧了。”冥祁轩闻言不由笑了出来,笑容仍是不疏不近的游离。 第052章 蛊的真相 今日的梁垣府如往日一般,平静而繁忙。每个人都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井然有序,一切都是如此的和谐安宁。只是 蛊在收到梁垣天要见他的传话时,他看着窗外那有些阴沉的天空,以及时不时狂风大作的天气,他知道,时间已经到了。 所有的准备都已完备,剩下的,便是请君入瓮。 少年不急不缓地收拾好自己,然后便跟着那前来传话等得早已不耐烦的家丁,向梁垣天的书房走去。 “爹,他来了。”梁垣云虽为梁垣府长子,但能力平庸,总喜欢依附着自己的父亲,毫无主见。此时,他正站在书房门口朝外张望着,一见到蛊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他立刻走回梁垣天的身侧,做出一副梁垣府大少爷的傲慢样。 “梁垣大人找我有何事?”蛊走进书房,视线瞟了一眼坐在椅上的梁垣天和站在一旁的梁垣云,他只是冷冷地问了一句,不卑不亢,也没有屈膝跪下。 “大胆奴才!见到我爹竟然不跪,还是这种不敬的态度!难道你不知道梁垣府的规矩吗?”梁垣云自蛊进门之后就憋着一肚子的闷气,这江湖浪儿为何会让他觉得有股贵胄子弟才有傲气。 “我不过是暂时被梁垣大人招进府中给芩小姐做保镖,并非所属梁垣府,又为何要跪?”蛊的眼中突然带出几丝寒意,如利刃般刺向梁垣云。 梁垣云只觉自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竟然感到有一些胆怯,但他仍然强撑着一副少爷的样子,轻蔑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素旧衣衫,眼神冷冽的少年,怒道:“放肆!一个江湖混混能够进入我梁垣府帮差,是你的福气,竟然还口出狂言!” 蛊并没有为此所惧,他只是冷着一张脸,根本不屑看这狐假虎威的梁垣云。他只是盯着梁垣天,此时整个书房里的气氛沉闷阴冷。 梁垣天漠然地看着他面前站着这一脸傲气的灰衣少年,眼角微微地拉扯了一下,带着似笑非笑地语气终于开口:“现在,老夫是不是应该叫你,轩丘蛊。” 这话语虽平淡,但却如一道惊雷炸进少年的心中,轰得他神情不禁微微地有了一丝变化,但他还是那副冷漠地态度,不以为然般地开口道:“梁垣大人怕是认错人了吧。我自小就是孤儿,又怎会与那堂堂的轩丘府扯上关系。” 当他提到轩丘府这三个字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之意。 “哼。”梁垣天冷哼一声,却摆出一副叹然的表情,“虽然你与轩丘府的老三,老四那般的愚钝之才不同,不过却到底比不上那轩丘阳景。至少,在我看来,刚才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最真实的想法。” “你还知道多少。”蛊知道此刻无论自己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不管用的了,他清楚的明白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 从刚才一路过来的时候他便觉察到情形有些不对劲,这书房周围竟然连一个下人也没有,看来自己早已落入梁垣天早已设好的圈套。想到这里,他的心倒突然冷静了下来,他现在只想知道的是,这梁垣天到底知晓了多少,而他对于任务成功的几率还剩下多少。不管怎样,他都不能失败,绝对不能。 “关于你的一切。包括你是轩丘恭文的私生子,你的母亲是一个妓女,以及。”梁垣天慢慢地说出蛊心中那一道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 “够了!”往事的碎片逐渐拼成一幅幅完整的画面,伤痛的结痂正在渐渐地流出脓血。蛊眼神变得杀意,他抽出腰间的匕首刺向面前的梁垣天。 “叮!”锋利的刃口被长剑拦住,梁垣云似乎早有准备。 第053章 目睹痛苦 蛊只觉喉中涌出大量的腥甜味的液体,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喷出。身体已经无力再支撑住,他倒向地面,耳旁的嗡嗡声以及梁垣天那嘲讽不屑的声音,如洪流袭卷而来,侵蚀着他的神智。 “我倒觉得奇怪,他抛弃你,伤害你,利用你,你明明恨之入骨,却还是任其摆布。哼,那轩丘恭文倒也真狠得下这番心,竟然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去送死。让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来刺杀老夫,他是太高看你了,还是太低估我了?真是笑话!”梁垣天一甩袖,双手背在身后,狂妄地看着趴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少年。 “你。又懂。什么。”蛊咳出一口鲜血,断断续续地说道,虽然已是现在这般垂危的状态,但他的眼神却依旧冰冷,好像根本就不畏惧这死亡。 但是他攥住地毯的手却握地紧紧的。自己从出生就没有资格被冠以轩丘之姓,而轩丘恭文也从未把自己当做过是他的亲生骨肉,如此冷血之人,这梁垣天又知道多少? 若不是娘亲在病榻上,命危之际让自己发毒誓,至死都效力于他,他又何止一次不想手刃这冷酷无情的家伙。 这种欲罢不能的仇恨和痛苦,让他渐渐的麻木,冷漠,但也让他觉得也许只有死亡才可以真正的解脱。 解脱。真的就可以解脱了吗? 逐渐浑浊的意识中,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蛊!”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梁垣云抬头看去,一个纤细的白色身影,在门边依靠着微微地颤抖着。 梁垣天看到梁垣芩那因为震惊和悲痛而瞬间变得惨白的脸时,眉头皱了一下。 他没料到她竟会跑到这里来,这梁垣芩竟会主动到自己所在的地方,梁垣天觉得有些头疼。 而此时的梁垣芩眼中只有那倒在地上,不断流血,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的少年。她跌跌撞撞地连走带跑的赶到蛊的身边,跪坐下来。 “蛊。你别吓我。”她抱住他的身体,这才看到他心口处那一寸长的黑色伤口,不断地喷涌出鲜艳的红色液体,在他的灰色衣衫上如鲜花一般盛开。 “你。走开。”少年脸上的血色正急速退散,他的生命正以看得见的速度消弱下去,但他只是粗鲁地想用最后的力气推开梁垣芩。 “我不走!不走。”梁垣芩哭得满脸是泪,她紧紧地抱住他,扯下自己衣裙上的一块布,胡乱慌张得掩在那伤口上,试图想止住那疯了一般往外流的鲜血。可是很快的,白色的绸子也被浸满了鲜红的颜色。 “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呜。”梁垣芩呜咽着看向那带着冷漠表情的梁垣天。她不懂,为什么爹要杀死蛊,他厌恶的只是自己,为何又要牵扯到蛊的身上? “梁垣芩!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梁垣云怒气冲冲地朝梁垣芩吼道,“这小子可是轩丘恭文的儿子,他是被派来谋杀我们的!快给我从他身边滚开!”他本就瞧不起这个偏方所生的五妹,现在又看到她这幅质问的德性,更是怒火中烧。 他想也没想就朝她一脚踹过去,似乎想把梁垣芩从蛊的身边踢开。 “啊!”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她忍不住痛苦地呻吟出声。可双手却死死地抱住蛊的身体,不愿意离开,她流着泪向梁垣云哭道,“一定是你们弄错了,蛊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你!臭女人!”梁垣云见一脚并未起作用,他气急败坏地抬腿又踹了过去。 “走。开!”蛊看到梁垣芩又要被踢中,他竭力地将她一下子推出去。 第054章 绝望的死别 “是,爹。”梁垣云仿佛还不解恨般,在离开之前还狠狠地朝她啐了一口,然后趾高气扬地走出书房。 梁垣天稍微放慢了脚步走在后面,他经过梁垣芩的身边时,又微微斜眼看到她那微微躬起不断颤抖的身体,眼中满是厌恶:“贱人。” 他抛下这两个带着恶毒情绪的字,头也不回地走了。 颤抖的身体突然僵住了,时间就像是被禁止了一样,一切寂静无声。 贱人,贱人!贱人。 她清楚的记得,当年娘亲在病逝之前,苦苦等候的那个人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这两个字。如今,她也是如此的下场吗? 她很想笑,但眼泪却在那苦涩的笑出来之前掉落了下来。她看到蛊那双已经逐渐失焦的双眼,触碰到那再也捂不热的冰凉的手,心中的空洞像是要把自己吞噬掉。 眼泪滴滴落下,沾在他衣襟上那盛开的血色花之上,让那红色变得更加鲜艳了。 “为什么,连你也不要我了。”绝望的质问,甚至带着一点乞求的哀然。难道她真的要被这世间所遗弃了吗? 梁垣芩哭得已经没了声音,只是眼泪接连不断地涌出,一双眼也早已变得红肿。她抱住蛊的身体,企图想让他开始冰凉的身体温暖起来,可是一切都只是徒劳。 蛊感觉到毒药正随着心脏的血液流遍全身,那持续的刺痛感已经麻痹了他的其他的感受,耳边的轰鸣声已经让他听不见她的话语。如隔了一层蒙蒙的雾气,她沾满狼狈泪水的脸,那轻轻翕动的唇瓣,让他每一根神经都在抽搐着,这剧烈的拉扯感甚至传到了那本已浑浊的大脑中,让他觉得心脏的某个位置,隐隐地碎掉了。 他企图抬起手,想帮她擦掉那让他烦躁的泪水,还想继续说几句打击她的话,还想看到她因为被嘲笑而气愤的小模样,还有那让他不止一次感到心动的最美的笑容。 可惜,手已经重的抬不起来了,咽喉也被那碍事的血沫堵住了声音。 他什么都做不了了。 “芩。”最后一个模糊不清的音节消失在唇边,涣散地双目再也看不到她绝望的眼泪,那唯一的一点火光,终于熄灭了。 如果漫长的时间没有尽头,那悲伤的生命是否还会继续无尽的轮回? 偌大的书房里透着压抑的死亡气息,她呆呆得跪坐在那里,还牢牢的抱着他的身体,那已经停止了心跳的冰冷的身体,如失去牵线的木偶般呆滞。 良久,线动了一下,她缓缓地抬起手扶着他沾满血污的脸,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温柔,那么多情。手指滑过的每一寸肌肤,都是如此的真实,真实的冰冷。 “真的就,离开了?”因为悲痛而变得怪异的音调,带着沉闷地痛。 当黑暗笼罩住她的意识之前,她看到他的脸突然变成那个笑脸娃娃的模样,诡异而又狰狞。 不。不 再次醒来,天色已晚。梁垣芩睁着无神的双眼,茫然地看着头顶的白色纱罩,似乎还未完全清醒过来。 “小姐!老爷他。”茶露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带着一脸地着急和无措。 第055章 异变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不会,永远都不会。” “我随便做的,不喜欢就扔了。” “我想,我这是喜欢你了吧。” “别哭,我不会离开你的。” “笨蛋。” 怎么可能,不哭?那泪水顺着脸颊,湿润的弄乱了她的心。 “骗子,你这个骗子。”你的承诺都没有做到,我又为什么要听你的! 她抓住柔软的锦被,将头深深地埋在了里面,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一丝丝微弱绝望的抽泣声,不时从锦被中传出。 她想起蛊最后说出口的含糊不清的那个字,她听清了,那是她的名字,他第一次说出口,却也是最后一次的呼唤,竭尽生命。 她抓住锦被的手死死的揪着那柔软的布料,好像也揪紧了自己的心脏一样。 “诶?你听说没有,这五小姐在外面勾搭到的野男人到府里来,竟然是谋杀老爷的小贼!” “你在哪听到这乱七八糟的消息的?” “还不是夫人和小姐在那里哭诉,说什么其实这是五小姐怂恿的,她让那个小贼杀了老爷之后,又要把她们都杀了,然后卷了梁垣府的财产两个人好私奔啊!” “有这种事儿?哎呦,我就说这五小姐平时看起来阴沉沉的,夫人小姐教训她也不吱声,原来是想着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啊。” “嘘,小声点,别让人家听到了。我看老爷杀了那小贼,这五小姐的日子也不好过咯。” “诶,是啊。走吧走吧,给夫人送了茶水,我们就该走了。这也快到门禁的时候了,我们要是再不抓紧时间走,过了时候可就不得了了。” “是啊,快走快走!” 门外那两个老妈子的议论声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梁垣芩的耳中,她突然停住了抽泣,埋在锦被中的脸也看不到任何神情,屋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住,压抑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喵” 突然传来的一声猫叫,让她终于抬起头来,红肿的双眼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瞳。这是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猫。 “你不讨厌我吗。”她松开锦被,试探性的向小猫伸手。 “喵喵!”小猫的叫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它像是害怕一般向后退了几步。 梁垣芩的脸色突然变了,她有些激动地向前倾一把抓住了小猫,企图把它抱在怀里。小猫因为这突然的惊吓,不断地挣扎的,叫声愈渐凄惨。 “啊!”她的手背被它尖利的爪子挠破,血珠从伤口中渗出。她不得不松开了小猫,捂着手背,凄凉地看着它,“果然。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她突然觉得头好痛,心也好痛,那些残忍的往事如洪流要将她吞没了一般,她快要疯了。 第056章 死亡游戏的开场 “咚,咚,咚。”缓慢地却一直保持着某种节奏的,她轻叩木门。 “谁?”梁垣妍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带着些不耐烦的语气。 “咚,咚,咚。”没有人回答,只有那紧密的敲门声依旧执拗般响着。 “我说你这奴才真不识好歹!”梁垣妍火了,本来和娘,四妹聊天吃茶正在兴头上,不只是那个不懂规矩的奴才过了这个时辰了还待在主房这边。她骂骂咧咧地走过去,一下子拉开了屋门,然后突然愣住了。 梁垣芩并没有任何惊慌,她见门开了,站在那原本有些盛怒的梁垣妍此时有些发愣,便淡淡地问了一句:“大娘和四姐都在吗?” 梁垣妍本来因为开门见到的时平时从来不敢靠近自己的五妹,有些没反应过来,但随后她看到梁垣芩一副不卑不亢地淡漠神情,以及那不带任何感情似的问话,竟让她有一瞬间的胆怯了。 但梁垣妍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不过是个弱得让人生厌的庶出女,竟然会让自己感到害怕?真是可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娘和四妹自然是和我在一起。怎么?勾搭的野男人被爹杀了,跑来找我们哭诉来了?呵!我就说那个丑八怪不是什么好东西嘛!你也真是够犯贱的!”梁垣妍底气上来了,嘴里的话越渐的恶毒。 “恩,既然在就好。”梁垣芩仿佛没有听到梁垣妍后面那些伤人的话,只是在得到确认后,抬脚便向屋内走去,就像梁垣妍只是一团空气一般。 “梁垣芩!你给我站住!你以为你是谁啊?想进就进,这屋子可不是你这种卑贱的人随意糟蹋的!”梁垣妍哪里可以忍受被人无视这种羞辱,更何况是梁垣芩这样让她看不起的存在,她恼羞成怒一把扯住梁垣芩的衣袖,想把她拽出门去。 她原本以为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五妹很好欺负,但伸出的手却落了空。 梁垣芩仿佛早有准备,在梁垣妍伸手的时候,身体便灵巧的转开了,然后藏在袖中的那把小剪刀落在手中,她毫不犹豫地握住小剪刀向梁垣妍的喉管割去,那尖锐的刀尖瞬间割破了她薄薄的皮肤血管,鲜血顿时喷洒了出来。 虽然梁垣芩躲避了一下,但那喷洒的艳丽血水还是溅到了她雪白的衣裙上。 梁垣妍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便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断了气。 “二姐,你真是太着急了。”梁垣芩带着诡异的微笑看着地上梁垣妍的尸体。若是不这么急,也不会死的这么快啊。 “妍儿,是哪个奴才啊?这么不守规矩!”听到外屋的吵闹声,梁垣夫人和四小姐梁垣婉赶忙走了出来查看情况,她们的脸上都带着明显的不满的表情,被扰了气氛,自然是心中不快。 “大娘,四姐。”梁垣芩站在梁垣妍的尸体前,她只是抬起脸看着她们微微笑道,身体巧妙的挡住了身后的尸体。 “梁垣芩你在搞什么鬼啊?”梁垣婉隐隐觉得这五妹与平时有些不同,总觉得她身上不断散发着一股寒意。 这五妹平时就阴沉的很,这次又搞出这样丢尽梁垣府脸面的事,不知道她要弄出什么乱子。真是叫人不省心!梁垣婉在心里嫌弃地想着。 “我刚才只不过,把二姐送去了她该去的地方罢了。”梁垣芩仍是微笑着淡淡说,然后巧然转开身,血溅满地毯的梁垣妍顿时出现在两人面前,她抬眼,一丝异光闪过,带着些兴奋地语气问道,“难道大娘和四姐不想去陪陪二姐吗?” 第057章 虐杀 “你干脆杀了我吧!反正我的两个女儿已经被你杀死了,你若不杀了我,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被挑断了手脚经脉的梁垣夫人,早已失去了平日的高贵做派,此时趴在地上竟如卑微的蝼蚁一般抽搐着,嘶叫着,就连那威胁也听起来是如此的没有气势。 “放心,我会答应你的要求。只不过,在那之前我也会让你感受一下那种绝望的痛苦。当年你叫人打折了娘亲的一条腿,今日我便以十倍奉还!”她眼中浮现出痛苦与狠辣相互交错的光芒,手中的寒光再次闪烁。 凄惨的叫声不绝于耳,顷刻间已是遍体鳞伤的梁垣夫人奄奄一息地喘息着。她竭力地抬起头,仰视着梁垣芩,口中艰难地问道:“你的仇恨已经了结了吧?” 梁垣芩听到这话,突然忍不住笑了,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她边笑边无奈般的摇头道:“大娘可真是喜欢说笑。了结?你觉得有可能吗?” “你!还要做什么?”梁垣夫人惊得脸色剧变,她瞪大充满恐惧地眼看着这个从小便懦弱无能的梁垣芩。 她已经搞不懂为何梁垣芩会变成今日这般恐怖残忍,她以为这弱小的孩子永远都只会缩在角落里发抖哭泣,难道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亦或是根本并非同一个人! “大娘,我怎么可能忍心单单让你们三个妇道人家上路呢?不管怎么说,你们也得一家团聚才好,在地府。”梁垣芩带着最天真无邪地笑容,好像她说的只不过是一件最贴心的的话。 可这笑容和话语却让梁垣夫人不寒而栗。 “你杀不了你大哥三哥的!你!咳咳咳咳。”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使得浑身原本就血流不止的伤口,裂开得更快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大娘,你要知道,我这么做可是为了你们好,为了让你们在下面能够过得热闹一些。大娘,你可别辜负了我的一番好意啊。”梁垣芩蹲下身,刀尖轻划过梁垣夫人那保养的依旧红润光滑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她笑得更加动人了。 “你。到底是谁?”梁垣夫人觉得自己命数已尽,心中那胡乱的猜测也不自觉从口中溢出。这可怕的女人与之前那软弱的女人又怎么联系得上? 梁垣芩微微一笑,慢慢地说道:“我自然是,梁垣芩。” 她最后的视线中,就只剩下这张笑的嫣然的娇颜了。 梁垣云正待在自己的房中喝闷酒。今日虽然将那小子解决掉了,可心里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特别是当时那梁垣芩最后看自己的那个眼神,简直叫人心里发毛。 “哼!我梁垣云天不怕地不怕,竟然还会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真是笑话!”他满不在乎地将壶中的酒一饮而尽,倒也忘了自己是有多畏惧自己的父亲梁垣天。 “呃!”一声响亮的酒嗝,他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恩。睡觉。”梁垣云自言自语,然后摇摇晃晃地向内屋走去,模糊地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抹雪白诡异的身影。 “是谁?谁让你进来的!”他以为是个莽撞的丫环,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时候哪还会有下人在这附近出现。 梁垣云突然觉得有些心慌,他打了一个冷战,酒也醒了一些。 “大哥,酒这东西还是要少喝些为好。你看看,醉的连我都认不出了。”梁垣芩浅浅一笑,她站在屋子中间,轻抚着手中的泛着兵刃寒气的长剑,这是梁垣云挂在内屋的佩剑。 第058章 梁垣府的惨灭 “咳。”鲜血从梁垣云的口中喷出。 “这冰凉的触感穿透柔软的绝望,大哥你感受到了吗?”梁垣芩朝那已经倒下的梁垣云蹲下身来,她伸手,指尖触着那流血不止的伤口,温柔而又残忍。 “啊!别!”梁垣云因为她的这个动作,伤口痛的忍不住大叫起来,他缓了好一阵子才平复下来,然后费力地问道,“你。杀了她们?”他不愿相信,可是现在自己这般苟延残喘的模样,他心底又不得不产生一丝恐惧感,这女人,怎么变得如此可怕了。 “是啊。算起来的话,大哥你是第四个人了。不过大娘刚走没多久呢,大哥你动作快些的话还是可以追上她的。”梁垣芩脸上带着柔和的神情,但那一字一句听似贴心的话语,却让梁垣云心惊胆战。 “你。”不甘心,却又无法逃避那一丝丝渗透进骨髓的恐惧。不仅仅是因为她的那些话,更多的,是她周身散发出的那些怨气和那隐藏着深刻恨意的脸。 不过,他再也没有更多的机会害怕和战栗了,他的生命已经在这一刻被画上了终止。 “只剩两个了。”见梁垣云终不暝目,眼带惧意和不甘。她轻轻笑了一下,伸手阖上他的眼,低声喃喃道,“三哥怕是快过来了吧。” 然后她站起身,淡定地理好裙摆,悄然离开了房间。只是,在走出房门的时候,恶意地留下了某种痕迹,微妙地不易让人察觉。 三公子梁垣空刚从父亲的房子受训出来,他一脸不高兴地抱怨着:“不就是跑去姮雅阁玩了一天嘛,老头子瞎着急个什么劲!” 他越想越不满,将脚边的石子踢得远远地以此泄愤,然后一甩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地朝大哥房间的方向走去。 “哼!不跟他一般见识,还是找大哥喝酒去的好!”他撇撇嘴,嘟囔着。 一股刺鼻浓烈的血腥味从通往大哥房间的游廊传来,梁垣空嗅到了这股味道,心里有些慌,脚步不禁加快。在快到大哥房间的时候血腥气味越来越重,而且,他看到那房门也是大大敞开的,好像公然昭示着死亡的气息。 出事了!他的直觉提醒着他。梁垣空越渐不安,他快速地跑着冲向了大哥的房门。 “大哥!出什么事。” “咚!” 像是某种圆球形状的物体滚落在地上的声响,在梁垣空戛然而止的话语之后沉闷的响起,紧接着又是一声重物倒在地上的闷响,伴随着液体流动的细微声。 “呵。”离房门不远处的一根柱子后突然现出一个纤细的白色的身影,如鬼魅般的速度移动到房门前。 她嘴角勾起一道满意的弧度,看着眼前这可怖而诡异的景象。 梁垣空身首分离,头颅掉进门内,而身体却倒在门外。造成这一诡异姿态的原因,竟是那连着两扇门之间,此刻正泛着微微血光的细线。 “大哥房里的宝贝还真是多啊。”梁垣芩小心地解下这细线,拿在手中端详着。 这细线也不知是用何种材料制成的,竟异常的锋利强韧。别说是一个人最脆弱的咽喉部,就连一头强壮的牛,也会被它轻易地勒成两半,只要力道足够的话。 她将视线从细线又转到尸体上。只不过是随便想出的法子,碰碰运气什么的,没想他会这么听话。 第059章 永恒的约定 “爹,是我。” 柔和的声音突然响起,回忆被打断。梁垣天意识到自己的失神,轻咳几声用来掩饰刚才的分心。 “这么晚,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不耐烦的语气,他又成了那个骄傲不可一世的梁垣府的主人,而那些回忆也随着荒流消失殆尽,不过黄粱一梦。 梁垣芩并不在意,她只是轻笑,随手接住一片花瓣:“爹知道这樱花树为何会开得如此好吗?” “你在说什么鬼话?”梁垣天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心中却感到隐隐的不安,这梁垣芩与平时有些不太一样。 “不知道吗?”梁垣芩似是遗憾地叹了一声,然后又笑了,“因为啊,它们吸收了最丰盛的食物呢。”她转身,一张笑颜动人却让人觉得心惊。 梁垣天这才惊觉自己周围的每棵樱花树下都埋着什么东西,定睛一看,他被骇得不由退了几步。 原来,那树下埋着的竟然是他的夫人和他的四个儿女,而所有人都只露出了一点头在泥土外面,脸上都凝固着或惊惧或绝望的神情。 “你杀了他们!”梁垣天看着梁垣芩雪白的裙上沾染着如点缀般艳丽的血花,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你这妖女!你跟你娘那个贱人都是一样!心狠手辣!” 当年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原本温柔贴心的凛儿竟会红杏出墙,在被大夫人撞破奸情之后还起了毒杀的邪念,幸好被他发觉,不然总有一天他也一定会被那妖女所害! “爹爹这话就不对了。”梁垣芩温柔地笑着,“不是杀哦,我只是想让他们做点有价值的事。因为,这是他们那毫无用处的肮脏灵魂唯一的用处了。” “你!”梁垣天又惊又气,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而且,我与娘亲一点都不同。不然,她又怎么会因为一个误解她的庸俗男人而无辜丢掉自己的性命。”她语气平淡,但话语却满是恶意。 “误解?你这是什么意思?”梁垣天觉察到话中的关键,但他高傲的性子很快否决了这个说法,一切不过是这个女人自我妄想罢,自己从来就没有做错过! “没什么意思。爹亲自下去问问娘亲不就知道了!”暗夜在残月的微光下,显得异常诡异。她手中的匕首刺入梁垣天心脏的时候,他甚至还未反应过来,然后便是那冰冷的触感从心脏深处传遍全身。 “你竟然。”梁垣天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处不断向外喷涌出的温热的鲜血。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场滑稽的闹剧,千防备万小心,以为自己早已万无一失,取得最终的胜利,到最后却败在一个自己万万想不到的人的手上。 “我最痛恨的就是你,娘亲最恨的也是你。你为我们营造出一个美丽的梦境,却又亲手将它摧毁得面目全非。这是你的报应。”梁垣芩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眼中那滴着血般的仇恨仿佛要将他吞噬。 “哈哈哈哈哈哈。”梁垣天突然仰天大笑,胸口伤痕上的血流的更快了,但他毫不在意仿佛已经死心了般,喃喃地说着,“轩丘恭文,我终究还是输给你了。” 他看着她那绝望的恨意,想起那小子送死般的行为,恍然大悟般惨然一笑,终于闭上了眼。 这就是梁垣府最后的命运吗? “蛊,我终于。完成了。”梁垣芩转向那樱花林的尽头,一湾池水之上,突然闪着某种耀眼的光芒,光芒中是那熟悉的声音,带着让人想落泪的微笑。 “恩。”他轻声应道,脸上却不见平日的冷漠,只是带着温柔的平淡神色,看着她也不再言语。 梁垣芩只觉泪水突然决堤般地落下,却是带着最美的微笑向他走去。树枝挂过头顶发间,那发髻上的木簪落下,带着异样的墨色落入土中,融入了这片夜色,长发顺势滑落在脸庞。 “你恨他吗?”她问的是他的父亲。精致的绣鞋踩入冰冷的池水中,却是丝毫没有感觉般继续前进。 “谁知道呢,现在,已经与恨无关了。”他忆起从前,突然觉得也没有那么的痛苦了。毕竟记忆虽然残忍,但却也如此的深刻。 第060章 灭族的真相 “真难得你会主动来这里找我。”隐娘站在隐云总部的院子中,轻风划过院中花草丛间,带起隐隐的香味,散落在空中。她看着面前的人眼神静淡,风韵犹存的脸上带着漠然的神色。 “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轩丘恭文带着淡淡的笑意,倒是丝毫不在意隐娘对自己的疏远。 隐娘这才微许皱了皱眉,平静的眼中起了一丝波澜:“梁垣一家,真的被灭口了?” “隐云的消息一向不是以精确出名吗?怎么,连自己都不相信了。”轩丘恭文笑道,话语中有些许的嗤然。 “这么说,他已经死了。”隐云低声叹息道,连自己也觉得奇怪,竟会为了那个孩子的死亡,而感到有些忧伤。 “梁垣天果然听话的很,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我的既定范围之内,就连杀掉蛊也是如此。”轩丘恭文说起这话时,却显得闲适得很,仿佛一点也不在乎死去的那个,曾经是自己的孩子。 “你说是梁垣天杀死的蛊?那,又是谁灭掉了梁垣天?”隐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任务不是一开始便是让蛊去了结那梁垣天的性命吗? 轩丘恭文摇摇头,扶着胡须有些不屑地说:“素隐,你以为我让他接近梁垣芩就只是纯粹的为了混进梁垣府吗?梁垣天这段时间如此防备,府里突然多了一个陌生小子他不怀疑才是奇怪。” “你的意识是。”隐娘好像明白了一些,“那孩子只是一个饵?” “这是自然。那梁垣芩本来就对她的父亲怀恨在心,只是因为内心的胆怯和天性懦弱而不敢表现出来。我只不过是让蛊将那胆怯和懦弱都驱赶掉罢了。”轩丘恭文满意地笑着,仿佛对这个办法很是赞赏。 隐娘思索片刻,还是觉得有哪些不对:“可是,就算让蛊将她的那些怯懦都除掉,她也不可能一下就可以恨到将全家人都杀掉吧?” “加深仇恨只需要一个引子。就像煎药一样,在火候材料都最合适的时候,想要将这壶药的作用发挥到极致,药师都会在方子的最后加上一样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联系,却能很好的激发出最佳药性的药物。蛊所要做的,就是这个。”轩丘恭文边说着,眼神又飘到了一旁石桌那精美的雕花上,仿佛并不在意自己所谈的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隐娘有些不满他的这个小动作,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是这个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的性子。 “正如他的名字一样,蛊擅长各种蛊术。将一种迷蛊注入一棵将死之树中,让那迷蛊的药性彻底的融于树的每一个部位,待完全吸收后,死树回春吐芽。此时将树的任何一个部分取下,接触到的人都会中蛊毒。只不过那蛊毒是慢性毒药,需要某种特定的物品引发毒性,在中蛊者产生幻象之时,便是蛊毒的效用引发之日。” 轩丘恭文收回眼光,又继续解释道。 “让梁垣芩中蛊,然后利用蛊的死来诱发毒性,让蛊毒迷失她的理智和思想,在由她对梁垣天从小积怨已久的仇恨作为辅助,便完成了这本不可能完成的事。”隐娘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她也不得不觉得这轩丘恭文的确老谋深算,“这主意是你。” “这主意是阳景出的,老夫只不过是实施者。老夫当时只不过想用这事试试阳景的才智,没想到他的答案竟如此妙哉。”轩丘恭文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自豪。 “是轩丘阳景?他也不过才岁,思维竟会如此缜密!”这下倒真是让隐娘吃了一惊,这主意竟是连轩丘恭文这老狐狸都想不到,却让这青头小子想出了。也难怪,每次千丝给自己带来珞葵和他的情报时,都是说珞葵完全呈被压制的情况,看来这倒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 第061章 恶讯传来 一片迷雾笼罩的池塘突然出现在眼前,阴冷潮湿的气息争先恐后的窜进她的大脑中,就连自口中呼出的白气也冷得要将自己的骨髓也彻底的冻住一般,她觉得自己快要融进这片浓郁的白色雾气之中了。 “阿珞。”那熟悉而又略带悲伤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珞葵惊觉,试图想要找出声音主人的所在之处,可是那沉重的雾气遮住了本就不开阔的视线。 “阿珞,别找了。”那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遗憾和不舍,“我该离开你们了。” “小芩,你在哪,你要去哪里?”她不断地在原地打转,想要往前行,却发现像是有堵隐形的墙在四周一样,挡住了自己的脚步,也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很远的地方。我是和蛊在一起的,你们不用担心我。只是。对不起了,阿珞。”雾气突然淡去了一些,那渐淡的白雾中显现出梁垣芩纤细的身影和那带着微笑的脸。 “小芩,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小芩,你快过来!”珞葵的心中突然涌出一种难言的不适感,她拼命地想往梁垣芩所在的地方跑去,却发现自己离她越来越远。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能和阿珞做朋友我真的很开心,只是。再见了。”最后一个字音消失的时候,梁垣芩那原本就模糊的容颜随着这片白雾一起消散。 “小芩!”珞葵一下子叫出声来,她剧烈地喘息着,却发现自己仍躺在床榻上,而身上的衣衫已被汗水湿透。 “是梦啊。”此时天已大亮,珞葵扶额坐起身,才发现就连额头上也沁满了汗珠。 小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靠在枕边,脑中不断回旋着小芩和白雾一起散去的画面,那种感觉,带着离别的暗伤,沉重而忧伤。 “珞葵!小芩出事了!”在她那混沌的大脑还未完全恢复神智的时候,司空绒柃慌乱地径直从外面冲到她所休息的内屋,她的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水儿。 “小姐,司空小姐说有急事,我还没来得及说您在休息,就。”水儿着急地解释道。 “没事水儿,你先出去吧。”珞葵此时的心早已被绒柃的那句话吊了起来,她匆匆遣退水儿,然后拉着绒柃的手焦急地问,“绒柃,你说小芩怎么了?” “刚才得到的消息,梁垣府一家七口一夜之间被灭亡,没人知道是谁杀的,而小芩的尸体。在偏院中的一方池塘中被发现。据那下人说,尸身都被池水泡得发白了。”绒柃说到这,声音有些哽咽,也不愿再说下去。 珞葵只觉得脑中一片轰鸣之声,池塘,尸体,小芩。她抓住绒柃的手无力地松开,有些艰涩地开口:“我就知道,她实在与我们告别。” “告别?珞葵你见到小芩了,什么时候?”眼睛早已红成一片的绒柃,哽咽着问。 “就在刚才的梦中,她跟我告别,还在不停的道歉。我以为。是我想到多了,没想到。”她突然说不下去了,那种堵在心头的闷闷的感觉让她很难受。 “珞葵,你知道吗?”绒柃揉了揉有些红肿的眼睛,低声说道,“我自从在爹那里知道圣上对梁垣府似乎有疑心的时候,我就知道梁垣府早晚会出事,现在看来已经验明了我的想法。” 珞葵心下一惊,不由想到那时候接到去梁垣府探查密室的任务,果然如此吗。可是圣上竟会用这种不上台面的办法灭掉了梁垣一族。珞葵想了又想,总觉得这其中疑点太多。 “珞葵,你觉得哪里不对吗?”绒柃觉察到珞葵脸色有些不对劲,仿佛想到了什么。 “绒柃,我突然觉得,梁垣府的灭族与圣上并无关系。”珞葵思索了片刻,终于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第062章 情动未可闻 婉转但又带着浓浓的哀愁情愫的琴音在院中旋绕着,珞葵身着荼白色的素纱衣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垂目弹奏着怀中的箜篌,她的长发只被一根同样颜色的天蚕发带轻轻束起,一部分未被梳起的长发温顺地落在胸前,身后。她闭上眼,轻轻地拨动晶莹的琴弦,仿佛此时此刻这天地间只剩她一人,如此宁静而哀伤。 阳景刚踏入院子里,便目睹到这幅动人的画面。那如天人般的姿态与琴音,紧紧拉扯着他的神智。 他深吸一口气,唤回自己的神智,这悲伤的乐调竟不自觉间地感染了自己的情绪。 阳景默声靠近她,在只离一丈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看着她,眼中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浣古玉琴所奏出的琴曲不是向来为洗涤人的心智而生,为何此番曲调却如此悲伤?” 珞葵没有回答,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也没有意识到他的出现,她只是加快了弹奏,乐声变得急促起来。纤长的手指快速灵动地在琴弦之间来回拨动着,那琴声越来越急促,让人的心也不由被揪拧起来,阳景的眉间淡淡地皱了起来。 终于“铮!”的一声,一根琴弦应声断掉,锐利的弦割破了她的手指。珞葵终于停了下来,却只看着手指伤口处不断冒出的豆粒大的血珠出神,良久才意识到阳景的存在似的,轻声说了一句:“为何不让丫环们来通报我。” 虽是问话,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冷淡感。 阳景知道她很不待见自己的出现,倒也丝毫不在意,只是淡淡地笑着说:“如此良乐,我恐她们会惊扰到。”那如深泉般的眸子不明显的闪动了一下。 “你已经惊扰到了。”冷漠地回答,好像故意要惹他生气一般。 阳景轻叹一声,倒也想到一些事,他问道:“你已经知道梁垣府夫人事了?” 她沉默不语,但神情却早已透露出答案。 阳景无奈,只得接着轻言道:“仵作说,那梁垣芩是自杀的。” “抱歉。”阳景默然半天,说出这两个字。他心中是明白的,这一切的因果,都是因自己而起,可却又不能道出真相。 珞葵听到这两个字,眼中掠过一丝讶然,她没想到他对自己道歉,也想不通他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那近似安慰般的道歉,太不像他了。 珞葵垂下眼帘,那纤长的睫毛却在微微颤抖着,好像在忍耐着什么,过了些许时候,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如浮萍遇水。 她平缓地阐述着那些回忆:“我第一次见到小芩的时候,当时她正躲在门柱后怯怯地望着我们。她身份虽说是梁垣府的五小姐,可受到的待遇却如下人那般糟糕。看着她一个人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我有时候觉得自己过得太幸福了。” 珞葵顿了一下,仿佛想到什么伤心的过往,神情低落。阳景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难得没有像往日一样再戏耍捉弄她。 “小芩脆弱的像一个易碎的花瓶,被堆在灰暗中。可是她有那么坚强,不管受到什么伤害都忍耐着。有时候看着她,都会忍不住想更多的关心她,让她觉得快乐一些。我以为,她已经得到了。”后面的话被涌上的酸楚梗在喉中。她使劲咬了咬下唇,将那欲要流出的眼泪咽了回去。 然后抬头,便看到阳景那看不出情绪的脸,正静静地看着她,那双眼中却涌动着什么,似乎要将她吞没。 那神情太过认真,珞葵只觉得心里像是塌下了一块。然后,所有负面悲伤的感情都随着那块塌陷的地方漏了出来,再也没有东西可以阻拦。 当意识自己的泪水已经汹涌而出的时候,她几乎是有些慌乱的撇过头,似乎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窘迫的样子,珞葵拼命忍耐着那来势汹汹的情绪,声音颤抖着说:“知道吗,我此生最恨的便是轻易就将生命放弃的人。” “我知道。”阳景终于开口,声音平静。他半蹲下身,视线刚好可以将她那竭力躲闪的目光抓住。 第063章 云消雨霁,谈情未晚 阳景见她心思明朗了些许,心里倒也松了一口气。他从没见过珞葵伤心成这样的时候,刚才见她琴声如幽泣,整个人像是被抽了一魂一魄,虽是活着,但却没有活力。这样的珞葵,竟让他觉得有些心疼。 “我这人如何?好还是不好?”他接着她的话,顺势问道,脸上是狡黠的笑意。 转眼间话题似乎偏向到一个奇怪的地方,珞葵被他这么一闹,竟也无心再想小芩的事,满脑子的都是慌乱和无措。 她被这些接二连三的话堵得无处可逃,却又不知该如何应对,红着脸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个答案,总觉得自己不管说哪个答案都会被继续戏弄。 阳景见她被自己迫成这样,心里突然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欣喜是有,因为她对自己倒也不是毫无感觉,失落也是有,因为她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一时之间,两个人心中都是千般思绪,万种情节。 “罢了,要是你的丫环们见到你这样子,还真以为是我欺负你。微生,那我可就冤大了。”终是阳景先开口打了圆场,他笑得颇为无奈。 珞葵听到他还是如往常一般称呼的还是自己的姓氏,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淡淡的失落,她也不清楚为何自己会觉得他的话变得有些疏远,就像两人的距离忽然就远了一些。 “你又何时没有欺负过我。”带着一丝负气的情绪,话不自觉便从嘴边溜了出来,她瞪着他,“本来我今日心情就不好,你却偏偏来招惹我,难道还不算欺负?” 阳景哑然失笑,心想这算是踩着尾巴,炸毛了,刚才那复杂的情绪又突然高兴了起来,他勾了勾嘴角,眼微微挑起慢悠悠地说:“你不知道有些人,越是喜欢一样东西,便越要狠狠地欺负它,而且也只允许自己一个人欺负,旁人是碰不得的。” 珞葵一开始还未意识到他这话的意思,只觉得莫名其妙的,然后看他对自己那莫名的表情,再细细回想那席话的时候,她这才反应过来。双颊再一次突然就红得像是打上了胭脂,艳极也美极。 “你。你这是在胡说些什么?”她还再企图安慰自己,这不过也是他戏弄自己开的一个玩笑罢。 “我说的是什么,难道你还听不懂吗?珞葵。”阳景的声音愈渐低沉,那幽泉此刻静得深的像是要把人吸入。 “我。”珞葵这次是真的慌了,她没想到现在会成了这种情况。 她从小到大遇到过各种难题,却从来没想今天的这个难题一样让她失去判断和应对能力。珞葵几乎是呆住了,许久了才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为什么。” 为什么?阳景被这句话问得突然愣住了。是啊,为什么。 他们两人最开始的交集的那点便是梁垣府的一场争斗,然后便是那个让他一直无法忘怀的与暗夜相融的绝美背影,接着便是微生府的再次相遇,之后很多次似乎都是自己刻意地去接触。 他承认,最开始他只是纯粹的对她感兴趣,因为他觉得很有趣,这样一个在外人看来文静淑雅的大家闺秀,却有一个暗者的身份,这两种身份本是截然相反的存在,却被她融合的完美而合适。 可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被她整个人都吸引住了,他想要得到更多,不单是她的秘密,还有她的人,她的心。 “因为,我想得到你。”阳景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眼神一暗,伸手将她揽进怀中,那低沉的气息在她的耳边滑过,惊得她一阵颤栗。 “珞葵,你总是逃避,若我不说出来,你是不是还要逃一辈子?”他有些无奈的叹道。 若他们两人之间算是一场漫长的追逐,那么现在他早已放弃继续前进,而是停下了脚步去等待,只因为身后那个是她。他最开始一直都以为自己可以完美的成为操纵者,结果却发现从始至终都被她的一举一动所牵制。 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最失败的一件事,却也让他最用心的一件事。 “我没有。我不知道。”珞葵语无伦次地说道,她的脸埋在他的颈边,声音含糊不清。 “不知道?要让我帮你找到答案吗?”阳景轻轻一笑,抬起她的脸,然后毫不犹豫地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珞葵几乎是惊呆了,她完全没有料到他那所谓的“帮忙”竟会是这样,就连抵抗也没有了,只是任他温柔地咬住唇瓣,温热的舌尖滑进口中,纠缠着厮磨着,让她觉得整个身体都像被抽空了力气,软得只能瘫在他的怀中。 第064章 不负卿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淡淡地说道:“卢丈给你透露了什么吗?” 珞葵突然抬眼,眉目间有一丝得意的情绪:“你的朋友自然是不会给我透露什么,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不过看来,我似乎猜对了。” 阳景恍然大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被套话了,他有些哭笑不得:“看来我真是不能放松警惕啊。” “连你也不愿告诉我吗?”珞葵见他有转移话题的嫌疑,幽幽叹了一口气故作哀愁道。 阳景见她这幅我见犹怜的模样,心里只觉好笑,没想到如今把话说开之后,她便把这耍赖讨怜用得活色生香的。 “珞葵,你忘了那日在轩丘府中我对你说过的话了吗?”阳景虽承认她这招的确让他有一些的动摇,但理智却告诉他,不能将她牵扯进来。 珞葵见他反问自己,她愣了下,但脑中很快回想起当时阳景那故意严肃的模样吓唬自己时说的话:秘密知道的越少越安全,言多必失。 她沉默了些许时候,然后思忖着开口道:“这件事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 阳景点点头,将她拉进自己,手轻抚着她的脸颊,认真地说:“我有时候觉得你太过聪明了,聪明让我害怕,你知道为什么吗?” 珞葵被他这亲密地动作弄得有些羞涩,但却不再躲避,她带着不解地表情看着他,双颊微红。 “你越是聪明,因为好奇而想要去探索的秘密就越多,你就越容易让自己和家人朋友陷入危险之中。”阳景说得平淡,但却格外的认真。 “为什么你们要参与这么危险的事?”珞葵也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连阳景这样的人都会说出这样的话,看来这已经不是她能参一脚的程度了。 “因为我家那闲的没事干的老爷子,企图找点人生的刺激。我不能放着他不管,所以也得帮他趟这趟浑水。”阳景轻巧的说着。 但珞葵却也明白事实上并不是如他所说那般简单,她有些担忧的问道:“你不会受到牵连影响吗?” “不用担心我,就目前来说,也不是大不了的事,而且按我预想的一样进行的很顺利。”阳景无所谓的笑笑,并不在意般的说。 “那。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只要回答是与不是便好,我就不会再纠缠这件事了。”珞葵思量着说,她有些急切地保证到。 阳景看着她这副忐忑不安的模样,心想也难怪历史上那些帝王将相难过美人关了,如今就算是自己也是招架不住了。 他叹了一口气,退让道:“你问吧,但只许一个问题。” 珞葵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和开心,她抿着唇浅浅地笑了一下,想到他也会有让步的时候。然后收回笑,认真地看着他问:“关于梁垣府,也与这件事有关吗?” 阳景没料到她竟问的只是这件事,心想果然那梁垣芩的死对她心里的影响还是有些大了,他轻呼出一口气,淡淡地声音只有一个字出口:“是。” “果然如此。吗。”珞葵得到了答案,心里又是一阵难受。这么说来,小芩只是这次事件中的一个牺牲者,她明明是无辜的。 他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悲伤情绪,默然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这件事会出现牺牲者是不可避免的,梁垣芩的事我很抱歉,但是我不希望之后你会受到别人带的伤害,因为只有我能伤害你。”阳景说这话的时候,瞳孔逐渐变深,带着让人无法逃避的强势。 “你。”珞葵本想斥他这话也太过蛮横,却不知为何心里有微微的甜蜜之感涌出,像那最香甜的桂花蜜浸进了心底,甜的发麻却叫人上瘾。 “我很自私对吗?”阳景笑问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从小到大虽然感兴趣的东西不再少数,但却没有一样能像现在这样激起他如此强烈的占有欲。但他却并不讨厌这种感觉,他觉得这很新鲜,也很深刻。 珞葵摇头,无奈地看着他笑着说:“我以前倒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一个有独占欲的人,我原以为你对什么都不过是玩笑而已。” 第065章 重回隐云 圣朝元历十年,明皇因病驾崩,二皇子渊王继位,帝号渊皇。次之,白水城四大家族梁垣一族灭族。此后,四大家族多年间相互维持的平衡分崩瓦解,以军事为主的轩丘府,及朝政为主的微生府势力突然的强盛,而多年来一直低调不与其他几个家族争斗权势的司空府则是依旧平稳如昔。世人不由为此变故而谈论惊心。 隐云总部,隐娘房中。 “师父,明皇驾崩难道真是因恶疾不愈?”珞葵立在隐娘面前,面色凝重。 梁垣府灭亡不过短短时日,明皇便驾崩,然后渊皇继位,她觉得这未免也太过凑巧,就好像是被刻意安排好的,其中太多的蹊跷。 “明皇之前就一直龙体欠安,这一次梁垣府灭族一事也为明皇带来了不小的冲击,所以一时积郁攻心,才会一病不起。怎么,珞葵你觉得有何不妥之处?”隐娘如往常一样高贵的倚坐在八仙椅上,虽然面色沉静。但因为女儿的远嫁,自己还得继续支撑着这偌大的隐云,少了一个得力的助手,她的神色也略显的有些疲惫了。 “徒儿只是觉得这事未免太过巧合。听说那渊皇在继位之前也不过刚到白水城,这才没过多久时日,他便登上了皇位。师父,难道你不觉得此事另有隐情吗?”珞葵低头沉吟,面露疑惑。 “珞葵,我们隐云是为了圣上而存在的,不管由谁作为圣上,领命做事就是我们的职责,不得质疑不得妄自猜测,绝不可逾矩一步。这是我们管不了,也不能管的!”隐娘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些,她一脸严肃的看着珞葵。 “徒儿知罪。”珞葵知道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已经逾矩,便也不再继续犯下去。毕竟,她从阳景那里大概已经猜到了一些苗头,这事牵扯的东西太多,禁忌的东西也太多。 “为师并没有怪罪你,只是为你自己的安全着想。你也知道你的身份太过特殊,若是因为这些事被牵扯进去,你的父亲和你的兄长只怕也难逃干系。这太过危险了。”隐娘见珞葵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脸色也逐渐缓和下来,有成了往日那慈爱的长辈模样,她温声的劝导着珞葵。 “恩。是徒儿太过莽撞,让师父担心了。”珞葵知道自己是从隐娘这里了解不到什么了,便老老实实地顺着隐娘的话,承认错误。 “你能明白就好。”隐娘欣慰的笑道。 “对了师父,千丝。她还好吗?”珞葵见隐娘那神情间难掩的疲惫,也知道千丝不在,所有的担子都得师父一个人承担,难免有些力不从心。她有些心疼这样的师父。 “那孩子,倒比我想象中的更会过日子。虽然当时她跟我提出这件事的时候,我感到很伤心也很惋惜,觉得她这番才华被埋没太过可惜。可是,”隐娘露出一丝温和的神色,仿佛想起什么美好的事,她微笑着说,“我看到她现在活得那么自在快活,突然又觉得或许这孩子还是最适合平静恬淡的过日子。” 珞葵听到隐娘这么说,便明白千丝现在生活的很幸福,心里也起了些许的暖意。虽然小芩的死让她一时心生悲凉,但至少现在远嫁的千丝过得很好,这让她虽然很想念千丝的同时,也释怀了一些。 “那,千丝曾说过她并不是您的亲生女儿,这件事。”珞葵突然想起当时千丝说出的这个让她惊讶之极的秘密,忍不住问了出来。 “恩,千丝是为师在你五岁那年赶往冥城时,路途中在一群恶霸手中救下的孩子,但无奈当时赶时间便将她托到当地的分部让其领导者帮忙寻找她的亲人,在我后来处理完你们的事之后,又回去了那里,结果却并没有任何收获。我看这孩子灵性的很,便起了恻隐之心,收她做女儿。时间一长,倒也忘了她和我并未有血缘关系了。”隐娘念起往事,眼中是各种怀旧之情。 “师父与千丝倒也算是一场缘分了。”珞葵听隐娘这段简短但却很明显的透露出人情暖意之情的话,心里也愈渐觉得温暖起来。 “是啊,为师这辈子膝下无子,有这样一个女儿倒也算得人生圆满了。”隐娘无不感概的说到。 “就算现在千丝不在您的身边,还有我帮您呢。虽然以徒儿之力无法帮您排忧解难,但有些事还是能帮到您的。”珞葵微笑着走到隐娘面前,半蹲下来,握着她的手安慰道。 第066章 交涉 第二日晌午过后,珞葵稍微整理了一下,便独自前往银环。 老实说,对于这种交易性质的任务珞葵还是觉得挺头疼的,要在自己不吃亏的情况下想方设法的占取别人的便宜。这种伤神费脑的事,果真也只有绒柃才能做的得心应手。只可惜,现在绒柃也帮不了忙了。 当珞葵行走在约定的地点——银环内部的一片竹林中时,心里忍不住小小地哀叹了一下。 翠绿的竹林弥漫着一股清新的竹叶气味,重叠浓密的竹杆枝叶与叶子交替遮挡住头顶的日光,她忽然觉得有一丝寒意在身畔环绕。 “刷——!”夹杂着凌冽地劲风,呼啸而来的红色长影,突然从竹林的某处朝她的面门直直袭来。 珞葵仿佛早有预料,只见她疾速后退几步,敏捷地侧身躲过那红影的攻击,待她眼神转向那红影袭来的方向时,才注意到那是一截在阳光下泛着微微光亮的红色长鞭。 待对方还未调整好攻击方向时,她手中突然银光一闪,五枚银芒便以眼神难以捕捉的速度射向那长鞭的尽头处,每一枚银芒射向的方位都不同。 那长鞭立刻收紧,试图拦截住这些银针,但还是慢了一步,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那五枚银芒已牢牢地钉入竹身中,而那长鞭的主人此时恰好站在那棵竹子的旁边,正一脸冷漠地看着珞葵。 珞葵看清那人的一瞬间,只觉得脑中轰轰地乱响,她瞳孔倏然收缩。 怎么可以这么像? “隐云的人都像你这般对敌人手下留情的话,恐怕早就被杀了不止一次了。”霜捷不带任何感情的,冷淡地声音响起。 她看的出那五枚银针虽然来势汹汹,但所袭击的对象却并非她而是她身旁的那根翠竹,就好像只是为了吓唬她似的。 “心肠还真是柔软啊。”霜捷心中嗤然。 “霜姑娘怕是误会了。”珞葵平下心,微笑着说道,“隐云的刀刃只会向着敌人。”这只是外边的想象罢了,虽然她从未见过娘亲真实的样子,但画像上的女子虽然惊艳,但那目中神色间的娴静温婉,却与面前这位冷冰冰的美人大相径庭。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我们会是朋友吗?”霜捷的话中带着明显的讽意。 “霜姑娘真会说笑。隐云和银环向来是毫无干系,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就成了朋友。”珞葵始终保持的脸上惯有的微笑,风轻云淡般,但却让人觉得有些许的暖意,“刚才的开场,算是霜姑娘的测试吗?” “哼,我不过是想看看这名震天下的隐云到底有何能耐,也不过如此。”霜捷骨子里的傲气散发出来,就如那高傲的水仙,孤芳自赏不屑天下。 “您这就说错了,我不过一个小卒,自然是上不了台面的。”她的武功,在隐云中也不过只排得上一个中等的位置。 珞葵在心里暗自估算了一下,若是霜捷使出全力,她可真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但若排除她使用那一招。 “小卒。”霜捷冷眸轻抬,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穿着素雅,举止端庄,眉目间散发出一种常人所没有的高贵。不管怎么看,她也不像是什么普通人。霜捷心里自是不信,但她也不屑于在这种事上过分纠缠。 “说吧,今天约我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何事。”霜捷微微抬起下颌,冷声问道。 真是直接了当的问题。珞葵心里暗自咂舌,这环主果然不好对付啊,不过也难免年纪轻轻便能统领银环。 她面上神色不变,只是眼中略透出一点神秘的光:“我将霜姑娘您约出来,自然不会说些无用的话。我只是想与您分享一个秘密罢了。” “这个秘密,是隐娘让你带来的吗?”霜捷并没有因此产生浓厚的兴趣,她只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第067章 渊皇的阴谋 但她很快冷静了下来,不可否认珞葵刚才那番话很有说服力:“是我失言了。你告诉我这些,莫非与那皇帝有关?” 珞葵微笑着点头道:“正是如此,圣上很看好霜姑娘所统领的银环。” “看好?哼,我这小小的一个暗杀组织竟也入得了那皇帝的金眼,那渊皇莫非眼神不好?”话中的讽刺意味明显之极。 “霜姑娘这么说可就是妄自菲薄了。银环的名气莫说是白水城,在全国上下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圣上的眼光向来独到。”话是这么说,但珞葵心里却不由咂舌,这新皇帝的眼光的确怪得很。 “不敢。姑娘难道不知我银环也大不如从前,现下好几个分部都已被迫削减。况且,皇帝既然都有了你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霜捷突然意识到义父所说的树大招风,这“风”为何意了,没想到还未等她趋避,这“风”便主动找来了。 看来这渊皇可真是胃口不小啊。霜捷在心里冷笑。 “银环削减人员的事,我确实有所听闻,但我想霜姑娘也为了银环更好的发展下去才这样做的。况且看霜姑娘的也是个性情中人,不喜欢这些虚的幌子,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其实,圣上之所以想收归银环,也是为了拥有更多的力量,这天下才能被统治的更平稳。”珞葵不急不躁地劝说着,她知道对于这样一个性子高傲的人,自己是急不得的。 “那你说,这天下到底是谁的?”霜捷眼中寒光一闪,带着试探性的质问。 “天下当然是苍生的。不过,既然从古至今都会有一个人来代替苍生治理这天下,那圣上的这种做法,自然也是无可厚非的。”珞葵暗想这霜环主还真是存心要给自己难堪啊。 霜捷勾唇冷笑道:“我看不见得,连一个暗杀组织都想收为囊中之物的人,谁知道他是有多贪婪!”她的声调略微提高了一些,眼睛却一直看着珞葵,试图想看出一丝破绽。 “不,您想错了。圣上希望我们与您合作,并没有其他自私的想法。霜姑娘也是明白人,纵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也会有无可奈何的人存在。这些人,明着不能过大得罪,但作恶又实在太多,想要把这些祸患除去,唯独只能用暗杀。而银环,恰恰又是最擅长暗杀的。”珞葵也不回避,而是平静地接受她的目光。 “你与我说这些,无非也就是想让我妥协罢了。难道你不怕我将隐云的秘密说出去?” “您不会的,而且您也不能。银环虽然很厉害,但如果隐云动用全部力量的话,我想让它在一夜间消失掉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珞葵用淡淡地仿佛只是午后闲谈的语气,说出了这席让人心惊的话。 良久的沉默。只有她们面前摆着的热茶徐徐升起薄雾,混合着竹叶的香气在四周散开来。霜捷的眼神突然间变得有些怪异,她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人,试图想从珞葵的脸上看出一丝动摇的情绪,可是她却徒劳的发现对方只是用一种不带任何情绪的平静的目光回望她,仿佛在等待着她的答案。 霜捷叹了一声,站起身来:“好吧,我会考虑的。” “那么,我们就静待佳音了。”珞葵也随之起身,顺手理好有些皱褶的裙角。 “在我看来。”霜捷缓身步入竹林深处,她低声说道,“像你这样的人,是不该待在隐云的。” 又是一阵夹杂着微许湿气的风卷起,带走的,又何止是叶子。 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内。 隐娘俯首跪在地上,她面前的书桌之前,正坐着一个身着明黄常服的男子。隐娘那半垂着的脸上带着恭敬的神情。 “你竟然让她却去做这件事。”男子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威严,他翻看着手上的奏折,神情随意。 “属下这样做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还望陛下明鉴。”隐娘不卑不亢地说道。 “朕知道。”渊皇放下奏章,抬起头看着她,脸上带着一抹笑意,“按照惯例,新皇继位,一定会将前皇的亲信,手下统统处理掉,换上自己的人。可是,朕并没有这么做。” 隐娘没有说话,只是跪着静静地听着。 渊皇慢慢站起身来,绕过她走到一旁的书架前,站定:“你和你的手下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朕不想失去人才。” 第068章 求助 珞葵从银环出来之后,便直接雇了一辆马车回府。当马车驶到微生府门的时候,珞葵一眼便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府墙边,神色有些踌躇的感觉。 她喝住车夫,下车之后,便笑着朝那身影走去:“瑾夜姑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瑾夜正在微生府外犹豫要不要进去,就见到自己要找的人从一辆马车上笑盈盈地走出,向自己迎来。 她觉得有些茫然,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会的情况,待听到珞葵主动的搭话的时候,瑾夜才一下回过神,她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发,笑着说:“本来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来劳烦微生小姐,现在看来老天倒帮我做了决定了。” 珞葵有些奇怪,自那次从冥祁轩别院和这瑾夜姑娘有短暂的接触后便不再有来往,虽然当时觉得这姑娘心性活泼,很讨人喜欢,但毕竟没有什么深交。所以,听她话中的意思倒像是有求于自己,这倒不得不让人觉得疑惑了。 但珞葵还是笑着邀约道:“若是有事,不如瑾夜姑娘随我回府邸,到我房中来慢慢道明如何。” “那就麻烦您了。”瑾夜也下定了决心,露出了她们刚见面时那俏皮的笑容说道,“第一次见了微生小姐就知道您人特别好。” 珞葵领着她进了府内,一路就听瑾夜叽叽喳喳地捧着自己,开始还一直端着一张小姐的架子不苟言笑,到进了自己的小院的时候,这才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边笑边看着瑾夜说:“瑾夜姑娘的一张嘴可真是厉害,要是摆在千汇楼去说书,只怕一天下来也能赚个满堂彩吧。” “微生小姐,您这是埋汰我呢。”瑾夜也意识到由于自己有些紧张,所以,犯了老毛病,一紧张就话多。她愈渐不好意思起来。 “瑾夜姑娘不用这么客气,叫我珞葵就是。”珞葵这算是了解到这瑾夜的可爱性子了,她发现自己竟有些喜欢这样的性格。 “既然如此,珞葵也叫我瑾夜就好了。说实话,我也不习惯这么客套的跟人讲话,总觉得累得很。”瑾夜见珞葵这么温和的性子,她也不那么紧张了,拿起桌上倒好的茶喝了一口,有些抱怨似的说道。 “瑾夜如此真性情,可真难得,这是冥公子的功劳吗?”珞葵想到那时冥祁轩对瑾夜纵容般的态度,心里渐渐对他有了一些好感。或许这冥公子其实也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瑾夜听她这么问,脸上掠过一抹茫然的神情,但她很快笑着说道:“主人自然是很好的,但我天生就是这种性子,谁也拿我没法子。” “对了,瑾夜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吗?”谈笑间,珞葵想起了被撩在一旁的正事,忙问道。 “恩。其实,这事儿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好,因为这实在是太莫名其妙,而我也是一时脑子发热才想着找你。”她一句话说的不明不白,珞葵听着越渐好奇了。 “这又有何不好开口的,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一定帮你办妥。”珞葵软言哄到。 瑾夜仿佛在心里下定了什么决心,郑重地看着珞葵:“这件事希望珞葵能够帮我保密,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是我请求你帮我的。” 珞葵心领神会,立刻遣走屋内所有的丫环,并确定房子周围没有其他的人了,这才点点头认真的应道:“瑾夜你放心,我会保守秘密的。” “恩,我想让珞葵帮我查查司空府这十六年间的人员情况,以及十年前天下第一神医被杀害时的情况。”瑾夜那双小圆眼睛此时满是严肃的神情。 “这。瑾夜为何不直接找隐云去查找这两件事,这样更加便捷快速得多啊?”珞葵觉得很奇怪,这两件事也不算什么禁忌和秘密,为什么会如此小心谨慎的拜托给自己呢? 第069章 疑点 送走瑾夜之后,珞葵一直坐在房里思考着这件事。 她虽然对瑾夜的人品性格毫不怀疑,但这件来得太过突然,甚至让人觉得有些诡异了。所以虽然是应承了下来,但她还是在考虑这其中的各种不对劲的地方。 首先,瑾夜作为那位冥公子的贴身丫环,而冥祁轩对她又与普通的主仆关系不同,可以见得瑾夜在他心里的位置不是那么单纯的丫环身份。所以,她想要查自己的身世,去摆脱自己的主人,也未尝不可。可是她却没有。 其次,调查身世这种任务,隐云曾经也接到过,而且他们一向是会为委托人严守秘密。所以瑾夜就算去将这件事委托给隐云,她也并不会有什么损失。而且得到的信息还会更全面更快速。她也没有。 最后,她却不辞辛苦,将这件事拜托给只谋过一面的自己,虽然自己作为微生小姐的身份不会有假,但这样一个瑾夜不愿意告诉任何人的秘密,却告诉了自己,还让自己帮她保密。这着实有些奇怪。 她总觉得瑾夜就像是在躲避着某人,不想让那个人知道她的行动一样。 珞葵想来想去,总觉得那个答案就在脑子里,但却像是被隔着一层纱一样,看不清也摸不着,让她有些烦躁了。 “小姐!小姐!”水儿突然从屋外急慌慌地跑了进来。 “怎么了?”珞葵心里一惊,但还是淡定地问道。 水儿这才理匀了呼吸,开心地说道:“老爷回来了!” “知道了。”她这会儿倒是放下心来了,淡淡地应了一声,又继续喝茶。 “小姐,老爷都好些日子没回家住了,今天好容易回来,您怎么不开心啊?”水儿有些失落地说。本以为这消息能让小姐高兴一下,可是见她那平静的表情,难免叫人有些失望了。 “自然是高兴的。只是爹身为朝廷重臣,这段时日新皇又刚即位,难免会忙得不可开交。他今天好不容易可以回家休息一下,我又怎么能去打扰呢。”从小就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喜欢黏在自己爹爹的身边,就连撒娇都是极少的,所以就算是关心也是默默地。 “可是,老爷又不知道小姐有这份心。”水儿嘟囔着。 “水儿,我自小便是这样,爹又岂会不了解。”珞葵看着她这幅委委屈屈的模样,心里觉得有趣,又觉得感动。 这丫头也不过前几年才到她身边贴身伺候,自然是不知道她的一些习惯。但却总是替她考虑着,也格外的尽心。珞葵这些年一直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上。 她念头一转,便定了主意,然后对着水儿吩咐到:“水儿,待会儿命人备好马车,我要去彩绣庄一趟。” “小姐用完点心再去吧,奴婢刚叫厨房做好的百花糕,这就给您端来。待会儿水儿陪您一块去。”听到小姐要去彩绣庄,水儿开心地想小姐终于想起该购置些新衣裳了。要知道,她每次看到那一柜子素淡的颜色,她就觉得头疼。 “恩。” 彩绣庄。 “微生小姐!您终于肯费时光临小店啦,小人真是有失远迎啊!”彩绣庄的文老板是一位精干瘦弱的男子。他的彩绣庄能发展成现下这般规模,全靠他那精明的头脑和一张能说会道的嘴。 此时,他一件珞葵从马车上下来,便笑脸迎了上去。 “文老板可真会挖苦人,您的彩绣庄日进斗金,还在乎我这种小买主。”珞葵被文老板一路迎进了彩绣庄的贵宾间内,她接过下人递来的茶水,细品了一口,笑着打趣道。 “哪里的话!像您这样的大人物来我这小店,也让小店蓬荜生辉,万感荣幸啊。”文老板一张嘴说起来是毫不含糊。但他心里却有些犯嘀咕,这微生府虽然年年都会在自己这里购置上百匹的布匹衣料,但也没怎么见过这微生小姐亲自到庄上来的。 “文老板别觉得奇怪,我只是随心而已。”珞葵仿若看透了文老板心中所想,她淡淡地笑着说到。 第070章 彩绣庄的巧遇 “水儿,你跟我也有几年了,一直没给你买什么。这几件衣服,就当作是我送你的礼物吧。”珞葵拉过水儿的手,看着她,淡淡地笑着说道。 “小姐,您真好。”水儿很清楚,那些料子光是其中一匹就相当于她几年的工钱,可是小姐却说要送给她做礼物。此刻,水儿的心里早已感动得一塌糊涂,她眼睛红红地看着珞葵。 “傻丫头,只是几件衣服而已。瞧你这样子,还以为是我教训你了。”珞葵轻轻拍着水儿的手,脸上是温柔的微笑。 “小姐这么好,又怎么可能会教训奴婢。”水儿抽了一下鼻子,恢复了平静。她这才想起有些不对劲,“小姐,您怎么不给自己购置新衣?” “我那一柜子的衣服还嫌不多吗,要是再买就没处放了。”珞葵端起茶盏,略一想又将其搁在桌上,淡笑,“我哥一个大男人,自然也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的。但他现在既然回到了朝廷上,结交的又都是皇亲贵族,自然要注意一下形象。我又没有嫂子,这事儿自然就落到我这个妹子头上了。” “小姐就不能为自己想想。”她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水儿知道自家小姐是个心细的人,可是不管怎样,也至少要为自己考虑一下吧。 听到水儿低声的抱怨,珞葵只是笑着摇摇头,却也不再说什么。 “咦?这文老板拿模本也不用花这么长的时间吧?”水儿突然发觉这文老板自刚才出去也有一阵子了,却仍不见回来,这难免叫人觉得奇怪了。 “或许文老板忙着去招呼其他的客人了。”珞葵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多等一会儿也不会耽误什么。 “这算什么,也太不把您当回事儿。”水儿的抱怨还未说完,就听到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珞葵闻声,也抬起头来。 “今儿是怎么回事,一天竟有两个大人物光临蔽店!看来我真得去给财神爷上柱高香了!轩丘公子,小人真是有失远迎!”文老板依旧不变的圆滑声。 “文老板挖苦人的水平真是日渐精艺了。您的彩绣庄光是单售,怕也是日进斗金,像我这样的小买卖,又算什么。” 那熟悉的因为带着些许调侃而微微上扬的声音,让珞葵顿时浑身一颤,竟心生一种躲避的冲动。 “哎,这还真是奇怪。怎么连轩丘公子的话都如出一辙?莫不是小人的耳力不大好使了?”文老板早已听闻微生府和轩丘府结亲之事,此时见二人前后所言竟出奇的相似,话中难免也有了言外之意。 “哦?文老板这是什么意思。”那沉稳的声音却显出他似乎对此事并无太大的兴趣。 “这个嘛,小人就不便多言了。”说话间,贵宾间的房门已经被推开,阳景同文老板走了进来。 只见他一身黛色锦衣,体形高挑修长,黑发如墨,一双深眸稍处略略上挑,减了一分端肃,添了几分邪妄。 阳景一进屋便见到屋内坐着的那袭艾绿色的恬静身影。他很快就明白刚才文老板的话中之意,心情顿时大好,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微生小姐,几日不见,别来无恙。” 珞葵一听这话,立刻心虚地撇过头不看他。自那日之后,两人的关系虽然已是挑明,但她却总觉得不太习惯,甚至有些别扭。所以后来一连着好几天,她都如那老鼠怕猫一般躲着不肯见他,不是托辞说身体微恙,就是装作不在家。 她倒也知道其实自己也是喜欢他的,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去面对他罢了。这样的人太耀眼也太过锋芒,虽然叫人移不开眼,但却会因为怕灼伤了眸而不敢直视。 心里这样一想,这些日子的拒人与千里,也让她觉得无可厚非了。 第071章 亲昵之约 “反正现下无人,我要那装模作样的坯子做什么?况且,我不是毒蛇吗,若是毒蛇的话,只要能把猎物吃到嘴里,什么法子都无所谓的。”阳景眼中闪着意味深长地笑意,适时放开了她的手。 “你倒是得寸进尺。”珞葵缩回手,有些埋怨地看着他,“不就是躲了你几日,说得我好像做什么什么亏心事一般。” “既然没做亏心事,又何必躲我。”阳景见她一副恶人先告状的模样,心里不禁暗自觉得有趣。 “因为你这条毒蛇说喜欢我,我总得要些时间,考虑一下。”说出口的话倒是理直气壮的,但她那过于红润的双颊却没什么说服力了。 “考虑什么?我记得我好像没有给你选择的余地吧。”阳景挑眉说道。 珞葵被他这无赖一般的性格呛得一时半会儿不知该说什么好,梗了好久,才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那总得留些时间。让我想想。该怎么面对。你。好吧。” 声音虽然越来越小,但阳景还是很清楚的听清了每一个字,心中突然多了一抹满足感,他勾唇调侃道:“真没想到,堂堂微生府的千金小姐,竟然也会为这种事苦恼。” 珞葵仿佛被戳中了心事,恼羞成怒道:“那又怎样!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厚脸皮。” “若我不厚脸皮先下手为强,以微生小姐的姿色和才华,微生府的门槛只怕早就被踩坏。所以,从某种方面来说,是我救了你们家的门槛。难道你不该更加的感激我吗?”阳景坏笑道。 面对如此恬不知耻的人,珞葵觉得自己只能无言以对。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车流人流出神。 “怎么,被我如此壮举感动到了?”阳景见此,也站起身走到她身后,双手从她两边身侧伸到窗沿上撑着,此举恰好将珞葵的身子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珞葵倒是没料到他会做出如此举动,被吓了一跳,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倒也没想着要逃离,反而红着脸有些惬意地靠在他的怀里,嘴上倒依旧不饶人:“我是被你这毫不知羞的话给惊到了。今天我倒是真见识到你这脸皮是有多厚了。” 她边说着边转身,笑着伸出手捏住他的脸,却没有意识此刻两人距离暧昧而又温情。 阳景见她笑得灿烂,眼角眉梢都是暖意,眼神突然暗了几分,他抓住她那不安分的手,脸慢慢向她凑近。 此时就算珞葵反应再迟钝,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是怎样的了。她有些紧张地向后倾,而阳景依旧不依不挠地朝她靠近,当她的腰已经抵在窗沿的时候,珞葵知道自己再也没法躲藏了。除非。自己直接一个翻身从这窗台上跳下去,虽然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以她现在的这个身份,却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 一时间,两人间呼吸相闻,珞葵甚至可以看到阳景那眸中漾起的涟漪,而那涟漪便是自己。 算了,就让他亲好了,反正也不是没被亲过。 珞葵已经在心里自暴自弃了,双唇很快就要接触。此时气氛旖旎缱绻,恰当到极点。 然而—— 门外突然响起了叩门声。 “轩丘公子,小人已将您的衣服取来了。”是文老板的声音。 两人的动作同时停了下来,阳景眼中划过一丝恼怒,而珞葵则是庆幸地想着文老板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她眼神一转,脱离了他的怀抱,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模本继续翻看起来,顷刻间便又回到了那个淡漠高贵的大小姐模样,只是脸上那还未散去的红晕却暴露了她的心虚。 阳景见她转换地如此迅速,嘴角只是微微上翘,若有所思地笑着,也坐了回去,然后沉声道:“进来。” 随后,房门被推开,文老板微微低着头走了进来,眼角轻轻地抽搐似乎在忍耐着什么。紧接着,一个侍仆走了进来,他躬身接过文老板手中整齐包好的衣物,然后退出了屋子,候在门外。 第072章 弃子和阴谋 御书房内。 “文服,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些?”南宫冥身着明黄色的帝君常服,头发被束在那显示着身份地位的金龙图珠发冠中,他一心逗弄着挂在窗口笼中的金丝雀,似乎对方才所听到的各种消息并不想发表什么看法。 “回陛下,陈伯他。”文服跪在他身后,欲言又止,脸上出现有些为难的表情。 “陈伯要回冥州对吗?”南宫冥仿佛早已料到此事,淡淡说道,似乎并不生气,“他若想回去,便不阻他了。陈伯年岁已大,他想归田终老的心情朕很理解,既然如此你派人去送上一程吧。” 文服听到这眸子突然剧烈的收紧,他竭力遏制住自己有些发抖的声音,低声应道:“是。” 南宫冥笑了笑,温和地开口:“朕知道你在想什么,陈伯为朕付出了很多,朕很感激他,但他知道的秘密也太多,谁人能肯定他不会被人胁迫做出伤害朕的事来呢?处理完之后,将陈伯尸身送回他的老家给予厚葬,理由的话,文服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是。请陛下放心。”文服此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哦,对了。银环的事,处理的怎么样呢?”南宫冥吩咐完便不再打算提起那个忠心耿耿的老仆人,他拿起一旁的鸟食,温柔的放在手中等着那金丝雀来啄食。 “陛下,隐云那边倒是一直在周旋,但银环的反应并没有多少,属下觉得要想银环归属很难。”文服低头说道。 “朕就知道会如此,念情太重,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南宫冥笑道,神情很是闲适,“文服,说到这,朕倒觉得奇怪了。” “陛下请讲。”文服心里一紧,以为自己哪里出了岔子,忙俯身问道。 “虽说微生府和轩丘府结亲的事众所周知,但据说那微生小姐似乎对轩丘家的大少爷并不感兴趣,甚至还有些过节。可是你却告诉朕,今日他们在你的彩绣庄神情暧昧,举动很是亲昵。这可真是奇怪,难道是朕以前得到的消息有误?”南宫冥虽是笑着说这话,但文服却明显的感觉到了这渊皇的怒气。 “属下猜测,或许之前那两人的确有矛盾,但现在矛盾化解所以关系也不再同日而语了。”文服冷静地回到。 没错,文服,即是那彩绣庄的老板,却也是作为渊皇南宫冥的暗部活动于白水城各个场合中。 南宫冥静静地瞧着这漂亮的金丝雀有些警惕地不敢随意靠近自己的手,声音突然恢复了平日的优雅:“派去潜入轩丘府的那些人,让他们今晚就撤出来。若是待的时间太长,被那轩丘阳景擒住了,朕也救不了你们。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文服立刻起身,从书柜后的暗道离开。 待那书柜又缓缓移回原位的时候,南宫冥眼神一凛,收回那放着鸟食的手,手指上赫然一个血印。 “就算对你再好,也改不了蛮横的性子吗?”他似乎并不在意手指上那被金丝雀啄出的伤口,而是将鸟笼打开,一把抓住了那有些惊慌失措到处乱跳的金丝雀。 南宫冥的脸上带着嘲弄的神情,看着手中不断挣扎的小雀儿:“既然如此,那就只好让你乖乖地闭嘴了。” 手指逐渐用力收拢,被突然的窒息感和疼痛引得不断嘶声尖鸣的金丝雀,声音开始逐渐低弱下来,最终停止了挣扎。 “这样就乖了。”他将已经失去生命的金丝雀重新装进笼中,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但却透着一种刺骨的寒意。 银环,霜捷房中。 第073章 秘密揭露 “在此之前,冥某有一个问题。霜姑娘,是轩丘大人的养女对吗?”南宫冥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问道。 “这是‘银环’上下众人皆知的事情,冥公子有什么异议吗?”霜捷皱着眉,不知道他这唱的是哪出。 南宫冥听到她的回答,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冥某只是觉得奇怪,霜姑娘明明是轩丘大人的养女,为何竟与那微生大人已故的夫人长得如此相似?说句实话,冥某在年幼时曾经与那微生夫人有过一面之缘,所以当时见到霜姑娘你的时候,冥某竟有一种似遇故人的感觉。所以一直对霜姑娘很有好感。” “那又如何,这天下这么大,有与自己相似样貌的人存在的事也不足为奇。”霜捷虽是满不在乎地说道,但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霜姑娘可知,那位微生大小姐却与她的母亲未有丝毫相似之处,就连性子也不想微生夫人那般娇媚。霜姑娘,你说这事奇不奇怪?”南宫冥一边慢慢地说着,一边观察着霜捷那起了微妙变化的表情。 “冥公子这话是何用意。”霜捷竭力保持着自己的冷静,但那微微颤抖地声音却暴露出她的动摇。 “冥某只是觉得有趣。明明是亲生女儿,却一点也不像自己,反而是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与自己长得惊人的相似。而且,冥某还偶然得知霜姑娘你和那微生小姐是同一时辰出生的,这可真是。”南宫冥的话被迎面而来的凌厉的掌风打断,他迅速地朝一边闪去,然后站定。 他发丝只是微微地动了动,那原本温和的眼中,在看向那已然冲进房中对自己怒目而视的霜捷时,顿时多了一些诡异。 “霜环主,朕劝你在动手之前先考虑清楚。”称谓已经变得生冷。 “你!”霜捷一时怒气攻心,猛地一掌击向那红松木桌面。只听“哗!”的一声,精美的桌子应声而裂,碎片散落一地,她恨恨道,“皇帝都是这副喜欢搬弄是非的德性吗!”此时的冷静早已不复存在。 “朕只是诚心想要帮你,还望霜环主莫要不识好人心!”最后几个字音,南宫冥故意咬的很重。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况且,你也不算什么好人!”霜捷此时也不管什么身份不同,只想把心中的不满发泄出来。真是太让她恶心了。 “若霜环主不信,大可动用‘银环’的人去查探。不过,霜环主也没有什么资格评判朕的好坏。你得明白,拔老虎脸上的胡须会是什么后果!”南宫冥抛下这席话,一甩袖离开了房间。 留下愤怒的霜捷站在那碎裂的桌前,双手紧握不知在想着什么。 看来,后面的事情,比他想象得要更顺利一些。想到这里,一抹阴狠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 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姮雅阁。 歌舞升平,艳笑欢娱,好一派繁华景致。看来上次那场在姮雅阁有惊无险的刺杀,非但没有影响到客源生意,反而因为大量的坊间传说什么美艳的舞女以袖作利器,身姿绝妙非凡,让人惊艳。于是,更多慕名而来的客人趋之若鹜,虽然那位叫柳蝶的舞女早已下落不明,但仍是让姮雅阁大赚了一笔。而这姮雅阁的妈妈,现在乐的可是嘴都合不上了。 姮雅阁的雅室内,一个身着俗艳锦缎绸衣的肥头大耳的男子,身旁围着许多浓妆艳抹,衣着轻浮的女子,她们笑得或妩媚或娇艳,都巧笑生艳的围着面前的这位大恩客,要知道谁有银子谁才是大爷。 卢丈美滋滋地被美人们围在中间,虽然他也对那次发生的姮雅阁的刺杀事件有所了解,但他这种喜爱酒色之人又怎么会在乎这些,只要自己爽了就好,还管他人的死活干嘛。 他张嘴接过一个美人递来的葡萄,又就着另一个美人的手喝了杯中的美酒,那原本庸俗的脑子里不知怎么的就冒出一句: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他挠挠头,觉得自己跟文化人交道大多了,连这榆木脑袋都会几句诗词歌赋,风花雪月的情调来。 第074章 寻宝游戏 次日午时。 看着逐渐驶远的马车,珞葵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她竟因为觉得有些心虚,所以连家里的马车也没用,而是自己雇了辆马车直接到这约定的地点来。 珞葵叹了一口气,她突然觉得明明是件正大光明的事,却被自己弄得像是在做贼似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 樱山,顾名思义,一到春时节,漫山遍野的樱花树竞相争放,虽然现在已是暮春,但花期未尽尚有余韵。所以珞葵登上山中之时,入目便是大片的粉红嫩白,像是要染进眼眸中。 她有些入迷地看着这片花的海洋,似乎连身后传来的那细微地难以让人察觉的脚步声都没有发现,但那脚步声愈渐快要接近她的时候,珞葵突然转身迅速反手一掌击出。 “呵,警惕性不用这么高吧。”阳景截住她击向自己心脏处的手掌,然后一把反握住,挑眉看着她,“若不是我反应还算快,要真被你打到了,那我这辈子可就只有靠你了。” “你若是挡不住,才真有问题。”珞葵很无奈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但是试了一两次发现这个可能性很小,便放弃了。 她又怎么会听不出那脚步声是他的,刚才那一掌也不过是她带着一点小小的恶意故意而为之的,为了报复他之前的那些对自己的戏弄行为,所以失败也在意料之中。 “刚才那一击的目标是我的心脏处,看来珞葵对我还真是爱之深恨之切啊。”阳景悠悠笑道,语气不轻不重的。 “承你吉言,难道大少爷你带给我的麻烦还不够多吗?”此时也无旁人,珞葵自然也不用再掩饰什么,出口的话自然也开始带着揶揄的语气。 阳景皱眉,心想这称呼好像昨天才从某个人口中听到,那肥头大耳满脸堆笑的样子。看来,这家伙还真是得好好管教一番了。 “看来,你们两个现在关系很不错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若不是我阻止的及时,恐怕卢丈那小子还得在床上躺上好几周。没想到现在他倒跟你同仇敌忾了,一张嘴毫无遮拦。”阳景叹了口气,难得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 “卢丈这人虽然没什么内涵,但人还是有意思的很。口风倒是严,但大少爷您的好多有趣事儿,我可是耳闻了不少。”珞葵勾唇一笑,很是狡黠的样子。 “竟然还主动打听我的事,珞葵,原来你对我这么上心啊。”阳景语调婉转,故意绕了好几个调子,仿佛为了强调某些意思。 “呃。”没想到被反将了一军,她一时语塞,想不出更多的说辞反击,只得闷闷不语了。 阳景见她有些郁闷的样子,知道这回合又是自己赢了,对于这种事他向来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所以只笑了一下,故作神秘地说:“我带了件礼物过来,你收还是不收呢?” 珞葵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了,她有些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这家伙是不是又想出什么捉弄自己的法子,要是随便应了,不知又会怎么被戏弄。 心里一阵思索后,她小心翼翼地答道:“这礼物若是诚心的,我便要。若只是戏弄我的,我便不要。” 阳景见她这幅谨慎的模样,不由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为了表达我的诚心,我们来做个游戏,如何?” “你又想怎样?”珞葵皱眉,有些没跟上他的思维。 “我不是说了,只是一个游戏。既然是游戏的话,就一定有规则,这个规则很简单,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找到那礼物就算你赢了。”阳景摊手笑道。 “找到?你把东西藏在这樱山了?”珞葵问道。 第075章 找到了! 当珞葵听到游戏开始的信号时,心中竟一下子冒出了一些紧张的情绪,总觉这游戏就像是为了让她争取一直以来被阳景打击的信心一样,若是输了,不知道又会被他怎么样的嘲笑了,看来这次是非赢不可啊! 心里暗自下了决心,她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若是这东西的范围是整个樱山的话,这样漫无目的地找起来也是一件不现实的事情,莫说是一炷香的时间,让她找上一天都很可能无功而返。 但是,若她换一种方式思考的话。 珞葵托腮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阳景。既然樱山这么大,他藏这东西的时候肯定不会随便找一个地方,不然这樱山漫山的樱花树,要是连他自己都弄不清地点,那也太愚蠢了。 而且,鞋底没有沾上多少泥土,衣服也是很干净的,这样看来,他并没有埋在地里。既然不在地下的话,那一定是在地上,而地面之上能藏东西的。珞葵眼中掠过一抹欣喜,她很快施展轻功,轻巧地飞到了身旁的一棵樱树的树杈上。 这些樱树虽然形状各异,但在数量如此繁杂的情况下,除非是特征特别明显的,否则很难分辨出其具体的区别。看阳景这样子,对那东西的位置很是熟悉,若是自己没有找到,恐怕他也可以很快找出来。 既然是这样的话,这樱山中目标最明显的,便是那山顶上最大的一棵白色的樱树了。原本素淡的白色花瓣,在周围大片的粉色簇拥之下,倒显得与众不同了。 她扶着树干瞧着远处山顶上的那一丛显眼的白色,心里暗暗喜道,这游戏也不过如此嘛。 然后灵巧变换身形,向那棵白色的樱树飞去。 阳景看到这一幕,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有些狡猾,仿佛早有预谋。 此时正在沾沾自喜中的珞葵,自然是没有注意到阳景的这个小动作,她一心要赶到那棵白色樱树上。很快,她踏上一根较粗壮的树干的同时,眼睛已经瞄到了一个被绑在一根树枝上精致苏绣红色锦囊。 珞葵大喜,立马解下锦囊。有些得意地想到,这回算是自己赢了吧。 可是当锦囊拿到手里的时候,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太轻了,里面就像什么都没有一样,她心紧了一下,立马打开那锦囊,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四个字,坐北朝南。 珞葵看到这纸条上的字,一下子就懵了,她没料到阳景竟然还想了这一出。这么说来,自己的思维模式早已被他看穿,所以才会早早地埋下着误导人的陷阱,就等着自己上钩。 想到这,珞葵一时觉得有些气馁,莫非这游戏从一开始自己就是顺着他的步调和想法进行,这不是完全被耍得团团转还不自知吗? 她越想越生气,觉得自己就是个笨蛋,她阴沉着脸拿着纸条和锦囊很快回到了阳景身边,然后有些气恼地看着那张笑得格外开心的脸,心里只想冲上去狠狠地揍他,无奈自己根本打不过,也只有在心里出出气了。 “怎么,放弃了?还有时间的啊。”阳景看她怒气冲冲地跑回来,心里知道这是拿到纸条了,脸上的笑容更盛。 “轩丘阳景!你这分明就是戏弄我!”珞葵气得把纸条和锦囊一起扔给他,那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因为此时有些激动地情绪,给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整个人倒显得更有生气一些。 阳景自然是把这些都看进眼里,他拿着那纸条,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笑着说:“这话从何说起,我既说了这是游戏,自然要有些乐子才有趣,若真让你就这样单纯的找到这礼物,那也未免太小瞧我了。” “可是你拿这纸条糊弄我又是什么意思?”珞葵仍是记着这锦囊纸条的仇。 “我可没说这是糊弄人的东西,好心给你一点提示,难道我还做错了不成?”阳景无奈状地摊手道。 第076章 两全其美 珞葵斜睨了他一眼,有些不屑道:“大少爷不许耍赖,把我的礼物交出来!” 他无奈一笑,也知道自己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便摊手道:“好吧,你赢了。但是,你得先告诉我是怎么猜出来东西是藏在我这里的?” 珞葵得意一笑,颇有些自夸地语气道:“这么简单的字谜还想难住我,大少爷也太低估我了吧。” “既然现在觉得这么简单,那刚才还一副跟我较劲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儿,嗯?”他淡淡说道,挑眉看她。 珞葵这会儿又想起刚才冤枉他的事了,心想反正这次也算自己赢了,道个歉也无伤大雅,还能体现出自己的大气,就不跟他多做口舌之争了。 心里定了主意,她便一副宽容的样子,笑道:“好啦,刚才是我的错,误解大少爷了。” 阳景叹了一口气,故作哀叹道:“这道歉得毫无诚意,真难为我特意带来礼物的心意了。” 珞葵眉眼一跳,知道自己又被抓着把柄了,要是不快点结束掉,不知之后又要给他拿来怎样小题大做了。 “还请轩丘公子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小女子刚才的小心眼。”珞葵向他委身道,语气中带着满满的真诚之意。 “呵。”阳景见她这中规中矩的样子,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心道这珞葵还真是学坏了,连这卖乖的招数都学的惟妙惟肖,让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刁难的好。 “好了,这回算我输了。现在你该讲讲是怎么解的这字谜了吧。”阳景主动示弱道。他突然觉得,自己倒是发现了越来越多的宝贝了。 珞葵洋洋得意地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她清了清嗓子,慢慢走到一旁的樱树边,手中拿着那张写着“坐南朝北”的纸条,笑着对他说:“找纸条的过程只怕你也早就猜到了,我就不多做解释了。至于这字谜,一开始我确实有些发蒙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阳景看着她,脸上带着微笑,静待下文。 “后来我想,既然是这游戏是类似寻宝游戏,那这字谜定然是表明宝贝的方位。所以我要考虑的便是这方位所在。既然是坐南朝北,山**阳为南,山阳水阴为北。这樱山水源众多,自然不好辨明,所以只有靠樱山本身来辨识。”珞葵靠着树干,很是自信地说道。 “既然是靠山体来辨识,为何又会扯到我的身上来。”阳景挑眉道。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珞葵笑道,接着说,“我开始是想着应该是在这山中来寻找。但是后来我突然意识到,你说寻找范围是在整个山的时候,就是为了误导我,让我不由自主地就把你这个人给排除到范围之外。” “哦?这也被你发现了?”阳景饶有兴趣地说道,他没想到珞葵竟然连自己最开始的那点小计谋都看破了。 “所以咯,大少爷。当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那坐南朝北,坐阴朝阳,那山景之阳,不就是说的阳景吗?”珞葵说完,早已喜形于色,她看着阳景,“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啊?” “是啊,我真高兴能听到你叫我的名字,而不是那调侃我的称呼。”此时阳景眼中的笑意已满满溢出,就像看到猎物一步一步地按着自己的想法掉进了那早已设好的陷阱中。 珞葵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她突然噎住了。没想到这游戏到这里才算是真的结束,也就是说自己仍是着了他的道,还不自觉。 第077章 璎珞结情 从锦囊里掉出来的是一个手工精心编制而成的璎珞结,胭脂色的锦线交错缠绕,每一根锦线之间又由一根金丝缠在里面,在平时倒是分辨不出,但这璎珞结一旦在光线的照耀之下,便会闪烁着粼粼金色微光,很是巧妙。 珞葵一看便知这璎珞结价值不菲,但看这金丝与锦线的编制手法便不是寻常作坊能制成的。这阳景倒还真是有心,送的礼物既不露骨的奢侈,但也绝对不是寻常物。 阳景淡笑着看到她很是兴奋地把玩着那璎珞结,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但亲眼看到又是另一种感觉,所谓的满足感。 “真是难为你有心了。”珞葵有些开心地说道。 “这是家母亲自到城南的寺庙里去请那的高僧开了光,你可得好好保存。若是不小心弄丢了,弄坏了,引来什么血光之灾我可不负责。”阳景微笑着说。 珞葵一听便知是他又瞎诌胡扯来吓唬自己,便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这又是从哪听到的乱七八糟的话?” 阳景知道她这是不相信自己,也不急,只是伸手拿过她手中的璎珞结,然后将一端长长的锦线穿过她的发髻,然后轻轻地打上结,那胭脂色的璎珞结便落在她那乌缎般的长发之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精致美感。 珞葵虽然很奇怪他竟会把这本该带在脖子上的东西,给自己系在了发髻上,但看到他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惊叹,便明白这样倒也不错。她抬手,有些好奇地想摸摸到底是什么样子,侧脸低头间,在他看来倒多了一份绮丽之意了。 “你是不知这高僧极其灵验,而家母恰好又去求的是这姻缘。所以,那高僧告诉家母,若是把这璎珞结弄丢或者有了损坏,那将会给结缘的两人带来不可挽回的灾祸。”阳景一副认真的模样说道。 珞葵眉眼一跳,有些无奈地问:“那若是保管妥当又会怎样?” “自然是结缘的两人能够厮守终生,一世平安。”阳景一席话说的有模有样,看起来倒真像说的那样了。 “行了,明明是自己胡诌的话,唬谁呢?”珞葵可是被他这胡说八道的话,弄得万分无奈。 “这话从别人的嘴里说出你就相信,怎么到我这里你就不信了呢?”阳景叹了口气,故作哀怨 珞葵捂嘴笑道:“因为你这人说话,十句里面有九句都是假的。我当然不信了。” “既然十句有九句是假的,那剩下的那句总是真的,又为何不肯信呢?”阳景淡淡问道。 “因为剩下的一句,便是你叫我的名字那句,自然是真的了。”珞葵强忍着笑意说完,想看他被自己戏弄得难堪地样子。 但阳景倒只是笑笑,也不觉得什么,他想了想说道:“不,还有一句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真的。” 珞葵看他一点也不生气的样子,正有些淡淡失落觉得自己怎么老是抓不住他的把柄,又听他莫名其妙的的补了一句话,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那是什么话?” “我喜欢你。” “?” 珞葵被这突然的告白弄得有些乱了方寸,她有些无措地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我把答案说出来,也得给我一点反应啊。”阳景微笑着看着她。 “你,你,你闹够了没有。”珞葵这才回过神来,退了一步,有些恼羞成怒。 阳景无辜地看着她,笑着说:“我可没有闹,实话实说也不可以吗?” 珞葵此时正被他的那句突如其来的四个字弄得心神不宁的,虽然她是知道现在两个人早已把话说开,心思也都明了,但这么直白的方式,她还是有些适应不了。 “怎么?害羞了?”他瞧见她那有些泛红的脸颊,倒觉得有趣了。 第078章 最后的酒宴 同一时间,千汇楼的某间装饰华贵的雅室内。 霜捷站在窗边,透过那精雕细琢的楠木花窗静静地看着街上那繁华的景像。此时的霜捷,未着劲装。她穿着一袭广袖长裙,鬓边一朵素色山茶,一枝翠玉步摇,更显女儿聘婷姿态,只是那艳丽的红颜上不自觉流露出的风露清愁,和周身散发出的凛凛寒意,却叫人不敢随意接近。 轩丘恭文踏进雅室的那一刻,见到霜捷竟难得的换回了女子装束,不由欣慰一笑:“没想到我家的孩子一打扮起来倒也称得上是倾国倾城了。” 霜捷听到声音便转过身来,她回到桌边坐好,脸上带着少有的淡笑:“义父一过来就拿我开玩笑,霜捷可受不起。” 恭文看到霜捷脸上的微笑,有些意外地问道:“怎么,有什么好事吗?让霜捷这么高兴。” “义父多心了,不过是想着好久没有跟您喝酒聊天,今日有了兴致而已。”霜捷边说边拿起酒壶在恭文的杯中斟满美酒。 恭文捋了捋胡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笑道:“说的也是,这段时间霜捷也着实辛苦了。” 霜捷复将酒杯添满,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向恭文敬到:“义父,这杯酒算是霜捷祝您此次能心想事成。我先干为敬。”一杯酒抵至朱唇边,至饮尽。 恭文微笑,听到此话心情大好,也将杯中酒饮尽,然后问道:“前几日银环可有什么事?” 霜捷听到此话,眼神流转,但抬眼之后看向他的神情很是平淡,她平静地回道:“义父放心,一切都按着您的计划在进行。” 恭文点点头,接着问道:“隐云的人来找过你之后,难道没有更多的举动了吗?” “恩,可能是我的态度比较强硬。隐云也不敢轻举妄动。”霜捷平静的说道,并不刻意,但长久以来的气质使然,就算是在平时,她那冰冷的感觉还是很强烈。 也只有恭文并不为其所惧,他听到霜捷如此说,只是淡淡一笑:“如此说来渊皇还没有觉察到,老夫之前还想着会大费周章,没想到现在看来倒比想象中的还要轻松一些了。” 霜捷神色平和而安宁,与平日那冷面罗刹的银环环主截然相反,尽管周身还有些冷意,但此时她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和自己的父亲来这千汇楼来共聚这一桌席的佳肴而已。 “义父,霜捷现在看这场争斗时,觉得很奇怪,您看起来倒并不像是在为自己夺权,这一步一步走下去,到最后您很可能自身难保。”霜捷边替他斟酒边静静说道。 “霜捷很聪明,老夫的确是在替人夺权,倾尽一切只是为了赌这一把。”恭文很随意地说道,好像此时谈论地并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义父,那人是谁?”霜捷那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起了一点变化,她竟然被瞒了这么久,若不是今日主动提及,是不是到最后她都会被隐瞒下去。 霜捷想到这,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冰寒。 恭文并没有发觉霜捷的不对劲,只是品着美味的琼浆,感叹般地道:“唉,想想这么些年过去了,你们这些孩子都长大了,而我也老了。” 霜捷眉微皱,她知道他是在故意避开这个话题,也就是说这个人对义父很重要,重要到他不惜牺牲自己甚至更多的人,只为帮他夺得那权势地位。 第079章 身世的真相 “本来这孩子一出生也会是这样的结局,但无奈轩丘夫人爱子心切,便恳求轩丘大人想办法保得这孩子的平安。而轩丘大人也因为疼爱自己的夫人,不忍她伤心,又知道微生府同样刚诞下了女婴,便派人调了包,使了这换婴儿计。而那微生大人因为丧妻之痛的打击,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孩子被换了。如此一来,轩丘大人的女儿在微生府的众人宠爱之下平安长大了。” “霜捷,你这是从哪里听到的谣言,莫非还信了不成?”恭文听到此,并不慌乱,仍是那副淡定的模样。 霜捷看着他,堪堪一笑,接着说:“只可惜那微生大人真正的女儿,被换走之后本该被杀死,但轩丘大人不知是突然起了恻隐之心,或是其他什么念头。他并没有杀了那孩子,而是把她送到了一处偏远地区的农家,让其自生自灭。” 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轻轻勾唇,一抹倾城之色不刻意间便流露而出,她微启朱唇:“义父还想继续听下去吗?或者是,自己来讲这个故事。” 恭文放下酒杯,平静地看着她:“老夫很好奇,这事是谁告诉你的?” 霜捷盯着他,却在他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愧疚或者惊慌,她甚至什么感情都看不出,那依旧精明的眼中只剩下一片淡漠。 她突然觉得那原本还有一丝希冀的心灵之上,现在只剩下一片荒芜,如山火过境那般,烧得片甲不留。 霜捷突然笑了,这笑容极艳也极冷,刺骨一般的寒意从她的眼中渗出,她一字一句,极慢地说道:“只要知道了一点苗头,顺藤摸瓜也不是什么难事。义父,您看到我这张近似微生夫人的脸,难道不觉得心有愧意吗?” “霜捷,老夫并不想解释什么,这一切都不过是命罢了。”恭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一生做的事太多,若是什么都要有愧疚悔意,又怎么能成事。 “对,你说的对,这一切都是命。难道这一切都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吗!若不是因为你,我现在又怎会是以这种身份,这个名字出现在这里!”霜捷看着他,恨恨地说道。 “霜捷,所以今天将老夫约在这千汇楼,就是为了让老夫认罪的吗?老夫认了罪又能怎样,你能摆脱现在的身份,回到微生府吗?事到如今你觉得还能做到什么?”恭文淡淡问道,每一个字都将霜捷逼到绝路。 没错,就算现在她拿出这个真相也无济于事,没有人会相信她,也没有人愿意相信。就算她真的回到了那本该属于自己的地方,可是她就真的可以将一群原本陌生的人当做自己的亲人了吗?她已经做不到,这些年被训练出来的冷酷的性子已经不会再亲近任何人。 霜捷心中一片凉薄之意,那种无力感已将她的冷静消磨殆尽,她无力地抓着衣角,只感到无措和茫然。 她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千辛万苦挖掘出来的秘密,让她看透了义父的本来面目,现在她将它摆出来,处理证明自己的悲苦,又能有什么用?既然早已失去,就再无挽回的可能。覆水难收。 霜捷苦涩地一笑,望着他艰涩地问道:“义父,对你而言,我不过就只是一颗棋子,一个工具,对吗?你从未对我有过怜悯,愧疚,甚至一丝其他的感情吗?” 恭文无动于衷地说道:“霜捷,这十年之间老夫教了你很多东西,可唯独没有教你感情这种累赘的东西,感情只会妨碍你的决定和选择。这种东西,老夫很早就舍弃了。” 霜捷听到他的话,每一个字每一句都让她心冷了一分,她一直以为义父是真的关心她,虽然对她很严格,但至少他们还有那一点父女之情。就算在得知真相是,她还是侥幸的认为义父对此若是仍有悔意,自己也是可以原谅他的。可是,现在看来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奢望和妄想。 霜捷看着他虽然有些苍老,但依旧精神明锐的脸,眼中有些空。 十年前的那个冬夜,她被父母赶出了家门。因为家里拮据的处境,已经无法再支撑更多的人,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关心的她很快成了第一个被遗弃的人。那个时候,她八岁,连名字都没有。 裹着单薄破烂的毡子,那是母亲可怜她在赶她走的时候给她的唯一可以御寒的东西,她漫无目的地在雪山中行走着。因为饥饿,寒冷,她原以为自己连一天都活不过,可笑得是,不知是因为她自我的求生念头太过强烈,还是骨子里那不愿屈服的性子。她竟然活了下来。 第080章 关于曾经 开满繁花的庭院中,娇小的身影灵动其间。小霜捷手持红色长鞭,在庭院中练习今日新学的鞭法,一招一式虽然稚嫩但也像模像样的。 轩丘恭文坐在不远处的凉亭中一边享用着茶点,一边观看着院中那灵巧敏捷的身形,嘴角带着满意的微笑。 他第一眼就看出这孩子骨骼精奇,是个练武的好料子。没想到才短短两年时间,她在武学上的造诣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接受领悟招式和速度快得令人叹为观止。看来,不出多久,银环新的环主就会诞生了。 恭文看着她的身法,突然拿起盘中的一粒花生,两指屈伸间,那花生从指间疾速的射向庭院中的身影。 她忽然感到耳旁凛冽之风袭来,当下迅速地向一侧闪去,手中长鞭挥出,那粒花生恰好被鞭风卷入,改变了方向,射向了另一边的花丛,一朵开得正艳的蔷薇花枝被花生拦腰截断,颤微微地掉落下来。 小霜捷看到那凋落的花朵,一下子停住了身法,急匆匆地奔过去,赶在花朵掉落在泥土上之前,接住了它。然后舒了一口气,开心地端详着手中红艳的蔷薇花。 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凉亭中的恭文看在眼里,他眼神微动,悠悠起身,向她走去。 “怎么不练了?”恭文有些严厉地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小霜捷的身子不由抖了一下,似乎被吓到了,她有些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将手中的蔷薇花举到他的面前,小声说:“霜捷不小心把花弄坏了,它好可怜。” 恭文静了瞬间,然后一掌将她手中的花朵拂在地上,一脚踏了上去。 小霜捷看到花朵被踩住的瞬间,想要伸手去阻止,但发现这根本不行的时候,她眼泪汪汪地看了一眼那被踩踏在脚下的花朵,又抬头企求般地看着义父,想开口救下这朵小花。但恭文眼中那严厉的神色,让她不敢张口说一个字。 “忘了我教你的东西了吗?对任何人,任何东西都不可以有怜悯之心,这是作为一个杀手的大忌!它会害死你的,知道吗?”恭文的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她瑟缩了一下,眼泪包在眼眶里转了几圈还是咽了回去,然后委委屈屈地应道:“霜捷知错了,义父不要生气。” 恭文见她听进了自己的话,脸色稍霁,点点头道:“知道就好。霜捷,你要记住,除了你自己,任何人都不可以相信。” 小霜捷有些错愕,没有太听明白义父说的话。她愣了很久,才小声地试探性地问道:“难道霜捷连义父都不可以相信了吗?” 恭文听到这话,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笑了起来,然后欣慰地拍着小霜捷的头顶说:“没错,我的话,你也不可尽信。但是我教给你的东西,你却必须要牢牢记在心里,时刻地警醒自己。” 小霜捷似懂非懂,心里只想着只要把义父的话记着就好了。 “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去吃饭。”恭文看了一眼天色说道。然后拉着她离开了庭院。 小霜捷在离开的时候,突然有些不舍一般回头看了一眼那已被踩得凌乱残败的花朵,那一地的残红终是被风卷走,消散在空中。 银环肃穆的正厅中。 霜捷面带寒色地坐在银制宝座之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不断求饶告罪的人,眼中没有一丝感情。 “求环主再给属下一些时间,属下一定能把任务的人头带到您的面前的!求求您!不要杀我!”一个部下跪趴在地上,不断地乞求着饶恕。 霜捷冷冷一笑,虽然极其美艳,但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都不禁泛起一股寒意,此时正厅中的气场更冷了。之前帮着那部下说情的人也退了回去不敢再多言,他们知道此时再多说什么,都是在给自己找死。 第081章 决绝 霜捷一动不动地看到恭文,她曾经敬爱尊重的义父的眼中仍是没有任何的歉疚之意,冷漠地好像一尊石像,坚硬地没有丝毫暖意。 她突然冷冷地笑出声来,觉得从前的自己真是愚蠢得可笑,轻易地就相信了自己的仇人,还一度的以为对方是真的对自己好。用尽心思,想方设法地想到做到最好,不过就是为了能得到一句赞赏的话,一个满意的微笑。 可如今看来,却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在他的眼中都是那么悲哀。他永远不可能将自己当做义女,因为隔着那层不透明的薄薄纸距,看不破的永远都是自己。而他,只需要轻轻地伸手,便会很轻易地将那层关系一触即破。 “老夫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任何人都不可以相信,就连老夫也是一样。霜捷,没想到你的内心并不如你的外表看起来那么强大,你太天真,也太过依赖老夫了。”恭文停住了心中的回忆,他又拿起桌上的酒壶继续往酒杯中倒着酒,面无表情地说着。 “很好,很好,义父。”她听到这话,并没有再次发怒,仿佛终于冷静了下来。霜捷站起身来,缓缓地后退了几步,冷笑着说。 话音未落,那红色的细影便鬼魅般的从她的腰间游走出来,向恭文的面门袭去。速度快得让人的眼睛都很难跟上,只觉得眼前一花,那红色似乎又离自己近了一分。 恭文却丝毫不慌乱,只见他将杯中酒倒入口中的瞬间,那空酒杯便被他抛入半空中,准确地挡住了鞭子的攻击。 “哗——!”长鞭击碎酒杯,方向一变,卷起桌上的菜盘向他掷去,动作速度狠快,没有丝毫犹豫。 “呵,看来霜捷真是对我恨之入骨啊。”恭文看到这狠决地攻击方式,一边惬意地躲避着一边轻笑着说。 “废话少说!今日我定要让你偿命!”霜捷恨恨地说道,手中挥动的鞭子更加毒辣。 恭文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未答话。他侧身避过那直直向自己击来的菜盘,故意停滞了一下脚步,果然那鞭风便朝自己面门再次挥来。他了然一笑,头只是微微一偏,在感受到那鞭风的瞬间,右手迅速一把拽住了那长鞭的一头,然后稍一施力,长鞭便被稳稳地扯住,停住了攻击。 “你看,你永远都没法杀掉我。”恭文轻松地抓住手中的鞭子,看着她,眼中是那难掩的傲气,“你的一身功夫都是由我亲自传授,你的一招一式我都太熟悉了,我每次看到你就会像看到自己一样。你觉得,我会让自己杀了自己吗?” “义父,难道你不知道,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因为自己的疏忽害死自己,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霜捷看到手中的武器被牵制住,却并不惊怒,只是冷笑着说到。 恭文看到霜捷这反常的表现,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按他对她性格的了解,这孩子从小性子就高傲,受不了被威胁挑衅。可是自己方才那般明显的挑衅之语,却没有让她发怒失去理智,反而是冷静地反驳了自己。 难道—— 恭文心中一凛,刚才不知不觉间他已被霜捷的攻击逼到了窗边,而他现在恰好又是背对着窗户的姿势,糟糕! 他暗呼的同时,身体很快条件反射般地向前扑去,随即一道呼啸而来的尖锐破窗之声从他背后的窗户响起,一只利箭恰好擦过他的肩深深地钉在了房间的柱子上。 恭文就地一滚,从地上跃起的同时,眼前白亮之光闪过,一柄小巧的匕首泛着冷光向自己袭来。 “霜捷!你竟然策反了银环!”恭文没想到自己管理多年的银环竟会被这才上任不过两年的小丫头片子给夺走了,他突然觉得头有些发昏。 “义父,箭头上被涂了剧毒,你放弃吧。”霜捷举着匕首冷冷地看着他说道,“而且,请不要高看了自己,我对银环没有丝毫的兴趣。” 第082章 告别 与此同时,与霜捷他们所在的千汇楼雅室对面不过十丈距离的另一个房间内,文服站在窗前,手中持一把弓,沉默不语。 南宫冥坐在屋内的桌前,悠闲地品着刚刚煮好的茶,他抬起手的时候,宽大的袖口滑下,露出拇指上戴着那个琥珀扳指,他放下茶盏,淡淡地微笑看着文服:“过了这么久了,你的箭术还是如此精湛。” “陛下过奖了,文服本就靠着这身功夫为您效力的。”文服收回弓箭,低声说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文服,有什么顾忌就说出来,朕知道你向来是很敏锐的。”南宫冥一眼就看出文服心里有其他的想法,他边慢慢说道边取下了拇指上的戒指。 文服听到这话,眼中有一丝犹豫,但他还是谨慎的开了口,说道:“陛下,莫非真要讲银环纳入麾下?属下看来,现在这样的事情一闹,只怕银环迟早会成一盘散沙,也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了。” “其实,朕对这银环没有任何兴趣。”南宫冥听完文服的话,突然笑了,有些不屑地说,“虽然它最近的发展的确很迅速,但是也是因为有轩丘恭文那样的人在支撑着,若是主心骨都倒了,剩下的自然也没什么用了。而朕要做的,只是想摧毁这根主心骨。至于其他的,随他们去吧。” 文服点点头,复又问道:“属下一直觉得不解,陛下是如何看出那轩丘恭文藏有异心的?” 南宫冥看着他,冷冷一笑,却不说话。 文服见此,知道自己多言了,立刻跪在南宫冥面前告罪:“属下多言,请陛下饶恕。” “无妨,朕知道你一向是有分寸的。这次的事你也有功,这东西就给你作为赏赐吧。”南宫冥又恢复到那副温和的样子,将手中的东西搁在了桌上。 文服起身,便看到桌上的物品正是南宫冥之前一直随身携带的琥珀扳指,他突然额上沁出了一丝汗,有些惶然的说道:“这,属下不敢。” 南宫冥有些无谓地一笑:“这不过是父皇在朕封王的时候赐予的小东西,现在朕拿着也没什么用了,赏给你又有何妨。还是说,文老板家大业大,看不上这小小的玩意儿?”说道后面的时候,那声音很明显的变得有些阴冷。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只是以为这扳指对陛下很重要,所以才不敢。”文服连忙解释道。 “重要?不过是之前随时给朕做一个提醒的意思,朕只想让父皇知道,当年选皇兄继位是一件多么错误的决定。而朕现在做到了,所以这小玩意儿自然也没什么用了。拿去吧。”南宫冥拿起扳指,扔给了文服。 文服小心谨慎地收下,躬身道:“属下谢圣恩。” 南宫冥抬了抬下颌,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然后阴阴一笑:“走吧,好戏看完了,该去问问霜环主该怎么收场了。” “是。”文服低声应道,尾随着南宫冥离开了房间。 夜晚降临。 珞葵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心里隐隐地有些不舒服的感觉,前段时间答应瑾夜要查的消息,也断断续续地有了结果,明日大概就会有人整理出来送到这里来。 事情进行的也很顺利,除了那块不允许自己过多深入的禁忌,其他的一些都看起来那么平静,为何今晚自己感到如此的不安呢。 珞葵烦躁地又翻了一个身,终于还是坐了起来,随手拿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便出了屋子。 她漫无目的地在庭院中散步,希望这宁静的夜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一股异样的气息突然从身后传来,她惊得一下子转身,一抹幽暗之色变入眼中。 “原来是霜姑娘,深夜突然造访有什么事吗?而且我记得,霜姑娘应该是不知道我的身份的。”珞葵看着那张与娘亲极其相似的脸,心里突然有种难言的感觉,这种感觉甚至都掩盖住了她对于霜捷竟会找到这里的惊讶感。 第083章 三人小聚 消息传得很快,第二日轩丘府就传出了轩丘恭文去世的消息。长子轩丘阳景接任其父亲的职位,成为当朝最年轻的一位宰相,且轩丘府内的所有事务也由其接管。 由于轩丘恭文的去世,阳景尽长子之责,守孝三个月,于是微生府和轩丘府的结亲之事不得不又往后延期三个月。 自从那晚与霜捷的神秘之遇,第二日又接到轩丘伯父的死讯,然后便是从师父那里得知的银环环主消失,银环树倒猢狲散,这一时盛名与白水城的杀手组织,就这样在几日间倾覆。 珞葵被这些事弄得精神也愈渐不好了,整日恹恹地躺在屋里,没什么食欲也不怎么搭理人,急得水儿去请来大夫,煎了好几副药却也不见什么效果,倒是珞葵愈渐消瘦的有些厉害了。 “小姐,您想吃什么,水儿去厨房给您做。您看您都又廋了一圈了,要是老爷少爷看到您这样子,不知有多心疼。”水儿端来一碗刚做好的药粥,但珞葵只吃了几口便放了回去,她看到自家小姐这么消沉的样子,心里越加着急了。 珞葵安抚般地对水儿笑笑,然后轻声说道:“水儿,我没事,这几日实在是没胃口。你现在去跟后门的丫环们说一声,一会儿有个叫瑾夜的姑娘回来找我,叫她们不用通报直接带到我这里来就好了。” “知道了。小姐,那水儿等会儿再去给您做点开胃的小点心过来。”水儿皱着一张脸,有些不情不愿的退出了房间。 珞葵看到水儿离开后,脸上的微笑一下子就消失了,她重新靠在躺椅上,沉默地盯着手中的山茶花,那是昨晚霜捷离开时遗落的,也是唯一可以证明昨晚的见面并不是自己的一场梦境的东西。 经过那晚的那件事,她甚至有一种可怕的想法,她觉得或许霜捷才是娘亲的女儿,而自己。 珞葵摇摇头,把这想法拼命地赶出了脑中。这只是个巧合而已,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胡思乱想。虽然那晚霜捷带给自己的震动太大,那种悲伤绝望的情绪到现在都在脑中挥之不去,但她们也不过数面之交,霜捷却在消失的那晚来向自己告别。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才会抛下自己的银环,突然消失? 还有伯父这太过突然的死亡,仅管从阳景那里得到的只言片语,表明伯父的死不是个意外,但更多的细节他似乎不想让自己得知,而且对外传出的也是伯父因为隐疾的复发而亡。 阳景把伯父真正的死讯隐藏下来,又是因为什么? 珞葵就这样不断地胡思乱想着,直到瑾夜在一个丫环的带领下,进了屋子。 “小姐,瑾夜姑娘来了。”那位丫环轻声唤着珞葵。 珞葵一下子回过神来,看到瑾夜那欢快活跃的模样,心中的阴霾消去了一些。她起身,拉着瑾夜做到桌边,待丫环们端上点心茶水之后,便将她们都遣了出去。 “珞葵,是有消息了吗?”瑾夜一坐下来,便兴奋地抓住珞葵的手问道。 “你这喜形于色的性子,倒和我的一个朋友很相似,以后有机会我可得好好介绍你们认识一下。”珞葵掩唇轻笑道。 “看你气色不好的样子,身体不舒服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瑾夜这才看到珞葵脸色有些苍白,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她有些担忧地说。 珞葵笑着摇头,说道:“无妨,只是这几日没什么胃口。况且今天你的事才是最重要。” 瑾夜听到自己要查的事有了眉目,眼睛一下子亮了,开心地说:“真的吗?” 珞葵看她兴奋的样子,活脱脱地像一只见到骨头的小狗,就差有根尾巴配合着晃动了。想到这,珞葵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忍着笑,走到内室,从桌上拿起几张纸,然后递到瑾夜的手上,说:“我把有用的消息都在纸上归纳好了,虽然有些事隔得太过久远,或许不是很详细了,但是应该有你想要的。” 瑾夜拿着这几张纸,粗略地翻看了一下,便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衣服中。 这时,屋外的院子中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珞葵大小姐,天天窝在屋里,也不怕发霉啊!” 第084章 庭院戏闹 珞葵的院子里,顺着回廊过侧院沿墙栽种着一水儿的蓝色鸢尾花,院子里面则是又一大片的樱树错落栽植而成,恰好将院子正中的一块休憩纳凉之地巧妙地围着,既隐蔽又凉爽,而且还可以尽情地欣赏四周的庭景。 石桌上清茶三两盏,小食几许碟,石桌周围笑语连连。珞葵微笑得听着那两人耍宝一般的对话,抬头看着枝桠上虽是淡雅之色,但这般繁茂的盛开却叫人觉得艳丽的樱花。偶有微风吹过,那些轻薄花瓣悕悕落下,洒在她们面前的桌上,茶杯中,她的笑容就更深了一些。 也只有此刻,她才会暂时忘掉那些让她烦恼的事情,尽情和朋友玩闹。 “对了,绒柃你之前不是借着探亲去瀛洲看千丝去了吗,她现在怎么样?”话语间隙,珞葵突然想起这事,连忙问起。 绒柃拈起一块蜜饯塞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唔。嚎着呢。” 一旁的瑾夜看到绒柃这幅滑稽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珞葵有些无奈地看着绒柃,说:“把东西吃完了再说话,看你这没形的样子,要是司空伯母看到了,又会说你。” “娘亲又不在,我才不怕。”绒柃终于把嘴里的东西咽了进去,喝了一口茶漱漱嘴巴,便感叹般地说道:“唉,幸好当时我誓死不嫁,不然就错了一场金玉良缘。千丝现在跟我妹夫两个啊,真可谓是鸾凤和鸣,琴瑟甚笃,真叫人羡慕。” “绒柃这么羡慕,自己也找个人嫁了就好了啊。”瑾夜虽然不认识她们口中的千丝,但也知道她们所说定是半月前司空府与齐府的那场婚事的主角。虽然自己当时因为身份原因坐在很偏的一个位置,但远远的还是看到了那两人,倒也算是一对璧人很是般配。 “小瑾夜,我可不能嫁,不然那些喜欢我的人可就得伤心了。”绒柃捏捏瑾夜有些婴儿肥的脸,笑眯眯地说。 瑾夜被捏得脸有些疼,慌忙挣开绒柃的魔爪,有些可怜兮兮地揉着脸。 “绒柃,别欺负瑾夜,她可是少数几个喜欢你的人,你这样小心把她吓跑了。”珞葵一看绒柃那坏心眼出来,忍不住调侃道。 “我才没有欺负小瑾夜,我是在爱惜她,对不对啊?”绒柃一把抱住瑾夜,笑嘻嘻地样子。 瑾夜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和同龄的女孩子玩闹,虽然天性活泼,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笑着点点头。 “你们两个真是。”珞葵有些头疼的说,她突然后悔把瑾夜介绍给绒柃认识了。 “好了放过小瑾夜,我们重新说千丝和我妹夫的事。我当时还偷偷问过千丝她和妹夫是怎么回事儿,她竟然还跟我装神秘,说什么命中之事不可细说。”绒柃抱怨道。 “现在看来,还真是造化弄人,当时我们又有谁能想到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呢?”珞葵不由唏嘘不已。回想起千丝出嫁那日,红纱的突然飘落,以及两人的眼神,让人感触颇多。 “不过呢,我觉得千丝还是挺厉害的。你们想想,自己的夫君比自己长得还要美,而且还得成天在眼前晃来晃去。老天,我可受不了!”绒柃哀嚎了一声,想起在瀛洲待的那段日子,真是不堪回首,天天都要受着她那名义上的“妹夫”的刺激。一个大男人竟然长得比女人还美,这什么世道啊! 瑾夜听到这,不知想到什么了,突然忍不住笑着说:“听绒柃这么一说,若是他们夫妻俩一同上街,你们猜会是哪一个比较危险啊?” “啊啊小瑾夜,你变坏了!”绒柃哇哇大叫着,笑嘻嘻地去逗弄瑾夜。 第085章 似是故人来 绒柃俏皮一笑,脸色上毫无惧色:“我才不信,有本事来抓到我啊。”她边笑着边退着离开石桌,颇有些挑衅意味。 “绒柃,小心”珞葵一发觉情况有些不对,连忙想唤住绒柃。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话还没说完,就听绒柃一声尖叫。 “啊”绒柃退着退着,只觉脚下好像硌着什么东西,接着身子便撞上了某个物体,惊得她不禁尖叫了一声。 “司空小姐,被踩到的人又不是你,为何还叫的这般凄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绒柃这才注意到自己脚下踩着的是一只锻金面黑色长靴,而脚的主人此时正一脸微笑地看着她。 可是绒柃却觉得这微笑让自己感到突然的毛骨悚然,心里顿生寒意。 “主人。”瑾夜在看到来人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不禁站起来,轻声唤道。 “冥公子,非常抱歉。绒柃她并非有意为之,实在是因为我们几个闹得太开心失了分寸。”珞葵见绒柃仍愣在那里,迟迟没有反应,连忙走过去将她拉回身旁,然后对南宫冥歉意地解释道。 “没关系。倒是我来的唐突,打扰你们的小聚了。”南宫冥只是笑着朝愣在一旁的绒柃点点头,眼神转到瑾夜面前的时候,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既然主人找珞葵有事,我们就不多叨扰了,绒柃我们走吧。”瑾夜拉过还没回过神的绒柃,对南宫冥勉强一笑,施礼之后便拉着绒柃匆匆离开了,也不等珞葵再说什么。 “小瑾夜,那个人是谁啊?”终于回过神的绒柃,见瑾夜有些反常的样子,不禁好奇的问道。 “我的主人。”瑾夜只淡淡说了这句话,便不再多言,继续向前走着。 “哦。”绒柃见瑾夜一副很明显的不愿多讲的样子,也心领神会不再过多的纠缠这个问题。 但是她回想起刚才那个冥公子的神情时,心里却微微一沉,刚才他看她的眼中藏有太多的暴戾之气,尽管是微笑着,却让人觉得那笑容太过虚假。而且,那冥公子虽然是一身苍绿素袍,举止也甚是文雅,但周身那不可忽视的慑人气息,却让她明白这可不是一个单纯的公子哥。 看来,珞葵曾经给自己提起过的那个神秘的冥城公子冥祁轩,应该就是这个人了。可是他今天来找珞葵又是为了什么? 绒柃不由地心生一种不祥之感。 “水儿,给冥公子上茶。”虽然对这冥祁轩的突然造访感到疑惑不已,但因为礼数,她也不好唐突,只得先尽到这待客之道。 一杯散发的清香的花茶被端了上来,冥祁轩看着杯中那漂浮的樱花瓣,笑容温和。 “冥公子初临蔽府,怎么不让下人进来通报一声,刚才真是让你见笑了。”珞葵待他坐下后,也端端地坐到了对面。 “冥某见微生小姐你们玩耍地开心,便不想打扰你们。”南宫冥淡淡地笑着说。 “刚才瑾夜见到你感觉有些不开心的样子,她怎么了?”珞葵当时也注意到瑾夜一见冥祁轩便很快借故离开,表现得也不如之前那么热情,心想应该是闹矛盾了吧。 “因为一点分歧跟我争辩了几句,就闹小孩子脾气,这孩子过几天就好了。”南宫冥含糊地几句,对此事倒是一点都不在意。 珞葵听他这么说,猜到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便不再多问。微微一笑,喝了一口茶水。 “不过冥某倒没想到,瑾夜竟然会跟微生小姐关系变得这么亲密了。”南宫冥不经意地一说,像是闲聊,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一瞬间眼中滑过的一丝深意。 珞葵笑笑,轻声说:“瑾夜的性格我很喜欢,天然不造作,活泼不胡闹。况且,多一个朋友,也不会那么孤单。” 第086章 真言 阳景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地静静看着屋后院中在那一大片翠绿竹林环绕之下,为数不多的几株新植入的樱树。 他注视着那些愈渐飘零的花瓣,以及那泛着微微淡粉的樱花,高贵地挺立在一大片的墨绿之中,却丝毫不显得别扭,反而有一种凭绿为衬的美丽。 真是,像极了某人啊。 想到这,阳景的嘴角不禁划出一抹微笑,但很快消失了。 他之前就很明确地确定了自己的立场,但现在的结果看来,这个耍心机篡夺了皇位的渊王,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阴狠。 老爷子的死亡就是对自己的一个警告吗?呵,可惜他虽然弄不懂自己这个一向聪明谨慎的父亲,竟然会妄想跟皇帝争权夺势,但自己却对权势这东西毫无兴趣。就连接手轩丘府,所谓的子承父业,也不过是闲来无事玩玩罢了。 当时他去千汇楼收回老爷子的尸体时,一眼就看出这是他杀。老爷子武功极高,若是用暗杀几乎不可能得手,而且老爷子死了之后的当晚银环就传出了环主消失的消息,他一猜便知一定是那渊皇利用环主除掉了老爷子。 现在银环表面上虽然已经彻底的消亡,但仍有少数忠心的老部下投靠到了自己的麾下,当时他也是抱着这番资源要是不用岂不是可惜的心态,将其秘密归为了自己的暗部,供平日搜集各种资料驱使。现在看来,效果让他很满意。 不过这个渊皇,还真是叫人小瞧了。 明明只是排行第二,由一个嫔所诞下的皇子,却不甘心只在冥城做一个悠闲的挂名王爷。于是,野心勃勃的渊王联手四大家族中的轩丘,微生两府铲除了威胁自己夺位计划的梁垣府,用一点毒药,顺利地登上了本不该属于他的皇位。什么明皇暴毙,这都不过是个可笑的幌子而已。 不过,叫他没有料到的是,本以为在南宫冥如愿得位之后,这件事也就算彻底的结束了。可是,人心总是永远不知足的,他那一世英明的父亲却也开始打着那皇位的主意。 阳景自然知道这种事不过是痴人说梦,但老爷子那倔强的性子是永远不会听进别人的劝说。所以,他也懒得去管这个老得脑袋不听使唤的父亲,只是在一旁看热闹,想看看老爷子能闹出怎样的风波来。 只可惜,玩火**。那南宫冥既然能有胆量篡夺帝位,自然也有办法治住有异心的人。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能明着抄轩丘府,但暗中作梗除掉老爷子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这渊皇想来因为这件事也是极其看不惯轩丘府了,若他是个聪明人,自然会把个人恩怨放在一边,留下轩丘府,保得自己的皇位以长存。 但是,若他只不过是个心眼中只有自己的人,那轩丘府被铲除也是迟早的事。 这南宫冥费尽心思才得到的皇位,应该也不会如此狭隘。他应该很清楚,轩丘府下的各个分支都是维护着边塞的防守任务,现在国防一直很紧张,周围那些小国对圣朝的土地虎视眈眈已经数年,若防守受到影响,这白水城不出几日只怕也是不攻自破了吧。 轩丘阳景的那双如深潭一般幽邃的双眼中,突然显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用轩丘府一族的命运作为赌注,老爷子就连死了也让人不得清闲。”抢得到,抢不到,结局不管怎样对您都没有任何好处,这目前还算是平静的天下又怎么可能会接受一位名不正言不顺的帝王。 轩丘恭文,枉你聪明一世,最后竟也死得如此荒谬。真是,造化弄人。 只是。阳景突然想起当日在灵堂之上,吊唁的客人陆续离开之后,母亲一个人颓然地坐在棺木边,恍惚却又带着浓浓恨意盯着棺木中父亲的尸体,喃喃道:“不管是谁的孩子,你都妄图想得到一个最好的结果,真是傻。”语毕,她又抬头朝自己看了一眼,但那眼光却是极为陌生的,疏远。 他想不明白母亲那句话到底是何意,但却觉得这一定与老爷子突然转性一般的抢夺皇位有关。 第087章 心事深藏不由说 暮春时节,凉爽的天气也逐渐开始转热,池中初荷逐渐有了雏形,小巧得可爱。药草园子亭亭而立着一个柳黄身影,全部梳起的长发被绾成一个惊鹄髻,发髻上饰着攒珠银步摇,贴身裁制的绮衫恰如其分的将她美妙的身形衬出。 千丝手持一把精致的银洒壶,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一般,眉间微微皱起,手中的银洒壶的壶嘴不自觉地倾斜下来,细密的水柱顿时从壶嘴中洒出来,淋向一株生长得正旺盛的药草上。 “唉,可怜的水半夏,你就要这样不明不白地给淹死了,某人都还不知道。”清淡柔和的男性嗓音带着一种调侃地口气,在她耳边骤然响起。 “呀。”千丝这才注意到壶中的水都快洒出一半了,而那本不应该浇灌太多水的水半夏,此刻正奄奄一息地泡在水洼里。她惊呼一声,慌忙将壶嘴提起,转身的当,又因为动作太过急促,差些将壶中剩余的水洒到身边的人身上。 “小心点。”他生怕之后还会出什么岔子,赶紧将洒壶从她手中抢了过来,那双美艳的凤眼中带着星星点点地笑意。 “倒霉死了!”千丝有些气恼地说道,又看到齐云灏那张艳丽的脸上带着幸灾乐祸地笑,心里更是一阵生气。 “不准笑了!”她提起裙裾,气冲冲地准备离开这个让她百般出糗的人身边,到别的“安全”一点的地方去。 “千丝,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齐云灏颇为无奈地拉住她,“谁让你整天都泡在这个药草园子里,别人还以为是我们夫妻吵架不和,你好歹给你夫君争些面子吧。” 她停下来,回头看他,却见那依旧美艳非凡脸上的表情,此时正一幅像是被主人嫌弃的可怜小狗一般,惨兮兮地看着自己。 “乖啦,就算家里主权的是大哥,你也可以去帮帮忙啊。一天总是无所事事的,你这样,别人也难免会多嘴。”千丝就像一个尽心的主人,踮起脚尖伸手拍拍他的头,劝哄似的说到。 “你觉得大哥会让我去帮忙吗?”表情愈渐的郁闷了。 的确,上次他只不过是主动跑到齐家经营的瓷器店去帮忙管理,就引起了店内的一场暴乱。 有史以来最多的客人都蜂拥而至跑到店里来“买”瓷器,有些人还因为争抢他碰过一下的瓷器而大打出手,更多的人则是争先恐后地挤着想一睹其芳颜。结果,店内许多的珍贵瓷器因为拥挤而摔碎,最后结算下来,损失竟比收入还要多。 而那场事件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大哥严令禁止他再次随便跑到家里的店铺帮忙。也是因为这件事,他还闷了好几天。 “古有烽火戏诸侯只为博得美人一笑,今有万金购珍器只为一睹美人芳颜。”千丝不禁捂嘴偷笑道。 “你啊,一张嘴这么能说,快给为夫我想个合适的活计。”齐云灏虽然觉得她这胡言乱语的不讨喜,但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换言道。 “这么说来,云灏我想起有件事特别适合你。”千丝眼睛一转,恶趣味地一笑,“最近新开的那家姮雅阁分号目前正在招人呢,你要是去了,肯定能成头牌!” “千丝,那是妓院好吗,这种卖夫求荣的事你也忍心做的出来?”齐云灏不禁哑然失笑,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的眉心轻轻戳了一下。 “干嘛,好痛。我也是开玩笑的啊。”千丝笑着揉揉眉心,退了几步。 “现在,心情是不是好一点了。”齐云灏没有再接话,他凤眸微翘,神色突然静了下来。 “啊?”千丝一下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齐云灏淡淡一笑,将呆住的妻子拉进怀里,半搂着,并用手指轻轻揉着她的眉心,温柔地说:“刚才都皱起来了。有烦心事说出来就好,又何必憋闷在心里。” 第088章 陈年旧事 他看到她那张一直维系着的不真实的微笑面具,突然就裂开碎掉。那泪水猝然地落下,一如多年前那般,那仍挂着泪珠的脸上却绽放着最动人的微笑,声音温柔而动听。 她轻声唤他:“冥哥哥。” 娇小的身影和亭亭而立的身影在他的眼中重叠,残落的花瓣在她的周身旋转而下,素色的衣裙伴着微风微微飘动,宛如坠入凡间的仙子,清丽动人。 十二年前,那时才五岁的珞葵随着父亲前去冥城参加重要的节日祭祀活动,却在快要抵达目的地的途中遭到一伙匪人的突袭。措手不及的父亲根本来不及顾忌她的安全,而是一直和少数的护卫们抵挡着袭击,混乱中,珞葵则被乳娘抱着跑进了一旁的樱花林中。乳娘为了保护她被乱刀砍死,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和双眼,恐惧紧紧地揪住了她幼小的心。 小珞葵在林中跌跌撞撞地跑着,身旁的樱花在鲜红的血液浇染下,似乎开放得更加的艳丽,只是在那鲜血淋漓的长刀挥舞之中,却是显得如此绝望。 当小珞葵看到那凶神恶煞的恶人在自己面前举起的时候,她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绝望地闭上眼准备迎接死亡的那刻,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声惨叫,然后就是良久的寂静。 睁开眼的那刻,少年一身苍绿色长袍,灼灼立于风中,脸上带着温暖的微笑。那种不真切的安全感,让她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崩塌。年幼的珞葵,站在十几具尸体中间,仰着脸放声大哭。 那少年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厌烦也不去安慰,只是任她狼狈地哭着。小小的身子一边哭着,一边在血泊中踉踉跄跄地跑向她心中暂时的安宁。少年抱起她,快步远离这片血腥之地,向樱花林的深处走去。 “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少年开口,声音一如他的微笑那般温和。 “和爹爹去冥城。那些坏人就出来了。爹爹。”小珞葵断断续续地抽噎着说,她一想到现已不知在何处身处险境的爹爹,又忍不住哭得厉害了。 “丫头,你怕吗?”少年将她轻轻安置在一株最大的樱树下,自己也在一旁席地而坐。 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担心爹爹。” “你爹会没事的。”少年温和地笑道,语气很是笃定。 “为什么?”珞葵诧异地问。 “丫头,你看这从山遍野尽是绿野,只有此处樱林丛生。你要相信,樱花遍开之地,必是希望长驻之所,花开则盛,花败则绝。”少年接过一朵花,顺手将它别在她的耳边。 “所以,我就被你救了,对吗?”小珞葵扑闪着眼,似懂非懂。 “对。”少年仍是笑,让人感觉温暖而安心。 小珞葵含着手指,想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大哥哥你一定是这片樱花仙人,所以才会在樱花盛开的地方出现救了我!” “呵。”少年听到她这天真的话,忍俊不禁。 “大哥哥你笑什么啊,我说的不对吗?”小珞葵不解地看着面前笑个不停的少年,心里有些纳闷。 少年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样子看着她,颇为无奈地说:“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哪里是什么仙人啊,你可真是童言无忌。” “哦。原来是我想错了,可是大哥哥说的那句话真的会让人误解的!”小珞葵有些不依不挠地解释道,她才不想承认是因为少年出现的那一瞬间真的让自己以为是那天上的仙人来营救自己了,那样肯定又会被大哥哥笑话。 “好好,是我的话说的不确切。我只是想让你不要害怕,知道吗?”少年伸手轻轻揉了揉她柔软的幼发。 “对了!爹爹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大哥哥,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以后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小珞葵虽然不懂爹爹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一本正经地说着,稚嫩的童音清悦入耳。 “冥,幽冥的冥。”他微笑道。 第089章 重遇欣喜 之后的事,便是她一边哭着一边抱着匆匆赶来的隐娘,然后在隐娘一路的哄慰和安抚之下,回到了平安无事的爹爹身边。从那之后,她为了报答隐娘偷偷加入了隐云,然后借着任务之余一直打探着少年的身份,无奈所知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那个谜一样的少年从此杳无音讯,但他的音容笑貌却一直埋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直到今日 珞葵从回忆中走出,看着眼前这外貌虽已改变但感觉却依旧熟悉的男子,脸上的笑意愈深:“冥哥哥,为什么当时要不辞而别,你知不知道那样是很不负责?”话中带着一些埋怨的语气。 “对不起丫头,我只是想让你和家人好好团聚,我一个外人那种情况也不便插足吧。”南宫冥无奈地笑道,“丫头,会怪我吗?” 珞葵擦着脸上落的泪,笑着摇摇头:“怎么会呢。只是,隔了这么多年冥哥哥还记得我,真好。”已经十二年了啊,她一直以为那个谪仙般的少年早已忘记了那个脏兮兮的小丫头,只是没想到。 南宫冥轻轻笑道:“丫头不也是一直都记得我吗。” “那怎么能一样,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珞葵说到这,突然想起什么,疑惑地问他,“可是,既然冥哥哥认出我来了,为何不一开始就与我相认呢?” “傻丫头,都已经过了十二年,就算我还记得,你的样子也长变了,我又怎么好冒然相认。”南宫冥轻言道,每句话都带着那日一般的宠溺。 “也对呢,瞧我激动地都有些失了分寸。不过,我竟然一直都没有认出冥哥哥,我真是。”珞葵有些自责,但转而又高兴起来,“现在好了。冥哥哥,以后若是有什么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我欠你的人情实在是太多了。” “什么都可以?”南宫冥的眼神突然闪烁了一下。 珞葵自然是没有看到他眼中的异样,认真的回答道:“什么都可以,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事,我会一定竭力帮助冥哥哥的。” “呵,丫头真的是长大了。”南宫冥不由地抬起手,一如十二年那般轻轻地揉了揉她的鬓发,视线突然扫到了某样东西,动作一下子停住了,“丫头,这是。”他看着她尾发上的胭脂色的璎珞结。 “这是别人送给我的,算是护身符吧。”珞葵微微抬起手轻抚着尾发上的璎珞结,神色变得有些柔和。 “护身符吗。”南宫冥放下手,眼神又在那上面停留了片刻,神色不明。 “冥哥哥?”对方突然的沉默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对了,丫头,瑾夜那孩子来找你没说过什么吗?”南宫冥回过神,恢复了温和的表情,问她。 “没有。瑾夜每次来都是过来玩的,我又极喜欢她的性子,所以也乐得和她成为朋友。冥哥哥,瑾夜出什么事了吗?”珞葵本想到瑾夜来找自己查消息的事,但因为之前答应过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思量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来。 “是吗。”南宫冥看着珞葵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也不继续说下去。 珞葵被这目光弄得有些忐忑不安,难道自己编谎话的样子这么容易就被看出来了?可是以前出任务的时候,睁眼说瞎话的事她也是干的得心应手啊,莫非还真瞒不住这神通广大的冥哥哥? 这厢珞葵胡思乱想,拼命保持镇定,装作若无其事。那厢南宫冥盯着珞葵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会心一笑伸手又拍了拍她的头:“好了,今天在这里耽误了太久,我也该回去。丫头,下次我再来看你。” 第090章 府外韵事(一) “什么时候来的?”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不久前,刚好在你们抱着的时候吧。”阳景不怒也不笑,话语淡淡地,有些讽意。 珞葵一听就知道这是生气了,心里暗自吐了吐舌头,没想到阳景也会吃这种小醋,不觉有些偷乐。 “咳,你不要误会了。”珞葵掩唇轻笑说道。 阳景见她这副一点也不惊慌的样子,心下也了然,但仍是不动声色离开柱子,朝她靠近,最后在她面前站定。他微微低下头,看着她,眼中闪着危险的光:“不要误会什么?” 她没想到他竟会把问题扔回来,不由哑然,只得转移话题转移话题,“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的马车呢?” “我让易仁驾马车先回去了。本来专程过来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倒被你给了一个惊喜。”那危险的讯息越来越明显了。 “冥哥哥曾经救过我一命,刚才那只是兄长的拥抱。”珞葵这下只得老老实实解释道。 “这么说来,他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阳景作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就是这个意思。”她以为他是明白了,心里送了口气。 “那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没对我这么好过?还亲自送他出来,啧。”阳景话中揶揄之意愈渐明显。 “你想到哪里去了,冥哥哥才不像你这般觍颜把这些话天天挂在嘴上。”她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啧,还冥哥哥冥哥哥的叫得这般亲昵,当初我费尽心思才让你开口叫我的名字。这可真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阳景哀叹一声,说得越发凄凉,好像珞葵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好吧,这人最有理,她是怎么也说不过他了。珞葵有些郁闷得看着他。 阳景见她不说话,略略一耸肩道:“既然我这么多余了,那我还是走好了。”说完,倒真转过身一副欲走的样子。 “阳景!你给我站住!”珞葵以为他真要走了,心里又急又气,想也没想张口就冲他喊道。 话倒是喊出口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做了一件多么失礼的事,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像今天这般说出这样蛮横的话来。珞葵禁不住偷偷地观察了一下周围,幸好微生府地处白水城较偏僻安静的地域,过路的人或马车并不多,而现在这周围又恰好没什么人,她松了口气。 “什么?”阳景转过身,眼里却有着藏不住的笑意。 虽然这样的行为很不正派,但他自小就是这样,越是喜欢的东西越要折腾捉弄,然后再看到她气急败坏又懊恼的样子,这样仿佛就能进入到对方的心一样,看到那最真实的一面。 珞葵在看到他那脸上的笑意的瞬间,一下就明白了自己刚才又是被捉弄了一番。他不过就想看到她丢脸出丑的一面,现在她果然不负众望的让他满意了。 “都怪你。”她忍不住小声的埋怨道,这下有了教训她也再不敢大声嚷嚷了。 “生气了?”阳景看到她的脸有些红红的,眸子里带着气恼地水汽望着自己,低声笑问。 珞葵见他这毫无愧意的样子,愈渐有些生气了,倒也忘了这事儿的导火线本是因为自己而起的,扭头就往府门里面走。 她惹不起,难道还怕躲不起吗? “珞葵,不过是一个玩笑而已。”这回换成阳景无奈地拉住她,然后笑道,“平日别人怎么对你都不生气,怎么现在又怎么较真了。况且,吃亏的可是我。” 第091章 府外韵事(二) “……”珞葵这下再是怎么冷静淡定,也没办法泰然处之了。她虽然早就知道阳景这人说话向来是口无遮拦,但像今日这般如此露骨直白的话,饶是她有了心理准备,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阳景倒是饶有兴趣地欣赏到对方那张憋得通红的脸,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自从落葵在他面前逐渐暴露出狡猾的本性之后,他倒是好久都没有看到她这么吃瘪的样子了。 珞葵纠结了半天,都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反击的话来,只得放弃般委委屈屈地嘀咕了一句:“就知道欺负我。”这种认输的感觉让她很受挫。 “这可是冤枉,我可是从始自终都在替你着想。我倒是真想现在就娶了你,免得再拖下去,你又不认账了怎么办。”阳景摊手很无辜的样子。 “这怎么行!伯父才刚过世,于情于理现在也不适合办喜事。”珞葵知道阳景一向不在乎这些礼法教术,可是她不能不管这些。 阳景见她有些着急的样子,心下一笑,淡淡说:“所以为了你,我才愿意守孝三个月,然后按你希望的名正言顺的将你娶进门,成为我的夫人。” 珞葵看着他的眼中深邃的微光,心里有些感动,心想他也是为自己考虑了很多,才愿意去遵循这他本不在乎的规则。这样想着,她突然觉得有些愧疚,毕竟自己并没有为他考虑什么,甚至连一件礼物也没有送过。 “阳景。”珞葵为难了半天,心想还是问问他好了,有什么喜欢的事物,也省去自己花心思了,“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阳景挑眉,眼中掠过一丝讶然,但他很快笑着说:“我很早以前就说过了,我只要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有什么想要的物品?”珞葵知道这人就喜欢抓着话头就逗弄自己,所以也不理会,专心问道。 “怎么,想给我送定情信物了?”阳景继续不依不挠,言语看似轻佻,神情却很认真。 “你要是把它定义成那样我也无话可说,但是既然你给我送了礼物,我总得回礼才是。”珞葵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对付这种人,就是绝对不能着了他的道。平日的任何一种普通相处之道,都不适合用在他的身上,所以她索性也不再纠结着用哪种态度,随心便是。 “何必这么客气,些凡物我自然是没什么兴趣。知道自己再逗下去也没什么用了,所以也收回这副不正经的样子,问道:“不过,我一直觉得奇怪,珞葵你身上是不是随身带着有香囊?” 珞葵有些讶然,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她从腰间的涤带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但明显很旧的香囊递到他面前说:“我刚出生的时候身子很弱,娘亲过世前给我做了这个香囊放在我身上,说是有安神凝气的作用,后来我就一直带着它,现在倒也成了习惯了。虽然香味早就没有了,但毕竟是娘亲留给我的东西,我也舍不得丢,就一直随身戴着。你是怎么知道我有香囊的?” 阳景皱着眉拿过那香囊看了一会儿,然后还给珞葵,淡淡的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身上散发出的香味让我觉得很熟悉,好像很久以前有个女子也带着这种香味出现在我面前一样。可惜,我已经记不到了。” “阳景你是说,这是你五岁之前的模糊记忆?”珞葵惊讶地问道,她若有所思地说,“这香囊配出来的香味是独一无二的,除了我娘……难道你五岁之前见过我娘?” “或许吧,这也不奇怪,毕竟我五岁之前,你还没出生呢。”阳景看她这么激动的样子,淡淡的说。心道自己应是想多了,因为在自己那模糊的念头中,那女子身怀武艺,而且似乎保护过自己。而那个名满白水城的第一美人却是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手无缚鸡之力,性格温婉柔和,与记忆中的那神秘女子相去甚远。 “阳景?你怎么了。”珞葵也知道阳景见过娘亲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但这真相说出来后,倒并不见他有多释然的感觉,反而好像陷入到一个更大的漩涡中一样。 “没事,只是想到一些事罢了。我还有些东西要处理,先走了。你快进去,我改日再来看你。”阳景仿佛想到什么了,微笑着低头吻了吻她的唇,然后很快离开了。 珞葵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发愣,心里却明确地感应到,阳景一定是被什么难题困扰了,但他却不跟她说,而是自己默默地去承受并解决掉。 第092章 认知自己 水儿注意到珞葵的步伐有些不稳,连忙上前扶住她,有些焦急地问:“小姐!你怎么了?” 珞葵只觉得眼前有片刻的昏花,然后一切又恢复如常,她站稳安抚着水儿:“没事,可能是最近没怎么吃东西,身子有些虚弱了。” “那奴婢等会儿去厨房给您做点吃的,您先回去休息。要不要水儿再去请大夫过来给您瞧瞧?”水儿边扶着珞葵慢慢走着,边接连串的说道。 “请大夫就不用了,休息一下就好了。我想吃点清淡简单点的,别弄得那么麻烦。”珞葵轻声吩咐道。 “是。”水儿应道,心里虽然有些着急,但小姐的话也必须得遵守。 “小姐,水儿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水儿在珞葵身旁,小声说道。 “怎么,有烦心事了?”珞葵微笑着看着水儿,虽然身体仍有些不适的感觉,但还是温言问道。 水儿摇头,低声说:“水儿觉得自从小姐那次大病之后,身子就不如以前了。” 珞葵突然停住了脚步,她垂目不知在想着什么,但很快恢复如常,继续走着,并看着水儿淡淡地笑着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我也有些力不从心了,或许是那时候的后遗症吧,别担心。” “可是。”水儿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被珞葵打断了。 “别说了,回去把屋里的被褥都换成夏季的吧,到了立夏,这天也差不多该热起来了。”她很快换了一个话题,看似随意的样子。 但心里的担忧和疑虑却愈渐浓烈了。 回到屋里后,水儿将门帘卷起,一阵凉爽的微风从门间堂室涌进已经有些闷热的房中,顿时让人觉得神清气爽,沉闷消除了好多。 她一边将薄锦被从箱底搬出来折好放在璎珞的床上,一边扭头看着此时正坐在镜前发愣地看着镜子的珞葵。 华丽如上好的绸缎般黑色长发,一部分被绾成百合髻,发髻上饰着一根蕉柳玉簪,圆润上佳的白玉衬着她的肌肤更加雪白光滑。而未梳好的那一部分长发自然地散落下来,一枚胭脂色的金丝璎珞络子妥帖地落在其上,浅蓝色的洒金罗裙罩着一件精裁的软罗烟纱衣。 此刻的珞葵坐在那里,竟让水儿有一种遥看画中仙的错觉。 真美。水儿不由地在心里暗暗叹息道。 只是,当事人却并未发现自己已被当做风景入画,反是愣愣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小小的失落和不解。 “小姐,您要是真想让轩丘公子留下来,刚才又为何不说呢?”水儿觉得,若是小姐开口,轩丘公子又岂会不答应的道理。 听到这话,珞葵回过神来,脸红了红,淡淡地说:“不妥。” “哪里不妥了?”水儿疑惑地看着珞葵。 她垂下眼帘,手指划过桌上的梳齿,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但最终还是开口道:“他不是那种会被旁人左右的人。” “水儿不明白小姐的意思。”水儿愈渐觉得茫然了。 第093章 前尘忆梦(一) 袅袅药香充斥着不大的农家小院,午后的暖光从半空中微醺地洒下来,透着药壶“噗!噗!”地发出响声,药水冒着滚滚的气泡。 男子坐在小凳上,右手拿着蒲扇专心地看着面前的药壶,清远的眼中坚定却又平和,似乎这世上只有他与面前的这壶药水了。 身着鲜艳红衫的娇小身影突然出现,只见她蹑手蹑脚地走过男子身后,左顾右盼又无比小心地溜进旁边的一扇门内。 “要快点找到才行。”女孩一边小声地嘀咕着,一边费力地仰头看着面前这面巨大无比的药柜,艰难而又仔细的寻找着,很快她眼睛一亮,压低了声音惊呼道,“呀,找到了!” 然后女孩便毫不犹豫地爬上了齐腰的长凳,再站到凳上踮起脚尖奋力去够那最顶层的一个小柜子。 小柜子在遥远的定远安静地嘲笑着她,女孩发现了自己的高度不够,于是不放弃地拉开身旁的一个抽屉,踩了上去,然后再往高拉一层,再踩上去。 她就这样一步又一步万分艰难地向上爬着,终于小手就快要触到那小柜子的拉环了,她内心兴奋地狂跳着,再高一点!注意力已经全部都集中在那触手可及的拉环上。 “小夜。” “啊!”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无比平静的声音,却让她心一抖,脚一滑,手一用劲。 “哗!”伴随着女孩的尖叫声,整个柜子因为她的拉扯翻倒下来,她眼看着自己就要被压在下面。 死定了!呜。人家还不想死啊! 女孩心里不断地哀嚎着。 “小夜!”一个身影快速移来,左手接住了掉下来的女孩,右臂则看似很轻松地挡住了倒下的药柜。 “师父。”女孩呆呆地看着男子那平静地表情开始产生波动变化。 “瑾夜!你再不给我下来,我就松手了!”男子皱起眉头,俊秀的脸因为重压变得有些微微的扭曲。 “啊,是!”瑾夜一下子回过神来,迅速地跳下来,与此同时她那右手紧紧抓住的某样东西也被藏在了身后。 男子见左手空了出来,便双手使力,药柜被稳稳地推了回去,重新紧靠在墙边。 “师父好厉害!这么重的柜子都能轻松挡住,真不愧是江湖上盛传的神医啊!”瑾夜一边笑嘻嘻地拍着马屁,一边尽可能地朝门口挪去。 “想往哪跑?”男子背对着她蹲下身整理洒了一地的药材,似乎早料到瑾夜会趁机“畏罪潜逃”。 “啊哈哈。哪儿的话,师父您这不是想多了吗。小夜不过是现在去给师父您老人家泡壶好茶,师父忙了一上午辛苦了!”瑾夜干笑了几声,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不必了,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我收拾好了药材,再来收拾你。”男子仔细地分拣着药材,慢慢说道。她的这点小心思,还想瞒住他,跑?想都别想。 “是。”瑾夜一听这话,一下子就跟霜打茄子般蔫了。不光被逮到,还闯了祸,更重要的是,要是被发现。想到这,瑾夜的右手不禁更加用力地抓紧手中的东西。 “宫大夫!宫大夫!”院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 宫明坤只是微微一皱眉,但还是很快放下手中的药材走出了房间,再经过瑾夜身边时,他的余光淡淡地瞟了一眼她,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宫大夫,我家的牛儿今天生崽却老是生不出来,您可得帮我们看看,那可是我家最宝贵的一匹牛儿了!”院门外的农妇一脸急迫的样子。 躲在门后的瑾夜听到这,早已笑得直不起腰来。师父这个神医,可真算是什么都医的“什医”啊。 第094章 前尘忆梦(二) “师。父。”门口站立着地颀长身影,沉静的气息近似于危险地涌向她,瑾夜感觉自己的双腿不由自主的发抖,“师。师父,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最后一个尾音,因为太过紧张而变得有些怪异。 “有一会儿了,先进来吧。”平静的声调,却正是风雨来临之前的预兆。 瑾夜听到这话,立刻老老实实地进了院门,然后把柴门关上,继续乖乖地站着不动。 宫明坤瞟了一眼她怀中那堆小玩意儿,又静静开口:“小夜,为师应该从来都没给过你可以买这么多东西的钱吧。” 完了。师父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用“为师”这个自称。 瑾夜咽了一口唾沫,笑得极其勉强的说:“这个,这个是宣宣他们送给我的啦,呵呵呵呵呵。谁让我人缘好呢。” “那你今天趁为师不注意,偷偷溜进药房,又是因为什么?”宫明坤仿佛不理会她那蹩脚的借口,继续平静的问道。 “我是看到药柜那么脏,想帮忙擦一擦。”瑾夜越说越没底气,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哦,是这样啊” 宫明坤故意拖长的音调,让瑾夜心一紧,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没有拿夜明珠!” 宫明坤原本平静的眼中在听到她这句不打自招的话之后,露出了一丝愠火:“小夜,为师并没有说夜明珠的事,也从未告诉过你夜明珠所放之处!” “师父。我。”她吓得退了几步,结结巴巴地不知说什么。 “看来你已经忘了为师平日教你的东西了,很好。”宫明坤怒极反笑,那平日间淡然的眉间此时也紧锁,怒气蔓延开来。 瑾夜一哆嗦,怀中抱着的玩具悉数落下,她也不敢去捡。她知道师父不是一个爱生气的人,但是一旦惹怒了他,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可是她也没料到自己的这点小九九竟会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事到如今,瑾夜也不敢再挣扎什么了,她搭拉着头,小声地说:“小夜知错了,师父别生气。” 宫明坤只是轻哼一声,继而又问道:“错哪了?” “不该偷拿夜明珠,不该骗师父。”老实地认着错。 “也就说,做错了两件事。”宫明坤见瑾夜老实了不再跟自己耍小心思,神色也稍稍舒展开,“既然如此,从现在开始,院子里扎四个时辰的马步,没完成不许吃饭。” 瑾夜一听这惩罚,脸顿时垮了下来。四个时辰啊!也就是说她必须要到晚上才能吃饭!呜。她可是为了那几颗珠子弄得早饭午饭都没了着落啊! “还不去,愣在这做什么?”看到瑾夜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宫明坤的嘴角细微不可闻地勾了一下,但仍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是。”瑾夜撇撇嘴应道,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玩具,也只有嘟囔着朝院子里走去,然后规规矩矩地摆好架势。 第一个时辰还好,到了第二个时辰,瑾夜那空空如也的腹中已经发出了咕咕的叫声,再加上今日不知为何特别灼人的烈日,她早就头晕眼花,摇摇晃晃地站不住了。 更过分的是,到了午饭时间,师父竟然将饭菜都端到了院里的小桌上,一个人慢条斯理地吃着!弄得自己更加饥饿难耐,涎水预流。模模糊糊间,眼中便只有那美味的饭菜在面前晃来晃去。 终于,瑾夜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柔软的被窝里,师父坐在一旁手里端着一碗香喷喷的煮面,一脸无奈地注视着自己。 幻觉,吗?瑾夜傻愣愣地眨了眨眼,生怕下一秒场景又变成了烈日下的小院,不过那香气扑鼻的味道,早已让她的动作超过了思维。 也来不及说话,瑾夜一把抢过宫明坤手中的面碗,坐起身来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慢点。”见她这副猴急的模样,宫明坤生怕这孩子被噎着了,禁不住温声说道。 一大碗面条很快被消灭地见了底,瑾夜放下碗筷,揉了揉鼓鼓的肚子,心满意足地躺了回去,准备继续睡一觉。 第095章 前尘忆梦(三) 看着眼前这个不过七八岁的孩子,本应是无忧无虑玩耍,嬉戏的年纪,现在却得每日要被迫练着这枯燥的剑法。那张虽然稚嫩,但难掩姿容的小脸,此刻正委屈地看着自己。 宫明坤突然觉得心中有些微疼的感觉,只是,这孩子本来就没办法像普通的孩子那样生活下去。 “小夜,很喜欢那些玩具?”他开口,静静地看着她。 “小夜。小夜只是很羡慕宣宣,她的爹娘可以给她买那些东西,也可以每天都和大家很开心的玩。小夜也想。”瑾夜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点哭腔。 宫明坤哑然,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瑾夜抬头便见到师父这般难过的样子,心里竟疼了几分,她立刻扑到宫明坤的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脖子,瓮声瓮气地说:“师父别难过,都是小夜的错,小夜知道师父一直都是为了我好。” 宫明坤心里就像被一根细针钻了进去,细细密密的疼痛,但又抓挠不到。他轻叹一声,抱着瑾夜小小的身子,低声说:“过些天赶红场的时候,我带小夜去城里的集市玩好吗?” 瑾夜惊喜地抬头看着宫明坤,使劲点头,裂开嘴笑着说:“好啊好啊!小夜最喜欢师父了!” “行了,只会给我添麻烦。”宫明坤松手,拍拍她的头笑道:“你知道那些夜明珠值多少钱吗?” “那些珠子很值钱吗?除了会发光,跟宣宣他们玩的珠子感觉都差不多啊。”瑾夜爬到宫明坤的腿上,找了个最舒服的地方坐好,抱着师父的头臂,一脸茫然地说道。 “你啊。一颗夜明珠可是能把这整个碧水村都买下来,更不用说你那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了。”宫明坤也没法生气了,只得苦笑着捏捏她那肉呼呼的脸说道。 “啊?这么值钱?”瑾夜瞪大了眼看着宫明坤,然后想到自己用三个碧水村换了一堆不值钱的小东西,心里顿时就怄了,她搭拉的脸,哭丧着说,“怎么办啊师父,小夜赔不起的。” “行了,这次就算是一个教训。几个夜明珠而已,碧水村的百姓都善良淳厚,送给他们也算是积德造福了。只是,以后可不能这么胡闹了,想要什么跟我说,只要不过分都会给你买的。”宫明坤轻声哄到,虽然表面上一直都是严厉淡漠的样子,但事实上却比谁都疼瑾夜。 “师父你放心,小夜以后再不会随便拿夜明珠送人了,这些还要留着师父娶媳妇儿呢。”瑾夜郑重其事的举起两指保证道。 “又胡说什么。”宫明坤的脸又变得有些严肃了。 “小夜才没有胡说,师父给小夜娶个师娘,就可以照顾师父了,小夜也可以多个娘亲,以后一家人在一起多幸福啊。”瑾夜傻乎乎地幻想着。 “有哪家姑娘愿意嫁给我这个有拖油瓶的人,而且那些夜明珠以后都是给你的,等你走了之后,一所茅屋一方贫田作伴,我也可以过过隐士的悠闲日子了。”宫明坤淡笑着说道。 “师父要赶小夜走?不要啊!小夜要一辈子都待在师父身边!”瑾夜一听这话,立马眼泪汪汪地看着宫明坤,一副可怜样。 “你这孩子。”宫明坤笑也不是恼也不是,只得无奈地一声叹息般出口,掌心温柔地划过她细软的头发,带着宠溺和怜惜。 第096章 师徒情重 转眼间,已是月余,日子过得倒是无风无浪,平静得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但实际就是如此,这一月中白水城什么大事都没有发生,而隐云也是一直按着最正常的流程运作着。 自从珞葵得知了冥祁轩就是自己一直挂念的恩人,连着有几日想去冥祁轩的别院寻他,但却被告知冥祁轩并不在别院,问之去处,那管事的人也不说明。如此一来,她又算是与冥哥哥失去了联系了。 而阳景也连着数日没有出现,哥哥和父亲也因为新皇上任,忙着处理朝中各事,绒柃这待不住的性子又跑到瀛洲去找千丝玩去了,而瑾夜也因为有事而到处调查忙个不停。 现在看来,倒真有自己一个人闲的慌了。 珞葵伏在书桌上,幽幽地叹了一声,觉得这快到夏至,暑气虽然不严重,却也让人打不起劲来了。 水儿端着水盆从外面进屋,就瞧见小姐这副慵懒的模样,虽然少了一些端庄,但倒也多了一抹风情。 她进屋放下盆子,一边擦着桌几花瓶上的薄灰,一边笑着对珞葵说道:“小姐要是觉得无聊,今天天气倒也不错,水儿陪您去郊外走走散散心如何?” 珞葵撑起来看着水儿忙活着,转眼想了想,说道:“下午我还是要出去一趟,还有些事得做。” “行,小姐要是自己找着事儿做,奴婢也就放心了。要奴婢陪着您一起去吗?”水儿做的极为专心。 “不用了,我一个人去就行。”珞葵打定了主意,便起身到了院子里,看着院中的绿草茵茵,烦躁的心情倒也平静了些许。 午饭用过半时后,珞葵略略歇息了一下,便坐着自家的马车,到了隐云。 此时隐娘正在后院的房中饮茶休息,见珞葵来了,便温柔地一笑,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柔声问:“怎么今天想着来师父这了?” “好久都没来看师父,怪想念的。”珞葵接过隐娘递给她的茶盏,微笑着说。 隐娘握着珞葵的手,端详着她的面容,有些担忧地问:“怎么看起来又消瘦了些,你这孩子老是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师父我没事,只是这段时间有些闷,没什么胃口。”珞葵宽慰道,她不想将她前些时间一直试图想找出霜捷的下落,只可惜所有的消息都石沉大海,霜捷这个人就像是彻底消失在这世上一样,但她却一直觉得霜捷还活着,在某个地方好好的活着。 “正好,为师之前煮了些长生粥,这就叫人给你盛一些来。你也该好好调养一下身子了。”隐娘说完,便吩咐伺候的丫环去厨房端长生粥来。 “师父,不用了,我也才刚用完膳食,现在也是吃不下的。”珞葵忙制止道。 隐娘拦住她,挥手示意那丫环快去,然后有些责怪道:“吃不下也得给为师吃一点,只可惜现在千丝不在这里,也没办法帮你看看上次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想必你爹和兄长也没时间顾着你,我这个做师父也撒手的话,难不成真让你这么胡闹下去?” 珞葵听到隐娘这席话,心里有些感动,不禁说道:“师父自小就对我很好,珞葵真是无以为报。” “傻孩子,说什么呢。为师只希望你这一生能平安幸福便足矣。”隐娘扶着珞葵的头发,眼中流露出一丝慈爱。 珞葵突然心中一颤,像是一股暖意涌进,温暖了整个身体。她眼角微湿,微微张开嘴,轻声喊道:“娘亲。” 隐娘浑身一震,没有料到珞葵竟会喊出这声话语,她也许久没有听到这一声流露出最真挚感情的呼唤了,心里竟有些隐隐的作痛。 第097章 珞葵入险 珞葵听到隐娘这话,立刻站起身来问道:“出什么事了吗,师父?” 隐娘握在手中的纸条被她微微一施用内力催成粉末,她严肃地看着珞葵说:“圣上登基之后,朝中流窜出一群逆反贼子,伺机想要对圣上不利,我也一直在追查他们的消息,今日终于有眉目了。” “师父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你找到足够的证据,定他们的罪,今晚他们会在千汇楼大摆筵席,进行商议。珞葵,此事须谨慎,千万莫要以身涉险。”隐娘认真的说道。 “师父请放心,徒儿领命。” 见珞葵离开,隐娘的脸上逐渐浮现出担忧,刚才的信息是圣上突然传令过来,而且还特意点明了要珞葵去执行这个任务,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情况。 隐娘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便走到书桌前,又写了一张纸条绑在刚才那只信鸽的腿上,将它放了出去。 但愿万无一失。 隐娘看着飞远的信鸽,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夜幕下的千汇楼,灯火辉煌,楼中檐下有数盏八角明琅灯亮晃晃流光如雪,天际绽出赤橙黄绿各色烟花,快照亮半边天空。灯火通明如昼,火树银花缭乱。更有楼内厅下室中满眼衣香鬓影,金冠银饰。 夜晚的千汇楼,是贵族仕臣出入的最佳时,坐在雅室中一边听着悠悠琴曲,一边品一杯醇香美酒,在赏着窗外的各色烟花,何尝不是一件惬意的人生乐事。 可是,此时这满楼的欢笑满眼醉意的人群中,却总有那么一些人心怀各种异样,试图掩饰在这灯红酒绿之中。 珞葵一身琴女的装扮,为了防止被认出,还特意让隐云里擅长易容之术的人将自己的容貌做了一些改变,此时的珞葵虽然不如真实容貌那般静美,但眉目间却显得清秀了许多。 她抱着一把箜篌,低头进了一间雅室,轻声说:“给各位大老爷请安。” 刚才还喧哗吵闹的一屋子因为她的出现突然静了一下,看起来像是为首的一个人挥手有些猥琐地笑着说:“来了就赶紧给爷些奏一曲,要是弹得好,大爷可是有奖赏的!” “是。”珞葵听到这不入流的话,眉间有些微皱,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坐到帘后,开始静心弹奏。 “啐!这是什么软绵绵的破曲啊!老子不要听这不带劲的玩意儿!”一首清曲刚奏到一半,桌边的一个人突然骂道。 珞葵停下弹奏,心中突然有些生疑,这些人的举止行为粗鲁俗套,而且一点也没有防备之心的感觉,若是要行那逆反之事难道不应该更谨慎一些吗,可是这些人却。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想到师父应该有十足的把握才会展开行动,还是平下心来认真执行任务。 “清歌小曲不喜欢,那老爷们想听什么呢?”珞葵虽然对这些人万分不耐,但为了任务,还是忍住了心头的不满,装作怯意的问道。 “嘿嘿,老子要听你们坊间的艳曲,小美人可会弹唱一曲啊。”那男人站起来朝她走去,满嘴的秽语。 珞葵不动声色地躲开,装作害怕地说道:“老爷,小奴不会这些。” “不会?嘿嘿,这又有什么关系,老子教你啊。”那男人笑得愈渐猥琐,动作也有些放肆起来。 珞葵抱着箜篌起身退了几步,心里暗道不好,若是来硬的定会引起怀疑,任务就会失败,但若是不反抗自己又会有难。左右权衡了半天,心想还是联络外面的人替自己解了现在的困境再说。 她一边慢慢后退着,一边单指波动了一下琴弦,清脆的琴声响起,那靠近的男人倒是没有注意到仍淫笑着向她靠近,珞葵心里却沉了下去,接应的人没有来。 她脸上掠过一丝惊慌,这信号传到那男人的眼中,以为这是害怕了,越是肆无忌惮地要去调戏。 第098章 受刑 迷蒙间珞葵听到低低的说话声,窸窣声传进耳中,牵扯得她只觉头痛难忍,但浑身却无力似乎连叫喊也发不出。 珞葵微微睁开眼,刚恢复过来的意识中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但身体被捆缚住的异样感,让她立刻想起自己现在身处的险境。 珞葵看到捆住自己的绳索,刚想施力挣开,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内力像是被封住了一样,完全无法运转使用,这个现状让她突然的惊慌失措。但珞葵还是竭力平复自己慌乱的内心,她知道现在这个对自己万般无利的情况下,若是再慌乱就更危险了。 她一边安慰着自己会有办法,一边观察着自己所处的环境。 是一间破旧的茅屋,屋中没有任何尖利的可以利用的器具,只有在自己完全没办法触及的一张破烂的木桌上,点着一盏油灯,那微弱的灯光连照亮整个屋子的强度都没有。 也就是说,她现在完全处于一种极其糟糕的情况中。 此时就算是在冷静的珞葵,心中的慌张感愈渐浓烈起来。 就在珞葵不断胡思乱想的时候,柴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那个为首的男人和另一个被称作大虎的男人。 “哟!大哥,这小美人还有点厉害啊,中了那么猛的药量竟然只昏迷了一个时辰就完全清醒了。”这大虎生的膀大腰圆,脸上一直带着轻浮的笑看着珞葵。 珞葵微微皱眉,想不出自己哪里出了岔子被他们抓住,但又不敢轻易开口,便一脸戒备地看着他们。 那位大哥则是没有理会大虎的话,只是走到珞葵面前,微微蹲下身盯着珞葵的脸看了半天,然后突然伸手粗鲁地扯下了贴在她脸上的一张薄如蝉翼的皮,一张精致绝美的脸便显露出来。 一旁的大虎忍不住抽了口气,震惊地看着那张比之前美上数倍的容颜。 珞葵大惊,盯着那男人说不出话来。 “啧啧。老子就说莫名其妙的让我们兄弟几个演场戏绑个小姑娘回来干什么,没想到还是个极佳的美人啊。”那男人咧嘴一笑,眼神极其不善地盯着珞葵。 “你们是被谁指示的?”珞葵此时不知怎么突然就冷静了下来,因为她已经从那男人的话中大概猜出了他们应该只是替人做事,这样的话他们应该不会为难自己。 “老子们也是替雇主做事儿,谁给钱谁就是大爷,至于是谁。嘿嘿,对不住了大美人,老子可不能说。”男人走到木桌旁坐下,早料到那位主子花了这么大笔钱叫自己绑来的定不是个简单的角色,现在看来这大美人不但人长得漂亮,遇到这种情况竟也不慌不乱。 “是不能说,还是不敢说呢?”珞葵挑眉看向他,神情满是不屑与挑衅。 “哟,还知道用激将法啊。”男人啧啧一声,起身朝珞葵走去,“大美人,话不能太多,看来老子得让你安静一点了。” 珞葵心下一惊,便看到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打开瓶塞的瞬间,一股熟悉的香味传来,她心知有异,还未来得及屏住呼吸,便觉得气海一阵翻腾,痛的她差点叫出声来。 “你。你做了什么。”她只觉呼吸间都像是被刀割一般疼痛,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地断断续续地问道。 第099章 解救 珞葵这一次抬起头来,望着大虎,眼中带着一些委屈和可怜,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大虎。 本来叼着烟管还一脸惬意的大虎,突然感到一束目光向自己传来,他扭头就瞧见那美人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哀哀地看着自己,仿佛有话要说。 他被着目光看的一下子心就软了,讪讪地放下烟管,走到珞葵面前说道:“美人啊,你也别怪大哥这么对你,他不也是怕你跑嘛。” 珞葵哀怨地看着他,低声说:“我的手都被绳子磨破了,好疼。”说罢眼中倒真闪着一些泪光。 大虎一看美人这都被疼哭了,心疼得不得了,慌忙说道:“爷看看。”然后就真凑到珞葵的身后看她被粗糙的麻绳绑住的手腕,果然看到那白嫩的皮肤上已经破了皮渗出了丝丝血迹染在了绳索上。 “大哥也真是的!竟然给美人绑这么紧,这都出血了都!”大虎边抱怨着边要伸手去解绳子,他一直都觉得这么娇弱的美人何必要被绑着呢,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珞葵见他要去解绳子,心中大喜,掂量着自己虽然没了内力,但只要用点力还是能够快速击晕这个大虎,只要先逃出去了,接下来的就好办多了。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大虎的动作,全身已经绷紧准备一解开束缚就全力攻击,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大虎!你在干什么!”一声怒吼突然从门口传来,男人怒不可遏地瞪着大虎。 大虎手一抖立马放开了绳子,但绳子的结头还没解开,珞葵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这下遭了。 果然那男人走进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珞葵一眼,然后一巴掌把大虎扇到一边,一个大汉就这样硬生生地被扇得撞到了墙上,然后摔下来,一口血混着牙齿从口中吐了出来。 “小姑娘,还会跟老子耍心眼儿了啊。”那男人看也不看被打昏的大虎,一把拽着珞葵的衣领把她提了起来,狠笑着说。 “我手被勒得有些疼,不能说吗?”珞葵也不心虚,倒是理直气壮地又有些委屈的抱怨道。 男人看她这副不慌张的模样,眯着眼看了半晌,然后松开她大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你这小姑娘可比老子以前遇到的那些软脚货强多了,要不是现在这个关系,老子倒真想跟你好好交个朋友。” “咳咳。咳。谁稀罕跟你们这些强盗土匪交朋友。”珞葵因为被揪住了脖子,呼吸不畅咳嗽了一会儿,但喘着气还是不屑地说道。 “啧,看不起老子?”男人佯装恼怒,板着张脸说道。 “那你把我解开,我就考虑跟你交这个朋友。”珞葵抓住时机就张口谈条件。 “这不行。虽然老子不怕你这个小姑娘能闹出个什么来,但这万一出点什么状况老子还要赚钱养兄弟们呢!”男人摇头拒绝道。 珞葵一听没戏,有些气馁,但她仍不放弃地说:“那你把解药给我,不解开绳子也行。” “解药?老子又没给你下毒,哪来的解药?”那男人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清珞葵是什么意思。 “胡说!你明明。”珞葵话还没说完,茅房的柴门突然被撞开,一个人飞了进来摔在了地上顿时不动了。 外面一下子吵闹了起来,像是打斗的声音,有人在喊:“大哥!我们被偷袭了!” “什么?妈的,是哪个孙子敢整老子!”男人随手操起一旁的两个板斧,大骂道。 第100章 端倪初现 虽然是夏季,但夜晚的山风仍旧有些刺骨,少了内力的保护,珞葵被这山风吹得忍不住缩了起来。 “冷吗?忍耐一下,一会儿就到马车了。”阳景见她冷得颤抖了一下,然后更加紧的抱住自己,拼命缩着,不禁温柔的说道。 “唔。”珞葵被风吹得有些难受,只得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然后又继续缩在他的怀里,尽可能地避开风。 阳景看她这幅难得乖巧地模样,心情不禁大好,脚下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回到温暖的马车中,珞葵裹着厚厚的毯子靠着阳景,虽然自身时不时地会冒出一阵寒意,但总算好了许多,她惬意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还是冷吗?”阳景觉得有些不对劲,虽说这山风凌人,但毕竟这个季节也不算是特别冷,珞葵却像是在冬季一般,非得把自己包着严严实实的才够。 “恩。可能是药的原因。”卸下了紧张,她也觉得有些累了,说话也是一副懒洋洋的腔调。 “一般的迷药应该不会有这么严重的后遗症。”阳景看她的样子,越觉得奇怪,他把珞葵的手从毯子中拿出来,切脉。 “你的内力去哪了?”阳景皱着眉问道,他很清楚的感受到,珞葵现在的经脉中没有任何流转的内力,就像那次一般,她的身体内仿佛被抽空了一样。 “药。”珞葵呢喃一句,困倦地看了一阳景,然后一头栽到他的怀里就沉沉的睡去了。 阳景有些无奈有些担心地看着睡得毫无防备的珞葵,将她搂住让她睡得更安稳一些,然后对马车外正在驾车的易仁说道:“先回轩丘府。” “是。”易仁简单地回了一句,继续专心驾驶着马车。 “陛下。”文服站在车帘外躬身说道,“孙安山说他被人偷袭,抵抗无能,被劫走了人。” “抵抗无能。”南宫冥坐在软垫上,端起小桌上的茶盏,盯着那杯中飘浮的茶叶,眼神有些不悦,“哼,没想到竟有人比朕先一步做了英雄。” 可惜他下得一步好棋,断了自己的路。轩丘阳景,还真是处处与朕作对啊。 南宫冥眼神阴霾地想着,然后嘴角突然勾出一抹阴冷的笑意,放下那茶盏对马车外的文服说道:“对孙堡主说,辛苦他了,让他带着他的兄弟们回去吧。” “陛下,您就这么放了那孙安山?”文服疑惑地问道。 “残兵败部留着也无用处,先让他回老巢喘息一下吧。”南宫冥冷冷地说道,然后平静地对文服说,“回去罢,今晚倒是演不了这好戏了。” “是。”文服低声应道,身影很快消失在马车前。 “阳景。哼,果真当年留了你一命就是个错误。”南宫冥看着窗外,眼神微合,掩去了其中的狠毒和绝情。 珞葵是在一片暖意中醒来的,她趴在软绵绵的床榻上,觉得整个身体都没了力气,就想这样一直睡着,倒真不想起来了。 “醒了?”熟悉而低沉地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点温柔。 珞葵听到这声音,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立刻坐起身来紧张地看着阳景问道:“我在哪?” 阳景轻笑一声:“现在倒知道防备了,刚才睡得倒是一点戒备心都没有,要是我真忍不住不小心。” “胡说八道什么呢!”珞葵羞嗔到,想也没想便一掌打过去,没想到打到他身上却没有丝毫力气。 第101章 没有解药 “你是怎么知道我出了事?”珞葵放下药瓶,静静地看着他。 这件事应该只有隐云的人才知道,而且当时与自己接头的人就出了事,现在这消息估计早就传到了师父那里,可是她却没有丝毫动静,反而是阳景率先赶来。她心里想着,大致已经知道其中缘由,却还是想问问他,看看他是否会对自己有所隐瞒。 阳景看她这副平静的样子,心知对方大概也猜出一二,自己要是随口胡说恐怕会让她生疑,便实话实说道:“是隐娘飞鸽传书于我,让我多注意一下你的安全,她觉得那消息有些问题。不过没想到我派易仁守着你们,倒真出问题了。”话到这里,竟有一些冷笑的意味。 珞葵自然是听出了话中端倪,便问道:“你是说,隐云的消息被人利用了?” “如果不是,又怎么会得到一个所谓了消除逆党的虚假消息,而其目的却恰巧是你呢?”阳景冷哼一声,明显有些不爽。 这南宫冥胆子倒挺大,为了珞葵竟然什么阴险的招数都想得出来,幸好这次有隐娘给自己提前报信,否则珞葵要是到了他的手上。 阳景这么一想,眉间的阴郁渐深。 “那师父她。”珞葵心知师父的脾气一旦知道消息有误的话,定会将隐云彻查一番,揪出那叛逆之人。 “怎么,现在自己的事还没解决,倒开始担心起别人来了?”阳景似笑非笑道,现在闲下来瞧她一身乐女装扮,倒比平时装束少了一份端庄多了一丝娇媚了。 珞葵见阳景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看,也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这略显轻浮的装束,慌忙抓着旁边的薄被把自己裹起来,没好气地说道:“脑子里就不能想些正经点的东西吗?” “呵,这可不能怪我。我又不是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看到自己喜欢的人穿成这般坐在我的床榻上,还不立刻扑上去,已经很不错了。”阳景看她这副戒备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愉悦。 “你可别胡来!”珞葵见他那意味不明的眼神,心里又慌了几分,连忙想从床榻上下来,结果脚却不争气地没了力气,摇摇晃晃地站不住。 阳景看她裹着被子撑着床沿站不稳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伸手搂住她,又将这不安分的人抱回到床榻上,莫可奈何地说道:“我又不会真对你怎样,这么害怕倒真让我觉得我成那衣冠禽兽了。” 珞葵忍了忍,还是把那句“你本来就是衣冠禽兽”的话给咽了回去,凭着阳景的性格,自己要真说出这句话,就算不出什么事,也会被折腾一番。 “早知道当时就应该问问孙堡主到底哪瓶是解药了,也不会搞得现在这样束手无策。”珞葵盯着那两瓶药抱怨般的喃喃自语着。 “不觉得奇怪吗?”阳景回想当时的场景,突然开口道。 珞葵没有听懂他话中的意思,疑惑地抬头看他。 “孙安山为人向来爽快耿直,若是他真给你下了封住内力的药物,在那个时候就一定会给我们说明并且给出解药,况且今天的事也算是他欠了我的一个人情,又怎么会躲躲藏藏的不把这件事说出来呢?”阳景平静地说道。 “你是说,孙堡主根本就不知道我被封住内力的事?”珞葵想起之前孙安山对自己的一系列举动,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想,他根本就是认为你是没有功夫底子的,否则也不会这么不把你放在眼里。”阳景一语命中,虽然最后一句话让珞葵眉眼一跳,很不乐意,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也就是说,封住我内力的另有其人?”珞葵皱眉继续想着之前的情况,企图找出一个空白时间段能发现其中的不对,“可是。在我被迷晕之前,我都可以催动银芒。” 阳景见她这般苦恼的样子,伸手摸摸她的头,安慰道:“先不着急,至少我们现在可以得出解药并不在这里,你也不用在纠结到底哪瓶才是真的了,不是很好?” 第102章 夜话情谈 阳景感到怀中的人突然就没了动静,嘴角微微上扬,又搂紧了一些。 珞葵隔着薄薄的衣衫贴着他的胸口,那沉稳的心跳用力地震动着自己的耳朵,传遍了身体内的每一处空白,就像被引领着,两人的心跳声仿佛融在了一出。 “以后别再出任务了。”阳景突然低声道,那略有磁性的声音在微微晃动的昏黄烛火下,在安静的房间中回荡着,传进她的耳中,带起一点颤栗。 “我知道你在担心我,可是。”珞葵欲言又止,她知道这几次的任务自己都受到一定程度的危险影响,而阳景也救下自己两次了。就算是要她讲出什么说服的话来,只怕是连自己都不能相信。 “既然知道我在担心,你又在犹豫什么,情分?这么多年你为隐云做了这么多的事,只怕早就还清了。况且你并不欠别人什么,我们所做的不过是愿意为你而做,又何尝会想要什么回报。”阳景静静地说道,平稳的声音一字一句沁进她的心中。 珞葵闭上眼,脸颊靠在他的衣服上,感受着那细致的纹理摩擦在肌肤上的触觉,心中从之前遇险时的惊慌到获救的激动,再到现在的宁静。她突然意识到,很多时候只有这样靠着阳景,嗅着他衣上只属于他的淡淡的气味,心里才会真正的获得平静,就像真正的归入。 “可是我却不允许自己只接受而不给于,否则我会觉得自己太过自私,我不能原谅那样的自己。”珞葵声音轻轻地,却带着不由言说的坚决。 “你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 这句平静地话却如一枚小石子投到了如镜面般的水面上,溅起点点水珠泛起了涟漪,也打破了一直以来的死寂。 珞葵抬起头看着他,那依旧深邃引人陷入的双瞳映在烛火下,带着一点微光,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眼,像是入了迷。 阳景看她这般专注的神情,喉间微微动了一下,开口,声音竟有些哑:“别这样看着我,我会忍不住的。” 珞葵听到这话,脸微微一红,但还是没有移开眼,她微微勾唇:“你不也是不能做到真正的自私吗?” 阳景抬眉,觉得有些有意思,他笑着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珞葵撑着阳景微微坐起来一些,头搭在他的肩上,偏头看着浅笑道:“你嘴上说着要对我怎样怎样,但实际却还是什么都不会做。你若是真自私,又怎么会顾忌我的感受。” 阳景微微低下头看着她,恍惚间觉得那原本清丽娴雅的容貌在微暗的烛火下也变得艳丽了几分,心神微动,他勾唇邪魅一笑,便咬住了她的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唔。”珞葵没料到他竟会是这种反应,一惊身子便往后倒,阳景便顺势搂着她,两人一起倒在了被榻上。 “唔!”珞葵越发觉得身上人的手有些不安分了,连忙挣扎着,可惜无奈现在的自己是没有半分胜算的,很快便被吻得整个身体都软了下去。 阳景这次算是各种豆腐都吃够了,才满意地松开嘴,又在她的颈上咬了几个深深浅浅的红印,复而抱着她轻笑道:“我什么都不会做吗?” “你!”珞葵此时面若桃花,再多责备的话也不知该如何出口了。 “我可不像你口中的那些人,我想做便做,至于顾忌,也不过是怕真惹得你恼羞成怒了不理会我。”阳景指尖擦过她微湿的唇角,眼神渐深。 珞葵算是知道任何常理都对这人没有用了,她索性不再说话,老老实实地靠在他怀里,倒像是要睡觉了。 “呵,闹够了也好,今天也算是被你折腾了一番。”阳景见怀中的人终于老实下来了,淡淡笑了一声。 “我没。”珞葵有些不服气,争辩的话还没出口,一想到要是再这么闹下去,不知道又要到什么时候,恐怕今晚是不要想睡觉了,便忍了回去。 第103章 生气的哥哥 阳景见好友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脸上带着调侃地笑,说道:“微生你们俩果然是兄妹,连被逼急了的反应都是一样。” “你别胡说。”珞葵见阳景一点都没收敛的样子,瞪了他一眼,嗔怪道。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阳景微笑着回看她,神色愈渐温柔。 骆恒在一旁看着两人这般旁若无人的眉目传情,更是一处气打不过来,没好气地说道:“既然小葵什么事都没有,那我们就告辞了。”说罢便扶着珞葵准备出门。 “哥。”珞葵万分无奈的看着骆恒。 “小葵你不准说话,先跟我回家。”骆恒此时正在气头上,什么话听不进了。但手上的动作还是尽可能的迁就着珞葵的步调,慢慢走着。 珞葵看到哥哥这样子,又想笑又必须得忍着,她回头看了一眼慢悠悠地跟在他们身后的阳景,视线对上阳景,两人心领神会般默契一笑,她便又回头老老实实跟着哥哥慢慢走。 “哼!”骆恒又怎么会没看到两人间的互动,但又不好发作,只得不满地哼了一声,提醒两人。 珞葵低下头无声的笑了一下,然后又淡定地抬起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骆恒将妹妹小心搀扶上马车后,刚准备自己也上去,阳景在一旁突然开口道:“微生,借一步说话。” 骆恒虽然还是有些生气,但看阳景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了,便也平下心来转身跟着阳景走到马车一边,然后没好气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我准备带珞葵去一趟瀛洲。”阳景简短地说道。 “什么?”骆恒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看着阳景。 “珞葵内力被很奇怪地封住了,只有她的一个朋友能帮她。”阳景耐心解释道。 “既然如此我带小葵去就好了,为什么要交给你这家伙!”骆恒虽然跟阳景一直是朋友,但事情一旦牵扯到妹妹身上,他就没有任何原则了。 “现在的情况,你能走吗?”阳景突然冷冷笑了一下。 骆恒皱眉,有些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父亲几乎是要急着将微生家交给自己,最近接手了太多麻烦事,自己也有些应接不暇了。 “可是你不也是刚接手了轩丘府,难道事情都处理好了?”骆恒想着有些不对,按理说阳景应该比自己更忙啊。 “渊皇现在有削弱轩丘府的意思,朝中自然无事,而且府内那些事也不过过眼就好,我去之前会把一切事务都安排下来。”阳景随意地说道。 骆恒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也不得不承认阳景和那个人之间倒有着很多共通之处。 “既然这样就说定了,珞葵的事你放心罢,我还是知道分寸的。”阳景看出骆恒的顾虑,淡笑着说道。 “你要是知道分寸就好了,反正小葵的事,我是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就松口的。”骆恒不爽的说道,但语气还是明显的有了让步。 “呵,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阳景拍拍骆恒的肩膀,微笑着。 骆恒皱眉,越听这话越觉得不对,但又挑不出什么毛病,便硬邦邦地说道:“那我先回去,你安排好之后告诉我。” 阳景点点头,心道这骆恒还真是护短到一种极点了,真不知以后要是珞葵真到了轩丘府,这骆恒会闹腾成什么样。 第104章 出发前的一夜(一) 过了两三日,阳景已经将自己要离开的这段时间的府中各种事务接由管家交托下去,朝中那边自己虽现为宰相,但是却明显比以前还要清闲地多,所以一折告假书呈上去,也不管结果如何,便安排好出行的马车以及随行护卫仆从,一切办妥之后已经到了入夜时分。 阳景站在房间的窗栏处,望着窗外夜空中那轮皎月,勾唇一笑,便离开窗前,乘着夜色来到微生府珞葵的所住的小院。 他没有惊动那些丫环仆人,而是直接熟门熟路地进了珞葵的房间。 刚一踏进房间,入眼便是侧躺在长椅上正在小憩的珞葵。 裁剪精细且单薄的绫衣如第二层肌肤般包裹着她美好的身段,微微敞开的衣领之下,露出小巧的锁骨和大片白皙的肌肤。放下的长发随意地散在身后,但又有那么一两缕细发诱惑般地顺着她的脖颈落进了衣领中,一双莲足垂在一边,仿若怕冷似的微微瑟缩了一下,精致得可爱。 此刻的珞葵,美得亦如那误入凡尘的沉睡中的仙子,却又带着极致的魅惑,叫人一时心旌神摇,欲罢不能。 阳景站在门口看着她眼神逐渐变深,只停了片刻,就刻意隐去脚步声朝她走去。并没有打算吵醒她,阳景俯下身凑向她的脸,在几乎要吻到对方的距离时停住了。一时间,呼吸相闻,他静静地看着她的安宁的睡容,然后抬起手抚向珞葵的面颊。 珞葵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只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息向她袭来,条件反射般,她倏然睁开眼,在还未看清面前人的模样就伸手一挡,然后趁着距离拉开的空档,身子便想敏捷地移开。 只可惜。她忘记了自己现在没了内力,原本灵活地身体此时倒像是个累赘,她连一跃而起的力气都没有,倒是脚因为不小心撞到了椅子腿,一声轻脆的撞击声后,珞葵皱着眉憋红了脸又倒了回去。 “呵。”阳景看到她憋红着一张脸,眼泪花花地捂着脚倒回到椅子上,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珞葵被这么一撞,也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这偷偷摸摸的人是阳景,虽然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但脚踝处传来的阵疼以及阳景那明显嘲笑般的低笑,让她不由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准笑了!” “咳。我只是从没见过珞葵也有这么笨拙的时候,我可没有恶意的。”阳景停下笑,但脸上还带着一丝打趣般的笑意。 “哼,堂堂轩丘府的少当家,竟然也学着当采花贼,擅闯姑娘家的闺阁了。”珞葵没好气的说道。 阳景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坐到珞葵的身边,拿开她捂着脚踝的手,仔细察看了一下脚上肿起的一块红包,便从怀中拿出一瓶药,将那药瓶中的一些液体倒在了肿起的地方,待药水完全敷在红肿上后,阳景便用手轻轻揉着她脚上的伤,神情认真而专注。 珞葵看他这般贴心的举动,脸又红了几分,再多挖苦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是红着脸看他的动作。 阳景见脚踝上的红肿消了一些,看她也不是那么疼了,这才放缓了动作,看向她眉一挑,嘴角带着揶揄地笑道:“我这采花贼可是专一的很,只采你这一朵花。况且。”他突然探过身低下头,俯在她耳边轻声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若是过了花期可就不好了。” 这句暧昧意外极其浓郁的话,随着他抚在脚踝肌肤上轻缓的动作,珞葵心上一阵颤栗,连忙想缩回脚,却被他一把抓住。 “别乱动,小心又撞到哪儿了,到时候还没出发就弄得一身伤,你哥哥又得找我算账了。”阳景知道这是害羞了,软言哄到。 珞葵一张娇颜飞上红霞,她抿了抿唇,恢复了平静,推开他淡淡道:“说吧,怎么这个时候跑过来,明天不是要出发了吗?”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明天一早出发的时候再说也没什么影响,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造访呢? 第105章 出发前的一夜(二) 珞葵并没有如他想象那般的反应,她只是低下头,伸手抱出他,头埋在他的肩侧,默然不语。 阳景看着她,心中一阵异样的暖流划过,倒是觉得从未有过的心暖。一时也无言语,两人相拥在那窗前,唯有那月光怕惊扰似的默默地飘入窗口,落在他们的身上。 “你的身上,有新鲜的血味。”因为把头埋着的,珞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闷,却如一击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上。 阳景有一瞬间的沉默,但他很快平静下来,不觉轻笑。 他低下头,那因为低垂着而被长发遮挡住的脸落进眼中,伸手将一侧的长发替她别在耳后,那神色不明的眼仍不看他。阳景拾起一缕长发在手中,低头虔诚般地吻了吻那缕头发,低声道:“我最爱你散着头发的样子,因为这是独属于我的,可是现在却有人来打扰。你说,我又怎么会愿意?” 珞葵愣了一下,随即一声叹息道:“你什么都不愿同我说,自从梁垣府出事之后,我就感到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会发生。担忧没过多久,明皇驾崩,伯父暴毙,还有银环解散。你不觉得,这些事接二连三发生的也太过巧合了吗?” 阳景静静地听着珞葵的一番话,神情愈渐的淡定。其实他也知道,凭着珞葵这喜欢一探究竟的性子以及那聪明的脑袋,就算一直瞒着,她也会借着一些蛛丝马迹猜出几分来。 他这样一想,忍不住无奈地轻笑一声,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珞葵,你就不能装得糊涂点吗?为夫的压力可是很大的。” “别想着敷衍我,这招没用的。”珞葵虽然因为那句为夫弄得有些心跳快了几分,但还是冷静地说道。她知道,他这是又想趁机转移了话题。 “呵。”阳景一看对方不吃这套了,微微一笑,指尖擦过她的唇瓣,那俊美的脸此时却显得有些邪魅,“这么关心这件事,是在担心我吗?” 珞葵伸手抓住他那不安分的手指,轻声道:“是,我在担心你。渊皇上位不过短短两月余,手法却如此老道毒辣,除去了很多不愿听从他的势力,我想银环的解散恐怕也是因为他。你现在即当朝为臣,若不小心谨慎,恐怕轩丘府也。” 她的话还没说完,阳景便捂住了她的嘴,眼神中带着一点严肃:“有些事情在心中知道便罢,当心落人口舌。” 珞葵自知言语有些不当,立刻点点头,便不再说话,只是担忧地看着他。 阳景放下手,淡淡说道:“你说的这些我自然也都知道,况且我毕竟是轩丘府的当家,也会在行事的时候考虑到这些,你放心。” “可是这次你为什么要跟我一起去瀛洲?朝中之事你不管了?那渊皇会让你做这种玩忽职守的事?”珞葵一听急了,连着问了几个。 阳景按住她,免得她一激动从案几上跳下来,又撞到哪里,然后笑着安抚道:“渊皇现在一直觉得轩丘府锋芒太盛,我上奏请假离开朝野,不正也是给他一个定心丸,说明我这个新任的当家对朝野和家族之事并不上心,不会给他造成任何威胁。所以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珞葵一听他这么说,心里细细一想,也觉得有道理,一颗心便放下来了,神情也缓和了一些。 阳景含笑看她脸上这戏剧般的变化,开口:“看到你这么关心为夫,那就再给你奖励一个秘密吧。” 珞葵诧异地看着他,不知这又是唱的哪出。 阳景眼角微挑,低头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明皇并不是亡于恶疾。你只需要知道这一点便足矣。” 心猛地一跳,未料到事实竟是如此。一时间,珞葵脑中一片混乱。 “也就是说。”她皱着眉刚要发问,却见阳景眼神有一丝变化。 第106章 出发前的一夜(三) 熟知一切的现状的阳景,当然比起只能靠推测而胡思乱想的珞葵要淡定的多,倒是也欣赏够某人的窘样了。阳景微微一笑,将她抱下来,轻声说:“试试看,好些了吗?” 珞葵此时内心慌乱,也没想那么多,便顺着他的意思,双足踩在有些微凉的地面上,受伤的脚踝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她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脚应该是消肿了,有些奇怪地问:“怎么这么快就不疼了?” “孙堡主的药果然是奇物,看来以后有机会我可得好好谢他了。”阳景微笑着说道,表情甚是满意。 “那些药。不是不知用处吗?”珞葵疑惑地问道,当时她还一度苦恼以为那解药也在这里面。 “孙堡主脱了困传信给我,我自然也就把这个问题解决了。”阳景随意道。 “那还有一瓶药呢,又是做什么用的?”珞葵不禁好奇心大起,问道。 阳景却神秘一笑,卖关子一般说道:“若是有机会,说不定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语毕,也没等珞葵再问什么,他便突然单手撑着窗框,跃了出去。 珞葵完全没料到阳景竟会从这地方出去,她愣愣地看着他跃出窗口,似乎就要离开。手仿佛不受控制般,伸出窗户一把扯住了阳景的衣角。 阳景停下了,看着那扯住自己衣角的骨指纤细的手,眼中透出一丝狡猾:“怎么,又舍不得我走了?” 珞葵在揪住他衣角的瞬间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又做了愚蠢的事,立刻松开手,淡定地说道:“别乱想,我只是想让你小心一些,别被发现了。” “夫人放心。”阳景轻笑,看着她。 “行了,你快走吧。不然来不及了。”珞葵脸红了一下,那两个字竟让他如此自然地就说了出口,心中泛起一丝暖意。 阳景含笑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手臂一伸,隔着窗户将珞葵一把揽过来,吻了下去。 悠长的深吻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唇齿被强制却温柔的舌尖撬开,不同于以前的轻吻,带着不容抗拒的侵入掠夺着她的呼吸,要将她的一切都占领。 伴随着脚步声的靠近,他终于放开了她,深深地看着她低声说了一句:“明早我会来接你。”然后转身离开,高大的身影融入夜色。 “小姐,怎么不关窗户啊,还光着脚。虽说已经是夏季了,可这晚上还是有些凉意的,要是再生病就不好了。”水儿领着几个婢子端着沐浴用的热水走了进来。 仿若从一个漫长的梦中醒来,珞葵恢复神智,收回看向窗外的眼,淡淡地应了一声,便朝屋内走去。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绿玉香气吹进屋内。 “明年的樱花应该会开得更艳吧。”低低的自语,带着意味不明的一声叹息。 水儿呆呆地看着珞葵,不明其意。 一阵幽凉的轻风吹来,水儿不禁颤栗了一下,这才想起该做的事,忙吩咐着婢子们调好沐浴的水,和准备用具。 刚才的那一瞬间的奇怪气氛消失无踪,微生府仍旧是从前的那个微生府。 第二日,珞葵刚起床在房中用完早膳,骆恒便又黑着一张脸来找她了。 珞葵一看他这脸色,就知道一定是阳景来了,便吩咐水儿将桌上的餐食都收拾,然后起身去给骆恒煮茶。 第107章 瑾夜的加入 原本定好的启程时间,就被骆恒这样磨叽磨叽地给推后了两个时辰,终于在珞葵的眼神攻势下,他放弃般地搁下茶盏,有些不开心地说道:“好吧,我们去前厅吧。” 珞葵微微一笑,放下了茶壶。其实所有的东西都已叫水儿领着丫环下人们装备完善了,可哥哥却把自己留在这里,其实也是因为担心吧。毕竟,自从五岁那次的经历,哥哥就很少让她离家出远门,瀛洲虽说比冥州要近些,但毕竟也是要小半月的时间。 “哥,就算你不相信我,你也应该相信阳景啊。”珞葵乖乖地跟在骆恒身侧,轻声说道。 “哼,我更不放心那小子。小葵,反正你要随时提防着他,不能被占便宜了知道吗?”骆恒一边走着一边嘱咐着她。 珞葵无语了半晌,偏头看着骆恒说道:“哥,你别闹了。” “小葵,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哥!哥哥我一直都是在为你着想啊,你不是不知道,轩丘这个人一天没个正经心思。”骆恒还在一旁絮絮叨叨个没完,珞葵一眼就瞧见迎面过来的阳景和他身旁的瑾夜。 “瑾夜,你怎么会过来?”珞葵有些惊喜地加快步子走到瑾夜面前,拉着她问道。 “我。珞葵,我想跟你们一起去瀛洲,可以吗?”瑾夜吞吞吐吐地小声说道。 “嗯?瑾夜想去瀛洲做什么,冥大哥最近还好吗?”珞葵携着瑾夜热热情请地走在前面,也不管身后两人。 骆恒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就这样把自己扔在后面的妹妹,然后瞟了一眼身旁的阳景,发现这家伙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倒是一点都不为意。骆恒这才正了正衣服,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便跟上了珞葵她们。 “轩丘公子,您怎么还在这里?”一个俏生生的声音在阳景身边响起,水儿端着收拾过的东西,问道。 阳景转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再去给你家小姐找几身男装放到车里吧。” 说罢,便也离开了。 水儿有些疑惑地看着阳景离去的背影,但还是转身去了小姐的房间,找她以前穿过的那几身男装了。 这边,珞葵拉着瑾夜边走聊得愈欢。 “主人这些日子忙的很,他见我一天无所事事的,便让我到处走走,也不管我。我今天本想来找珞葵你玩的,结果刚到府上就看到轩丘公子告诉我说你们要去瀛洲,我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和你们结伴出游,好好游览一下也不错。”瑾夜笑眯眯地说着,有些日子没见她,倒是瘦了一些,脸上少了些婴儿肥,倒显得要漂亮一些了。 “这样也好,多了一个伙伴,我在路上也不会乏味了。”珞葵听着有些高兴,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一些。 “我还担心会不会打扰到你们呢。轩丘公子不会生我气吧?”瑾夜小声地问道。 “他为什么要生气啊?”珞葵有些没明白。 “只要瑾夜姑娘不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珞葵黏在一起,我是不会在意的。”阳景的声音冷不丁地从旁边冒出来,他脸上带着玩味地笑。 “你过来做什么,别打扰我跟瑾夜。”珞葵这下就算是才糊涂也明白阳景的意思了,她脸有些微红,略微责备地看着阳景。 “我只不过表达一下我的想法,瑾夜姑娘明白就好。”阳景微微一笑,自觉退到了后面。 “珞葵。要不我还是不跟你们一起去了吧。”瑾夜看向珞葵眨着眼睛笑着说。 “瑾夜你别管他,我们说好就是了。待会儿我让水儿去帮你收拾东西,然后你就留在这里跟我们把午膳用了,晌午过后我们就出发。”珞葵眼中含笑,心情愉快了不少。 瑾夜看着珞葵这么热心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感动,她有些感激的说:“珞葵你对我这么好,我真不知该怎么报答你才好。” 第108章 启程 虽然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不少,但珞葵她们还是在晌午之后顺利启程。 许是太久没有出过远门,一路上珞葵虽然都好好的端坐着,不像瑾夜一会儿跑到马车前端掀开帘子和驾驶马车的易仁开心地聊天,一会儿又趴在车窗边兴奋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但她脸上一直带着的不曾消去的笑意,却也表现出了她心中的高兴。 “少爷。”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易仁便站在车外向阳景禀告,“前面的路因为山石滑坡给封住了,我们得绕一条路走。” “天黑之前能到最近的小镇吗?”阳景听后也不说别的,直接问了这最关键的问题。 “恐怕不行,绕的路太远了。”易仁平静的声音却让珞葵的心沉了些许。 “还有别的路吗?”珞葵有些着急地问道。 “没有了,微生小姐。”言简意赅的回答。 “易仁,继续走吧。”阳景随口吩咐道。 “是,少爷。”易仁接了主人的命令,便回到了前端,一声清脆的轻啸,马车继续平缓的前进。 “看来今晚我们得在野外过夜了。”阳景端起的茶盏停在嘴边,他别有深意地看着珞葵。 “风餐露宿也挺有意思的,对不对啊珞葵!”瑾夜一听今晚可能会在野外过夜,更兴奋了,她早就想体验一下以天为盖地为床,这种侠客般的生活了。 珞葵无奈地看了一眼兀自开心的瑾夜,又瞪了一眼阳景,将心头的不安埋下。 “别担心,虽说是野外,但这一段都是属于白水城的地界,除了可能会有野兽,其他的有危险性的东西还是没有的。”阳景慢慢说道,也不知这话到底是在宽她的心,还是要吓唬她。 珞葵脸一白,心中所怕的事还是被提出来了。 “珞葵?你怎么脸色不好啊,身体不舒服吗?”瑾夜就算是再粗心,也发觉了珞葵的不对劲。她心想,珞葵作为常年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身子娇弱禁不住这马车的颠簸,怕是觉得有些不适吧。便好心从怀中取出一瓶小药,倒出一粒来递给珞葵。 “这是。”珞葵有些惊讶地看着瑾夜递给了自己一粒药丸,接过之后不禁问道。 “这是静心丸,以前师父教我的方子,我平时都会做一点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珞葵你吃一粒吧,会好受一点。”瑾夜笑着说,那双大眼睛一笑便如弯月,是不参杂着任何心机的微笑。 珞葵看到她这么贴心的样子,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便微微一笑,就着茶水将那药丸咽了下去。 “瑾夜姑娘,能请教一下,尊师是谁吗?”阳景在一旁看了许久,突然开口问道。 “师父叫宫明坤。”瑾夜说完,突然苦笑道,“只怕现在很多人都已经快忘记这个名字了吧。” “曾经名震世间的天下第一神医宫明坤,直到他遭遇不测之后,于此至今都已经没有人能超越他的盛名了。”阳景平静的说道,突然话锋一转,“可是,我从来都没听说过,宫神医还有一位徒弟。” 珞葵侧脸看他,不知道阳景到底想做什么。 “师父收我为徒的时候,他已经隐世,你们又怎么会知道我这个小徒弟的存在。”瑾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看着阳景脸上神色不明。 “这倒是事实,宫神医虽然名盛一时,但因为归隐地太早,所以在江湖上并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波。”阳景淡淡的说道。 珞葵眉眼一跳,也想起来了,这么说来的话,自己又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去找千丝,而不就让瑾夜帮自己解了困扰呢? 第109章 野外之夜(一) “瑾夜,你还好吗?”珞葵听到这里心里也有种震惊的感觉。她看到瑾夜明显变得惨白的脸色?6;“我没事。”瑾夜回过神,对着珞葵笑笑说道,但脸色还是有些没缓过来。 “瑾夜姑娘不要在意,这只不过是我很早之前偶然得知的一个偏道消息,其中的真实性我也不能保证。”阳景淡淡地说道。 “我知道。但是轩丘公子,我还是要谢谢你告诉了我一个很重要的消息。”瑾夜轻轻吸了一口气,对阳景笑道。 “举手之劳而已,瑾夜姑娘不用在意。”阳景单手撑在靠垫上,身体向后斜靠着,一派惬意地轻笑道。 “我们晚上。真要露宿?”珞葵坐在一边,忍了忍,还是憋不住说了出来。 阳景扭头看着珞葵满脸的纠结表情,嘴角勾起一抹笑,说道:“别害怕,你和瑾夜姑娘就睡在马车里,我跟易仁会在外面守着的。” “你可以吗。”珞葵没想到阳景也会去守夜,他虽说功夫极好,但毕竟也是大少爷,会习惯吗。 阳景无谓的一笑,说道:“易仁一个人守一整晚的话容易疲劳,也影响明天的驾车。况且若是瑾夜姑娘不在的话,我还可以待在马车里,现在只能出去避嫌了。” 珞葵和瑾夜两人同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去跟易仁大哥聊天!”气氛沉默了一会儿,瑾夜识相地说了一句,便跑到了马车前端找易仁去了。 剩下车内的两人颇有大眼瞪小眼的架势,珞葵扶着车窗看了看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天空,在瞅瞅那白日里风光旖旎的山林景象,在愈渐浓暗的情况下变得像是隐藏着利爪的凶兽,远处那黑乎乎的林子中仿佛随时会跑出来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 珞葵越看越害怕,连忙拉下车帘,老老实实地坐在车里,捧着热茶安抚自己惊恐的内心。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胆子这么小。”阳景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眼中的笑意就没消失过。 “以前我有一技傍身,想着就算遇到危险也可以凭着自己抵挡一会儿。可是现在。”珞葵一想到若是出现什么突发情况,阳景要是照顾不及自己,她就是连躲避的能力都没有,心里就越想越害怕,捧着茶盏的手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冷静一点。”阳景看她害怕成这样,也不再开玩笑了,起身握住她不断微微颤抖的手,沉声说,“知道为什么你会害怕吗?” 被阳景温暖的手包裹住,她觉得自己似乎不那么紧张了。珞葵抬眼看着他,茫然地摇摇头。 “因为你宁愿相信自己,也不愿意相信别人。”阳景淡淡一句,却让珞葵心惊,就像一直隐藏的不肯显露出来的疮疤,被人突然掀了出来,敞在烈日之下曝晒。 她低下头,不愿意说话。 阳景喟叹一声,将她拉到自己身旁,然后将她的下颌抬起来,强制让珞葵看着自己,然后说道:“既然都知道原因,为何又不试着交给我一次?” 她看着他眼中一弯幽潭,浓墨沉沉。心里突然宁静下来了,唇瓣微微开阖:“既然如此,今晚就辛苦大少爷了。” 此时惊慌不再,明亮的眼中只剩满满的笑意。 阳景见她想明白了,不由勾唇一下,迅速地吻了一下她,然后低声说道:“遵命,我的夫人。” “你别。瑾夜还在这里。”珞葵惊得一下子推开他,脸红了几分。 “珞葵!易仁大哥说现在山里风大雾大的,就不再走了,咱们今晚就在这小林子歇一晚。”瑾夜嚷嚷着掀开帘子,看到两人仍是分开坐着,但珞葵脸上明显的红晕,让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但瑾夜自然还是懂的装糊涂,她大大咧咧地走进来,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然后对阳景说:“就请轩丘公子将就一晚了。” “不必客气。”阳景说完,便起身出了马车,准备过夜的东西。 瑾夜也在车内的后端翻找着睡觉用的物什,珞葵见状,便帮她整理着,然后找出一床薄被,拿着它出了马车。 第110章 野外之夜(二) 珞葵一边系着腰间的涤带,一边猜着阳景这家伙又在打着什么主意。一旁的瑾夜换好衣服,早就跑出去咋呼着帮易仁拾捡柴火,从出了白水城后这丫头就没一刻消停过。 珞葵一身俊俏的男装走下马车,就看到阳景坐在火堆边气定神闲地看着那跳动的火焰,他觉察到珞葵之后,便转头看着她,一直向自己走来。 “看着我作什么,衣服哪里不对吗?”珞葵走过去坐到了他身边,发现阳景一直看着自己,觉得有些不自在。 阳景微微一笑,收回目光,复而又看向那燃烧着的明亮火焰,说道:“我想起许久之前在千汇楼,也是见你一身男子打扮。倒是什么衣服都适合你似的,我见了你那么多的样子,却觉得每一种都很好看。” 珞葵没想到这人一来就开始说着腻死人的甜言蜜语,她第一反应不是羞涩,反倒是紧张地东张西望,唯恐有谁会在旁边不小心听到,那就惨了。 阳景看她这紧张兮兮地样子,不禁笑了出来,然后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说道:“你怎么这么可爱。” 珞葵红着脸拍走头上的手,拿起手旁的树枝拨弄着火堆,寂静的山间野林中不时响着“哔剥”的火星爆裂声,珞葵望着黑漆漆地树林深处,不由缩了缩头。 “你不是想知道我到底想做什么吗?”阳景在一旁悠悠开口。 “你要告诉我?”珞葵有些惊讶,一直以来阳景在很多事情上对自己都是采取守口如瓶的态度,没想到现在他竟然主动提了出来。这不得不让她有些受宠若惊了。 “瞒了太多的事,偶尔当做小奖励告诉你一两件还是可以的。”阳景这话说的大言不惭,珞葵却听得有些不乐意,但不乐意也只是心理嘀咕几句,表面仍是老老实实的不做声。 阳景看到珞葵这个样子,自然也是知道她腹诽的什么,他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从白水城到瀛洲,会经过占东堡,我打算顺道去拜访一下孙堡主。” “孙堡主?”珞葵起初有些惊讶,但回头一想那天阳景来救自己的时候,两人的言语中好像牵扯出什么,或许阳景此次前去应该就是为了那事的吧。 “看来你应该猜出个大概了。”阳景见珞葵思索着,也不在意,他看到远处正在忙碌的易仁和瑾夜说道,“而且那孙堡主早年与宫神医交好,想必也能给瑾夜姑娘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你是怎么知道瑾夜在查宫神医的事?”珞葵有些奇怪,这件事她一直保守的很好,就算是之前托卢丈调查关于宫明琨遇害一事,也完全没有提及别的信息。那阳景又是怎么知道的。 阳景早就料到她会如此,轻描淡写般说道:“我只告诉你一件事,便是隐云大部分得到的信息消息,都是从我这里所知。” 珞葵心里一震,惊的跳了起来,也不顾什么形象了,她盯着阳景,表情难以置信。 “坐下来说,别这么一惊一乍的。”阳景淡定地说到。 珞葵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失了分寸,连忙静了静心神,又坐了回去,低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就是如此,我拥有连当今圣上也无法得知的所有的信息,很多事情,他都是必须要从我这里才能得知。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认识孙堡主,也能得知瑾夜姑娘的事。”阳景淡淡地说到,一点也无所谓的样子。 “你的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珞葵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内心的震惊,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问道。 她知道这个秘密意味着什么,在阳景将这个秘密告诉她的同时,她就不得不与他同时担负着这个风险。但是她并不因此感到沉重,相反她已经感受到越来越贴近阳景的世界,能与他共同进退,而不只是一味的被保护。 “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不该知道的,我也不会让他知晓。”阳景意有所指。 珞葵虽然不明白他所指的是谁,但也知道此事不用再告诉第二人。 第111章 拜访占东堡 几句话后,两人都感到有些倦意了,很快便各自入了眠。 或许是真被阳景那些话说动了念,珞葵一夜好觉,醒来的时候发觉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了,瑾夜还在一旁睡得正香,嘟囔着说着什么梦话。 珞葵已是没了睡意,便起身出了马车。 易仁已经起来,在火堆边架了几根木棒,烘烤着被昨夜湿气沾染的被褥,但却不见阳景的身影。 “微生小姐,少爷在河边等你。”易仁看到珞葵下了马车,立刻说道。 珞葵疑惑地眨眨眼,也知道问易仁又是会得一个三不知的答案,便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向林子深处的小河边走去。 没走多久,阳景那修长的背影便印入她的眼中。 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一拢黛衣,玄纹云袖,颀长宽阔的身躯一动不动的站在小河边上。 此时景清人静,仿佛万物间都还在沉睡中尚未苏醒,天地间便只有那人举世无争般立在这里,感受这最宁静和谐的时刻。 “站在后面是想偷袭我?”阳景早就知道珞葵的到来,只是等了片刻却还不见反应,便主动开了口,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调侃意味。 宁静已经被打破,珞葵也收回了心智,提步上前走到他的身旁:“你放心,我现在连一个普通人都偷袭不了,更何况是大少爷这有着出色武艺的人了。” “现在嘴还真是变得尖利了很多,看来我的功劳不可没。”阳景看着她,淡淡地笑着。 “这又不是值得炫耀的东西,也只有你才会煞有其事的当了真。”珞葵撇撇嘴,心道这人还真是永远都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是自然。若我都与那些世俗中的人一样了,珞葵你又怎会看得上我。”阳景平淡一句,转眼看向那平静的带着点点雾气的河面。 珞葵愣了一下,然后不由低头轻轻一笑,然后说道:“不知道你哪来的那么多自信,难道不怕我会否认吗?” “我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必然就会清楚你的反应,就算是否认,我也有办法将它变成承认。”阳景抬手抚过她的脸颊,眼中是满满的自信。 珞葵听着他这话,抿嘴似笑非笑,但也没有再否认。 有时候她觉得,和阳景一言两语的争执或是拌嘴,倒比从前那一成不变的规规矩矩的日子要有意思许多。不用在意对方会因为这不太合礼数的行为而不适,因为两个人都是如此,自由自在的,心情都放松了不少。 “等事情都结束了之后,我们便去游览山川奇水如何?”阳景看着远处被叠云围绕下逐渐升起的金黄旭日,微笑着说。 珞葵有一瞬间地恍惚,仿佛多年以前也有那么一个少年,对自己淡淡地微笑,轻声问道:“等我们都长大了,便去看看这世间万物美景可好?” 恍如隔世,可惜那一刻的幻觉转瞬即逝,还未等她意识过来,便悄悄划进了记忆的深处,再也找寻不见。 “我会等,只是这一次,别让我等太久,好吗?”珞葵突然静静地开了口,说出的话却让两人都突然怔住了。 阳景皱着眉,脑中晃过很多陌生却异常熟悉的画面,少年和少女之间的约定,在一片模糊的五色之中,然后渐渐地淡去。 就在两人相互对望着,那一点点的迷蒙仿佛就要破开迷雾冲出的时候,一声大叫突然拉回了两人的神智。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你们别管我,继续继续!”瑾夜两只手蒙着眼睛,大叫着跑远了。 珞葵有些窘迫地看了阳景一眼,对方只是回她一个无谓的表情,她便放弃般地叹了口气,然后率先离开了河边。 第112章 酒间闲聊 孙安山看到珞葵,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他本就是性情中人,也不会在意那些繁琐缛节,一个大步上去,就想给珞葵一个熊抱。 吓得珞葵立刻跳到阳景身后,勉强躲过了这个热情的见面礼。 “孙堡主,虽然我很理解你的激动之情,但是你这是忘了我之前的警告了?”阳景抬手拦住孙安山,语调瞬间变冷。 “哎,这这大少爷的话自然是不会忘,但是小丫头这不是第一次来嘛。”孙安山挠挠头,憨厚地一笑。 “孙堡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您还是好好说话吧。”珞葵见危险总算是过了,便走了出来,但心里还是有些发怵,连笑容也有些不自然了。 “好,好。大少爷,您今儿个来老子的堡里,恐怕不仅仅是想顺道打个招呼吧?”孙安山虽然人粗,但心思极细,否则也不会轻易抓到珞葵,以及治理好这偌大的占东堡。 “孙堡主果然是明白人。”阳景淡淡一笑,示意瑾夜走上前来,然后对同样疑惑的孙安山说道,“介绍一位故人给你认识,这是宫明坤唯一的徒弟,瑾夜姑娘。” 孙安山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震惊表情,他死死地盯着瑾夜,一直到瑾夜露出一丝不安的表情后,才意识过来,然后朝她走进了一步,低声而严肃地问道:“你真是宫小子的徒弟?” 瑾夜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她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大汉为什么会听到自己是师父的徒弟会这么震惊,但从他的神情中她可以知道这个大汉和师父的关系一定很好,或许可以从他这里得到一些关于师父的信息。 孙安山再次得到肯定的答案,不由退了几步,突然开始大笑起来,大家都看着他。当孙安山停住笑声再看向瑾夜的时候,眼中带着一些红丝,他拍了拍瑾夜的头,咧嘴笑着说:“看来老子还有赎罪的机会,宫小子还算有良心,留了个徒弟下来。” “你认识我师父?”瑾夜敏感地听到了这话中另有深意,她立刻问道。 “瑾夜姑娘,孙堡主是宫神医生前的故交,我想关于宫神医的很多事他都可以为你解答。”阳景在一旁淡淡地说道。 “对!你要知道什么都可以!来,我们先进堡。兄弟们,给我把大少爷的马车牵到草场上去,好生伺候着。大少爷,您请。”孙安山高兴地一挥手,把阳景一行人领进了堡中。 占东堡的大厅中,摆满了桌宴酒席,丰盛的菜肴,浓咧的美酒,堡中弟兄无不喝酒划拳,闹得不亦可乎。 而坐在正席上的孙安山以及阳景他们几人,倒平静了许久,也不去加入那些闹腾中,而是各自吃着佳肴品尝着美酒。 “孙堡主身上的伤已经无恙了吗?”阳景为自己斟满一杯酒,然后看向对面的孙安山问道。 “大少爷手下留情,老子又能伤到哪去,休息几日就全好了。”孙安山豪爽地一笑,端起大碗一口干掉满满一碗的烈酒。 “如此便好,看孙堡主现在过得还不错,那人没再来找你的麻烦了?”阳景这话说得模棱两可,瑾夜和珞葵都是一脸不解。 但孙安山自然是知道阳景话中之意,他点点头笑道:“大少爷放心,就算那人想对我占东堡不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之前要不是被抓住了把柄,现在既然已经撇清了关系,自然是不会再给他行事。” 说完,他扭头看着珞葵笑眯眯地问道:“小丫头最近过得不错吧,脸上看起来倒是比那时候长了些肉了。” “比不上孙堡主的日子过得舒坦,肚子都养出来了。”珞葵一边夹着盘中的菜,一边平静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小丫头果然有趣的很,看来还是在记恨着那次的事啊。”孙安山反被珞葵奚落,非但不生气,而是开心地大笑道。 第113章 宫明坤之死 “大少爷无事不登三宝殿,您有什么吩咐尽管提。老子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了,虽然不说是名震四海,但话说出去,还是有些分量的。”孙安山豪迈地拍拍胸脯,大声说道。 “孙堡主先不用着急,现在既然是吃饭的时候,就好好的把正事放在一边,认真的享用美食。”阳景慢条斯理地品尝着各种佳肴,平静地着说。 “好好,大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来来来!兄弟们干了!”酒到酣处,孙安山兴致也来了,举起自己的大酒碗,呼喊着周围的弟兄们。 一时间,原本就喧闹的大厅更加热闹了。 夜晚的占东堡虽然人气仍是比较旺盛,但较于白日的喧嚣还是多了一丝安静。 珞葵一个人在客房内有些坐不住了,从中午的用完膳食之后,阳景和瑾夜就与那孙安山待在堡内的待客厅里,一直商议到现在,就连晚饭时候都是叫人送去的。 珞葵越想越难安,索性便出了房间想在府内逛逛散散心。她知道阳景不愿意让自己牵扯到更多的危险中,况且在他将他的另一个隐秘的身份告诉自己之后,她便知道她曾经经历的那些不过是场闹剧罢了。 而阳景他们,则站在更高的地方,操纵或者控制,运筹帷幄间决定别人的生死,或许自己在某一刻也是他们的棋子之一吧。 虽然这样想,却一点也不觉得生气,她甚至有时候会觉得就算被阳景当做这场局里面的棋子,如果能够帮到他一点,也是开心的事。 可是,现在却逐渐有一种自己像是要走不进他的世界的感觉了。 珞葵心里这样想着,突然觉得很难过,她靠在假山边,那种无力感让自己有些站不稳。 她抬头看着头顶那暗沉的天空,与白水城的夜空不同,这里的天空太过广阔,就像没有尽头一样,满天的繁星就像坠在墨色的绸子上,这世间最好的绸缎坊也织不出这丝滑的缎子。 珞葵看着面前这从未见过的美景,心情突然宁静了几分,她自嘲般地笑了笑,为自己刚才那孩子气的想法感到可笑。阳景既然选择他该做的事,说明他心中早已有了决断。 她这样想着,心里不再有着烦躁的情绪,便回到了房间准备休息。 推开门的时候,却发现瑾夜等在屋内,她一见珞葵回来了,便一下子扑过来抱住珞葵。 “瑾夜怎么了?”珞葵被她这猝不及防地动作,撞得愣了一下,然后温柔地回抱住瑾夜,轻声问道。 “珞葵,我以前一直都不知道,师父竟然背负了那么多的痛苦和磨难。我被他,保护得太好了。”瑾夜有些抽噎地声音响起,她低声地说着。 珞葵一听便知道一定是孙安山将宫明坤的很多事告诉了瑾夜,她才会这么伤心难过。 虽然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位曾经名噪江湖的第一神医,但从那些只言片语的碎片中她还是知道那是一位不仅仅在医术上卓群的人。那位宫神医更是一位有帝王之才的人,甚至在那个时候,有很多的名望贵族或是皇亲国戚都想一求他的指点。 据说当时的先皇也私下派过人去请这位旷世奇才到宫中入仕,并许诺给他万金千亩,以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但那位宫神医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而那拒绝的理由仅仅是,习惯了过清静的日子,不喜欢太吵闹的环境。 第114章 瑾夜的离开 第二天珞葵才起来洗漱完毕,易仁就在外面敲门了:“微生小姐,少爷说用完早膳我们就出发。”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珞葵坐在镜前整理着东西。她也料到在占东堡也耽误不了多久,毕竟此次行程的主要目的还是去找千丝。 “是。”易仁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然后离开了房前。 接下来便是堡中的丫环端着早膳敲响了房门,珞葵正常的速度用完早膳,然后随着下人们的带领到了堡前。 阳景和易仁都已经站在了马车前,却不见瑾夜和孙安山的身影。 “瑾夜和孙堡主呢?”珞葵走近后,奇怪地问阳景。 “孙堡主一会儿就到,至于瑾夜姑娘,很遗憾她只留下了这张纸条就不知所踪了。”阳景拿出一张纸条递给珞葵。 珞葵着急地打开一看,纸上只有短短四个字:再见,勿念。 “这。”珞葵有些失落又有些伤感地收起纸条,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瑾夜姑娘想必也有自己的打算,不用为她担心。”阳景低声安慰道。 珞葵点点头,将心里的酸涩咽了回去。 这时,孙安山也小跑着从堡中迎着他们出来,边跑还边挥着手,脸上尽是焦急的神情。 “大少爷!我这都派人找遍了整个堡,都找不到小徒弟啊!”孙安山跑到了阳景面前,一边拿手抹去脸上滚落的汗水,一边着急地说。 “瑾夜姑娘既然留下那告别的字条,自然是不会待在堡中的,想必她是去查找杀害宫神医的真正凶手了。”阳景将珞葵手中的纸条拿过来,又递到了孙安山的手上。 “这,这可怎么办才好!好不容易找到了宫小子的小徒弟,现在又不见了,这让我怎么对得起宫小子的苦心啊!都怪我,不该给小徒弟讲那些成年旧事!”孙安山也算是个真性情讲义气的人,兄弟朋友间的道义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现在瑾夜突然离开,他这个铁打般的汉子也有些红了眼。 “孙堡主不用自责,瑾夜记挂师徒情分,做出这样的事也是情理之中。我想就算瑾夜是昨晚就离开,到现在这个时辰应该还未出占东堡的地界,您可以先派出手下先去拦住她,之后的事再重商。”珞葵此时也冷静了很多,她出声帮着孙安山出着主意。 “对,对!小丫头这个办法好,我这就去通知弟兄们。那,大少爷,我这就不能送您了,招待不周大少爷可不要见怪!”孙安山向阳景拱手道。 “孙堡主不必拘于这些,毕竟我这里还有求于你。”阳景淡淡地说道,然后示意易仁去牵好马车。 “哈哈哈,大少爷的吩咐我一定给您办好。”孙安山大笑几声,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就有劳了。”阳景微微一笑说道,然后让珞葵先上了马车,自己也随即登了上去。 “就此别过,小丫头以后再会吧!”孙安山抱拳说道,神情肃穆。 珞葵见此场景,心头一阵难言之意,有些触动,便探出头,对着孙安山挥了挥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她还望着占东堡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 “怎么,舍不得了?” 阳景揶揄地轻笑声在耳边响起,珞葵这才回过神来,放下车帘自顾自地进了车内。 “我只是觉得,命运真是造化弄人,有时候别人的人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曲折,折子戏里的那些故事也不过如此了。”珞葵靠在车壁上,望着车顶上那线条勾勒出的细致花纹,静静地说。 “光顾着叹息别人的人生,何不想想自己的?”阳景在车门口勾唇轻笑,走了进来,坐到她身旁,将珞葵搂进怀中。 第115章 齐云灏的死亡 白幡麻布,纸钱棺木。一切殡葬用具皆在珞葵到达齐府之后,具呈现在她的眼前。 千丝一身素缟,面色憔悴了许多,她见珞葵从马车上下来,脸上还是浮现出一点笑意,几步迎了上去。 “千丝,你这是。”珞葵惊讶于千丝的变化,她脸上带着太多以前不曾有的成熟,悲伤以及憔悴。珞葵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眼前的千丝已经不是曾经的千丝了。 “珞葵进来再说吧,正好你们也可以去给他上柱香,轩丘公子你也请。”千丝勉强地笑了笑,然后拉着珞葵便进了府中。 到达正厅,丧事的气氛愈渐浓烈,门柱门楣上都挂着白幡,惨白的烛火在厅中的案几上摇摇欲坠,那巨大的灵柩阴惨惨地立在案几上,沉默地令人心中发酸。 珞葵进了正厅,抬眼看到灵柩上那几个大字时候,脸色的血色一下子消失了,她几步赶到厅前的棺木边,入眼的是那依旧倾国倾城的容颜,只是现在却带着凝滞的死亡气息沉睡在这一方小小的棺木中,了无生气。 “千丝!为什么齐二公子会。”珞葵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一脸凄容的千丝,才短短两三月,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都怪我,若是我的医术能再好一些。云灏就不会。呜。”千丝一直强撑着的平静,在珞葵那一声话后,终于倾覆崩塌,溃不成军。 “我听闻齐二只是偶感风寒,千丝姑娘医术出色,为何会医治不好?”阳景在一旁沉沉开口,语气中更多的是质问的意味。 千丝泪眼朦胧地抬头看向阳景,抽泣着,慢慢说道:“我也一直以为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没想到有一天会突然的恶化,我试遍了所有的方法,却无力回天。” “千丝,别自责,这也不是你希望的结果。”珞葵看到千丝这般样子,心疼地拉住她的手,眼睛也有些泛红了。 “我只是。对不起大哥和娘,他们把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我却无能为力。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灏一天比一天的虚弱下去,然后再离开我。我什么都不能做。我。”千丝声音越来越低,她几乎有些站不稳,像是要晕厥过去一样。 珞葵慌忙扶住她,然后唤来了管家丫环,让她们先送千丝回去休息。 看着千丝被丫环们搀扶离开之后,珞葵转身便见阳景正与那管家在门口说着什么,待她走近的时候,他们的交谈已经结束了。 那管家对阳景俯身说道:“轩丘公子能理解我们就好,客房已经给你们准备好,我这就叫丫环们领你们过去稍作歇息。” 言毕,他便招呼这一两个丫环过来,给他们带路。 “你在想什么?”珞葵走在阳景身边,低声问道,她看得出阳景自进了瀛洲就一直沉着一张脸,在思索着什么。 “我只是觉得,事出突然,这其中应该有什么问题。”阳景沉目说道,他看着前方,声音很严肃。 “难道。”珞葵心一惊,大致已经猜到阳景在怀疑什么了。 齐二公子的死如此突然,这其中定有蹊跷,可是阳景的怀疑对象又是谁呢?若是千丝,那怎么可能,自千丝嫁到齐府之后,两人感情一直都很好,而且以千丝的性格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可除了千丝,还会有谁要对这齐二公子痛下杀手呢? “别胡思乱想,我现在也不是很确定,所以不能随便乱说。不过,看来这次的行程时间又要延长了。”阳景早看到珞葵脸上神色的各种变化,出声宽慰道,他眼中的那一丝决意隐藏地极好。 “恩。”珞葵点点头,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现在,当务之急的事,还是要好好地安抚千丝才是。 第116章 天人相隔 因为两人的客房不在一处,之后便各自分开了行动。珞葵到房间之后,见天色还较早,便问那带路的丫环,让她带自己去千丝的住处。 那丫环支支吾吾地似乎不太情愿,但碍于珞葵的身份,为难了一会儿才点点头,然后引着珞葵走到另一条小路上。 珞葵见此心里有些异样,莫非因为齐二公子的死,齐府的人对千丝开始心存芥蒂了? 她这样想着,不由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沧海桑田间的变化也不过一瞬间的事,世事无常,谁又能料到不过短短数月,就已是天人分隔,物是人非。 心中思绪万般,面上愁容不由又多了几许,一开始便认为这次的旅程将会是一场令人此生难忘的出行,现在看来,倒真在某种意义上难忘了。 “微生小姐,二少奶奶的房间就在前面,奴婢就送到这里了。”那丫环才走到小院的门口便不愿进去,对着珞葵福身道,然后立刻离开了。 珞葵看着那丫环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便自己进去了。 原本是种满了各类药草的园子,现在早已荒芜的杂草遍地,整个院子因为少有人打扫和整理变得杂乱不堪。 珞葵心中顿生荒凉,为何千丝现在竟会受到这般待遇,千丝。 她加快了步伐赶到了千丝的房间,推门进去的时候,千丝正坐在桌边背对着门口,微微弓着身子颤抖着。 “千丝!”珞葵看到千丝这个样子的一瞬间,泪水涌了出来,心头一阵酸楚,她冲过去抱住千丝,更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我好想你们,好想娘亲,我一直以为和云灏在一起了这里也是我的家了,可是到现在我才知道,只有云灏才是我的家。珞葵,我的家没有了,我应该归去哪里?”千丝靠着珞葵,低声地抽泣般说出这些话。 这一刻的千丝,就像是被遗弃的孩子一般,无助而迷茫,绝望又悲伤。 珞葵说不出话来,她已经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才能安慰到千丝。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口拙,脑中那些苍白无力的语句没有任何可以说出的意义,她只有紧紧地抱着千丝消瘦的身子,和她一起流泪。 “千丝,你同我,同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过了不知多久,珞葵松开手,走到千丝的面前半蹲下,握住她的手,微微仰头看着她,红肿的眼中带着一丝坚决。 千丝摇摇头,又点点头,泪水又汹涌而出。 “珞葵,真对不起,本来你这次来是找我帮忙,可我现在却要你来帮忙。”千丝反握住珞葵的手,用力的捏了捏,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却比哭还难看。 “我们是朋友,何必要在乎谁帮谁,现在你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况且,师父要是看到你在这里受这种委屈,还不得心疼死。”珞葵看千丝的情绪平静了下来,稍稍安下心来,淡淡地微笑看着她。 “当时娘亲就劝过我,是我自己心意已决,现在到了这般田地,也是我自作自受。只是,却害了云灏。”千丝一说到齐云灏,眼睛又红了几分。 第117章 未亡人 “你倒真是什么事都往自己揽。”阳景在听到珞葵说出要帮千丝参加明日为齐云灏送葬的话之后,无奈地说道。 “其实我是想让你。”珞葵吐了吐舌头,把话说完。 “这么笃定我能帮忙?”阳景坐在桌边,将方才写好的字条卷起来收好,然后双手交叉着似笑非笑地看着珞葵。 “就当是帮我了好不好。阳景。”珞葵软下调子,几乎是撒娇般地语气说道,她现在大约都摸出了阳景这脾气,吃软不吃硬的。 “咳。”阳景没料到珞葵会不同平日与自己闹腾,而是用了这自己最招架不得的方法。他回想起以前,突然忍不住微微一笑,叹道,“看来你这是发现了我的弱点,今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别胡说,你点子那么多,齐老夫人那边一定可以想办法解决的。”珞葵手搭在桌边,眼角微微翘起,略显得意。 “那你的事情呢?”阳景不去理会她这点小心思,转言问道。 珞葵愣了一下,她现在倒还真没想到这出,说实话,除了一开始有些不适应之外,现在她还真有些习惯了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了。 踌躇了半天,她犹豫地说道:“我想先把千丝带回白水城再说,你先去给司空府传封信吧。千丝要是再待在这地方,恐怕精神上不崩溃,身子都要垮了。” “我就猜到你会这么打算,信早让易仁去办了,不过你还是先和千丝姑娘商量一下你的事情,我担心拖得越久越成事。”阳景看到她这个样子,觉得无可奈何,又觉得若是珞葵不这样做便不是她了,这种让人又爱又恨的性子,真是让他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唉,看到千丝现在这个样子,我突然觉得自己的事根本无所谓了。只要千丝能恢复到以前,其他的都暂且放在一边吧。”珞葵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面上的愁容又起。 “轩丘公子,老夫人说她愿意见您。”这时门外伴随着敲门声响起了那管家的声音。 “你先去吧,我一会儿也回房了。”珞葵看着阳景说道。 “等我的好消息吧。”阳景起身凑到她面前轻轻吻了一下,然后笑着舔了一下唇,轻声说道,“奖励我就收下了。” 说罢他便推开门走了。 留下珞葵红着脸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入殓当天。 在阳景的一番言语之下,齐老夫人和齐老大终于还是做出了让步,毕竟这个媳妇在嫁过来的这段时间,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只是命中孤煞,克死了齐二,也不得不叫人有些避讳了。 千丝虽然可以参加入殓仪式,却不能作为齐府的媳妇进行守夜以及接下来的种种之事。虽然这很不公平,但千丝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说:“能够最后再送一次云灏就够了。齐府人不待见我,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毕竟是我克死了云灏。” “千丝,怎么连你都这么说!这些都不过是他们自己强加在你身上的想法,都是假的!”珞葵有些生气地说道。 千丝只是勉强一笑,不再说话。 阳景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话,他看着远处正在入土的棺木,周围无不抹泪哭泣的人们,眉目间沉沉。 仪式完毕,最后众人都散了,只千丝珞葵与阳景三人留下,千丝跪在墓前,目光移到那冰冷的石碑上,眼底一片死寂。 珞葵与阳景站在不远处,看着千丝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石碑良久,然后终于动了动,伸出手来摩挲着那块冰凉的石碑。 上面有齐云灏的名字,这个名字,从来都是温暖的,可以靠着取暖的,这一刻,却变得比那冬日里的冰块还冷。 第118章 祸事 珞葵是被一阵阵的难耐的头疼给弄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是陌生的床柱床纱。 心里一惊,猛地坐起身来,却因为宿醉引起的头疼,不得不又躺了回去。她模模糊糊地想起来昨晚自己喝醉了,闹得有点过分,但是接下来的事却一点记忆都没有,不过看样子她是顺势住进了这家酒楼的客房。 珞葵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觉得浑身都不舒服。酒真是太误事了,自己以前就是因为酒量不好,所以才一直避免喝酒,没想到昨天为了安慰千丝,有些忘形了。 千丝。对了,千丝不知道怎么样了! 珞葵一想到这里,一下子又坐了起来。千丝昨晚喝的也不少,今天早上应该也难受的很,她得去找掌柜的煮些醒酒汤才行。 心里这般想着,珞葵便起床,草草地整理好自己,便出了客房去大堂找到那正在柜台前算账的掌柜。 现在时辰还尚早,酒楼未开业迎客,所以大堂倒也分外的清静空旷,珞葵走下去的时候,掌柜的刚好拨完手中的最后一个算盘珠子。 “这位姑娘有什么事吗?”那位掌柜收好账目,抬头就看到珞葵走过来,便笑眯眯地问道。 “掌柜的能借一下您的厨房吗,我想熬点醒酒汤给我的朋友送去。”珞葵见这掌柜慈眉善目的,看来也是个实诚的人。 “没问题,我这就叫小二带您去后院的厨房。”掌柜边说边把一旁擦拭桌子的小二叫了过来,然后吩咐了几句,那小二便客气的引着珞葵到了厨房。 “姑娘您先忙着,小的还要会大堂继续干活。”小二说了这句话,便要离开厨房。 “等等,你知道另外一位姑娘的房间是哪里吗?”珞葵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千丝住在那个客房,立刻叫住了那小二。 “那位姑娘跟您住的隔着三间房,直走过去就行。”小二说完这话,就离开了厨房。 珞葵做好醒酒汤的时候,天色又亮了几分,她把盛着汤水的碗放好在盘子上,然后小心翼翼地端着汤碗原路折回了楼上。 阳景觉得自己仿佛走进了一场没有尽头的黑暗,许久许久,一丝朦胧的光线出现在眼前的那瞬间,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昨晚的一幕幕在短暂的断线之后,突然连接起来,他没有面无表情地转头,一张熟悉却带着惊慌失措的脸映进眼中。 “啊!轩丘公子,你怎么会!”千丝裹着被子从床上跌下来,满脸的不置信与惊恐,她赤裸的双肩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微微颤抖着。 阳景按着头一言不发地从床上坐起来,脸色暗沉,他看着千丝红着眼几乎要晕厥的样子,终于开口,淡淡地说了一句:“先把衣服穿上吧。” 千丝这才像醒悟过来一样,抱着被子和衣服准备跑到屏风后穿好衣服。 “哗!”门口传来的一声清脆响亮的破裂声,屋内的两人同时转向门边,却只来得及看到那消失在门边的一袂淡色衣裙。 千丝脸色一白,跑到了屏风后穿着衣服,阳景坐在床边仍是看着那一地的破碎瓷器,眉间有着深深的起伏。 珞葵几乎是头也不回的跑出了酒楼,一路跌跌撞撞的向前跑着,不辨方向也不管那些路人探究或是好奇的目光。 就像是在逃避着身后追来的未知恐惧,仓皇而逃。 也不知跑了多久,她感到身体内的每一部分都在叫嚣着疼痛,再也发不出一点力气,珞葵脚步一个踉跄,撑着墙垣才稳下来不至被摔倒。 她抬头看着眼前那条长长望不到尽头的小巷,眼前有些模糊。 刚才所目睹的那一幕,不管怎么想都只有一种答案。这个答案,她宁愿相信是一个意外,只是,这却是一个无法改变的意外。 第119章 决定 阳景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瞳孔倏然收缩了一下,但表情仍是平静的样子,他看着珞葵那张近似淡漠的脸,并没有回答她,而是说起了另外的话:“昨晚将你送到房间之后,我才去送的她。奇怪的很,我明明没有任何喝醉的迹象,但是在今早醒来的时候,脑中却没有对于昨晚的任何记忆。” “你想说什么?”珞葵抬眼看他,眼中没有一丝波澜,“怀疑千丝吗?她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对她可能没有意义,但对让她这么做的人,或许就有意义了。”阳景慢慢地说道,眼睛仍是看着她。 珞葵眉间微微地轻皱起:“即便如此,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只是想用我的方式去处理它。而且,千丝是我的朋友。” “你就是这样无条件的相信你所谓的朋友?”阳景突然像是被激怒了,他一把抓住珞葵的手,将她拽向自己,“就算她在做着无法挽回的事?” 珞葵看着他眼中难藏的怒气,突然苦涩地笑了一下:“那有怎样,我相信她,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帮她。这一次会是,以后也会是的。 ” “开什么玩笑。”阳景冷笑着说了一句,然后狠狠地咬住她的唇,只想把那些让人生气的话给堵住才好。 这一次,她感受到一种往日从未有过的几乎是泄愤般地情绪从阳景的身体里发出,嘴唇已经被对方啃噬地生疼,似乎已经要被咬出血,但他却没有放轻动作,让人喘不过气来的亲吻。 珞葵的眼泪在那一瞬间突然就落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进唇中,口中有着淡淡的咸涩,阳景突然停住了之前暴虐般的吻,唇与唇单纯的相贴,一点温热湿润的触感让人心情平静了些许。 “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珞葵。”阳景离开她的唇,但手指却伸出来,摩挲着她那被咬出了血印的嘴唇。 珞葵看着他,眼泪似乎已经停住,只剩下微红的双眼,带着苍白的漠然,让人心中生寒。 马车在这一刻停了下来,易仁在车帘外低声说着,到了。 珞葵收回目光,推开他的手,率先起身,再掀开帘子的那瞬间,她淡漠着说:“就这样吧,我们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说罢,便毫不犹豫的离开了马车,没有一丝留恋。 珞葵赶到千丝的房间的时候,正好碰到齐老夫人板着一张脸从小院门口走了出来,她慌忙对老夫人施了礼。 那齐老夫人虽然因为丧子之痛憔悴了不少,但周身端庄肃穆的气质仍是不得不让人心生敬畏,她看了一眼珞葵,只是略微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珞葵皱了下眉,很快赶到了千丝的屋子,进门便看见千丝坐在床边擦着眼泪。 她抬头看见了珞葵,红肿的眼睛微微躲闪了一下,又低下了头。 “千丝,刚才齐老夫人找你有什么事?”珞葵走到千丝身边坐好,拿出自己的绢帕帮她擦拭着脸颊上的泪痕。 “娘说……云灏已经入土为安,而我也不再是齐府的媳妇了……”千丝这么说着,泪水掉的更厉害了。 珞葵听到这里,心里又有些难受,她知道齐府避讳这些,可千丝现在的身份毕竟是司空府的小姐,却受到这种待遇,难免叫人觉得有些心寒了。 第120章 疯传的谣言 因为前后两封信传递的时间相隔不远,司空府很快便传回了答复。 大致的内容,既然齐府因为其子之死而怪罪到司空府的人身上,那司空府也没必要再多做挽留,只是此事之后,两府的关系不必再如初,也决定中断之前的所有联系,并且让千丝随阳景珞葵回到白水城,至于别的事情,回去再议。 阳景在看到信上的消息之后,将内容原原本本的交给了齐老夫人所阅,老夫人看完只是平静地放下信笺,什么也没说,便挥挥手让前来送信的易仁离开了。 只是此后,齐老夫人便将自己关在房中,每日诵经念佛,闭门不出。齐老大也因为司空府中断了之前商务上的来往,导致现在生意上各种资金周转困难,忙的焦头烂额。 虽然他一直觉得这个弟妹很有能力,人也很懂事,但娘的决定他是无法擅自更改劝阻的,所以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只有选择接受,沉默。 这个长子虽然在经商方面很有天分和能力,但性子终究还是太过懦弱。 齐府在这之后,很快便衰弱了下去,虽然还能勉强撑着整个府内上下,但比起之前的富裕来说,齐府这个大家族也算是真的衰亡了。当然,这是后话,暂可不提。 千丝在得知司空府的决定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个人默默地收拾好细软,在离开瀛洲的前一晚上,分别去了齐老夫人和大哥的房间跪别,但除了大哥摇着头说了一句对不起,将她扶回了房间,齐老夫人没有任何的回应。 千丝见到这番情况,心中的牵挂早已熄灭,这个城市最美好的记忆都随着那个人埋入了三尺黄土之中,伴着他腐去消散。 回程的路途中,气氛却不同于来到时的那般欢快愉悦了,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太多的事,不过短短半月的行程,却让一切都物是人非,不复从前了。 白水城在经历过短暂的平静之后,又接二连三的传出了一件又一件令人震惊的消息,微生府与轩丘府婚约的销毁,以及紧接着轩丘府与司空府的结缔。而且,那一个接一个的传言散遍了白水城的大街小巷。 这几天,没有人不议论纷纷此事,说是那轩丘府的大公子其实与之前嫁入齐府的司空小姐有染,但因为司空小姐嫁入了齐府所以才不得已娶那微生小姐。现在司空小姐成了寡妇,他便很快毁了之前与微生小姐的婚约,将那被驱赶出齐府的司空小姐又重新迎娶。 就这样,不出几天,这位轩丘大公子便在白水城的百姓心中,成了那背信弃义的纨绔子弟,人人为之不屑,而那可怜的微生小姐则成了众人怜悯的对象。 珞葵在解除婚约后的三天之后,得知了这个在白水城愈传愈热的谣言。当时她正与兄长以及爹爹在饭厅用午膳,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跪在门边,说出了现在有些躁动不安的白水城。 她手中的碗筷一下子跌在了桌上,脸色变得苍白。 骆恒看到珞葵的不对劲,立刻对父亲示意了一下,然后等微生若遣退了那名小厮之后,便也放下了碗筷,皱着眉对珞葵问道:“小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你去跟爹提要解除婚约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你和轩丘之前不是挺好的吗?” 珞葵抬头看了看一脸不悦的哥哥以及带着莫测表情的爹爹,故作轻松般又拿起了碗筷,随意说道:“不要听外面那些谣传,我只不过是不喜欢他罢了。至于千丝和他的事,是我去推波助澜的。” “小葵!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这种事怎么可以随便就去做的,感情本就是两个人的事,你怎么可以凭着自己意愿去随意做定夺!”骆恒有些生气,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妹妹出事向来谨慎,但没想到现在却在这件事上做了糊涂事。 “珞葵这样一做,也难免民间会传出这样的谣传,只要有人别有用心的曲解一番,几乎没有人会怀疑这其中的真实性。”微生若一边吃着菜一边说出了缘由。 珞葵听到爹爹这么一说,心里一下子沉了半分,她一直站在自己的角度希望能帮到千丝,成全了他们,但没想到却忘了这悠悠地天下,有太多的是非之口难防。 第121章 友情的决裂 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准备去轩丘府找阳景,却收到了隐云传来的急件,信中话语不明,只是让她速速赶去总部隐娘身边。 珞葵只得暂且放下自己的事,吩咐水儿将府内的马车驾到侧门,自己则简装收拾了一番,便坐着马车赶去了隐云。 她急匆匆的赶到隐娘的屋子,刚一进门,就看到千丝手中拿着一张写满字的纸走了出来,两人相见同时一愣。倒是珞葵先回过神来,然后走上前问道:“千丝,出什么事了吗?我一看到信就赶过来了。” 千丝垂下眼不看珞葵,过了一会儿才摇摇头,然后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说:“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我先去药房抓药。”然后她便错身从珞葵身旁走出房间。 珞葵看到千丝现在这般样子,心里有些难过,经历了那些事,从前那个性子活泼敢爱敢恨的千丝,或许今后她是再也看不到了吧。 她一边在心里深深地叹息着,一边进了屋子。到了内室,她这才看到床榻上躺着面容憔悴的隐娘。 “师父?”珞葵有些吃惊,她着急地叫了一声,便走到床边察看着隐娘。 隐娘原本闭着的眼在听到珞葵的呼唤声后,慢慢睁开了。她脸色晦暗,双颊有着不正常的酡红,额头上还敷着沾着凉水的帕子,但在看到珞葵之后,眼睛一亮,神情明显柔和了许多。 “我真是老了,连一个小小的疾病都可以把我折磨成这样,竟然让自己的徒弟看到作为师父的这般不济的样子。”隐娘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伸出有些枯瘦的手来紧紧地抓住了珞葵的手。 珞葵没想她才离开不过半月多的时日,师父竟然就成了这个样子,心里一酸,眼睛红了几分:“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就病倒了?” 隐娘摇摇头,笑了笑说道:“唉,不过是前段日子怪想你们的,没怎么顾着自己,一不小心就染上了恶疾。没事的,千丝这不是给我煎药去了吗。” “师父,都怪徒儿没有在您身边照顾好,才让你受了这般罪。”珞葵嗫嚅着低下头,她心中一阵又一阵的悔意涌起。 若是她没有去瀛洲找千丝,若是千丝没有嫁给齐云灏,若是她那天没有遇到阳景。是不是,现在的一切都不一样了,是不是,她,还有他们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珞葵低着头,脑中不断回旋着这几个月来发生的种种事,无数悔意涌了出来。 “别老是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为师这不是好好的吗。你这孩子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对不对?”隐娘有些怜惜有些心疼地看着珞葵。她向来知道这个孩子的性子就是这样,周围的人出了事,就会一股脑的把所有责任都归咎在自己的身上,然后便会陷入无止无尽的自我埋怨和懊恼中。 珞葵没有说话,仍是低着头,但被隐娘握着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隐娘看到珞葵这个样子,心里难过得很。她知道了千丝在瀛洲的事,也知道珞葵因为那件事彻底的与轩丘阳景断了姻缘,一心只为了撮合千丝,让她的后半生能有人顾得周全。 珞葵的这些心思,她又怎会猜不出来。只是珞葵光想着那些,却忘了太多的外界也会产生的干扰,千丝现在身份如此敏感,就这样贸然地嫁去了轩丘府,世人又怎么会不非议? 珞葵是因为心急办错了事,这倒是可是想到,但千丝这孩子。她又怎么会做出如此不谨慎的事呢?而且从瀛洲回来之后,虽然一直在自己身旁照顾着,但却很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性子的突变。这些种种迹象,都在提醒着隐娘,千丝心里一定隐瞒了什么。 可是,就算猜到这些,现在自己这个样子又能做什么。告诉珞葵,她一向是相信自己的朋友,就算自己这个师父的话是会听进去,但却一定不会放在心里。 隐娘心里万般思量,仍是有些拿不定主意,她转念一想,终于决定改日待身子好些的时候,去找那轩丘阳景将这些事好好梳理一番,现在她虽然是作为皇帝的部下,但自从得知了轩丘恭文真正的死因之后,她便知道现在这个皇帝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若是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只怕又会像第二个轩丘恭文那样,被彻底的斩草除根。 “娘,该喝药了。” 第122章 昏睡 珞葵回到府上之后,没有再想着去找阳景,也没有与任何人交谈,而是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拥着被子睡得昏天暗地。 她昏昏沉沉地陷进那过去的梦魇中,已经无法再去分辨那白日或者黑夜,仿佛只有沉眠在梦境里,才可以逃避这无情的现实。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忘记那些她无法去面对的事。 “小姐,小姐!小姐你怎么了?”黑暗的尽头是水儿焦急而模糊的呼喊声。 她浮在冰冷的那名为记忆的河流中,只希望能随着它漂到不知名的远方,不想理会任何人任何事物,就让她一个人,一个人待着就好了。 “小葵!小葵你听得到吗?小葵!” 啊,是哥哥的声音。一半浸在水中的脸,闭着的双眼在薄薄的眼睑下动了动,却没有睁开。 哥哥一直都是在担心着自己的啊,可是,这一次别在管她了好吗。现在的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年迈的大夫一边切脉一边摇着头。 “大夫,怎么样?”骆恒在一旁看到这位德高望重的名医露出了这个表情,心里沉了下去,连忙出声问道。 “唉,微生小姐脉象平稳正常,身体也没有任何疾病。”老大夫带着特有的悠长的声调,慢慢说道。 “可是,小葵她已经像这样昏睡了一天一夜了,若是没有事,为何会。”骆恒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老大夫抬手打断了。 “微生小姐身体上虽然没有生病,但这里可病的严重得很啊。”老大夫边说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处。 “这。”骆恒也意识到,小葵从瀛洲回来之后,莫名其妙的解除了和轩丘的婚约,整个人也是魂不守舍的,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变成这样。 “心病还需心药医。”老大夫说了这番话后,便摇着头提着药箱离开了。 “水儿,你好好照顾小姐。”骆恒看着床榻上依旧在昏睡中脸色苍白的珞葵,表情严峻地吩咐道。 “奴婢遵命。”水儿理好珞葵盖在身上的薄被,并拉下纱帘,低声应道。 骆恒又看了一眼那隔着隐隐的纱帘,沉睡中依旧美丽的妹妹。然后黑着一张脸出了府。他自然是要去找来那个始作俑者,小葵的心病或许才能消除。 “这个臭小子!”骆恒坐在马车里,双手捏成拳,咬牙切齿地说道。 阳景正在书房内整理着这几日从四处得到的消息,其中除了一些非常有价值的信息之外,还有很多良莠不齐的混杂在一起,所以必须得将其进行分析筛选出来,才能得到最准确的资料。 “轩丘!你给我出来!”因为身份的关系,骆恒并没有被下人们阻拦,便一路进了轩丘府,赶到了书房门前。 阳景手中翻阅的动作凝滞了一下,然后又恢复如常,继续不动声色地看着手中的纸张。 “轩丘!你这家伙还在这里装什么!”骆恒啪的一声推开门,满脸黑气地走了进来。 “每次这样过来找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说吧,又怎么了?”阳景放下手头上的事,双手交握着撑着下颌看着他。 骆恒看他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心里的火又冒了起来,他一巴掌拍在阳景面前的书桌上,声调提高了几分:“怎么了?小葵因为你,从瀛洲回来之后就开始不对劲。从昨天开始她就一直陷入昏睡中,怎么都唤不醒!要是她就这样再也醒不过来怎么办?” 第123章 唤醒 在梦境中的时间总是过得漫长却又让人异常的清醒,她漂浮在那微凉的碎片涌流中,四周静的出奇,她甚至可以听到那涓流划过身体时,触碰到肌肤的那点细碎的轻响。 若是能永远这样,似乎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珞葵闭着眼静静地感受着这些已经不再拥有的平静。 就这样好了,那些事情,让她烦恼,甚至怨愤的糟糕的事,忘掉它们,连同着自己也一起消失掉,或许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了吧。 就这样消失掉,或许就不会有人因为自己受到伤害,自己也不会再受到伤害了吧。 这样想着,就更不愿想睁开眼了。 “胆小鬼。还想一直逃避吗?”带着隐隐的怒意的低语在耳边突然响起。 不。我不是。 珞葵在脑中拼命否认着,想要把那熟悉却又让人不想面对的声音抹去,原本静谧的水面,现在开始泛起些许的涟漪了。 “既然不是,那就睁开眼睛,好好面对这一切。” 一只温暖的大手从不知名的地方伸出来,握住了她的手,就像被那真切的温度注入了实体,一度飘荡着就像要散开的身体也被那股力量聚集起来,她要被带离这片净土了。 别,别让我离开这。我还不想回去。 她想挣脱那只手,却被对方更加牢牢地抓住:“你必须得回去,难道你就舍得的抛开这一切?” 她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她终究还是不舍得丢下这一切,尽管那些东西让她几近痛苦,但总有那些美好的事物在牵扯着她。 珞葵感觉自己被人抱在怀里,那种温暖而熟悉的感觉,让她在睁开眼睛的瞬间,眼泪便从眼眶中落了出来。 “终于愿意回来了吗?”阳景感受到怀中人的动静,微笑着吻了吻她的发顶。 泪水仍是像止不住的洪水一样往眼睛外面跑着,但头脑中的意识终究还是逐渐恢复过来,只是身体却像被碾压过一样,每一根骨头,每一出骨节都疼痛刺骨,甚至连弯曲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开口的那一刻,声音干哑地像要撕裂开,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嗓子的感觉了。 “我赶来的时候,你身体的温度已经冷得不正常了,就连呼吸都变得极浅。我真怕在那样下去,到了某一刻你就不会再继续呼吸,看来私自决定抱着你用体温暖和你的身体,倒也偶然的猜对了。”阳景稍微放松了一下身体,背部靠在了床头边上,脸上带着仍是从前那般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所以现在我已经醒了,就松手吧。”珞葵再次开口,话语变得有些冷漠了。她既然已经恢复了意识,各种各样的事也同时回到了原位,而他们两个,也不再是从前那样了。 “先喝些水,你已经将近两天没吃过东西喝过一点水了。”阳景置若罔闻,而是起身单手仍拥住珞葵,另一只手则拿起放在床边小桌上的一杯水递到她的唇边,似乎要喂她。 “我自己来。”珞葵不情愿地偏过头,费力地抬起手想要拿过那杯水。 第124章 心地荒芜 关于千丝,她一直都是一种没有质疑的存在。从两人认识开始,千丝就在医术上表现出过人的天赋,不仅将能找到的医书都熟读专研了一番,还通过隐娘的牵线找到了隐退多年的一位老名医,并拜其为师,此后更是凭借她的天分习得了老名医的所有医术。 虽然千丝在出师之后,并没有刻意的锋芒毕露展现出自己卓越的医术,但隐云中经常有人因为执行任务而受伤都会找到她去医治,所以但凡是隐云都人都是知道千丝的实力。而且她性格活泼为人直爽,很多人也愿意与她结识交往,很多时候,千丝在社交上的行为表现得极其出色。 所以,这样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不管出了什么事,她都是会第一时间赶去并伸出援手,想方设法都要帮到对方。这样的一个行为,在时间的推移下,竟逐渐成了一种习惯。所以就连这一次,她也是如此习惯性的就做出了选择,选择不顾一切的去相信,这只是一场意外,而千丝是最需要得到帮助的。 所以,她什么也不愿去想,便堵住了自己的一切后路,只为了留给千丝一条可以平稳走下去的道路。 “我这么做,错了吗?”珞葵颤抖着双唇问出这句话,她看着阳景,双眸上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 阳景叹了一声,又将她搂紧了一些,却不知该说什么。 这一次也是他所面对的最无奈却又难以改变的局面,明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但却找不到可以突破的地方。 他第一次产生了一种类似于焦躁感的情绪,之前所掌握的那些信息在这件事上却没有任何头绪。事情发生后,他也查过千丝,但从得到的资料上面显示,千丝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 “你们都会讨厌我了吧……”珞葵低低地问道,声音有些哽咽。 阳景无所谓地轻嗤一声:“若是连世人的偏见都要去在意,岂不是活的太累。” “可是无论如何……千丝和你的事,已经成了定局,我不会去更改我的决定……”珞葵艰涩的说到,每一个字出口都让她觉得太过痛苦了。 “你为什么就不能自私一点?”阳景静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珞葵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身体猛地震了一下,然后无力般松懈下来。 自私?她又何尝不想,只是她却不能。生在那样的家庭,所考量的从一开始就不只是自己。千丝的身份,阳景的身份,以及自己的……这缠绕在一起的原本毫不相干的丝线,却因为这无法说出口的原由成了一道死结。 她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若是爹爹或兄长知晓了,那两府的关系定会受到影响,他们怎么能容忍堂堂微生府有如此耻辱之事,之后恐怕将会一发不可收拾。而司空府也会被牵连进去,到时候三府相斗,白水城将会一片混乱。 这其中的牵扯太深,所以为了避免最大的争执,她只得先做了决定。自己单方面的解除了婚约,之后再自己去撮合另外两府,这样虽然世人舆论会带些偏见,但也不会激发三府的矛盾。 唯一让她没料到的就是舆论被人带向了另外一个有些反差的方向,但至少最终的结果还是按照她所想的在进行。 “我做不到。”转念间,珞葵已经平静了下来,淡淡四个字,已经将她的所有挣扎都溺死在心中那谭死水中。 阳景双眸只微微动了动,便再无起伏。 “帮我叫水儿进来吧,睡了将近两日我也得好好收拾一下了。”珞葵靠在阳景的怀里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她慢慢起身推开他说到。 第125章 再会冥哥哥 调养了小半月,在听到师父的病好了之后,珞葵的身体和精神也慢慢恢复了过来。这段时日中,阳景虽然有几次都到了微生府来探望她,但总被珞葵冷漠的态度挡了回去。而千丝,则是再无联系。 这日,过了小暑,连着几日的雷雨之后,天气总算一碧如洗,但气候也逐渐的变得有些炎热了,珞葵换上轻薄的软烟罗裳,一头长发被水儿特意用颜色明亮的菡萏帕束起来,衬着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也多了一点血色了。她半靠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闭着眼似乎在小憩。 水儿从小院门口进来,身后似乎跟着一个人,她先对身后那人弯腰施礼示意先等等,便走到珞葵面前,在她耳边小声唤道:“小姐,有客人来了。” 珞葵闻言便睁开眼,一眼就瞧见了立在小院门边对自己微笑的人,她又惊又喜地张口叫了声:“冥哥哥!” 然后让水儿扶着自己,从椅子上站起来,迎了过去。 南宫冥见到珞葵看着自己脸上那掩不住的兴奋,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提步进了小院:“先坐着歇会吧,身子不好就别逞强了。” 说罢便伸手搂着珞葵的肩,将她又轻轻地扶回了椅子上坐着。 一旁的水儿看到他那有些过于暧昧意味的动作,神情有些不悦,但她很快低下头对珞葵说道:“小姐,奴婢先去给你们煮茶。” 然后便进了屋子去取茶具了,留下珞葵二人在院中。 珞葵也没注意到水儿的情绪,她微笑着看着水儿进了屋,便拽着南宫冥的衣袖,有些微微埋怨地说道:“冥哥哥说好要经常来看我的,结果都快过来一月半了,才出现。” “丫头别生气,我也是因为忙着要处理各种事务才会抽不出身来,今天好不容易空出了些时间,这不是就来看你了吗?”南宫冥看到珞葵拉住自己衣袖的手,眼神有些微动,但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微笑。 “是啊,冥哥哥一直都是神出鬼没的,我之前去找了你好几次都无功而返。就像我小时候经常会想,冥哥哥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存在的,神出鬼没一般,叫人抓不住行踪。”珞葵回想到幼年时的事,难免觉得那个时候有些太过天真了。 南宫冥听到这话,便将手伸到她的面前,不动声色地淡笑着说道:“那丫头摸摸我,就知道是不是存在的了。” 珞葵一听,立刻装模作样地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手背,然后故作惊讶地笑着说:“真是存在的呢。” 南宫冥看她笑着这般开心,倒是一点也没意识到什么不对的地方,眼中划过一丝阴霾,但脸上还是如往日那般温文尔雅的样子,含笑道:“这是自然,我不过也是个凡人,哪里有丫头想的这般玄乎。” “那个时候我也是小孩子啊,哪里会想那么多。”珞葵停住了笑,抬头看了看头顶那明丽的天空,轻轻地说道,“幸好冥哥哥还在,不然我就真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虽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但寂寞的感觉却一下子蔓延了出来。 南宫冥伸手摸了摸她额头上落下的细碎额发,微笑着说道:“丫头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无论多久。” 珞葵听到他这话,心里有微微的感动,但理智还是告诉她这不过是一厢情愿的事罢了。 “冥哥哥别开玩笑了,你以后还要给丫头找个嫂子呢。”珞葵笑着开玩笑地说道。 “玩笑?不,丫头,我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南宫冥这一次却没有顺着她的话说,而是看着珞葵,语气竟有些认真的感觉。 珞葵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没有反应过来。她脑子里又回转了一遍冥哥哥刚才说的话,然后慢慢开口 第126章 闲聊旧话 “千丝,隐云这边的事你可以放下不管罢,我现在也恢复的差不多,可以继续接管隐云了。”隐娘从回忆中醒来,脸上的忧愁已然消失,又成了往常那个一丝不苟,高贵肃然的首领了。 千丝听到这,眼中有一丝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但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隐娘却敏锐的捕捉到千丝那一瞬的异样,她笑了笑,故作玩笑的说:“怎么,现在又想接管娘的位置了?” 千丝愣了一下,然后无意识地摇了摇头,轻声说:“我担心娘的身子会受不住繁重的事务,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做,想着能帮娘分担一下也是好的。” “难为你这么为娘着想了。只是现在隐云里面的事太过复杂,如果你不想继续被牵扯进来,最好还是放手不管才好。”隐娘满脸严肃的说道,一点玩笑的意味都没有。 倒是不知千丝怎么想的,她既没有说不,也没有说是,只是抽出隐娘握住她的手,然后覆到隐娘的额头上,停了一下,才问道:“娘。你为什么不愿意结婚生子,过一个普通女子的生活呢?” 隐娘眉眼一跳,没料到千丝竟会突然问这个,转念一想,又明白了些许,然后微笑着说:“年轻的时候倒也有这种念头,只不过遇错了人,便情愿一个人过一辈子了。” 她顿了顿,突然像是感叹般地说了一句:“我以前也有一个女儿,只可惜。”话到此处,她停住了,似乎不愿再说下去。 千丝试探着地看着隐娘,问道:“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隐娘摇摇头,神色有些不明:“是我对不起她,若是当初我的态度再坚决一点,或许我还能听到她再叫我一声娘。” 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了,千丝看着隐娘那哀伤的眼神,思绪也有些飘忽。 “娘,我看你的体热已经退下去了,就先好好休息,我先回药房收拾收拾。”千丝先回过神来,她收回放在隐娘额头上的手,然后起身端起了桌上的药盘。 隐娘点了点头,似乎还未从过往的漩涡中走出来。她慢慢地躺了回去,拉着锦被盖住自己,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千丝不再说话了。 千丝回头看了一眼隐娘那已经有些淡淡沧桑意味的背影,神情有些微微地难过,但她很快端着空药碗走出了房间。 “丫头这段日子倒是瘦多了,看来白水城传的那件事也假不了多少了。”南宫冥一边吃茶,一边看着珞葵那变得越来越消瘦的尖尖的下颌。 珞葵苦笑了一下:“没想到连冥哥哥都知道这件事了,虽然那些胡编乱造的故事是假,但与阳景解除婚约,以及推波助澜使轩丘府与司空府结缘的事确实如此。” 南宫冥笑容未变,但脸上露出了微微惊讶的表情:“丫头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虽然不怎么了解这件亲事,但一直都听闻微生府与轩丘府关系甚好,这样突然解除了婚约,也难免会让世人多想了。” “的确是有原因,只是不便说出来罢了。此事的真相,也只有少数人才知道,所以冥哥哥别怪我不说出来了。”珞葵一想到阳景,心口又疼了下,但面上仍是平静的样子。 “不,是我唐突了,不该提到丫头的伤心事。”他适当的收住了话题,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也就足够了。 珞葵淡淡地笑了笑:“没关系,反正事情都过去了,我也没什么感觉了。” “这样就好,丫头能想通更好。”南宫冥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意有所指地说道,“像丫头这么出色的女孩子,还会有更好的人出现。” 珞葵听到这话,却摇摇头平静地说道:“我已经不想这些事了,其实我打算继承师父的隐云,毕竟。”毕竟千丝嫁给阳景之后,也不可能在涉及到隐云了,而她也没有再嫁给其他人的想法,不如就接手隐云好了。 第127章 圣诏封妃 尽管这世间有着太多的不如意和教人难过的事,但日子总得过下去。珞葵消沉了几日,在与南宫冥见面之后,也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总是不行的,心中的念头既然已经定了下来,那不管如何都要履行。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得找到千丝,解了自己被封住的内力才行,接下来便是与师父好好磋商一下,关于接手隐云的事。至于哥哥那边,先隐瞒下来,等事情都确定下来,他就算想阻止也于事无补了。 心中盘算了一番,也没有太多的顾虑了。珞葵在房里一边喝着清淡养胃的药粥,一边想着等会儿就吩咐水儿去给自己备好马车。 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骆恒满面愁云的走了进来,随即而入的三位则一看便是皇宫里的太监打扮,一身华贵衣袍看来身份并非一般。珞葵见状立刻放下碗,走到骆恒旁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骆恒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想回答。 那公公接过身后的小太监递来的圣旨,然后咳了两声清清嗓子,便拖着他那长长的尖细音调念着:“圣旨到” 珞葵和骆恒闻言便立刻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微微低下头准备接旨。 那公公眯缝着涂着厚厚白粉的眼睛,看了面前两人一眼,又继续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念微生府多年来忠于皇室,此特提微生骆恒为六部总侍,其妹微生珞葵特封为贵妃,即日起昭告天下,下月初举行封妃仪式。” 珞葵耳中只听到那封妃二字,脑子里一片轰鸣,接下来的话便再也听不到了,来来去去盘旋在心头的就只剩那让她失去回应的两个字。 “小葵,接旨了。”骆恒特意压低的提醒让她片刻的回过神来。 恍恍惚惚地接了旨,谢了恩。骆恒出门送走了三位公公,回来就看到妹妹失魂落魄地看着桌上那一卷圣旨,神情怅然若失。 “小葵。”骆恒走过去,将珞葵轻轻抱住,安抚般地摸了摸她的发顶。 “哥。为什么会这样,渊皇为什么会突然。”珞葵脸贴在轻滑的衣料上,微凉的触感让她焦躁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 骆恒有口难言,他之前就隐约猜到那人对小葵应该有所图谋,没想到意图竟然会是如此。 “哥?”珞葵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听到回答,她抬起头想看看骆恒怎么了,就瞧见他那有些难过的样子,心里又低落了许多。 “小葵。都是哥哥不好,皇宫里面如此险恶,我却无能为力,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你。”骆恒原本就是情绪易动的人,向来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现在面对妹妹要入宫这件事,自然是伤心至极。 “哥。”珞葵原本在这件事,心里还没有完全的反应过来,结果骆恒这样一说,她才是真真切切的知道原来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幻觉,她是真的要进入那未知的后宫之中了。 她愣愣地靠在骆恒的怀里,回想着发生的这一切事,脑子里有一条线似真似假的串联成一起,但又总被什么阻隔着无法连通,越整理便越搅成一团乱麻,到最后完全混乱成一片。 第128章 真相的揭露 圣诏当日,白水城内一片哗然,各种议论流言纷然而至。一说那微生小姐果然被老天所怜悯,再被前一个负心郎抛弃之后,却又赐给她帝眷,现在成了身份尊贵的贵妃,只怕也是因果报应吧。 另一说却是,其实那微生小姐早有预谋要嫁入皇家,但因为婚约阻碍,所以才设计被抛弃这一出戏,然后顺利解除了婚约,再通过微生大人在圣上面前的进谏,成功获得进入后宫成为贵妃的机会。 一时间,民间已是议论纷纷,各种褒贬不一的说法起此彼伏,白水城已是既新皇继位之后,很久没有如此喧闹纷杂了。 珞葵从屋子里走向小院中,她看着头顶那被分割成块的天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多久就要失去那唯一的自由了。到那个时候,她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站在华丽宫殿屋檐之下,孤独地看着头顶那片不再属于她的天空呢? 珞葵一想到这里,原本平复下来的心,又开始难忍的疼痛起来。她交握的双手不禁用力收紧,指甲嵌进掌心中的痛感,似乎让心里的难受缓轻了一些。 仿佛决定了什么,她转身回到屋里,在梳妆台上的妆奁中拿出一样东西,便匆匆独自一人离了府。 待赶到樱山的时候,刚巧过了午时,正午的烈日不再,在樱山浓密的树丛掩映之下,倒是清凉了不少。虽说春日般绚烂的樱花早已凋谢,但在其他不知名的野花的簇拥之中,樱山却也别有一番风味了。 不过,纵是夏花有心讨人喜,但赏花的人却无意与乐,她只不过是想去寻得那日的落英缤纷,层峦叠嶂的红,以及那绽怒了天地的十里樱花。只可惜,落花流水共添悲,眼前所见早已变了模样,现在一想这一切竟如沧海桑田的变故,无法复原。 珞葵站在那日约定的树下,根落纵横的树干攀援而上,倒是没有任何变化,依旧静静地在此处千年不变地生长着,或许可以成了这世间唯一不变的永恒。她瞧着这凋了花朵,换上翠绿椭圆的小叶子,一丛一丛的叶子间夹杂着黑色的小果,一番长势极好的样子。 珞葵边瞧边伸出手去扶着那微凉硌手的树干,指尖轻触粗糙的树皮,再整个掌心贴上去,感受到肌肤下的凹凸不平,有些不舒服,却异常真实确切的感受。 “到府上找不到你,我就猜到你会到这来。” 身后响起熟悉而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温柔。 珞葵身体不由地微微震了一下,然后沉默地收回了手,另一只手中攥着的那件东西握得更紧了。 “我不过是随便出来散散心,以后只怕是少有机会了。”珞葵转过身看着他,眼神平静淡漠,仿若一谭死水波澜不起。 阳景看到她似乎又瘦了一些,眼神有些微动,忍不住伸出手扶向她的脸:“总是喜欢逞强,装作这样子又是要给谁看的?” 珞葵后退了一步,撇过脸躲过他的手,眼睛看向一边淡淡地说:“我习惯如此了。” 看到自己的手落了空,阳景在心中难得地苦笑了一声,原来已经被讨厌到这种地步了吗? “圣诏的事,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什么吗,珞葵。”阳景放下手,仍是看着她。 第129章 樱山葬情 “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这些。”珞葵有些失神地问道,她抬头看向阳景。 阳景朝她走进了一点,伸出的手刚好触碰到她脸侧垂下的碎发,指尖滑过一丝一缕缠绕不断,仿佛不愿再挣脱出来。 “我原以为这些事只要不把你牵扯进来,不说倒更好。但是现在看来,渊皇却不想让你独做局外人。”他沉静的声音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太过冷静,尽管此刻心里的不悦已经到了极点。 “我之前一直都在猜测这些事,却没有想到。牵扯的人竟然比我想象的还要多。”珞葵有些无力的靠在身后的树干上。 竟然,连哥哥也参与了那样的事。而她自己呢,那时候的密室调查只不过也是个幌子吧,为的就是要铲除梁垣府。这么说来,就连师父也。 她心头一件一件的往事划过,越想越觉心寒。原来这看起来光鲜的表面之下,却掩藏着如此丑恶的东西,而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推动了那丑恶的滋长。尽管如此,不明真相的自己,还想着所谓的正义之事,现在想来,真是讽刺的可笑。 “既然伯父是被渊皇铲除掉的,那爹爹他会不会被。”珞葵脑子已经乱成了一片,她已经失去了逻辑,只是想着什么就说了出来。 “不会的,渊皇既然封你为妃,就代表着微生府已经在他的庇护之下了。”阳景也看出了珞葵现在思绪的混乱,但还是耐心分析道,让她宽心。 “那你呢?你不是说渊皇已经对你有了成见,轩丘府现在的处境不是很危险吗?” “无妨,轩丘府现在的地位并不是他想就能撼动的,最多从朝野上削弱我罢了,不过那个丞相之位我本也不在乎。”阳景不屑地说道,丝毫不将那些东西看在眼里。 珞葵摇摇头,抬手扶着额似乎有些难受:“既然渊皇是这样的人,你们那时又为何宁愿做着忤逆的事,也要帮他呢?” 阳景冷笑一声:“那时候他装作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承诺许的信誓旦旦,老爷子倒信以为真了。等到他反应过来被利用的时候,早就覆水难收,所以便想着拼个鱼死网破,结果还是输了。” “那高高在上的宝座坐起来就真的那么舒服吗?竟然不惜如此也要去夺得。”珞葵喟叹道,她终是不懂这些。 “自然是有人对它趋之若鹜,就算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也要不惜任何手段去得到。”阳景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一直看着珞葵,仿佛意有所指。 珞葵被盯着有些不适,她微微低下头,抬手想将挡在脸侧的碎发别在耳后,但因为心里的紧张手中的动作有些不稳,握在掌心的东西便从松开的指缝间掉落出来,摔在了草地上。 两人的目光同时被那东西吸引住,珞葵有些慌,刚想蹲下捡起它,却被阳景抢了先手。 阳景率先捡起了那东西,却在看清它的时候,眼神暗了下去。 掌心中静静地躺着那枚胭脂色的璎珞结,横横竖竖与金丝相交织在一起,就像是一团火焰刺烫着手心。 彼时,从向来信佛的娘那里听说了这璎珞结,便找到白水城中最好的织绣坊打好它,又委托去拜佛的娘去寺中找到那德高望重的大师颂了经,佛祖跟前供奉了一夜才拿来。 拿到了珞葵面前,却是一副浑然无事的样子,仿佛这络子与自己没有丝毫关系,只不过是顺便捎来的小物件一样。只是,这里面藏满的心意倒是沉甸甸的,是他此生也不可能对第二个人做到的事。 第130章 还结 “这东西,你拿回去吧,也算是物归原主,反正我也不可能成为轩丘府的人了。”珞葵垂下眼,轻声说道。 阳景正在替她理好刚才由于失控而被他扯乱的衣衫,在听到珞葵的这句话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淡淡地说:“我若是不收回去,你就准备将它弃在这吗?” 被说中了心事,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了良久,才淡淡地叹了一声:“我们之间,再没有未来可言,留着它徒增伤感又是何必。” “呵,这倒是未必。”阳景冷冷一笑,话语中带着一些不屑,“渊皇的帝位本来就得的不够光明正大,他虽然聪明,但帝王将相之才却不够,所以这天下他未必能治理得了。” “渊皇既然已经得到了皇位,就算不能治理好天下,最多也就得一个庸君的称言,又怎么能被随意撼动帝位呢?除非。”珞葵被自己心里的念头吓了一跳,她怎么可以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篡位什么的。 阳景看到她忽变的脸色,猜到了她的想法,邪妄一笑:“我自然是不会做那种事,但四海五洲境内可不止他一个皇子王爷,有了一个圣皇作为先例,难不保这个渊皇不会步了前人的后尘。” 珞葵目瞪口呆地看着阳景,没想到他的脑子里竟然什么都敢想,也什么都敢说出来。幸好这樱山向来人际罕至,倒不用担心会隔墙有耳,但他这般口无遮拦,难道不怕麻烦惹上身吗? “放心,我自然知道在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阳景又一次看透了她的想法,平静地说道。 “是我想多了。”珞葵低下头,她又看了一眼阳景手中拿着的那枚璎珞结,将他推开了一些,轻声道,“你会照顾好千丝的,对吗?” 阳景在听到千丝的名字时,眼神冷了几分:“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我会做到。” 她勉强一笑,有些艰涩的点点头:“这样便好,我也就放心了。” “放心?”阳景有些尖刻意味的话涌出了口,他眼神有些凌冽地看着珞葵,一看便知他此时心情变得极为不好,“你做了这种好人,又有谁会记得你的好?你这样做又是在给谁看?” 如此刻薄的话说出了口,阳景也有些发愣,他竟会被这个女子逼到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失去理智,乱了阵脚。她到底还要怎样,才能知道她的一厢情愿别人却未必能领情,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她到底还要做几次才满足? “我。我只是想求得一个心安,千丝本就是不易,而且她也是我的朋友。我。”珞葵在面对这样的质问,有些慌乱无措。 “你看到了别人的不易,可你自己的不易又有谁看到了?”一句又一句的质问紧逼着她,像是要把她最后的理智防线击溃。 “我,我不需要别人的怜悯……”珞葵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她原本的意志被一次又一次的质疑,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清。 “既然不希望别人怜悯,又为什么要一直做这些让人心疼的事。”阳景仍是步步紧迫,眼中的光像是要刺穿她。 “我没有……别说了……别再……”珞葵伸出手揪着他的衣襟,手指用力到指骨已经有些发白了。她双手发着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随时要失控了一般。 “……”看到她这个样子,阳景突然说不下去了。他本想用这种逼迫的办法,让她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的行为从来都是在做那所谓的圣人。 但是,他没想到会将她逼成这样。所以原本以为的理智,不过是她一直以来维持的假象。 她只不过还是逃不开这世俗的眼光,所谓的伦理道义,人情世故,终是一生被束缚着,不敢去挣脱,也从未想过要去挣脱。 但转念一想,自己不也是这样吗?做的太离经叛道,实际却还是逃不开那些框架与桎梏。 第131章 永劫 珞葵是在入夜之时才坐着阳景的马车回到微生府的,她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阳景却一把又将她拉了回去,一记深吻之后,再紧紧地抱住她,仿佛只要一松手就会永远的失去对方。 “已经很晚了。”珞葵在他的怀里闷闷地发出声音。 “真不想放你回去。”阳景低沉的声音说道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竟有些发哑,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她已经知道了明日之后阳景就会正式迎娶千丝了,这两天司空府和轩丘府的热闹她一直到装作若无其事,其实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颗已死的心还在不断抽搐着,疼痛着。 “我带你私奔可好?” 阳景惊天一语,让珞葵一下子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惊诧地看着他。 “我们今晚就走,反正一路的行程我已经让易仁安排好了,我们就隐姓埋名,到一处幽僻之处隐居,若是觉得无趣,还可以四处游历玩耍。这样可好?”阳景见珞葵没有回答,便又更详尽地说了一次。 珞葵看着他,嘴唇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那个好字就要脱口而出了,但最终,她垂下头,轻轻地说了两个字:“不好。” 阳景眼中的光暗了几分,他盯着珞葵:“为什么不好?” “若是那样做了,我们就会成为这天下的罪人,甚至死去之后,这个罪名还会一直伴随着,永远无法摆脱。而且,还会有更多的人因为我们受到牵连,以至丢了性命。我做不到对这些残忍的事熟视无睹,我也不想你为了我变成那样。”珞葵一字一句慢慢地,认真地说道。 “呵。”阳景勾唇一抹笑,带着无奈或是苦涩的感觉,“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 他放开了她,脸色变为平静:“回去吧,这么晚要是被微生发现你不回家,小心被教训。” “我走了。”珞葵手心一空,离开他带着温热体温的衣襟,指尖竟有一丝凉意。她脸色有些低落,却也知道这是自己的选择,已经怨不得别人了。 珞葵轻声说完这三个字,便转身下了马车,阳景没有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她走下马车,进了侧门,那抹素色的身影消失在门扉间的时候,他闭上眼,神情露出了一丝疲惫。 “少爷,接下来该怎么办?”易仁在车帘外低声问道。 “罢了。”阳景靠在软垫上,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声音又变得往常那般冷静,“往后几日先别妄动,待婚礼结束之后再说。” “是。”易仁言简意赅地应道,然后,马车又开始平稳行驶了。 过了一会儿,易仁终究还是没忍住,他转头看了一眼那绸缎帘子上的花纹,问道:“少爷,那微生小姐与您真的就。” “这只是暂时。”车帘传出的声音的温度突然淡了几分,“易仁,与隐云那边的联络不要断,我总觉得隐娘还隐瞒这一些事。” “明白了。”易仁知道话到这里就代表着少爷已经不想再提这件事了,便老实地回过头,专心驾驶着马车。 虽然那位曾经的齐夫人再嫁并不是什么风光的可以大肆宣扬的事,但靠着轩丘府和司空府这两大家族的名望,成亲当日还是有很多名望贵族慕名而来,现场的架势并不弱于当时齐府的那场婚宴。于是民间听闻后,许多人便不得不感叹,这出生在好人家不管怎样都会有好日子过,那司空小姐先在齐府做够了少奶奶,现在又成了轩丘府的少夫人,真可谓是好福气。 第132章 身份的质疑 在一场毫无梦境的黑暗中苏醒,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眼中一片空寂,脸色有些憔悴但神情却平静得可怕。 “丫头,醒了吗?”带着些着急和担忧地声音在耳边响起。 珞葵微微侧过头,便看见那个永远在自己面前带着温和表情的人,正满脸关心地看着自己。 “冥哥哥,你怎么来了。”珞葵有些艰难地撑起身子。她记得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冥哥哥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而现在他还在这里守着自己,“我睡了多久了?” “只是一个晚上而已。不过丫头你这些时间又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了,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南宫冥伸手温柔地理了理她额上有些凌乱的额发。 “水儿。水儿怎么不在这里。”珞葵觉得浑身无力的很,她发现屋子里只有冥哥哥一个人,屋外好像也没什么动静,安静的很。 “微生昨晚参加婚宴估计是闹疯了,喝得有些多,有些犯酒劲,现在丫环们都去那边帮忙了。她们倒也都没注意到我,要不是我刚巧送微生回来的时候想来看看你,像那样在地上躺一夜,还不知道会闹出别的什么病。”南宫冥边说边走到一旁的桌上,倒了一杯热水,又走了回来,想扶着珞葵喂她喝。 “我自己来就好了。”珞葵却直接接过了那杯热水,自己靠在床头的雕花栏杆上,小口小口的喝着。 南宫冥脸色突然暗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阴狠,但他很快将那情绪隐去,淡淡笑了一下,说:“丫头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要是难受的话,我就去叫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不用了,我已经没事了。”珞葵摇摇头,苦笑了一声。说到底,哪里来的病,还不是心病罢了。 南宫冥看她低落的神情,心里的不悦愈渐膨胀,他知道她变成了现在这样都是都是因为谁。那个男人,自小就与自己争夺,好不容易想了个办法以为能永绝后患,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的让他又逃过了一劫。而现在,竟又事先抢走自己心爱的女人,不过终归还是他南宫冥赢了,只要珞葵彻底的属于了自己,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冥哥哥?”珞葵喝完杯中的热水,将它搁在床边,便看见冥哥哥脸色复杂的似乎在想着什么。她以为是因为昨晚他守了自己一夜,所以有些困了,便温声说道,“你要是觉得困了,我让水儿给你准备一间客房,好好休息一下吧。” “丫头,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走了。”南宫冥回过神,对珞葵笑笑,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冥哥哥!”珞葵看到他突然就要走了,心里一急,忙起身想下床喊住他。 “丫头怎么了?快先回去躺好。”南宫冥看她这摇摇晃晃地样子,连忙又将她扶回到床榻上。 “我只是在想,封妃仪式举行之后,我入了宫,就很难再见到冥哥哥了。”珞葵有些失落地说着,在她心里,冥哥哥一直都是神祗般的存在,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突然地出现,然后拯救她于危难中。 南宫冥眼神有些微动,仿佛被她的这番真情流露的话说的有些动容,他没想到自己在珞葵心里的地位竟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重要。 他努力抑制住心里异样的情绪,对她微微一笑:“丫头放心,总会有机会见面的,别忘了我可是无所不能的。” 珞葵听到他这话,不禁莞尔,但心里还是明白这不过也是安慰她的话了,宫墙深深,又岂是旁人能随意出入的地方。 “我送你出去吧。”珞葵还是扶着床柱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她身上的衣服还是与昨晚一样,应该是冥哥哥直接就把昏迷了的自己抱到床榻上,连鞋也没被脱掉。 第133章 密室(一) 一个人若是对某件事执念了太久,反而就变得不那么在意了。对于阳景已经从自己的生命中淡去这件事,珞葵觉得自己似乎不那么在意了,没有了他,她仍然可以好好的生活下去,就像在遇到他以前一样。 珞葵靠在车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那依旧一成不变的白水城喧闹的街市。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姿态望着窗外那看起来安宁的白水城,满心以为这世道是如此美好平静。 那个时候,小芩和千丝还在自己身旁,她们仍是与自己交好,姐妹之间情深意重,嬉笑言欢不亦乐乎。那个时候,阳景还在自己身旁,恋人之间缱绻情缠,执君之手欲语还休。那个时候,她在裹着阳景的外衫,被他紧紧地抱着,躲在他宽阔的怀中避开那刺骨的山风,所有的害怕和慌乱都消失殆尽,就好像真的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处,那归处,名为故乡。 而现在,她再也找不到那片温暖的故乡了。 珞葵收回了目光,似乎再也看不下去。她端端正正地坐了回去,闭着眼睛,将脑中那些让她痛苦的记忆都赶了出去。 “小姐,到了。”马车平稳地停下来,帘子外的车夫恭声说道。 珞葵闻言回过神来,缓缓睁开眼,然后将素色面纱罩住面孔,踩着车凳小心地下了马车。 “不用等我了,先回去吧。”珞葵站定后,理了理裙摆,吩咐道。 “是。”马夫弯腰回了一声,便又坐上了马车。一声清脆的吆喝声后,灰尘扬起,马车逐渐驶远。 珞葵见马车驶走,便推开了那扇破败的大门,进了隐云内部。 初进前门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有些隐隐地不对劲,平时的隐云虽然人一向稀少,但一定数量的下人还是会不时出现在各处,再加上隐云其他地区的管理者会每隔几日到这总部来汇报各分部的情况,所以虽然说不上人多,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般冷清。 她按捺住内心的不安,加快了前往隐娘房间的步伐。 当她赶到房间的时候,却发现屋内并没有人。内室的床榻上还有些凌乱,看来隐娘在离开屋子前还躺在床上休息,而且应该是突发了什么事,她才会如此匆忙地不顾收拾好自己,就急忙地离开了。 珞葵从屋子里出来,看着一片葱绿的院子有些发愣。此刻的隐云安静地好像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甚至连找到一个下人想问问情况的机会都没有。隐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在隐娘的门前站了许久,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那一刻,她迷茫地像是走丢了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无措地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只希望能有人出现将自己寻回。 “珞葵?”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她惊得差点跳起来,待珞葵平复下心跳,侧头看去的时候,却发现出现的竟是自己最不愿意见到,却又是最想念的人。 阳景站在通往隐娘房间的小径上,静静地看着她,似乎那双深邃的瞳眸,只一眼就足够抵去她所有的思念。 “你怎么会在这里?”阳景平静地走向她,一身黛色衣衫依旧那般俊朗的样子。 “我只是想来探望一下师父,却没想到,发现隐云成了这般。”珞葵看到他逐渐走近自己,那张精致俊美的脸依旧如自己脑中那般,没有任何变化,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仍是无法放下。 第134章 密室(二) “这里竟然会有密道!”珞葵从一阵眩晕中恢复过来以后,她靠在阳景的怀里又惊讶又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这个不过五尺宽的地道,用白净整齐的汉白玉铺砌而成,两边的石壁中每隔一臂的距离就镶嵌这一颗鸡蛋大的夜明珠,幽幽冷光照亮了整个密道。 “师父就在里面吗?”珞葵这会儿的注意力完全被这修建巧妙的密道吸引过去了,也没想着要从阳景的怀里下来,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被他抱在怀里,往那密道深处走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阳景看她在怀里如此乖巧的模样,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微笑,手臂又搂得紧了一些。 “没想到隐云竟还藏着如此精妙的密室。”珞葵一边观察着这修葺精巧细致的石壁石道,一边不由地赞叹道。 “隐云刚建的时候,初代头目就修建了这密道,他当时就预料到隐云会受到皇帝的讨伐,所以才出此之策,为的就是某一日至少能保得残存。”阳景地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密道里。 “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看来这话用在皇帝身上,却成了一个笑话了。”珞葵摇摇头,无比叹息地说道。 “这倒不一定,只不过是因人而异罢了。”阳景不动声色的放慢了脚步,仍是继续说道,“之前圣皇不就是毫不生疑地调用着先帝遗留下来的隐云,只可惜圣皇心思太浅,若是放在太平盛世定能做个明君,但现如今这不太安定的世道,他就只能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庸君了。” 珞葵听得认真,也没注意到阳景步调的变化,她有些疑惑的说:“那按你的说法,那渊皇野心勃勃,心思极细,岂不是比圣皇更适合做皇帝了?” 阳景有些嘲讽的一笑:“圣皇至少还具备的作为一个君王的仁慈大义,但是那渊皇除了心思狡诈,手段狠毒,却没有任何一项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的能力。你要知道,作为一国之君,很多时候聪明是最不重要的,他需要的是智慧和决断。” 珞葵听他这么一说,又想着渊皇为了夺取皇位所做的种种,不由在心里也赞同了他的说话。不仅转念想到自己很快就要到这样的人身边去,心中难免有些惶恐,这伴君如伴虎,说的也不无道理。 “别担心,我想渊皇对你,一定会很特殊的。”阳景一眼就看出珞葵的担忧,出声平静地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珞葵刚想张口问他,却被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的密道给转移了注意力。 变宽了一倍的密道被一扇石壁挡住,阳景抱着珞葵走上前去,单手搂住她之后,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在石壁的边缘摸索着什么,然后手指划了几道奇怪的形状,便后退了一步。 那石壁在阳景后退的瞬间,发出轰轰的响声,然后向上升起来,很快便空出了一人高的距离。 珞葵瞪大眼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然后被阳景搂着过了石壁,两人进入的瞬间,那石壁又轰轰作响,缓缓地关上了。 “珞葵?”一声熟悉的呼唤传进她的耳朵里。 珞葵也无心再管那神奇的石壁了,她扭过头就看到巨大空旷的石室一边,隐娘正从石椅上站起身,朝自己走来。 “师父!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珞葵看到隐娘的瞬间,心一下子放松了,她开心地说道。 “珞葵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怎么。”隐娘看到珞葵也来了,高兴的同时,也无法不在意他们两人的姿势。 “我没有受伤啊,我。”珞葵正纳闷师父为什么会问这话,就听到耳边一阵低沉的笑声,她突然就反应过来了。 很快,珞葵红着脸挣脱着从阳景怀里下来,她竟然被他抱了这么久都没意识到,真是够丢脸的。 第135章 密室(三) “师父。”珞葵眼瞧着隐娘脸色有些不好,知道一定是阳景的说话方式激怒了她,所以忙走到她身边轻声唤道,希望隐娘能冷静下来。 “为师没事。”隐娘扭头对珞葵温和一笑,然后又回头看向阳景,眼中顿时带了些冷意,“大少爷想知道些什么?” “看来您已经答应了。”阳景听到隐娘这有着明显妥协意味的话,满意地笑了笑,“我想知道的东西以后会向您讨要,现在我们来说说您想知道的。” “很好。”隐娘虽然觉得阳景即是作为小辈,对自己这番盛气凌人的话语让她很不爽,但是这小子的实力却也是不容小觑的,自己之前好些消息都是从他手中取得,就这一点,隐云也算是欠着他的人情。所以抛开别的不说,阳景若是有什么想要向她索要的消息,自己也没有理由不提供。而他却要以物易物,这也算是给自己一个面子了吧。 隐娘凌厉的眼光从阳景的脸上一晃而过,然后也走到石桌边,从他手中抽出那叠纸张压在桌上,看着他试探性地问道:“轩丘恭文为什么会死在千汇楼中?是谁杀的他?” “若您只想知道谁是凶手的话,我可以简单的告诉您,那个人是他的义女,也是银环曾经的环主。”阳景话音刚落,便看到隐娘脸上转瞬即逝的不安。 “霜捷。”隐娘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 珞葵虽然已经从阳景那里得知了渊皇才是主谋,但听到直接导致伯父死亡的人竟然是霜捷,难免有些吃惊。 “看来隐娘似乎与那霜捷也有些渊源?”阳景见隐娘毫不吃惊的样子,心里明了了几分,没想老爷子到死,都还藏着这么多的秘密。 “渊源倒说不上,只不过见过几次面,看着是个冷血的孩子。”隐娘回过神,淡淡地说道。 阳景见隐娘像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心中顿时明了,他也不再追问下去,转言道:“虽然杀害老爷子的是霜捷,但背后操纵的,却是当朝的新帝,渊皇。” 隐娘听到这时,便什么都明白了,她苦笑了一下:“没想到,他原本那样胸有成竹,到最后却还是被发现了。” “渊皇生性多疑,老爷子作为他夺位最大的助力,在他功成名就之后,又怎么可能不想办法将其铲除。更何况,老爷子本来就起了谋反之心,想借势夺位,他不过一介丞相,就算万人之上,也还得是一人之下,名不正言不顺,这种事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成功的。”阳景说这话的时候,却是看着隐娘,似乎话中有话。 “我知道你想说,渊皇这次费这么大的力气想亡了我隐云,也是因为我在那件事上出了力吧。”现在事态危急,虽然是躲过了一劫,但渊皇没有找到人,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珞葵在一旁,看到那两人之间气氛严峻,从他们的一番话中,也明白了师父现在处境危险,隐云的存亡恐怕也是在劫难逃了。 “师父,既然这密室不能长久的待下去,您还是先去我那里躲一躲吧,等过了风头再另作打算。”珞葵忍不住提议道。 她心中所想的是,既然自己现在已经是准贵妃的身份,而微生府现在也从表面上与轩丘府撇清了关系,那渊皇应该不会怀疑到微生府,说不定可以侥幸帮师父躲过一劫。 但阳景却摇摇头立马就否定道:“绝对不行,这样做是自投罗网。” “为什么?”珞葵心里有些生气,她这办法虽然不算很好,但也不至于这么糟糕吧。 “若是我说渊皇知道你与隐娘的师徒关系,你信吗?”阳景也不在意,随口说道。 “怎么会。”珞葵顿时就蔫了,若是渊皇知道这层事,她微生府一定也逃不过被查的可能性,那师父就肯定不能再去微生府避难了。 “珞葵,为师没事。反正这密室里备着将近十日的食物和水,十日之内我还能在这里先躲一阵。”隐娘见珞葵有些急,出声安慰道。 第136章 受罪的骑马 回去的时候,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各怀心事,两人一路无言,只是在出密道口的时候,阳景极自然地揽过珞葵的腰,然后脚尖在石壁上轻点借力,轻巧地从那密道口一跃而出。 两人出来的瞬间,翻起的床板搭了下来,挡住了入口,站在一旁看这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床罢了。这密室做得如此隐秘,也难免渊皇的人会找不到隐娘的藏身之处。 珞葵警惕地观察着周围,还好目前的情况与他们来时一样,依旧安静的有些渗人。 “我送你回去吧,以后别再来隐云了。”阳景见珞葵犹犹豫豫地不敢出去,便拉着她淡定地走出了屋子。 “师父的事。”珞葵跟着阳景走出了那扇外表看起来破败的大门,欲言又止。 “放心,隐娘也是个很重要的存在,我自然会想办法护她周全。”阳景转身走到宅子旁边的一处小树林中,不一会儿便骑着一匹马出来了。 “这。”珞葵愣愣地看着阳景骑在那匹纯黑的高头大马上,仿若披着霞光从林间缓缓踱出,宛如神祗一般。 阳景骑着马走到她的身边,对她伸出一只手,微笑着说:“在特殊情况下,自然就得用特殊的方式。” “我……”珞葵迟疑着,似乎不太愿意上马。 “以前骑过马吗?”阳景看她这般踌躇不决的样子,突然心领神会,明知故问到。 “……”被问中了内心犹豫的想法,她只有沉默,再沉默…… 阳景看她这反应,便知道这是问准了,他难得的嘴角上扬,也不再等她自己伸手上马。只见他微微側弯下身,一把搂住珞葵的腰身,将她捞上了马。 “我不……”因为从来没有骑过马,而且阳景的这匹又比普通的马匹要高大得多,所以面临这种没有一点安全感的情况下,她难免有些惊慌了。 “别乱动,小心掉下去。”阳景看着这个在自己身前挣扎着想下马的人儿,有些莫可奈何的说到,一只手稍微用力钳制住不安分的珞葵。 一听这话,她立刻老实了,僵着身子在马上再也不敢动了。 “别担心。既然从没骑过马,这次就让你好好感受一下吧。”阳景见她不再乱动了,便微微一笑,“记得要靠紧我。” 珞葵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反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感到身下的黑马动了一下,然后身子被一股强大的力扯住,迎面而来的风也变得不再温柔,而是不断地拍打着自己的脸颊。 黑马在阳景的驱使下,撒丫子的向前狂奔着,丝毫不管自己背上的某人已经被颠的脸色发白,连喊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辈子……再也不要骑马了…… 在不断地要命颠簸中,珞葵惨白着一张脸模模糊糊地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在珞葵觉得自己要是再这样颠簸下去,就真的可以去见小芩的时候,黑马终于放慢了速度,阳景轻勒缰绳,黑马停了下来。 “感觉很不错吧。”阳景有些狡黠地一笑,调侃般地说到。 “……”珞葵现在早就因为一路地折腾头晕眼花,靠在阳景的怀里喘气的精力都不够用,哪里还有力气去反驳他的话。 “呵”阳景看她这已经神游天外的模样了,不由轻笑,将珞葵抱下了马。 第137章 冷漠 阳景回到轩丘府后,并没有回房休息,而是直接去了书房。快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有人在站在那了。 “怎么到这来了?”阳景在看清那人的瞬间,脸色冷了下来,语气平淡地问道。 “我刚刚得知了隐云遭难的事。娘亲她。”千丝声音渐渐微弱了下去,她的性子已经变得有些犹豫安静,有些楚楚可怜的样子,旁人看了只会心生怜意,心疼着被无情的世事打击成如此的女子。也正是因为这点,千丝在轩丘府也受到了很好的待遇和关心,不管是大夫人还是下人,都会带着同情的心来照顾着她。 阳景却是唯一例外的那个人,他在之前见过千丝的那次,并不认为她会因为这些事性情大变,而且那件事发生的如此蹊跷,其中很难说没有让人怀疑的地方。珞葵一心相信她的朋友,不愿意去怀疑。但他却不同,尽管千丝现在成了自己名义上的夫人,但说到底,他却并没有这个意愿。 所以,现在的千丝,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个长驻在轩丘府的人,罢了。 “隐娘无事。”阳景寥寥几句,算是作为回答,便也不再理会她,独自进了书房。 千丝面对这么明显的冷淡的对待,只是难堪地咬了咬下唇,然后跟了进去。 “还有事?”阳景淡淡地问了一句,站在书桌边,右手随意地翻着桌上的纸张,眼神也不看向千丝,只是随着右手的动作,看着那些纸张上的内容。 “我。”千丝欲言又止,但她咬了咬牙,还是继续说了下去,“珞葵她现在怎么样了?” 阳景听到这话,终于抬起头看向她,他手中的动作也随即停下,突然嘲讽般地笑了一声:“你们两个还真是有趣,既然这么在乎对方,为什么不亲自去看看?” “我不能,我没脸去见她!”千丝说到这里的时候,情绪突然有些激动,眼中也起了一层蒙蒙的水气。 阳景冷眼看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你先对珞葵说,和她已经不再是朋友。在这之前,她也一直对你尽心尽力地做着一切。” “我知道。我知道。”千丝捂着脸有些难过的呜咽着,“是我没资格做她的朋友,我只要一见到她,心里就会难受得像被刀割开了一样。都是我的错。” 千丝哭得声音都有些哑了,姣好的面容上泪雨涟涟,阳景却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她,过了许久待她的哭声渐渐消弱的时候,才平静地开口:“若觉得是自己的错,那就好好活着,也不枉珞葵为你做的一番事。” “恩。”千丝呜咽着点点头,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帮我去看看娘吧,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头疼,你去的话,她应该会高兴。”阳景见话题已经结束,便转身走到书桌前坐下,开始整理着桌上摆放有些杂乱的书本,纸张。 “我想知道娘亲现如今在何处?”千丝离开书房前,在门边小声地问道。 “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放心就是。”阳景却只是含糊地说了一句,便不再理她,专心自己的事。 千丝看了一眼忙碌中的阳景,知道他对自己始终没什么好感,垂下眼,有些忧愁地轻叹一声,便走出了书房的门。 一夜无事。 第二日晌午之后,珞葵在院子里的小道上慢慢散着步,神情似乎是在发呆。 水儿离她半丈左右的距离,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跟着。她看着前面那依旧婷立的艾绿色身影,心里叹了一口气。 第138章 禁忌揭露一 离上一次在密室中见到隐娘已经过去了九天的时间,阳景推算着南宫冥的想法,应该对隐云总部的防范开始疏忽起来,便叫来易仁让他牵来马匹,自己独自再去找她一次,顺便取得需要的信息。 顺利从隐娘已经被搜查的乱七八糟的房间里,进入密道,当沉重的石壁渐渐打开,阳景的脸掩映在幽幽夜明珠的淡光下,竟带着一些寒意。 “轩丘公子,你真的来了。”隐娘坐在石室尽头的高高石椅上平静地看着阳景。 “看来您过得还不错。”阳景在轰然作响的石壁沉下之时,站在原地对她淡淡一笑。 “我还是喜欢地上的日子,做一个地下的鬼魂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隐娘站起来,走向石室的另一面墙。 “我看得出,其实您对自己的生死之事已经无所求,但是却要像现在这样想尽一切办法存活下来,为什么?”阳景看着隐娘因为在地下待了太长的时间,变得有些苍白的脸色。但她也在食物并不充足的情况下,还依旧保持着往日的高傲,凌厉的气质,这也是个过于骄傲的人。 隐娘伸向石墙的手在听到阳景那句话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平静地继续在石墙上摩挲了一下,然后再某处轻轻有节奏地敲打了几下,石墙的几处地方整齐的凹陷了进去,露出了几个小格子。 “大少爷还真是如传闻中的那般,神机妙算,无所不知啊。”她已经换了一个称呼,那是江湖人都知道的,江湖上最大的消息拥有以及供应者,大少爷。 当然,大家也只是单知道这个称号罢了,大少爷是谁,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知情者知道以外,所有人都不知晓。大少爷的每一份有价值的消息,都是由不同的牵线人来传递和提供,而那些所求者,只需要将报酬交给那些牵线人即可得到自己需要的消息。 那些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之一,就是隐娘。 “过奖了。”阳景轻巧地回答到,但眼睛还是看向隐娘,似乎对石墙上出现的那些小方格并不感兴趣。 隐娘见阳景这咄咄逼人的架势,不由叹了一口气:“轩丘公子担心我,我很感激。但我为何会如此,自然是因为还有牵挂不下的人,我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坐视不管。” “您若指的千丝的话,大可放心。虽然我对她不可能有情谊,但轩丘府的人却不会亏待她。”阳景走近隐娘,转眼看向石墙上的小格子,表情平淡。 隐娘却摇摇头,苦笑着说道:“千丝那孩子虽然我很对不起她,但她现在能够过得这样,也是自己的造化。” “您的意思是,那个人不是千丝?”阳景没料到自己所猜测的竟然错了,他有些讶然地扭头看向站在身旁的隐娘。 “那个人,我想也是我们两人共同所担心的。”隐娘话到这里,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珞葵。”阳景眉间皱起,这结果似乎让他有些难以接受,“虽然她是您唯一的弟子,但也不至于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吧?”千丝虽然不是隐娘的亲生女儿,但从名义上也比珞葵这个徒弟要亲密的多。 隐娘听到这话,却突然笑了,眼中滑过点点哀伤,虽然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但也被阳景所发现了。 “珞葵这孩子对我来说,可不仅仅是唯一的徒弟。”隐娘一边说着,一边从其中一个小方格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阳景,“当年我们做了太多的错事,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现在再继续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第139章 禁忌揭露(二) 此话一出,言者倒还冷静,但闻者却有些慌乱了。 “听您这么一说,千丝的事倒好像是被刻意安排着要阻止我和珞葵成亲,因为我们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妹。”阳景见隐娘不回答,便继续说着。 隐娘听到这情绪却慢慢地平和下来,她摇头道:“千丝的事情不过是个意外,而且我们也根本没有想到要阻止你和珞葵。” “这是什么意思?”阳景觉得有些不对劲,隐娘似乎还在隐瞒着什么。 隐娘沉默了一下,仿佛做了很大的决心,终于开口:“其实,你也不是轩丘恭文的儿子。” 那双幽深而平静的双谭,因为这一粒小石子的闯入,泛起一丝波动,涟漪溅起。 “当年我生下珞葵的时候,恭文为了不忤逆轩丘府的家规,本想将这孩子抛弃,我苦苦相逼才让他用换子的办法保住了她。但也是因为这件事,让我知道了恭文的本性,冷漠无情,所以那次之后我便离开了轩丘府,自立门户。并一直暗中保护着珞葵,若不是在那次受袭中出手救下她,并收她为徒弟,恐怕我这一辈子都只有默默地看着她长大。”隐娘仿佛在说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故事一样,她的眼神变得有些空寂。 “我离开之后,恭文为了轩丘府子嗣能延续下去,没隔多久便又娶了一位夫人。大夫人虽然能干贤惠,但一直没有身孕,所以恭文再一次迎娶了第二位夫人。说来也奇怪,在第二位夫人入府之后的开春那年,大夫人便在一次回家探亲的路上,捡到了在路边受了很重的伤而且已经被冻僵的你。那个时候你应该也才五岁左右,大夫人见你可怜,心生怜意,便将你带回轩丘府。”隐娘顿了一下,转头看向那个原本还是瘦小的身躯长成了现在这样出色挺拔的孩子。 “所以老爷子便接受了我娘的哀求,将我归入了轩丘府的族谱中。”阳景说到这,自嘲般地笑了一下,“也难怪我会失去五岁之前的记忆,而老爷子对我也一直不冷不热,仿佛只是在需要我的时候,才会想起我的用处。现在看来,他倒不是在养儿子,而是在培养一个工具罢了。” 隐娘听到阳景的说法,不由淡淡地叹了一声:“他那样的人,对任何人都不会交心,所以闹得那样的死法,或许也是因果报应吧。” “既然我不是轩丘阳景,那我又到底是谁?”阳景质问般的语气说道。 隐娘却摇头道:“我也不知,但我给你的那本册子是恭文当年记录的一些东西,我一直收在这里,也不想去翻看。秘密知道太多,只会让我更加危险。” “我最后还想问一个问题。”阳景盯着隐娘的眼神变得有些深邃,“将五岁的我放在路边,让我娘捡到我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在他那唯一的模糊的记忆中,便是躺在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中,被一股让人感到平静舒适的香味包裹着。他被那股香气带到一个寒冷的地方,然后温暖一瞬间的消失,伤口的疼痛和刺骨的寒冷开始侵蚀着他,很快他便失去了意识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之后的记忆,便向断层了一样,他躺在家里的床榻上,娘端着暖和的元宵叫醒自己,甜蜜的滋味,即使是现在想起来仿佛也是清晰可闻的。 而那段原本就模糊不清,像是一场梦境般的记忆,也就这样被遗忘在了内心的某处,直到遇到珞葵,嗅到她身上那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味道,才意识到,自己从未忘记过。 仿佛那气味就是带领自己渡过最艰难的生活的一个指引。 这一次隐娘却表现出一丝惊讶的表情,她诧异地说:“我将你救下的时候,你已经陷入了昏迷,为何还记得这些?” 他笑了笑:“那个时候,我的神智倒是特别的清醒,甚至连你将我放在雪地上的时候我都可以清楚的感受到。” “那时我虽然救下了遍体鳞伤的你,但也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才好,毕竟你受伤太严重,若是不能尽快的保温,以及处理伤口,很可能丧命。不过幸好当时我看到了大夫人的马车,才决定将你放在路边,希望上天仁慈能救你一命。” 第140章 隐云的毁灭 阳景从密道出来之后,天色已经暗沉了下去,他骑在马背上看着远处逐渐下沉的夕阳,黑暗逐渐笼罩在山林间,身下的黑马有些不安份地刨着马蹄,鼻间呼哧呼哧地作响。 阳景伸手拍了拍黑马,安抚着有些躁动不安的坐骑。他手勒着缰绳,驭使着黑马前进,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黑马突然高昂地嘶鸣了一声,前蹄在半空中高高地扬起,然后飞快地向前奔跑起来。阳景抓紧缰绳,压低了身体,避免被突然狂躁起来的坐骑甩下马背。 他刚觉得墨云表现未免太过奇怪,就听到身后一阵轰鸣巨响,一声又一声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响彻山间。墨云被这爆炸声惊得嘶鸣一声,跑得更快了。 阳景心里惊了一跳,连忙勒紧缰绳,并用一只手在墨云地脖颈间轻抚着以平复它收到的惊吓,墨云逐渐平静下来,放慢了速度,最后在阳景的指引之下,调转了身子,面向隐云的方向。 晦暗地天空被赤红的火光映亮了一片,那耀眼的光,仿佛连天空也要跟着燃烧起来了,整个隐云总部陷入火海之中。 阳景看到这副景象,面无表情,但若是仔细看的话,那映这火光的双眸中,却藏着一股隐隐地怒意。 “南宫冥。”从口中说出的这三个字,不但含着那名为愤怒的情绪,更多的则是一种嘲讽之意。 你不惜做到这步,到底是为了坚固自己的帝位,还是在自寻灭亡。 隐云的消亡,意味着成千上万的成员会受到牵连,那些人又怎么甘愿这样莫名其妙的就成了牺牲品。 圣朝周围的邻国,一直都虎视眈眈地等着我们出现纰漏的那一天,边境的防守虽然有轩丘府的军队进行长期的驻扎守军,但许多关于邻国的信息都是靠着隐云的部下冒着生命危险潜入获取而来,若是他们也得知了隐云被灭一事,想到自己出生入死忠心耿耿的对待皇帝,却得到如此下场,他们又会做出什么样的行动。 这些原本维持的完美的平衡,只要一出的平衡被打破,这天下便会大乱。倒也印证了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不知这一向聪明狡猾的渊皇,在做出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些问题。还是说,他只为了达到自己的私欲,而宁愿负了这天下。 阳景驱马快速地往回赶去,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虽然密道修建在地下,结构也很牢固,但这场爆炸来势汹汹,不知用了多少的火药,很有可能封住了出口。若是这样的话,隐娘将会被关在里面,没有食物,水,已经空气的话,她很快就会死掉。而且,这种死亡的方式缓慢而残忍。 阳景边想着,神情愈渐地严肃了。他想到了珞葵,爆炸的事很快就会传遍白水城,而珞葵也会得知隐云总部被毁一事。到时候,不知道她又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赶到大门的时候,原本就破败的大门,被炸得只剩下一半,歪歪斜斜地挂在门框上。而内部的院子里已经是一片狼藉,那些曾经茂密的花花草草,被烧得焦黑,无力地搭拉着。房屋还在不断地燃烧着,不时有房梁,柱子塌落下来。 阳景将墨云拴在门口的马柱上,提气直接施展轻功从屋顶飞过去,当他赶到隐娘的住处时,眼前的场景让他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原本的屋子已经完全坍塌了下来,屋顶断成一截一截的堆积在碎瓦残垣之上,密道的出口应经被完全封住了。 阳景走到原来入口的位置,现在被柱子房梁以及屋顶的残骸所掩盖,已经完全面目全非。他蹲下身,考虑着要不要从轩丘府调些人手来,应该可以把这些残骸都搬走,再想办法打开密道,救出隐娘。 阳景突然脸色一变,他捡起脚边的一截木片,放在鼻间轻嗅了一下,神情变得有些怪异。 第141章 质疑 珞葵刚沐浴完毕,着一件单薄的绫衣,蜷在屋外檐下的摇椅上闭眼小憩着,水儿在后面用干巾小心地擦着她湿润的长发。 “小姐。” 原本还一直安静着地水儿,突然小声唤着珞葵。 珞葵闻言便睁开眼,刚想问水儿有什么事,入眼便是阳景立在庭院中修长的身影。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是发神般地看着他,就好像出现的不过是自己长久以来的念想所产生的幻觉,而不是真实的存在。 “小姐,奴婢先下去了。”水儿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回避了,便放下干巾,低声对珞葵说道。 珞葵被水儿的这句拉回了神智,她也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臆想,阳景也实实在在地站在了自己面前。只是,现实却远比臆想残酷。 “恩。”珞葵对水儿点点头,轻声应道。 水儿对阳景施了礼,便进了屋子,为两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这么晚还到我这里来,不怕被说闲话吗?”既是恢复了平常,她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不冷不热的疏远了。 “这几日有谁来微生府找过你吗?”阳景走近她,也不再说其他的话,直接切入主题问道。 珞葵愣了一下,对他这突然的发问,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回想了一下,然后说道:“两日前,千丝来过。” “千丝?”阳景神情变得有些奇怪,“她是来问你隐娘的事情吗?” “恩。”珞葵见阳景的脸色有些不对,心里一时半会儿有些忐忑不安,“我也没想到千丝会来找我,可是当我听到她问师父的事情,才知道她为何会来我这里了。” “所以你告诉她隐娘的所在了?”阳景突然觉得脑中一直疑惑的东西,好像渐渐有了眉目。 “千丝担心师父的安危,我想对她说了应该也没什么大碍,所以。”珞葵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一下子从椅子上起来,“为什么会问我这些,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阳景看着她那变得有些紧张严肃的脸,沉默了一下,开口:“隐云被炸毁,隐娘现在生死未卜。” 珞葵只觉脑中轰鸣作响,别的话再也听不进了,她身体晃了晃,跌坐回了椅子上。 “隐娘的藏身之处只有我们三个知道,但隐云这次被炸毁的行为,很明显是渊皇已经知道了隐娘在隐云,只是因为他找不到隐娘,所以才用这种办法,索性赶尽杀绝。”阳景继续说道,他看到珞葵变得惨白的脸色,微湿的长发从脸颊滑下来,竟有些憔悴的感觉。但他并没有停下来,他知道现在的珞葵必须知道事情的全部,才能意识到什么是朋友,什么是需要防备的人。 “可是。千丝,她不可能和渊皇有关系啊。而且,师父是她的娘亲,她怎么可能会害自己娘亲的性命?”珞葵紧紧抓着躺椅的扶手,手指因太过用力,指节已经有些泛白。 第142章 逼问 原本定在一周后的封妃大典,不知为何,突然提前到了三日之后。微生府在从传旨的公公那里得知这个消息的同时,也忙开了。 宫中教礼仪的嬷嬷接二连三的奉旨来到微生府,开始对珞葵进行婚礼时的礼数过程,并从她平日的作息,饮食,以及行为来进行教导。这些嬷嬷都是极为严格,并不拘一笑的。就连有些极高教养习惯的珞葵,也被这苛刻的教导折腾地有些吃不消了。 “小姐?”夜晚珞葵终于从嬷嬷们的魔爪中逃离出来,躺在床上正准备好好休息一下,便听到水儿小声的唤她。 刚坐起身来,就看到水儿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 “您都站了一天了,脚应该很不舒服,奴婢给您烧了些热水,好好泡一下再睡吧。”水儿笑眯眯地将铜盆放在床边,蹲下身,让珞葵把双足放进温热的水中。 珞葵看着水儿小心翼翼地按揉着自己的双足,认真而专心的样子,心里有些暖意:“水儿,等我入宫之后,我就让爹爹给你寻个好人家嫁了,你也不用再伺候人了。” 水儿听到这却一下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珞葵,眼睛一下子红了:“小姐不要奴婢了吗?” “这是什么话,我哪里说不要你了。”珞葵看她好像是真急了,忙出声软言安慰着,“只是那皇宫中各种险恶,不是什么善地,我担心你会受到伤害。” “既然如此,水儿就更要陪在小姐身边了,您要是真一个人去了那地方,孤苦伶仃的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水儿虽然没去过皇宫,但听过茶楼那些说书人讲过后宫是非,勾心斗角,那其中不乏许多牺牲者,被遗弃在一角中,孤独终老,也无人问津。 小姐要是去了那地方,又没有自己照顾的话,想想都觉得可怜。 “水儿,你可要想好,随我进了宫,可能一辈子就很难再出去了。这不是简单的说说而已,我只是不希望你的人生就因为我而搭进去。”珞葵心里虽然知道水儿一直对自己都是真心的好,也知道一个人入宫之后可能会面临的难以想象的困难,但她也不能因为自己一己私欲,而毁了水儿的一生。 “奴婢早就想好了,要一辈子伺候小姐。”水儿没有任何犹豫地点点头。 珞葵看着水儿那坚定而纯粹的眼神,心里突然震动了一下,说不出是感动还是震撼,她一直以为千丝的事情发生之后,这世上或许就再没有这般奋不顾身为自己付出一切的人了。 虽然平时自己待水儿也是尽心尽力,但那不过是因为她的习惯罢了,她习惯将所有人都摆在一个恰当好处的位置,若是再亲近一点的人,就再近一点,仅此而已。虽然说不上是虚伪,但也没有太多的感情在其中,能让她付出真心的人,也不过寥寥几人,阳景,千丝,师父,哥哥,冥哥哥,几乎用手指都能数清。 旁人都觉得她善良宽容,温柔体贴,其实也只有自己才知道,因为从不放在心上,所以才能够那般理智的做出应对。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寡情的人罢了。 但是,想她这般寡情薄意的人,却仍还是有人愿意为自己不计代价的付出一切,心里除了感动之外,更多的,或许一种罪恶感和羞愧感吧。 盆里的水渐渐凉了下去,与仿佛凝固的空气静静地保持着某种平衡。 “水儿,谢谢你。”心中思绪万千,她也只说得出这三个字了。 水儿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将珞葵的双足细心擦干,然后端起水已经凉掉的铜盆,站起来对珞葵说:“小姐这么说就是在折煞奴婢了,对奴婢来说,您开心地过着每一天,就已经足够了。” “水儿。”珞葵眼睛里已经有些湿润,出口的话语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只是看着水儿。 第143章 冰释 千丝似乎没料到阳景竟会问的如此直接,有一瞬间的慌了手脚,她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泪水倒先流了出来。 阳景看着她,并不为所动,反倒是愈渐平静。 “我。我不知道你为何要这么想,难道我担心娘亲也有错吗?”千丝平复了一下情绪,声音有些断断续续地。 “千丝,你在曲解我的话。”阳景将茶盏中的茶喝完,又倒了一杯,翠绿的茶叶渣子落在茶盏中,被热水一冲,打着旋儿再沉到杯底。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怀疑我。”千丝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只是,所有的怀疑都是有缘由的,那你所认为的缘由又是什么?” 这一次,阳景却不再板着一张脸,严肃地仿佛是在进行审讯似的。他听到千丝反将问题投给了自己,忍不住勾唇一笑,戏谑意味十足:“缘由?虽然之前与你并未深交,但那次你诊治珞葵的时候,可与现在这种优柔寡断的性格完全不同。” “我。”千丝刚想张口,想要解释什么。 但阳景很快打断她,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经历过丧夫之痛,再加上夫家对你所做的那些事,种种打击会让一个人性情大变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我知道你并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千丝听到阳景这么说,突然苦笑了一下:“这么说来,我还被高看了。事实上,我的确受到云灏的事影响太深,或许这也是我的本性也说不一定,况且我也累了,做那样的千丝,太累了。” “是吗。”阳景一直看着千丝的神情,但他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妥,“既然如此,隐娘的藏身之处,也只有我们几个才知道。但现下隐云被炸毁,隐娘也凶多吉少,这又作何解释?” 千丝一听到隐娘的名字,眼睛又红了一圈,但她却还是将眼泪忍了回去,回忆着说道:“隐云有密室这件事,虽然一直是被首代当家作为秘密传下来。但实际上,当年修建密室的那些工人,在密室修建完善的同时,都被首代当家灭了口,不过倒是有一个幸存者从乱葬岗的尸体堆中爬了出来,虽然是捡回了一条命,但也失去了一条手臂。” “那个幸存者为了活下去,便隐姓埋名终老一生。他临死前,将这个密室秘密告诉了自己孙子,并让他严格保守此秘密。这个孩子长大后,却再一次的进入了隐云,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所以,此次隐云受难,我不敢确定是不是那个孩子为了报仇,而投靠了渊皇,并将这个秘密告诉了渊皇。” 阳景听千丝这番话,并没有立刻就相信,而是问道:“密室一事即是秘密,那它的故事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小的时候,娘在我睡觉前将这个故事换了一下主角和名字讲给我听过,我以前一直当这不过是一个被编造出来的故事,知道珞葵告诉我娘亲的藏身之处时,我才知道故事中的地方其实就是隐云,而那个密室也是真实存在的。”千丝靠在帷幕的木栏边,当她说起年幼的事时,脸上带着一点暖意。 阳景也注意到她脸上带着那满满的回忆,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他放下茶盏:“这么说来,隐云被毁一事,很可能是因为那个潜入隐云的孩子了?” 第144章 封妃(一) 封妃典礼如期而至。虽然按理来说,帝王选妃,并不用如此大张旗鼓的进行仪式,就算是名门贵胄家的女儿,也得按照一年一次的选妃规矩,先从秀女做起,再进行层层筛选。像今次这般直接由皇帝钦点为贵妃,还真是少之又少的事。 所以,在装着准贵妃的皇家车辇从通往皇室的祭祖大坛,被重兵清场把手的路途中,沿路隔着重重士兵拥挤着想一睹这位特别受到帝王眷顾的幸运儿的芳容,是否真如传闻中的那样美若天仙,媚如狐妖。 珞葵穿着重重叠叠的十二层贵妃制服,头戴精制华丽的凤冠,精细的金链如流苏一般垂下,微微遮掩住那张被浓妆抹上的娇美容颜。额间那蘸点而成的鲜红朱砂,眼角线条被刻意地拉长,涂抹地如血色的朱唇,如此看上去倒真有那么一丝妖媚的味道。 只是,任由车外喧哗热闹,她微闭着双目,一动不动地端正坐在车中。仿佛只有车内这方小小的空间才得安宁,也好像这喧杂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而这身着贵妃华服的身体也仅仅只是一个躯壳,她现在是微生珞葵,而不再是珞葵。那名为珞葵的魂灵早已在这华服加身的时候被葬在那满是樱树的樱山之下。 礼乐启奏,一身火焰般灼眼的红色从代表着皇家的高贵车辇上被两名宫女搀扶而下,面前是用红色绒垫金色丝线绣制勾边而成的巨长地毯,一直从她的脚下铺设到祭祖大坛的阶梯顶部,而渊皇则头戴帝冠,一身明黄色正服立于阶梯末端。 珞葵站定,隔着眼前的流苏望向远处那有些模糊的身影,心中竟突然生出一种恐惧或者是那名为憎恶的情感。是这个人,杀害了师父,也是这个人为了一己私欲牵连了小芩,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 而她现在,踏过这十丈红毯,就再也无法回头。或许,当圣旨颁布于世的那刻,她的人生就早已成了定数,无人能赎。 “娘娘,该走了。”候在两旁的宫女看到珞葵许久未动,便在一边小声提醒到。 “恩。”珞葵仿佛回过神,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然后举步,向着那个对于她全然陌生的身影走去。 每一步的前进,便是距离的缩短,珞葵已经将眼帘垂下,不敢再向前看去,她害怕自己会在看到渊皇的那刻,眼中不自主流露出的情绪,会使这生性多疑的帝王心生不悦。 终于,在遵循仪式之下,珞葵快要走到那红毯的尽头。她突然停顿了一下,轻轻地侧头似乎朝某处看了一眼,一阵风而过卷起她身后的红色长纱,那耀目的火红色随风而动,映入朝臣士兵的眼中,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般。 不过也只是那一瞬间的停顿,她再次举步缓慢地一步接着一步踏上白玉石堆砌而成的大坛之上,一只手伸到了眼前。 珞葵盯着那只手,突然愣住了,她一下子抬起头看向高高在上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映入眼中,只是那张脸上在此刻少了平日的一份温然,多了一丝君王的严峻。 南宫冥也在看着珞葵,他很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不加掩饰的惊惧讶然,那张浓妆艳抹美得极致的面容,虽然仍是保持着平静的表情,但那放进自己掌心微微颤抖的手,却已经暴露出她那动摇的内心。 第145章 封妃(二) 珞葵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寝宫中胡乱猜想着,膝上的衣裙已被双手揪得皱起一块也浑然不觉,现在的她脑中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 就好像一直以为的未来,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准备和决定,到头来却发现完全被推翻了所有的可能性。因为从阳景那里得知关于渊皇的一切信息,所以她早就决定入宫以后,就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生活,就算以后这后宫会因为人数的增加而产生更多的纷争,若她不去招惹别人,反倒被招惹,凭着她现如今的贵妃身份,也不惧于那些小伎俩。 她已经做好了所有的打算,来应对那性格谲变的渊皇。那个人既非善类,又是伤害小芩和师父的罪魁祸首,她本就是痛恨极了。若不是因为要顾忌到微生府,或许有那么一刻,她真有一丝替师父报仇的想法。只是,她一人的力量终究是太过渺小,况且现在她内力尽失,也再无办法可以寻回,现在的她已经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无甚区别了。报仇一事,也是有心无力。 在入宫的时候,心中已经将珞葵这个身份抛弃,只作为微生府的千金小姐进入这后宫之中。她本来是毫无顾忌与迷茫的,但却在看到冥哥哥的脸的那刻,彻底失了方向。 她的冥哥哥,是那样温柔如春风般的存在,将她从死亡的恐惧中拯救出来,用他的微笑驱走她心中的绝望,这样如谪仙般的人,为何。却是那修罗一样的渊皇呢。 珞葵想着想着,眼睛一热,心中莫名的委屈油然而升,也来不及将它收回,那泪水便从眼眶中落下来,顺着脸颊滚落,掉在鲜红的绣花上,恰好滴在那凤凰的眼睛上。 脚步声突然从寝宫的外室响起,她心中一紧,忙松开揪住的裙角,匆匆忙忙地理了一下那已经皱成一团的裙角,还没来得及擦掉脸上的泪痕,遮挡住脸前的流苏就被撩起别在了珠饰上。 珞葵慌乱抬头,看向南宫冥,脸上泪痕犹在,虽然脸上的妆容被泪水沾染地有些晕染的痕迹,但映入眼中时却是美人犹沾泪,何人相顾怜。 南宫冥眼神渐深,伸手托起她已经变得有些尖瘦的下颌,似乎就要吻向那朱红的唇瓣。 “冥哥哥。”珞葵也没有躲,只是看着南宫冥,嘴唇轻启,喃喃地吐出这三个字。 南宫冥靠近的脸在咫尺间,因为她这声轻唤突然停了下来,他一下子松开了托住她下颌的手,但眼睛仍是地看着这张即使离得如此近的距离,仍找不出任何瑕疵,美艳的容颜。 就这样看了许久,在珞葵有些想撇开眼的时候,他才起身,背着手站在她面前,微笑着说:“朕以为过了一天,爱妃早已适应朕的身份了。” 珞葵看着他脸上仍是带着那极其熟悉的微笑,但口中说出的话却突然让她觉得极为陌生,她的冥哥哥,已经不再是冥哥哥了吗。 南宫冥见珞葵似乎有些发愣般地看着自己并没有回答,他眼神微变,但还是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怎么了,有必要如此惊讶吗?” “不。我,我只是。”珞葵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南宫冥好像是有些生气的感觉,她立刻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说着,却也语无伦次了。 “爱妃难道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了吗?”南宫冥看着珞葵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和惶恐,他心里突然有些不悦,再出口的声音也冷了几分。 “我。不,臣。臣妾唐突了,还请陛下不要怪罪。”原本在舌尖犹豫的那个字,在说出口的瞬间,心里的那丝茫然突然就烟消云散了。她站起身,在南宫冥面前弯腰施礼,一言一行,举手投足间倒是极其自然。 南宫冥看到她这个样子,眉间微微皱了皱,一丝异样的感觉在心中突生。这不是他所想要的,不是。 第146章 入浴 南宫冥又岂非看不出珞葵心中的恍惚,之前所知道的关于她与阳景之间的种种,便明了自己若是再出手的话,已经晚了。但他又怎会是那种轻易就会放弃的人,就算珞葵现在被那小子夺走了心神,但现在她已经是属于他南宫冥的人了,总有一天丫头的心会回到自己的身上来。 只是此时此刻,本是良辰吉时洞房花烛之夜,自己的新娘心中却还念着别的男人。如此一想,心里的郁结之气渐增,影响到脸上的神色也有些阴郁。 南宫冥沉着脸一把将珞葵拽起来,动作有些过于用力,让她的衣襟被拉扯地有些凌乱,头上的凤冠珠翠受到惊吓慌乱地晃动着。 “冥哥。陛下,您。”珞葵被南宫冥像是泄愤般,有些粗鲁的动作惊得睁大了眼看向他,心里竟觉得面前的人陌生地好像从未见过一般。 “来人,先给贵妃和朕沐浴更衣吧。”南宫冥对珞葵的惊惶仿佛熟视无睹,他冲着外室吩咐了一声。 然后便松开珞葵,径自走出了内寝宫,不一会儿便有四五名宫女进来,陆续走到珞葵面前,其中一个为首的低头对珞葵恭敬地说道:“娘娘,请跟我们来。” 珞葵看着面前这一张张陌生而面无表情的脸,心中也凉了半分,她自嘲地暗自笑了一下,便点点头,随着那几名宫女去了寝宫一旁的浴室。 烟雾缭绕的华贵房间中,中间一方圆形的地板凹陷下去,被灌满了温度适宜的热水,数种新鲜花瓣飘在水面上,渲染着暖色的室内更加朦胧而暧昧。 一双小巧精致的玉足踩在微凉的白玉石台阶上,慢慢往水中走去,仔细看去,每一只脚趾仿佛都被精雕细琢,莹白到透明。随着那胭脂色的内衫滑落,那浑圆瘦削的肩膀便露了出来,有着难以言喻的优美线条的身体,也随之展露出来。背部被漆黑如墨的长发遮掩住,却又在那黑色中露出几处光洁如玉的肌肤,若隐若现,恰到好处的诱惑,白与黑形成极致的对比。 一旁随着珞葵入水的宫女们,看到这一幕,眼中也不禁流露出惊艳的神色。 入水在池中站定的珞葵被两名宫女拥簇在池中间,她的双手由她们用最柔的软巾小心擦洗着,身上的每一处都被宫女们仔细轻柔的清洗,那原本洁白的肌肤被温热的池水一泡,透着微微的粉色,像那即将绽放的樱花花苞。 她闭上眼,平静地接受着宫女们的清洗,进入这深深宫墙里的那刻,这副身体就不再由自己支配了。 安静的清洗沐浴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宫女们纷纷离开了浴池,珞葵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便睁开眼,看着面前那雕刻着艳丽的龙凤呈祥的墙壁,然后低头看着从水中抬起来的手臂,盯着那变得愈渐光滑柔软的肌肤,有些怅然若失。 她就这样站在池中,一个人发呆般的一动不动,连周围的宫女陆续离开的时候也没有觉察到。 直到她突然发觉原本平静的池水突然泛起涟漪,水面开始波动起来,才回过神来。 一回头,便是南宫冥站在池水中正向自己走来,池水之上裸露的上身,恰到好处的肌肉,看得出是平时一直注意习武健身累积而成的。 珞葵心中瞬间的惊恐慌乱,以及那难言的羞惧不断地冲击着她的头脑,她慌忙将头又转了回来,面向那雕琢墙壁,水中的双手交握地紧紧地,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 在感受到南宫冥发烫的身体贴近自己的后背时,她的整个身子几乎是不能控制地猛地震动了一下,然后就像是僵硬了一般,动也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就这样僵硬地维持的一个动作。 第147章 剧变(一) 珞葵是被身上难忍的疼痛唤醒的,她睁开眼盯着亮的有些晃眼的金色床罩发了许久的呆,才撑着酸痛的身子坐起来。 空旷的寝宫空无一人,南宫冥一早就起身去上朝,那些侍奉的宫女也不知在哪里,水儿也要到明日才能作为自己贴身的侍女入宫。所以,此时此刻,她倒真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珞葵看了一眼布满淤青的身体,苦笑了一下,便随手拿起放在床边昨夜被从浴房抱到寝宫所遗下的内衫笼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摇摇晃晃地扶着床柱站起来。 双腿的酸软就算踩在地上,也像是踏在棉花上面,软软晃晃地两腿微微颤抖着。珞葵好不容易稳住身体的平衡,才刚迈出一步,脚下一软,直直地跌倒了地上。 伏在微凉的玉石地板上,被摔到的膝盖和手肘火辣辣的疼,像针刺的感觉一样。也不知怎么了,她突然低声笑了起来,隐忍般的笑声,到了后面却变得断断续续地,混着眼泪不断地往外涌着。 她又如何不知,才新婚第二日南宫冥就如此冷意地对待自己,手臂上本应存在守宫砂的位置却光洁一片,以及那没有落红的床褥,这一切都足以让这生性多疑的渊皇对她心生芥蒂。 只是,就连珞葵自己都难以相信,为何本该出现的迹象却什么都没有。手臂上的守宫砂她虽知道,是因为那次内力被阻,泡在千丝特意调制的药水中,又与阳景所传与的真气相融,在药性和真气的相互刺激影响之下,才使得守宫砂消失。 可落红一事却让她有口难辩,没有落红,她根本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若是猜测,其实这种万人独一的情况应该还是有的,但她将这话说出去又有何用,或许听在他耳中只是自己为了掩饰所找的借口罢了。 这应该是老天于她的惩罚吧,轻易地就将阳景推了出去,也轻易地就决定了千丝的后半生,所以轮到自己,也被老天轻易地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只是这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却像是会要了自己的命。 珞葵就这样狼狈地趴在地上许久都没办法靠着自己的力气爬起来,原本就有些畏寒的身子贴在凉凉的地板上,就算是在夏天,也让人觉得一阵寒意渗进骨头里。可是她却叫不出声,也起不来。 就这样昏昏沉沉地倒在地上,直到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了床上,耳边是嘈杂不断的人声,朦朦胧胧的视线中是进进出出的人影,以及在床边不断用沾湿的帕子擦着自己脸颊额头的宫女样的身影。 “娘娘醒了!”一声惊喜而熟悉的呼声,珞葵终于算是彻底地睁开了眼睛,看清了那声音的出处是一身宫女打扮的水儿。 “水儿。你。你怎么来了?”她开口唤着水儿,声音却嘶哑地不成句。 水儿看到珞葵总算是醒过来了,将她小心的扶起来后,端详着小姐的那消瘦的容颜,难受地了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再看到过来的人时收住了话音,转而毕恭毕敬地退到一边。 南宫冥一身明黄色的常服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名唯唯若若的太医,他原本有些激动的脸在看到珞葵的时候,突然冷了下来。 他坐到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珞葵那因为生病而有些憔悴的面容,许久才伸出手想抚摸她的脸颊。 珞葵却侧过脸躲过他的手,脸偏向床里面。 南宫冥看到自己落空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勾了勾嘴角,然后冷声说道:“太医说你身体本就寒性过重,又倒在石板上的时间太久,寒气入体,染上了风寒,昏迷了一天一夜,幸好现在清醒过来了。索性并无大碍,只是,爱妃如此不懂得爱惜自己,真叫朕心疼。” 第148章 剧变(二) 她抬头看着南宫冥的那带着几乎是温柔的微笑的脸,却遍体生寒。珞葵第一次觉得这熟悉的微笑中,带着太多阴狠决绝的意味,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想要将自己毁灭。 “丫头别怕,我还不会马上就对你怎么样,先养好病吧。”南宫冥看到了珞葵眼中那转瞬即逝的惊惧,他微微一笑探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吻。 此时若是外人看来,倒是一副夫妻恩爱的情景,但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这其中藏着太多的暗潮。 “冥哥哥。你在恨我吗?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你在故意吓唬我,只是想开个玩笑。”珞葵仍是不愿放弃般的,固执地认为这一切都是假的,她的冥哥哥怎么会是这样残忍无情的人。 南宫冥看到她眼中的乞求之情,传入耳中的微弱而断断续续地声音,他知道她心中还是将自己作为那个无所不能拯救她与危难的大哥哥。可是,他并不需要这些,他想让她的心里只能牵挂顾念他一人,她的命是他救回来的,那她的整颗心,以及整个人也必须是他一个人的。 “爱妃就先好好休息吧,朕还有一些要事要处理。”将脑中出现的那个刺眼的身影很快抹杀掉,南宫冥眼神冷了几分,轻轻拍了拍珞葵捏住被角的手,然后站起身来,也未等珞葵再说什么,就很快离开了寝宫。 不一会儿水儿领着数名宫婢走了进来,同时进来的还有一名看起来30岁左右的太医,只见他走到珞葵的床前的纱帘外,然后立刻跪下毕恭毕敬地对说道:“太医院田合受圣上之意,即日起将作为贵妃娘娘的专属太医,以后娘娘要是哪里有什么不适都可以派人来传唤臣。” “知道了。”珞葵微闭着眼靠在枕头上,平静地应道。 “若是娘娘现在没什么吩咐,臣就先去太医院给娘娘熬制今日的药了。”田合说话的声音很慢,也很一板一眼的,听得出来应该是个一丝不苟的人。 “去吧。”刚才一直在南宫冥面前紧绷的神经,在这时候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她只觉得疲倦地很,也不想多说话了。 “臣告退。”田合说了这句,便起身出了寝宫。 “水儿,让她们都出去吧。”珞葵缓缓地睁开眼看了看帘子外站着的一圈的宫婢,现在也没心情去认识这些即将作为自己名下伺候的宫女们,只想着能待在一个让自己能平静一些的环境中。 “是。”水儿听到珞葵那略带疲惫的声音,心里也有些着急,但还是先吩咐这些宫女们出了寝宫去准备晚膳以及等会儿太医院送来的药水,再一个人回到已经变得空旷寂静的寝宫里。 “水儿,到我这里来。”水儿刚关上寝宫的大门,就听到珞葵在内室唤她,便立刻应和着走了进去。 拉开纱帘便看到珞葵那极憔悴的容颜带着微笑看着自己,水儿的眼泪一下子便掉了出来:“娘娘。” “以后没人的时候还是叫我小姐吧,至少也留给我一些可以怀念的东西。”珞葵朝她招手示意水儿到自己跟前来,脸上的笑变得温柔起来。 “恩。小姐。”水儿用袖子胡乱地擦着眼泪,呜咽地走到珞葵的床边坐了下来。 “怎么还哭呢,你看,我都没有哭。”珞葵笑着拿起枕边的丝巾温柔地擦拭着水儿脸上的泪水,但眼睛里却泛着点点的晶莹。 水儿抽抽搭搭地说着:“小姐才刚进宫就成了这样子,要是老爷少爷知晓了不知道会有多心疼。” “好了,没事,都怪我自己没站稳摔着的。”珞葵看水儿越哭越厉害,又听到她说道哥哥和爹爹,鼻子也有些酸楚,但还是把眼泪咽了回去。 第149章 孕事初知 轩丘府在封妃大典之后的这几日,一直旋绕着不安的气氛。下人们做事愈渐小心谨慎,就连说话声音也不敢过大,若是经过书房附近,更加是放轻了脚步慢慢地走过去,生怕惊扰了一府之主。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主子心情不太好,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撞火气上去。就连一向了解自己儿子脾性的大夫人也知道,到了这点上,可不能再去多言什么话,就由着他折腾这一阵子,等过了风头,气消了,自然也就没什么事了。 千丝却成了这场人人自危环境中的异类,她知道阳景现在虽然对自己仍是没什么好感,但至少也消除了些戒备之心。走到书房门前的时候,正巧看见一个小丫环端着刚泡好的参茶,犹犹豫豫地不敢进去。 “给我吧,你先去忙你的。”千丝直接走过去拿过那小丫环手中的托盘,轻声吩咐道。 小丫头见救星来了,便如负释重地歇了口气,感激地看着千丝:“谢谢夫人。” 千丝摇摇头,以示无妨,见那丫环小跑着离开了。她便轻轻敲了敲紧闭的书房房门,等里面传出来一声低沉不耐烦地“进来”,再推门走了进去。 “放在那罢,无事就出去。”阳景坐在书桌前忙着公事,头也不抬地说道。 “还是趁热喝了吧,这参茶凉了就不好了。”千丝将托盘放在小桌上,然后端着那茶盏走到阳景旁边,并将那它搁在他面前。 阳景没料到来的人是千丝,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然后将手中的笔放下,也没有管那冒着热气的参茶,而是转头看着她道:“有何事?” 千丝摇摇头,转而又点点头,轻声道:“娘亲那边,还有消息吗? “隐云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密道的入口也完全被摧毁。就算隐娘在逃过了火药,也逃不过缺水少粮的绝境。”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隐娘此次已是难逃一死了。 千丝听到这,原本充满期待的脸黯淡了下来,她“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复而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珞葵她,现在在宫中还好吗?” “你觉得呢?”阳景仿佛被这个问题刺中了内心,他冷睨了千丝一眼,冷冷地说,“她现在成了高贵的贵妃,又是圣眷正盛,岂非会过得不好。” 千丝被这句讽刺意味的话堵得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自然是知道,世人眼中都以为的恩惠荣华,若是放在自己身上,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辞。那地方,活人进去了会变成死人,甚至连整个身心从内到外都会被轧碎磨尽到骨头渣子都不剩。珞葵那般良善心软的人,不知会在里面经历什么。 阳景看她低下头,有些难受的样子,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说重了,便转回头重新执起笔,平静地说道:“此事不怪你。若是说起来,也是因为我的疏忽,才让人有了可趁之机。” “也不能这样说。本来这件事都是大家不能预料的。”千丝越说声音越低,不知是觉得愧疚还是难言,再也说不下去了。 阳景停笔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写着什么,淡淡开口道:“还有别的事吗?” 他早已看到千丝的手指从刚才说话的当,就一直紧紧地绞着衣角,一瞧便知是心里还藏着什么不好说出来的事。 千丝愣了一下,然后仿佛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有些太紧张,她立刻放开揪住衣角的手,嗫嚅着低声说:“我。我好像。” “到底怎么了?”阳景笔下虽然未停,但语气明显有些微微不耐的意思。她到底想说什么? “我好像怀孕了。”千丝咬咬牙,终于将话说了出来。 阳景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笔下骤然一顿,然后许久都停在那个动作上,他没有转头去看千丝脸上现在到底是怎样的神色,也没有过多的流露出什么惊讶或者是开心的表情。他只是平静地静了一会儿,开口的依旧是那平淡地没有起伏的声音:“先将此事告诉娘吧,她会着手之后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 第150章 知晓琴声绝(一) 珞葵身为渊皇后宫中的第一个妃子,既是身份尊贵的贵妃娘娘,又正得圣眷,而且现在还未到立秋时节的选秀女,她一人独宠后宫,正可谓是如日中天。而微生府也因为贵妃受宠,在朝中逐步升职颇得龙心,气焰愈来愈旺,大有压倒其他两府的气势。 世间人人不对此议论纷纷,都说这时局要变了,以前为四大家族之首把握边防守备之权的轩丘府,现在倒因为一个女人的原因,给挤了下来。这微生府祖上也不知做了多少善事,积了多少德,才让这个原本就人丁不兴的家族越渐昌盛。 据有人透露,说是这贵妃娘娘的寝殿都是圣上为她大兴土木,另在宫中新辟了一方风水宝地,特意修建起来的宫殿,并且连宫殿前的园景庭落,都是照着贵妃的喜好修葺而成。据说就连那宫殿的墙柱房门之上都贴有金箔,而庭院中更是各种珍奇异物,大有汉武帝金屋藏娇的风格。 流言既出,除了那些感叹艳羡的声音,更多的则是担忧,这渊皇不过才登基数月,为了纳妃,就耗费如此巨资为其修建宫殿。也不知到底是这贵妃娘娘当真惊为天人,还是圣上鬼迷心窍被美色糊住了心神。 虽然民间流传的话自然是有些夸张与虚假之意在里面,但珞葵所住的残樱宫确实是南宫冥在封妃昭告之前就已经命人着手修造了,而且残樱宫外的庭院也的确是按照珞葵的喜好,种满了樱花树。虽说没有什么金箔贴墙,珍奇异物,但也着实是费了不少心思才建造的这残樱宫。 珞葵既以居于这深宫之中,与外世的消息早已隔断,而且自入宫当日就遭受了风寒,一直在残樱宫中静养。她也早已断了心神,不愿再去顾念旁事,所以关于这件事也一直是处于不知的状态中,就连这残樱宫的名号也甚不在意。 几日刚过,恰巧遇上晴朗的天气,小暑刚过,原本还有些燥热的天,在今日倒也凉爽了不少。珞葵命人暂时撤去了屋内消暑的冰块,宫女们将屋子里的凉椅抬了出来放在绿荫之下,也将这身体孱弱的贵妃娘娘小心地扶到了此处纳凉,休息。 半躺在被垫了薄垫的凉椅上,接连着几日在水儿细心的照料调养之下,珞葵那原本消瘦憔悴的面容也恢复了些血色,看起来倒也红润了不少。也不知到底是因为被照顾的极好,还是由于南宫冥这几日都没有来残樱宫打扰。总之,在这还不错的碧天之下,珞葵心情也难得的好了一些。 躺着略觉得有些无聊,她便撑起身子,柔声吩咐水儿道:“把我的箜篌拿来吧,许多日子没有碰它了。” “是,小姐弹一会儿就行了,别累着。”这会儿珞葵把其余人都遣走了,只剩水儿在一旁伺候着,两人倒也想从前在微生府一样,轻松自在了许多。 “好,好,听你的便是。”珞葵此时也勾起一点唇角,淡淡地笑着应到。 水儿见小姐连着几日都愁容满面,今儿个总算是有了点笑意,心里也开心了不少,脚下步伐也轻快了不少。 水儿拿着从微生府带进宫来的小姐最爱的浣古玉琴,满脸笑眯眯地走去珞葵纳凉的地方,一个小太监却突然从一旁的回廊走过来,见到水儿立刻作揖弯腰说道:“水儿姑娘,宫外来了人找您,您赶快去东门见见吧。” 水儿有些疑惑地看着那小太监:“是什么人?” “这小奴就不知道了,您还是快去吧。宫里有规矩,外人不可久留。”小太监有些着急地说道。 “知道了,公公您先过去,奴婢随后就来。”水儿弯腰回礼,见那小太监又急匆匆地走了,满怀不解地摇了摇头,然后叫住刚从房中走出来的一名宫女,嘱咐她将这浣古玉琴拿给娘娘,然后便赶了过去。 第151章 知晓琴声绝(二) 水儿低头,咬唇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有些不忍开口,但在珞葵殷切的目光下,终于还是下决心说道:“方才是轩丘府的管家被派遣来找奴婢的。” “是。阳景吗?”珞葵心里一跳,她发现就算到了现在,听到关于阳景的消息,情绪还是无法平静下来。 水儿却很快摇头道:“是。大夫人派那特意管家来的。” “伯母?到底怎么了?”珞葵这会儿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自己现下已于轩丘府可算是毫无瓜葛了,这大夫人又怎么会专门派人到宫中来。 “管家说。说他们的少夫人怀了身孕,大夫人念在小姐是少夫人的好友,所以特意过来通报此事,也好。也好让小姐沾沾喜气。”水儿说到这终于是说不下去了,眼睛也红了一圈。 “铮!”一根琴弦在她的手指之下倏然断掉,刺耳的断线声响起的同时,原本清悦的乐音也戛然而止。 “小姐!”水儿一眼就瞧见珞葵那被断掉的琴弦割破的手指,慌得立刻叫出声来,从袖中拿出随身携带的丝帕,小心地包住那血流不止的指尖。 珞葵被这声呼喊惊得整个身子都震动了一下,恍若大梦初醒,她愣愣地看着那已经被水儿包扎好的手指,忽然心中一痛,那些她不愿再回想起的往事,突然就一件一件地挤进了自己的脑中,挥之不去。 “小姐。别难过了。奴婢,奴婢原不想告诉您的。”水儿见珞葵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得不行,倒像受委屈的是自己。 珞葵抬头看了一眼水儿这手忙脚乱的有些自责的样子,突然轻笑了一声,然后用没受伤的手拍拍水儿的头,便慢慢地站起身来:“你这孩子,总是这么纯真的性子,虽说是好,可是这宫中却存不得。” “小姐,我。”面对珞葵这一笑,水儿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小姐难道真是难过糊涂了? “千丝怀孕,轩丘府后继有人,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珞葵将怀中的箜篌递给了水儿让她收回去,然后出了树荫下,唤了屋中的宫女出来,轻声吩咐:“去把昨日圣上赏的鲛羽纱和那几匹颜色鲜亮的宫缎拿出来,还有那尊点翠金麒麟也一同拿来吧。” “是,娘娘。”宫女福身应了句,便立刻进了屋子去找东西。 “小姐,你这是。”水儿不解地看着珞葵,她单手抱住箜篌,另一只手则扶着身体还有些虚弱的珞葵,在她身侧慢慢地走回寝殿中。 “算是送上一点薄礼以表心意,反正那些东西我也用不上,留给千丝做几件新衣裳,多的布料还可以给胎儿裁制些小衣服,那鲛羽纱轻软柔滑最适合刚出生的婴儿了。”珞葵在水儿的提醒下,跨过脚下的门槛,微笑着说道,“等会儿你就给我送去轩丘府吧,顺便替我给千丝带一句好。” “可是。”水儿欲言又止,但神情分明是觉得有些不甘不愿的。 “事到如今你还希望我能怎么样?千丝现在既然已经是轩丘府的少夫人了,传宗接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若是作出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难道是想叫人看笑话?”珞葵坐在屋子里的软席上,看着水儿将浣古玉琴收回到箱子里,然后收回了眼,又盯着那受伤的手指出神地想着什么。 “奴婢都知道这些,只是小姐不会觉得奇怪吗,轩丘府为何还要特意派人专门到宫中来给小姐通报这事,明明直接通报给微生府就行了。这样做,奴婢觉得,分明就想存心给小姐添堵。”水儿把箱子关好,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 “这又是什么话?”珞葵有些诧异,她倒还真没想到这个层面上来。 第152章 不可抗拒 今日夜晚即将来临的时候,却不再同于前几个安宁平静的夜晚。渊皇身边的柳公公在晚膳结束后的当下,就急匆匆地赶过来,在珞葵面前细声细气地说道:“娘娘,皇上今晚要来残樱宫,烦请娘娘好好准备一下接驾吧。” “本宫知道了。”珞葵放下茶盏,搁到小桌上,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老奴就先回去了,娘娘也请您保重玉体啊。”柳公公见珞葵也没有其他想说的意思了,便自觉地跪了安,出了屋子。 他瞅着残樱宫庭院中小桥流水,门廊庭院,如此精巧的园景。若是别的宫嫔妃妾有了这等特殊的待遇,那还不得高兴地飞了天,可就唯独这樱贵妃,圣上来了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圣上不来也过得悠然自怡。没有贵妃娘娘已有的威严和架子,但气质上却又不得不叫人心生敬意,丝毫不敢怠慢。 “也难怪皇上会这么喜欢。”柳公公悠悠地冒出这一句话,两旁跟着的小太监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应和着。 “你们这些小崽子懂个什么,还不赶快去给皇上收拾晚膳,迟了惹恼了圣上,你们有几个脑袋赔啊!”柳公公一人一个脑门的敲了一下,然后在两个小太监忙慌不迭的应声中,加快了步伐。 唉,这皇上喜不喜欢又与他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来一个也是伺候,来一双也是伺候,只要保证皇上开心了,自己的日子才能过得舒坦。 “娘娘,热水已经放好了,您请更衣沐浴吧。”水儿从与寝宫相连的浴室中回来,对珞葵说道。 珞葵起身走到那浴室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脸上闪过一丝恐惧的神情,她盯着那袅袅热雾从连通的小门里飘出来,许久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娘娘?”水儿见随同的几名宫女露出不解的表情,忙小声唤道。 “直接用浴桶吧,以后本宫都不想去浴房沐浴了。”珞葵终于淡淡开口,将脑中那些不堪的记忆抹去。虽然她知道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但无论如何,这间浴房她终究是不想再次踏入,去回想起那晚的不堪和惊慌。 “是。还请娘娘稍等一下,奴婢们这就去给你收拾一下。”水儿虽是不太明白小姐为何会表现出如此抗拒的态度,但她还是立刻应道,然后带领着其他宫女去重新准备沐浴用水。 很快,装满热水洒上花瓣的浴桶在屏风后面冒着雾气被准备妥当了,珞葵的表情放松下来,由水儿褪下身上的单衣,坐进了舒适温暖的热水中。 “小姐,您身子还没好全圣上就来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挂念着,还是太不关心您了。”这会儿其余的宫女们都在外面候着,一时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人,水儿大胆起来,言语间也有些口无遮拦了。 “不可胡说。”珞葵自然要比她谨慎的多,外面的那么多耳朵,要是被谁不小心听去了,别人的口舌又岂是堵得住的。 “奴婢知错了。”水儿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自觉住了嘴,认真地擦洗珞葵的身子起来。 恰巧着珞葵刚从水里出来,穿好单薄的绫衣,就听到屋外的传唤声:“圣上驾到!” 她眉一皱,随手又拿了一件里衣披在身上,便领着水儿出了偏屋,到外室的门口去见驾。 “臣妾给圣上请安。”虽然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但她还是一副恭敬的模样礼数上做的规规矩矩的,恰到好处。 “爱妃不必多礼。”南宫冥今晚似乎心情还不错,他看着珞葵,脸上的微笑深了几分,然后扶起她,顺手搂住那柔软纤细的腰身,边带着她进了屋子边体贴地问道,“最近身子好些了没?太医院的药还有效吧?” 第153章 心烬 也不知到底是谁的执念太深,折腾一夜,终是无眠。南宫冥因为要上早朝,所以一早便离开了残樱宫,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寝宫的时候,珞葵慢慢睁开双眼,那清明的眼中没有一丝倦意。 她拥着薄被坐起身来,夏季的天倒是亮得极早,屋外已经是一片明光,只是时辰尚早,外面安静的很。 珞葵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这片安静中,仿佛这世间此时此刻就只剩她一人,无悲无喜。 “娘娘,您起来了吗?”水儿走进来打破了这一室的宁静,她身后跟着两名托着衣裳的宫婢。 “先准备些热水吧,本宫想浴身。”珞葵看了一眼被昨晚弄得一塌糊涂的床单凉被,平静地说。 水儿应了一声,便让身后两名小宫女将干净的衣裳先放在一边,然后再去准备沐浴用的热水。 等到两名小宫女领了吩咐去隔壁准备洗浴的水,水儿看着坐在床上仍然没回过神的珞葵,走进了几步。便瞧清了她露出的肩膀上青青紫紫的印记,心下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她坐在床边,也不知怎么的,倒也不想再顾什么主仆身份,伸手就将珞葵搂住,自己反倒先哭了起来。 珞葵被她这一举动给弄得愣了一下,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以为水儿这是受什么委屈了,便伸手回抱住她,然后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轻声询问道:“怎么了?” 水儿被小姐这太过温柔的举动,震得心里的酸楚愈加浓烈,眼睛就像是被熏人的烟雾迷得睁不开似的,只是不停地掉眼泪,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小姐要是难受就哭出来,不要。不要这样憋在心里,奴婢看着心疼。” 珞葵听到水儿这番真心的话,一开始冰凉的心似乎软了一些暖了一点,她其实并不是强忍着什么,只是到了现在倒也真哭不出来了。心里只觉得空空的没个着落,想伸手去抓点什么,手指间都只是一片虚无。 “好了,别哭了。”珞葵用锦被的一角擦着水儿脸上的泪水,柔声说道,“我没有故意强撑着,只是现在心里没有任何念想了,难免觉得有些不适应。过了这阵子就好了,倒是你这丫头,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的。” 水儿看到珞葵轻笑的脸,那神情也看得出并不是故意装出来的,心里也稍微舒服了一点。但她也知道小姐现在这副模样,虽然看不出什么难过或者是消极的情绪,但整个人却给她一种虚无缥缈,没有一点实感,仿佛她身体的魂魄早已飘走,只剩下这空空躯壳留在这里,循规蹈矩的过下去。 “小姐。”水儿低下头,她面对这一切,却没有任何办法来改变,她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小姐一点一点地变成陌生的贵妃娘娘,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受着至高无上的礼遇,却永远都无法再如从前那般真心的笑一次。 “水儿,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珞葵倒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她轻声说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只有为其付出代价,我不会后悔,也没资格后悔。” 是的,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罢了。主动推开阳景,被曾经温馨的回忆欺骗,轻易地相信南宫冥,无意透露的话害死了师父。这都是她自己作的孽,怨不得别人,所以现在被惩罚来到这冷寂的后宫中受尽折磨,都是她活该如此。 第154章 惊天秘事(一) 比起宫中的寂寥孤寂,轩丘府自千丝怀孕的事被证实之后,热闹了不少。轩丘府身为四大家族之首,自然权势气焰更盛,轩丘府少夫人怀孕的事情一被传出,陆陆续续的,大宅子里逐渐送来了各地的贺礼。轩丘府的人也开始忙碌起来,管家打点着礼品,并将整理好的清单送去书房给大少爷。 “礼品的事,交给大夫人来办就好,以后就不用拿到我这里来了。”阳景倒是一点都不上心的样子,对于交过来的礼品清单,他看也不看就交回给管家,随意地说道。 “可是,少夫人那边少爷您可是许久都没有去过了,她现在怀了身孕,您公事再繁忙,也还是去看看吧。”老管家忍了有忍,终于还是低着头说了出来。 阳景停下手中的事,抬头看了一眼为这个轩丘府忠心耿耿一辈子的老管家,然后又拿过那张礼品单子,眼睛快速地扫过上面的名字,然后在其中一个地方突然停了下来,目光久久地没有移开:“是娘派你去宫中通报的?” “大夫人念着贵妃娘娘是少夫人的好友,心想着这样的大事自然是要告诉她的,便派老奴去了一趟宫里。”老管家也不慌乱,平稳着声音照实说出。 “哼,只怕是娘心里一直不满珞葵,所以才趁着这次想要报复一下吧。”阳景自然是不会被这表面上的说辞蒙蔽,他念头稍微一转,便猜出了这其中的缘由。 “少爷不要怪罪大夫人,她也是为您着想。”老管家一听阳景那不冷不热的的语气,便知道少爷已经猜到了,但还是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知道。”阳景看着那名字后一瞧便是精心选出来的礼物,平静地说道,“恐怕珞葵也看出了娘的心思,贺礼上面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娘知道宫中送来贺礼的事吗?” “知道,但大夫人并没有说什么,所以老奴想着还是由少爷您来定夺才好。” “招惹了事,现在又推到我这里来解决。”阳景有些不悦地说道,但还是将清单放在桌上,“那就不用回了,要是再多说什么,只怕还会更麻烦。” “是,少爷既然这么说,那老奴照办就是。”老管家弯腰拿过那张单子,正准备出去,却被阳景叫住。 “告诉娘,不要再做多余的事了,这件事不是她所想的那么简单。”阳景平静地说了这句,但老管家却明显地感觉到那语气中藏着隐隐的威胁之意。 “老奴明白了。”老管家身体忍不住微微地抖动了一下,应了这句话后,立刻出了书房。看来,少爷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阳景待老管家离开之后,也没继续手中的公务,而是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院中那株花已落尽,只余满树绿意的樱花树,眼神渐深。 “少爷,有新的消息传回来。”易仁从外面风尘仆仆地赶到书房,便看到少爷心有所思地站在窗前,看着院中出神。 第155章 惊天秘事(二) “莫非渊皇现在已经知晓少爷的身份了?”易仁突然反应过来,连忙问道。 “看来应该是如此,不然也不会将轩丘府如此打压限制。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收留宫明坤的徒弟,莫非他当时在面临屠村之时,也突生恻隐之心了?”阳景冷笑着说道。 “这。”易仁犹豫了一下,复有问道,“若是如此,那少爷可知渊皇对瑾夜姑娘这次出走之事如此不在意,又是为何?” “瑾夜离开是因为宫明坤一事,渊皇并不知晓。我将有关她的消息渠道全都拦截了,渊皇又怎么能知道真相,他不过是随意猜测瑾夜只是为了四处游玩罢了。”阳景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些什么了。 “既然瑾夜姑娘已经找到了仇人,她。”易仁说到这时,眼中流露出难见的担忧表情。 “放心,瑾夜虽然是个爱憎分明的人,但她还是知道妄自去报复一朝之王不过是自取灭亡的行为。”阳景心里已经计划落定,他拿出一张干净的信纸,立刻拿起笔在上面写着什么,然后很快收笔,将信纸装进一封信笺中,并将这封信递给易仁。 “交给孙堡主,他应该会有办法联系到瑾夜并把这封信上的内容传达给她,我们现在所做的,只需要静待回信就好了。”阳景说完这些,又开始处理堆积在书桌上的公事。 易仁看着那叠厚厚的东西,忍不住皱眉问道:“渊皇怎么把这么多事都交给您来处理?” “其实也不多,只是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反倒让人觉得太过无聊。不过,他现在也不会将那些与权势有关的事情交给我办了。”阳景冷哼一声道。 “其实。恕属下妄言,既然您的身份已经查明,又为何不。那样的话,微生小姐也能回到您身边。”易仁终于还是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阳景听到他这么一说,面色也不改,只是放下笔,看着易仁:“陈年旧事,何况先帝已死,根本没有人会想起那个失踪多年的三皇子。况且现在为王的还是曾经的主谋,我若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易仁,你认为会是生路大过死途吗?” 话语虽是平淡,但却让易仁不禁为之心惊,也让他意识自己刚才的想法太过天真,不过一念之间可能就会牵连无数人进去。就像那被渊皇一言就毁灭的隐云,无数无辜的人被牵扯进去。也是因为这件事,天下起了很大的变化,曾经因为畏惧隐云势力而解散的流寇草莽,现在也重新集结起来,到处抢劫作恶。 现在这世道本就有些混乱,若他们再去做这种事,只怕更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到时候国内动荡,只怕那些一直对圣朝虎视眈眈的邻国,会趁火打劫,那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阳景看到易仁的脸色变幻不定,就知道他这是想明白了,便淡淡说道:“既然明白了,就去办事吧。” “是。”易仁回过神,低声应道,然后离开了书房。 珞葵正闲来无事,让水儿陪着自己去御花园逛逛,虽然心情依旧不甚好,但也不能让自己一直这么消沉下去。 “娘娘,您都走了这么一会儿了,前面有个凉亭,我们去那里休息一下吧。”水儿抬头看了一下天空的烈日,虽是有宫婢为珞葵打了伞,但还是抵挡不住这火辣辣地阳光。现在小姐的身子骨愈渐不好,要是不小心被晒得中暑,又得一番折腾了。 “恩。”珞葵微微点头应道。其实按照从前,这一小会儿的运动对她来说不过是小事,甚至用上轻功还能走得更远。但现在,也不过是悠闲的散步的速度,却让她觉得呼吸有些急促,脚下也变得虚浮不稳起来。 这些变化,虽然缓慢,但日复一日的逐渐加深,也让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已是每况愈下。当她注意到这些的时候,也叫来了田合为自己诊断,但却没有发现任何病症,只是说她体质极度虚寒,只能先看看用补品能不能大补回来。 第156章 拒绝 话音刚落珞葵就感到一股慑人的气势向自己袭来,她眉眼微微抬起,看向南宫冥,却看到对方正面含微笑地看着自己,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令人害怕的气息不过是一场幻觉,但珞葵却很确定那一刻南宫冥是真的发怒了。 “朕只喜欢喝爱妃煮的新茶,无论什么味道。”南宫冥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当他听到珞葵毫不犹豫就拒绝自己的时候,那时候,他真想将她狠狠地揪起来,封住那张说出让他愤怒的话语的朱唇。 “水儿,再去烧一小壶滚水吧。”话已至此,她就算是心里再不愿意,也只有照做。毕竟,那是圣旨。 她将煮茶的茶具摆放好,并用干净的清水洗净双手,擦干。待水儿将已经烧开的水壶拿来,她接过水壶,熟练的取茶,过滤,烹煮。清甜,微涩的茶香味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沁入每个人的心神之中,仿佛要醉在这片沁人心脾的茶香味中。 南宫冥嗅着这清香的气味,烦躁的心情也被平抚下来,他看着袅袅青烟中有条不乱煮茶的珞葵,静谧安宁的神色,心中只剩眼前之事,不乱不急,心无旁骛。这一刻,她仿佛脱去了俗世的浮华,如坠入凡尘的仙子,高贵清明,叫人只能远远地观望却不敢靠近惊扰。 珞葵做完最后一个动作,将精心烹煮而成的新茶倒进精致的青花瓷茶盏中,然后双手递到南宫冥面前,低下头轻声说道:“陛下请吃茶。” 南宫冥回过神来,心中不禁愉悦了几分,他突然觉得或许只要天天能看到珞葵在自己身边,用这种能抚平心中焦虑的神色看着自己,就已经足够了。但这念头只是一瞬即逝,他看着她那双平静如死水的眸子,那强烈的占有感又熊熊燃起。 “爱妃煮茶的手艺,普天之下只怕是没有几个能比得上了。”南宫冥喝了一口清茶,脸色有些微微的变化,但他很快恢复如常,微笑着说道。 “陛下已经尝出是什么茶了吗。”珞葵也端起一杯茶,浅啜一口,淡淡地问道,但语气间却无疑问。 “前些日子宫中到了各地的新茶,爱妃为何独独要挑出这蒙顶黄芽来?”南宫冥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他又怎么会尝不出这蒙顶黄芽的味道来,只是和记忆中的某一段相连接,却难免不叫人多想了。 一时间,凉亭内的气氛似乎有些僵持,珞葵放下茶盏,抬头看着南宫冥,淡笑着说道:“臣妾初遇陛下之时,便是被这茶用来试探。如今,已经过去数月,臣妾犹记得那时的茶香味,那陛下您的脑海中又可曾停留过这些呢?” 南宫冥表情有些微的震动,他盯着珞葵那张依旧美得如精雕细琢而成的面容,仿佛要看出她眼中的一丝变动,但他还是失败了。 于是,南宫冥也放下了茶盏,转头对候在凉亭外的柳公公吩咐道:“让所有人离凉亭十丈远,没有朕的允许不准任何人靠近。” “喳!”柳公公弯腰应了一声,立刻明事理地调度着丫环太监以及侍卫们都远远站到了十丈之外。 凉亭周围变得更加安静了,南宫冥突然一把抓住珞葵交握着放在膝上的双手:“朕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我们相处的每一刻,不管是小时候你哭花的脸,还是现在出落成这般娉婷的模样。”话音到最后,他的唇已经落在她的额上,变得有些模糊却深情。 只是珞葵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她平静地接受着这一切,就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一样,等到南宫冥的唇从她的额上温柔地辗转到她的鼻尖,脸颊,然后再是抹着浓浓朱砂的双唇时。 第157章 会晤之前 易仁收到瑾夜的回信已经是半月之后的事了,现下正是大暑时节,天气闷热得像是被罩上了一个巨大的不透气的蒸屉,即使是连着几日的大雨落下,也散不去这浓密的热气。 阳景从易仁传来的信中得知了瑾夜想要与自己见一面的消息之后,便立刻叫来老管家,将府中的大小事务安排嘱咐好,一席话完,却独独遗漏了千丝怀孕的事。 “少爷,少夫人现在有孕,您这么急着出远门,是不是不太好?”老管家本就是直来直去的性格,所以也不顾忌着身份,心中的想法自然就说了出来。 “千丝现在有你们这么大群人照顾着,我自然放心。况且来去只需小半月,我很快就能回来。”阳景抬眼看了一眼低着头,弯着腰表面仍是毕恭毕敬样子的老管家,“闻叔,我知道你您满我对千丝的态度。但您得知道,或许对于您对于我娘来说,她是个很好的少夫人儿媳妇,但对我而言,她却不是我心中的妻子。我对她,只有责任,而无感情。所以,千丝怀着的轩丘府骨肉我会好好照顾,希望您别再管这事了。” 闻管家那满是沟壑皱纹的脸上有些微微的震动,他没料到少爷竟会如此直白地把话说到了这一步,他本想按着大夫人的意思,对少爷一步一步的劝解,以此缓和少爷和少夫人的关系。可是,现在却被少爷的一句话说到了这份上,现在看来,只怕是再没有办法了。 “老奴明白,是老奴多言了,还请少爷赎罪。”老管家颤微微地鞠了一躬,便离开了房间。 阳景看到他那有些微佝苍老的背影,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是说重了一些,但如果不这样做,娘只会变本加厉地干扰自己。说到底,什么轩丘府的骨肉,娘亲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吧,那不过是个名正言顺的名分罢了。 而对于千丝,虽然他现在已不像先前那般对她充满了警惕,但终究还是不能坦诚相待,他们之间永远都像隔着一层,无法更亲密的接触。 阳景整理资料的时候想到这,突然自嘲般地笑了一下,自己怎么也成了那守身如玉的女人了,除了心中挂念的那个人,再也不想再去碰别的人。 “我没打扰到你吧?”门外传来小心翼翼试探般的声音,轻巧柔和,却失了一份活力。 “何事?”阳景头也没抬地问道。对于千丝,他永远都是简洁,仿佛惜字一般,不想多说任何无用的话。 “我听说你要出一趟远门。”千丝倒像是已经习惯他对自己的态度,便走了进来,“这些天热得很,便包了些解暑的草药给你,也算是有备无患。” 阳景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她。虽然还远不到显怀的时候,千丝却已经换了宽松的衣衫,或者是将为人母,脸上也多了一些温文,倒比从前看起来要成熟些了。 阳景虽然是面无表情,但眼中却有些微的变化,他将刚才整理好的文件放进身后的书架中,然后平静地说:“有劳了。不过只是离开小半月,也不算太远。” “倒是闻叔夸张了,我还想着你要去的久,就多备了一些,现在看来倒用不了那么多了。”千丝看着手中一大包的药草,有些无奈的说道。 “无事,多一些也好。”整理完了桌上的资料,他又接着将一些散乱的书籍放好,随口说道。 “恩。”千丝应了一声,似乎还藏着什么想说。 “有什么说罢,你以前也不是这种优柔寡断的性子。”终于将书房内一切都整理妥当的阳景,从书桌边离开,走到千丝面前,抱着手臂看着她。 “你不是还要去寝室收拾衣物吗,我帮你吧。”千丝被他这么一激,一下子就把话说了出来。言毕,她又觉得不妥,便咬唇不再言语。 “为何?”阳景听到她这话,眉微微挑起,“你明知道我们不是真正的夫妻,还要做这种会让人误会的事。” 第158章 会晤 约定的地方是曾经的碧水村,阳景心中并不奇怪她为何会选择这个地方,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个地点对她有着什么意义。 只是,当阳景来到这本应该消亡的村落时,他却很惊讶的发现,虽然并不是很有生气,但整齐的房屋亩田,每家每户小小院落晾晒的衣物,篱笆门前拴着的守门狗,小路上偶尔行走的村民。这一切的现象,都在告诉他,这碧水村还依旧存在着,弱小却又异常的充满了生命力。 “轩丘公子,这里!”瑾夜远远在小路的尽头朝阳景挥着手,一袭火红的衣裳格外的耀眼。 阳景并没有回答,只是驱马向瑾夜的方向前去,待他走近的时候,发现她身后有一所明显比周围房屋陈旧许多的院落,墙面以及屋子周围的还依稀看得出有打斗的痕迹,而易仁正站在院子里观察着什么。 “瑾夜姑娘,别来无恙。”阳景下马,并将墨云拴好后,便走到瑾夜面前微微一笑,说道。 瑾夜一身简便的红色侠女装扮,头发直接用胭脂色的丝带高高束起,长长的马尾搭在背后,整个人看起来精干了许多。她脸上也带着兴奋地微笑,仿佛见到老朋友一般的高兴:“轩丘公子许久未见,倒还是跟以前一样风姿卓雅!” “瑾夜姑娘如此高兴,莫非遇上了什么好事?”阳景自然看出瑾夜脸上那掩不住开心的神情,他原以为再次见面瑾夜应该是背负着沉重,却不是像现在这般开朗的样子。 “我知道轩丘公子心中的疑惑,你一定想着我现在知道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仇人竟是救了性命的恩人,心里会郁郁不欢,甚至会陷入更多的负面的情绪中。”瑾夜转身看着这由于长时间无人居住而变得破旧的曾经的家,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怀念,“让你失望了,我并不是那种走不出过去的人。” “虽然在刚刚得知主人才是杀害师父的指使者的时候,那一刻我有一些难以置信甚至迷茫的感觉,所以我写信给孙大哥,并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同时也希望你们也能知道。” “只是,在信发出去的那刻,我却突然想通了。主人欠师父一条命,却又给了我一条命,我虽然猜不透他当时将我救下的目的,但实际上这十年来,他一直都待我很好,也从来没有有什么利用我或者加害我的举动。现在想来,若不是知道真相,我还真可能将他当做第二个师父来看。” “说到底,师父那日故意将我支走就是为了护我周全,我回去的时候看到他的最后一眼,他脸上带着的是欣慰的微笑,他不后悔用自己的生命替代了我的生命,他此生所愿,只希望我能平安长大,平静过完一生。而主人,却延续了我的生命,这样不也是在继续师父未完成的愿望吗?” 阳景听到瑾夜说了这一席话,脸上的表情未变,但眼中却有着丝丝的变动,他看着瑾夜:“瑾夜姑娘这番话,是想说不会再去追究以前的事了吗?” 瑾夜点点头,又摇摇头笑着道:“我不会为了师父的事去追究什么,但主人夺得帝位的手段的确也有些上不得台面,他的性格我很清楚,也知道无法改变。我虽不会去报复他,但他作为一国之君,若是为了一己私欲而做出了伤害黎明百姓的事,我也不会留情。” 阳景看着面前这个笑容坚毅的少女,才过去短短数月,却发生了如此明显的变化,变得更开朗更坚强,好像从一开始那些仇恨与悲伤这些负面情绪就没有在她的身上出现过,而与她亲近的人仿佛也会被感染,变得不再那么消极。 怪不得,珞葵之前会与她如此交心。 阳景想到珞葵,眼中的光暗了几分。若是珞葵也能像瑾夜这般心思开阔些,也不会将自己,将他们,逼迫到现在这般地步。 “轩丘公子,我听说了,你和珞葵的事。”瑾夜看到阳景神色的变化,心里已经明了,这位傲气的大少爷也只有在想着关于珞葵的事,才会露出像是普通人才有的烦恼的表情。 第159章 朝堂议兵 朝堂之上,南宫冥正心不在焉地听着朝官汇报着由于夏日到来,有些地方出现旱涝,或是当地官员贪污受贿的情况。还未等其中一名朝官说完,南宫冥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停住话,然后说道:“以后关于民生的事,就不用再向朕说了,直接交给左尚书来处理就好,朕不想为这些小事浪费时间。” “是,陛下。”那名朝官面色有些微微的难看,但他低下头很快退了回去。 “还有什么事吗?”南宫冥说这话的时候,撇了一眼候在旁边的柳公公,示意若是无事就可以退朝了。 但这时候,镇国大将军沈彬丰向前走了一步,站了出来。 “哦?沈将军有话要说?”南宫冥懒洋洋地问道,其实心里已经百般的不耐。他现在,不想去听,去管任何的事,只想着待会儿下朝去残樱宫。 “陛下还请稍安勿躁,臣这里有一封昨日从南疆送来的加急信件,烦请陛下过目。”沈彬丰拿出一封信,柳公公立刻走下去拿着,呈给了南宫冥。 “南疆?”南宫冥拆开信封,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很快他的脸色开始变化,一直读到最后的时候,整张脸已经完全沉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南宫冥脸色阴霾地看着沈彬丰。 “俨天小国一直对我朝虎视眈眈,但因为南疆的防守向来都很稳固,所以他们一直无计可施。但最近不知为何,前方的情报频频出错,防守的不到位,让俨天有机可乘,潘城在短短的一周便沦陷,驻守在那里的军队也因为迟迟等不到救援而全军覆没。现在,潘城由于被俨天掌控,我们已经完全失去了联络了。”沈彬丰为人正直,说起话来也铿锵有力,有条不乱。 站在队前的阳景听到这,心里顿时明了。南疆的军事情报,一直由隐云的人负责,现在隐云被灭,自然情报就会出错,而军队也会因为错误的情报而遭致危险。现在这样的情况,若想要收回潘城,遏制俨天的进一步入侵,只有派兵了。 换言之,这正是因为南宫冥的一己之意,才导致了这场战争的发生。 南宫冥脸色阴晴不定,想必也是知道这次被俨天入侵的真正原因,他听完沈彬丰的话,冷声说道:“俨天这次的派兵情况如何?” “根据最后一条消息,臣得知俨天这次出兵至少有一万以上,但到现在兵力的情况如何,也无法得知了。”沈彬丰说道。 “陛下,事到如今,我们只有派兵前去收复潘城,重新编制重兵把守,将俨天赶出我朝国土。”右尚书此时也站了出来,义正言辞的说道。 南宫冥转头看着站在一边的阳景,开口:“丞相,你觉得呢?” 阳景心知这是要给自己找麻烦了,面上倒也淡定:“臣认为,右尚书的提议是现下唯一的解决办法。” 南宫冥听到这话,冷笑一下,点点头:“既然丞相都这么说了,那说明的确是没有其他的折中之计了。” “老臣愿领命!”沈彬丰立刻跪了下去,立身说道。 “沈将军年事已高,您又是我朝的镇国大将军,这种小事自然不用您亲自出马了。”南宫冥很快就否决了沈彬丰的请命。 “可是陛下!”沈彬丰似乎还不愿放弃,继续想说这什么,但被南宫冥挥手止住了话。 “朕倒是觉得,此次出兵,就又丞相和灵王领兵如何?”南宫冥轻描淡写一句,却让朝堂一瞬间炸开了花。 “陛下,此举万万不可!”右尚书立刻劝解道,“丞相身为我朝的代表,万不能以身涉险,若是出了什么危险,国本难固啊!” 第160章 过往不再 “娘娘,不好了!” 珞葵正在房中用早膳,就见水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就连声音里也带着难掩的慌乱。 “怎么了?”珞葵倒也不急,她知道水儿向来是咋呼的性格,遇上点小事都会慌得不行。所以,她只是淡定地放下筷子,侧过头看着水儿问道。 “刚才柳公公与奴婢说,圣上。圣上要派丞相与灵王随军前去南疆潘城!”水儿结结巴巴地说完这番话,就看到珞葵脸色突变,一下子站了起来,由于动作过大,将桌上的碗筷都不小心扫到了地上。 “娘娘!”一旁地宫婢们有些惊慌地上前,去收拾地面上的残渣,生怕这些碎片会不小心伤到主子。 “我没事,你们先退下吧。”珞葵面色惨淡地又坐了回去,然后面无表情地对着水儿她们说了一句,便再无后话。 “是。”水儿一看珞葵这样子就知道她现在心里一定很乱,需要时间来梳理清楚,所以立刻行了礼领着屋内的宫婢们都离开了。 待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空荡荡的房子里,便只剩珞葵一个人。她一动不动地坐着,视线仿佛没有焦距地落到那一地的残骸上,过了许久眼球才微微动了一下。 酉时刚过,南宫冥就到了残樱宫。 珞葵依旧按着礼数出门接驾,面上倒也与平时无异,但当南宫冥遣退了宫人,搂着珞葵进了屋子。方才还温和的气氛,瞬间冷了几分,南宫冥放开珞葵,率先坐了下来:“爱妃看来已经知道这事了。” 珞葵立在他面前,听到这话的时候,垂下的双眼那纤长的睫毛只是微弱地颤动了一下,便没有更多的情绪了。 “怎么不说话?莫非是在怨恨朕的做法?”南宫冥勾唇,眼中有些阴狠的情绪。 “臣妾不敢。”珞葵这才平静地回了一句。 南宫冥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珞葵面前,一把捏住她尖瘦的下颌,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你不看朕,就说明你还是在怨朕。你不敢,朕只怕你倒是敢得很啊。” “陛下乃真龙天子,臣妾一介凡体,自然是不敢直视以渎圣体。况且,对于陛下的抉择,臣妾就算内心再有疑虑,但身为后宫之眷,也是没有资格干预政事的。”珞葵一点都不慌乱的样子,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出口的话也是平稳地不带一点情感的起伏。 南宫冥听到这席话,眼中怒火犹可见,他却放开手,怒极反笑:“爱妃倒真是伶牙俐齿啊。” “谢陛下抬爱。”她又怎会不知道对方的心中的意思,但既然南宫冥不挑明,她也不会主动提出来。因为,若是这样,只怕会招来他更多的不满。 “哼。”南宫冥冷哼一声,复而又坐了回去,“爱妃难道要朕在这干坐着,连茶也不奉上吗?” 这一听便是挑明了要绕着圈子的为难她,珞葵也不急,只走到旁边的桌子旁拿起早就备好的茶盏,端到南宫冥面前:“陛下先前不开心,臣妾怕端来的好茶也给弄翻,伤着陛下就不好了。” 南宫冥被这话堵着一时半会儿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黑着脸接过还是温热的茶盏,喝了一大口,便啪地一下将茶盏重重地放在手旁的案几上。 “这新进的普洱可是降火气的,看来这几天臣妾应该给您多备一些。”珞葵看着他这难掩怒气的动作,平静地说道。 “爱妃有心,不过朕的火气可是单用茶水降不下的。”南宫冥听到这话,突然冷冷地笑了一声,表情变得有些莫测。 第161章 计谋 话题只要谈到这里,就再也不会继续下去了。得到的反应,永远都只是对方残忍的蹂躏,就像不放过她,也不愿放过自己一样。这样的一场折磨,终究不会有人好过。 第二日,珞葵待南宫冥走了之后,默默地起了身,在让水儿替自己穿衣服的时候,用低的像是要听不见的声音说道:“我要再去见他一面。” 水儿正在系着衣带的手突然停了一下,她惊诧地抬眼看着珞葵,希望刚才那句话是自己听错了,但当她对上珞葵那双仿若死寂的眼,便明白,小姐是认真的。 “可是,您现在这样的身份,怎么能随随便便地出宫?”水儿满脸忧虑地小声地说道。 “我知道。所以你先去给轩丘府送信,不要直接给阳景,而是送给千丝。这样,即使这件事被圣上知道了,也不会猜到我的意图。”珞葵一边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一边平静地说道。 “奴婢明白。只是,水儿说一句逾矩的话,您这样做,值得吗?”水儿虽是愿意为了小姐做任何事,但见到她如此不在乎自己安危的做法,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珞葵没有说话,看着水儿将自己的长发梳成高贵的倾髻,往上面饰上华丽的珠钗花簪。看着如此华丽的装扮,她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像从前那般将它们都摘下。 “值得?”珞葵淡淡一笑,面上倒是释然了不少,“并谈不上什么值不值得,我只不过是在做我想做的事罢了。” 水儿一时语塞,知道小姐性格虽然温软柔和,但只要是她决定的事,便是任何人的动摇不了的。说是固执,也不为过。当然,这些话,水儿也只有在心里叹几句,终究还是不敢说出来。 “即使信传达到了,可这出宫之事又谈何容易?”水儿将胭脂点在珞葵的唇上,小声说道。 “这些我自然知道,所以才先与阳景说明,他人脉广路子多,一定会有权宜之策。到时,我只需小心行事就可。”珞葵仿佛很放心阳景,在这方面上并没有多加考虑,只想着将这事全权交给他办就好。 看她这副样子,水儿心里叹了一声,再多的劝解也只有咽进肚子里。 不过,倒真如珞葵所说那样,消息送出去不过一周,水儿便带着从轩丘府那里传回来的消息。 珞葵平静地看着信纸上的文字,但看着那苍劲,完美的笔画,仿佛就像看到他本人一样,叫人心里一阵一阵颤抖着。 阳景在信上只简短的说,让她先等半周,半周之后到了立秋时节,宫中将会开始在民间进行选秀女,为皇帝的后宫添置家眷。那时候宫内将会极为混乱,先不说后宫会有多少新进的秀女,且说那些服侍的宫女太监们也会依着人数多起来。那时候,他便会见机行事,到这宫中来见她。 珞葵看完信笺,很快将它在烛火上燃尽,黑白相间的信纸,在火光中蜷曲着变得焦黑,最终变成一团灰烬落在烛台上,分辨不明。 “小姐,轩丘公子怎么说?”水儿紧张兮兮地看着她,不知道小姐这个表情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们只需要等待就好。”珞葵只淡淡地说了这句,便不再透露更多的信息。 水儿虽然是似懂非懂的,但也大概明白了此事应该是万无一失了。虽然她也不了解轩丘公子的本性,但也是知道他做事向来都让小姐极为放心。 想到这里,水儿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觉得,这两人,即使现在已经算是陌路,但好像心里的那根线还是连在一起。只要一方有一丝的动作,那另一方便会有所感觉,并毫不犹豫的做出反应。 有时候,她甚至感觉到,这两人的情感似乎已经超越了普通的情爱,即使不在一起,也能为了对方不顾一切。 水儿心中这般想着,越发有种感慨,以及羡慕的情绪萌生。此生,若是有这样的一个人,倒也足以。 “水儿,看来今晚上圣上是不会过来了,扶我去休息吧。”珞葵看着窗外渐沉的夜色,满空的繁星,璀璨夺目,却无心欣赏。 第162章 残忍 水儿听到这话,脸色大变,她拼命的捂住嘴才抑制住自己想要尖叫的举动。她瞪大眼看着珞葵平静似水的脸,过了好久才微弱地说道:“小姐,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珞葵侧头看了一眼水儿,仿佛有些奇怪她为何会问出这样话来,“我还不想那么快被束缚住。若是有了孩子,我所要考虑的事会变得更多。” 水儿看着这个冷静地有些可怕的女子,她突然觉得好像有些不认识面前这个人了。竟然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只是为了。 “小姐,你这么做,是因为轩丘公子对吗?”水儿张口,轻声问道。 这一次,她没有再回答,而是站起身淡淡地说,“扶我去休息吧。” “是。”水儿有些失落,却也只得放弃再次询问,伸手搀扶着珞葵去了里屋。 “大少爷这次特意来找我,恐怕不只是想请我吃顿佳肴那么简单吧?” 瑾夜一身轻便红绡衣,为施粉黛的俏颜,因为长时间在外行走的缘故,原本白皙的肤色变成了小麦色,但却看起来异常的健康和充满活力。 此时,她拿着筷子,两根手指灵巧地把玩着这两根细木棒,隔着一桌的山珍海味,看着阳景笑得贼兮兮的。 自上次的会面,她以表明与阳景的立场相同并愿意为他所用之后,瑾夜便随阳景回到了白水城。但她并没有正大光明的暴露自己,而是与易仁结成帮手,在暗处行事。时间一长,她也知道了阳景的另一个身份,说话间也不同以前那般客气了。 但阳景并不在意她这揶揄般的话,随手拿起酒壶给自己倒满,然后悠悠闲闲地端着酒杯慢慢品了一口,才开口:“瑾夜现在的眼力倒是越来越好了,看来易仁没少教你东西。” “那是当然!易仁哥对我好着呢!”被这么一夸奖,瑾夜似乎有些得意起来,连眉梢都骄傲般的翘了起来。 “这可真让我想不到。易仁本是不喜与人亲近的,怎么到你这里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阳景藏在酒杯后的嘴角勾起,眼中似乎有着其他的情绪。 “那是你们都不了解易仁哥,他为人热心,处事老到,做事又利落,还教了我不少经验。倒是大少爷,成天见不着人,好容易碰到了,又是这副一看就知道要做事的样子,唉,真没趣。”瑾夜这有褒有贬的,说的不亦乐乎。她也是知道阳景的性子,在这种事上不会在意太多,不像主人,只要自己稍稍不注意大大咧咧的口无遮拦一点,便会被教训。 她想到这,眼神黯淡了几分,但很快将其掩盖了过去。 “既然觉得易仁这么好,那我就将你许给他如何?”阳景放下酒杯,嘴角含笑,有些戏弄般地说道。 “大。大少爷!你这玩笑可不能胡乱开!”瑾夜一下子慌了手脚,就连向来厚颜的脸也红了几分,但也没有恼怒,反而是羞涩的情绪占了大半。 “我向来不开玩笑,明日我就给易仁说这件事。不过既然你们都无父无母,就免了提亲这事,直接选个吉日,拜堂成亲好了。”阳景不慌不忙夹着菜,噙着笑看着瑾夜越发手忙脚乱的样子。 “大少爷!您就饶了我吧!要是被易仁哥知道了,我要丢脸死的!”瑾夜双手合十,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既然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不说出来呢?”阳景早就看出瑾夜缠着易仁没什么单纯的意思,刚才稍微一试,果然如此。 第163章 为伊疯狂 “大少爷你要去看珞葵?”瑾夜愕然地瞪大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珞葵,珞葵她现在不是在。” “我没有开玩笑,瑾夜。”阳景脸上虽是带着微笑的表情,但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大少爷,你到底在想什么?就算你现在还放不下珞葵,但你们已经。已经没有可能了啊!”瑾夜性子本来就急,说到这事上,一激动声音就愈渐的大声了。 “嗓子这么大,你这是要闹得全城的人都知道?”阳景依旧淡定地吃着菜。 瑾夜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一激动不小心嚷了出来,幸好现在是在专门的雅室里,隔音效果也比较好,不然就真得让整个酒楼的人都听到了。 “大少爷,我错了,不过谁让你突然说出这么耸人听闻的话来。”瑾夜这下老老实实地捂着嘴巴,小声地说道。 “你以为是我突发奇想着要去见她?”比起瑾夜这边的一惊一乍,阳景倒是要冷静地多,他抬眼看了一下瑾夜,“前些日子,千丝交给我一份从宫中传出来的信件,是珞葵写的。” “写的什么?让我看看!”瑾夜一听珞葵有消息,又兴奋起来。 阳景微眯着眼,不动声色地撇了瑾夜一眼,然后继续说:“信中虽句句提及的都是千丝,但若是仔细一看,却是在表达她想要见我一面。” 瑾夜见阳景不愿意将信给自己看,有些不满地撇撇嘴,小声地嘀咕道:“呿,真小气。” 然后,她又突然反应过来阳景方才说的话,蹭地站起来,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前倾盯着阳景:“大少爷你说是珞葵提出来要见你的?” 阳景没回答,但眼神却是显而易见的意思。 “为什么。珞葵她明明知道这件事很危险,却要。”瑾夜有些苦恼地又一屁股坐了回去,撑着头仿佛自言自语。 “我想我大概知道原因。”阳景眼中划过一丝异光,看来是有了答案。 瑾夜盯着阳景这样子,突然无奈地说道:“大少爷,我突然觉得,太聪明也不是一件好事。” “别为自己的愚笨找借口。”阳景微微一笑看着瑾夜,毒舌的本性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消失。 “我是很认真的说这话!”瑾夜怒了,表情有些张牙舞爪的,“像大少爷这么聪明的人,对谁都看的很透,这样的人生未免也太没意思了。” “是吗?”阳景听到她这么说,却没有惊讶的感觉。仔细一想,他的人生好像的确如此,轻易地揣摩出别人的心思,任何事都做得恰到好处,看起来完美,但却缺少了猜测的乐趣。 但是。那个人的出现,却让自己难得的失了手,从她的逃避,抗拒,再到接受,一直到最后的决绝。每一次的反应,似乎都有些超过自己的预料,就像他总觉得自己将这段感情把握控制得很好,但到现在才发现,他已经做了不止一次的蠢事了。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她。 “唉,不过大少爷能做一次这么疯狂的事,也是为了珞葵。你们两个,平日看起来都是完美的人,但只要关于对方的事,就会变得不那么理智了。”瑾夜这边还在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感叹道。 第164章 选妃之日 水儿这几日很明显的感觉小姐内心有些焦躁不安,虽然从表面上倒还是和往日一样,日子也过得照旧。但只要稍微仔细的观察,就会觉得珞葵做什么事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连与她说话时,都会发现对方的视线是没有焦距的散开在周围。 水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件疯狂的事,现在要阻止的话已经于事无补了,可她又真不愿看到小姐陷进去,不见还好,只怕一再相见,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来。 昨日柳公公遣身旁的小太监送来了秋日选妃的名册,说是陛下这几日忙与国事没时间看,就先让贵妃娘娘过目一下。但珞葵只是让水儿将名册收下,打发走那名小太监后,根本就一页都没翻过,就又坐着出神地想着什么。 “娘娘,您还是看看这名册吧。”水儿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担心小姐要是一直这么不在状态,就算别人不会发现,那渊皇也会觉察到不对劲的,“回头圣上要是问起来,您也好说说不是?” “放着罢,本宫一会儿就看。”珞葵听到水儿这提醒般的话,仿佛也回过神来,便淡淡地说了一句。 “是。娘娘要不要到处走走,这几日快到立秋了,天儿也没那么热了,您老是待在屋子里别给闷坏了。”水儿见小姐虽然是明白过来自己刚才的意思,但看到她还是有些发愣的样子,又提议道。 “不用了,过几日还有的我们走。”珞葵这话便是指两日之后的选妃之日,到时候这冷清的后宫不知会变得怎么喧闹。而珞葵作为贵妃娘娘,目前作为这后宫中最大的一主,自然是要在这之后去秀女小主住的地方去看看。一是表现一下作为贵妃娘娘的体恤,第二则是要那些秀女们知道目前这后宫中做主的是谁。 虽然,珞葵并不喜欢做这件事,但礼仪规矩由不得她更改,心里再不愿也只有去做。 水儿一听也明白过来,心里忍不住哀叹道:“不知道又会出什么乱子。”那些新晋的秀女虽谈不上身份尊贵,但毕竟也是有可能成为这后宫中的一员,也得小心为妙。 说话间,珞葵也随意地翻了几页名册,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道:“看来那些王公大臣们都盼着自己的女儿也能一朝飞上枝头当凤凰,这画像倒还真是用足了功夫,圣上看了一定会喜欢的吧。” 水儿有些好奇,探着头瞧了一眼,便看到画上是一个依着绿竹的女子,鬓云托腮,肤如凝脂,柳叶细眉,樱桃小口,杨柳细腰上系着一根粉绿色的丝绦。气质娇俏,面容柔媚,倒有些倾国之色。 她不由地感叹了一下,视线又转到画边的那几个小字上,待看清之后不由地“咦?”了一声,然后有些奇怪地说:“这是荆州太守王大人家的小姐?我记得以前她随王大人来府上拜访,脸比这画上的要大很多啊,而且也没这么娇小的样子。” 水儿说着说着,一看小姐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多嘴了,立刻捂住嘴不敢再说下去。 珞葵合上名册,看了一眼水儿,淡淡地说:“王小姐长成什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喜不喜欢。” 水儿一听就明白了,这王大人这般费尽心思,还不是想着能让自己的女儿能讨得圣上的欢心,到时候一受宠被封个妃嫔,王家也会连带着在朝野中变得名贵起来,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自家的门楣。 “也不知道为何大家都挤破了头想进这后宫,倒是娘娘先得了一切,反倒又不那么在乎了。”水儿小声地嘀咕着,但这话还是被珞葵听见了。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本宫不在乎的,未必旁人不会趋之若鹜,而本宫在乎的,只怕也不会入得旁人的眼吧。”风轻云淡地几句话,却让水儿听得心里一阵酸楚,也只有她明白小姐这光鲜外表下,那逐渐枯竭的灵魂有多可悲。 第165章 相逢久难言(一) 心中虽是如此想,但到了日落时,珞葵从秀女们的住处回来之后,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残樱宫如她早晨所说的那般,人少了许多,也空寂了许多,珞葵有些发呆般的坐着,看着窗外那逐渐升起的圆月,却还是等不来那个所期盼的身影。 “娘娘,田太医求见。”门外传来小顺子的声音。 珞葵听到这话,眉间有些微微地皱起:“田太医这时候来做什么?”若是有外人,那阳景岂不是更不容易潜入了。 “娘娘,要不奴婢出去打发他先回去,改日再来?”水儿也看出了珞葵的顾虑,便小声说道。 “算了,让他进来吧。”珞葵心想这田合现在也算是为自己做事的,这时候来一定是有什么事要讲,先听听再做打算。 “臣田合叩见贵妃娘娘,娘娘万安。”田合依旧如往常那般,表情一丝不苟地向珞葵行礼。 “起来罢。本宫并没有传唤田太医过来,所以这么晚了,田太医到底有何事要告诉本宫呢?”珞葵平静地问道,她一动不动地盯着田合,周身地气场仿佛冷了几分。 “看来娘娘倒是忘了,不正是您要臣过来的吗?”田合起身,慢慢抬起头,依旧是那张脸,但表情却变了,带着一丝邪妄的笑,眼角微微挑起,眼神中透着戏谑的意味。 珞葵表情一愣,然后突然睁大了眼,她倏然站起身来,似乎想走上去,然后又立刻回过神来,立刻转头对同样惊愕状态的水儿低声说道:“去把周围的人都撤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得有人靠近。” “是。”水儿回过神来,立刻低头应了一声,然后又微微抬眼瞟了一眼那“田太医”,见对方正微笑着回看了自己一眼,立刻有些慌神,收回了视线,很快离开了屋子,并把门关好。 “许久不见了,你出现的方式还是这么叫人措手不及。”珞葵站在原地微微低下头,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声音轻的仿佛这话只是在对自己说一般。 “你这样算是在夸我吗,珞葵?”“田合”伸手往脸上一抹,一张人皮面具便被取了下来,露出原本俊美地如雕刻出的面容。 “是不是在夸你,难道大少爷还听不出来吗?”珞葵终于抬眼看向他,脸上带着一点微笑。 两人时隔再次相见,却似乎没有觉得什么突兀的不适感,或者更多激动的情绪。好像之前那一直躁动不安的心,在看到对方的那刻,下一刻就安稳了。 阳景看着面前着身着贵妃华服,脸上是彰显高贵身份的妆容,以及那被全部梳起绾成髻并饰满了珠翠首饰的长发。陌生与熟悉这两种原本截然相反的感觉在心里缠绕相融在一起,却并不感到别扭。好像,她天生既适合那淡雅素颜,又相配那浓妆艳扮。 “觉得我变了,对吗?”珞葵看到阳景望着自己眼神渐深,许久都不说话,心里知道他看到现在自己这个样子,一定会有些感触。 “不,在我看来,什么样子都是你。”阳景这次没有开玩笑,倒像是很认真的说道。 珞葵面对这句意义太过暧昧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田合是你手下的人?” “自然不是,只不过是暂借他的衣服和身份来见你罢了。”阳景微微一笑,随意说道。 “他人现在何处?”珞葵皱眉,她猜错了吗?原本看到阳景假扮田合,就以为一定是田合与他里应外合,然后借机换了身份,来见自己。没想到。 第166章 相逢久难言(二) “若人人都是你这样想,那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可言。”阳景低沉的声音乘着温婉的夜色,缓缓漂浮在四周,再流入她的耳中。 珞葵无语凝噎,突然觉得此时此景仿佛已经很久未有过,她维持了太久的面具只消他的几句话便岿然崩塌,她还仍是原来的那个珞葵。只是。 “出兵一事,你打算怎么办?”珞葵从他怀里抬起头,额头刚好触到他的下颌,心里不禁颤抖了一下,但还是故作镇定地问道。 “潘城的收复势在必得,何况灵王殿下通晓兵术,我此次前去不过相当于监军一职的作用,并不会参战。”阳景说道这,突然冷笑道,“不过此次潘城之劫的缘由,那些王公大臣不知道,但南宫冥只怕是明白的很啊。” 珞葵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稍微思量揣度片刻,便明白了:“隐云被灭,南疆前线的情报出现纰漏,也难怪俨天会趁虚而入。” 阳景却像是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般,眼神落到她锁骨上那一点乌青的印记,便不再移动。 珞葵并没注意到他的这一动作,而是认真的思考着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就算潘城收复回来,但隐云被灭一事造成的影响太大,南疆那边的军事情报也是一个难以很快弥补的漏洞。渊皇肯定会以此找借口让你待在那里,到时候不知又会拖多久。你做什么。” 珞葵话到一半便被颈间突然微凉的触感给惊得乱了分寸,她小声地惊呼道,忍不住往后退去,却被对方抓住,拦住了退路。 “还疼吗?”阳景一只手力道恰到适当地钳制住她,另一只手则温柔地抚上她锁骨上那处淤青的地方,指尖在触到那温润的肌肤上的时候,竟有些微微的颤抖。 珞葵似乎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她仿佛回想到那些不堪的夜晚,便咬着唇撇过头,许久才轻声道:“疼不疼,也与你无关了,不是吗?” 这句轻地仿若月光的话,却重重地击打在阳景的心头,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依旧醒目的淤青,然后伸手将她的衣襟扯开了一些,入目地便是更多的痕迹,青青紫紫的印记倒像是炽热的火烙,烙得他的心头烫的生疼。 阳景没有再说话,而是用行动代替了他的想法,他毫不犹豫地低下头吻上那些淤痕,一遍又一遍,仿佛执拗般。 “别。”那有些发烫的唇落在自己暴露在有些凉意的空气中的肌肤,让她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但脑中那还残存的理智还在告诫着自己,他们现在所处的情况是不能这样做的。 阳景却置若罔闻,衣裳逐渐在他的手上微微敞开,亲吻渐深,辗转反侧一直到她的唇角,再整个覆上她的双唇,留恋般地吮吸噬咬,却带着难言的温柔。 珞葵几乎没有任何的反抗力,仿佛只要被他抱住,身体里的所有力量都流失殆尽,如沦陷一般,明知这是一条不归路,却毫不犹豫地踏上,前进。 她伸出手回抱住他,眼泪却在那一刻倾斜而下,无声地从眼角流出,掉落在锦绣的枕上,没入那綉的鸳鸯的五彩斑斓的羽翅中。 “我已经疯了。对吗?”汗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珞葵突然抬头咬住阳景的耳垂,喃喃地说道。 阳景停下动作,看着她那被**和痛苦所缠绕的眼,夹杂着喘息地低泣般的声音,眼神又深了几分,他将她的头压在自己的胸口,让对方能听到自己那急如擂鼓的心跳,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说道:“我们都疯了,不是吗?” 珞葵身子一震,几乎是呜咽着突然发狠般地咬上他心口的那处,直到温热的带着腥甜味的血液流进口中,她才愣愣地松开口,看着那已经沁出血珠的清晰牙齿印,半天没有动作。 第167章 暗谋渐生 阳景离开之后,并未先回到府上,却是先乘上马车赶去千汇楼。进了雅室,便看到瑾夜和易仁早已现在房间中等候了,易仁见他进门,便立刻站起身朝阳景行礼,倒是瑾夜一副没大没小的模样,咬着筷子盯着阳景贼兮兮地笑。 “大少爷一了心愿了?”瑾夜眯着眼睛笑嘻嘻地问道,那样子,活像一只狡猾的小猫。 “小夜,不可这么没规矩。”易仁见瑾夜这般口无遮拦,不由皱起眉头数落着她。 “易仁哥你别老是这么一板一眼的啊,你看大少爷都不生气。”瑾夜被说了,有些不乐意地微微嘟起嘴说道。 阳景见两人间的气氛倒是不错,看来发展得很好的样子,他嘴角也勾起一点笑意,随即坐了下来:“我倒是不生气,可要是你的易仁哥心里不乐意,那可就不好办了。” 这句话揶揄的意思太过明显,就连一向面瘫脸的易仁都有些微微的脸红,更别说一旁的瑾夜,早就红着脸嚷嚷起来:“大少爷不带这么挖苦人的!” “少爷,属下。”易仁似乎也有些急着想解释什么,但却被阳景笑着打断。 “行了,看到你们这样我也放心了。什么时候想着定下来就和我知会一声,易仁好歹也算是轩丘府的一员,礼数自然少不了。”阳景一边为自己倒好一杯酒,一边微笑着说。 “少爷!这。” 这话一出,便又多了两个被红云染朱脸的人,易仁也变得有些结结巴巴地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 倒是瑾夜红着脸蹭到易仁身边,小声地问他:“易仁哥,说真的,你什么时候娶我啊?” “哈哈哈哈哈。”一旁早将这话听到耳中的阳景,突然大笑了出来,笑声清澈悦耳。 瑾夜两人原本还在为刚才的蠢事而感到脸红脖子粗,却在听到阳景的笑声之后,表情变得释然了一些。 他们都知道,大少爷在珞葵离开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一样发自内心的开心过一次了。珞葵的离开,虽然在表面上似乎对他并没有带来任何影响,但也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大少爷这般没日没夜的拼命工作,并不是因为手中堆积的事务真的那么多,而是为了让自己没有空闲的时间来想念。 想念只会让人懈怠。 “怎么,是我把你们吓到了?”阳景笑完,见两人都杵在那里看着自己不说话,便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半开玩笑的说道。 “少爷,您已经有决定了?”易仁先开口问道,但声音中却带着一丝笃定。 阳景微微点头,然后淡淡道:“原本之前是不愿做这种危险的事,但昨日见到珞葵,她的一切都在表明她一直在痛苦中忍耐着,这不是我想看到的。我一直不与南宫冥产生正面的冲突,但他似乎不想放过我,不过正好,此次出兵正是一个机会。” 瑾夜瞪大眼听着阳景说完,有些难以置信地说:“珞葵。她过不得好吗?” “若只是看表面,锦衣玉食身份尊贵。但南宫冥生性暴虐,珞葵又不是肯轻易委身求全的人,她又怎么会好过。”阳景说这,似乎想到昨晚看到珞葵身上那些明显是施暴产生的淤青痕迹,脸色阴沉了下去。 第168章 另起他意 南宫冥虽有心置阳景与死地,但却并不知晓阳景已得知了他的身世之谜,此次在朝堂上不惜一意孤行做到如此地步,倒真是孤注一掷了。 “陛下,属下觉得您此举有些不妥,亟待商榷之说。那轩丘阳景并非池中之物,他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制服?”文服跪在御书房中,谨言慎行劝着南宫冥收回圣意。 “不妥?那你又觉得,朕应该如何做,才能算得上是妥当!”南宫冥话到此似乎已有些不悦,对于珞葵的事他有些太过心急了,但若一日不除掉阳景,珞葵心中的意念便一天不会消除,所以他一刻也不能等。 “请陛下息怒。属下并无意冲撞,只是觉得若是有权宜之计,会对陛下更有利。”文服额间冷汗顿时渗了出来,他已经感受到了渊皇的怒气,知道自己方才的话已经惹了圣怒,便不敢再多说什么。 “权宜之计?哼,现在还有比这更好计谋吗?”南宫冥冷哼道。 “属下愚钝,并不能想到更适宜的计谋,但属下担心的是轩丘阳景会为此有对策,到时候恐怕。”文服话语渐停,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圣旨如天,他就算是有心不从,也无力违抗,除非他想造反!”南宫冥说到这时,眼神一狠,带着嗜血的光。 文服心头一凛,立刻低下头:“陛下放心,属下认为他还不敢做这种事。” “不敢最好,若是他想步他老爹的后尘,朕也不会嫌麻烦将轩丘府的一族都一路送走。”南宫冥眼中透着毒辣,仿佛下一刻就想将这个从小就与自己争爱,还能逃过一劫的皇弟给亲手解决掉。 “陛下,心合现在似乎有些不安分的举动。”文服知道不能在此事上多言,便立刻报告了另外一件事。 “心合。”南宫冥听到这名字,突然嗤笑了一下,“果然这丫头离开我太久,快忘了规矩了吗?” “属下前去警告一番应该就能让她明白了。” “恩。不过,可不要像上次那样,把她吓到了。心合的心思细腻,若是过了度,只会起到反效果。”话中虽是好像带着一丝宽容之意,但他脸上的笑容却如鸠毒,阴寒至心底。 “属下明白。呃。”文服突然吞吞吐吐起来,看样子还有难言之隐。 “有话就说,还瞒着朕什么事吗?”南宫冥一眼就看出了文服的犹豫,有些不悦地说道。 “属下是想说,瑾夜离开这么久一点音信也没有,陛下难道不担心?”文服面露担忧之色,毕竟作为年长之人,他也算是看着瑾夜长大的,虽然瑾夜的身份不好言说,但他也能看得出陛下留下瑾夜一命,其实是动了恻隐之心。但现在的陛下,似乎连那么一点的怜悯之意都消失殆尽了,彻底地变为冷酷之人。 南宫冥似乎有些惊讶听到文服提到瑾夜这个名字,他微微皱眉似是不满:“那丫头想玩就随她去,朕不干涉,只要不出事她也不会传回来什么消息。” “可是,陛下莫忘了瑾夜是在那次随贵妃娘娘出门,才不告而别的,虽然属下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的,但总觉得此事不是那么单纯。”文服直觉出奇的敏锐,即使不了解真相,但也觉察到其中的不对劲。 南宫冥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此事无关紧要一般:“那又如何,宫明坤一事消息早被封锁,现在也是死无对证,她就算想去查,也是无从下手。朕有什么好担心的?” 第169章 身孕初成(一) 距出兵之日已经过去一月有余,前方战况连连告捷,一说灵王南宫巡骁勇善战,战场杀敌上百,英勇难匹,又说丞相轩丘阳景后方攻略完善,出谋划策,足智多谋。两人相互配合,使潘城收复的进度大大推进了不少。 白水城自然也因为此事议论不休,当然褒扬赞赏两人的话语多不胜数,特别是原本在封地安稳度日的灵王,因为此战一跃进入众人的眼中,才让一直忽视了他的一方众臣不由感叹,这灵王果然也是一难得人才。至于丞相之举,更是被奉为稀世之才,此后定会传为一代佳话。 宫内宫外消息传的如此火热,就连后宫中的太监宫女们也在闲暇时小声的谈论着此事,闹得如此之大,自然也传进了珞葵的耳中。 “娘娘,看来丞相和灵王殿下这次必将乘胜而归了。”水儿一边将煮好的新茶放在珞葵面前,一边笑着说。 珞葵坐在残樱宫庭院中的石凳上,感受着立秋之后短暂的惬意,神情倒不见什么变化,而是略有乏意地说:“如此一来圣上的烦心也可消除,俨天以后也不敢轻易来犯,倒也算得上是喜上加喜的事了。” “娘娘既然说是喜事,但奴婢看起来,您怎么还是兴致不高的样子?”水儿觉察到珞葵似乎有些不对劲,便担心地问道。 “恩。”珞葵似有倦意地应了一声,然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几日也不知怎地觉得浑身乏力,吃东西也没胃口。” “娘娘难不成是受了秋暑的影响,奴婢待会儿就去找田太医来给您看看。”水儿一听心里有些着急。小姐现在的身子越渐虚弱,受不得一点影响,要是不注意着调养,病闹大了可又要一阵折腾了。 “不急,过几日吧。”珞葵难得有些犯懒,她现在也只想自己在这微醺的秋日暖光中多享受一下属于自己的时间。 “娘娘,陛下来了。”旁边打扇的小宫女眼尖,远远地就瞅见渊皇带着柳公公走了过来,便小声地提醒道。 珞葵见此,只得强打着精神让水儿扶着起来,然后迎了过去:“臣妾恭迎陛下,陛下金安。” “朕许久未来看爱妃了,怎么今日一看爱妃面色不太好,难道身子不舒服吗?”南宫冥微笑着说,面上倒是关心的很。但也只有当事之人才能明白,这不过只是虚伪的礼数罢了。 宫中的人都知道,自选妃之后,后宫中又添置了几员,其中艳丽柔媚不乏少数。陛下这些日子都去宠幸那些贵人小主去了,哪里还有时间来残樱宫,只怕今日也只是顺路,想着许久没有看贵妃了,便进来瞧一瞧。 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娘娘挂念陛下才会如此憔悴,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圣上这么装作不知道的一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到底,这贵妃娘娘早不复往日那般得宠了。 柳公公在一旁看着,心里不由地感叹着。 “劳陛下关心了,臣妾只是这几日害了秋暑,觉得有些乏顿罢了。”珞葵却倒是不在意的样子,淡淡的说道,然后转头吩咐水儿,“水儿,去把煮茶的器具拿出来吧。” 水儿领命去了之后,珞葵引着渊皇坐下,刚准备走到旁边的石凳也坐下时,脚步一个趔趄,身子竟软软地倒了下去。 “啊!娘娘!”一旁的宫女吓得忍不住尖叫起来。 南宫冥眼明手快,在珞葵摔到地面之前,便把她搂出抱了起来,然后大步流星地朝屋内走去,边走边厉声吩咐着:“去叫太医来!” 珞葵从昏迷中悠悠转醒的时候,田合正隔着纱帘替自己诊着脉。过了一会儿,田合收了看诊的用具,转身朝南宫冥说道:“恭喜圣上,恭喜娘娘,是喜脉。” 此话一出,寝宫中的气氛仿佛轻松了不少,更多的是喜悦的情绪充斥着周围的空间。 喜脉? 第170章 身孕初成(二) “爱妃倒是真能装糊涂,莫非真以为这偌大的宫殿是外人能随意出入?”南宫冥声音阴森地很,眼中带着冷意。 他盯着珞葵,神情莫测而诡异。 珞葵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心中猛地一跳,仿佛意识到南宫冥所指之意,但面上仍是一副平静的模样,淡淡地说:“臣妾愚钝,实在不明白陛下说的是什么意思。深宫禁地,旁人自然是不能自由出入的。” 南宫冥见她似乎认准了不承认,眼中怒火一闪而过,他一把钳制住她纤细的脖颈,整个身子压在她的上方,居高临下地阴影整个笼罩住了珞葵。她被迫抬起头,有些艰难地看着他。 “丫头,你这是在挑战我的耐性吗?”南宫冥咬牙切齿地问道,仿佛在压抑着即将爆发出来的怒意。 珞葵被他的手勒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的脸因为缺氧而慢慢地变红,但神情却依旧镇定。 南宫冥不断收缩着手指,看着她的表情越来越痛苦,但似乎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空气中弥漫着沉重和死亡的气息。 珞葵只觉得脑子中轰鸣作响,最后一丝意识仿佛都要流失殆尽,随着脖颈间逐渐变得用力的手掌,窒息的感觉痛苦到了极致,似乎就不那么难受了。 珞葵心中模模糊糊地这个念头划过,仿佛要失去意识了。 就在下一刻,南宫冥松手,放开了她。 “咳咳咳咳。”新鲜的空气灌进喉中的那刻,珞葵觉得自己得到了重生,但捂住自己脖子有些颤抖的双手还是表现了她内心的对死亡的恐惧。那个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真的要捏碎自己的脖子。 “你以为朕会不敢对你怎么样吗?”南宫冥像是冷静了下来,冷冷地看着珞葵,话中充满寒意。 “不。”珞葵有些艰涩的开口,声音如撕裂般的沙哑,她感到喉间已经有些出血,淡甜地血腥味弥漫在口中,“臣妾从未这样想过。陛下向来都是公正明言。又怎会。因为私人的感情而受到影响。” 南宫冥看着珞葵即使面临死亡的时候,却依旧平静如死水般的神情,心里已是莫名的恨意和痛苦。他也不知为何今日会对她做出如此的事,就像多年来都未有的失控,那时候心中恨得只想将她摧毁了才好。但是,到最后,他的身体还是先比思维停止了这疯狂的行为,他终究是还是舍不得杀了她。 只是,他没有想到,就算在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她也不愿意说出真相。哪怕她点点头,他或许都没有像现在这般的恼怒,并非背叛,而是隐瞒。 “你还是不愿意承认。”南宫冥看到那张逐渐恢复常色的精致的容颜,冷冷道。 “陛下想要臣妾承认什么?”呼吸终于变得顺畅了,但声音却还有些微哑,她突然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既然陛下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臣妾,妄下了定论,那臣妾不管是解释还是默认,都是在表明臣妾的错。可是,臣妾并没有做错。” “你这反是在怪罪朕了?”南宫冥没料到珞葵竟会如此大胆倒戈相向,在他得到珞葵与那轩丘阳景还有联系的时候,都一直觉得是自己处于有利的一方。可现在,却被她反过来责备了? “臣妾不敢。”珞葵又仿若温顺地垂下了眼,轻声说,“臣妾只是希望陛下不要因为一时的谣言,而冤枉了臣妾。” 南宫冥听到这样的话,一时竟无言以对,他看到珞葵那面不改色平静的模样,几乎都要以为真的是自己得到的消息出了岔子,而误会了她。 “陛下是在怀疑臣妾肚里孩子是否是您的对吗?”珞葵轻声说道,声音平稳而不乱,“既然是这样,陛下何不问问田太医,只要核对一下孕期和陛下临幸的时间,不就清楚了。” 第171章 心绝 御书房内。 文服从书柜后的密道现身之后,就一直跪在渊皇面前,但这过了半个时辰了,却没有得到半点反应。他甚至有一丝不安的心情,觉得莫非是自己什么地方出了岔子,惹到主子了。 终于,渊皇放下手中的奏折,抬起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文服:“文服。”他向后靠在椅上,用一种看起来很放松的姿势说道。 “属下任凭圣上差遣。”文服赶紧低下头,一字一顿地说道。 “贵妃娘娘怀孕一事,你已经知道了吧。”南宫冥似乎对文服刚才一番忠诚之言并无多大的兴趣,懒洋洋地说道。 “是的。”文服利落地回答道。 “很好,派人将孩子弄掉,不管用什么办法。”南宫冥悠悠的说道,他的手摩挲着龙椅把手上雕刻的精致龙头,仿若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圣上,这。”文服诧异抬起了头,“您不是已经从太医院得知贵妃娘娘的孕期时间与临幸时间能对上号了吗,为何。” 南宫冥只是冷冷一笑:“朕不允许有任何的可能性存在,不管她是在入宫前与轩丘阳景发生了什么,还是在入宫后是否与他有联络。孩子没了,还可以再有,若是留下个大麻烦,就是养虎为患!”不加掩饰地阴狠的神色在脸上显露出来。 “属下明白了。”文服的声音随着夜色渐消,他已快速从密道处离开了御书房。 南宫冥抬头,直直地望着窗外那被浓云遮住一半的冷月,嘴角勾起一抹狠辣的笑。 珞葵,我会把他存在的痕迹一点点的抹去,知道你永远的忘记他。 南疆塞外,大漠孤城,月色映夜,驻军帐中。 阳景正站在沙图前,研究着战场地形,明日最外层的防守又将进行改善,士兵们需要轮流整修才能保证最严密的守卫。近日来,虽然将俨天大军击退到潘城以外,但对方似乎仍不愿放弃,依旧死死地咬住我军,看样子是希望能用连日的作战来找出破绽来。 但所幸因为部署完善,再加上灵王用兵有佳,所以几场战役下来,都是以击溃敌军告终,但。如此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毕竟是血肉铸成的身体,大量的消耗也只会让士兵们的体能有减无增,倒时候若真全军失了斗气,被俨天反击得手,南宫冥就真是抓住自己的把柄了。 阳景一边思考着,一边皱眉看着面前的沙图。 “丞相,有您的信件。”一名士兵在帐外谨慎地说道,他也知道丞相每夜都会独自思虑战事,所以也不敢太大声以免惊扰到。 阳景走到门口,拿过信件,说了句:“辛苦了,回去休息吧。”便回到了帐中,坐到桌前,将信件打开浏览了起来。 很快,他放下信纸,面上竟难得的露出了异样的神情。但下一刻,他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写着什么,然后停笔,并将这张纸叠成一个小卷。 接着,阳景便走出了帐外,一直走到收送信件的信鸽处,然后将刚才叠成小卷的纸绑在了一只鸽子的腿上,并将它放了出去。 “珞葵就靠你们照顾了。”阳景盯着远处很快没入浓稠夜色中的鸽子,低声地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 他看着夜空中异常明亮皎洁的明月,神情难得的有些沉重。 水儿抱着刚从内务司领到的秋日用的被褥衣物脚步轻快地向残樱宫走去,小姐现在有了身孕身份更精贵了,就连着新被褥衣物都是用的最好的内里布料。虽然看小姐倒是没什么反应,但宫内上下都传开了,说贵妃娘娘母凭子贵,若是诞下了龙子,很可能会升为皇后娘娘。现在那些太监宫女们,可都是想着法子讨好残樱宫,生怕以后沾不上些好处。 水儿一边在心里无奈地想着,一边加快了速度,都这么晚了,还得赶快回去,小姐只怕又等着自己了。 只是,当她走过残樱宫的庭院时,却意外瞟到了院中那靠在贵妃椅上,身子微微蜷缩着,正安静地望着天上月亮的珞葵。 虽说是初秋,但到了夜晚还是有些凉意,她却只着一件浅色绸衣,淡漠的眉眼在清冷的月色之下,竟有一种愈渐消散的脆弱。 第172章 感同身受的痛意 水儿惊愕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睁大眼看着面前的人,过了许久,才像是压抑了许久从喉间漏出一丝声音,微弱的说道:“小姐,您。是怎么知道这孩子是与轩丘公子。” “自阳景来过之后,圣上有了新欢,已月余未到残樱宫了。”珞葵只说了这句话,便不再多语。 “那避胎药。”水儿结结巴巴地问不出来。 珞葵也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瞟了她一眼,眼中的意义以显露出来,也不需要再说什么多余的话了。 水儿一时得知如此真相,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惊慌失措,她紧张地看了一圈四周,确定此时周围只有她们两人,才小声地说道:“小姐,你不怕圣上觉察到吗,这可是私通的罪啊!” 她语气有些急,说话时也忘了分寸,直到语毕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吓得赶紧捂住了嘴。 珞葵却远比水儿淡定了许多,她轻轻一笑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圣上早就觉察到了,不过,我让他去问田合,他便好像冷静了不少。” “田太医他。也知道这事?”水儿听她这么说,心里更慌了几分。 “田合虽然不知道,但自我让他做避胎药的事之后,他就明白我与圣上的立场不同。所以,他应该能明白,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珞葵倒是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面色平静。但若是细看,却还是能发现眼底的那一抹微动。 水儿无言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小姐,这话奴婢本来是没有资格说的,难道您真想让他的孩子入了皇室,被冠上别的名姓吗?” 她一直认为,小姐所做的任何事,都是基于最理性最慎重的思虑才决定的,就连上次与轩丘公子见面,她也以为是小姐因为迫不得已的情况,才会出此下策。可是,今日的事,才真正地让她心里不由的惊震,小姐难道真是不疯魔不成活了吗? “水儿,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疯了对吗?”珞葵只消一眼,就看出了水儿心中不敢出口的想法。 “不!奴婢不敢。”水儿被点破了心思,有些慌乱。 珞葵却笑了笑,仿佛安抚她道:“没事。因为,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是疯了。” 水儿不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越来越陌生的小姐,她已经捉摸不透小姐的想法了。 “或许,在我入了这龙潭虎穴之中,就已经丢弃了最后的理智了。”珞葵起身,将披在身上的外衫用手理了理,“即使知道与阳景已经没有未来可言,却还是愚蠢的想要留下些和他相关的印记在身边。璎珞结我已经还了他,在要回也是不可能的,索性就赌一把好了,现在看来,我也算是赌赢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却不是哪种温暖的意味,看得人心里反倒倍添悲凉。 “小姐。”水儿跟在她身后,看到她这样子,除了心疼之外,更多的却是一种难言的惊慌恐惧之感。 “水儿,你放心,我会护得这个孩子周全的。” 第173章 突发情况 因为有了身孕,原本就浅眠的珞葵,现在更是睡不安稳。寅时刚过,她便起身再无睡意,将水儿唤来穿衣洗漱完毕,一名小宫女便端着御膳房特意为她所做的早膳进了屋子。 “恩?”珞葵吃了一口,觉察到这些菜肴的味道有些奇怪,便停下问那名小宫女,“为什么今早的膳食有一股怪味?” 小宫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唯唯若若地说到:“回娘娘,御膳房的厨子想着娘娘现在孕体精贵,又知道娘娘素来身子不好,便特意做了药膳希望能调养。” “恩,倒也难为他们有心了。”珞葵又尝了一口,觉得这药膳难得的开胃,清香又不腻人,就着这药膳连小菜也多吃了几口。 水儿见小姐很喜爱的样子,便对那小宫女说道:“以后都让他们经常做着罢,娘娘胃口不好,吃了这个也能多吃一点东西。” 珞葵难得地心情不错用完了早膳,便趁着今日天气还不错,就让太监们把躺椅桌子搬到了庭院里,再吩咐水儿去屋内挑几件舒适一些的布料拿出来,反正也闲着无事,倒不如为肚里的孩子做几件小衣裳,以后也能用得上。 “娘娘,这些活计让奴婢做就好了,您何必费这神呢。” 水儿刚说完这句话,便看到小姐在明媚的秋日中,仔细地裁剪着衣料边角,动作小心而灵巧,神情专注而满足。心中的答案早已不用言说,她也不再多话,默默地在旁边候着,看着小姐这番动作。 “娘娘您要是觉得累了就歇歇,别光想着做衣服,累着您了。”水儿见珞葵站了许久,额间都渗出些许薄薄的汗意,小声地说道。 “水儿,你说会这是个男孩还是女孩?”珞葵却没有停下动作,将裁剪好的衣料放在一起,并开始用一点点地缝制着,脸上带着淡淡地微笑。 “奴婢觉得,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只要是娘娘的孩子都好。”水儿见珞葵这么高兴,心里也明朗了几分,不由开心地说道。 “是啊,只要是我的孩子。”珞葵说道这,突然停住了话头,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直起身来看着前方,脸上的笑容不由收了回去。 “娘娘?”水儿奇怪地看着小姐这副异常的举动,担心地问道。 “水儿,去叫田合来。”珞葵面色有些难看,她低声地说道,手有些微微地颤抖。 “娘娘?您怎么了?”水儿见珞葵突然一反常态的举动,心里有些慌,一再问道。 “别问了,快去!”她几乎是有些严厉的呵斥了一声。 水儿见此也不敢再问了,便应了一声,提裙就朝太医院跑去。 水儿离开之后,珞葵像是泄了力气般,捂着自己的小腹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发鬓边掉了下来。她咬着唇,似乎在忍耐着巨大的疼痛,连呼吸也重了几分。 候在远处的宫女们,见娘娘的举动似乎有些异常,便慌忙围了过去,见她竟是一副疼痛难耐的样子,吓得慌了手脚赶紧着去扶住她。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第174章 暗下毒手 珞葵皱眉,思索了一下,复说道:“本宫今晨只食了御膳房送来的药膳,之后便再无进食其他东西了。” “娘娘在这期间还做了什么事吗?”田合问道。 “本宫见今日天气还不错,便在庭院中做些女红,却突然觉得腹中疼痛难忍,好似针扎似的。”珞葵说到这,原本消退下去的疼痛仿佛又有些复发的感觉,她脸色一变,不由抚着自己的小腹。 田合见珞葵神情有异,知道娘娘这是又疼起来了,便从医药箱中取出一包银针,并让珞葵伸出右手,自己再捻出几根细长的银针灸在她手上的几个穴位上。 珞葵一眼就瞧出了田合这几针在合谷穴,肩并穴,是先为自己缓解疼痛,不由开口:“田太医,本宫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田合施针完毕之后,面色肃穆地说道:“娘娘,您现在的胎像不稳,很明显是受到药物的影响。” “什么?”珞葵听到这,惊得想站起来却又差点倒下,被水儿伸手扶住了,“那本宫的孩子。” “娘娘放心,此药虽然性寒伤胎,但需要长时间食用才会产生伤害。娘娘索性食用少量,至于为何会产生如此大的反应,恐怕是因为您的身子骨过于虚弱导致。”田合冷静的说道。 “也就是说,孩子没事吗。”珞葵听见田合这么说,心里便放了下来,“还好没事,还好。” “田太医,按你的话,那岂不是有人想对娘娘肚里的孩子不利!”水儿在一旁听出来田合话中之意,脸色大变。 “现在还不能妄言,微臣想先请娘娘将今早的药膳找来,因为微臣还不是很肯定药膳中的成分,还需要验明才知。”田合谨慎的说道。 “恐怕今早的药膳已经被处理了,明早应该还会送来一样的药膳,到时候本宫会留下一份给你送去。”珞葵已经恢复了冷静,她眼中一片静寂,脑中一番思量过后,“此事先别外传,待本宫查清之后再议。” “是,那微臣先给娘娘开几个方子,先将身子调理过来才好。”田合躬腰说完,便要退出去。 “田太医。”珞葵突然出声道。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吗?”田合停住,问道。 珞葵看着他,欲言又止,半晌,才冷了面挥手道:“罢了,先去吧。切记不可透露了消息。” “是,微臣告退。”田合也没什么反应,应了一句便退了出去。 水儿见珞葵面色不太好,以为她还在担心孩子的事,便出声安慰道:“小姐别担心,田太医既然说孩子无事,您就得放宽心才是。” “我知道。”珞葵脸色不霁,但神情却很冷静的样子,“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查出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 “小姐为何不将此事告知圣上,事关皇子,他若是知道了定会严查,也能找出加害小姐的凶手。”水儿再一旁不解的说道。 “万万不可。”珞葵立刻否定道,“圣上本就怀疑我与阳景的事,当时田合检查出孕症之后,他却并无太多的高兴,反而是对我心怀疑虑。说到底,此事若是其他人做的还好,但若是圣上的意思。”话到此,珞葵的脸又惨白了几分。 第175章 对峙(一) 之后珞葵倒真是一副无事的样子,残樱宫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别的迹象。第二日,御膳房的早膳依旧由昨日那名小宫女送来。 这一次珞葵却是假装尝了一口,然后便对那名小宫女温和地笑着说:“你可知这药粥是出自哪位御厨之手,本宫觉得此粥甚是美味,想要见见这位大厨。” 小宫女见贵妃娘娘如此和颜悦色,原本还有些瑟缩的表情也收回了一些,变得高兴起来:“回娘娘,这是榭桃宫的阮嫔娘娘特意嘱咐宫里的厨子为您烹制的养胎粥。” “原来是阮嫔啊。”珞葵脸上笑容未变,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异样。 那小宫女并未觉察到什么不对劲,反而还继续说道:“阮嫔娘娘得知娘娘喜得龙子,又听闻您素来身子虚寒,便特意自己去找来这药方并吩咐御厨将药房里的药物加在娘娘早膳的粥里,这样既能养身又能让娘娘开胃,阮嫔娘娘可谓是用心良苦。” “阮嫔能如此为本宫着想,本宫还真得好好谢谢她了。”珞葵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水儿说道,“去让小顺子带她下去领赏。”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那小宫女听到有赏,高兴地跪了下去谢恩。 一旁的水儿心领神会,便走到那小宫女面前说了句跟我来,然后就领着她下去了。 留下珞葵坐在原处,眼睛看着放在面前的充满恶意的药粥,嘴角出现一抹苦涩的笑。她本只想在这后宫中安稳度日,不去招惹那些争夺的是非,但现在看来,就算她自己不想做,也由不得她了。就算为了孩子,她也得狠下心来! 珞葵想到这,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平坦的小腹,手指收紧握成拳,虽是对于渊皇下手的可能性是消除了,可没想到竟真是心起妒意的嫔妃下的手,为了争宠不惜连一个无辜的生命也下得去手吗。那些女子在入宫前,恐怕连一只蚂蚁也不忍伤害,可现在却能如此心狠手辣,看来这吃人的宫殿,果然是不会让一个善良之人存活太久。 不多时,水儿回来脸上带着一些心悸,但还是强性维持着镇定对珞葵说道:“娘娘,看来那名宫女只是被派来送药膳的,对其中缘由并不知晓。是否。放她回去呢?” “不急,先将她关起来,阮嫔等不到自然会来本宫这里要人。”珞葵冷冷地说了一句,然后将盛着药粥的碗拿给水儿,“把这药粥给田合送去,让他尽早查出成分,最好到阮嫔来的时候,本宫会让她为自己所做的行为后悔的。” 话语毕,冷冽之意蔓延到整个屋子,水儿从未看到过小姐如此生气的样子,刚才她目睹那小宫女被严刑逼供的样子。 水儿心里打了个寒颤,她突然意识到,小姐并不是没脾气,而是之前一直没有被触及到底线,这原本无人可知的底线,现在彻底的暴露在眼前。她已经知晓,这个孩子对小姐是种如何重要的存在了。 “奴婢这就去。”水儿回过神来,立刻低头端着那碗药粥出了屋子。 “娘娘。”小顺子随后走了进来,弯腰毕恭毕敬地对珞葵鞠躬。 “怎么样了。”珞葵指的是那名被受了刑的小宫女的情况。 “回娘娘的话,晕过去了,但并无生命危险,只是些皮肉伤。那小宫女胆子小,只吓了几下,便老实交代了,不过她知道的太少,所以也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但可以肯定的是,这药粥确实是阮嫔下令做好,并命她送来的。”小顺子有条不乱的说道。 “恩,先给她包扎一下吧,再吩咐人将她关进柴房守着。”珞葵心里对那被无辜牵连进来的小宫女心生不忍,所以并没有残忍对之。 第176章 对峙(二) 阮嫔看到芳青这副样子趴在地上,又惊又怒地站了起来,想走过去为她解开绳子,但又顿了一下,转身看向珞葵,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怒意:“娘娘,您为何要这样对待臣妾的侍女?” 珞葵看到她这个样子,脸色未变,笑意更深却也更冷:“这可得先问问阮嫔您了。” “娘娘这是什么意思?”阮嫔脸上划过些许的不安,但她还是故作镇定的问道。 “什么意思?”珞葵见她似乎还想装糊涂,语气冷了几分,一直捏在手中的纸啪的一声拍在桌上,“本宫倒想知道阮嫔如此胆大妄为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阮嫔在看到珞葵拍在桌上的那张纸时,先是惊愕,然后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一般脸色一变,顿时花容失色一下子跪倒在了珞葵面前。 “娘娘!娘娘您先听臣妾的解释啊!”阮嫔扑在珞葵的脚下,面色惨白地说道。 “解释什么?”珞葵冷笑一下,“本宫原以为,大家既然都是聪明人,那自然就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阮嫔,莫非你真以为陛下对你的宠爱可以抵消你犯得错吗!” “不是的!娘娘饶了臣妾吧,臣妾只是。臣妾只是一时糊涂,受了旁人的蛊惑才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臣妾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娘娘您饶了我吧!”阮嫔语无伦次的求饶告罪着,脸上因为惊惧而流下的眼泪弄花了原本娇艳的妆容。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次是怎么了,进宫以来一直受到圣上的恩宠,而很快升阶为嫔本是一件极为荣耀的事了,她该知足了。可是,当贵妃娘娘怀孕的消息传遍后宫的时候,她心里竟有一丝嫉妒的情绪闪过。 从进宫之后,她就听闻了关于这位一入宫就直接封妃的贵妃娘娘,当初在人群中远远的惊鸿一瞥,虽然惊叹其与生俱来般高贵的气质,仿若高岭之花可望而不可及。但却在之后的日子,发现这位贵妃娘娘似乎并不为传闻中那般得宠,反倒这一月的时间陛下一直在自己或者其他几位新晋的贵人嫔妃身边。 她便觉得,其实自己也可以成为与那高高在上的贵妃能平起平坐的存在吧,便更加费尽心思的讨好圣上,已得到更多的圣眷,她也成功了,比那些一同进来的姑娘更快的成为了嫔。她觉得就这样下去,说不定就能极早的成为四妃之一,但贵妃娘娘怀孕的消息却让她心里一沉。 这意味着,若她生下的是皇子,那圣上极有可能对这个孩子极为重视,说不定她还会因为这个孩子成为皇后。那自己,自己就真无出头之日了! 只因为这个念头,再因为宫里的一个不熟悉的小太监无意间对自己提起了一种偏方,那是用绛云草和碧莹花掺合在一起,再加上原本养胎用的药物,便可改变其药性,成为一种慢性的毒药。初次的食用并不会有什么反应,但若长时间食用,便会使人的体质下降,变得极为虚寒,到那时除了会让她腹中的胎儿不保,更会让她自己变得孱弱不堪,只需要一场小小的风寒就可以。 这一切的计划都已经算好,却没料到才实行了第一步就失败了!这计划她就连芳青也没有告知,所有环节都是自己亲力亲为,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阮嫔在求饶的同时,心中自是万般思量,但始终不明所以。但现在,能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事! “阮嫔,本宫怎么觉得你这罪认得毫无诚意啊。”珞葵又岂看不出阮嫔的心中的想法,她脸上神情愈渐冷冽。 阮嫔一个激灵,只觉得周身弥漫着一股寒气,她有些瑟缩地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珞葵,却对上她眼中的冷意,身体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次是难逃一劫了。 “娘娘,娘娘饶过臣妾这一次吧!是臣妾被鬼上了身,迷了心窍才做出这等愚蠢的事。以后臣妾就为娘娘所用了,求娘娘饶了臣妾!”阮嫔不敢再胡思乱想,一个劲地趴在地上说道。之前高傲贵气的模样早已荡然无存,现在的这个样子,不过就像一只为了苟活的牲畜,放下一切尊严,只为了活命。 第177章 君王无情妾无意 阮嫔一事之后,后宫之中人人自危,她们都没有想到一向受宠圣眷正盛的阮嫔会做出这等凶恶之事,也没有想到圣上会如此残忍的将往日疼爱有加的阮嫔直接送入宗人府,那娇生惯养的阮嫔又怎受得了这等罪? 在被送入宗人府不过一日的时间,就被折磨的成了失心疯,一头撞死在那关押的房间中。 珞葵听到这事的时候,正在房中缝制的给肚中孩子做的小褂子,小顺子从外面匆匆跑进来向她禀告了阮嫔撞死的事,她也只是手中的动作略微的停顿了一下,头也不抬地淡淡说道:“看来圣上还真是公正无私,自己作的孽也只有自己偿了才是。” 水儿在一旁看到小姐这般冷漠平静的样子,又想起那日小姐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心中竟有些难言的悲凉之意。小姐已经变了。 “娘娘,阮嫔的事情现下已经让后宫中的其他妃嫔得了警示,奴婢觉得以后应该是没有谁敢轻易打孩子的主意了。”水儿敛了心事,笑着对珞葵说道。 “那倒也是未必。”珞葵抬手遣走小顺子,手中的针线不停,淡淡地说道:“权势和利益会让人失去理智,阮嫔是个例子。只是她虽然胆子大,但头脑并不好用,这种稍微一查就会暴露的办法,莫说是本宫了,就是其他人也会将她查出的。” “这。”水儿有些惊愕,她原以为阮嫔这招温水煮青蛙的办法已经够狠毒,却没料到小姐竟会如此评价。 珞葵扭头撇了一眼水儿,又回过头摇着脸道:“水儿你终究太过良善,所以自然是体会不到人心的险恶。” “请娘娘明示。”水儿低下头小声说道,自那次亲眼目睹了芳青被拷问的过程后,她就知道自己之前过得生活终是太过单纯。 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珞葵将步料放下,转身看着水儿,脸上带着认真的表情:“水儿,你可知本宫不想让你被染黑。” “娘娘。”水儿蓦然一惊,没想到小姐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百般思绪涌上心头,到嘴边却只有两个字。 “唉。”珞葵见她这样,不由地轻叹一声,“罢了,原本这宫中是容不得纯白之人活下去的。” “娘娘,水儿既然随您进了宫中,就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只要是为了娘娘您,要水儿做什么都无所谓。”水儿感动之余,心中的信念愈渐坚定,她知道并不是只有自己的付出,小姐也是在同样的为她为所有人着想。 珞葵听到她这句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然后伸手拉住水儿的手,轻声说道:“你可知,阮嫔这招虽说是长久之计,也不容易被发现,可她为了不出差错,将所有事都亲力亲为,这样却反而会被落入把柄。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她为这件事出了几分力,上了几分心,只要稍微出了差池,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她一人,她甚至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这样做,把自己的后路封死,如此绝路,换做本宫是绝不会做的。” 水儿愕然的听着小姐说了这席话,良久才问道:“娘娘的意思,若是换做您,虽不会用阮嫔这样的方法,但也会做这样的事?” 珞葵毫不犹豫地点头,但又说道:“当然,本宫的前提是孩子受到了伤害,其余的事,或许还能另当别论。” “奴婢明白了。”水儿心中现也更加确定保护小姐肚里的孩子才是作重要的事,不由地跟着点头道。 第178章 帐中心各言 深深后宫中,最不缺的就是人,阮嫔一事虽然闹得大,但时间一长,渐渐的也被人遗忘了,那榭桃宫如今也搬进了新人,那个凋零的生命逐渐淡出了所有人的心中。 今日珞葵刚喝完安胎药,斜倚在长椅上,看着摆在自己面前早已做好的一件婴孩儿穿的小褂子,脸上带着暖暖的笑意。 “娘娘今天心情不错啊。”水儿从门口进来,就看见珞葵脸上的笑,也不由跟着笑起来说道。 珞葵回过神,撑着起身对水儿淡语:“灵王大军半月后班师回朝,这次他们凯旋而归圣上应该会在朝廷上对其进行褒奖。” “这不是好事吗,原本轩丘府就有些消退的势头,现下丞相立了大功,自然对轩丘府的名望和声势有了好处,娘娘您也该放心了。”水儿心领神会,走到小姐身边将她扶起来,笑着说。 “也不知千丝现在怎么样了。”珞葵扶着那精致小巧的小褂子喃喃地说道。 “娘娘若是想念,不如奴婢代您去一趟轩丘府如何?” “恩,也好。”珞葵点头,手指划过布料上那微微凸出的纹理,面色陷入沉思。 大漠孤城,军帐之中,两道身影在烛火之中相对而坐。 “丞相,出兵这一月余来,本王一直有一事不明。”灵王南宫泽一身便衣就着昏黄的烛火,拿起桌上的酒壶灌了一口,方将南疆塞外的寒冷气息驱出了身体。 “王爷请讲。”阳景也不复在白水城那般华袍于身,而是一件月白色长衫加身,看似单薄的衣物,却也在他脸上看不出畏冷的表情。沉沉目光,显出其人的冷静和淡然。 “南疆一处的守军多年以来都是圣朝最坚固的防线,而潘城作为要塞城池更是如此,可这次失守地如此莫名其妙,这着实让本王百思不得其解。”南宫泽星目剑眉,一身霸气不隐自出,不管性格还是长相都是刚毅过人。 阳景听到他这样的问话,眼底深潭之下浮起一丝难察的笑意,但这丝情绪散的太快,连灵王还未觉察到就已经消失。 “看来王爷也发现这不对劲的地方了。”阳景并不急着立刻告诉他所谓的真相,而是慢条斯理的拿起酒盅微笑着说道。 “哦?听丞相这话的意思,是早有觉察了?”南宫泽既为一方王爷,自然也非凡物,阳景话中的意思一听便知。 “王爷远于朝庭知晓的消息自然不多,所以关于潘城的事除了被俨天侵占这一讯息,便无更多。”阳景将酒盅中的烈酒饮尽,那辛辣的酒水顺着喉间滑过,有种让人清醒的刺激。 “还望丞相告知更多的信息。”南宫泽本就为人刚毅正直,也不会端着架子,一听到阳景如此说,便愈渐虚心求教。 阳景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王爷可知隐云?” “听闻过,是说这一组织浩大,而所涉及的领域也极广,但也不知是何原因竟逐渐的消亡淡出世人眼中。想来,隐云虽是以钱财为报酬,但也做了不少好事,可惜啊。”南宫泽一声毫不做作的叹息自内心深处发出,想来也是十分感叹。 “那王爷可知,隐云其真实身份并非江湖组织,而是隶属于朝廷,是历届圣上的专属暗部呢?”阳景轻描淡写几句,已经这惊世的秘密说出。 第179章 胎落(一) 不管是阴谋还是阳论,一场各自心怀异想的谈论在这场南疆塞外的军帐中,不由明说的定格下来。 “娘娘,该喝药了。”水儿端着从太医院送来的安胎药,放在珞葵面前,此时珞葵已经在做下一件给孩子的小衣裳了。 “先放在那吧。”珞葵也不急着喝,而是先将手中的针线活做完,才放下小衣裳,看着那碗药皱着眉说,“都喝了半月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田太医也是为您和孩子好,小姐现在怎么也像小孩子一样怕喝药了?”因为珞葵向来不喜人多,除了有特殊的事屋内都不留有宫女们,现在偌大的寝宫内只有她们两人,水儿便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只是觉得这药不好喝。”珞葵说了半句,也觉得自己这样确实像是小孩子一样,便住了口,皱着眉端着药碗将碗里漆黑苦涩的药水喝完。 “可是奴婢觉得自从小姐每日喝着田太医的药,气色好了不少,连孕吐的时候也没那么难受了。所以啊,小姐您还是老老实实的喝药吧。”水儿收了药碗,笑着说了一句便出了门。 珞葵拿起桌边的杯子里盛着的清水,含了一小口在嘴中,以漱去口中那难以消失的苦涩药味,然后将其吐在旁边的盆中,刚用绢帕擦去嘴角的药渍,抬起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那道明黄身影。 “陛下来了怎么也没人来通报一声,臣妾怠慢了,望陛下赎罪。”珞葵动作只稍微顿了一下,便很快自然而然地起身迎向南宫冥,只是脸上却带着平静淡漠的表情,不像其他的妃子那般笑脸盈盈。 “朕看爱妃做的这般认真,也不忍心让人打扰了,在门口看着便觉得心情平静了不少。”南宫冥看起来心情甚是不错,脸上带着微笑走了进来。 “臣妾。”珞葵看着桌上堆着的裁剪好的布料,以及做到一半的衣裳,脸上似乎有些淡淡不安,“臣妾也不过是闲来无事,想先为孩子做些备用的衣物。” “别累着自己了,朕会心疼的。”南宫冥言语间,伸手抚过她光滑洁净的脸颊,微笑着说。 “陛下有事找臣妾?”珞葵也没有躲闪,而是平静地任他的手抚过自己的脸侧,脖颈,再停留在衣领处。 南宫冥抬眼看着她那平静的眼底,一抹怒意突然一闪而过,但很快消散:“爱妃怎么如此不懂得情调,难道朕连一个真心的体己话也不能同爱妃说了吗?” “陛下多虑了,臣妾只是许久未见陛下,今日您特意来这里,便想着是有什么事要对臣妾说。”珞葵平静说道,也不见慌乱。 “你这张嘴。”南宫冥的手又重新抚上她的唇角,喃喃地说了一句,突然低头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立即离开冷笑着说,“朕真想将它亲手毁去。” 珞葵吃痛的皱了一下眉,强忍着将那声惊呼咽进喉中,她眼中流露出一丝凉意,不由退后了半步道:“陛下这是在夸奖臣妾吗?” “呵,是啊,朕是在夸朕的爱妃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南宫冥脸上终于如往常那般冷笑着,“丫头,你还真是残忍,不管朕怎么对你,都还是这般冷漠无情。” 珞葵不再言语,而是垂下眼不看他。 第180章 胎落(二) 此刻的残樱宫人来人往,除了将田合招来作为专属太医进行医治之外,太医院的所有德高望重的太医都被叫来在寝宫外候着,残樱宫所有的宫仆都被集中起来,在寝宫中来回穿梭忙碌着。他们的眉间带着忧虑,贵妃娘娘的情况并不好。 珞葵闭着眼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南宫冥站在一旁,看着田合为其切脉,过了一会儿面色未见缓和地弯腰在他面前说道:“臣无能,娘娘的胎像已经。” “没有了吗?”南宫冥皱着眉,眼中却滑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他没有发火,也没有悲伤,而是板着一张脸对田合说,“让外面的那些老古董进来再看看。” “是。”田合应道,然后退了出去。 接着在外面等待的太医们都进来,依次对渊皇行了礼,然后接二连三地开始为珞葵诊断,但下来的结果都是不尽人意。 “娘娘身子太过虚寒,本就不适合养胎,这胎像一直都不太稳定,只要受到稍微的冲撞就很可能小产。”一名老太医颤微微地说着,但他一抬眼就看到渊皇面色似有不善,很快吓得住了嘴。 “让田合进来。”南宫冥挥手冷冷道。 “是,是。”几名太医连慌不迭的应着,然后立刻出去。他们只觉得自己冷汗已沾湿了衣服,刚才的那一刻真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般。 不过还好,圣上并没有将怒火发泄在他们身上,可是这田合。 唉,自求多福吧。 田合看到那几名太医看着自己明显的怜悯的眼光,脸上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沉默着又进了寝宫。 “田合。”南宫冥冷冷地看着他,“娘娘既然已经小产,你就要好好尽你的责任照顾好娘娘,懂吗?” “臣知道,请陛下放心。”田合低着头,一板一眼的说道。 南宫冥眼神不变,又瞟了一眼床榻上仍在昏迷中的珞葵,面色不善,一挥袖便离开了。 “娘娘!”一直在一旁含着眼泪看着珞葵的水儿,待渊皇离开之后,终于忍不住扑到床榻边哭着喊到。 “水儿姑娘还请先让臣为娘娘再次诊脉。”田合站在水儿旁边,低声说道。 “田太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娘娘不是一直按照您的配方进行服药,她的身子不是已经有改善了吗!为何那名太医会说娘娘胎像不稳。”水儿边哭着让开,边问道。 “臣也觉得奇怪。”田合再度诊脉,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虑,“按照臣所配之药,娘娘的体质和胎像应该会逐渐好转。可是现在从娘娘的脉象看来,却发现这其中虚寒之气游走,反是更加虚弱了。” “这!这是为何!”水儿惊惧地看着田合。 田合沉吟一下,然后站起身对水儿说道:“你先照看着娘娘,我去一趟太医院。” 水儿不明所意,但田合既然这般说了,她现在毫无头绪也只有照办,因为她也不知为何会如此信任田合,就像小姐信任他一般信任着。 田合点点头,然后很快离开。 水儿则跪在床榻前,握着珞葵有些冰凉的手,看着床榻上紧闭着眼,愈渐消瘦的容颜,心里一疼,愧疚的心情再次涌上来,眼泪也跟着落下。 “小姐,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明明发了誓要保护好您的孩子,可是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水儿抽泣着小声说道,一张脸被泪水染得乱七八糟的。 “无论如何您一定要好起来,到时候不管您怎么怪罪奴婢都行,只求您。只求您能够好起来。” 第181章 追查 “易仁哥,到底出什么事了?”瑾夜一边屋外进门,一边解着头上遮掩的帽子有些焦急地问着,正站在屋内面色严肃的易仁。 “自我将微生小姐怀孕一事传信告诉了少爷,他便从前线发回来的消息,让我们照顾好微生小姐。”易仁面色有些难看地说道。 “可是昨日从宫中得到的消息,珞葵她不是。”瑾夜想着刚得知珞葵小产的时候,心里那种难言的悲痛,若是珞葵本人不知现在会有多难过。她想到这,不由自主地面露悲伤。 “所以,少爷那边还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我们得想办法先瞒下来,然后再去找出微生小姐小产的真相。”易仁捏紧了拳头,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此时也有些愤怒之意。 瑾夜走到易仁面前拉起他的手,安慰般的笑着说:“不要这么自责啊,这种事本来就不是我们能预料到的,何况珞葵在那吃人的宫中,我们就算再尽力去护她周全,也不能处处都能保护到。” “我明白。正因为明白才觉得对不起少爷,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自己的无力。”易仁感到被瑾夜柔软温暖的手握着,心里倒是平静了不少,但还是有些难受。 “大少爷那边,等他回来我们再告诉他吧。至于珞葵。我相信她。”瑾夜看着易仁坚定的说道。 “为何?”易仁有些没理解到瑾夜的意思。 “大少爷在前线,这件事不能让他分心。而珞葵,她又怎么能忍耐这种事的发生,就算是短暂时日的消沉,之后她也能重新振作起来的。”瑾夜一字一句的说道,眼中是满满的信任,“珞葵不是不堪一击的人。” “希望能像小夜你说这的这样就好,这一次我实在是辜负了少爷的对我的信任,此后绝不会如此!”易仁面露坚决,下定了决心。 瑾夜看到他这么难得一见的表情丰富的样子,突然觉得其实易仁哥是在真心的对待自己,所以才会把这些不对外人所表露的情绪在自己面前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易仁哥。”瑾夜抿唇一笑,抬手抱住易仁,小声地说,“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小夜。”易仁心头一暖,本来就口拙的他此时更是不知该说什么,愣了许久,才笨拙地伸出手回抱住对方娇小的身子。 此时,屋内静好。 “水儿,把东西都拿下去的吧,本宫没胃口。”珞葵面色憔悴地靠在枕头上,对端来一大盘精美食物的水儿淡淡道。 “娘娘,您都几日没好好吃东西了,光是靠着田太医的药吊着,您这样会把自己的身子弄垮的!”水儿站在床边红着眼睛说道。 “别说了。”珞葵闭上眼平静地说道,似乎要将外界都要隔绝开来,待在只留下自己的世界。 “娘娘!”水儿急得喊了出来,但看到小姐无动于衷地样子,心里难受的很,却只剩无能为力。 水儿低沉着一张脸出了寝宫,却正好听到游廊边有两个小宫女在哪里议论非非,几个失宠,小产,可怜敏感的词语传进她的耳中,让水儿浑身一个激灵,只觉怒火上头,想也没想就几步走了过去:“你们在这里碎什么嘴!要是被娘娘听到了,小心自己的小命!” 满是怒气的斥责让那两个小宫女都缩了缩头,她们看到贵妃娘娘的贴身宫婢水儿冷冷地用眼刀剜了自己一眼,并把手中的食盘扔到面前:“把娘娘的食物拿回去,一天正事不做就知道嚼舌头!” 那两个小宫女不敢再说话,连忙把食盘端好,往御膳房走去。 第182章 振作 珞葵听到田合说出这样的话来,神色却是丝毫未变,她伸手让田合将那包药渣递给自己,然后盯着手中那堆分辨不清的药渣,突然勾唇,眼角尽是悲凉心碎之意:“虎毒尚不食子,他竟会因为疑心做到如此地步。” “娘娘。”水儿开始还不太明白田太医的意思,这时听珞葵这声悲切之音,心中顿时清晰,紧接着那一股不由自主的颤栗从脚背一直蔓延到头顶。 “还请娘娘节哀顺变,既然皇子已经无法再救回,现在最重要的则是养好您的身子,以后还是有机会能再怀上的。”田合虽然不太明白贵妃娘娘话中的深意,但也知道娘娘对这个孩子的期望有多大,现在因为意外导致了这场悲剧,让娘娘心智不稳也是可以理解的。 “有机会?呵。”珞葵凉薄一笑,语中尽是讽刺,“他也是这样想的吧,丝毫不管本宫的感受,只为了铲除自己所不相信的一切。” “娘娘,虽然微臣并不了解这其中恩怨。但还请您听臣一句言,臣一直觉得您是很坚强且高傲的人,所以鸟择良木而栖,臣认定您是个合格的主子才会一直尽心服侍。如今发生的事,确实让您招致不小的打击,但是事实既已成定数,人命不可改变,那您为何还要沉沦在过去之中,驻足不前?” “田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娘娘说话!”水儿有些生气田合对小姐说话的态度,便提高了几分音调怒斥道。 “水儿,没事,让田太医继续说下去。”珞葵神情变得有些认真地看着田合,“你认为本宫现在已经不值得你的信任了吗?” “不,娘娘。臣并不认为您会一直这么消极下去,所以臣才会在此对您说这些话,希望您能尽快振作起来。”田合弯腰行礼,一字一句地说道。态度坚决,却让人不得不听进耳中。 珞葵看着田合如此认真严肃地对自己头一次行了完整的宫礼,心中便明白田合此次说的这些话都已是他的肺腑之言,她最开始之所以会将那些绝不可让第二人知道的事交给田合去做,便是看准了他这种忠实的性格。现在听田合这么一说,便顿时明白,其实在选择之间,每个人都是相等的权利,她选择了他为自己效力,而他也选择了作为她的奴仆衷心侍待。 如此对立的关系,却在如今看来也有莫名的相关联之处了。 “田合,本宫之前也算是小觑你了。”珞葵坐起身来,微笑着说道,虽然面色看起来仍很憔悴,但神态和精神却明显的变了,“本宫原以为你只是忠厚之人,用着也放心。但现在看来,倒比本宫想的更加有思想和觉悟了。” “娘娘过奖了,对臣来说,圣上固然是我最大的效忠对象,但最直接的侍奉者才是臣最重要的主子。况且,娘娘的气度也是臣效忠于您的最主要原因,臣这样直白的说,娘娘不会生气吧?” “田合,你知道本宫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珞葵将手中包着药渣的纸包拿给水儿,眼角挑起一点弧度,“也罢,这次确实是本宫太过软弱了。但田合,你必须明白,本宫的立场为何,若你不能理解,本宫宁愿忍痛割爱也不能让别人抓住弱点。” “臣明白。还请娘娘放心,臣既然自己做了选择,也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一旁的水儿似懂非懂的看着两人的互动,虽然这斗心之事自己并不能明白,但也是知道田合这是在向小姐表明自己的决心。虽然之前就不言而喻的将这位不苟言笑的太医划分为自己的这方,但现在能确定的听到他如此说,不仅是她自己,恐怕就连小姐也在心里彻底将疑惑消除了吧。 “本宫没看错人,田合,此后之事。” 第183章 故乡 今日是出征大军回朝之时,珞葵早得知了这事,水儿原以为小姐会因为此事高兴一点,但在午膳之后都没发觉小姐神态的变化,而小姐也是在喝完药之后玩笑般地说了句:“像这样天天的喝药,过不了多久就真成药罐子了。”便没有更多的表情。 “娘娘,奴婢听说灵王和丞相明日就回在早朝时面见圣上。”水儿端着小托盘候在珞葵身旁,看着她正专注地在纸上细致勾勒,不由小声地说道。 “恩。”珞葵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换了一只羊毫,沾上鲜艳的朱砂,下笔婉转迤逦,一笔一点之下,小小的红点,个个圆润且形态不一。 水儿看小姐画的认真,耐不住好奇,走到了对面去看。 她没有画一朵樱花,水儿却分明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樱花骨朵。 珞葵放下笔,说:“水儿,你来看看。” 水儿放下托盘,走了过去,被小姐拉到桌前,珞葵站在一侧道:“看。”说着,长袖一扫,手指沾了些许方才茶盏中变凉的茶水,淋淋漓漓洒在画卷之上。那纸上红点仿佛被风拂过,被雨沾染过,微微颤着,而后,徐徐地仿若绽开。 漫山遍野,十里樱花,灿若云霞的绽放了。 水儿从未见此美景,低低的“啊”了一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太美,没到极致,便无话可说。 樱花依旧开着,夹着那些许未完全绽放的骨朵,落英缤纷,美不胜收。 珞葵在一旁,轻轻笑了笑,问道:“美吗?” 水儿一眨不眨的盯着画卷,点了点头。 “或许是我自己的记忆太过幻化了,樱山的樱花本来不是如此的吧。”珞葵指尖微微抚过画上的朵朵樱花,娇艳欲滴的花朵,在她的手下仿佛开得更艳了。 水儿仍是沉浸在这画中美景给自己带来的震撼中,没有言语。 珞葵见水儿这样,不由抿唇淡淡一笑,又拿起笔在画上写了故乡二字,这便是画名了。 水儿见此,终于回过神来,呆愣愣地看着小姐,似乎有些不明白这是何意思。 “在我心中,如今能让我留恋终不能忘记的地方,便只有这里。它是我心的故乡,也是梦境的归处。”珞葵话语渐低,那藏不住的眷念之情从朱唇中溢出,不加掩饰,只是将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表露了出来。 “小姐。”水儿看到小姐这般失神的模样,心中抽动了一下,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此后,若是能有一日回到故乡,我也心满意足了。”珞葵仿佛自言自语般,呢喃的声调。 “小姐,让奴婢将这副画收好吧。”水儿不忍再听下去,也不敢再看这幅美得让人惊艳,也让人心碎的画卷,便说着就将这副画卷好,也不待小姐再说什么,便抱着画匆匆离去。 珞葵立在原处,仿佛没有意识到水儿刚才的那番动作,只是失神地看着空荡荡的桌面。 我想你了。 此时的轩丘府却是许久未有的热闹气象,大夫人早就吩咐下人们准备好最丰盛的酒席,为自己的儿子洗尘接风,阳景一进府便被府中这夸张的装饰和气氛给弄得眉头微微一皱,他虽然知道母亲因为自己这次的凯旋归来十分高兴,但一向以简单大气为主的轩丘府变成这个样子,还真让他有些不适应。 第184章 得知 阳景在洗尘宴会上表现平静,也只有在面对自己的母亲时才嘴角露出些许微笑,但更多的时候只是看着这酒席之上的热闹,思想却好像陷入了另一个世界。 酒宴结束,阳景没有多作停留,悄无声息地离了席间,独自从轩丘府的偏门离开。 白水城郊的一处小别院中,幽篁烛火在暗夜中摇曳不定,屋内两人神态不一,或是眉头深锁坐在椅上沉默不语,或是嘴里不断叨念着什么来来回回在门边踱步。 “小夜,地都要被你走出印子了。”面对瑾夜这焦灼不安的走来走去,易仁终于忍不住开口。 被说的人,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愁眉苦脸地扭过头看着易仁说道:“易仁哥,待会儿大少爷过来我们怎么跟他说啊。” 易仁听到这话,脸上也难得露出忧虑之意。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罢。” 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高大颀长的身形,衣服是深黛色上好绸缎,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冠交相辉映,高贵却也不缺雅度,但那双深邃如幽泉的双眼中透露出的些许放荡不羁的傲气,让他更比那些涂有外表的贵公子有着气质和深意。 此时阳景站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屋内的两人,显然是将方才的话都听了进去。 “少爷。”易仁久违地见到自己的主子,脸上掠过一丝激动的情绪,站起身来。 这边瑾夜被阳景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傻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跳起来说道:“大。大少爷,你。你这是要吓死我了!” “看来是趁我不在的时候做了许多亏心事,才会这么怕见我。” 阳景心情倒是不错的样子,边调侃着瑾夜边进了屋子。 “我。”瑾夜想起珞葵的事,竟没勇气再反驳回去,不由皱着脸低下头不敢在说什么。 “少爷,您才刚回来,长途奔波如此辛苦也该先好好休息几天。”易仁又怎么看不出瑾夜在担忧什么事,所以立刻转开话题说道。 “明日我就要随灵王上朝面圣,渊皇除我不成一定会想其他办法找轩丘府的麻烦,而我们的计划也得继续进行着,所以趁着现在还有空闲的时间,先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告诉我。” 阳景坐下,用放在桌上的剪子将火光变得微弱的烛芯剪去一截,随着清脆的铁器相碰声,屋内伴着火光的变强也逐渐亮堂了几分,但屋内的人心情似乎并没有因为这光明而明亮起来。 “说吧,珞葵出什么事了。” 阳景抬眼看着面前的两人,表情平静,他早就看出这两人的不安,一瞧便知是故意隐瞒着什么,而对于他们来说不能给自己说明的事,只能是关于珞葵了。 “大少爷,我们。”瑾夜见阳景都如此开门见山地说了,也知道再怎么样也瞒不下去,咬咬牙便开口要说明情况,却被易仁拦了回去。 “少爷,宫中传来消息,贵妃娘娘小产了。”易仁站了出来,一字一句的满脸严肃地说道。 他已经做好准备面临少爷的怒意了,因为此事确实是因为他的失职造成的遗憾,不论少爷对自己进行任何的惩罚,他都不会有怨言。 而瑾夜则两只手紧紧地抓住易仁的衣袖,忐忑地看着阳景,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什么时候的事。”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阳景脸上并没有显露出愤怒或是悲哀的表情,他仿佛只是听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平静地问道。 “一周前。”易仁说道。 第185章 决心 阳景的神情在瑾夜话音刚落的刹那有一瞬的凝滞,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句话中后半句所含的内容远比自己之前所了解的信息更多。 于是,他的理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占据了才刚冒出一点势头的感情。 “瑾夜,关于千丝的秘密,你知道多少?” 阳景站起身来示意瑾夜从易仁的身后走出来,暗黄的烛火照出她惴惴不安的表情,将她的内心真实的想法暴露出来。 “我与千丝本来就只是通过珞葵才认识,也没有深交过,所以,她的事我也从没有多想过。”瑾夜考量着说着。 她已经发现大少爷表面上虽是平静的模样,但眉眼间还是有些异样,自己可千万别说错什么话,触到大少爷不开心的事那就惨了。 “小夜,别紧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少爷就好了。” 易仁在一旁看出了瑾夜心中的顾忌,他很清楚她的个性。虽然平时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但其实却胆小的很。 “唔!”瑾夜被易仁戳中了心思,不由有些郁闷,在一旁小声地反驳了一句,“我只是担心大少爷听到这些会不开心啊。” 阳景见她如此真性情的样子,不由露出一点笑意:“你们给我带来的烦心事本就不少,再多一件也无所谓。” 暗夜中烛火烧得哔剝一声作响,刚好在这短暂的沉默中传入耳中,让气氛变得沉重了一些。 “怎么,觉得我说错了?” 阳景倒是脸色如常,情绪并未受到刚才那片刻沉默的影响,反倒是另外两人想着少爷这段时间的辛苦,内心的负罪感和愧疚又多了几分。 “大少爷,珞葵的事都是因为我的疏忽,不怪易仁哥。”瑾夜以为阳景说的是他们没有照顾好珞葵的事,有些着急的护着易仁说道。 “小夜,此事与你何干,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少爷要怪罪,属下并无怨言,但还希望能原谅小夜,这本就是属下的失职。”易仁皱着眉拦回瑾夜,对阳景认真严肃地说道。 阳景却是一副看戏的表情,意味深长的看着这相互维护着的两人,突然忍不住笑了出声:“呵。” “大少爷?” “少爷?” 被这突然的笑声惊住了两人,同时转头,看到嘴角还残留着刚才未消散的一点笑意,正挑眉看着他们的阳景,有些不明所以。 “看着你们这样子,我突然觉得这世上还是有好事的。” 阳景敛去笑意,眼中幽潭泛起几圈涟漪,神色却是宽慰。 “大少爷,小夜相信好人终有好报,所以你也一定能渡过这段艰难的日子。”瑾夜声音轻了几分,表情煞是认真的说。 “如此就够了。”阳景淡淡勾唇,薄唇显出一抹真心的谢意,“但现在,不如回归正题如何?” “啊,对哦,看我都忘记了!”瑾夜恍然大悟地发现自己竟偏题这么久还没发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今日本打算先来找大少爷,结果不小心听到了一些秘密。” 阳景没有说话,表情若有所思地看着瑾夜。 “虽然当时我在屋外听得不甚清楚,但当时千丝确实提到了齐二公子的名字,话中断断续续的藏有孩子和齐二公子的信息,但我不敢多做停留,所以只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瑾夜咬着手指头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说道。 “齐二。”阳景听到这许久都没有听到的名字,眉间轻轻皱起,“如果说孩子是齐二的,那为何在千丝的孕期上不能符合?” 第186章 对质 巍峨肃穆的朝堂之上,阳景一身丞相朝服立于众臣之首,与他相并排而立的灵王南宫泽,也换上久时未着的朝服,褪去了战场上的修罗姿态,但周身的气场仍是慑人生威。 南宫冥坐在龙椅之上,面上带着温和而愉悦的表情:“三弟这次出征成功收复疆地,真是为朕立下汗马功劳了!” “皇上过奖,臣弟只是为国家出一份自己的力罢了。国家有难,臣弟作为千万民众的一员,自然不能坐视不管。”灵王大步上前,行礼说道,语气铿锵有力。 南宫冥听到他这话是将天下摆在自己的前面,面色划过一丝不悦之意,但他并没有发作,仍是一副兄友弟爱的样子:“三弟如此为国家社稷着想,朕倒觉得把你分在那偏远的小地方为一地王爷倒是屈才了。” “皇上言重,臣弟不过一介莽夫,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有些作用。而且臣弟觉得现在能得一封地也是蒙皇上厚爱了。”南宫泽虽是未明说出,但所有人都听出他对升迁之事并无兴趣,更多的反是拒绝之意。 “三弟这是在拒绝朕的美意?” 南宫冥仿佛有些失了耐性,表情虽是笑着的,但眼中却已经没了笑意。 “请圣上息怒,灵王殿下性格直爽,自然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阳景上前,适时说道。 “丞相倒是比朕这个当兄长的更了解灵王的性子啊。” 南宫冥冷冷一句,话中针对阳景的意思太过明显,导致一旁的灵王忍不住说道:“皇上还莫误解丞相,臣弟这性格也是人尽皆知的。” “丞相此次也有功劳,朕看在眼里,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丞相。”南宫冥虽是带着笑意说这话,但却让人怎么也感觉不到他是真的愉悦。 阳景面色未改,平静地说道:“圣上能如此恩赏分明,臣为圣朝能有这样的君王感到欣慰。” “朕是不是一名合格的君主,应该不是由丞相来评判的吧。”南宫冥面色一沉,冷笑道。 “臣不敢。”阳景虽是说着敬语,但脸上,以及话中却没有任何害怕或者卑微之意,仿佛这只是一句例行的没有任何意义的话。 “皇上,俨天虽已退兵,潘城也已经收复,但他们并没有向我们交递降书,只是派使者向您传来了一封信件,臣弟等无权拆阅,便待班师回朝之日交予陛下您一览。” 灵王此时已看出皇兄是在故意为难丞相,便知若是再在此事纠缠下去,只会令皇兄更加心生不满,恐怕到时候还闹得收不了场。于是,他便借着丞相的话,转开了话题。 “哼,给朕呈上来。” 南宫冥又岂是看不出老三的用意,但若在揪着这话不放,只会让群臣认为是自己在故意刁难丞相,那样非但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还会让众臣都认为自己是个公私不分的庸君。 所以,他就算心中再有不满,也只得暂时作罢。 柳公公听到圣上发了话,便立刻走到南宫泽面前,将他手中的信函接过,然后毕恭毕敬地地递到南宫冥的面前。 南宫冥拿过信函,拆开很快将之中的内容浏览完毕,突然盛怒难平一把将那张信纸“啪!”地拍在龙椅的扶手之上:“大胆俨天,竟然口出狂言!也太不将朕放在眼里了!” “皇上,信中是否说了侮辱您的话语?” 第187章 将息 “正如臣弟所言,皇上难道未曾想过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与此事有必要的联系?”南宫泽虽是感觉到了皇兄的怒气,但他并不为此畏惧,而是继续正义凛然地说道。 “老三,你是在指责朕?” 南宫冥此时心中已是怒火难掩,握住龙椅扶手的手指已经紧紧的收拢,仿佛只要再稍微使一点力气就可以将那金制的座椅捏碎。 “臣弟不敢,臣弟只是希望皇上能在这朝野之上将这其中的缘由解释清楚,毕竟那成千上万在战场上献出生命的将士们,他们的性命不能因为您的一个随便决定就白白牺牲了。”灵王既然有勇气在众臣面前将此事提出,自然不会因为渊皇这一点点的怒意就退缩。 他自小就是直言不讳的性格,见不得那些不公的事,如此直爽的性格自然是不容易得到父皇的疼爱,也不怎么受到兄弟们的喜欢,除了与自己同一个母妃出生的小弟南宫宇,便只有俪妃所生的六皇子南宫阳与自己比较亲近了。只可惜,六弟早夭,五岁那年遭逢不测,自己此后也再无那般要好的玩伴了。 “老三,你如此质疑朕的决策,难道真忘了朕的身份了吗!” 南宫冥冷哼一声,威仪顿生。他又怎么不了解这个与自己一同长大的老三,凡事只要是自己看不过眼的便会追根究底,不达目的不罢休。 “皇上,听灵王如此说,臣也希望您能对此事作出解释,毕竟边境国事可不是玩笑之事!”沈彬丰对已过知命之年,站出来但霸气仍不失当年,性格也是说一不二。所以在听了灵王的话之后,也不由站出来说道。 “大胆!你们想造反了吗!” 南宫冥怒喝一声,一拍龙椅,瞪着不畏立在下面的人,面上阴霾渐深。 现在,老三公然在朝堂之上扫了自己的颜面,莫非真是要与自己作对! “皇上请息怒,臣等并没有此大逆不道之意,只是臣弟不希望那些无辜受累的士兵以及百姓们死得如此荒唐。” “老三,朕问你,此事你从何得知?如此听信旁人的诽谤,难道真不相信自己的皇兄了吗?” 南宫冥虽是冷言问道,但心中已经开始思量起来。 隐云被灭与南疆失守此事的联系,朝中大臣不可能知道这其中的牵扯,而且知道隐云是暗部这一事实的人也屈指可数。除了。 南宫冥表情一冷,眼神已经看向一直站在一旁不说话的阳景。 也在这一刹那,阳景抬眼向他看了回去,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果然是你! 南宫冥面色一寒,但又不能立刻发泄出来,一双手因为愤怒变得有些发抖。 他果然是利用灵王的性格,想让他在此事上对自己心怀不满,从而引发朝堂之上众臣的质疑,如此一来自己的帝位便会受到动摇,若是再这样下去,以灵王的实力必定会举兵造反! 不过,既然现在坐在这位置上的是他南宫冥,那他们就算是再打着怎样的算盘都不过是空想之谈。只要将威胁扼杀在萌芽时,便一切无恙。 “皇上既然觉得此事有假,那大可当着众臣的面将这话说清,臣弟便不再执泥于此。”灵王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眼神凌厉地看向南宫冥,“但,您一直在避开这话,莫非,真有此事?” 第188章 兄弟再聚 灵王此次回朝,因在白水城中并无居所,而他素来又是一切从简不愿花费不必要的钱财去置办宅子,便由轩丘阳景所邀,暂居轩丘府中。 此举传入南宫冥耳中,心下不禁又是另外的想法。 老三竟然连居住的宅邸也不愿置办,莫非是打算直接就入住这宫中,想要一篡朕的皇位。而轩丘阳景与朕之间的纠葛,他一定会利用这点扶持老三,这两人要是联手,一人善用兵一人善用智,恐怕将是一大麻烦! 南宫冥斜倚在龙椅之上,面色阴霾闪过,一个险恶的计划初显端倪。 “灵王殿下的到来,可让我们轩丘府蓬荜生辉,添色不少。”大夫人端着酒杯,笑容满面地向灵王敬到。 “夫人言重了,本王可担不起这样的夸赞。”南宫泽爽直地将酒饮进,笑道。 “娘,您身子不好,又饮了酒,还是早些休息的好”阳景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说道,言语虽尽是关心之情,但却是刻意地想让大夫人离席。 “是啊娘,我扶您回去休息吧,等会儿让厨房给你熬些醒酒汤来,免得明日您胸口又不舒服了。”千丝像是立刻理解到阳景的意思,也不等大夫人再说些什么,便站起来轻声说道,作势就要扶住大夫人。 “这。好吧,你这孩子也贴心,那我就不影响你们了,阳儿要好好招待灵王殿下啊。”大夫人虽然还想待一会儿,但也确实感到胸口的旧疾有些发作,便笑着让千丝搀扶着离了席。 一旁的丫环仆人们也随即跟着大夫人离开此地。 阳景点点头,见她们离开之后,才重新端起酒杯为灵王斟满酒。 “丞相如此,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本王私下说的。” 南宫泽虽是不擅长心机,但阳景这一举动还是让他了然于心。 “有些话,自然是不能放在众人面前明说,但灵王殿下却丝毫不在意这一点。”阳景薄唇沾酒,淡笑轻谈。 “丞相是觉得本王今日在朝堂之上公然与渊皇对质此举不妥?”南宫泽又怎会听不出阳景话中之意,便直白地说出了口。 阳景见灵王如此直言不讳,心中不禁哑然失笑,想着果然这么多年了,自己的这位三哥还是如此性格。可这么说来,起了变化的,就只有自己了。 “灵王殿下应该是了解渊皇的性格,您今日当着众臣的面如此指责质疑他,他又岂会轻易的咽下这口气?” 南宫泽听此不由一阵疑虑,但他并没有犹豫,而是立刻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丞相虽是作为渊皇身边的第一重臣,但渊皇上位不过数月,您却为何如此了解他的性格?” “我虽作为臣子在渊皇身边时日不长,但作为兄弟这一身份却足以让我明晓他的性格。”阳景淡淡地微笑着放下酒杯,看着灵王慢慢说出了这句话。 话语甫落,只见南宫泽浓眉蹙起,眼中精光锋芒微敛,毫不掩藏的惊异和讶然瞬时闪过,然后在片刻后蓦然停滞,只牢牢地盯着阳景似要看出真相。 “三哥,多年不见,您难道连六弟的样子也忘记了吗?” 阳景不急不躁,夹了一筷子的菜肴悠然送进嘴中,才缓缓说道。 “你!六弟早在五岁那年夭亡,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南宫泽此时再如何维持镇定,也难掩心中情绪的激荡,出口的话语也有些微微的颤抖。 第189章 天伦之乐 潘城收复,灵王建功,这消息早在灵王大军回朝之时就已经在建泽一州传开了。留守在灵王府中,暂时替离开的兄长接任主事一职,年纪才刚过十八的南宫瑞,虽面容尚未脱稚,但眉目间的坚毅之气却与自己年长八岁的兄长有着相似之处。 但性格。却有些不尽相同了。 “嫂子!哥这次可是立大功了!” 南宫瑞嚷嚷着从门外闯进来,面对这样的一大喜事,他终究还是沉不住气,刚一从管家那里得知这消息,就迫不及待地跑来与自己的大嫂分享。 “阿瑞,先喘口气喝点水,看你急成这样,大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了。”两年前才嫁到灵王府的容若慕,既为容府的千金小姐,现在又是灵王府的当家主母,自然比这个弟弟要稳得住。 她正坐在窗前,晒着难有的秋日,给肚中已经八个月大的孩子做着小衣服,一听到南宫瑞扯着嗓子喊的这句话,先是一喜,然后便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和担忧,先吩咐一旁的丫环递茶给他,然后在丫环的搀扶下,挺着已经成形隆起的大肚子慢慢起身走到南宫瑞身边。 “阿瑞,快告诉我,夫君他还好吗?受伤了没有?” 见南宫瑞牛饮般将满满一杯茶喝干,还未等他放下杯盏,容若慕终究还是抵不过内心的焦急,连声问着。 “嫂子,你还说我着急,你这不是比我更急嘛。”南宫瑞咧嘴笑着,倒也只有在家人面前才能展现出的真性情的一面,也比自己的大哥对于情感的流露更加于形。 “先别取笑我了,快说说你大哥的情况。” 容若慕也不恼,用绢帕掩嘴笑着,然后又亲自端起小茶壶给南宫瑞倒好茶水,眼中尽是期待的神情。 “嫂子,你听我说,哥这次可谓是一夫当关,杀敌数百!他这次回朝面圣,肯定会得到皇上的重视,到时候皇上说不定一高兴又赐给大哥一方封地那不是更好!” 南宫瑞年纪尚小,心思自然没有那么多,凡事都想着好的地方,此时也是喜滋滋地设想着之后的事。 “我只希望,夫君他能平安归来就好。不管什么封地加爵,我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就是最好的事了。” 容若慕却不像南宫瑞那么兴奋,她恬淡地笑着,脸上带着将为人母的平和表情,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表情很是安宁。 “嫂子!我倒希望大哥这次能受到皇上的重用,男儿一腔热血不用在报效国家,不做出一番大业来,那人生岂不是太乏味了!” 南宫瑞毕竟年轻气盛,怀着心中的热情和期许,也有太多的抱负和理想希望付诸行动。这一次大哥的出征,他原本也是跃跃一试,想要随同大哥一起赶赴征战的。他老早就憧憬着,能与大哥一起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将后背交给最信任的对方,尽情的厮杀。 只是,大哥却在临行前的一晚语重心长的嘱咐自己,照顾好嫂子和还未出世的侄子,以及灵王府上老老小小的一大家子的人。虽是心中有些失落,但大哥那时的话还让自己历历在目。 “阿瑞,你希望上战场杀敌,为国献出自己的一份心力大哥能明白。但是,若是连自己的小家也不能保护好,又有什么能力说能保护好我们的国家?” 也是这样的一句话,能让他放弃之前的执拗,好好地待在家里,帮助嫂子主持着家里的一切事情,也是因为这几天自己的亲力亲为,才让他理解到大哥平时也是很辛苦的。虽为一方封地王爷,但事情无论巨细,都必须要经他过目才能施办。 他也不过才接手替办了几日,就有好多事都闹得心神不宁,难以做主。若不是嫂子在一旁为自己加以提点,恐怕还会让他更头疼。 “阿瑞,怎么了,林伯那里又交给你什么难办的事了?” 第190章 灵王府的灭门 可惜,现实远比想象中的美好来的更加残酷。 南宫瑞浑身是伤地骑马奔驰在荒野的小路上,他眼角泪痕未干,混着脸上的血印和尘土,让原本俊逸的脸变得狼狈不堪。 嫂子在临死时都将自己护在身后,也正是因为嫂子此举,才能让自己有了逃生的机会。可是。 “嫂子。呜。” 南宫瑞回想起那一刻的场景,眼泪又忍不住的涌了出来。但他很快将更多的泪水咽了回去,现在还不是哭泣的时候,他必须尽快找到兄长,将府门惨遭横祸的消息告诉他,还有嫂子为了保护自己,不惜牺牲了自己。 青年将满怀的痛苦和血腥压抑着,眼中的火熊熊的燃烧着,那名为仇恨的光像是他唯一的支撑点,撑住那摇摇欲坠,满是伤痕的身体,朝着远处的目的地一直前行着。 突然骏马一声嘶鸣,悲恸地大地都为之颤抖了一下。 南宫瑞握着缰绳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他狠狠地瞪着拦在自己面前的一群黑衣蒙面者,那些人手中的刀上还不断滴落着鲜红的血液,那其中含着灵王府上下三千人的亡魂,他们甚至还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命丧黄泉。 “杀!” 南宫瑞怒吼一声,双脚借着马蹬使力从马上一跃而下,手中的长戟没有丝毫犹豫地斩向面前的人。下一刻,温热粘稠地血从对方的脖颈处喷涌而出,染红了青年原本无忧无虑的双眼。 就算一身武艺再好,但从未经历过实战,而且在对方一波又一波毫无退意的进攻之下,南宫瑞手中的挥舞的长戟渐渐地有些迟缓之意。 对方见他已有不敌之势,便愈渐凶狠地攻击着,一刀一刃砍在血肉之躯上,即使是在坚毅强大的人,也抵不过愈来愈多的伤口,和身体里逐渐流失的热度。 果真要亡在此处了吗。 南宫瑞在被砍中肩膀的时候,那筋肉被分裂的感觉,甚至直达到骨上的疼痛,让他握戟的手终于无力的松开,染血的长戟应声而落。但就算是这种情况下,他心中也没有一丝恐惧,有的只是悲哀和不能为嫂子为灵王府上下三千府人报仇雪恨的愤怒。 他看到眼前闪着寒光的刀刃,闭上了眼。 “陛下。” 文服一身黑色的劲装跪在渊皇面前,摘下面巾的脸上还沾染着一点未干透的血迹。 南宫冥放下手中的奏折,脸上因为闻到面前文服身上散发出的浓郁的血腥味而微露愉悦:“看来,你做得很彻底。” “灵王的胞弟以及他妻子的尸体属下已经命人带回,陛下可要一观?” “不必了,朕相信你的办事能力。”南宫冥挥挥手拒绝道,神色很是高兴,“文服,这次你立了大功,朕要好好赏赐你,说吧,想要什么。” “属下不敢奢求陛下的赏赐,属下只希望留在陛下身边尽一份自己的力便足矣。” 文服把头垂的很低,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那句句恳切的话中却还是可以感受到,他心中坚定的信念。 但,南宫冥似乎并没有感觉到这些,他只是看到自己的好意被下属全然拒绝了,心中顿时涌出一丝不悦:“文服,朕没有在说笑。” “属下不是故意拂了您的美意,属下确实是无所求,还请陛下息怒。” 文服在南宫冥身旁做事多年,又怎会感受不出自己主子情绪的微许变化。 “罢了,既然你都如此说来,朕难道还要强迫你接受不成?”南宫冥像是不在意地靠回椅背,脸上却满是不耐烦的表情。 “即是如此,若陛下没有其他的吩咐,那属下就按着之前的计划行事了。” 文服见南宫冥已然没有兴致再理会自己,便自觉地离开御书房。 第191章 结痂 “少爷,灵王殿下那边可否现在就将消息告知于他?” 易仁谨慎地问道,此局一旦开始执行,就必须得小心每一步,稍有差池恐怕就会功亏一篑。 “不急,会有人替我们说的。”阳景抬手制止道,眼神变化间,接下来的行事决策已经定了下来,“易仁,你和瑾夜先保护好南宫瑞,等他醒来后再通知我。” “是,少爷。” 易仁毫不疑虑地应道。 “大少爷,你如此费心思的救下南宫瑞,不就是为了让灵王殿下知道渊皇的阴谋,使他助你一臂之力吗?为何,现在不趁热打铁,一鼓作气下去?” 瑾夜向来是想着什么就直说,心中的猜想自然也不会隐瞒着,等易仁说完,便直接提了出来。 “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渊皇也不是如你所料那般愚蠢。我了解灵王的性格,他难道就不了解了?” 阳景一盏茶饮后,平静地反问道,眼神瞟向易仁。 “小夜,正如少爷所说,灵王殿下性格直接爽快,现在虽然可以直接将灵王府灭门一事告诉他,但若是他问起凶手是谁的时候,我们又该作何解释?若是说出此举为渊皇排除异己的行为,以殿下的脾气,只怕会直接领兵杀向圣殿,揪住渊皇问个明白。” 易仁一下就明白少爷是将这费口舌的事交给了自己,虽然他向来寡言,但对于解答小夜的疑惑,多说几句也未尝不可。 “那又怎样,灵王武艺卓群,他这么做不正好替我们将渊皇的权位推翻。” 瑾夜不以为然。 易仁见阳景欲摇头状,便又说道:“小夜你难道没有想过,灵王武艺即使再卓群,圣殿禁军精英五千,再加上渊皇手中的暗部数千人。灵王手中又没有确切的兵权,而轩丘府现在也被渊皇刻意削弱兵力不少,我们这么做不是以卵击石吗?”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瑾夜终于恍然大悟道,看向易仁的表情多了一丝崇拜,“易仁哥你真是太聪明了!” “咳,这都是少爷的想法,我不过是替少爷你代劳,为你解释一下。” 易仁看到阳景藏在杯盏之后,脸上隐隐的笑意,不由窘迫地说道。 “罢了,在瑾夜眼中倒是只有你这易仁哥才是最厉害的,我在这如此碍眼,还是先离开的好。” 话虽如此,言语中揶揄的意味,远比字面意思更甚。 “少爷,这。”易仁此时更是被臊得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平日那副冷言寡语的样子早就不复存在。 瑾夜却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反倒是愈渐理直气壮地说道:“本来就是如此,易仁哥本来就比大少爷好,至少他不会什么事都瞒着我。” 阳景闻言,眼中深泉泛起微微涟漪,笑意少了几分。 觉察气氛有些不对劲,瑾夜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大少爷定又是想到珞葵的事上了,便立刻捂住自己的嘴,求助般地看向易仁。 “少爷,小夜她无心冒犯,您。” 易仁见瑾夜那可怜巴巴地眼神瞅着自己,便立刻开口为其解释道。 “无事。” 阳景平静地说道,脸上看不出任何生气或者难过的情绪,就好像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但又怎么可能会无事,只是那些疮疤早已掩埋在心底的深渊,直到它们结了痂,好像已经痊愈了不再流血,但那暗藏在黑色的疮痂之下,已经化成脓水的伤口,却是永远都无法愈合。 “小姐,奴婢听说,这灵王殿下下榻轩丘府,与轩丘公子相交甚好,倒是引起圣上的不满了。” 第192章 心疼难耐 话音甫落,明黄色的身影从门口进来,脸上带着许久未见的愉悦的表情。 珞葵嘴角的笑容很快消失,她将桌上的书本收回书架上,沉静地迎了过去,淡淡地说:“刚才只不过是臣妾与水儿说笑罢了,陛下不要介意。” “是吗。” 面对珞葵对自己依旧疏远而客套的态度,南宫冥眼中最后的笑意消失。 对于珞葵,虽然他从未放弃过,但每一次的努力都像是付诸流水。不管他用何种情绪去对待她,所得到的,都只是冷漠的回应。 “水儿,取些新茶。” 珞葵并没有看到南宫冥眼中逐渐熄灭的热度,也根本不愿去在意他心里的想法。她那终日带着精致的妆容的面孔,看起来依旧如从前那般高贵美丽,只是空洞平静的目光中,那名为珞葵的灵魂早就消散殆尽。 “朕故意这么久都没有来看你,难道你就从未想过朕?” 南宫冥看到背对着自己整理着收置了许久的茶具的婷婷身影,原本藏在心里的话竟不自觉地问了出来。 “陛下操劳国事,连日来如此辛苦,臣妾现在身子不好不能替陛下分忧,让其他的嫔妃们照顾您自然更好。” 珞葵知道南宫冥每次来残樱宫只喝自己烹煮的茶水,这会儿手中熟练地动作着,话中言语若是其他人听起来,倒还觉得有些母仪天下的气度。 但真正听进去的人,才知道,她口中的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 “爱妃如此深明大义为国着想,旁人可未必能领受。” 得到预料之中的回答,心里终究还是愤怒大过理智,说出口的话也带着情绪的宣泄,嘲讽意味明显。 “劳陛下担心了,臣妾向来只忠于本心,又何必在意旁人的流言蜚语。”珞葵煮茶的动作未有任何停顿,应答自若。 “朕告诉你,灵王与丞相在朝堂之上,其言公然有对朕大不敬之意。爱妃,你觉得朕该如何处之?”南宫冥突然冷静了下来,走到一旁坐下,说道。 珞葵手中端着的盛着满满茶水的茶盏终于因为他的这句话有了微微的颤抖,那滚烫的热水也因为这个动作洒出了些,沾到了她的手指上。白皙的手指很快被烫的红起一块,珞葵皱眉看着手指上的红印,疼痛虽然可以忍耐,但却明显影响了接下来的煮茶。 “娘娘,您怎么这么不小心!”一旁候着水儿眼尖,马上就瞧见珞葵被烫到手指了,吓得忍不住叫出声来,并着急地说道,“你看,都肿起来了,奴婢这就去给您拿药膏来!” 说着就跑了出去。 “我一说到他,你就失去冷静了吗?”南宫冥看到这一幕,冷冷地说道。 “陛下误会了,只是后宫向来不干涉政事,陛下突然这样提出来,难免会让臣妾觉得有些惶恐。” 忍着手指被烫伤部位的刺痛,珞葵继续进行着最后的几步,面色虽是仍维系着沉静,但微微颤抖地手还是暴露了内心的不安。 “那爱妃就当朕是玩笑之语,也玩笑着回答罢。”南宫冥冷笑一声,话中不知是何用意。 “臣妾认为,朝堂乃议事之地,群臣有想法向陛下您提出自然是常理,就算言语间可能有些顶撞了您,但也绝没有不敬之意。” 珞葵将煮好的茶水倒进茶盏里,小心翼翼地为南宫冥端来。 第193章 灵王入狱(一) 书房紧掩的房门响起几声平稳的敲击响,阳景抬起头,脸上带着莫名的神情,但他很快恢复如常,淡淡地说道:“三哥,进来吧。” “六弟,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 南宫泽推门进来后,表情有些严峻。 “自然不会,三哥还与我客气什么。”阳景放下手中的事,起身走到南宫泽面前,“三哥今日找我有何事?” 南宫泽叹了一口气,难得露出一丝忧虑的表情:“实不相瞒,我来白水城已经许多时日了,家中只留下阿瑞和若慕处理事务,实在是让我放心不下。正好今日圣上宣我觐见,我想趁着此次便向圣上提出回番地的事,六弟你意下如何?” 阳景眼神微变,他笑了笑说道:“三哥挂念家人是情理之中,我想圣上应该不会阻止,只是。”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的样子。 南宫泽自然发现了他的这一表情,便追问道:“只是什么?六弟有什么顾虑尽管告知。” “这次三哥功劳如此卓越,我唯一担心的则是圣上这次召见你会将三哥留在朝中留作他用,到时候恐怕要回去就很难了。” 南宫泽见阳景神情严肃,想必对方也是为自己好好的思量了一番才说出这样一席话来。但即便是有这种可能,他也必须想办法回去才行,毕竟若慕临产期将至,而阿瑞年纪还小,他若是不回去,只怕到时候还不知会出什么岔子。 “六弟放心罢,我会将家中的问题都告知圣上,我想他应该能够理解我的难处。” 阳景一听这话便知南宫泽并未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三哥本就是这种将所有事物都想得过于单纯的性格,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倒也算好,但这帝王之家却终究还是容不得这太过脆弱的存在。 他心中不禁淡淡一叹,虽然不愿面对如此局面,但却也是被逼迫至此才会形成的结局。 “三哥,我送你一程吧。” 阳景收回心绪,现下不由地暗自嘲讽着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感时伤怀了。 “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好,六弟你还是忙自己的事吧,我知道你这个丞相可不是什么闲职。”南宫泽自然是猜不到阳景心中的想法,他笑着告辞,然后离开了书房。 阳景目送着南宫泽的离开,片刻之后,便回到桌前,取过一方纸快速地写着什么,然后很快收笔。只闻他口中一声轻微的哨声,一只信鸽从窗口飞入,他将方才那张纸卷绑在了信鸽的腿上,然后又将它从窗口放了出去。 暗沉灰蒙的天色之下,白色之影很快消失在天际。 “臣弟参见皇上。” 御花园观亭中,南宫泽一身宫服立在渊皇面前,不卑不亢,却也不觉锋芒毕露。 “老三,这么多年没有见,架子倒是越发大了,朕请了你这么多次,你却到现在才愿意来见朕。” 南宫冥笑着说道,只见他坐在巨大的长椅之上,一边拉着躺在自己怀中的美人一只柔荑轻吻了一下,一边斜眼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皇弟。 “臣弟不敢,只是前几次刚好因为臣弟外出,才没有接到皇上的召见,还请皇上谅解。” 灵王并没有听出南宫冥话中故意刁难之意,只是如实的解释道。的确那几天他受到了各府大臣的邀请,参加各种宴席,甚至还有些人刻意将自己家中尚未出阁的女儿介绍给自己,尽管他一再说明家中已有妻子,但对方似乎并不在意将自己的女儿作为妾侍嫁与自己。哭笑不得的同时,也让他意识到现在这些趋炎附势的人竟如此泛滥成灾。 “朕不过是玩笑罢了,老三何必这么较真呢。” 南宫冥笑眯眯地扭头张嘴接过怀中美人喂给自己的水果,方才的阴冷之气一扫而空,仿佛从来未有过一般。 南宫泽看着渊皇如此奢靡的姿态,眼中不禁闪过一丝不满之情,但他很快眼神避嫌地转向别处。 “老三,朕这里前些日子刚进贡了几名番外的美人,姿色出众,也有着与圣朝的那些佳丽不同的风采,朕赏你一个如何?” 第194章 灵王入狱(二) 皇宫天牢,一向是关押身份不普通的要犯,平日最多也就是一些被查处的朝廷要臣,但也罪不至死。可昨日被关押进来的这位的身份,却让看守天牢多年的赵盛着实惊了一次。 灵王南宫泽,也是先帝的三皇子。之前还与丞相在收复南疆潘城一役中大获全胜,战功累累,想来现在也应该是个受宠的主,怎么才这会儿工夫就成阶下囚了? 赵盛百思不得其解,但毕竟是禁军卫的统领亲自押来的囚犯,临走时还虎着脸告诫自己要严加看管。所以,心里就算再多的迷糊,也只得老老实实的按规矩办。面对这曾经威武一时的将军王爷,铁链子脚铐子也得给他上齐了。 “王爷,您可别怨小的,这上头特意吩咐要将您锁严实了,小的也只有照办啊。” 赵盛一边坐在牢房外面的小凳子上磕着瓜子脸上带着讨好般的笑容,一边看着即使身陷囹圄依旧正襟危坐着神情严峻的南宫泽。处事圆滑的他,知道对方即便现在已是囚犯,但毕竟身份摆在那里,也是不能得罪的。 南宫泽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眼底是沉淀的愤怒和哀痛,此时他的脑中只剩下木匣中若慕那还未闭上双眼的头颅,他甚至可以从那双瞳眸已经散开的眼中看到,若慕临死前的决心和悲伤。没有恐惧,他没有看到那双眼中有一丝恐惧,若慕一定是为了保护阿瑞,才。 那样一个平时柔弱乖巧的女子,怀着已经八月的身孕,毅然决然地挡在了弟弟身前,勇敢地面对那即将落下的屠刀。 “若慕。” 那旁人未听到的低唤,像是最虔诚的哀悼,或是最深情的呼唤在出口的瞬间,便消散的死气沉沉的地牢之中。 他甚至还未来得及为她阖上那双眼。 被锁住的双手在那一刻,紧握的双拳不断地颤抖着,仿佛在压抑着仇恨和怒气。 “大少爷,灵王被关进天牢了!” 阳景刚进院子,就看到瑾夜从屋子里冲出来,脸上满是焦虑的神色。 这座小别院作为瑾夜在白水城的居所,选址特意在远离城市的郊外,而且周围以竹林围绕,林中更是布了奇阵。若是外人不小心进了这片竹林,只会在丛丛竹子中迷失方向,然后又走回入口处。 他对这小院如此布置,一是御敌,二是避免了外人的打扰,第三嘛,则是寄易仁的希望,让瑾夜在这静谧的竹林中长住,受到周遭自然环境的影响,能变得冷静稳重一些。但现在看来,效果不大。 “我知道。” 阳景看着从门口跟出来,脸上带着无奈神情的易仁,不由淡淡地笑着说。 “天呐!这时候您还笑得出来?我都要急死了!” 瑾夜看到阳景脸上的微笑,皱着脸大呼小叫着。 她能不着急吗?灵王作为他们此番计划中最重要的角色,竟然在这节骨眼上出了问题,这不是火烧眉毛的大事嘛! “南宫瑞现在怎么样了?” 阳景并没回应瑾夜的话,反是先进了屋,问道。 “伤口恢复的情况很稳定,身体也在小夜的调理下休养过来了,只是意识还一直陷入沉睡中。”易仁跟在阳景身后,随他一起走到里屋,并说明着情况。 里屋床榻上,俊朗的少年安静地躺着,看起来平静而祥和,但若是上前细看,就能发现他紧锁的眉头,微微颤动的双唇,表现着他内心的不安定。 “用过针灸的办法吗?” 阳景一边查看着南宫瑞的情况,一边问着。 第195章 破除 “无事不登三宝殿,多日来都未曾联络过我了,今日特意来,想必又有麻烦丢给我了吧。” 微生府正厅中,微生骆恒立在门口的台阶处,脸上带着微笑,看着迎面走来的阳景,调侃道。 “多日不见,嘴皮子功夫倒有了进步,看来微生你这六部总侍做的倒是挺得心应手的。”阳景又岂是那么随便就被调侃的人,他脸上神情未变,眼角微挑,不痛不痒地就回击了骆恒之前的调侃。 早料到这口舌上的便宜在好友身上不是那么容易占取,被反将了一军的骆恒也并未觉得难堪,反而欣慰地说道:“我原以为小葵的事会让你消沉下去,现在看来你恢复的很不错。” “我从未产生放弃的念头,又何来消沉一说?” 阳景平静地说着,脸上的笑容变淡,眼底恢复了寂静。 “你们两个真是,倔到一块儿去了。”骆恒看到阳景这样,知道有些话旁人说的再多,也比不上心中的那个执念。小葵为了那个执念,牺牲了自己太多,而现在换做了轩丘为那一个执念,不惜一切代价了。 “罢了,我不说了。我们进来再议。” 骆恒摇摇头,然后换作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引着阳景进了厅堂。 “既然好友已经知道我有事相托,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说明了。”阳景坐在一侧椅上,接过丫环送来的茶盏,还未品尝茶水便直接说道,“我希望你能入一趟宫中。” “入宫,是去见小葵?”骆恒第一反应则是阳景让他以贵妃兄长的身份,进入后宫去见珞葵,但他在看到阳景脸上莫测的表情便明白自己想错了。 “好友只说对了一部分,以探亲的理由进入宫中是其一,其二则是希望你能找出天牢所在的位置。” 阳景将茶盏搁在一旁的案几上,然后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纸条并递给骆恒:“我知道此事风险极大,但我希望好友你不要推脱,因为此事只有你才能做到。” 骆恒接过纸条并未打开阅读,反是看着阳景说道:“你如此说是何意?” “好友即是六部总侍,入宫管理六部之事便是常理,自然是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可是天牢所在之地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我又怎能找出?”骆恒仍是不能确信阳景话中的信息的准确性。 “至于这个,我方才给你的字条上会给你答案的。如何,好友能否答应我这个请求。” 话虽是在询问,但语气早已显露出他对此事的确定了。 骆恒看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笑着说:“你明知我不会推脱,又何必这样问。” “我若是不客套一些,好友又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就接受此事。”阳景这才端起茶盏,一品之后,复淡笑道,“微生,你倒是对我如此信任,连问也不问我在做什么就应承了下来。” “我向来是猜不透轩丘你的行事,问了也是徒劳,倒不如不闻不问,也落个清静。你难道忘了,我们这么久没见面是因为什么原因。” 两人年龄相仿,又是多年交好,对方的脾性虽不能说了如指掌,但也能熟知一二,阳景一听骆恒如此说,心下便明白几分。 在他与珞葵解除婚约的那刻,微生与轩丘两府便意味着分裂的现实,而且之后珞葵封妃入宫,渊皇对轩丘府的压制。种种迹象,都在表现着轩丘府的不利之势,若是此时微生府再与轩丘府联络频繁,定会引起渊皇的怀疑和不满,只怕现在在朝中如日中天的微生一族就会受到牵连,而珞葵为了微生府所牺牲的一切便都失去了意义。 这是他不愿看到的,也是骆恒不愿希望的结局。 所以,骆恒减少了微生府与轩丘府之间的交往,尽量让微生府避于风险之外。他这样做,虽然从旁人看来是胆怯之举,但阳景却明白这是好友为了保护自己的氏族所做的最大的努力了。所以,时隔之久来找他帮忙,也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第196章 狱中对言 伴着昏暗的烛火中,阴森的牢狱中,赵盛正靠在墙边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子夜时分,周遭静极,就连地面上爬行的老鼠窸窣声,都清清楚楚地传进南宫泽的耳中。 他那刚毅的脸并没有因为狱中之苦而产生丝毫的崩塌,相反最开始的愤怒已经变成了现在的冷峻,他平静地盘腿坐在坚硬粗糙供犯人休息使用的台子上,不言不语,只看着眼前那团浓浓的黑暗,仿佛那其中隐藏着什么。 “现在到这里来,是为了给我一个解释吗?” 南宫泽突然开口,冷淡地双眼看着栅栏外,那从黑暗中现出的身影。 一身华丽的黄袍常服微微照亮了一丝这牢狱中幽暗的气氛,但却并没有让人觉得那是希望之光。 “朕从来不会为正确的事做出解释,老三你又想听到什么答案?” 渊皇那原本还带着阴暗神色的脸,在看到被关在狱中安稳神情的南宫泽时,立刻放松了下来。他眯着眼,在说话的同时,仿佛还思索着什么。 “若是我做了什么惹怒你的事,大可将罪过加在我身上便可,但你杀害我妻儿兄弟又是为何!” 一提到此事,他的脑中不禁又浮现出若慕惨死的模样,心里一紧,原本还平静的心境不禁起了一丝波动。 “老三,枉你为将多年,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此等道理难道还需要朕来说明吗?”南宫冥到此时,都未曾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做的任何事有过错,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实现自己目的地应行之举罢了。 “你!无可救药。” 南宫泽气极,忍不住起身指着渊皇,但他很快放弃般地放下手,又坐了回去。 “老三,目前的情况,谁才是无可救药的人恐怕应该只有你自己才最清楚吧。” 渊皇嗤笑道,对南宫泽这种明处于自身难保的地步,还如此高傲的性格很是不悦。 “我征战多年,生死又有何惧。”南宫泽冷冷地说道,眼刀刮过,“我只是在可怜天下人,竟然会奉你这样的人成为一国之君。” “可事实就是如此,朕会作为一代帝王录入史册,名垂千古。而你,将以罪臣的身份,被世人永久的遗忘。” 南宫冥眼中闪着狂热的光,他喜欢征服的滋味,用任何手段任何方式,让那些自己看不过眼的存在匍匐在自己的脚下,苟延残喘。 “你所在乎的东西,我根本没有任何兴趣。即便是成为万人之上的帝王又如何,你为了野心如此不择手段,南宫冥,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南宫泽说完这话,便不再理会对方,而是扭头看向墙上那块小小的窗口传入的一点点星光夜色。 “罢了,你就好好等死吧!” 南宫冥见此人已是多说无益,便冷冷抛下一句话,便甩袖而去。 随着那黄袍离去,牢狱中又恢复了死亡般的寂静,赵盛还是未曾醒来,他趴在桌上睡得愈渐死沉。 南宫泽眼神仍是望着那一丝光亮,嘴角露出一点淡笑,仿佛释然又带着恍然的温暖。 “若慕,我来陪你了。” 灵王欲刺杀渊皇篡夺权位未果,反被逮捕归狱一事在白水城中传开之时,已是满朝文武惊惧。 下朝之后,百官无不议论纷纷,为此事一辩高下,但其中的仍有对此事冷静观之的人在。镇国将军沈彬丰在朝后,故意滞留了片刻,他在看到阳景从大殿出来之后,立刻大步走了上去。 “丞相。” 沈彬丰走到阳景面前,拱手说道。 “沈将军有何事?” 阳景回礼后,礼节性地询问道。 第197章 投壶游戏 珞葵目前即为六宫之主,后宫日常中应有的活动主持自然也得由她担当。这日宫中后妃嫔婢们齐聚于御花园中,众人坐在凉亭中饮茶享用着宫中新进的各地具有特色的糕点小食,从旁处看,倒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感觉。 春林宫的安妃年纪尚小,也是近日才受到圣上的恩宠封了妃号,一张红润俏丽的鹅蛋脸,虽然并不艳丽,但配着那双灵动讨喜的大眼睛,倒给人一种天真烂漫的感觉,难免会心生喜爱之情。 此时,只见安妃放下手中的吃了一小口的香糕,脸上带着兴奋地表情对珞葵开口道:“贵妃娘娘,臣妾突生一个好玩的主意,不知能否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安妃但说无妨。” 珞葵对这个进宫数月,却仍旧保持着赤子之心的女子也有些好感,毕竟经历了上次被人下毒的事,所以面对在这险恶的后宫中还能不迷失本心的人,心理上难免会对其喜爱几分。 “娘娘您看,今日这天秋高气爽,微凉却并不寒冷,不如咱们就在这御花园玩投壶可好?”安妃说道玩耍的时候,原本就神采奕奕的眼睛愈渐变得明亮起来。 “安妃倒是童心未泯,这孩童时候玩的游戏,竟想着在这宫中闹腾,你不怕吵着圣上吗?”向来毒舌的韶妃在一旁冷言冷语道,丝毫不给安妃留脸面。 “本宫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反正大家在这坐着也是无趣,不如玩些游戏,也好促进一些各宫各院之间的关系。” 珞葵淡淡地扫了一眼韶妃,知道她最近受了冷落,对圣眷正隆的安妃很是看不惯。她心里自嘲般的一笑,想着在这宫中不愿与圣上有过多接触的人也只有她这个权位最高的贵妃了吧。 “臣妾也觉得贵妃娘娘说得对,正好最近宫中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倒不如就按着安妃娘娘的提议,咱们就玩投壶吧。” 另一边性情温和的柳嫔也笑着附和着珞葵的话,她同珞葵一样不喜欢争斗和吵闹,所以在面对分歧时,向来都是站在这位说话分量最重的贵妃娘娘身边的。 “那其他人的意见呢?” 珞葵笑着对柳嫔点了点头,然后环视着众人问道。 “既然贵妃娘娘都这么说了,那我们自然是听从。” “是啊是啊,就按娘娘说的做吧。” 其他的妃嫔也附和道。 “那韶妃,你要来一起玩吗?”珞葵自然是忘不了这个开始就提出反对意见的韶胭脂,她温和地笑着问道。 “贵妃娘娘都发话了,臣妾岂敢不从。”韶妃虽是妥协,但说出的话还是带着明显的刺。 “韶妃姐姐,你别这么说,贵妃娘娘是尊重我们意见的。”安妃此时也听出了韶妃话中的不客气,忙在一旁慌慌张张地说道。 “你闭嘴,少在那假惺惺的帮我。别以为圣上现在不来我这了,你们就可以联合着欺负我,安苏我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也会像我一样被遗忘在一旁,看着别人风光的!哼!” 韶胭脂似乎被触动了心里的忌讳,立马变了脸,也不再顾及什么场面,指着安妃大骂道,然后扭头气冲冲地走了。 珞葵在一旁看着,不由怜悯般地摇摇头,叹息了一声。 众人在一旁看到她的这一反应,不禁惊讶这贵妃娘娘被如此触犯竟还不生气,但之后却不由在心里暗自想着,莫非贵妃娘娘这声叹息还预示着什么。 珞葵自然没有在意众人的想法,她只不过是可怜这因为失去圣宠连自己的高傲也一同丧失的韶妃罢了。 “看来韶妃是没法参加我们的游戏了。”珞葵并未受到韶妃吵闹的影响,她淡淡地笑着,回头对候在一旁的水儿说道,“去和小顺子准备一下投壶用的东西,就放在御花园蔷薇坛边的那处空地上吧。”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水儿领命后,很快离开。 第198章 美人之计 另一侧,一个身影也因为珞葵的离开而默默地跟了过去。 这一切,都是在其余人不注意的情况之下。 “娘娘单独召见臣妾,是有什么事吗?” 原来随着珞葵一同离开的,正是之前无意间得到示意的安妃。 她随着珞葵来到一处假山之下,在面前身影停下的同时,便很快问道。 此时她虽带着依旧天真烂漫的表情,但看着珞葵的眼底却似乎多了一些其他的情绪。 “安妃对于投壶游戏,其实很擅长的吧。” 珞葵双手交握,夸大的衣袖遮住了她的手指,背对着安妃。 “贵妃娘娘这是在调侃臣妾呢,您瞧刚才那次,臣妾连壶口都没有碰到就输了。” 安妃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很是可爱的样子。 “有时候,适当的示弱,会比一顾的逞强更加得利。就像,你与韶妃一样。”珞葵侧头看着一旁簇簇向下飘落的枯叶,若有所思道,“有时候,太过强势,反而凋谢地太快了。” “胭脂她性子确实直了一些,今日无意冲撞了娘娘,还望您能原谅她!” 安妃一听这话,以为是韶妃今日说的那些冷言冷语惹怒了贵妃娘娘,连忙弯腰施礼向珞葵赔罪道。 “本宫知道,能在这后宫中如此快爬到这步的人一定不简单,安妃。”珞葵微微一笑,转过身来,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人那一脸急迫表情,好像真的在为自己幼时友人担忧。 安苏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但她仍是维持着自己的冷静,笑嘻嘻地说道:“贵妃娘娘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明白呢。” “听不明白没关系,本来本宫找你过来就不是为了这么无聊的事。”珞葵笑意微敛,神情变得有些严肃,“安妃,你老实告诉本宫,灵王入狱一事,圣上是否对你透露了什么隐情?” “娘娘。” 安苏没料到珞葵会问自己这件事,她原以为这位高权重的贵妃娘娘会拿自己陷害韶妃一事来威胁,所以一时间向来精明的她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看你这神情,应该是没有了。”珞葵心领神会地说道,然后眼神一转,笑容又重新浮现,“既然这样,就要麻烦安妃你帮本宫想办法从圣上口中套出些关于灵王的消息了。” “娘娘为何让臣妾做这些?” 安苏心想看来对方应该是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了,说出口的话也变得理直气壮了些。 “因为你现在作为圣上身边最得宠的妃子,也因为,本宫还知道关于你和韶妃一些不该让别人知道的事。” 话音刚落,安苏神色一变,脸颊血色竟少了几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珞葵:“娘娘为何得知?” “原因并不重要,本宫只想得到一个答案,安妃。” 此时,对局已成定数,珞葵脸上仍带着平日那般淡淡的微笑,仿佛刚才不过是在与安苏谈些日常的话。但也只有安苏自己才明白,面前这个看起来和颜悦色温和的女子,藏着比自己更可怕的内心。 “娘娘需要臣妾做什么。” 安苏一咬牙,也只有答应了。她好不容易凭借自己的能力到了今天这步,可不能因为别的事给毁了,安家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身上了。 “安妃不需要这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看着本宫,想必凭借安妃的才智,从圣上口中得到一些消息也不难吧。” 珞葵微笑着说道,但在安苏看来,这笑容并不如以前看到的那般单纯无害了。 “娘娘不要说笑了,圣上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若是臣妾一不小心惹怒了他,那可是危及到臣妾性命的事。” 安苏此时也不想再隐藏什么了,面色有些难看地说道。 “本宫的请求很简单,你只需要从圣上的口中得到天牢的位置所在,以及灵王现在的状况,这些就足够了。” 第199章 顿悟前非 “好友邀我过来,看来是有结果了。” 微生府正厅之中,阳景坐在椅上,一副悠闲模样看着快步走进来的微生骆恒,好像此事与自己并无太大关系。 “托你的福,调查还算顺利。”骆恒一进屋就看到阳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便没好气地说道,“我在这边想尽办法给你办事,你却在这一点也不着急。到底是谁求谁办事?” “自然是我托好友了。”阳景见骆恒有些生气,心知果然就算在官场待了这么久,也还是改不了喜怒形于色的脾气,便微微露出一点笑意道,“我之所以不在意,是因为相信凭借好友的能力,此事一定不在话下。” “哼,省着点吧,我可担待不起丞相大人的美言。” 语气虽然还是带着一些不悦,但骆恒的脸色还是明显的缓和了一些。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了阳景,复又说道:“不过这次还是多亏了小葵,若不是她出面想办法,只怕这次我还真的很难搞定这事儿。” “珞葵。”阳景听到这里,神情突然变得有些严肃,“你怎么会将她牵扯进来?” “你以为我愿意吗!”骆恒见阳景这个样子,方才刚压下去的怒火一下子又被激了起来,“从之前就是这样,轩丘阳景,你总以为事事都可以自己处理妥帖,所以什么都瞒着小葵,自以为是的将她保护起来,可事实呢?你还是失去了她,并且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人在那地方受罪。现在,你还是想用以前的那种方式对她,然后继续将她推远吗!” 一直平静的心境,因为这样的一席话受到了影响。 阳景的眉头皱起,他看着骆恒,俊美依旧的面孔难得地认真起来:“微生,你认为之前我为珞葵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我并没有否认你的所有行为,只是对于你将所有事都揽在自己身上,而隐瞒小葵这件事上有成见罢了。”骆恒没好气的说道,“我原以为你很了解小葵的脾气,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我的确不了解珞葵,她比我想象的更加复杂。”阳景不否认地说道。 而且,他之所以被她吸引,从一开始也是因为她那与常人不同的性格。她的身上带着太多的矛盾体,但拼凑在一起,却并不让人觉得很怪异矛盾。 “小葵本就是多心的人,她对于一件不了解的事情只会有两种做法。要么去想方设法地调查弄清楚来龙去脉事实真相,要么就是一个人躲在一边设想各种可能性。之前的那些事,我虽然不清楚她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去查明,但很明显她所了解的虽不算少,可信息的准确性却差了太多。所以,在之后你与小葵出了那档子事,她会表现出那般决绝,只是因为她把一切设想地太过简单了。” 骆恒虽然很生阳景的气,但还是板着脸将事实说明,因为他知道阳景的性格在某方面与小葵很相似,那就是固执。若是再不说清楚,只怕阳景还会一股脑地自顾自做下去。 阳景不再说话,而是陷入回忆之中。 确实如此,不管是之前他帮助老爷子为南宫冥篡夺皇位,还是之后渊皇对轩丘府反目成仇的原因,以及隐云背叛渊皇反遭灭亡的事实,这些事他都没有对她提起过。 从一开始就是如此,他永远将她放在那个圈子之外,自以为那是最安全的做法,可谁曾想到珞葵早已被人算计进去,无法脱身。 尽管她不止一次向自己发问,却总是被他含糊带过。他原以为,很多事知道的太多,反而会不安全,可现在想来,竟是无知远比这更可怕。 他若是早些将关于南宫冥,关于那些阴谋的事告诉她,会不会在发生那件事之后,她就会不顾一切的选择相信自己了呢。 “你好好想清楚吧。” 骆恒见阳景难得地陷入自我反省的状态,心情突然大好,便伸手拍拍好友的肩膀说道。 第200章 真相的剥落 阳景一回到轩丘府中,便径直向千丝的房间走去,经过他身边的下人们本想行礼,却发现少爷的神情与往日不同,就都不再说话,只是很快为主人让路,不敢妨碍他。 千丝正在屋中由丫环伺候着,服用每日的安胎药,那苦涩的药水才饮了一口,抬眼就看到阳景走了进来。 “少爷来了,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那丫环眼明心细,觉察出此时自己应该离开,便很快福身对阳景和千丝说道,然后离开了房间。 此时,屋中只留下他们两人相互对峙着。 “你怎么会到我这里来。” 千丝脸上带着惊讶的表情,似乎没料到平时几乎不会想到自己的阳景,今日竟然会过来。 “因为你治好了灵王殿下,我只是过来道一句谢。” 阳景平静的说道,但眼神仍直直地看向千丝,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是来诚意道谢的。 听到这句话,千丝的表情似乎有些微的不自然,她撇过眼看向别处,小声地说道:“这又何必,能帮到你当然最好不过。” “你不想问问,为何灵王会受伤,并且由我带回轩丘府医治吗?” 阳景此时朝她走近几步,话中藏着深意,眼底是让人看了不禁心里发慌的沉静。 “我为什么要问这个。我只不过是个大夫,去救治一个病人罢了。” 千丝语气虽然还是平稳的感觉,但端着安胎药的碗却有些微微的颤抖了,她定了定神,索性将碗中的药水一饮而尽。口中弥漫着一时难以消除的苦涩味道,她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 “你在怀疑我什么?”她放下空碗,用绢帕擦擦嘴角的药渣,平静地问道。 “我说过我在怀疑你吗?”阳景突然笑了,但笑容清浅,更多的带着的是一种不在意,“灵王南宫泽因为冒犯了圣上被关进了天牢,而他却出现在丞相的府上,你认为,这是一种怎样的情况?” “我无权过问你的行为,也知道你不会轻易拿轩丘府一家老小的性命做赌注,我所能做的,只有帮你治好他,至于之后的事,也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千丝很快说道,她抬眼定定地看着阳景,毫不犹豫,“这样的回答,你觉得满意吗?” “无可挑剔。”阳景一眼扫过屋子内的所有东西,下一刻他便直接走到她的床榻边,弯腰从床下拿出一双沾满了泥土的软靴,然后转身看着千丝那突然变得惨白的脸颊说道,“你的确比我想象的更能言善道。” “你。”千丝看着那双软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鞋底的泥土很新鲜,而且腥味很重,应该是沾染的泥塘边上的淤泥。而且,根据这土质,应该是宫中御花园里的菡萏池中的泥土,看来这密道修建的位置选的还不错。”阳景一边看着鞋子底部的那些黑色的泥土,一边说道。 此时千丝的表情已经由惨白变为青色,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堵着一块石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一切都已经,完了吗? “我之前都以为此事与你无关,若不是在一个时辰之前,有人一句话解除了我的疑虑,恐怕在这之后我就会很难再对你产生防备之心。”阳景放下软靴,看着千丝变化万千的表情,却并没有太多的生气。 “我希望你能饶过这个孩子,他是无辜的。” 千丝沉默了好久,终于开口,说出的却是让阳景没想到的这样一句话来。 “这孩子是齐二的吧。” 第201章 千丝的故事 千丝再被主人收养之前,还只是个很早就死了爹娘,却为了每日给生病的爷爷寻得药钱而不得不担起家里的所有事的孩子。 爷爷年轻的时候因为意外失去了一条手臂,从千丝的记忆中起,他那张满是沟壑苍老的脸上就很少有笑容。更多的时候,他都会坐在院子里,看着某个方向,抽着旱烟沉默不语。爹爹和娘为了家里,外出谋生计,一年到头都很难回家,但每到过年时他们带回家的那些小零食,却是千丝童年中难以忘却的甜蜜滋味。 只是,在某一天,爹爹因为不小心惹怒了某府的亲戚,被乱棍打死,娘亲为了讨得公道四处上告,却因为对方势力太大,反被诬告,冤死在牢狱中。 这个家,从此便垮了。 爷爷因为这个噩耗的打击病倒了,年幼的千丝为了生存以及给爷爷治病,她想尽一切办法赚钱。可是,因为年纪尚小的她力量实在是过于渺小,爷爷的病很快越来越严重,家里能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少。 一天,在千丝准备上山抓些野兔拿去卖钱给爷爷买药之前,她被躺在床上的爷爷拉住了,那只瘦如枯槁的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乖孩子,本来这样的事爷爷是不应该告诉你的,可是。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爷爷的话语,千丝红着眼轻抚着爷爷的胸口,那双小手细心地按揉着,缓解了老人的痛苦。 “可是,如果这个秘密就这样被我带进坟墓里,我实在是不甘心啊。”爷爷浑浊的眼里因为回忆,噙满了湿润的眼泪,“你要记住,那个叫隐云的组织,是我们的仇人,它欠了我们太多!太多!” “爷爷,你在说什么。”终究还是太过年幼,她并不能理解老人的这些话。 “密室。我耗尽一生心血为隐云修建的密室,却在。却在建成之时要被灭口。我不甘心。不甘心!” 老人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喊出了心中一直隐藏的积怨和愤恨,那一刻,眼中所剩的唯一的那点微弱的光华在这句话之后,彻底的熄灭了。 此后,千丝便彻底成了无家可归的野猫,她仿佛失去了一切希望,只是每日为了活着而活着。坑蒙拐骗,偷窃,她成了一只野猫,到处流浪,却找不到归处。 直到那一日,她被饿昏了头,竟偷到了一大户人家的厨房里,被那里的下人发现并绑了起来,在一顿毒打之后,下人们决定先关她一晚上,等到第二日再送去官府。 但她岂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人,偷偷磨断了绳子,再趁着看守她的人不注意溜了出去,却在那庞大的府院中迷失了方向。 “哪里跑出来的小野猫,也不怕被人抓住吗?”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千丝被惊得立马跳起来躲在一旁的树干后,警惕地看着那人。 白冠玉面,嘴角含笑的少年正站在自己面前,双手背在身后,眼神温和。 千丝没有说话,但却明显感觉到对方并无恶意,便低着头从树后走了出来,揪着自己身上脏兮兮的破旧衣服,仿佛有些难堪。 “哦我知道了,小野猫一定是今天被下人在厨房里抓住的小贼,竟然还跑了出来,看来我府上的那些人越来越不管用了。” 少年笑着摇摇头,一点也不生气,也没有打算叫人过来,反而走近千丝,抬起她垂下的脸。 那张被污泥沾染看不清容貌,但一双大眼却闪着奇异的光彩,那其中更多的是不屈与抗争。 “成为我的部下如何?”少年开口道。 第202章 赎罪 阳景听完千丝所说的这番话,脸上的神色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反倒是沉思着追溯更早之前的回忆。 “之前珞葵受伤,你为她调制的疗伤所用药水中是不是掺杂了其他的药物?”阳景突然开口问道。 千丝神情一滞,短暂地没有反应过来阳景的问话,但她立刻想了起来,犹豫了片刻点头道:“是主人的命令,他让我。” “让你怎样?”阳景皱眉,他没想到竟然从那个时候开始,珞葵就已经被南宫冥算计了进去。 “让我慢慢封去珞葵的功力,直到她彻底失去武功为至。那道封住珞葵命门的逆流之气,就是由主人造成的,所以,我借由此情况在药物中加入了断续草,通过药水浸入到珞葵的气穴中,然后慢慢的散发毒性,直至彻底封住她的奇门八脉。” “所以你为了防止被我发现药水中的断续草,在珞葵醒来之后,就潜入进房间,放走了一池子的药水。真是个险中求稳的办法,也确实达到了你的目的。” 阳景冷冷地说道,现在事情的真相被一件一件地摆放出来,反而让人冷静了不少。 “现在就算被你如此说,我也不会觉得这是在夸赞我。我亏欠了珞葵太多,也辜负了她对我的好意。”千丝苦笑道,话语中有太多的歉疚,“你放心,虽然断续草有毒,但也只是让人的体质变弱,并不会有其他的副作用。” “你还要为南宫冥继续做这些事?”阳景看她这副自责的样子,便不再像开始那般质问了。 “我不知道,只是现在为了肚里孩子的安全,我只有待在轩丘府才行。”千丝停顿了一下,突然急切地说道,“我知道我的过错太多,但是只等这孩子出生后就好了,等他平安的出世,我便会来赎罪。” “你会怎样做,以命抵罪?”阳景定定地看着千丝,似乎想从她的眼中看出那所谓的决心。 “我。不知道。” 千丝哑口无言,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抵消自己内心的罪恶感,可是现在被阳景这样提起,她却突然有些茫然。就好像心中那块唯一保留的宽恕,到这一刻竟变得模糊不清了。 阳景仿佛早有预料,突然勾唇一笑,坐了下来,看着她说道:“既然你能很好的隐藏自己,那为何不帮我一次?” “这。”千丝一愣,没料到阳景竟然会这么说,她原以为这次暴露了身份,她之后的日子便不会再好过了,可现在看来,似乎还有转折的样子,“你还肯相信我?” “你既然都说了真话,我为什么不相信你?”阳景笑了笑,表情缓和了很多,“我之前一直怀疑你,正是因为你对我有所隐瞒,我虽然不知道事实是什么,可我看得出那是真是假。” “而且,你对齐二是真心,对珞葵是真心,对隐娘也是真心,只要有这些,就足够让我相信你了。” 这番话,让千丝心中一怔,竟觉得万分的惭愧和感动,一时又红了眼:“我。我知道了。” “此事到此为止,你好好养胎罢。”阳景此时便也放下心来,现在看来他手中的有利之物便更多了。 “等一下。” 千丝唤住正欲离开的阳景,然后走进里屋翻找了一阵,然后走了出来,将一个小木匣子交给了他,说道:“这是关于主人手下暗部的一些信息以及关于宫中密道的地图,我想你应该能用得上。” “帮大忙了。”阳景微微一笑道。 “而且,从我所知道的消息中,珞葵现在在宫中过得还算平安,你可以放心。不过。”千丝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说出来,“不过我怕以主人的性格,他会等不了多久。” “什么意思?”阳景皱眉,严肃地看向千丝。 “珞葵一直在违抗主人,而且这次她帮助你找到了灵王的所在,我想主人一定会很快觉察到的,到时候只怕珞葵会有危险。” 千丝谨慎地说道,毕竟此事也是她的猜测,并不能确定。 第203章 傲娇少年 就这样若无其事的将大夫人糊弄了过去,千丝松了口气扶着自己越渐大的肚子,准备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 “多亏你反应快,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千丝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边喝边说道。 “不过话既然说出口了,为何不好好的利用一下。”阳景看着千丝说道,眼中带着计划已定的了然。 “你有什么打算了?” 千丝放下茶盏,好奇地问道。 “借着娘的这次寿宴,我得好好闹一场了。”阳景勾唇一笑,很是神秘的样子。 “我哥现在怎么样了?” 南宫瑞从醒来之后,就一刻不歇的逮着瑾夜问着灵王的现状。虽然长时间的卧床,让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但那恢复了光彩的双眼却表明着他的身体状况已无大碍,只是那消瘦的脸以及深陷的眼窝却还是透露出他心境的悲痛。 “我的小王爷,求您消停一点,先把药喝了行吗?” 瑾夜端着药碗有些头疼地看着这个一直缠着自己问个不停的少年,易仁哥现在又不在,虽说照顾人什么的难不倒她,可面对这么难缠的小王爷,她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了。 “喂,你有听我说话吗?我问的是我哥,我哥他到底怎么样了?喂!” 南宫瑞有些生气地推开那递到自己面前的药碗,拍着桌子喊道。 “砰!” 瑾夜把碗重重地放在桌上,竖着眉毛瞪着南宫瑞说道:“我叫瑾夜,不叫喂!还有,你这条命还是我和易仁哥想办法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我们想尽办法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这才刚恢复,别跟我嚷嚷,好好吃药!” “你。” 南宫瑞被瑾夜吼得有些发愣,他从小就被哥哥护着,大了又有嫂子照顾着,根本就没有谁这么凶地吼过他,可现在却被这个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素不相识的女孩子给训了。 这打击来的太突然,让他连反击的意识都没有,反而是真就老老实实地端起了药碗,咕咚咕咚地一口喝光了它。 “恩,这还差不多,上床去躺着,我去做饭了。” 瑾夜满意地点头说道,然后拿起空了的药碗,准备离开屋子。 南宫瑞正准备乖乖地走向里屋,脚刚迈出一步,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行为真是十足的傻,恼怒地少年立刻追上瑾夜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喂!你怎么可以对我如此不尊重!” “都说了我叫瑾夜,你都不尊重我,还妄想我要尊重你这臭小子!” 瑾夜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被南宫瑞这重伤初愈的身体给轻易抓住的,她一侧身闪过他的手,然后一把拽住南宫瑞那只手反手抵在他的背上,轻轻松松地钳制住了他。 “你!臭女人!放开我!” 南宫瑞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轻易地被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被制服了,一时间他竟恼羞成怒,大声吼着,憋红了一张脸。 “啧啧,看你这样子,真是小孩子啊。” 瑾夜饶有兴趣的表情看着那张因为恼怒而变得越来越红的俊俏的脸,调侃着。 “你才是小孩子!我都18岁了!” 南宫瑞挣扎着,无奈却发现被束缚在背后的手根本没法用力,反而是越挣扎越觉得难受。 “都18岁了还这么不成熟,也不觉得害臊吗?” 瑾夜笑眯眯地说道,看起来和蔼可亲的模样,但那笑容中总透着让人不舒服的意味。 “你!放肆!快放开我!” 南宫瑞越是被这么说,越渐的不服气,挣扎地更加用力了,但这样反倒是让他背后还未愈合的伤口因为用力过大,撕裂了,沁出的血染红了他的衣服。 “呀!你这人真是,伤口都被挣裂了!” 瑾夜一眼就看到那沁出的血迹,惊呼着放开了手,然后板着脸一把拽过南宫瑞到里屋去。 “你干嘛!臭女人!别拽着我!”南宫瑞不明所以,被瑾夜这蛮横地举动弄得很没面子,依旧挣扎着。 第204章 安慰 易仁无奈地拍拍瑾夜的头,看她笑眯眯地去了厨房,自己便转身进了房间。 一进门就看到南宫瑞还是坐在床边,一脸的烦躁神情,就连见到易仁向自己走过来,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易仁自然是性子冷淡的人,他并没有觉得气氛的尴尬,而是拿起瑾夜放在一边的纱布和止血膏走到南宫瑞面前,简短一句:“脱衣服,转过去。” 南宫瑞虽然还想倔一下,但对上对方平静地双眼,气焰顿时下了三分,他也感觉到这人可不比刚才那个瑾夜那么善言,权衡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脱了衣服转身坐好。 冰凉的止血膏敷在那裂开不断渗出血的伤口上,不禁让少年痛得身体一颤。 “喂,你轻点行不行!” 南宫瑞被疼得冒了一身冷汗,忍不住扭头呵斥道。 但他一看到易仁那盯着自己冷淡的表情,还想冒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接下来的,又是无止的沉默。 南宫瑞本就是耐不住这沉默气氛的人,这让他觉得很压抑,又不怕死地扭头对易仁说道:“你们到底是谁的手下?” “与你无关。” 又是简短生硬的回答,拒绝的态度毫不留情。 “你们的主子既然派你们救下我,难道就打算把我一直关在这?” 南宫瑞听到这句话,立刻火冒三丈,也不打算敷药了,而是转过身对易仁囔囔道。 易仁看他这副样子,是不想好好配合自己了,便也放下纱布药膏,木着脸地看着他,却还是不说话。 “真是。为什么我身边的都是些莫名其妙的怪人啊!” 南宫瑞一肚子的气不知道该从何发泄,又想到自己经历过的那些事,哥哥不知所踪,嫂子为了保护自己命丧黄泉,灵王府现在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这些事一件一件地浮现出来,让他愈渐的难过,忍不住拿起一旁的花瓶扔了出去。 “呀!” 瑾夜刚端着晚饭进屋,就看到一个花瓶向自己迎面飞来。 “小夜!” 易仁脸色一变,立即想去阻拦那花瓶。 “你这小子!” 南宫瑞也被吓了一大跳,傻愣愣地还在发呆,就听到这声斥责,他懵懂地一抬头,就见瑾夜一手托着盛满饭菜的托盘,一手提着那花瓶对自己凶巴巴地盯着。 “我。我不知道你站在那里。” 南宫瑞也知道是自己的错,便低下头嗫嚅着说道。 “你还真是被宠大的,小孩儿脾性!”瑾夜将花瓶放下,然后又把饭菜在桌上摆好,再冲着南宫瑞斥道,“赶紧过来吃饭!” 南宫瑞自知理亏,不敢再理论,乖乖让易仁把纱布在伤口上缠好,就坐到了桌边开始吃东西。 “小夜,你没受伤吧?” 易仁也在一旁坐下,但脸上还是带着担心的表情看着瑾夜。 “易仁哥我没事,别担心,好歹也是习武之人连这半斤八两的花瓶都搞不定那算什么。”瑾夜不在乎地笑笑,然后开始往易仁的碗中夹菜,“正好昨日大少爷派人给我们送了些鸡鸭鱼肉的,我特意炖了鸡汤。易仁哥,这个鸡腿给你。” 南宫瑞刚想夹的鸡腿,就这样被瑾夜半路拦截到了易仁的碗中,小王爷一时又生气了,他不满地看着瑾夜:“我可是病人,你这也太偏心了!” “饭是我做的,汤是我炖的,我爱给谁给谁,小王爷要是想吃,可以自己去弄啊。” 第205章 减罪遇阻 朝堂之上。 渊皇正百无聊懒地倚在龙椅上,听着每日早朝上的惯例汇报。终于当最后一位官员汇报完毕,他对着一旁候着的柳公公招招手,示意他宣布退朝。 这时,沈彬丰突然站了出来,拱手对渊皇说道:“圣上,老臣有一事相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将军不必拘礼,但说无妨。” 南宫冥虽是如此说,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明显提不起兴趣的样子,这老头子无非就是说些边塞加强防御,地方税收降低些的事罢了。 沈彬丰见得到了渊皇的许可,便继续说道:“老臣想对圣上说的,不为别的,正是关于灵王殿下的事。” 一听灵王的名字,南宫冥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直起身来看着沈彬丰,语气有些冷:“沈将军要给朕说一个罪臣的事,这是为何?” “灵王虽然犯下了冒犯圣上的大罪,但他之前收复潘城有功,而灵王殿下也算是个可利用的人才,圣上为何不让他将功补过,为圣朝而献出己力呢?” 沈彬丰为人刚正不阿,自上次与阳景在马车中商讨了关于灵王南宫泽入狱一事,两人都认为这样一位大将就如此湮灭实在是太过可惜,所以沈将军在回府之后一番思量,决定在上朝之时向圣上提议减罪之事。 但南宫冥既然设计抓住了南宫泽,又怎么可能轻易就赎了他的罪名,所以当他听到沈彬丰如此提议,面色又阴了一层:“沈将军是在为罪臣求情吗?” “老臣并不是为灵王殿下求情,老臣不过是以事实说话,为圣朝着想而已。” 沈老将军此时也感觉到了殿上渊皇难掩的不悦之意,但他并没有觉得此事没有周旋的余地,仍是不愿放弃地劝说到。 “老臣明白圣上因为灵王行刺一事感到生气,但老臣认为既为帝王,那容忍之心和招贤之举并存。若是圣上能不计前嫌宽恕了灵王,老臣觉得灵王殿下一定会因为感激圣上您的大度,而更加忠心为之。况且,凭借老臣对灵王殿下多年来的了解,他并不是如此鲁莽行事的人,所以老臣觉得这更应该是个误会罢了。” “沈将军一番话来,倒是指责朕的意思更多啊。”渊皇早在沈彬丰说话的时候,听到他教育指责一般的话语心中就很是不满,他冷冷地看着沈彬丰,丝毫没有缓解之意。 “圣上息怒,老臣并没有这个意思。” 沈彬丰没料到渊皇会突然发怒,他低下头郑重其事地解释道。 “可在朕听来,你就是这个意思。”南宫冥阴霾地眼神一直盯着殿下站着的沈彬丰,语气冰冷,“沈将军教朕如何为帝,难道是觉得朕这个皇帝做的很不够格?” “这。” 面对这审问式的话,沈彬丰不禁皱起眉头。他虽然知道如今这个渊皇并不如之前的圣皇那般温和好言,但他总以为既然同是帝王,那肯定是都有为王的自觉和品性,所以一向都不喜参与朝堂政事的他才会决定向其进言。可现在看来,这位王的心思却是容不得别人的半点质疑和反对。 沈彬丰想到这,突然又回想起之前灵王在朝堂之上也是向圣上提出了疑问和质疑,惹怒了圣上,虽然之后好像是无事而过,但不久之后便传出了灵王行刺失败,被关押进了天牢一事。 老将军越想越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着莫名的关联性,他的心不禁逐渐地沉了下来。 若真是这样,那灵王殿下不就是蒙冤受难,白白领了个莫须有的罪名。 “怎么,沈将军无话可说了?是觉得朕说错了,或者你就是这么认为的?” 南宫冥依旧抓着这话不放,从他阴冷的表情中看来,沈彬丰已经彻底惹恼了他。 “圣上请息怒,沈将军他不过是惜才爱将,才会冲撞了圣上,还请您看在沈将军多年来的功绩上莫要计较。” 第206章 离间之计 沈彬丰万万没有想到,那个能解答自己疑惑的人,竟然是阳景。 “丞相,你。” 沈彬丰一踏进微生府的前厅,就见厅中正坐着对自己微笑的人,一向沉得住气的老将军此时也不能保持镇定了。 “我以为沈将军早就猜出了些许真相,现在看来您仍还是被蒙到鼓中。” 阳景站起身来,示意沈彬丰坐下,一派主人之风。 一旁骆恒看他如此熟络地招待地姿势,有些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我就是借个场所,还真当自己家了。” “好友为何还站着,难道也要我来请你入座?” 这腹诽之言当然清晰地传入阳景耳中,他便看向骆恒,勾唇调侃道。 “不敢当,在这里可是丞相大人权位最高,我等小臣岂敢劳烦您。” 骆恒酸溜溜地说道,在场既无外人,他也不再刻意维持那客套礼数。 倒是沈彬丰见两人明明在朝野中并无交往,没想到私下竟如此交好,这倒真让他心中生奇了。 “沈将军不用奇怪,我与微生年幼便是熟交,但朝堂之上应是要懂得避嫌,况且我们同为四大家族,轩丘府与微生府前段时间又生了嫌隙,若在这时候对外人表现出我两的交情,那岂不是令人生疑。只有百般麻烦,而无益处了。” 阳景看出了沈彬丰的疑惑,出言解释道。 骆恒虽然是喜欢与他斗嘴,但在这时候也是赞同的点头应和着。 “沈将军,既然我之前就与您说过会有解惑之人解你疑惑,那此时此刻您就不必再顾虑其他,有什么想问的轩丘他都会为你解答的。” “好友可真是把责任推脱地干净,莫非你以为此时就没有你的事了?” 阳景又怎会听不出骆恒想把沈彬丰交给自己就开溜的意图,他冷笑一声,抓住了骆恒的肩膀。 “啧!” 骆恒见自己的计谋被发现,懊恼地砸了下嘴,还是放弃了逃跑的念头老实坐到了一边。 “丞相,老夫今日再朝堂上为灵王求情,圣上的反应如此过激,莫非其中有蹊跷?” 沈彬丰倒是很快问道,毕竟事情涉及的东西太多,他急需要了解到更多的真相。 “沈将军果然发觉圣上的不对劲了吗。”阳景微微一笑道,“若是我说,灵王入狱一事就是由圣上一手造成的,您又觉得如何?” “这?”沈彬丰虽然之前在朝堂上也有这样的想法,但他始终觉得这只是个忤逆的念头,但没想到现在由当朝丞相的口中说出这个事实,终究还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丞相如此说,可有什么证据。” 沈彬丰冷静地问道,那双带着精光的双眼并没有被岁月所磨平,反而愈渐的锋锐。 “早在灵王入狱之前,灵王府因为一群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惨遭灭门,其中包括府中上下老小三百余人,以及灵王怀胎九月的夫人容若慕。” “竟有这种事!”沈彬丰和骆恒都惊诧地看向阳景,灵王府灭门如此惨案,为何他们都没有听闻。 莫非。 “没错,消息被封闭了。” 阳景从袖中拿出一轴略有些皱褶的纸张,平静地说道:“在事件发生之前的几天内,灵王府所在的郡城内的百姓得到瘟疫将至的消息纷纷离城,但此消息唯独只有灵王府的人没有收到。之后的一天夜里,屠杀便开始了。现在那座郡城已然成了空城,心存疑虑的人也被赶尽杀绝,临边的百姓怕被瘟疫所伤,也纷纷搬离。灵王统治的番地本就偏于荒原蛮地,此等消息就算是传出也被当做普通的瘟疫治理处理,白水城自然是得不到任何消息。” “竟是这样。” 沈彬丰听到这,只觉心口闷响,让他无处可宣泄这种难受的感觉,只有一把夺过阳景手中的纸张看着上面详细的关于灭门一事的记载,却是越看心情越渐沉重。 第207章 故人相见 沈彬丰听后,不禁陷入了深思。 他眉头紧锁,捋着下颌上斑白的胡须,沉默了很久,才终于开口道:“老夫仍有一事不明,既然这消息被封锁得如此严密,丞相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阳景仿佛早料到沈彬丰会如此发问,轻笑一声说道:“沈将军,可知江湖上那闻名数年最大的情报贩子?” “大少爷。”沈彬丰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如此,也难怪了。” “我不过是花了些许心思,从他手上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大少爷身份隐秘,就连渊皇也不能得知。而且为了确定消息的准确性,我还特意派人前去查探过,虽然郡城已经被封锁了,但我想这真实性已经差不了多少了。” 阳景自若地说道,并没有暴露出什么不对劲。 “既然如此,丞相你认为圣上为何会如此陷害灵王殿下?灵王建功立业,是我大圣朝的一代名将,除掉灵王对圣上只会百害而无一例。圣上那样做,不是太过。” 沈彬丰终究还是太过正直,就算知道了真相他也想不明白渊皇此举为何,他一股子的直脑筋只有利弊,却不存在那官场中尔虞我诈。 阳景自然也明白沈彬丰的疑问,他示意骆恒让丫环们供好茶水,浅尝了一口复说道:“沈将军不懂官场中的来往也不奇怪,只是你到现在还不了解渊皇的性格吗?” “圣上的性子。” 沈彬丰听阳景如此说,不禁开始回想之前上朝的时候,灵王的表现以及圣上的反应,再回溯到几日自己的遭遇,他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看来沈将军已经明白了。”阳景微微一笑,“渊皇生性多疑,自尊心却极其强。他容不得别人的质疑,更别说是指责了。灵王殿下之前在早朝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毫不留情地指责质问渊皇,你认为渊皇面对这样拆台的场面,他还能忍得下去?” “可即便如此,圣上大可以将灵王遣返回番地,不再重用他便可,并不至于做出如此残暴的事!” 沈彬丰仍然还是不能相信圣上仅凭这样的理由就能杀人灭口,他不放弃地争辩道。 “沈将军说的不错,但你忘了当时灵王所说的话题了吗?” 阳景知道沈彬丰向来固执,并没有那么容易说明白,所以并不着急,而是循序渐进地引导着对方的思考方向。 “是关于。隐云消失,以及南疆失守一事。可当时老夫就觉得奇怪,隐云作为一个民间的组织,为何又与南疆扯上了关系?” 沈彬丰边回想着,边说道。 “若我说,隐云消失一事,确实是与渊皇有关,而南疆也确实与隐云相关联。沈将军你又如何看待此事?” “这。老夫着实是想不明白了。” “隐云表面作为民间组织活跃于江湖之上,实际却是先皇的御用暗部。它利用自己在江湖中的地位,以及强大的人脉,也担任着南疆情报的提供者。但渊皇的继位,却因为不满隐云的存在,便将其秘密毁灭,隐云一毁,江湖既乱,那南疆的防守便会出现极大的漏洞,俨天一族当然会趁虚而入一举进犯。沈将军,现在你又如何看待此事了?” “你是说,南疆失守一事,全是因为圣上为了一己私欲而造成的?” 沈彬丰惊愕地听完阳景一番话,一时间竟无法消化如此让人震惊的消息,老将军发呆一般地坐在原地,久久不言。 一直在旁边听着两人对话的骆恒,虽然很能理解沈彬丰难以接受此事的心情,但为了妥当,还是开口说道:“沈将军,我知道让您短时间接受这样的事实很难,但今日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您也是知道的。我们既然敬您为元老,便有义务将真相告知,但之后的决定,还是望您能三思而后行。” “既然话已至此,今日我也带了一个人过来,沈将军可否一见?” 第208章 信念的重量 “真是如此吗。” 沈彬丰终于接受了事实,他抚摸着南宫瑞的头顶,不禁叹了口气,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很多。 “沈叔,别难过,我已经想明白了。”南宫瑞却经过了这段时间一个人的思考,想明白了很多,也长大了很多,他安慰着沈彬丰,“现在哥还在狱中情况不明,我要想办法揭穿渊皇的阴谋,救出我哥!” “傻孩子啊,你怎么可能与圣上抗衡。” 沈彬丰摇摇头,有些难过的说道。 南宫瑞眼中燃着那信念的火焰,他坚定地看着沈彬丰:“沈叔,难道就因为如此,我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哥以罪臣之名被送上断头台上?” “这。”沈彬丰一回想到圣上面对赦免灵王这件事毫无余地的场面,内心就又沉重了一些,“都怪我这个老头子没用,既不能保护好灵王殿下,也无法帮助到小王爷。唉。” 这声沉重地叹息,重重地压在两人的心头上。 “丞相,老夫有一事相求。”沈彬丰思虑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般严肃地转身对阳景拱手道:“老夫希望能照顾小王爷。” “沈将军,你可要想清楚。”阳景并没有很快答应,“渊皇现在虽然还不知道小王爷幸免于难的事,但此事一旦暴露,恐怕连你的将军府也会受到牵连。” “老夫明白,丞相不用担心。老夫既然提出了这个请求,就已经做好了接下来发生任何事的打算。而且,老夫是绝对不会再让小王爷受到任何伤害了!” 沈彬丰字字如敲在磐石上般坚定果决,既然灵王殿下的事已让他无能为力,那小王爷就不能在出现遗憾了。 “我知道了。”阳景点点头,然后看向南宫瑞道,“小王爷,既然沈将军都这样说了,您又是什么意见?” “我。”南宫瑞本来是打算跟着沈彬丰,但一听到阳景说他有可能连累到沈叔的时候,他便开始犹豫起来,“沈叔,我不想连累你。” “小王爷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沈彬丰听到这,似乎有些生气,“老夫照顾你是应该的,况且灵王殿下对老夫有救命之恩,而且你小的时候也是老夫在照看,现在你们出了事,自然也该我将军府接手才是!” “可是万一被渊皇发现了,那可是杀头的大罪!而且。”南宫瑞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而且我会报仇的,为了嫂子,为了我灵王府一家数百人命,我会让渊皇偿还!” “这!”沈彬丰没想到这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可是造反的事情啊!” “沈叔,你可知道渊皇这皇位是如何得来的?” 南宫瑞此时也不顾什么言语的忌讳了,愤愤地说道,“大皇兄虽然身体并不强壮,但他也不可能突然暴毙,而且在那之后渊皇便顺理成章的继位。我们七个皇子,即便大皇兄不在了,也还剩六个皇子,享有同等继位权的人也是六个。而渊皇口中所说的遗诏也从未拿出来给众人看过,所有一切全都是他一人之词。沈叔,难道你不觉得可疑吗?” 沈彬丰听到这里,不禁大惊失色,他惊愕地看着南宫瑞:“小王爷,这些话到底是谁给你说的,怎么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沈叔,我没有胡说。你若是仔细想,便会觉得有太多的不对劲了!而且,若他是以正常方式得到的皇位,为何又那么忌惮我哥,而设计灭亡了灵王府,还降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给他!” 南宫瑞慷慨激昂地说道。 一旁的阳景看向站在南宫瑞身后的易仁,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 沈彬丰听到这,也觉察到事情的严重性,思考了一会儿,再严肃地说道:“小王爷,此事我会想办法调查一番的,你先不要冲动。” “沈叔,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相出来的那天,我会与渊皇对立,你会站在谁那边?” 第209章 不爱江山爱美人 之后,阳景命易仁跟随沈彬丰和南宫瑞一直要将他们保护到将军府。 在将他们送出微生府之后,骆恒在一旁终于忍不住开口对他说道:“你竟然想让沈彬丰叛变,不觉得这个险冒得太大了吗?” 阳景微微一笑并不回答,而是转身朝骆恒的书房走去。 “喂!你这人,也太把这里当自己家了吧。” 骆恒不满地喊了一句,还是只有跟过去。 “我差些就要成你的妹夫,这个便宜难道好友还觉得不够占?” 阳景似乎心情大好,也跟着开起玩笑来。 “啧,轩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骆恒皱着眉头,似乎不明白阳景为何突然提起了关于小葵的事。 “无事。”阳景却仿佛回过神来,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然后又变回常态,他瞟了一眼骆恒淡淡地说道,“好友不是想问沈彬丰的事吗?” “没错,你为何要把主意打到沈彬丰的身上?” 骆恒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过去。 “难道在刚才你还看不出小王爷和沈彬丰的关系吗?”阳景轻描淡写几句便不再多言,他知道虽然骆恒城府不深,但却并不比他心思少。 果然,阳景这短短一句,便让骆恒茅塞顿开。 “你想利用小王爷说服沈彬丰!” “好友,虽然我并不介意我们的谈话内容被第三个人知道,但你若是不在乎微生府的处境,倒不妨再大声一些。” 阳景斜眼看着骆恒,平静地说道。 骆恒这才惊觉自己方才太过激动,声音有些过大了,慌忙闭了嘴紧张地四处张望着。 “呵。好友你这样可真像珞葵,不愧是两兄妹。” 阳景看到骆恒这一举动,突然喃喃地说道,眼神好像空了一些。 “轩丘,你到底怎么了?”骆恒越发觉得不对劲,“你今日提起小葵的次数好像有些多了。” “我不过是想她罢了,除此之外又能怎样?” 阳景倒是直接了当的说出来,他看向骆恒的神色平淡,但眼中那暗如幽夜的瞳眸,却好像死寂一般。 “唉,反正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了,好自为之罢。” 骆恒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对了,灵王一事该如何处理?” 骆恒突然想到了这一茬,进了书房后便立刻问道。 “顺其自然。” 阳景示意骆恒关上书房的门,然后径直走到书架前,开始找着什么。 “你是说让灵王就这样被渊皇处死?”骆恒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阳景,“那你之前让我帮忙找到天牢的位置又是为何,难道不是为了劫狱救出灵王什么的吗?” “我说过要救灵王吗。”阳景依旧查询着书架上的书本,平静地说道。 “可是!你的计划难道不是从一开始就以灵王为主要目标的。”骆恒越想越觉得不对,他发现之前所看到的和理解的好像都错了方向,“莫非小王爷才是最重要的存在?” 阳景终于停下查询,转身看着骆恒,微微一笑道:“看来好友还不算愚钝。” “喂,你这是什么话!” 骆恒不悦地说道。 “呵,到现在知道计划的几人中,也只有好友你是最先发现的。”阳景也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边将那本书拿出来边说道。 “可是灵王相比与小王爷更适合作为候选人啊。” 现在既然没有旁人在场,骆恒自然也就不再顾虑什么,直接说道。 第210章 局中局 今日的天牢中弥漫地感觉与往日似乎有些不同,南宫泽靠在坚硬冰的石墙上,闭着眼睛似乎在休息。 “大人,您今日怎么来了?” 赵盛正坐在凳子上百无聊赖地发着呆,突然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从天牢门口进入,挡住了他眼前的光线。 一见来人,原本还懒散状态的赵盛一下子跳了起来,站的笔直地一脸恭敬表情说道。 “我只是代圣上来审问一下犯人的状况,你先带着人出去守着!” 是渊皇的御前侍卫长,只见他板着脸一副盛气凌人地样子,将赵盛及一干狱卒赶了出去。 待偌大的牢狱中只剩下空寂之时,他便走到南宫泽的狱门前,站定并看着平静坐着丝毫没有任何动作表情变化地灵王。 良久之后,另一个让南宫泽熟悉并震惊地声音从侍卫长的口中出来:“三哥,让你受苦了。” “六弟!”南宫泽惊讶地一下子张开眼,然后站起身来向那侍卫长走去,“为何你是这般模样。” 原来这侍卫长是阳景易容所成的。 他一边打量着阳景一身的装扮,一边忍不住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微笑:“看到你这个样子跟我说话,还真是不习惯。” “三哥看起来,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多了,看来渊皇并没有对你用什么刑法。” 阳景见南宫泽虽然消瘦了很多,脸上也长满了胡茬,但眼中的光彩仍未有丝毫减灭,身上也并无什么伤痕。心想渊皇一定是想着要置他于死地,便在问斩之前不愿再做什么行刑之事。 “他即便是想用,也只能显出他内心的不安。”南宫泽一提到渊皇,眼中的神色冷了几分,“我真没想到大圣朝的皇帝竟然是如此心胸狭隘,阴险狡诈之人。” “三哥,你在狱中一定还不知道,现在白水城中到处宣扬着灵王预谋刺杀渊皇这一事,看来是渊皇是想用民众之力使你尽快伏诛。” 阳景平静地说道,虽然整张脸已经变了模样,但那双如幽潭的瞳眸却还是可以让南宫泽感受到对方的焦虑。 “六弟,别担心。生死之事早在我征战沙场那天开始,就已经成了过眼云烟,只可惜我灵王府被灭门的大仇无法得报,就算我去了地下,也无颜去面对若慕和阿瑞。可恨啊!” 南宫泽一想到自己惨死的妻儿兄弟,原本还压抑地愤怒恨意在此时不禁一齐涌了上来。他握紧地拳头紧紧攥着那木栅栏,并在那木头之上留下了深深地痕迹。 “三哥,其实今日我来这里,是特意要告诉你一件事。”阳景看到南宫泽紧锁地双眉,以及那刻意忍耐地痛苦,开口道,“其实,阿瑞他还活着。” “你说什么!”南宫泽一听到这话,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阳景,“阿瑞还活着?” 阳景点头。 “阿瑞,真的。还活着?” 这一次仿佛是为了确定一般的问题,就连声音都因为激动而有些微微地颤抖了。 “阿瑞现在我已经委托给了沈将军,他会照顾好阿瑞的。” 阳景为了让南宫泽安心,便补充道。 “沈将军。”南宫泽露出释然地笑来,“交给沈将军就一定没问题了。六弟,是你救了阿瑞对吗?” “三哥,此事不用在意。”阳景不置可否,“现在既然已经将阿瑞救出,那你又有何打算。” 南宫泽愣了一下,似乎不太明白阳景这话的意思:“打算?” 阳景点头道:“没错,现在阿瑞既然已经平安无事,你既身为灵王,难道不想为那些枉死的人做出什么吗?” “你是想让我反抗吗?” 第211章 处斩 处刑的日子定在了霜降之后,豺乃祭兽草木黄落蛰虫咸俯,此时天气已经愈渐的冷起来,开始降霜。 水儿一早起来,正出门去为珞葵准备洗漱所用的热水,一推开门就见园子里的草丛上已经结满了白飒飒的霜花,满眼的霜白混着黄绿的草地映在眼中竟突兀的生出一种凄凉的感觉。 她叹了口气,端着铜盆往珞葵的寝宫走去。 怎么会不觉得凄凉呢,今日是灵王殿下被问斩的日子,而小姐作为后宫品级最高的贵妃娘娘,自然要同圣上一起亲临行刑现场监斩。 此次问斩也是渊皇继位以来第一个处刑案,而且此次的犯人身份也并不一般。 灵王南宫泽。 与渊皇同为皇嗣的三皇子,也曾是一代名将,在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出征四处征战,杀敌上千,而之前还为渊皇前去南疆讨伐俨天一族,收复了被占领的潘城。其功劳之大,前途应是无可限量的,只是没想到这灵王殿下不知是怎么了,竟昏了头要想着去刺杀渊皇,葬送了他一生的荣华富贵。 也有这种说法,说这灵王其实早就预谋想要篡位,所以便趁着此次立功,受到渊皇的亲近之时,想要刺杀渊皇然后一替而之。 还有人说,灵王忘恩负义,因为不满渊皇对自己的赏赐,所以一怒之下要取其性命,只为了发泄自己的不悦。 不论是哪种说法,都是站在灵王的对立面上,声讨或者感叹,却没有同情和质疑。 苍苍白日之下,处刑台外人头攒动,那都是赶来一睹此次刑事的群众们。 而灵王被押上刑台,虽然头发有些脏乱,脸上也是胡子拉渣的沧桑感,但他的目光却是平静而坚定的,没有害怕死亡的恐惧,也没有受到非议的不满。 所有人看到的,只是他正直而冷静的神情在看着自己,即便被强制性地押跪在行刑台上,他也没有屈辱或者卑微的感觉。 这样的一种气势,不禁让原本还在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随后,便是一阵巨大的轰鸣声,渊皇驾到了。 华丽的明黄长袍镶着耀眼的金丝线传制玛瑙石而成的龙图,头上则是金冠玉珠,渊皇高傲地抬着头,从龙撵上走下来。接着便是一身月白华裙,雪色的孔雀翎镶嵌在裙摆之上,一脸精致的妆容的贵妃娘娘,当被柳公公扶下车的那刻,长裙散开,竟如那高贵美丽的孔雀般让人移不开眼。 “早就听说贵妃娘娘惊为天人,如今一睹芳容,实在是让人赞叹啊。丞相大人,您说呢?” 坐在旁席的一位大人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贵妃随渊皇入了席位,一边本着分享美的事物的信念,对阳景说道。 “朱大人爱美之心我能够理解。”阳景面无表情,斜瞟了一眼朱大人那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样子,淡淡地说道,“若是您不介意,可以去圣上面前夸赞几句如何?我想若是圣上听到贵妃娘娘如此被赞赏,说不定一高兴还给您赏赐什么的。” “丞相大人果然够义气,如此好的主意我怎么没有想到,趁着现在行刑还未开始,正好来得及。我这就去,多谢多谢!” 朱大人一听这话,立刻高兴地站了起来,朝渊皇走去。 阳景只看了一眼朱大人那略猥琐的背影,便若无其事地转回头继续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圣上饶命!圣上饶命啊!臣绝对没有对贵妃娘娘有何非分之想,也无冒犯之意啊,请您宽恕臣的狗命吧!圣上!” 很快那尖锐的求饶声从不远处传来,阳景无动于衷地没有任何反应,连目光都未曾转过一分,但那一丝一瞬即逝的冷意却从眼底划过。 “丞相,老夫知道你在找什么。” 沈彬丰的声音突然从一旁传来。 阳景扭头看去,正是走到自己身旁气定神闲地坐到了刚才还是朱大人位置的沈彬丰,只见他捋了捋自己斑白的胡须,说道:“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将小王爷强行关在了将军府,他是不会来这里的。” “沈将军为何如此确定?”阳景勾唇道,“可是我怎么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人。” “什么?”沈彬丰眉头一皱,立刻凝神朝人群看去,果然发现了是将军府自己吩咐要守住小王爷的那些护卫们。 “真是没用!” 沈彬丰气得吹胡子瞪眼,又不好在渊皇跟前发作,只紧紧地攥着椅子把手,皱着脸。 第212章 恸哭 “小王爷,我们该送你回将军府了。” 瑾夜看着表情变得有些木讷地南宫瑞,小心翼翼地说道。 她知道现在的小王爷心思是有多么的敏感,亲眼目睹自己的兄长被斩首在跟前,即使再冷静的人也会难以承受如此打击,更何况还是这个原本就小孩子一般的小王爷。 方才她分明地看到斩首的那瞬间,小王爷那猝然绷紧的身体和因为竭力压抑着自己而有些抽搐的脸,那一刻她仿佛看到少年心中的那座高山的崩塌。那是多年来的信仰和希望,被如此毫不犹豫地残忍分崩瓦解,碾成粉末消散在那碧蓝的虚空中。 她可以想象得到,也能够理解。 当年师父浑身是血地倒在小院子中,那面带微笑的表情,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忘却和释怀。 瑾夜想到这里,目光突然不由自主地移向远处高台上那正襟危坐神情傲然的渊皇,那依旧风雅的面孔在此时看来,竟让人觉得无比的陌生。 她不由地颤抖了一下,虽然动作轻微,但易仁还是发现了。 他将仍是沉默不言地南宫瑞直接护在身后,然后拉住瑾夜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待躲进一旁的小巷子中后,才担心般地问道:“小夜,你怎么了?” “我想。”瑾夜愣了半晌,才像是喃喃自语般轻声说道,“或许主人是真的回不去了。” “小夜,你说什么?” 易仁虽然知道瑾夜所指的是渊皇,但他却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此刻瑾夜仿佛突然醒过来一般,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头,然后对易仁笑着说:“我没事,现在小王爷的情况才真让人担心。” 说着,她便担忧地看向一旁仍是沉默呆滞状态的南宫瑞。 “先将小王爷送回将军府。” 易仁叹了口气,生死之事他虽然见得太多,以前也并无太多的感觉,可现在自从小夜出现,他也开始理解亲近珍惜之人离开的那种感情了。 “大少爷应该会很快传来下一步的行动。”瑾夜边说着便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罐子拿给易仁,“回去之后用这个将小王爷脸上的东西擦掉就可以了,我先回去。” “恩,路上小心些。” 易仁收好小罐子,然后将小王爷带着很快出了小巷子。 而瑾夜看到两人平安离开,也带上纱帽离开了。 “小王爷!您可算回来了,为什么不听老夫的话好好待在府里!” 易仁刚带着南宫瑞进了将军府,已早一步返回的沈彬丰便匆忙赶出来,走了过来,板着脸声音洪亮地说道。 但一看易仁身边站的并不是小王爷而是另一个人时,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丞相所说的进行了些伪装。 “这是卸去脸上伪装的药水,将军只需要取一点即可。” 易仁面无表情地拿出那小罐子,递给沈彬丰,简单说道。 “原来如此。快!先带小王爷下去收拾一下。” 沈彬丰拿过罐子,立刻交给身旁的管家,然后吩咐道。 管家领了吩咐,立马安排起来,带着还没恢复过来的南宫瑞去了厢房。 一旁地易仁见已无他什么事,便对沈彬丰拱手告辞,想尽快离开。 “侠士请留步。” 沈彬丰突然叫住了易仁,一脸肃穆地问道:“侠士可是丞相的部下?” 易仁虽不明沈彬丰到底有何用意,但还是点了下头,表示确实。 “既然如此,那侠士可否告知老夫丞相的用意?”沈彬丰虽然不是很确定能否从这个看起来少言寡语的男子口中得到更多的关于轩丘阳景的信息,但他本着试一下也是好的,于是还是问了出来。 “将军是何用意?” 第213章 示弱 珞葵自那日刑场回来之后,情绪就一直处于一种极度焦虑的状态。 水儿在一旁看茶的时候,就发觉小姐有些不在状态,她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另一边渊皇的神情,一边担忧地看着珞葵那心不在焉的样子。 “爱妃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啊,莫非是不希望朕在这里?” 既然连水儿都能觉察出的不对劲,南宫冥又怎会看不出。 他微笑着和声问道,倒是一副体己的模样,但那眼中难掩的阴霾情绪却表明出他对此的不满,应该是,很不满。 “陛下莫要误会,臣妾,只是有些伤秋感时罢了。” 珞葵回过神来,倒也不慌乱,而是接过水儿递来的新茶,浅啜一口后,平静地说道。 “伤秋感时。” 南宫冥说着,抬头看向头顶那片开得正盛的秋樱,与春季时候的樱花不同,在秋日的肃杀萧条之时下,这偏向于雪白之色的花朵簇拥着盛开,倒平添生了几分孤独之感。 “爱妃现在竟也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南宫冥随手接住一片花瓣放在唇边,“可是你看这花开的如此灿烂,不正代表着我大圣朝的繁荣昌盛吗。” “圣上,请容许臣妾冒犯一问。”珞葵仿佛下定决心般,放下茶盏,略略低下头轻声道,“关于灵王一事的真相。” 问题出口的瞬间,水儿明显感觉到周围空气仿佛冷了几分,她有些惊惧地看向渊皇,却发现对方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可心里的寒意反倒更深了几层。 “爱妃这是何意?” 南宫冥目不转睛地盯着珞葵那微微垂下,看不清表情的脸,言语冷了几分。 “陛下请息怒。”珞葵抬起头,目光平淡而冷静,“臣妾听到很多种说法,关于灵王。一种是说,灵王刺杀圣上一事只是个误会,此事完全只是圣上您的多虑。” “哦?”南宫冥听到珞葵如此说,神色起了一丝微微的变化,“那另一种说法又是什么?” “另一种,则是说灵王好大喜功,想利用此次立功一事向圣上您邀功,但一事不成便妄图要挟您,只是被随即赶到的御前侍卫给制服。” 珞葵从桌上的盘中拈起一块糕点喂在口中,突然笑了一下。 “爱妃此笑为何意?” 南宫冥突然发觉,自己渐渐地看不透面前这个美艳依旧的女子了,从她进宫的那刻开始,他好像就与她之间的距离愈渐的远。即便此时,她就坐在自己的面前,梳着高贵华丽的发髻,脸上是精致的妆容,嘴角带着笑意,神情平静,但他却觉得,那个叫做丫头的小女孩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从那株樱花树下消失。 “臣妾,只是觉得那些人在传着这莫名其妙的流言时,是否真的从中探究过言语中的矛盾和真实。”珞葵拿起锦帕擦了擦沾在嘴边的点心屑,脸上浮现出一点嘲讽之意,“在臣妾看来,灵王的为人虽然不如那些朝中大臣那般圆滑机灵,可既然作为一个臣子,该有的警觉性和理智却是必须的。更何况,灵王多年来沙场征战,对时态的判断力应该不逊于别人,他又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呢,陛下?” “爱妃这话,是在暗示着灵王的案子另有隐情?” 南宫冥心中一震,他有种不好的感觉,就好像珞葵什么事都已经觉察到,却在此时对自己掩饰着什么。 “或许如此,但宫中向来有规定,后宫之人不得干预政事,就算是臣妾也不敢妄然破坏这规矩。所以,圣上您就当做是臣妾的胡言乱语罢了。” 珞葵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继续喝茶赏着风景。 但南宫冥似乎不肯罢休,他盯着珞葵,沉着脸问道:“贵妃这话中话,让朕听得很不舒服,难道你不想解释清楚吗?” “陛下想要臣妾解释什么?”珞葵突然神情一变,有些哀伤地看着南宫冥,“灵王虽然与陛下并不是太亲近,但也算是您的兄弟手足,即便他得罪了您,但在臣妾看来也应是罪不至死。” “刺杀朕难道还不足以死抵罪?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灵王想以此篡位贵妃莫非看不出来?” 第214章 再会阳景 南宫冥神情略有不悦,但他还是收回动作,起身对珞葵说道:“爱妃不用担心,微生府朕会好好周全的。” 说完便很快离开了残樱宫。 水儿见渊皇已经离开,便重新回到珞葵身边。在弯腰为其斟水的时候,却见她眼角虽然还有一点红肿,但眼底却是平静地好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娘娘,您没事吧?” 水儿想到刚才小姐哭了,但因为当时的场面就算担心,也不能妄然询问。 “恩。” 珞葵淡淡地应了一句,似乎对自己刚才的行为不以为然。 水儿见小姐这番神情,心里突生一种陌生的感觉,就好像之前那个还哭得梨花带雨的娇弱女子,与现在这正坐着悠闲品茶的高贵女子不是同一人。 可。 “小姐,您是有事瞒着奴婢对吗?” 水儿放下茶壶,神情有些严肃地看着珞葵。 此时院子里只有她们两人,水儿如此直言不讳地发问,虽然让珞葵很是惊讶,但她却并没有觉得被冒犯。 珞葵见水儿难得这般与自己较真,便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然后将茶盏搁在桌上,转身看着水儿:“我并没有什么瞒着你的事,水儿。” “可是,刚才为何小姐会在圣上面前做出那般的。” 水儿突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因为刚才那样的小姐实在让她觉得太陌生,那样子分明就是其他妃子为了讨好圣上而故意示弱一般的举动。 她的小姐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水儿,此事我是有苦衷的。”珞葵拉住水儿的手轻声说道,“我只是想保护爹爹和哥。” “保护老爷和少爷。可是,他们并没有像灵王那样对圣上有威胁啊。” 水儿在一旁或多或少也听到关于灵王的事,所以小姐这一提起来,她便更加疑惑了。 珞葵却摇摇头,有些忧愁地说:“虽然爹一直处于半隐退的状态,可哥哥现在却有些朝阳景那方靠近了。我担心,圣上一旦发现这情况,会对他不利。” “怎么会?”水儿惊讶地单手捂住嘴,“少爷这么做,难道不会担心引火上身吗?” 珞葵面露难色,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哥哥的用意为何,她现在虽然已经看出阳景想要与渊皇作对的打算,可却总觉得这不是个明智之举。她原以为,哥哥作为阳景的好友,一定会想办法劝阻对方,可没想到,他竟然也被牵扯了进去。 而证据则是,在哥哥入宫向自己寻求灵王天牢所在之处的办法,他不小心透露出是阳景所需要的。 “小姐,您别担心,奴婢觉得少爷他们一定会没事的。”水儿虽然现在是明白了珞葵的良苦用心,可正是因为明白了,才更觉小姐的委曲求全是多么的不易。 “但愿吧。” 珞葵轻叹一声,心里终究还是没底。 她被关在这宫中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错过了太多的消息。 “娘娘,田太医求见。” 这时,小顺子突然跑了过来。 “田合?本宫并未召他来。罢了,带他过来。” 珞葵虽然心有疑虑,但田合既然也算是自己的心腹,便还是让小顺子将他带来。 “微臣田合,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田合背着他平时一直随身携带的药箱子跟着小顺子身后,他一见珞葵,便如往常一样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 “起来吧,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礼,过来尝尝这新茶。” 珞葵抬手示意田合起身,她虽然已经将田合当成自己人,但每次看到他这般中规中矩的样子,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第215章 从未分开过的感情 “为什么又要冒险来见我?” 一个缠绵而温柔地亲吻结束之后,两人的额头相抵,珞葵轻声地问道。 “我想见你了,不可以吗?” 阳景的指尖轻抚着那变得有些嫣红却依旧柔软的嘴唇,轻笑地说道。 那言语虽然带着轻挑,却让人怎么也厌不起来。 果然,珞葵虽是故作恼意地将他推开些许,待她重新坐正理了理身上有些凌乱的衣裳时,嘴角却噙着笑意。 “丞相大人说话向来都是这般吗?”她双眼含笑,神采奕奕地看着他,“油嘴滑舌。” 阳景看到面前这个愈渐生动美丽的女子,突然发现自己还是没有看透她的真实。就像从他们分开之后,他一直都在担心她会不会因为这些事而不能承受,或者是从此一蹶不振。但事实,她却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用她的方式更好的活着。 面对这样的珞葵,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感到欣慰,还是担忧。 “贵妃娘娘是在嘲讽微臣吗?” 阳景勾唇一笑,倒是依旧一副不正经的模样。 “我只是想知道,你和哥哥到底在做什么。” 珞葵神情突然变了,她收起笑意,凝神看着阳景,神情认真。 “若是我不打算告诉你,你会怎么打算?” 阳景依旧微笑着,他想起了当时骆恒对自己说的一系列关于珞葵的事,他现在只是想确定,关于那些是否真实的话。 “我会怎样。”珞葵没料到阳景会这样问自己,她很明显的愣了一下,“为什么要这样问?” “微生曾经对我说过,我们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我对你的隐瞒。” 阳景看向珞葵,平静地说出这番话,仿若谈论的不过只是件小事罢了。 “这。”珞葵哑了半天,才泄了气般,“或许真是如此,就算到现在你依旧隐瞒了我太多的事情。” “原来如此。” 阳景起身,走到珞葵面前看着她:“若是我现在将一切都告诉你,还来得及吗?” “什么。”珞葵愈发的愕然,搞不懂阳景到底为何意了。 她只是睁着眼,吃惊地看着对方,却不知该怎么说。 “我的意思是说,若我将所有真相都告诉你,我们还来得及回到从前吗?” 阳景重复地说了一次,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说,或许是因为他的不甘心,或许也是因为她对他的重要性,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爱。 那是一种,若是失去了,就像被剜去了心头之血的疼痛,以及无法存活的存在。 当他在某一天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他就知道,此生或许真就败在这个人的手中了,但并不感到后悔。 “回去。”珞葵在听到这个词的时候,突然苦笑了一声,“我们还回得去吗?” 她看着阳景的眼神有些忧伤,这些感情已经许久没有从她的脸上流露出来过,在这个冰冷的宫中,她一直都是隐藏着自己,连她也看不透的真实的自己。 “孩子的事,你知道吗。”珞葵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扶着那平坦依旧的小腹。 这个地方,曾经有个小生命存在过,只可惜。 “我知道,我都知道。”阳景看到珞葵这个样子,心里突然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 他几乎都快忘记,他们曾经也有过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子,只是这个孩子恐怕还没有成型,就离开这个他从未降临过的世间。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阳景伸手搂住珞葵,让她即将落下的泪水藏在了自己的怀中。 “我原想着,有了那个孩子,或许我还可以有一点希望。可是,从孩子消失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珞葵紧紧地攥着阳景的衣襟,声音哽咽,她忍耐了太久,已经久得快要忘记悲伤的感觉了。 第216章 曾经遗失的约定 夜幕降临,残樱宫依旧如往常那般冷清宁静,幽幽灯火下,宫人们提着巡夜的烛笼安静地在游廊小路间穿梭而行。 寝殿中,珞葵散发落于背上,在幽凉的秋日夜色之中立在书桌边,那娉婷地身影只穿着一件绸衣,单薄的衣料裹着那有些瘦弱却依旧美丽的身体,勾勒出一条完美的线条。 “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 阳景拿着一件披风从背后将她包裹住,手臂环着她的纤细的腰肢,亲密地呼吸在她的耳边吹拂而过。 珞葵身子一颤,却并没有说话,仍是看着桌上那些纸张,仿佛陷入沉思。 阳景看到她这副模样,不由低低地笑出声来:“你在想是不是幸好我是六皇子,而不是轩丘府的少爷,否则的话,我们两个可就算是禁断之恋了。恩?” “我。” 由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知了如此多的信息,珞葵到现在仍觉得自己有些缓不过神来。 她曾经存在的生活,就这样被阳景的这些话,以及那些陈旧的泛黄纸张上的内容,轻易地倾覆了。 珞葵放在桌上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她感到身后那温暖地身体紧紧地抱着自己,才慢慢地让自己平复了下来。 “别怕,这些秘密到现在,就只有你我知道了。” 阳景安抚般的亲吻着她的发顶,手臂微微用力,将她环抱地又紧了几分。 珞葵沉默了许久,才突然开口,声音竟有些艰涩:“霜捷消失之前,曾经来找过我,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便从此渺无音讯。可我竟然到现在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这是我欠她的,可我。” 她突然捂着脸,仿佛再也说不出口。 如果,如果一切都和现在相反,那他们是否还会再相遇,相知,相爱,再到现在的,相离。如果一切都未曾发生过,她的生活是不是就截然相反,平静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再平静地结束那安宁的一生。 可,如果真是那样,她会不会后悔? “你不会后悔的。”阳景仿佛再一次猜中了她的心思,低声说道,那声音沉稳而让人心安,“因为我会找到你,然后将你锁在身边,就算你想逃离,我也不会放手的。” 她的眼睛在听到这句话后,变得有些湿润,她轻声问道:“你怎么就能肯定找得到我,只怕那个时候会有另外一个微生小姐出现,陪在你的身边。” “我可不管什么小姐,我只认你,珞葵。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在我看来你永远都是珞葵,我的珞葵。” 阳景将她的身子转过来,低头吻在她的额上,这不带着**只是像是要刻上自己的归属物的烙印般,虔诚而深情。 珞葵闭上眼,但那些泪水却仍然是汹涌而出。 她突然明白渊皇为何会对自己执念如此深重,也明白自己为何不管怎样也无法接受他。 只是因为,此生认定了那个人,就像前世在奈何桥边的相约,用那根红线紧紧地相互束缚着对方,就算喝下那忘情的孟婆汤,心底深处的约定也会带领着自己找到对方。一切虽然让人看起来好像有些莫名其妙,但却又感觉是如此顺理成章。 “我们从前,是不是曾见过一次面?” 珞葵突然问道,她只觉得和阳景初次相遇时,那种莫名的熟悉感虽然很浅,却总是在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你想说的,莫不是前世。” 阳景勾唇笑着说道,虽然不否认自己也有这种感觉,但在他的记忆中他们的相识仍是那个混乱的夜晚之下。 珞葵却摇摇头,难得认真的思索起来,她皱着眉拼命从记忆的深处挖掘着那些残存的片段:“在一片长满了五彩花朵的草地中,有一个少年曾经和我约定过。” “等我们都长大了,便去看看这世间万物美景可好?” 那突然变得清晰地言语在心中响起,珞葵恍然大悟:“没错,就是这句。” “你记起来了?” 第217章 寻找霜捷(一) 与此同时,与阳景这边的宁静缱绻不同,瑾夜那边可算是忙疯了。 “啊啊啊啊啊,大少爷为什么还不回来!” 瑾夜趴在桌上,要被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卷轴给淹没了,她翻着白眼痛苦地嚎了一声。 而易仁则在屋子对面的另一方桌子前,埋首在堆成山的书籍纸张中,继续查找着什么。 “小夜,冷静一点,这是少爷交代给我们的任务。” 易仁一边认真的浏览着每一张纸页上写的内容,一边蹙着眉看向已经濒临崩溃的瑾夜。 “放过我吧。我明明最讨厌看书了,为什么现在要我在这么一大堆的书卷里面找那个几乎不可能有的信息!易仁哥,救我。” 瑾夜从桌子上滑到椅子上,有气无力地看着面前这堆让自己头疼不已的书卷,然后睁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向易仁。 “我都已经把字数少的都给你了,小夜,推卸责任可不好。” 易仁虽然很心疼瑾夜这么难受的样子,但他想着既然是少爷的命令,而且时间紧迫,若单是他一个人来做,一定赶不上的。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心软。 “易仁哥,我眼睛好累,从今天一大早再到现在,你看,都红了!” 瑾夜见一招不行,便从椅子上起来,跑到易仁的旁边,指着眼睛凑了上去,一副惨兮兮地样子。 “小夜” 易仁放下手中的书,一脸严肃地转过头看着瑾夜。 “哦。我继续找就好了嘛。” 瑾夜撇撇嘴,百般不情愿地回到了自己的桌子边,扯过一卷书册,开始认真地翻阅起来。 易仁看她这次竟没有一直纠缠胡闹,不由无奈地笑了笑,摇摇头。 “易仁哥。” 原本宁静了片刻的房间中,清脆的声音又响起。 “怎么了?” 易仁以为瑾夜是有了什么发现,便停下来看着她问道。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大少爷就那么肯定银环的那个环主霜捷还活着?” 瑾夜撑着头,边翻着手中那由于长时间的放置而沾满了尘埃的纸页,边好奇地问道。 “少爷的想法从来不是无根无据的,我想他应该是无意间发现了什么线索。更何况,霜捷消失地太过诡异,而且在我看来,这样一个统领银环多年的人,应该不会轻易就死去。” 易仁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道。 “可是,像隐娘那般厉害的人物,还不是。” 瑾夜虽然没有见到当时隐云总部被炸毁的惨状,但连大少爷那样的人都认为隐娘应是难逃死劫,那她可就真的不抱什么期望了。 只可惜啊,从银环消失之后,连隐云这般壮大的组织,竟也是说没就没了。这天下,或许真如大少爷所说,只是一个人的天下罢了。 “银环与隐云不同,并不隶属于皇家,即便是渊皇想擅自插手也是没有办法的。从根本上来说,银环的消亡是因为环主的离开,而且从少爷得到的资料上可以看出,随着环主消失的还有银环中最出色的一百环士。” 易仁回想着当时协同少爷调查银环的时候,所看到那些信息说道。 “这么说来,大少爷是觉得霜捷只是带着她的那一百名手下暂时退隐江湖,所以我们只有找出霜捷的下落,才能将之前渊皇的阴谋告知,然后劝解她协助我们的计划。” 瑾夜顿时恍然大悟地说道。 难怪大少爷会在进宫前特意吩咐他们潜入银环旧址,并在其中查出与霜捷环主相关的信息。 在这之前,她还一直埋怨大少爷闲着没事干,才会派给他们这么无聊的任务。看来,这次她又小瞧了大少爷。 “小夜,看来你还是对少爷不够信任。” 第218章 寻找霜捷(二) 阳景回到轩丘府的时候已是寅时,他刚进自己的房间,便听到屋外传来轻微却有规律的叩击房门的声音。 “进来。” 阳景一边卸下脸上的假面,一边平静地问道。 “少爷。” 易仁很快进了房间,并将房门掩上。 “怎么样?” 阳景已经换好了平时穿的衣物,坐在桌前看着易仁,仿佛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我和小夜已经大致猜到了霜捷所在之处了。” 易仁从怀中拿出一张明显是从某本书册上撕下来的纸页,递给阳景。 阳景接过那张纸,凝神看着上面所写的东西。 “小夜她从几本书册上都发现,霜捷在相同的地方进行勾画注释,说明她对此曾十分的在意,我认为这并不是偶然。” 易仁面无表情地说道。 “瑾夜那丫头这次倒是没抱怨我,好好地做事了。”阳景若无其事地说道。 可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易仁脸上起了一丝惊诧,但他很快为瑾夜辩解道:“小夜她不过只是嘴上说说,少爷您千万不要在意。” “我自然是不在意,倒是在这种事上,你比我要在意得多了。” 阳景见易仁难得反应这么剧烈,不由勾唇笑道,话语间到多了一些打趣。 “不。少爷,我只是。” 没料到听到阳景会这样说,易仁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我明白你不希望旁人带有偏见看我,但你也应该明白,我并不在意这些。对我来说,只要达到目的就足够了,若是在乎的太多,便是累赘。瑾夜对你的重要性我能理解,但我却不希望她让你变得太过优柔寡断,否则今后的事我便再不敢轻易交托于你了。” 阳景声音淡了几分,虽是没有带着什么情绪,但在易仁听来却是在告诉他,少爷是在提醒自己。 “属下明白。” 易仁低下头,表情有些凝重。 他这才意识到,小夜对自己的影响是有多大。从前的易仁,只会心无杂念地接受命令,然后只管是完成便是。可现在,因为小夜的出现,让他开始有了顾虑,开始在意起对方的想法。甚至在每次行动前,都会提前想好退路,只为了护得小夜的安全。 “瑾夜并不是你我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柔弱,易仁。” 阳景接下来的这句话,也让易仁心上一凛,但也瞬间想通了。 或许,真是他的顾虑太多了,才会盲目地去保护一个人。 “罢了,话我只说这么多,至于你是如何打算便是自己的事了。”阳景将手中的纸页收好,起身朝里屋走去,“今晚就回去好好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便去玉允山。” “是。” “大少爷,我只不过是胡乱猜测,您要不再考虑一下?” 瑾夜骑着一匹棕色长尾马,跟随在阳景的墨云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胡乱猜测?” 阳景闻言勒住缰绳,让墨云停下来,然后看着跟上来的瑾夜,挑眉说道,“既然是胡乱猜测,也敢让易仁将消息告知于我,胆子倒是挺大的。” “我。我想着大少爷你着急嘛,而且此地的可能性应该是最大的,所以。大少爷您别生气啊,我错了还不行吗。” 瑾夜看阳景盯着自己,以为要挨骂了,慌得抱住头老老实实地承认了错误。 “呵。” 但让瑾夜奇怪的却是,阳景只是轻声一笑,便驾着墨云又加快了速度,走到前方去了。 “易仁哥,大少爷他不怪我了?” 瑾夜追上易仁,小声问道。 第219章 寻找霜捷(三) “易仁哥,这是。” 瑾夜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她跟在易仁身后栓好马匹,踏进温暖的房间后,面对这出乎意料的场面,她傻乎乎地看着易仁。 “咳,少爷早就吩咐我通知奚孔城的部下,在玉允山寻一处暂栖的地方,所以我们今晚不用露宿了。” 易仁有些无奈地看着瑾夜。 “太好了。” 瑾夜一听易仁这么说,便立刻松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放松了不少。 “大少爷,你不会是故意不告诉我,就想吓唬我吧?” 身心既然一放松下来,瑾夜也立刻意识到这一点来,立刻站起来瞪着阳景质问道。 “我并没有让易仁隐瞒你这事。” 阳景此时已经将整个房间的结构了解完成,他走回前屋,看着瑾夜似乎要炸毛的样子,轻巧地将责任推给了易仁。 “少爷。” 易仁有些愕然地看向阳景,没想到少爷竟会把这事推脱给了自己,虽然他之前见小夜害怕成那样,也有些故意而为之的想法。 “易仁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果然瑾夜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易仁的身上,她冲到易仁的跟前,仰头生气地看着他。 “这。小夜,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向来少言寡语的易仁,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解释起来也是结结巴巴的,半天找不到重点。 “易仁哥分明就是故意的!我都快被吓哭了!” 瑾夜红着眼吵着。她刚才真的是怕的要命,若不是易仁哥在身旁,只怕早就退缩了。 “我没。” 易仁见瑾夜似乎真是气得不行,也有些被震住了,话便更是说不清楚。 “瑾夜,吵架的事等会再说,先去做点吃的过来,天色已经不早了。” 阳景在一旁平津地打断了两人的争吵,他看着空空的茶壶,似乎有些不满。 “哼。” 瑾夜虽然还在气头上,但大少爷的命令不能不听,还是在瞪了一眼易仁之后,老老实实地去了厨房。 “属下多谢少爷解围。” 易仁见瑾夜离开,便对阳景行礼谢到。 “我不过是觉得没有茶水点心,看戏也没什么意思。” 阳景突然眼睛弯了一下,对易仁笑着说道。 但在易仁看来,这微笑倒是让他心里一凛,不敢再多言几句,便自觉地拿过桌上的茶壶,去给少爷泡茶。 终于安静下来的房间,阳景收起微笑,从袖中拿出那张纸页仔细看着,眼中略过一丝莫测的神情。 第二日一大早,三人便再次启程,往山林深处前行。 深秋清晨寒露重,瑾夜虽然披着厚厚的披风,却仍觉得渗入骨头的寒冷,她缩了缩脖子,看着依旧望不见尽头的山路,摸了摸身下呼哧呼哧喘气的马匹,幽怨地说道:“为什么我要跟着你们到这个地方来受活罪啊。” “难道你不想见见那曾经与隐云齐名的银环组织者吗?” 阳景听到瑾夜这声抱怨,并不生气,反倒是惬意地放慢了速度,微笑着说道。 “想到是想。但是为什么她会选到这样一个人迹罕至的破地方!这也太怪癖了。” 瑾夜说话向来直言直语,也不避讳什么,反倒是一旁的易仁看她这般口无遮拦,皱起了眉头。 “那若要你选一处隐居之地,你又会选择何处?” 阳景反倒一点都不在意这些,而是笑着反问道。 瑾夜略一思索,答案刚准备说出口,就听到阳景微笑着说道:“一定是碧水村对吧。” “大少爷你怎么会。” 瑾夜惊讶地看着阳景,她心中的想法怎会被别人猜中了。 “别忘了我是从什么地方找到你的。” 阳景抬头看向前方那重重叠叠的树桠,已经不断落下的枯黄树叶,似乎发现了什么,然后很快驱使着墨云加快了速度。 “少爷,怎么了?” 易仁发现了阳景的不对劲,加快了速度跟了上去。 第220章 考验 “大少爷,你怎么会知道我懂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瑾夜看着走过来的阳景,笑嘻嘻地问道。 “宫明坤曾经对阵法诡道有过研究,这些事只要稍加推测就可以知道了。” 阳景随意地说道,然后将墨云拴在一旁的树干上,便走到小院的门前,轻轻叩击了几下。 被这神秘的气氛感染的瑾夜,也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这紧掩的木门前,并屏住了呼吸,牢牢地看着阳景的动作。 “你们是谁?” 从身后突然传来的清冷的声音,让瑾夜身子不由一颤,然后立刻回过身去。 出现在视线中的,是着一袭白衣委地,上绣着雪花暗纹,一头青丝用玉簪浅浅挽起的女子。只见她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艳色容颜,双眸似水,却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但又透着一股子的疏远气质。 “还没有人能破解了我的阵法到这里来,想必你们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了。是仇家,还是故人?” 霜捷提着手中装满野菜的篮子平静地走到他们面前,然后打开了院门,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两者皆不是。” 阳景也随即进了院门,他神色淡然,应对自如。 “哦?”霜捷进了厨房放下篮子,然后开始择洗,似乎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受到这些外来客的打扰,“那为何会到这个地方来?” “只不过是需要环主的帮助罢了。” 阳景斜倚在门口,丝毫未觉得尴尬,气定神闲仿佛闲聊一般。 “环主。”霜捷听到这两个字,突然冷笑了一下,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阳景,“倒是个令人怀念的称呼,不过现在与我没什么关系了。” “虽然银环已经不复存在,但银环中的一百精英环士仍在你的身边。霜环主,我说的应是没错。” 阳景继续说道,并不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你。” 霜捷眉头一皱,似是不悦,但她还是按捺住了情绪,站起身来看着阳景,“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霜环主应该需要了解的一些真相。” 阳景看了一眼易仁,只见易仁拿出之前所查出的关于渊皇南宫冥的阴谋的信息,放在了霜捷面前。 霜捷并没有立刻翻看那叠纸,反而是看着阳景,冷淡地说:“真相。难道我知道的真相还不够多吗?” “正因为不够,所以银环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环主你也会落得如此处境。” 阳景平静地说道,他的眼神深且静,仿佛对此早已了然。 “这是什么意思?” 霜捷眼神一冷,似乎被触及到了底线。 “正如字面上所说的,你会明白一切的。”阳景并不着急,而是留下这句话,便走出了房间,把剩下的时间都留给了霜捷,让她一个人好好想想。 见到阳景和易仁走出来,本来还在院落外到处闲逛的瑾夜立刻跑过来,表情带着好奇:“大少爷,易仁哥!怎么样了?” “你和易仁先四处去看看,我们需要让霜捷好好想一想。” 阳景淡淡的说道,便独自往瀑布那边去了。 “大少爷这是……” 瑾夜还没反应过来阳景话中之意,便被易仁拉着往反方向走去。 “少爷既然这么说了,我们照做就是。” “可是,可是……” “好了小夜,你不是说这个地方看起来很不错吗,我们去逛逛吧。” 瑾夜就这么被糊里糊涂地拖走了。 另一边,阳景刚刚走到那小瀑布的湖边,站定之时便看着湖边静静站立的沉寂身影。 第221章 结盟 霜捷立在巨石上的身影娉婷,却带着肃杀的冷意,她看着自己那些躺倒在地上的部下们,然后抬眼看向依旧平静如初的阳景,面上露出一丝笑,带着些凉意:“果然,我的这些手下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只见霜捷衣袂翩飞间,转瞬间便落到阳景的面前,如那翩然坠下枝头的白梅,轻盈却不带一点生气。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冰凉的语调,丝丝划过喉间,冷得浸入骨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高贵的气质一旦生出,即便是过了再长久的时间,也是掩盖不住的。 “若是环主执意询问,我不过是一个商人罢了。” 阳景环着手臂,薄唇勾起一段弧度,个中深意。 “商人。呵。” 霜捷嘴角现出一点笑意,但却带着嘲意。 “到底是怎样一个商人,会想方设法破了我这迷阵,接下来又轻松打败了我精良的部下。”霜捷抬起的眼中,看向阳景的目光带着凌厉的探究,“这世上有这般莫名其妙的商人?” 面对这样明显的怀疑和否决,阳景确实若无其事地将目光放向霜捷的身后头顶那片与秋季格格不入,茂密的绿丛:“您不觉得,在我开诚布公的时候,有人偷听是一件不太尊重的行为吗。” 霜捷神色不变,但心想此人在自己的地盘上也造不出太大的声势,便抬起双手,四声击掌声后,只听得树叶微动的声音,两人周围除了那不断落下的飞瀑,竟比之前寂静了许多。 阳景见对方妥协撤走了手下,微微一笑:“环主果然是性情中人。” “好了,既然我已经让他们都离开,那你是否应该继续回答我的问题了。”霜捷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既说过我是个商人,就不是在欺骗环主。不过,我这个商人所贩卖的商品,可不是市集上那些能轻易买到的物品。” 阳景似乎并不愿意很快说出自己的身份,这个关子恰到好处的卖着。 “你。” 霜捷眉心微蹙,仿佛想到了什么,她看向阳景的眼神带着难以置信又有一些果不其然的表情:“你是江湖上盛传已久的那个,大少爷?” 阳景微笑,神情不置可否。 “有趣。”霜捷红唇勾起,“盛传江湖的大少爷,费尽心思来找我这过气的人,又是何用意?”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从一开始便已经告知了环主。” 只不过是需要霜环主的帮助罢了。 霜捷回忆起方才阳景说的那句话,满脸仍是怀疑:“我又能帮助你什么?” “说是帮助,其实也不过是给环主一个走出过往的机会。” 阳景这话说得太过奇怪,不由让霜捷露出一丝不悦:“我什么时候需要你来给机会了。” “自然不是我,而是环主你自己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吗?” 阳景话音甫落,突然两人头顶一只惊鸿掠过,带着尖锐刺耳的嘶鸣,向远处飞去。 两人沉默对峙了许久,一者随意,一者莫名。 “大少爷!” 短暂的僵持与寂静被瑾夜的高呼声打破。 远处那红色身影逐渐靠近,知道终于看清那两人所处的境地。 瑾夜看着地上那些明显陷入昏迷状态的黑衣人们,惊得边打量边捂住嘴走到阳景身旁:“大少爷,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易仁呢。” 阳景撇过头看到只身一人的瑾夜,淡淡问道。 “易仁哥一直拦着我不让我来打扰您,可我总觉得不放心,就把他甩掉了!” 瑾夜有些得意地说道。 “只怕是他故意让你甩掉的。” 阳景微微一笑,毫不留情地说道。 “这。” 第222章 战起前分 霜捷立在巨石上的身影娉婷,却带着肃杀的冷意,她看着自己那些躺倒在地上的部下们,然后抬眼看向依旧平静如初的阳景,面上露出一丝笑,带着些凉意:“果然,我的这些手下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只见霜捷衣袂翩飞间,转瞬间便落到阳景的面前,如那翩然坠下枝头的白梅,轻盈却不带一点生气。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冰凉的语调,丝丝划过喉间,冷得浸入骨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高贵的气质一旦生出,即便是过了再长久的时间,也是掩盖不住的。 “若是环主执意询问,我不过是一个商人罢了。” 阳景环着手臂,薄唇勾起一段弧度,个中深意。 “商人。呵。” 霜捷嘴角现出一点笑意,但却带着嘲意。 “到底是怎样一个商人,会想方设法破了我这迷阵,接下来又轻松打败了我精良的部下。”霜捷抬起的眼中,看向阳景的目光带着凌厉的探究,“这世上有这般莫名其妙的商人?” 面对这样明显的怀疑和否决,阳景确实若无其事地将目光放向霜捷的身后头顶那片与秋季格格不入,茂密的绿丛:“您不觉得,在我开诚布公的时候,有人偷听是一件不太尊重的行为吗。” 霜捷神色不变,但心想此人在自己的地盘上也造不出太大的声势,便抬起双手,四声击掌声后,只听得树叶微动的声音,两人周围除了那不断落下的飞瀑,竟比之前寂静了许多。 阳景见对方妥协撤走了手下,微微一笑:“环主果然是性情中人。” “好了,既然我已经让他们都离开,那你是否应该继续回答我的问题了。”霜捷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既说过我是个商人,就不是在欺骗环主。不过,我这个商人所贩卖的商品,可不是市集上那些能轻易买到的物品。” 阳景似乎并不愿意很快说出自己的身份,这个关子恰到好处的卖着。 “你。” 霜捷眉心微蹙,仿佛想到了什么,她看向阳景的眼神带着难以置信又有一些果不其然的表情:“你是江湖上盛传已久的那个,大少爷?” 阳景微笑,神情不置可否。 “有趣。”霜捷红唇勾起,“盛传江湖的大少爷,费尽心思来找我这过气的人,又是何用意?”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从一开始便已经告知了环主。” 只不过是需要霜环主的帮助罢了。 霜捷回忆起方才阳景说的那句话,满脸仍是怀疑:“我又能帮助你什么?” “说是帮助,其实也不过是给环主一个走出过往的机会。” 阳景这话说得太过奇怪,不由让霜捷露出一丝不悦:“我什么时候需要你来给机会了。” “自然不是我,而是环主你自己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吗?” 阳景话音甫落,突然两人头顶一只惊鸿掠过,带着尖锐刺耳的嘶鸣,向远处飞去。 两人沉默对峙了许久,一者随意,一者莫名。 “大少爷!” 短暂的僵持与寂静被瑾夜的高呼声打破。 远处那红色身影逐渐靠近,知道终于看清那两人所处的境地。 瑾夜看着地上那些明显陷入昏迷状态的黑衣人们,惊得边打量边捂住嘴走到阳景身旁:“大少爷,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易仁呢。” 阳景撇过头看到只身一人的瑾夜,淡淡问道。 “易仁哥一直拦着我不让我来打扰您,可我总觉得不放心,就把他甩掉了!” 瑾夜有些得意地说道。 “只怕是他故意让你甩掉的。” 阳景微微一笑,毫不留情地说道。 “这。” 第223章 战事骤起(一) 霜捷立在巨石上的身影娉婷,却带着肃杀的冷意,她看着自己那些躺倒在地上的部下们,然后抬眼看向依旧平静如初的阳景,面上露出一丝笑,带着些凉意:“果然,我的这些手下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只见霜捷衣袂翩飞间,转瞬间便落到阳景的面前,如那翩然坠下枝头的白梅,轻盈却不带一点生气。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冰凉的语调,丝丝划过喉间,冷得浸入骨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高贵的气质一旦生出,即便是过了再长久的时间,也是掩盖不住的。 “若是环主执意询问,我不过是一个商人罢了。” 阳景环着手臂,薄唇勾起一段弧度,个中深意。 “商人。呵。” 霜捷嘴角现出一点笑意,但却带着嘲意。 “到底是怎样一个商人,会想方设法破了我这迷阵,接下来又轻松打败了我精良的部下。”霜捷抬起的眼中,看向阳景的目光带着凌厉的探究,“这世上有这般莫名其妙的商人?” 面对这样明显的怀疑和否决,阳景确实若无其事地将目光放向霜捷的身后头顶那片与秋季格格不入,茂密的绿丛:“您不觉得,在我开诚布公的时候,有人偷听是一件不太尊重的行为吗。” 霜捷神色不变,但心想此人在自己的地盘上也造不出太大的声势,便抬起双手,四声击掌声后,只听得树叶微动的声音,两人周围除了那不断落下的飞瀑,竟比之前寂静了许多。 阳景见对方妥协撤走了手下,微微一笑:“环主果然是性情中人。” “好了,既然我已经让他们都离开,那你是否应该继续回答我的问题了。”霜捷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既说过我是个商人,就不是在欺骗环主。不过,我这个商人所贩卖的商品,可不是市集上那些能轻易买到的物品。” 阳景似乎并不愿意很快说出自己的身份,这个关子恰到好处的卖着。 “你。” 霜捷眉心微蹙,仿佛想到了什么,她看向阳景的眼神带着难以置信又有一些果不其然的表情:“你是江湖上盛传已久的那个,大少爷?” 阳景微笑,神情不置可否。 “有趣。”霜捷红唇勾起,“盛传江湖的大少爷,费尽心思来找我这过气的人,又是何用意?”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从一开始便已经告知了环主。” 只不过是需要霜环主的帮助罢了。 霜捷回忆起方才阳景说的那句话,满脸仍是怀疑:“我又能帮助你什么?” “说是帮助,其实也不过是给环主一个走出过往的机会。” 阳景这话说得太过奇怪,不由让霜捷露出一丝不悦:“我什么时候需要你来给机会了。” “自然不是我,而是环主你自己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吗?” 阳景话音甫落,突然两人头顶一只惊鸿掠过,带着尖锐刺耳的嘶鸣,向远处飞去。 两人沉默对峙了许久,一者随意,一者莫名。 “大少爷!” 短暂的僵持与寂静被瑾夜的高呼声打破。 远处那红色身影逐渐靠近,知道终于看清那两人所处的境地。 瑾夜看着地上那些明显陷入昏迷状态的黑衣人们,惊得边打量边捂住嘴走到阳景身旁:“大少爷,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易仁呢。” 阳景撇过头看到只身一人的瑾夜,淡淡问道。 “易仁哥一直拦着我不让我来打扰您,可我总觉得不放心,就把他甩掉了!” 瑾夜有些得意地说道。 “只怕是他故意让你甩掉的。” 阳景微微一笑,毫不留情地说道。 “这。” 第224章:战事骤起(二) “既然如此,丞相如此为国为民,不如就代替这些大臣们留在皇城中,履行你作为丞相应有的职责,怎么样?” 渊皇话刚出口,便引来众臣地附和。 “丞相大人,您可要替我们这些老臣子考虑啊。” “是啊丞相大人,既然圣上都如此说了,您就好好保护圣上才是,我们就不拖您的后腿了。” 阳景眼角余光扫过群臣,心中盘算着只等南宫瑞占领了皇城,只怕要把这些无用的臣子换去了才好,不然只怕之后还会有更大的乱子。 众臣见丞相只看着不说话,心里是一阵忐忑不安。 而殿上坐着的渊皇脸色也是极差,想必已是对这群贪生怕死的臣子们,彻底地失望了。 “众大人倒是这时候能如此整齐划一的表达观点了。”阳景微微一笑,倒是甚不在意,故作为难道,“只不过,臣家中也有家人,而臣的夫人已是怀胎数月,让臣如此抛下她们,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吧。” “这。这。”被丞相堵住了话头的众人难免有些汗颜,却不敢多说什么,只得结结巴巴地伸手擦着额间沁出的汗水,焦急不已。 “丞相,关于令夫人以及家眷们,朕会将她们接入宫中一同保护。如此,丞相还有什么顾虑?”南宫冥单手撑在下颌,眼神直直地看向阳景,“朕希望丞相能在如此危难之时,能帮助朕以及这个国家,更何况,国事便是家事,丞相认为如何?” 语毕,在场的人无一不明白渊皇的意思了,这是要将丞相束缚在这宫中,以这国相的身份与渊皇的尊严一同葬在这华丽却又荒谬的皇宫大殿之中。 “既然圣上如此希冀,看来臣也不得不负圣恩了。”阳景面色丝毫未变,眼中异色流转,仿佛早就料到南宫冥会如此发难自己。 他只是从善如流般回道,然后转身看向这圣殿中的臣子们,微微一笑然后朗声道:“圣上体谅众臣的衷心,现在虽是危难之时,你们本应与圣上共存亡同进退,但正如圣上所言,我既为一国之相,此事应是首当其冲。况且。” 声音突然停顿了一下,阳景转身看向坐在那金色龙椅之上的南宫冥,神色似笑非笑:“况且,圣上向来视天下人同为自己的子嗣,子嗣有难,圣上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管。如此,便由我代替圣上向众大人赦言,此朝一下,众臣便各自回家作议吧。” “这。这。丞相,您这话可是真?” “是啊。这圣上还未发言,丞相您就先说了,我等也不敢轻易。” 此话既出,众臣又怎不会心生惶恐,纷纷出言道。 “哼,丞相所言又怎会是假。”看着阳景之前一番发言,南宫冥在那一瞬间似乎有一种错觉,让他觉得,即便是现在的自己坐在这证明了身份的宝座之上,他的存在也丝毫影响不了本应低于自己的阳景。 南宫冥冷冷一哼,仿佛在嘲讽众臣的懦弱,却更像是在讽刺自己的无奈的处境。 “丞相替朕做了如此多的事,真不愧是当日朕亲自选做的国相啊。” 此时已再无人想去揣测自己的王心中所想,以及那是否藏着更多含义的话语,树倒猢狲散,一旦危及到自己的利益与生命,平日里所表现的再多的忠诚,在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个笑话。 南宫冥仍旧坐在这个至少现在还属于自己的王位之上,看着面前空旷寂静的朝殿,眼神冷寂面色阴霾。 “圣上,现在众臣已经如您所愿离开了皇城,您又打算如何呢?靠着皇城中最后剩下的十万禁军来抵挡戟王几十万大军,或者如那封劝降信中所言,交出皇位换得一时的存活?” 现在,这偌大的宫殿中,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就连那些平时侍候在旁的宫人们,也被南宫冥遣走离开,而那柳公公到此时也不知所踪。 第225章 变数 阳景沉默地看着他,刚才南宫冥的那一番话在他听来更多的是一种怨愤。这种将所有的错误都怪罪在别人身上的想法,让他太熟悉了。 当年随母妃居住在后宫中,身旁无数被父王冷落或是从未得过恩宠的那些嫔妃们,终日聚在一起。 “听说了吗,圣上最近宠幸的那个小妖精之前不过是一介宫女,也不知是什么狐媚子变得,麻雀也能飞上枝头,哼!” “就是,我爹好歹也是个五品官,论身份论地位她哪点比得上!可恶,圣上一定是中了妖术!” “小妖精,总有一天要让她尝尝我们受过的苦头!” 那嘈杂,细碎的抱怨声无时无刻不伴随在他身边,人性中最黑暗最负面的情绪仿佛梦魇,充满了他的整个童年。 “阳儿,没事。”一个轻柔温和地声音在耳边响起,赶走了梦魇。 俪妃温柔地抚摸着自己孩子的头发:“你就当那些不过是鸟儿的吵闹,不要听进耳里,母妃会陪着你的。” 年幼的孩子虽然听不懂那些恶毒的话,但对周围的气氛却比谁都敏感。 俪妃明白这些,她无法阻止那些女人,只能尽全力安抚自己的孩子。深宫后院看似华丽,但不过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坟墓罢了,那些如同自己一样可悲的女人再进入之时,就已经代表着生命的终结了。 “二皇兄,我原以为你应该明白,将过错都怪在旁人身上,只是最可悲的行为。”阳景开口,那平静的语气表示着,他的心境并没有受到南宫冥的影响。 “可悲?哈哈哈哈哈。”南宫冥听到这话,有些神经质地大笑着,曾经那温文尔雅,如竹般清雅高贵的冥祁轩早已不复存在。 留在此处的,只有一个被逼至末路,歇斯底里的可悲君王。 就连他自己也想不透,自己一生都在算计,步步为营,可为何到最后却输的如此彻底? 输。不,他南宫冥怎会输! 南宫冥的神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他盯着阳景,眼神阴霾:“即便你做到如此地步,又能得到什么,已死的皇弟啊。” “呵。事到如今,你还认为,恢复了记忆的我,还同你一样对这个位置念念不忘?”阳景冷冷一笑,带着一些怜悯看向那个虽还身居高位上,但心已跌落至尘埃的末路帝王,“很遗憾,我的二皇兄,从始至终我都毫无兴趣。” “你!”南宫冥听到这番话,心中仿佛被重锤击中,他一直以来当做阻碍的敌人,却连与他争夺的意思都未曾有过,这一切不都成了自己一厢情愿的独角戏了吗! 不,不只如此的,还有一个,还有一个的存在! 原本失焦的瞳眸突然因为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身影而猝然收缩了一下:“那,珞葵又如何?” 听到这个名字,阳景的神情微变,眉间不自主地皱了下,但他很快隐藏了这些干扰的存在:“珞葵,她不曾属于任何一个人。你我,都是如此。” 她不过,是这场游戏中,最大的变数。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差点一败涂地。 “只可惜,她现在,是朕,是这圣朝渊皇的贵妃!天下人皆知,若是我渊皇覆灭,作为妃嫔的珞葵又会是什么结局呢?亲爱的弟弟,我知道你什么都不在乎,可连她的生死名誉都不在乎了吗?” 南宫冥嗤嗤地笑着,他还没有输,只要珞葵还在自己身边,他就永远拥有一个底牌,可以让他翻身的底牌! 阳景突然沉默了,但这份沉默还未由他来结束,另一个变数骤起,打破了目前两人对峙的平衡。 “文服!你怎会!” 南宫冥震惊地看着从一旁暗处突然现出身影的文服,以及被他用匕首挟持一同出现在两人面前的珞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