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欢》 第一章 “抓不住爱情的我,总是眼睁睁看它溜走,世界上幸福的人到处有,为何不能算我一个——” 摇头晃脑一阵后,那双刷上深褐色眼影的、烟熏的、迷离的、像猫的眼,透过手中玻璃杯,看着台前那弹着电吉他的乐团主唱。 好啊,他唱得真好,世界上幸福的人到处都有,就是没有她呢! 仰头灌下酒精,周丹抓住经过身侧的服务生,取走托盘里的其中一杯。 错愕的服务生瞠着眼。“小姐,那不是你的——” “嘘,不要紧张喔,我会付钱嘛。”周丹摆摆手,娇笑着。 “不是钱的问题,是别桌客人唔?”小姐柔嫩的手心突然包覆住自己的手掌,服务生眼瞠得更大了。 “我美吗?”偏过脸容,微微仰起,小姐直勾勾看着他,笑容甜美。 “美、美美美小姐,你很美丽。”被一位看起来美艳且神秘的小姐这么热烈地看着,他面皮一热。 “呵!人家说水人有水命,可是我却没有水命呢。”小姐语气一转,是不怎么标准的台语。 “不、不会啦!小姐这样美丽,一定会很、很好命。”服务生搔搔头,又道:“不然那杯算我请你啦!你慢慢喝。”又看了美丽小姐一眼,才红着脸离开。 浅笑了几声,她拨了拨那头下午刚买的栗色假发,再度跟着舞台上的乐团哼哼唱唱。“一个多情的痴情的绝情的无情的人来给我伤痕,孤单的人那么多,快乐的没有几个,不——哼呃呵呵呵啊哈哈哈——”很不客气地打了个酒嗝后,她扬着嫣红脸蛋笑了起来,愈笑愈开怀,愈笑愈朗声,却又愈笑心愈酸。 她脑袋晃呀晃,栗色发丝在面颊上不安滑动,眼眸迷迷离离的,说不出是真醉迷糊了,还是清醒着寂寞? 今晚,打从一站上舞台这个工作岗位,音高不怎么准确却又清亮的女嗓便不时搔扰着他,其间还混杂着相当不淑女的酒嗝声。诸如此类的状况倒也不是没遇过,只是那女嗓的主人就坐在舞台正前方那一桌,她的声音如影随形,他罕见地被影响了。 趁着换曲空档,郭书齐黑眸轻扫了过去,下一瞬却蹙起眉宇。 “嗨,小姐,一个人喝酒?”衬衫领口大敞,脖颈露出颇有分量的黄金,公子哥模样的男人靠近周丹,他径自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周丹像是未闻,跟着乐团演奏,算数着拍点。 “唔呼——看不出小姐这么酷喔?”男人调笑,不怀好意的脸庞凑近,嗅闻着她的发香。“嗯小姐好香!浑身上下都是女人味。像你这种调调的女人,我最疼爱啦!” 周丹掀了掀刷着浓密睫毛膏的长睫,睨他一眼,被酒精调戏过的红扑扑脸蛋在此时的男人眼里,是风情万种,是欲语还休。 “疼爱?”散漫的猫眼细眯,她忽地笑了笑。“你最爱谁?” “当然是你啰我最爱像你这样的女人,又性感、又美丽。”男人大手大胆地搭上小姐巧肩,见她未闪躲,那只不规矩的手开始自上往下游移,落在纤腰上。 “谁?你说谁?你最爱谁?”周丹侧目,恰恰对上男人的脸,她吐气如兰,带着淡淡酒香。 “你。我说你,美丽的小姐。”左手一使力,将小姐搂在怀间,男人右手抬起小姐下颔,拇指放肆地在她唇腹上来回滑动。 “你爱我?”周丹眨了下眼,懒懒地回望他。 “小姐这么美丽,是男人都会喜爱。”视线被她上下起伏的胸脯勾缠住,男人呼吸逐渐浓重。 周丹咯咯笑了两声。“你的意思是不爱我的都不是男人?” “是啊,不懂得小姐的美丽,除了不是男人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瞎了。”大掌已不客气包覆住小姐胸前的饱满,捏揉着。 身子轻颤了下,周丹回复微有迟钝,而后才笑着说:“好啊,你要爱我,我就让你爱。” “真的吗?”如此艳遇,男人猴急了,他看看周遭不乏拥吻男女,也顾不得场合,直接低头埋进她衣领稍低的胸口,用力一吸。反正别人都那样光明正大地亲热了,眼前小姐也没抗拒,他何必矜持? 这种场所本就是如此,情侣当众拥吻,孤单的人来寻觅一夜情对象;喝酒、听歌做什么都好,只要能快乐,谁又能管着谁? 这么想的同时,手掌已探进她裙摆下,抚上那触感极佳的肤质。 啧啧!不知道谁惹了小姐,竟让她一人来到pub买醉,可真是造福了他! 那只大手顺着小腿逐渐往上,经过腿膝,来到大腿,就在将触到女性极私密地带时,半路杀出了坏事的程咬金。 “喂!这种事不适合在这里做吧?”郭书齐握住男人那只不安分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坏了好事而一脸不悦的男人。 “你谁啊?我花钱来这里消费,想干嘛就干嘛,你管得着?”男人松开周丹,站了起来。到嘴的肥肉飞了,他极为不爽! “我是管不着,但警察管得着。”郭书齐看了一眼那滑坐在椅子上,对于周遭一切置若罔闻的小姐,俊朗的眉一蹙。 “警察?啐!我跟我女朋友办事,条子管个屁!” “女朋友?”淡淡收回落在小姐身上的视线,郭书齐眉一扬。“你确定她是你女朋友?我在台上看得一清二楚,这位小姐从踏进大门开始,一直都是一个人。” “你、你——我们吵架,她在跟我闹脾气,不行喔?后来我想通了,来把她带回家,行吧?!” “闹脾气?”郭书齐点点头。“可以,女朋友闹脾气很正常,不过你如何证明你是她男朋友?” “我?这我”男人脸一青,顿了顿后,理直气壮。“你是没看见我们刚才正在恩爱吗?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是看见了,不过我看见的是一个男人想要趁人之危。” “喂!你说话给我放尊重一点!”被识破心思,男人上前一步,揪住冰书齐衣领。“什么叫趁人之危?” “唉,好了好了,何必为这种事坏了咱们喝酒的气氛?想要女人还不简单,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在那里要哪种女人就有哪种女人,看是要越南还是大陆都有,脱光光随你玩,玩到你满意咧!”男人的友人靠了过来,丢了两张大钞在桌上,手一勾,搭着男人肩膀就往门口移动。 郭书齐深深吐息,视线回到小姐身上,他看她拿起桌上杯子,又是几口酒精入口,他眉宇不由得一蹙。 ——这小姐的行为高深莫测,实在难以理解。 他靠过来前,明明瞧见她眼角有着泪光烁动,既有泪,那为什么还让方才那不怀好意的男人在她身上吃尽甜头? 台上同伴挥手呼唤,他无暇多想,长腿一跨,利落地跃上舞台。 “嘿,你真的不跟我们去吃消夜?”鼓手阿况搭上郭书齐的肩。 “不去了,回家睡觉比较实在。”他双手滑入裤袋,俊俏面庞略有倦色。 阿况睐了他一眼,语气狐疑又暧昧。“是真的这么累吗?还是急着回去陪小花花?” “是真的累了。”他没好气地看着阿况。“还有,茉莉她有名字,不是什么小花花。” “唉唷,有什么差别?茉莉花不就是花?”阿况耸耸肩。“再说,小花花听起来多可爱。” 郭书齐没辙,意懒懒地看着他。 阿况摊手。“好吧好吧,不闹你就是。” “靠!死况,你到底走不走啊?”前方,久候不耐的贝斯手喊了声。 “来啦来啦来啦!什么死况,多难听!下次可以叫我小况况。”阿况一面碎念着,一面追上前。“来吧,喊一声小况况来听听。” “小蚌屁!”贝斯手回嚷了声。 睇着不远处那对感情明明就很好,却又爱斗嘴的伙伴,郭书齐好笑地摇摇头。然后,欲迈步时,身侧一抹打扮时髦俏丽的身影让他顿下了脚步。 女子步伐凌乱,走走停停,口中哼着歌,而那声音 郭书齐瞪着那道纤瘦的背影。难不成她打算用那样的姿态回家? “找一个最爱的深爱的相爱的亲爱的人来告别单身,一个多情恶——”断断续续的歌声伴着歪歪斜斜的脚步,周丹模样狼狈,突地,一阵恶心感翻涌上来,她捂住嘴,就在马路边弯下身子。 深夜时分,一辆车速极快的机车呼啸而过,不知是被惊吓到还是怎么着,她身子突然倾斜,而后坐了下来。 “要紧吗?”郭书齐微弯身子,大掌握住她手臂,这一靠近,才瞧见了她脸上的珠泪。 周丹没说话,细声啜泣。 “受伤了?”泪涟涟的一张脸,饶是再陌生,他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周丹还是不说话,吸着鼻子,流眼泪。 见她只是卯起来哭,他有些无奈,却又不能丢下她一个人。颓唐的长眸一抬,他看了看周遭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万一让路过的夜归人瞧见他俩这情况,恐怕要误会他欺侮她了吧?! “小姐,你好歹说句话,要是受了伤我送你去医院;如果没事,而你信得过我的话,我送你回去吧。”长腿一蹲,他尽量让自己与她平视。 也许是哭累了,周丹终于愿意理他,那水花花的猫眼一转,绽出异辉。“你、你是那个主唱?”忽地轻笑了声,她道:“唱嘛,再唱嘛,你歌唱得好,我喜欢听你唱。噢,就是那个那个什么单身什么歌的”偏头想了想,打个酒嗝,她扬唇笑,笑得美艳,也笑得可怜,然后她扬声又唱。 “找一个最爱的深爱的相爱的亲爱的人来告别单身,一个多情的痴情——”周丹脑袋瓜晃了两下,借着他的扶持站起身来,她挣脱他的掣握,想要走,偏偏步履凌乱,身子摇摇欲坠的。 “打个电话回家,请你家人来接你回家。”郭书齐上前,大掌撑着她手肘,明显感觉她僵了下。 她像是酝酿着什么,好半晌才深深吐息,然后不紧不慢回答:“我没有家,也没有家人。”音调平平的,声嗓却略带沙哑,同时,她已格开他的撑扶,又往前头踉跄走去。 郭书齐微眯黑眸,瞪着前方纤瘦背影片刻。走都走不稳了,还要坚持一个人离开?思及此,他一恼,薄唇掀动:“你就非要这么逞强?” 前头小姐没理会他,只是一径往前走,他看不过去,追上前。双手搭上她纤细的肩,强迫她转身,这一转,才发现她又是泪涟涟。可真会哭! 第二章 “一个女孩子喝成这样,连路都走不稳,你以为你能走去哪?”双手微使力,制住那老想挣开他的小姐。 “走到哪就是那了。那、那、那里,随便都好。”纤指胡乱一点,周丹忽地又笑了起来。“反正反正会爱我的都不在了,去哪都无所谓的无所谓的唷。”掩嘴咯咯笑,眼眶湿润红肿,很矛盾的神态。 郭书齐仍是瞪着她。她看来年纪轻轻,应该与他不相上下,而这个年纪,还是很叛逆的,他想,也许她是和家人闹意见。 “嘿!你唱歌啊,刚刚那首很好听的。”周丹见他不说话,笑着用手心轻推他胸口。“唱嘛,唱啊!”“你醉了。”他冷眼看她。 “啊?醉了要真能醉多好,这样就能忘记自己有多孤单、多不快乐呵呵、呵呵哈——”她笑着流泪,然后脚步一移,身子跟着转了个圈,她开始唱起歌来,边唱边轻跃着脚步。“孤单的人那么多,快乐的没有几个唔!”腿膝忽地一软,她被身后那双及时探出的温热大掌托住腰身。 “要唱歌回家唱,别在这种时间、这种地方扰人安宁。”郭书齐双手轻握她腰身,冷声说道。他实在不懂,一个女孩子跟人家喝什么酒? “家就跟你说了我没有家嘛。”周丹蓦地回身,伏靠在他胸膛,哀哀哭了起来。“我没有家啊!”看着胸前那颗脑袋,他有些莫可奈何。“好,就算没有家,也会有个住的地方吧。”老嚷着没家,那他换个方式问总成吧?! 闻言,她抬脸看他,仔仔细细地看他,豆大泪珠还挂在面颊上。“咦?现在才发现你长得很帅耶,不然——”圆圆猫眼转了转,粉唇忽地扬了扬。“不如我去你家住。” 郭书齐瞠眸,瞪住她。这小姐是个性本就如此随便?还是醉胡涂了? “不让我去住啊?”醺醺然的,她的眼儿看上去也是醺然迷离的。“那就不要再跟着我了。”她猛然回身想走,脚下重心一个没抓好,身子又踉了跄,身后一双大手再度及时护住她。 她很是懊恼,老是被他挡住去路;他很是无奈,明明不相识,他做什么非要这样帮她,而她未必领情? “你——”周丹回过身,秀眉微蹙,眸底似有火花灿灿,才想挣离腰间那双温热大掌时,胃部一阵翻涌,酸液直往咽喉窜“呕”一声,她无法再抑制身体本能反应,吐了出来。 “喂、喂!”察觉不对,正要松手之际,一阵温热混着酸味的秽物已往他胸口招呼。急忙之下,他手一放,周丹瞬间跌坐在地,他瞪着胸前那团脏污,俊朗的眉宇蹙锁,神情冷凛。 眼一抬,郭书齐正要开口斥责那可恶肇事者,才发现她早像团软泥坐在地上。双手掩面,那头栗发垂散两侧,教他看不清她神情,但那一耸一耸的巧肩和细微的吸鼻声,就足以说明小姐又是泪流成河了吧?! 长叹一声,他腿一屈,弯下身子。“你打算就这样坐在这里一直哭?” 周丹似是未闻,仍旧专心掩着面容不动。 “给我地址,我送你回去。”他双手搭上她肩,强迫她面对他。 怎奈小姐菱唇一张“呕”一声,秽物再度在郭书齐身上留下罪证。 说她没醉,她偏偏有着夸张的、稚气的举止;说她醉了,她又能自己一个人进浴室梳洗究竟,她是否清醒着? 已换下脏衣物,简单沐浴饼的郭书齐穿着旅馆提供的白色睡袍,双臂抱胸立在床尾,一双长眸紧锁对面那扇传出哗啦水声的门,像要穿透它似的。 在马路边和小姐牵扯许久,最后在她第二次朝他吐出秽物时,他忍无可忍,带着她直接上旅馆。他无法丢下她一人在路边游荡,却也不能将她带回家,想了想,唯有走进旅馆才能洗去他一身酸味和解决不知该将她带往何处的困扰。 认真探究起来,他其实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这样多事,男人在pub猎艳不是什么新鲜事,女人也不会不清楚独自一人身处pub所暗藏的隐忧,他理该视而不见才是,只是在店里瞧见那男人不怀好意欲欺侮她时,他却难袖手旁观。 啧,她等等走出来倘若尚未完全清醒呢?他该继续留下来陪她?还是叮叮叮,手机响起铃声。 他转身,在床铺上找到手机,拇指按了通话键。 双手一拉,确定腰前的结是打好的。 周丹缓缓昂起小脸,睇向雾蒙蒙的镜面经过梳洗,她清醒许多,又或者该说,她刚才不过是借着酒意发泄罢了——她想要有人疼爱。 然而,还有谁会爱她呢? 自小母亲便不疼爱她,父亲早逝,手足关系也不亲密,一个月前,最要好的死党为了小事与她翻脸,她仍难过之际,自高二交往至今的学长男友却在今天提了分手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爱她的? 学长口口声声、信誓旦旦说要爱她一辈子,可交往时间连两年都不满,他竟为了她迟迟不愿与他有进一步亲密关系而送她一份分手的大礼,这样的她,还能相信谁的爱? 她想起pub那位对她不怀好意的男人,不也是把爱挂在嘴边,其实只是想占她便宜而已?要不是那位乐团主唱她陡然想起自己在旅馆,还是那个主唱带她来的。 坚持送她回家,最后却带她上这来,他最终目的也是想占她便宜吧?否则,与她不相识的他,又何必这样好心? 轻声笑了笑,周丹戴上假发,扭开门把,走了出去。 男子就站在窗前,很专注听电话,似乎没发现她已缓步移至他身后。电话那端的人不知说了什么,逗笑了男子,她从窗户上的倒影看见他温柔的神态。 ——是在和心爱的女子通电话? 真好,如果有人愿意用那样的温柔表情、那样的专注态度对她,该有多好? 睇着窗面上映着的俊颜,周丹着魔似的,移步上前,她双手一探,从他腰间环过,十指相扣在他腰腹上,面颊贴上他宽阔的背心。 当另一个体温贴上背脊,腰腹间被紧紧搂住之际,郭书齐身躯一僵,他从窗面上看见一幅甚为甜蜜的拥抱画面,当然,他错愕的表情除外。 “我等等就回去,你别担心。”匆匆忙忙的,他结束通话。 “你做什么?”分开腰腹间紧扣的十指,郭书齐勉力转身,他看着因沐浴饼后脸容泛着桃色,神态显得十分性感的女子。 “做你想做的事。”周丹扬扬粉唇,欺上前去,双手拉住男子睡袍的衣襟。 郭书齐垂眸看着停留在胸前的那几根纤白指头,她有一双漂亮的手,修长而白皙,若在琴键上游走,会成为美丽动人的乐章这样的一双手,不适合用来勾惑男人。 “你以为我想做什么?”掀睫,他望入她水灵灵的瞳底。 “爱我啊。”她双手顺着他衣襟往下,来到腰间的结。 “我们相爱吗?”对于她挑逗的动作,他彷佛无动于衷。 “做了,就是相爱的吧?!”她那双猫眼迷迷蒙蒙的,不是无知,是迷惘。 “谁给你这种观念?”大手往下,制住女子欲拉开他睡袍的举动。“男朋友,嗯?” 她咬唇,不说话了。 郭书齐深深睇了她一眼今晚虽是第一次遇见这女孩,可他发现她眼底不时泛着愁思。这年纪,怎么会这样不快乐? “等等服务人员把衣服送来后,我送你回家,可别再跟我说你没家,你并不像游民也非流浪汉。”他把两人的脏衣物交给旅馆清洗,加上烘干,应该不须花上多少时间,他还能回家睡上几小时。 他一边说,一边转身往床铺走,等待衣服送洗时间,他先看个电视不为过吧?!可蓦然间,腰腹倏然一紧,背上多了柔软的触感,他身躯一僵,垂眸看着腰间那交扣的纤白十指。 “我没有家没有人爱的人,怎会有家呢?”虽已习惯与寂寞为伍,可是,她仍然有脆弱得需要一个肩膀、需要人疼爱的时候啊。“今天晚上,你爱我好吗?我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没有亲情、没有友情,连爱情都失去了,她还剩下什么? 闻言,郭书齐一怔,然后低低开口:“你这是在邀约一夜情?” 面颊贴在男子背脊的周丹,深深迷醉这样温暖的体温,她满足地笑了笑。“我想要有人爱我,一个晚上也好。” “你酒还没醒?”想起店里她被男客人吃尽豆腐那一幕,胸口莫名冒火,烧得他气躁,猛然一转身,他瞪视她。“还是只要是男人你都好?” 没预期男子的毒语,周丹明显愣了下,她垂眸须臾后,忽然笑了出来,她笑得开怀、笑得春暖花开、笑得不正经,也笑得一副无所谓。“是呀,你真聪明,被你说对了喔,只要有人愿意爱我,我都好呢,呵”“你——”语未竟,他瞠眸。 周丹忽然捧住他的脸,吻上他嘴角,她轻柔吮含他微凉的唇瓣,然后试图闯进他不为所动的齿关,偏了偏头,她寻找着最佳角度,却徒劳无功,男子一双眼沉沉望住她,薄唇抿得死紧。 “嘿,你没接过吻吗?不能这样张着眼看人,要闭上的。”见男子深幽幽的长眸仍停留她面容上,她伸出手心覆住他的眼。“都说了接吻要闭眼睛嘛。你不闭,我帮你就是啰。” 她左手心覆在男子眼眸,右手勾揽住他脖颈,粉唇再次蹭上他的。 她吻得认认真真、吻得小心翼翼,吻得他唇上的凉意被她驱逐,渐渐泛漫开温热想起什么似的,她拿下他眼皮上的左手,下移至他宽肩,轻攀住,而右手则往他唇一探,指腹抚过他上唇峰,顺着唇线游移到下唇,来回轻触、厮磨。 他的唇比学长的略薄。曾听说薄唇男人无情,可学长那宽唇不算薄,不也对她无情?那么眼前这男子,有不有情? 郭书齐敛眸,睇着小姐那透着红泽的面容,有什么辉芒在他墨邃的瞳底明明灭灭窜跳着,他眉宇蹙锁,有些气急败坏的,全因小姐太过大方的姿态,可她那专注凝视他唇的脸蛋,却又让他莫名一悸。 “你在看什么?”唇掀动,声嗓哑得连他自己都意外。 “看你。”她缓缓扬睫,望入男子深黝如井的眼底。 他带她上来这里,真只是梳洗清理,对她没任何意图?这样的男子会怎么爱女人?深刻吗?永远吗?温柔吗? “有什么好看?” “好看,你长得好看啊。”周丹一双手抚上他的面庞,从浓眉到那双颓唐的长眸,再到直挺的鼻梁,然后是抿直的唇角。 第三章 今晚,她是出来放纵的。她一直努力成为乖孩子,也已经考上风评还不错的大学,下个月就要开学了;她努力做好学长的女朋友,不吵也不闹;她努力维系着友情可她的努力没人看见,那些人最后还是离开她,既然如此,她那么乖巧做什么? 她应该和同龄的朋友泡泡夜店、应该夜唱、应该学习逃课、应该迟到早退、应该尝试男欢女爱对,这些不就是让她今晚首次走进pub的动力? “你酒还没醒。”被一个小姐这样当面称赞他的长相,他神情显得有些尴尬。 她微眯圆润水亮的眼,又露出那种无所谓的轻浮笑容。“你话好多喔。”话落的同时,她踮足,菱唇精准地覆上他的。 像是早知晓他不会响应她的吻,那双小手竟大胆地自他微敞的胸口间溜进去,抚上他温烫的肌理,这样还不够,谁知她作风豪放,竟又一路下滑至他紧实的腰腹间,惹来他抽气,她微微一笑,抓住时机,粉舌侵入他微启的薄唇。 他唇齿间的气味很清爽,她意外自己喜欢他的气息,只是他的冷淡不响应,无可避免地伤了她的自尊心。 郭书齐从没想过这辈子会有被一位陌生女子这样对待的时候,不过无法否认,他不讨厌她的吻,认真探究起来,他甚至是有些喜欢的。那滑溜的小舌,泛着淡淡酒香,有些粗鲁地强要他的回应,让他莫名一阵心痛。 才想厘清那样情绪从何而来时,他在自己唇上尝到了咸咸的味道,那是长睫一掀,愕然见到她的泪容—— 被强吻的是他,她这个加害者,却哭成这样? “吻我啊,你吻我啊你吻啊、吻啊,用力吻啊”周丹粉唇反复辗转着他唇线。 她觉得好无力又好心酸,为何这样努力取悦他,他仍是不为所动?她真的让人这样讨厌?真的一点魅力都没有?真的注定得不到任何人的疼爱?哪怕只是与她一夜情爱他也不愿意? 学长提分手时,说像她这样不愿与男朋友上床的女生,就注定一辈子要被男人甩、一辈子都没人爱,然后单身到老可是她不想要没人爱,她不想啊! “你为什么不吻我?为什么?为什么”她泪涟涟控诉着,双手紧揪住他胸襟。“我只是想要一点爱,难道这么难吗?”一张小脸泪如雨下,姿态楚楚可怜。 哭到最后,她已是埋进他胸口,温泪将他胸前染出一片湿热,那热意煨进他肌肤、烫进他心,他心口骤然一震。 注:引用歌词为林志炫单身情歌(词:易家扬) “不要哭。”郭书齐看着胸口那颗头颅,大手再难克制,轻拍了她背心。他并不认同她的主动,却无法漠视心中那份被她泪水莫名勾出的心疼。“我吻了你,这样就能证明是爱吗?我们并不认识。” “我想知道被爱的滋味,就算只有一夜也好。”她吸吸鼻。 “只要一夜,这样的爱不会太肤浅?”她的感情观有待纠正。 “肤浅?”学长的苛薄话语如影随形,她现在却从另一名男子口中听见不同的说法轻声笑了笑后,她昂起脸容。“你们男生追求的,不都这么肤浅?”双手突然一扯,扯掉男子腰腹上的结。 郭书齐一愣,尚未回神时,小姐已凑上前,送上红唇。那丁香造访他毫无防备的唇齿,在他口腔留下薄酒余香。 “你——”方回神,一出声便又被小姐接下来的行为给震得错愕不已。 周丹拉开睡袍的结,两袖顺着秀肩滑落,跟着整件睡袍落至脚边,她全身一丝不挂。 女子沐浴饼后的肌肤剔透无瑕,漫染着浅浅的粉色,天花板上的晕黄灯光,在她身上打出一层软薄的鹅黄色调。 他方才被她的行为扰乱得无心思注意其它,未察觉她的改变,现在这样专注着看她,才发现原来卸去艳妆的她,容颜竟是这样清雅素净,虽然那头栗色卷发仍有些突兀,但不掩纯洁的姿态。 前一刻还是朵带刺的娇艳玫瑰,这时却像有着红心的桐花,似雪如蝶,有抹能挑起黛玉惜花诗情的美。 这样的她,美得很朦胧,透着一种不切实际。 他想用双手捧起这样的小花,像大叶大树般,小心翼翼护持在左右。 慢,他在想什么?她醉了,而滴酒未沾的他也要跟着不清醒吗? 意识到自己竟开始对眼前的身躯有着旖旎情思,他耳根热辣辣,面庞也泛开潮红。郭书齐逼迫自己撇开目光,轻咳了声,想开口要她穿上衣物时,她已早一步倾前,双手捧住他面庞。 “喂!你——”方启唇,周丹已再度吻住他,纯女性的细致luo肤瞬间贴上他绷得紧实的身躯,他长眸一瞠,冷冷的眼渐渐辐射出灼灼异辉。 她温热的舌尖在他口中舔逗,片刻,她又退出,在他唇上厮磨、轻啃,缠缠绵绵的。而女子柔美的馨息,这样绵密缠绕,像在他心版烙下了什么,他胸口莫名起了波动。 她察觉男子的呼息转紊,逐渐深浓,而这样的转变让她微微一笑,随即地,那双手紧紧攫住他的肩膀,十根手指几要陷入他结实的肌理,她踮足,毫不退缩地索求他的温热气息。 饱满的胸脯有意无意在他胸前轻蹭,而那双不知羞的小手在他背脊来回触碰,最后竟是下移到他的臀,然后缓慢往前头探去。 郭书齐一愕,大掌握住小姐不安分的手。“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轻笑了下,眸底却烁着泪。“知道啊,我想要被疼爱,想要被捧在手心里疼惜着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渴望有个人可以好好爱惜我,如果一辈子不可能,那么一夜也好。”她忽地轻捧住他面庞,哀伤的眼神有着渴望。“我想你一定是个很好的男人,因为你竟然不占我便宜” 他瞪着她。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一丝不挂,他也好不到哪去,两个初相识的陌生人就这样luo身对话?而她一会儿放声高歌,一会儿又如此悲伤,这般矛盾,哪一面才是真的她? “你不占我便宜,可是、可是我想占你便宜耶。呵呵!”周丹迷蒙泛泪的眸光一转,又回到那个醺醺然、无所谓的模样。 这次,她不再迟疑,倾身上前。她吻住他嘴,一双手在他胸口来回触碰,那掌心下的温烫体肤、那结实健硕的胸膛,她细细体会。 鼻端萦回不去的是她身上淡雅的香气,他平静的心湖开始像雨落般,缓缓漫开圈圈涟漪,层层堆栈。他呼息了她的呼息,这样的亲密,让他心口抹开一道难言的柔软,一个无声的喟叹后,他终是启唇,包容了她的唇舌。 他微垂面庞,更深入她芳腔,唇齿密密流连,缠绵难分;她双手的动作略显急躁,像是害怕他推开她似的,这样的发现教他莫名心疼,他竟主动抓住胸前那双微颤的手心,引领至他的颈背。 她明明害羞,仍是把握住这个机会,将大腿挤进他双腿间,形成暧昧姿态。 攀着他肩颈,她离开他的唇,将吻落在他性感的锁骨间,然后缓慢下移 他向来无心这样的艳遇,更未曾想过时下男女流行的一夜情,可他毕竟身心正常,面对眼前这番情况,男人的生理让他很难不起反应。况且,他几度推拒,她偏不死心,他再镇定,也难自持体内被她挑起的那股欲思。 他的身体,对她的身体,有反应,蠢蠢欲动了。 他的心思,对她的那双泪眼,有反应,心疼了。 他的挣扎,敌不过她的行动,下一秒,小姐用力欺上他,他一个没留神,仰倒在身后大床,小姐柔软的身躯覆上 掌心底下的肌肤这样滑嫩、这样软绵,他竟是抚了再抚,爱不释手啊。 像被蛊惑似的,他的心思再无法清晰有条理,只想继续探索小姐美丽的身体。他像头年轻小兽,被挑起了原始的欲望。 紧张、暧昧、喘息。 在深夜的怀抱里,他们彼此迷失在缤纷的浪漫之中。 他长指爱怜地勾住散落她面颊的发,却觉得质感比想象中粗糙。 微有疑惑,他轻扯了扯她那头卷发,发现藏于里头的黑色发丝,轻咦了声,他拨了拨那头栗色,在看见发网时,骤然明白她戴了假发。 不想惊扰她似的,动作极轻缓地调整好她的假发,他重新审视她。 那垂落的长睫细细密密,在白皙肌肤上投落两扇阴影,那双眼睁开时,又圆又亮,有时透着倔强、悲伤;有时看来泛着无辜、迷蒙。她有双像猫的眼睛。 他知道每双眼都藏着一个故事,他有他的故事,她当然也有她的故事,他想,她的故事,一定很不快乐。 是怎样的环境,造就了这样一个不快乐的灵魂?又是谁,给了她一个不正确的男女观念? 他从不认为男人对女人的疼惜,是表现在床上,他也不以为做了爱,就能制造出缠绵悱恻的爱情。她的观念偏差了,他却没能坚持到底,还跟着陷入其中,从一开始的拒绝,到后来的失控,他的转变竟是这样快速,现在想来,他仍是难以置信自己和一个陌生女子,做了这样的事。 不可否认,那全是因为他对她,动了侧隐之心。 那双蒙眬的泪眼、那声声渴求他爱她的轻嚷,教他的心,不受控地发疼,他知道自己失衡了。 低低一叹,他掌心抚上她面颊你叫什么名字?住哪儿?家里有些什么人?在念书,还是工作了?会不会一觉醒来,后悔了方才那场缠绵? 突然间,他想知道这些事,这些关于她的事。 他没想过这样的男欢女爱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却更意外地发现自己并不讨厌,或许,因为对象是她。 郭书齐那双长眸,深沉地注视睡梦中的女子,那专注的神态,像是要将她的脸容深深刻划在心底似的。片刻,他低低笑了声,眉眸好柔软。 既已失衡,那就和她,进行到底吧。 只是下一瞬,脑海里浮现的另一张女性容颜,却教他沉了眉眼。 他闭眸,想了想,睁眼后,伸手捞来手机,发了一则讯息。 临时决定要练团,今晚不回去了,你先睡。 为了身侧这名陌生女子,他首次顺了自己的心意,欺骗了他曾经承诺过,要好好守护的另一名女子。 第四章 隔日清晨,怀里失温让他醒了过来,环视一圈房间,没有她的身影。 他翻身下床,他赤luo的躯体和她残留的气味,在在说明了她真的存在过。 浴室里没有她的踪影,一旁沙发上只放着他送洗回来的衣物,那意思是说,她离开了。 翻了妆台的抽屉,检查每个角落,没有任何只字词组。喔,她真将他当成一夜情对象了,打算用过就丢? 分明没有经验,却将初次给了他这样一个陌生人,若非是尝试心态,就是受了什么刺激或委屈。他相信是后者,因为她哀求他疼爱她的可怜姿态太教人心酸而难忘。 他拿起衣裤缓缓套上,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心态。 通常男人遇上这种事,似乎都会庆幸这样的艳遇,况且还不用负责,而对方也似乎摆明了不再联络,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但为何,他从方才找不到那名女子开始,便陷入一种莫名的烦躁? 回去吧,家里还有另一名女子是他承诺过会好好照护的,他不该让大家失望。 台上那个男人实在好看。 密长睫毛下,有双墨邃的长眸,如一汪深潭;他的嘴唇略薄,浅浅地扬着;他下颚的线条,阳刚得很有个性;若是睡着了,那两道浓浓的眉毛会柔软地舒展她喜欢他的睡颜,更甚于台前的样子。 舞台上的他,背了把电吉他,正站在麦克风后卖力唱着。他穿着一件骷髅头图样的合身t恤,搭上复古磨旧的牛仔裤,很随意的穿着,他却能穿得很有特色,最特别的是他的浏海,时常不乖巧地垂落他额前,翻飞。 台上的他,这样俊帅有魅力,却距离遥远,不属于谁;而她喜爱的,是那晚曾经给她一夜温柔的他。 心思飘远,她回想起那夜 她醒来后,发现自己被拥在另一道温热的身躯里,她惊惶抬眼,见着他睡沉的面庞时,与他缠绵的画面瞬间回笼。 为了赌一口气、为了挥别处女身分、为了证明自己还有人爱,她竟然竟然真的和一名陌生男子做了男女间最亲密的事?! 酒精的影响力果真不容小觑,壮大了她的胆,放纵了她的压抑。 看着横过胸口的结实手臂,她唇角微微弯起弧度,那手臂贴着她胸脯,她没有被冒犯占便宜的感觉,有的是被一个男人爱疼、被保护着的小小幸福感。 原来,被一个男人拥着入眠,是这样温暖、这样美好。 她是喝多了,是醺醺然的,可她的意识其实再清楚不过。她只是太想被疼爱,太想要证明自己并不如学长说的会一辈子没人爱、会一辈子被男人甩。 现在,她和这个男人上床了,即使只是得到一夜的温柔也好,而她未和这男人谈情,更没有谁被谁甩的隐忧,这样多好?多好? 后悔吗?至少目前并不。 和学长交往时,她曾经想过大学毕业后就和学长走入婚姻,她的第一次自然是给学长,而学长提分手时的那番恶劣言语,让此刻的她庆幸还好她没让学长称心如愿。 她宁可把清白交给身旁这不趁人之危的陌生男子。 静谧谧的,她专注凝视他熟睡的脸,连呼吸都轻微,就怕吵醒了男子。 她想起他沉稳不躁进的**、他小心翼翼覆上她身躯就怕压疼她的神情、他额际淌落的湿汗、他性感的喘息、他埋在她发间的温柔停停停!她止住脑海间的亲密画面,小脸蓦然一红。 他坚持送她回家、他不趁机占她便宜、他推拒着她的挑逗这男人真的很特别,能被他珍爱的女人,一定很幸福。只可惜,她不可能成为那位幸福的女人,所以她小脸微仰,亲了亲他嘴角。 谢谢你短暂的温柔和疼爱。她在心底这么说。 然后,她尽可能将动作放轻巧,挪开了男子的手臂,钻出他怀抱。她悄声拨了电话到柜台,要回了送洗的衣物。 穿妥衣物整理好自己,她再看了看仍是熟睡的男性面孔。 小齐,她听pub里的人都这么唤他。 醒来后,他会记得自己曾和一个陌生女子发生关系吗?他会后悔被她半强迫地与她缠绵一场吗?他能否记得她的面容? 思绪从那一夜跳回,周丹笑了声。 真是无聊呐,她为什么想知道他记不记得她? 一开始不就决定是一夜情了,她为什么要忆起那夜?为什么要想念他的体温、他的怀抱?为什么想来看看他? 拨了拨刻意戴上的假发,她直勾勾看着舞台上那正在散发魅力的男子。 也许,看过这一眼,她就能压下心头那份莫名的骚动和想望,不再想念他那夜的温柔。 一个小时后,他驻唱结束,她看着他在热烈掌声中走下台,然后消失在她视线中。那就这样吧,她也该起身离开了。 步出pub时,外头喧嚣已淡,街道冷冷清清的,她站在店门右侧,仰着面容,望着那片深沉夜空。是该回去了,可回到那里,究竟有什么意义?她不过是回去睡个觉而已,和旅馆有何不同?都是没温暖的。 “请问一下,里面的驻唱结束了吗?”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女子,客气地询问她。 周丹打量着她。面容秀气,圆圆的眼和微微翘起的嘴角让人一见就会喜爱上这样的女子,只是看来属于乖宝宝型的女生,也会到这种地方? “你说里面的驻唱啊?”她甩了下那头卷发,耳垂上的圈型耳环叮咚发出清脆声。 “嗯。”夏茉莉点点头,笑容可掬。“今天这场是小齐唱的吧?” “结束啦!”周丹看了看腕表。“你要听歌的话,下次记得早一点。” “噢不,我是来找他的。”颔首,夏茉莉甜笑着,欲再开口道谢时,pub店门被推了开来,她视线移转了过去。 “茉莉?”从里头走出的男子很是意外,他走近她,在她面前站定时,曾匆匆瞥了一眼僵立在一旁的周丹。“怎么来了?”他语气温柔地问。 “来接你啊。” “接我?”郭书齐扬扬眉。“怎么突然想来接我?” “因为我是你女朋友嘛。”夏茉莉一笑,唇角漾着好甜好甜的弯度。 他笑了声,捏捏她脸颊。“老师和师母怎么可能让你在这时候一个人出门!” “哇!骗不倒你耶。”微吐粉舌,模样俏皮。 “那是当然。”探出大掌,他揉揉她发顶。 “其实是因为我肚子饿了,爸爸也饿了,所以他开车载我出来买消夜。”夏茉莉侧首,手指着不远处的休旅车。“车停在那里,爸爸说顺便接你回家。” 郭书齐顺着她手指方向看了看。“那走吧。”五指勾握住她的手心。 “啊等等!”回首,她看着周丹。“谢谢你。” 察觉眼前这对恋人同时投射而来的目光,周丹敛下彩妆浓厚的大眼,语气极不自然。“不客气。” “拜拜!”夏茉莉摆摆手后,跟着郭书齐离开。 待脚步声远去,周丹才缓缓扬起长睫,注视着远处那对恋人的背影。 原来原来他有女朋友了啊。 那夜,他态度坚定地拒绝她,想来是为了女朋友守身吧?他外型那样出色,才华洋溢,她怎么没想到他有女朋友? 他在台上时,明明不是那身打扮,而方才见到的他,已换上衬衫,下身搭了件剪裁合身的西装裤,鼻梁上还有副银边半框眼镜。一副书生模样的他,才是他真正的面貌? 他没认出她吧?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来这之前,怕被他认出她是与他一夜温存的对象,周丹刻意加重脸上的彩妆,甚至还戴了浓长的假睫毛、金棕色波浪卷的中长假发、圈型大耳环;她的十根手指头做了指甲彩绘,两边手腕分别是造型奇特的腕表,还有银色亮面压痕的十圈式手环。 这样的打扮在pub不算突出,不会有人特别留心,也才能避开被他认出的可能性。只是,他如她预期般没认得她,那为何,她心口空空的,有种莫名的失落? 她霍地笑了声,自嘲自己的矛盾。 一夜温柔缱绻,不正是自己的意思?那她还奢望他认得她?记得她?更或许,他醒来后很懊恼自己的出轨,正巴不得将她从记忆中抹除呢。她失落什么? 他终究只是顺了她心意,没认出她来,她应该要很欢喜、很庆幸的啊! 一夜情。对!她只是想证明也是有人愿意疼爱她的。那些什么天长地久,什么海誓山盟,都是假的!男人嘛,不就是那样而已?想想交往许久的学长是怎么对她的,她又怎能奢求一夜情的对象会认得她? 甩了甩假发,她转身,往来时路走去,而远处将要上车的那对恋人,在女子上车后,男人却回过首,镜片下的温润眼眸细眯了下,瞳底辉芒灼灼的,他将视线悄悄地落在那打扮和自身气质根本不相符合的女子背影上。 周丹不知道,那男人,一直在看着她。 “早安!” “你好,需要什么?” “小姐,我要一份火腿玉米蛋饼,不加辣。” “外面五桌要一杯冰红喔,送一下。” “小姐的蛋饼要内用还外带?” “那个三桌要一份蘑菇铁板面喔!” 第五章 早晨七点时分,f大附近的某家西式早餐店里,客人陆续上门,飘着烤吐司香的空间,充斥着工作人员或客人的交谈声。 煎台前,周丹利落地将蛋饼翻面后,下了一包面条,迅速地翻炒几次,她拿来料理包,将里头的蘑菇酱淋上面条。 埋首苦做。在这个上班上课的尖峰时段,她通常都是这样忙碌的,忙到无暇抬首注意客人的面貌。工作伙伴对她喊了什么,她就得下什么,像这会儿,煎台上摆了一份三条的热狗、一个蛋饼、一份铁板面,还有四片萝卜糕。 和老板娘说好她开学后,清晨五点上班,八点下班,为时三小时的工作,时薪一百。 严格说来,她不缺钱,爸爸是大老板,打小就为她规画了一笔教育基金,那笔钱,在爸爸去世前就存入了她账户。她刷过本子,知道里面的金额大到她就算不打工,大学四年的学杂费和生活费也没问题。 可是,她有个凡事都看她不顺眼的妈妈,她若不找些事来做,或许妈又有借口责难她不事生产、好吃懒做。所以,当得知自己确定要读f大时,她便在这附近租了房子。 虽然账户有钱,但她更喜欢自食其力,生活上的吃喝用穿,她尽可能的自己赚取,不靠爸爸留给她的那笔钱,于是,她找了这份早餐店的工作,而她也打算利用没课的时间,接一些家教来上。 将煎台里的餐点逐一送出,她抽了张面纸,拭去额际和鼻端冒出的汗珠,吁了口气。 这份工作虽然忙碌,薪资也普普通通,但庆幸的是,老板和其它工作伙伴都待她极好,和乐融融的。她忙得开心,情愿也甘心。 “周丹,我去洗手间,你帮我点一下餐喔。”小芳拍了下她肩头打个招呼后,脱下围裙便往里头走。 周丹应声好,调整一下头巾和鼻梁上那副黑框近视眼镜后,抬眼瞄了下墙上挂钟。 七点三十分。这个时间,学生潮通常已散,会有几分钟的空闲,她转身,倒了杯开水。 今天是开学第四天,前三天她缺课,一堂也没出席;不去上课倒不是因为生病等因素,而是她想体验逃课的那份心情。而事实证明,她不适合做逃课这样的事,因为时间多到让人觉得太无聊。 再者,她实在没必要缴了学费又不去获得自己应得的知识,况且,科系是自己热爱的,她不需和自己的喜爱过不去,所以,她今日该出席课堂了。 她果然还是只适合压抑,永远做个循规蹈矩的人吗?就像那夜的放纵后,她又回归原来的生活,自以为出了一口气,并不能改变她失恋的事实。 只是却没想到,那夜那男子的身影竟深刻在心里。她果真是不能放纵啊。 苦笑了声,捧起杯子,她才含入一口温水,身后就传来低沉的声音。 “小姐,我要一份肉松起司蛋饼,一杯半糖的冰豆浆。”常去的那家店今日休息,郭书齐只好踏入邻近学校的这家。方才经过见它环境看来还不错,东西应该是卫生好吃的,他想。 “不好意思,我们的豆浆——”旋身,见到眼前那张面庞时,周丹愣住,笑容僵凝在唇角。 “你们的豆浆卖完了?”郭书齐镜片后的美丽长眸短暂细眯了下,悄悄抹过异辉后,回归平淡。 “不,不是。”周丹回神,压下见到他的那份惊诧。“我们的豆浆甜度是固定的,没办法做半糖。” “好,就一杯。”微微颔首,他转身找了位子坐。 周丹吁了口气,紧绷的身躯在他转身后,才放松许多。看来,他应该是真的不认得她,毕竟她那夜和现在的打扮差异太多,那么就算往后遇见他,她也不需要紧张。 对,不要紧张。她从容地在碗里打颗蛋,洒下一些葱花,拌了拌,然后将蛋液入锅,覆上一层蛋饼皮。 “你在这里做很久了?”低沉的嗓音,陡然响起。 她未料到他的靠近,一颤,握着煎匙的手心擦过冒着白烟的煎台,她吃痛地皱了皱秀眉。 “我做不久。上个月开始的,现在才做第二个月。”她看了下被烫红发痛的手指,视线回到煎台上的蛋饼。 “但你动作很熟练,不像新手。”郭书齐看她将蛋饼翻面,铺上起司和肉松。 “大概是因为之前有在别家打工过。” 他看着她,沉吟半晌后又道:“你们生意应该很好?” “在学区的店面,生意大概都是这样,学生上课前的那段时间是尖峰,比较多人。”盛盘,她淋上特制酱汁,递给他。“能麻烦你自己端吗?我倒豆浆给你。” 郭书齐接过盘子,看了眼她红肿的指尖后,转身走向座位。 睇着他背影,周丹纳闷他的动机。他看起来是真的不认得她,因为他神情过于平淡,对她就像是陌生人,但他刻意走来与她攀谈,又让他的态度添了分奇诡。是真的好奇这里的工作? 倒了杯豆浆,走向他,她心思有些飘远,没注意前方的椅子,脚尖一踢,步伐踉跄,小说情节上演般的,那杯豆浆正好倒在他衣裤上。有没有这么准?她瞪着他衣裤濡湿的部分,竟是从腰腹连接到大腿的那一片。 有些懊恼自己的大意,她拿了桌上的餐巾纸,开始为他擦拭那片被豆浆浸湿的衣料。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见到那张椅子。”她蹲在他腿膝前,用餐巾纸压在他腰腹上,吸走上头的水分。“真的很抱歉,请不要介意,今天这一餐不收钱,我等等再倒一杯豆浆过来补偿。”她又拿了几张餐巾纸,压上他大腿,而这一近看,才发现竟连内侧的布料都遭殃。 她手心移动位置,来到他腿间,同一时间,她听见头顶上方那微乎其微的抽气声,才惊觉自己这样的举动有多暧昧。那夜与他亲密的画面,猛然跳出脑海,她红了脸。 当她的手心触及他大腿内侧时,他心一促跳,竟有些心猿意马,但垂眸睇见她发红的指尖时,脑间的旖旎画面瞬间被逐出。 “别忙,等会儿就干了。”握住她忙碌的手,郭书齐制止了她的动作。 “可是”她掀睫,看他。 “你蹲在这里,这样的画面很奇怪,你的手又搁在我大腿上,别人看见了会怎么想呢?”他低首凑近她脸容。“你好像脸红了,所以你也觉得很别扭吧?” 看着眼前放大的俊颜,她心一跳,感觉面颊似乎又更暖烫了。“但是,你的衣服湿了,会很不舒服。” 摆摆手,表示不介意。“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好,你有客人上门了。”他看着门口,示意她。 周丹瞄了眼店门口,起身回到工作岗位,直到二十分钟后,欲打卡下班时,才又想起他。 她视线移转过去位子空着。他离开了? “小芳,刚刚二桌那个客人呢?” “二桌?”小芳看着二桌,想了想。“喔,那个帅帅的男生吗?他早走啦!钱算好放在桌上就走了,真帅耶!” “喔。”闻言,周丹有些落寞。 她意懒懒地脱去头巾和围裙,打了下班卡,和工作伙伴道再见后,拿了背包就离开。才踏出店门,右肩被人从后头轻拍了下。 狐疑转身,长长的马尾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在见到对方面庞时,她瞠大了粗框眼镜后的那双圆眸。“你?” “这给你,治疗烫伤很有用。”郭书齐笑看一脸怔愣的她,朝她递出一条外用软膏。“还好那间药局开了。”他指了指对面的药局。 “你、你、你——”她看了看他手中的那条药膏,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怎么?”见她迟迟不接,他干脆抓来她的手,把软膏放到她手心。“你的手指很漂亮,要是留疤了可不好,这药膏拿去用吧。” 看了看腕表,他又道:“我早上有课,得走了。”话落,他转身离开。 周丹睇了眼他的背影,缓缓垂眸。 手心里的软膏包装未拆,确实是新买的,外头的纸盒说明了它适用于烫伤。所以,他专程跑到对面药局买了这条药膏?他何时发现她手指红肿烫伤的?又为何,他会有这番体贴的动作? 再抬眼,已见不到他的身影,她五指缓缓收拢,紧握住那条药膏,心不住发着烫。 虽外着了件围裙,但煎台的工作油烟重,加上汗湿,她难免还是会让衣物沾上不大好闻的气味,所以她决定先回到租屋处简单梳洗,再进教室。 看了眼腕表,周丹在心底叫了声惨,脚步匆匆拾阶而上,转进走廊后,她找到了教室。垂着面容,她从后方的门进入,觑见空位时,也不多想地坐了下来。 “嘿,那位同学。”讲台前的老教授一头灰白发丝,他推了推眼镜,皱着灰白眉毛看周丹。“对对对,就是你,刚走进来的那一位。” 周丹愣了两秒,起身颔首。 “我不是要骂你,别紧张。”老教授轻咳了声,继续说:“你晚进来,没听到我一开始说的话,现在我重复一次,你仔细听好。” 教授又轻咳了两声。“上我的课很轻松,要迟到早退都是你家的事,只要报告按时交,不要我每次点名都不到,有遵守这些的话,基本上我不会当人。这样你懂了吗?” 周丹点头。见着教授示意她坐下的手势时,她才松口气。 从背包里取出原文课本,她抬眼看了讲台前的白板,上头写了几个速度术语,她依着那些速语,翻找着进度。 “在第十一页喔。”前头座位的女同学忽地转过身来,悄声提示她。 “谢——”周丹满心感谢,一抬眸,在瞧见眼前那张清秀面容时,她怔了下“谢谢。”敛下眉眼,像避着什么。这女生,不就是那夜在pub店前遇上的那一位吗?她和她是同班同学? “不客气。”夏茉莉笑得很甜,温柔可人。 周丹偷觑了她一眼,在确定她已转回身子时,才大胆注视着她的背影。 披在肩背上的乌黑发丝透着亮泽、甜美的笑容、善良体贴的性子这么可爱的女生,就是她一夜情对象的女朋友。 情况有些好笑,居然在这里见到不该见到的人,她若告诉她,她曾与她男友一夜缠绵,她还能不能用方才那种甜美笑容待她? 第六章 桌面上突然抛来一小团纸,她瞪看它几秒,微微侧首,对上一双含笑的邃亮墨眸。四目相接,那瞬间恍若被抽走神魂般,没了思考,她呆了。 见她一脸怔愣,郭书齐看了看讲台的老教授正背过去写板书,他安心地放胆让五指在她面前一挥。 眼前晃动着什么,周丹醒神。她看见他微昂了下颚,视线顺着他的眼光,回到那团纸上头,她困惑,仍是打开它。 药擦上了吗? 他的字迹飞扬好看,带点随性,像他的人。 擦了。 她找出笔,回在他字迹下方。 趁着老教授未注意时,她将纸揉成团,丢了回去。 早些时候她决定今日开始正式进入大学校园生活,不能再随意缺课,怎料一进教室却先面临这些。 老天究竟开了她什么玩笑?她的一夜情对象和其女友,竟都与她同班?而她就这样巧,哪个位子不挑,偏挑了他们的邻座和后座,让她想躲都无处可藏,不得不面对。这样往后每日进到教室,要她如何扬扬自若? 她垂眸凝思,懊悔也烦恼,偏偏,那扰她心扉的始作俑者,又丢来纸团。 看了台前口若悬河的老教授一眼,周丹缓缓摊开那张皱巴巴的纸。 真巧,我们是同学,你说,这是怎样的缘分? 心一跳,她将纸团握在手心里,五指一拧,揉了揉。 思量片刻,她侧首,他已将专注力拉回书中。 你说,这是怎样的缘分这话,有什么含意?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整堂课,她的心思偏远了,始终无法进入书中,老教授却依然是滔滔不绝。 “你要肉松起司蛋饼对不对?”夏茉莉看着墙上的价目表,问着身旁的年轻男人。 “对”郭书齐迟疑了会儿,才再度开口:“等!我改一下好了。嗯就改肉松起司蛋吐司。” “你今天要改吃吐司?”夏茉莉纳闷看他。“你不是比较喜欢蛋饼?” “偶尔换一下口味也好。”笑了声,郭书齐镜片后的长眸很温柔。 “嗯。”她再度抬眸看着价目表。“那我要吃玉米蛋饼。”才要开口点餐,却被打断。 “茉莉,你今天也吃吐司好了。” “啊?”夏茉莉疑惑地看着男友。“为什么不能吃蛋饼?” “我没说不能啊。”郭书齐笑了声。“只是我想吃吐司,你今天就陪我一次,和我吃一样的。”擅作主张点了两份肉松起司蛋吐司,他握着夏茉莉的手,挑了个位子坐。 待两人点完餐后,站在煎锅前的周丹才悄悄侧目看了看那两人。 打一开始他们出现在店门口时,她便察觉了,只是她的工作范围就是煎台这一块,她谨守本分就好,除非人手不够,否则她无须再管其它,即使如此,他们的对话仍是无可避免进了她的耳。 昨天是蛋饼,今天改吐司,连女朋友的分也改,他是嫌她的蛋饼煎得不好吃就是了?若是如此,他又何必上门?还多带了个人过来。 烤面包机陆续跳起四片吐司,她分别取来,一一涂上色拉酱。 “嘿,周丹,我把这拿去隔壁喔。”小芳扬了扬手中那袋早餐,是十五分钟前隔壁五金行打电话过来订的。 “好。”应了声后,她在吐司上头铺了肉松和起司,然后淋上西红柿酱。 而这时她才想起,小芳去隔壁送餐,老板娘在里面煮豆浆,想了想,手上这两份吐司似乎变得很有重量。无奈叹息后,她拿着两份早餐走向那两人。 “不好意思,这是你们点的肉松起司吐司。”周丹靠近,把吐司放在桌上。 “谢谢。你早上都在这里打工吗?”夏茉莉的甜美声嗓教人无法推拒。 欲走,却被问话绊住,周丹愣了下,旋即点头。 “刚刚经过时,书齐说有同学在这里打工,没想到是你耶。昨天那些笔记,你带回家后有没有问题?”夏茉莉微昂洁颚,睇着周丹,她知道这同学昨天是第一次踏进教室,主动将笔记借她。 “你整理得很好,我都抄好了,谢谢你。”周丹半垂视线看着那笑得很温柔的女子。认真算来,今日算是第三次见她,彼此之间其实不熟稔,但她为何能这样热心对她?是个性本如此? “不客气。你也可以问书齐,他在某些科目的能力很强喔,我有时候遇上不懂的,也得请他教我。”夏茉莉温柔的目光一偏,落在对面年轻男人的面庞上。 “好。”听见书齐这名字,周丹心一热。 她知道pub里的人都喊他小齐,直至昨天她终于知道他的全名,她细细咀嚼他的名字,有些微妙,先有了亲密关系的两人,才知道彼此姓名,感觉半甜、半酸,又有点不切实际。 她微扬长睫,觑了眼那最亲密的陌生男子,他镜片后那双美丽的长眸正温柔回望着他的恋人。周丹垂下眉目,有些怅然若失。 “在这里工作,每天是不是都要很早起床?”夏茉莉忽地又出了声,一脸兴致盎然地看着她,像是正在听童话故事的小孩。 “嗯。”意懒懒应了声。 “又读书又要工作,你很辛苦喔。”夏茉莉又说。 “习惯就好。”她不像大部分音乐系的学生一样,可以过着优渥不用打工的生活,虽然她账户金额也不算少,但自食其力才能让妈妈没有借口责难她不事生产。再者,她认真考虑过将那笔钱转给妈妈,就当回报养育之恩。 “我觉得像你这样的女生很难得呢,像我,就不曾打过工,吃喝用住都是家里负担,跟你比起来,我好像就显得很没用。”夏茉莉搔搔额际,模样带些孩子气,无辜且可爱。 周丹看着她,寻着适宜响应她的用词,此刻郭书齐却徐声说了:“茉莉,别聊了,东西冷了就不好吃,周丹她也还要工作。” 闻言,夏茉莉笑道抱歉,开始专注于眼前的早餐。 周丹看了看两人后,无声退开。 本来嘛,她没事和他们聊起来做什么?她应该避开才是的啊。 长长的走廊上,周丹抱着几本乐谱经过一间间的键盘教室,她缓步走着,一双美目时不时透过门上玻璃窗看进教室里。直至走到廊底最后一间时,她双眼倏地一亮,唇角微微上扬,喜悦之情尽溢于表。 还好,这间琴房没人,她终于可以摸到琴了。 她的钢琴摆在家里,现在住宿的地方没有琴,所以她若要练习,就得到学校借琴房,再不然就是到外面的音乐教室租琴练。当然,若能在学校找到琴房练的话,那是最好不过,可省了一笔租琴的费用。 推开门,她欣喜地把乐谱搁在一旁椅子上。 她翻开琴盖,才想落坐,却发现琴椅不见了,取代的是一张铁椅子。她拉开铁椅,坐了上去,冰凉又冷硬的触感真差劲。 打开琴谱,她十指摆上琴键,深深一个呼息后,音符透过她眼底,传递至她指尖,成就了优美的旋律。 其间,遭遇一个连续有着三连音、五连音和六连音变化的小节,她表现得并不顺畅,出了错,遂将乐曲停顿下来,不断反复练习那单一小节。 “”隐约间,似乎听到什么声音?她怔了下。 “没其它琴房可用了吗?”这次,她听清楚了,是一个男生的声音。 暂且不论时间是深夜或白天,鬼神说她一向不热衷,当然不会自己吓自己;她起身,环视琴房一圈,确实无人,身后的房门也紧闭未开,那么是自隔壁传过来的了? 才想再度落坐,双手拉近椅子时,那声音又出现。“同学,能不能小声一点?椅子不要用拖的,那磨地的声音真难听!” 周丹站直身子,双手蓦地一撑,齐落在白键上,不和谐的音程扬了开来。她缓缓移动步伐,朝着那道男声发出的地方走去。 她在钢琴后方和连接墙壁的那片小空间,看到了他。两张琴椅并接在一起,而他就躺在之上,右手臂抬起搁在额上似是挡光,一双长腿则曲着。 像是察觉有人走进这隐密空间,深邃的长眸一张,郭书齐不大甘愿地坐起身。他昨夜睡得不多,今晚还得去驻唱,好不容易等到这种最自由的术科课程,他可以抽空补眠,却被不速之客意外打断他的睡眠。 对上来人不可置信的美眸时,他也有一瞬的讶然。他反应毕竟快,那一秒的讶然后,他神态自若掀了掀薄唇。“原来是你啊。”边说边从上衣口袋中抽出眼镜,戴上。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这里睡觉,我去找其它琴房练习,你继续睡。”乍见是他,周丹愕然不已,她敛下眉眼,藏住因见到他而有些紊乱的心思。 “慢!你等等。”郭书齐起身,随性地伸展了腰背后,双目灼灼看着她。“在这里不能练吗?” “你不是要休息?”他那样的眼神,让她莫名慌乱,双腿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你似乎很怕我?”他不回应她的疑问。 “怕你?”她双目微瞠,透过镜片,大眼看来更圆亮。“我为什么要怕你?” 郭书齐笑了声。“这应该问你,不是问我。” “我?”她昂了昂小脸,有些不服气。“我什么时候怕你了?” 长腿一跨,他双臂抱胸上前一步,察觉她又往后退开,他有趣地看着她。“不怕?那为何要后退?” “我、我”咬了咬下唇,周丹才扬声道:“你不靠过来,我就不用退。” 闻言,郭书齐朗笑了声。“如果不怕我,就不用在我上前一步之后,你便后退一步。” “两个人靠那么近做什么?你不怕你女朋友误会?”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因为这样的话听来有些暧昧,似乎还带着酸味。 “我女朋友?”他墨邃瞳仁里有着探究。“你知道我女朋友是谁?” “夏茉莉。”想也不多想。 “为什么你知道她是我女朋友?”他目光沉沉,瞳底有着什么。“我曾经那样告诉过你了?还是茉莉说的?” 对,她为什么会知道?没有人告诉过她,郭书齐和夏茉莉是一对恋人,那她怎会知道? 与他有过关系之后的某夜,她去pub偷偷见他,却不意在门口和夏茉莉碰上,是那次夏茉莉与他的谈话中透露出两人关系,她才知晓他的一夜情人有恋人。她现在答得这样干脆,不等于在暗示他,他们那晚遇上的是她? 第七章 “没人告诉我,我猜的。”她一脸镇定。“你们的互动让人一看就明白。” “这样啊”镜片后的长眸刷过什么,他推了下镜架,笑了声。“你可真会猜。那你猜猜,我现在心里想什么?”故意凑近她面容,端详她神情。 他的呼息轻喷在她脸上,暖热中带点刺麻的感觉,她心一跳,垂敛眉目避开他灼灼的目光,可他逼近的体温,仍是让她不由自主红了脸。 “我、我怎么会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她已退到墙边,背抵着墙,两眼直盯自己的鞋尖。 “不想猜吗?”郭书齐微低面容,欣赏她的紧张。“那我们来打赌好了。” “打赌?”她疑惑,推推镜框后,抬起面容看他。“赌什么?” “你说你不怕我,那么”他像是故意,有些恶作剧地拖长语音。“就赌这个吧。从现在开始,你的视线不离开我,三十分钟内不能转开,若做到了,就算你赢,要是三十分钟不到,你调转视线了,这场赌注算我赢。赢的人可以要求对方做任何事,如何?” 闻言,她愣了下,待消化完时,她瞠圆了一双美眸。“我为什么要和你赌?”话方落,她便后悔,若不赌,岂不让他认定她就是在怕他? “你说得倒是。不赌也没关系,那表示你真的怕——” “好,为了证明我不怕你,就和你赌一赌。”她抢白,扬着小脸看他。 “决定要赌了?”郭书齐扬眉,而后嘴角蕴笑看着她。“多多指教了。” 她输了。 这男人根本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而且似乎只在他俩单独相处时,他才会显露他不同于平时斯文模样的一面。 那三十分钟,他们彼此对看,视线不能从对方脸上移开,这并非难事,难的是他老用那双美得过分的长眸深深凝睨她,像是要将她看进心里,刻在心版上似的。 专注,又多情,恍若她是他的恋人般。 被他那样瞧着,她思绪总会不由自主跳回那一夜。 他颀健的体魄、他温柔的触碰、他性感的喘息那些画面在在惹得她浑身暧烫,尤其他那双黝黑瞳仁,摄入神魂,她难以抗拒,若不调转目线,她怕跌入那双深潭,再难爬起。 于是,她输了,也应允了他提出的、很奇怪的要求—— 陪他逛夜市。 他们约在晚间七点的校门口碰头,她准时,同时间他也开车出现。 他的穿着随性中带点揺滚风格,鼻梁上的眼镜早拿下,和白日在校的斯文模样大不相同,她想,应该是晚些时候他还要到pub驻唱的关系吧。周丹看着走在她前方三步远的他,很是意外像他这般的男子,居然爱逛夜市? 打一踏进这夜市,他便忙着吃,从第一摊吃到现在是第五摊了吧?他现在竟还去买糖葫芦?那样的吃法和食量,居然还有副好身材? “给你。”郭书齐拿了串草莓糖葫芦,走回她面前。 “给我?”她被眼前冒出的那串糖葫芦拉回心绪,意外着他的举动。 “这要给我?” “是,有疑问吗?”经过的路人揺撞过她的肩,他大掌探上她,将她轻搂进来一些。 “你们女生不都爱吃这种东西?” 她悄悄移目,偷觑了眼搁在她肩上的温热掌心后,接下糖葫芦。 “不一定每个女生都爱吃。”上回塞了条药膏给她,这回轻拥她让她避开路人的碰撞,是他个性本就体贴?还是另有目的? “哦?”他沉吟了半晌后,才道:“言下之意是你不爱这甜得要命的东西?那你喜欢吃什么?” 她看着他,困惑他的疑问。这样问她,他想做什么?“我没什么特别喜欢或不喜欢的,能填饱肚子就好。”半晌,她这么回答他。 “原来你这么好养将来要是哪个男人娶了你,一定是他上辈子烧了好香,不用烦恼或迁就妻子的饮食喜好。”他收回在她肩上的手,滑入裤袋,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后,又道:“你站在这里等我,别离开,我等等就回来。” 他转身钻入前头拥挤的人群中,不一会儿,又退了出来,他回到她面前,再度谨慎开口:“别走,就待在这里;听见没?” 见他一脸非要她应允的严肃神情,周丹虽不明就里,仍是缓缓点了点头。 她一直待在原地不敢离开,就为了他那谨慎的态度,可手中握着一根糖葫芦的她,只能看着经过身边的人潮,感觉有些无聊。 睨了眼里着红艳糖浆的草莓糖葫芦,好像很好吃,她随性地咬了一口,味道又甜又酸,而当草莓计液在口腔漫开后,那压过甜味的酸,教她直皱起眉头,她身躯抖颤了下,模样像淋雨后忙着将身上雨水甩干的小猫小狈,滑稽得很可爱。 “怎么,很酸?”不知何时回到她面前的郭书齐,正直勾勾地睨着她,一脸莞尔。 “唔嗯。”她先是瞪圆眼看他,而后猛点头,待咽下那口酸液后,才闷声道:“是非常酸。” “原来你怕酸啊”他笑了声,像发现她秘密似的。 “这些你拿去,糖葫芦给我。”他将手中方才买来的好几袋热食递给她,然后抽走她手中的糖葫芦。 “这、这些”周丹看了看手中几个袋子。 “都是你的——” “我的?”瞠目,扬声。 “是,怎么,有疑问?” “你要把这些给我?” “对,全部要给你,很奇怪吗?” “为什么要给我?” 他一脸好笑。 “当然是给你吃啊,我看你晚上什么也不吃,所以买了这些给你带回去。” 她闻言,有些怔愣,却无法抑制心口渐漫的暧意。方才他要她等在这里,就是为了进去买这些给她? “你”想开口说些什么,偏又找不到字句。 郭书齐咬了口糖葫芦。 “铁扳面、关东煮、章鱼烧,这些应该够你吃了,你也没什么肉,多吃一点看能不能多长几两肉。” 周丹忽略了他话中的亲密,瞪着那串糖葫芦,他、他居然就这样吃下她咬过的那颗他不在意她吃过?通常愿意吃不对方吃过的食物,多半是感情已进展到某一程度,可她与他之间 见她不说话,他问:“不喜欢?还是不够?需不需要我再去买些什么?” “不,不用,这些够了。”她摸了摸手中的热食。 “我吃不了这么多,你要不要带一些回去?” “吃不完就先冰着吧,想吃的时候热一下就好。”他两三口解决掉剩下的糖葫芦“走吧,我送你回家。”话一落,迈开长腿就走。 周丹睨着他背影好半晌。 说是要她陪他,那买了一堆东西给她,还要送她回住处,又是为何?而且不管怎么看,虽然他赢了这场赌注,可他似乎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又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车一停止,周丹便下了车,郭书齐随后。 “谢谢你送我回来,我自己进去就可以。”她颔首,态度客气。 “住几楼?”他双手滑人裤袋,倚着车门看她。没了镜片的那双长眸看上去竟有些颓靡,但仍是不减其俊逸风采。 她住几楼,与他何关?她偏头看他,付度他的心思。 “我住几楼包含在赌输的条件内吗?” “你要这样想也不是不行。”他眉一挑,笑了声。 “所以几楼?” “三楼。”她直勾勾看住他。 “怎么,这样看我?”被那双大眼瞪得很莫名,他长腿一跨,迈近她。 周丹转身看了看身后有些老旧的建筑。 “我到了。” “是啊,你到了。”他微抬面庞,看着尚未透出光线的三楼。 “那你该走了。”她回首,睨着眼前那似乎还想停留的男子。 “你是在赶我离开?”敛下视线,他对上她目光。 “难道你想上去坐?” “有何不可?” 闻言,她愣了一下。 “你没别的事可做了?” “当然有。”他答得干脆,看了眼腕表后,道:“时间好像真的不大够,下次再来拜访好了,你先上楼吧。” 下、下次?他对她这般热络到底为哪桩? “又这样看我?有什么不对吗?”他双手抱臂,倾身靠近她困惑的面容。 “你为什么要这样?”他看起来分明不认得她是那夜主动缠上他的女子,她也没倾国倾城之貌能让他对她迷恋,但为何他的举止总是带着让她难以猜透的动机? “怎样?” “你特地买药膏给我,又传那些纸条,现在我已经履行完我赌输的条件了,你还打算下次再过来?”她偏头看他。 “严格说来,我们是不大熟的同学而已,你做这些事情,究竟有什么目的?” “确实是不大熟的同学而已”他摩挲着下颚,看似沉吟,而那双半敛的长眸深处,刷过她没察觉的怒气。好半晌,他才抬起长睫,像是释怀似的,眸底只剩温柔。 “原来我做了这么多,人家还不知道我的心意。” “什、什么?”他目光灼灼,她心一骤跳,竟有些期待他接下去的话。 他轻笑了声。 “不,没什么,大概是做得还不够。你快上去吧,我看你上楼进门后就离开,那些东西记得趁热吃。” 她看着他,好半响才开口:“我不知道今天这个赌有何意义,因为你并没占到什么便宜也没得到什么好处,表面上输的人是我,但你似乎也不是全盘皆赢。”话尽,她转身走入那栋老旧建筑。 表面上输的人是我,但你似乎也不是全盘皆赢。 反复思量她丢下的话,他笑了声。 他不是全盘皆赢可不是?早知道那晚与他温柔缠绵的对象就是她,偏又怕太直接的反应吓跑她,只好这样小心翼翼,一步一步靠近,诱她入网。 或许表面上看起来是他占了她便宜,但真要论起输赢,他其实输得彻底,也许是因为曾经有过亲密关系,所以喜怒哀乐种种情绪,似乎不再只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而是彼此紧紧相系,快乐伤悲似乎都掌控在对方手里。 欢喜着对方的欢喜,快乐着对方的快乐,哀伤着对方的哀伤很多事都不再简单纯粹了。 第八章 睨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在门后,他才抚着额,淡淡笑了声,带着点自嘲的意味。 “果真是自找的啊。” 周丹瞪着书桌上那本西洋音乐史,有些懊恼。 考虑了几秒,她戴上眼镜,抓了零钱包和钥匙,开门关门后,一口气直奔到楼了。 站在门口,她看着对街的男子。 自从上回让他知道她租屋处后,他果真又来“拜访”而且几乎是每个晚上的这个时间前后,就能见到他倚在车门旁,等她下来。 他很奇怪,在校园遇上时,从不提起这件事,但每个晚上他都会不请自来,一副他理所当然该出现在那里的态度。 她不知道他是从哪问到她的手机号码,头几次,总是他人尚未到楼下,她的手机便先响铃,他会在电话中告知她他人就在对街楼下,她若不出现,他就会一直站在那,直到她现身。 而最近几次,他更嚣张了,竟然连电话也不拨,直接按车喇叭,所幸他还算有品,只会轻轻呜了声,让她知道他到了,却又不打扰到左邻右舍。 其实他的“拜访”很简单,只是要她和他一道去用晚饭,若问他为什么非要她陪不可,他只会笑了笑,淡淡回应:“一起吃顿饭而已,何必想这么多?” 他那样的回应,着实奸诈,因为她毫无反驳余地,就如他所说,只是一起吃饭填饱肚子而已,她根本没有理由拒绝他的邀约。 “今天动作真快。”见她走近,郭书齐仍倚着车门看她。 “我可不想再度听见我的名字被大声喊出来。”她睨了他一眼,绕过车头,往副驾驶座走去。 他愣了下,而后朗笑了声。 是,昨晚她不愿出来,让他苦等许久,最后他耍了点手段,就站在现在这个位子对着她房间窗户大唤她的名,不出一分钟,就见她绷着一张冷凛的脸容,怒气冲冲地奔下楼。 他手段确实有些恶劣,但也不能怪他,她若乖乖下楼,他不至出此下下策。 “所以你为了昨晚那件事还在生气?”上车,他偏过面庞,目光灼灼盯着她的侧颜。 周丹看着自己搁于腿上的十指,沉默不语,好半晌,在一个轻声叹息后,她抬睫看他。 “对于生气这件事我并不热衷,我只是一直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最近每个晚上,我都要来找你一起去吃饭?”光线不明朗的车内,他墨瞳邃亮得像是冰晶。 “别再用“只是吃顿饭,何必想太多”来当理由,我没办法反驳你这句话,但也无法认同。”她别开眼,不看他那双电力十足的眼。 不否认,她确实对他存有留恋,也许是因为他是她此生最亲密的男人,可是知道他早有恋人后,她便吉诫自己,别再回首那一夜,她如此拼命想逃开,他却硬是要闯入她的生活,再这样下去,会是怎样的一出闹剧? 郭书齐沉吟半晌,徐声问:“和你吃饭,一定要有正当理由?” “不是。”她调转目光,回到他似是有些沉郁的面庞。 “而是你为什么不找你女朋友陪你,偏是我?不管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你很介意我有女朋友这件事?”他目光沉沉,带着探究。 被说中心事,周丹竟觉有些难堪。 “你有没有女朋友根本不关我的事,只是你常与我在一块,不怕被误会?你女朋友又作何感想?” 他收回对她的凝望,沉默良久后才掀了掀薄唇。 “今天晚上,能不能不谈我女朋友?” “为什么不?”吵架了,所以来找她? 他侧过面庞看她。 “并不是每个有女朋友的男人,都会时时刻刻把女朋友挂在嘴边,甚至有时候,也会有不想让女朋友知道的事情,偶尔,男人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倾诉的朋友而已,而这种朋友,女朋友未必就能兼任。” 他笑叹了声,又道:“怎么说我们总还是同学,你陪同学吃顿饭,不行吗?” 周丹看着他,带着研究,他那双邃亮的瞳眸不知怎么着,仿佛多了分忧郁,而那样透着沉郁的黑眸教她于心不忍。 她不说话了,逄自撇过头,看着车窗外。 郭书齐看她一眼,明白她是默许了。 他发动了引擎。 巴洛克复合式餐饮。 周丹首先注意到的是店名,她想若不是店内装潢走巴洛克风,那便是老板是个热爱艺术之人。 果然!罢踏入店里,便看见墙上挂了把萨克斯风,前头舞台还有人弹奏钢琴。 老板一定是个爱乐人士! 才一落坐,服务生便靠向坐在她对面的他“今天这么早?” “晚餐还没吃,所以早一点过来,这是我同学。”郭书齐为彼此介绍。 “他是我同事。” 周丹礼貌性颔首致意后,见郭书齐向他同事说了什么,不多久,就见他同事送来两份套餐、两杯饮料。 他像是真饿了,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这家店平时提供餐饮,晚上九点过后才开始有驻唱,和一般pub不同的是,这里纯唱歌,没有舞池、出不会有主持人带动气氛,更不会有扰人的电音音乐。”他看她一眼。 “如果晚上没地方去,又不想待在住处,可以来这里听歌,这里进出的客人较单纯,不会有那种别有意图的搭讪,你就算一个人过来也可以安心。” “你在这里上班?”感觉他似乎刻意强调着这里和pub的不同。 “嗯,在这里驻唱,十一点开始。”放下餐具,拿纸巾拭了拭嘴角。 “不过一星期只有三和五是在这里,一、二、四在park21;park21出入的就杂了点,你要想听歌,来这里就好,别去park21。” 周丹应了声,悄悄别下眼,埋首于食物,她知道他说的park21,那是她与他相遇的地方。 话题似乎就此打住,彼此间只剩下杯盘的轻触声,一直到前头的现场爸琴演奏结束,换上轻音乐开始。 “茉莉的记忆有部分是不完整的。”郭书齐突然出声。 “啊?”周丹不明所以,怔了怔。 “她的男朋友并不是我。”他又道“她的男朋友”她一头雾水。不是他那又是谁? “夏国正这名字你认识吗?” 夏国正?她想了想。 “你说的是那位很有名的钢琴教授?” 他微一点头。 “夏老师是茉莉的父亲,也是我爸妈多年的好友,国中时,我爸妈在一场事故中意外身亡,那时我尚未成年,是夏老师收留了我,我住在夏家很多年,长时间的相处下来,和茉莉的感情也早就如同亲兄妹。”他眨了下长眸,继续说:“茉莉的男朋友是我高中同学,为了那段感情,茉莉付出很多代价,包括后来的心因性失忆。” “失、失忆?”周丹瞪大美眸,意外听见这些。 “对,就是失忆。”他沉沉一叹,不难发现语气中的不舍。 “因为一个意外,她忘了她的男朋友,她任何事都清楚,偏偏就是与她男朋友有关的事全数遗忘。 “只忘记她的男朋友?”周丹难以置信。 “是,就是所请的心因性失忆,根据医师的说法,这种失忆大部分会好,但何时恢复没个准,也有可能不会好。”他长指抹了下杯身,融冰在杯身上冒出一层水气,他的指尖一划,水气成珠滑下一道线。 “就是人家说的选择性失忆症?” “心因性失忆和选择性失忆的病因相不相同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茉莉的记忆并不是完整的。”他见她面前那杯饮品迟迟未动,遂探手拿了过来,拿了柠檬片挤了几滴计液滴进杯里。 “这是这里的招牌,就叫“巴洛克”算酒精饮料,但浓度很低,许多女生来这里都爱点这个,你试试。 杯子推回她面前,他又接续说:“茉莉的男朋友是个相当有魅力的男生,成绩优秀,小提琴拉得更是好,我和他高中同班三年,看多了女同学迷恋他,甚至为他争风吃醋的例子,我提醒过茉莉,不过感情就是这样,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似乎没法控制,关于这点,你说是不是?”他眸光一转,直勾勾看住她,曈底辐射灼灼热意。 周丹被那样的眼神看得心突跳,连忙啜口饮料好掩饰心头那微微的慌乱。 “大概、大概是吧。” “她虽然如愿和她男朋友在一起,但也招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像是她男朋友的其他爱慕者会找她的麻烦、言语苛薄、甚至是欺侮,茉莉善良,有委屈也从来不提,只是压抑自己,这样的她,如何能在情爱中获得幸福?” 还以为那种什么失忆症的东西只会在连续剧洒狗血时出现,料不到原来现实生活之中也真有如此情况,听着别人的故事,也许感觉新鲜,却也难免为这样的女子心疼。 若非亲耳听见,她真看不出夏茉莉那般良善美丽的女子,竟失去了部分记忆,还极可能是最重要的一段。 见她听得专注,他继续未完的话。 “大概是爱得太辛苦,茉莉才会在一次意外跌落阶梯时,遗失了她和她男朋友的那一段记忆。”故事告一段落,郭书齐停顿了下来。 挤了几滴柠檬计,他一口气喝完杯内液体,然后把玩着破璃杯,杯里未融尽的碎冰轻撞着杯身,击出清脆的声响。 周丹有些急了,之后呢?之后为什么夏茉莉会成为他的女友? 她发现自己竟迫切想知道这一部分。 “周丹。”郭书齐突地放下杯子,神态严谨,像是准备相她谈论一件极重要的事情似的。 “啊?” “别人若对你有恩,当你有机会报恩时,你回不回报?”他问。 话题陡然转移,周丹有几秒钟的怔愣后,才答:“有机会,我当然会回报对方曾给予我的恩惠。” 他笑了笑,很温朗放心的笑容,像是满意她的回答。 “我也一样。有恩,当然该报,我想这是人之常情。”话尽笑容也敛下,他只是沉沉望住她,像有话要说,又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才恰当。 被看得有些古怪,再细想方才所有对话内容,她镜片后那双美目倏地睁大。 “你、你——”她好像明白他接下去会说什么了。 看着她瞪大那双圆眸,他笑得眸底生辉,眉目柔软,连心也软了,那是一种心意相通的感觉,他知道她知道他想说什么,而这样的感觉让他胸口发烫,像沙漠中的旅人,终找到水源般,不必再跋涉千里。 第九章 “老师心疼茉莉,担心她再为爱情所苦,所以”他顿了下,思量片刻后,终是道出:“所以他把茉莉交给我,希望我能好好爱护她。” 虽预料到他的说词,周丹仍是想知道得更详尽一些。 “意思是,她爸爸认为你是个不错的人选,所以自己替女儿决定了共度下半辈子的对象?” 他下颚一点。 “可以这么说,夏老师编了一套说词,让茉莉相信我就是她男朋友,也是以后的结婚对象。” “而你为了还恩情,所以答应了?”失忆、报恩,她觉得她像在看一出可笑的肥皂剧。 “是啊。”他笑了声,长指滑过眉骨。 “当时答应老师,是念在他待我如亲生儿子,加上茉莉确实是个得人疼的女生,我便答应了。 那时候以为就算当时两人没有爱情,往后还是能慢慢培养,没想到我和她之间迟迟发展不出热情。”真是糟糕得很啊!周丹闻言,淡淡垂眸,几度欲言,又不知该说什么,毕竟那是他和夏家的事。 然而,他为何要对她说这些?她捧着杯子,一口一口啜着饮品,臆测他的心思。 蓦地,一名男子走过来拍了下郭书齐的肩头,轻道:“该上场了。” 男子温雅斯文,像个书生,他散发的气质似乎较郭书齐来得成熟一些,她仔细一看,是方才在台前演奏钢琴的男子。 “周丹,这是我们这个乐团的键盘手,孙裴亚,他年长我几岁,你可以称呼他孙大哥。”郭书齐侧颜看她,为她介绍对方,他的生活圏,该让她了解,这是追求她最基本的诚意。 “演出时间到了,今晚我只唱一个小时,你在这等我,我工作完就送你回去。” 不待她回应,他退开椅子,转身就要走,脚步踏出前,像是想起什么,他又回过身子。 “虽然这是低酒精的饮料,但也别喝太大口。” 大掌一探,覆上她的杯口,深深看她一眼后,他低道:“慢慢喝就好,记得待在这等我,别走。” 他转身,潇洒地站上了他的舞台。 当钢琴为主干的前奏响起,在场臂众屏息,淡雅男子的长指在琴键上走过几个优美的分散和弦后,堆叠出绵密细腻的温柔声线,男子专注的面庞在灯光下显得迷离而不切实际,俊逸风采让台下女性观众深深着迷。 在一片浪漫琴声中,郭书齐略带佣懒的低吟声线缓缓融进。 他唱的是celinedion的hurrender。 握着麦克风,他眸底流溢的辉芒深邃而温柔,直勾勾看着她,毫不避讳,他的嗓音犹如celinedion那般,清亮也深沉,他的歌声情深又内敛,他情绪的铺陈和收放的功力无可挑副,将整个氛围营造得很迷幻。 偶尔音乐走到激昂深处,他会偏过俊俏面庞看向身后的键盘手,前额浏海便随之翻飞再落,那样的他性感到无可救药。 和键盘手一个默契的眼神后,郭书齐将视线调转回前方观力中,重新寻到周丹的,然后紧紧不放。 她像被卷入他眼底的深色漩涡般,离不开他多情的眼 他真挚的歌声令人心动也心痛,一如他带给她的情感,同样让她心动,亦是同样心痛。 车子熄了火,拉上手刹车,他侧目看着副驾驶座那已然睡熟的女子。 酒量还真差啊,浓度不到35%,她也能醺醺然?他在巴洛克驻唱也好一段时间了,还没见过哪个客人喝了一杯招牌就醉的,独独她一个。 这样差劲的酒量,她也敢独自一人去?买醉?那夜若不是恰好碰上他驻唱的日子而遇上他,她会躺在哪个男人的身旁?而那男人又会怎样对她?想起他们是因为她喝醉而有交集,他似乎又得认同她的坏酒量。 真是矛盾得要命! 莫可奈何又带着满心宠溺地笑了声。 “以后,不再让你喝酒,除非我在场。” 他倾近她,轻捏了捏她尖瘦的下巴。 说她瘦,但指尖下的触感仍是极好,女生身体的奥妙大概就在于此,柔软、滑嫩、白晳,怎么触碰感觉都是美好。 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徐缓向上,划过她嘴唇、走过她面颊,指腹滑到了她眉骨。看着她鼻梁上那副黑胶粗框眼镜,很难想象那平凡的镜面后是双美丽澄明的水汪汪大眼。 第一、二次见她,她没戴这副眼镜,倒是顶了头有些夸张的假发造型;之后再遇上她,她不戴假发,她的乌丝柔顺黑亮,宛若黑缎般,但那副眼镜却掩藏了部分属于她的美丽。 认真想来,他见过她不戴眼镜但顶着假发的模样,却没看过她蓄着真发、设有眼镜掩藏那双美眸的最纯粹的样子。 他想了想,手指轻悄悄握住镜架,将那副大眼镜取了下来。 喟叹了声,他目光灼热,来回扫过她五官线条。看,像这样没有彩妆、没有假发、没有多余装饰物、没有黑胶粗框大眼镜遮掩的这张脸,多赏心悦目。 大家都说茉莉美丽,这点他从不否认,可是真要计较起来,周丹这女生对他而言,是更具魅力,这便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是吧? 情人?他眉目温柔,深深凝睨面前这张睡颜。 他私心当她是他的情人,那么她呢?她到底将他定位在哪种关系上? 长指拂开她颊面发丝,在她唇线上反复来回,他悄悄享受着只有两人的静谧空间。 蓦地,车窗被敲了几下,他怔了两秒,侧目一看,在看见对方的衣物时,他暗叫不妙,然后坐正了身子。 对方持续敲着车窗,声音透进车内。 “喂,车窗开一下!开一下!快!” 郭书齐暗咒了声,降下驾驶座旁的车窗,换上笑脸。 “有什么问题吗?” “这么晚了还待在车里干什么?”身着制服的巡逻员警弯着身子,透过敞开的车窗看进车内,在发现副驾驶座的周丹时,表情略有嗳味。 “约会哦?”“不,我只是送她回家。”郭书齐看了眼副驾驶座,周丹不知何时已清醒,正瞪着惺忪大眼,略显困惑地看他。 “只是送小姐回家?那需要送到一直待在车上吗?”员警朝他摊开手心。 “身分证、行照驾照麻烦借看一下。” 郭书齐闻言,找出证件,一一递上。 “还这么年轻啊?”员警看了看证件照片,叹口气。 “现在年轻人真好命,几岁而已就开着车到处趴趴走。” 归还身份证后,又道:“虽然满十八岁了,但也不要在外面乱来啊,我知道景气不好,大家都在省钱,想办事又不肯花钱进旅涫的情侣到处都是,随随便便在公园、停车场就开始做起爱做的事来。 老实说,我可是很讨厌处理这种事,要看到一些姿势奇奇怪怪有碍市容的多脚兽,又要检査那些随便丢弃的卫生纸团,那可是会带衰的,你们有公德心一点,千万不要给我学那个什么车震,就在这里办起事来,了不了解?” 被莫名叨念一番,又是这般让人脸红心跳的内容,饶是郭书齐这样的男子也难掩尴尬,他轻咳了声,笑笑开口:“警察先生,我真的只是送我同学回家而已,您别想太多,我很有公德心,那种“有碍市容”的事情,我们不会做,您放心!” 员警将证件全数归还给郭书齐,方脸探近车窗,看着周丹。 “小姐的身份证件呢?麻烦借看一下。” 周丹似乎已完全清醒,她眯了眯眼,翻找着皮夹,递出身份证。 “哦?你也满十八了喔?两个应该都还是大学生吧?大学生是正该玩的年纪,不过要适可而止,不要玩到三更半夜还在外头游荡。” 员警看了看证件后,随即归还。 “好啦好啦,你们早点回家休息,不要再在这里逗留。”员警摆摆手,就要离开,谁知转身后又回过头来,方脸又从车窗探进。 “嘿,小子,其实要办事也不是不可以,前面大马路右转一百公尺处,有家汽车旅涫,带去那里合情合理又合法,了不了解?” 郭书齐尴尬地笑了声。 “谢谢、谢谢,警察先生辛苦了。”直到员警背影逐渐远去,他才升起车窗,莫可奈何一笑。 “真的是哕嗦啊。” “为什么会有警察?”周丹问。 “应该是巡逻的,大概是看我停在这里停了有段时间车子又没熄火,所以靠过来看看。”所以那员警的行为也算合理。 “你在这里停很久了吗?”她眯眸看了看周遭,感觉不大对。 “半小时有吧?”他侧目看她。 “你睡得很熟,突然叫醒你似乎有点残忍。” “我睡很久了?” “应该说你醉了。”他微微一笑。 “醉了啊”她忽地想起上回喝醉的自己,心一骤跳。 “我、我有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吗?” 他沉沉看住她,半晌,才意有所指,淡淡说道:“你今天很乖,只是睡着而已。” 她放心笑了笑,似乎没听出他刻意强调时间。 “那就好。” “你酒量,好像很不好。”他眼眸依旧定在她面容上,语带探究。 “是啊,是真的不好。”她笑得不好意思。 “所以,以后别在别人面前喝酒,万一又醉了,不大好。” “我并不当喝酒,有记忆以来,才喝过两次酒而已,而且两次都是遇上——” 你,她睁大眼眸,陡地住口,发现自己差点说漏了什么,忙咬住下唇。 “嗯?”他诱导着。 “都是遇上什么?” 她看他,眼神有些慌忙。 “噢不,没什么。”她摆摆手,勉强笑了声后,她一边用手指顺顺发丝,一边又道:“我也该回去了。”手指滑过额际时,她愣了一秒钟,十指覆上双眸确认后,陡地一惊。 “眼镜?”她摸摸面颊,随即低首翻找着包包。 “我的眼镜呢?刚刚明明戴着的”难怪方才会觉得奇怪,感觉视线有些朦胧,原来是眼镜不见了。 “这里。”他看着她的慌乱,递出那副黑胶粗框眼镜。 忙碌的十指一顿,周丹缓缓侧颜,在看见他掌心上的眼镜时,拿不迟疑一把抢过,然后戴上。 “抱歉,我想你戴着它睡一定不舒服,所以把它拿了下来。” 第十章 “你——”闻言,她瞪着他,半是懊恼自己酒量差,半是害怕她没戴眼镜的面容教他看出她便是那夜与他一夜缠绵的对象,她原本就有近视,只是与他有过一夜情后,她刻意地不戴隐形眼镜,换上有框眼镜,就怕某日遇上他,没想到她还真的遇上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擅作主张?你别以为我跟你出去吃过几次饭,就能随便动我的东西。和你出去吃饭也不是我愿意的,你这样半强迫的方式,我其实很讨厌,现在又这样趁我睡着拿走我的眼镜,让我感觉很差劲,同班同学就能这样随性到不顾我的想法吗?” 说到最后,她竟是红了眼眶。 分明是自己想与他划清界线,不想让他认出她,就怕他看不起她那夜的放纵轻浮,可偏偏没办法完全割舍的也是她,明明爱情伤她,她却又似乎渴望从这个有女朋友的男人身上得到安慰,关于自己这样矛盾又反复的心境,她抗拒又害怕。 郭书齐愕然周丹突生的怒气,不过是拿下眼镜而已,需要如此大做文章,这样骂他?但见着她水花花的眼眸时,那眸底的脆弱和悲伤又教他心软,他喟叹,道了歉。 “很抱歉,让你感觉这么差是我不对,不过我没有任何想侵犯你意愿的意思,只是见你睡得熟,拿下眼镜应该会更舒服。”她的发丝有些凌乱,模样看来可怜兮兮,他情难自己地探指顺了顺她长发,眉眸语气满是温柔。 “你不要哭,如果我这样跑来找你一道吃饭,让你很困扰的话,我不来就是了。” 他没发火?她这样吼他,他竟还如此温柔?那张柔润的菱唇开合几次,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是看着他。 “进去吧,我在这里看你进门后就走。”他笑了声,开了中控锁。 她有些愧疚,对于自己的脾气,但又能说什么? 看他一眼后,她下车离开。 一个钟头到了,周丹收拾好自己的琴谱,交代学生这星期练习范围,并和热情的家长寒暄几句后,她点点头,走出对方家。 时间是晚间八点,她晚餐还没吃,在夜色中低头步行,她想着该顺便带什么回去当晚餐? 经过一家面店,她想了想,走进去带了一碗肉羹饭,她喜欢带点汤汁的饭,肉羹饭有汤汁又便宜,很适合她的需求。 走过两条街道,住处就在前面,在踏入老公寓大门之前,有人出声唤了她。 “周丹。”声嗓微哑,郭书齐像压抑着什么情绪。 闻声,周丹背脊明显一僵。 一个星期不见、连在学校也遇不上的人,现在就在她身后? 上次他说了她要是不喜欢他来找她一道去用晚饭,他就不出现,而他也真的履行他的话,再没来找过她。 那他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为什么? “周丹?”她不应声,他又唤。 她缓缓转过身躯,见着他那张面庞时,她心突跳了下。 他身后有盏路灯,那鹅黄色的灯光不规则地落在他黑发上、他宽肩上,却映不到他俊俏的脸庞,可他那双深邃的长眸在见着她时,有光点浮啊荡荡,像稍纵即逝的萤火虫辉芒般,美丽璀灿,神秘荒凉。 这样的他,有些高深莫测,她看不出他情绪好坏,猜不到他的用意,只能眼睁睁看他。 他穿着少扣了两颗扣子的直条纹衬衫,长袖往上翻折,衣下摆未扎,随性中又多了点他独有的落拓气质,很普通的衬衫,他却能穿得如此有型,迷人得教她心醉又心碎。 明明很想见到他,而今见了,却又因为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心理因素,对他只能防备,这思念啊,可真是磨人又说不透。 “还没吃?”郭书齐看了看她手中的提袋,语调竟有些苍凉。 周丹点头,而又困惑着,她轻蹙眉心看着他,他身上有酒味,是喝了酒?还是驻唱时染上的? “一个星期没来找你,你有没有想念过和我一道用餐的画面?会不会期待看见我的车子、看见我的人?”他一步一步上前,和她的距离只剩几公分。 “不过看起来,你应该过得还不错。”看了看她的提袋,他笑了声。 不!才不是那样!他不来的这几日,她时时望向窗外,希冀着能看见他,可一方面又懊恼着自己,不要他来的是她,想看见他的也是她,她矛盾到心烦意乱。 这些,他根本不知道,他怎么能自以为是,认为她过得不错?又怎么能对她说这些话?有女朋友的是他,来撩拨她的也是他,她都尽量把关系降到最单纯了,他还想怎么样? 他单手滑入裤袋,一手抬起她下颁。 “你大概不知道,我这人其实很固执,认定了一样事物,就是那样了,要我改变很难,当然,也包括人和感情在内,认定是了,就不放手。”他眼眸含笑,瞳仁底似乎烁着什么辉芒,有些古怪。 她瞪视他,思量着他话中含意“什么意思?”片刻,她问。 “你问我什么意思?你是当真不懂?还是装傻?”他松开她下颔,手跟着也滑入裤袋,低头注视着地面,几秒钟后他抬起面庞“真的是很糟糕啊,我所做的事情原来不具任何意义吗?” “你到底、到底想做什么?”她退了一步。 “如果只是想要发酒疯,恕我不奉陪!” 郭书齐眯了眯眼,眸光森冷地睐向她。 “你认为我发酒疯?” 上前一步,逼视她。 “我是喝了点酒,但意识很清楚,知道自己现在面对的女人名叫周丹,是一个无心无情的女人。”他俯视她,眼底有着伤痛。 他为了什么来到这里?她竟这样说他? 周丹瞪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你凭什么这样指责我?凭什么对我说这样的话?你身边明明就有女朋友,还敢在这里对另一名女子说这些!”说得好像她对他多无情,可他们之间明明什么也不是。 “我凭什么?”他冷哼了声,捏住她下巴,几乎是咬牙地开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问我凭什么?就凭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就凭我喜欢你,这些理由够不够?周丹,你还要继续假装我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同学关系吗?” “你——”她傻住,原来他早认出她来了? 细想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从他拿软膏给她、从他说要和她打赌、从他对她解释他和夏茉莉的关系这一切的一切,其实早说明了他对她这般特别的背后原因并不单纯。 她还以为她掩藏得很好,原来他从头到尾都在看着她演戏?一种被掲穿什么的羞耻感让她落了泪,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她主动找上他寻求一夜缠绵,所以他看不起她的放纵行为,故意这样撩拨她、作弄她吗?他凭什么说喜欢她? “这样耍我,让你觉得很有趣吗?如果是的话,你达到目的了,能不能请你放开我?”珠泪涟涟,她委屈得像个无辜的孩童。 “我耍你?”见她双眸水花花,他心疼不已,却又怒恼她的话语,捏住她下巴的力道重了些,直到她畏疼地缩了缩肩,他才松手。 “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将这一切说成是我耍你?” “难道不是吗?你分明有个夏茉莉了,还大言不惭说你喜欢我?” “你知道我和她的情况不是大家表面上看到的那样,你也知道我对她只有兄妹情谊,没有男女间的火花。” “但她毕竟是你女朋友!”女朋友只是三个字,但却是意义非凡,就算他真喜欢她,她能是他的女朋友吗? 郭书齐无法反驳她的话,她说的是事实,可这一星期来他想得很透澈,他想要的女人是周丹,尽管他答应了夏老师要好好照护茉莉,但关于周丹,他无法轻易放手。 “如果我认识你在先,我不会答应夏老师当时的交付,即使这已经是事实了,我还是必须承认——”他喟叹,长指抹掉她眼泪。 “周丹,我喜欢你。” 那双多情的长眸,盘据着温柔,她几乎就要相信他是真的喜欢她了,可转念一想,他对她的喜欢从何而来? “身边的乖女孩你不爱,偏喜欢上一夜情的对象,这么荒唐的事,你要我如何相信?”周丹忽地笑了声,有些嘲弄的态度。 “你们男人遇上一夜情时,不都希望事后对方别相缠,怎么你却偏要与众不同?” “这不就证明我是真喜爱你?”找到了有力的证明,他忽地扬唇笑着,深情缱蜷的。 “你——”她语塞,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周丹,也许我们认识的情况较为特殊,但我无法否认,你对我确实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如果那夜之后,我们再没碰面,或许我真的会陪着茉莉到老,但我们遇见了、认识了,这样的缘分教我如何对你无动于衷?”他望入她仍有泪花攀眶的美眸,重下她的眼镜,长指一揩,揩去她的伤心。 “那个晚上,你很悲伤,就像现在这样,我见了难过,心一软,才会有之后的事发生,我想,我应该是那时候就对你动心了,才会时常想起你这双泪眼。”他笑着,好像对于能够喜欢她,是件再美妙不过的事,那样的微笑,让她心跳微微快了。 他说得如此诚恳、如此多情,是真心喜欢她?但为何不一开始就认出她,非要绕这么一大圏? “为什么要当作不认识我?”忍不住,她问了。 “如果我见到你时这么说:“嘿,你不就是那晚和我上床的女人?”你会承认吗?女孩子面皮总是薄了点,我不能不顾虑,而你看来也没打算认出我,我想你除了不好意思外,也因为那是一夜情,所以你认为没有必要继续往来,是吧?” 周丹眼睫眨了眨,意外他细腻的心思。那么,他不是要着她玩了? “我配合你,不说破那夜的关系,却又不满于只是同学关系,所以急着走进你的生活,你不开心,我也不强迫,就顺遂你意不出现在你面前,我给自己一个星期的期限,不找你、不见你,看看自己能忍受到什么程度,想不到极限就真的是一个星期,我没办法一直不见你,所以又来了。”他双掌捧她的面容,低低一叹,问道:“周丹,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第十一章 她扬睫看他,有些甜蜜、有些难以相信,她迟疑着、犹豫着该不该让他知道,她其实很在意他。爱啊,总是美丽得让人期待,又害怕喜花一现灼伤害,她与学长因性而分开,她却与他因性而亲密,说来真荒谬。 喜不喜欢他?喜欢,她很喜欢,只是这次,爱神会不会特别眷顾她? 她渴望爱,又害怕。 “不回答,嗯?”见她迟迟不回应,他心发凉,却又不愿就这样放开她,怅然一叹,他宽额抵住她的,很亲密的姿态。 “那我就当作你不喜欢我,所以从这刻开始,我加倍努力展现我对你的诚意,你给个机会,别再拒绝我,这样好不好?” 那长眸中穿荡的温柔波光似流金,有着把人心弦的情意,缠绵得教她不心动也难,他说他喜欢她,她对他亦是情意深,那为何不答应他? 她淡淡垂眸,视线对上他宽厚胸口,她忆起那次在他怀中醒来的美好,下意识的,她倾前,小脸贴上他前胸;她听见他的心跳声、她感受他健硕的肌理,有种酸酸又甜甜的幸福感在她胸口漫开,喟叹一声,她不得不承认她根本不想离开这副温暧胸膛。 她孤单,需要人陪;她寂真,很需要爱,既然有人要爱她,那她犹豫什么?最多、最多就是再被甩一次而已。至少眼前这男人,不像学长,用性衡量男女间的关系。 “周丹,别不说话。”郭书齐垂眸,睨着她发心。她这样靠着他,让他惊喜?但却又沉默地不应他,他该如何解读她这样看似亲密又疏离的态度?“你等等还有事吗?”咬了咬唇,她讷讷开口。 他微愣,讶然她这一问。 “原本“巴洛克”有班,但是喝了点酒,声音似乎不大妙,所以找人代了。” “你为什么要喝酒?”她困惑抬脸,退离他胸口。 他笑了声。 “喝酒壮胆啊,被你拒绝过,这里受了伤,所以再上门找你是很需要勇气的。”他右掌握拳槌了左胸一记。 被他那令人发噱的动作惹笑,那张冷凝许久的丽颜终于不再紧绷,她笑得有些腼腆、有些害羞、有些尴尬,脸颊绯红一片。 “怎么啦?这样问?”见她态度软化,他语调轻松不少。 “啊?”她扬睫望他,皮肤下血液急速奔流,让已是红润润的腮畔,更见娇艳,像盛夏红玫瑰“如果、如果说,你没事的话,就——”她垂敛美眸,咬住下唇,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惹人爱怜。 “就怎么样?”他微偏面庞,想看她低垂的面容,她却将脸埋得愈低。 深吸一口气。 “就留下来过夜吧。”热着脸,一口气说完。 闻言,郭书齐愣了几秒,他看着那低到不能再低的脑袋瓜。 “你你知道你说了什么吗?” 她抬颜,那双大眼迷蒙中透着认真。 “你不要吗?” “你知道一个女生开口要男生留下来过夜的意义?”他的眼,墨邃恤深海,探不着底,有什么光点在深处跃动着。 他期待,又难以相信。 “我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迎视他深沉的注目。 他微点头,薄唇忽而勾扬一弯浅浅弧度“我可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第一饮见面就有了亲密关系,他不认为留在她住处过夜,他有把握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毕竟她是他除了茉莉以外,唯一想要呵护疼惜的女子。 他更清楚明白,他对茉莉的情感是亲情,可对周丹却有莫名的思念、欲念、执念,每回想起那晚她伤心欲绝的面容和泪眼,他总忍不住想要给她爱,满满的爱,然后想见她欢喜、见她愉悦,他这样的心境,也许是构成爱情的元素。 “我知道你和坐怀不乱这四字沾不上边,第一次见面时就领教过了。”不多细想,道出自己的想法,才想起这样的话语很暧昧,她轻咬下唇,绋色淡了些的双腮又再度加深。 他闻言,怔怔然,片刻,快慰的笑意蹦出喉间,这笑,化解了她的尴尬,也浩弥了一星期前的不愉快。 那一弯笑,竟如文火,煨得她心热且暧。他那欢畅的笑意可是因为她? 她就这样直勾勾看着他,心头蜜沁沁、甜滋滋,直到他察觉她专注的凝视。 缓缓敛了笑,他望入她眼底。 就是这双美丽又哀伤的眼啊,总教他心疼得放不下 他探出拇指,抚过她的下眼睑,下滑到她柔润的下巴,略轻抬。盯着那瑰色软唇,他眼色渐深浓,像大雾迷漫的黑森林,旋即,薄唇精准落下,覆上了他想念的柔软。 她愕然他突然的索吻,菱唇微张,却教他找到机会深入她芳腔。 有些霸气的,像索讨一星期不见的代价似的,这吻很深、很重,毫无保留,倾尽所有热情,反复辗转厮磨着她的娇唇。 他的气息深深侵入她胸肺,带着酒香,她微醺了,双手再难有矜持,攀爬勾住他颈项,朝自己贴近。 她的眼镜自他手中掉了,她手中提着的晚餐也掉了,除此之外,地面上还有一对缱绻交缠的影子。 “早上想吃什么?”她好梦正甜,男人毛手毛脚欺上她,在她耳畔呵气,她怕痒得很,薄被往上一拉,覆住头脸。 恶质的男人钻入被里,狼嘴在她线条美好的颈项上用力吸吮,她缩了缩肩,翻过身以背示“狼” “这么好睡,嗯?”这姿势倒好,顺遂他心意,左掌覆上她**的巧肩,微微低首,薄唇一张,恰恰好将她软嫩的耳垂含入。 男人暧热气息侵袭她颈背,混着牙膏的清凉和刮胡泡淡淡的气味,她敏感地颤了下身躯,颈背上已是起了一片小绊痞。 长眸盯着那片肌肤,笑了声“都已经被我闹成这样了,还不回答我?就这么贪睡?”坏坏的指头沿着美颈,往下滑去,仿佛知道那儿有甜美丰硕的果实等着有心人摘采。 周丹无奈,叹口气,翻转过身来,那双水汪汪的大眼未全张,脸容似醒似睡,憨憨的可爱模样教他忍不住先往她微翘的菱唇偷一记香,料想不到她瞪大美目紧抿着唇,像见着外星生物般看着他,完全清醒的模样。 “一张开眼就先瞪我?”他眯了眯眼。 “我没刷牙,这样你也亲?”模糊沙哑的声音从小姐指缝间钻出。 “为什么不能亲?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说着说着,健硕热烫的身躯又欺近她。 她惊呼了声,不住往后退,直到差点滚下床时,男人及时一掌捞回她,顺势拥人怀里,紧紧抱住。 “想逃哪去?”男人低低笑了声,声嗓迷人,故意在她耳畔说道:“你看,还不是又回到我怀里?”得意得很。 她叹口气,放弃挣扎,乖顺地牢牢抱住他腰身,面颊贴上他左胸膛,那儿有他沉笃稳重的心跳,是这些日子伴她入眠的优美旋律。 “想吃什么?”抚顺她微乱的长发“不会又是烧饼吧?” “你明知故问嘛”语音拖得长长的,带点撒娇的抱怨。 这是他对她的体贴之一,知道她在西式早餐店打工,早腻了那些餐点,所以排休时,她习惯吃中式早餐,尤其爱烧饼,休假她会多补些眠,早餐一事就由他张罗,他深知她习惯,不用特别交代便能备好她的喜好。 扰她起来,他不过是好玩,她很清楚这点。 他朗笑了声,掌心抚上她怕痒的腰侧。 “吃烧饼也好,你最近比较有肉了,烧饼功不可没。” 周丹拍掉腰上那只魔手,在他怀里轻笑出声。 是啊,她确实胖了些,与他半同居也近两个学期,他将她照顾得很好,用甜蜜当水灌溉,用情爱当肥料滋养,要她不胖也难。 “那我出门了,你再睡一下。”方唇在她额上一印。 “小心一点。”她看着他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手心覆上仍有他唇上余温残留的额面,然后发起愣来。 他很温柔,很呵护她,对她有些霸气的,执着的,不过那是在人后,两人独处时;人前,他依旧是夏茉莉那温文儒雅的男朋友,他依旧与她生分疏离。 就像上学期,来了个转学生,叫江青凡,听他说起才知道那是茉莉的前男友,而为了不让江青凡亲近茉莉,他对茉莉是更温柔,几乎形影不离,她这个见不得光的情人,又能如何? 他说他在等待,等待夏茉莉遇到好对象时,甚至是等待夏茉莉那段斑驳的记忆恢复时,那么他便能心安理得放手,不用愧对收养他的夏老师,届时,他与她便不用再隐藏两人的关系。 她相信他的话,心甘情愿当他的秘密情人,毕竟他对她的好是无庸置疑的,可是最近,每当这样看着他转身离开她的房间时,总有落寞感受。 尤其最近在学校,他对茉莉的好和温柔让她看了好吃味。 为什么她就要等待?为什么她就只能躲躲藏藏的?为什么她不能高调谈爱?为什么她要和另个女子分享一个男人的关怀?为什么她只能站在远处偷偷看着俊朗的他展现风采?为什么茉莉不和江青凡继续在一起就好? 那么多那么多的为什么她得不到解答,只有无穷尽的怅然。 她其实很渴望能在大家面前和他公然牵手拥抱,深情互望,就像他对夏茉莉那般啊。 她是不是变贪心了?是不是在爱情上只要拥有了,便想要再拥有更多的对方,软土深掘似的,一直挖一直掏,非要他全部的疼爱和关怀不可? 明知他情非得已,明知他情有可原,却还是忍不住要偷偷埋怨。 只是想拥有爱,一份专属的、完整的爱,但为什么这样困难? 新学期刚开学,就有老师要报告,尽管埋怨声四起,仍是没得商量,身为班代的夏茉莉,需将报告收齐后交出。 “我还没做好,下星期交!”女同学说完,扭头就走。 “啊,等等。”夏茉莉轻唤。 “郁铃,这份报告现在就要交,没办法等到下星期,你都没准备吗?” “废话,有准备我何必下星期交?”被唤作郁铃的女同学转过身来。 “可是,老师等等上课就要了”夏茉莉语调轻缓。 “那不然你的借我啊,我拿去印一份就好。”李郁铃睨着她。 “啊?”夏茉莉为难的笑。 “这个恐怕不行耶,报告不可能一模一样啊。” “那就不要逼我交!”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蹦出这句。 “不是逼你,只是报告迟交,会影响期末成绩。”继续劝说。 “那你交了吗?”李郁铃反问。 “嗯,很早就完成了喔,很简单的一份报告。”夏茉莉笑得甜美。 第十二章 “是哦?那还真了不起。”冷哼一声,见到从外头踏进教室的郭书齐,有意找麻烦似的,又扬声问道:“那你男朋友交了没?” 愣了一下,夏茉莉笑得心虚“还没。” “呦,男朋友你怎么不去催,偏来催我,你和我有仇啊?” “不。”揺揺螓首。 “我只是——” “茉莉,怎么了吗?”郭书齐走近,低声问道。 “没事。”她笑了笑。 “怎么会设事?你就老实告诉你男朋友,说我刁难你就好了啊,班代!”刻意加重后头两字。 “茉莉是哪里惹到你,需要这样对她说话?”他才从洗手间回来,其实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何事,只是看不惯眼前这女同学的态度。 “对嘛,有男朋友就是不一样啊,可以让男朋友出来说话嘛。”李郁铃盘胸,冷哼了声。 “郁铃,你这样说就不对了。”看着这一切的周丹,站出来为夏茉莉说话。 “茉莉只是依老师的交代做事,没刁难谁。” 说来不可思议,她和夏茉莉后来成了交情不错的朋友,她时常因为早餐店的工作而迟到,夏茉莉总会贴心地将笔记借她,几次交谈下来,她才发现她和夏茉莉在个性上竟也愈来愈契合。 “没刁难吗?那为什么郭书齐的报告她不催?” “你怎么知道茉莉没催过我?”郭书齐出了声。 “你——”李郁铃瞪大双目,忽地笑了声。 “你如果知道你女朋友勾引别的男人,你还帮不帮她,啊?” “什么意思?”闻言,郭书齐眉心聚拢。 “什么意思?意思是夏茉莉上次在校门口见到我男朋友,对他抛媚眼,结果我男朋友现在一天到晚在我耳边念着要我介绍夏茉莉让他认识!”所以她看夏茉莉不顺眼,找碴是必然的。 “郁铃,我对你男朋友没印象。”夏茉莉想了想后,缓缓开口。 “怎么会没印象?上次他送我到校门口,你见到我们时明明就笑得很花痴。” 话落,附送一个鄙夷的眼神。 “我真的没印象”夏茉莉揺揺头,平白的指控让她有些受伤。 “郁铃,我想是你误会茉莉了,她对人一向都很良善,在校门口遇见你们,笑着和你们打声招呼也没什么不对。”周丹再次为好友说话。 “你看,她都说她对你男朋友没印象了。应该是你误会了她,有时候别太小心眼。” “关你什么事啊,周丹?”李郁铃将矛头转向周丹。 “你看看你,连个男朋友也没有,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我就算小心眼也好过你没男朋友可以小心眼啊,哈哈!” “你——”周丹闻言,身躯一僵,偷偷觑了眼郭书齐,原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就算什么都没说也该给她眼神,岂料他竟当作未听见似的,只管忙着安抚夏茉莉。 “我什么我?你看你看,你在这里帮人家出头,得到了什么?人家可是在那边甜甜蜜蜜的呢。”非要离间不成,女人的嫉妒心一发作,什么言行都有可能出现。 “”周丹看向那对轻靠在一块的男女,希冀着男子能开口为她说些什么,怎料等待好半晌,男子连看她一眼都没,她心骤凉。 “反正,茉莉是个很善良的女生”她淡淡开了口,语气愈见薄弱。 “李郁铃,今天这事到这里就好,往后别再找茉莉麻烦,你有本事,管好自己的男朋友。”郭书齐冷声开口,随即拥着夏茉莉离开战区。 竟然他竟然就这样离开,丢下她一人? 别人开口伤了茉莉他急着跳出来,可伤着的是她却不见他为她说话,人家都当他的面耻笑她了,他居然无动于衷? 当初说要好好呵护她的是他,而他现在给了她什么? 她用力地深深呼息,想降低眼眶那逐渐发烫的温度,却还是来不及地让泪水滑落,在下巴悬着,也许,是她高估了自己—— 伤心,根本无法收放自如。 她不在家?不可能,没什么朋友,和家人也不热络的她,在这个深夜时间能上哪去?若在家,为何灯会熄了? 每个晚上驻唱结束后,他会视情况决定回夏家还是在她这里过夜,但无论是哪种状况,他一定会先过来这里一趟。 她偶尔先睡,偶尔会等他,她习惯留盏灯,等他过来。 但今晚,灯是熄的。 心中微有疑惑,他收回凝视三楼窗口的视线,掏出她给他的钥匙,开了公寓大门,不逗留,他一路走上三楼,进了她的屋。 他在房间找到她,放心笑了笑,开了床头小灯后,随即轻手轻脚爬上床。 大手环过她腰,按向自己,薄唇精准覆上她的,嘴上偷袭不够,掌心还从睡衣下摆探入,沿着腰侧缓缓往上,落在胸缘,最后是修长五指包覆住她女性的柔软,很温柔的,带着**的。 才想褪去她身上那碍事的睡衣时,她的手蓦地捉住他,不让他继续。 他一愕,微抬面庞,对上她幽森的大眼。 “吵醒你了?”他**正缓缓升腾高涨,声线低哑得很性感,可惜她无心欣赏。 周丹不答话,只看他一眼,然后推开他胸膛,坐起身来。 “怎么了?”见她面容冷淡,他捧起她脸蛋细细探究审视着。 “你来这里,是因为有个免费的床伴吗?”那双大眼像漫了浓雾,阳光照不进来,深幽得见不着底。 郭书齐闻言,俊眉微微一皱。 “为什么这样问?” “难道不是吗?”那漫雾的大眼慢慢众积了水花,攀在眼眶,仍倔强得不肯坠落。 “我从没这样想过你。”还以为她是故意说来闹他的,却在见着她眼底的落寞时,明白她非玩笑。 “那你是怎么想我的?”昂脸,迎视他深邃的墨瞳。 他眯了眯眼,有些恼。 “你认为呢?” “我认为就是我刚刚说的那样,我是你的性伴侣。”心抽痛了下,眼泪终是滚落,落在他手背上。 像被她温热泪水烫着般,他倏然松手,还她脸蛋自由。 “不要说这种话,你明知道我从不曾那样看你。” “但你的行为却是这样告诉我。” 他凝着她,深深的,那双邃亮长眸漾着颓唐。很气恼她这样形容他俩之间的关系,却又舍不得她的泪,他心一软,语气不再僵硬。 “周丹,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她看着他,片刻,她问:“是不是我说了,你就愿意解决?” 他似乎猜出她想法,淡道:“那要看是什么事。” 她笑了声,他的答案在意料中,她笑自己这时候料事如神。 “我不想只能在夜晚拥有你。” 郭书齐僵了下。 “周丹,别开玩笑。” “我像开玩笑吗?” “你——”见她神态认真,他烦心了。 “你到底在闹什么?” “我闹?”她细嗓微扬。 “我只是希望我能光明正大谈一场恋爱,不用和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的关爱而已,这样算闹吗?” “你明知我的情况不一样。” “就因为你认定我明白你的情况,就能够不顾我的感受,放任我被别人冷嘲热讽吗?”她想起他拥着茉莉离开,留她独自面对李郁铃的画面时,总不住要质疑一次他的真心“你是为了白天李郁铃那些话在气我?”他没了兴致,起身下床。 “那种人说的话何必放心上,只是让自己难过而已。” “我放在心上的不是她的话,是你的冷漠。”她控诉着。 “你怎么可以一边说着要好好疼惜我,另一边却又对我视而不见?” “我不那样做,那该怎么做?难道要让茉莉看出我们之间有什么?” “对,所以为了保护茉莉,你可以对我无情。”她擦去眼尾泪花,委屈地问:“书齐,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别把我说得那样糟糕,我并不愿意事情变成这样,夏家有恩于我,我不能不报,你若是真在乎我,为何不能体谅我?” “我不是不体谅你,而是、而是我的身体、我的心,通通给了你,我不知道会不会哪一天你厌倦了,就不要我了?” 郭书齐看着她。 “我说过,被我认定的就是认定了,怎么样我都不会放手。” “学长那时候也说他会一辈子疼爱我,可是”周丹笑了声,苍凉的。 “可是他还不是甩了我。” “周丹,我不是你学长,别把我说得和他一样。”他站在床沿,俯视着坐在床上的她。 “我曾经也以为你不一样,可是我们现在这样的情况,凭什么我该继续认为你会和他不一样?” 他看着她,不说话了。 沉闷的静默在两人间游走,好半晌,他深深一叹,低声问道:“那么周丹,你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要完整的你,可以在白天也对我温柔的你。”毫不退怯,她对他说出她的想望。 郭书齐闻言,闭了闭眼,再睁眸时,薄唇低吐:“周丹,很抱歉,这点我目前做不到。” 那让人伤心欲绝的无情答案像巨石,打碎了她的想望,两行温泪就这么无预警落下“书齐,你究竟爱不爱我?” 他弯身,抬起她泪涟涟的面容,拇指抹掉她的泪,沉沉望住她“说爱你,真能代表什么吗?而说了爱你,就能坚定你对我的信任吗?不,周丹,你我都知道,那三个字对我们目前的状况于事无补。” 所以,他不肯说?是因为还不够爱她?还是根本就不曾爱过她? 看他一眼,她别开目光,偏了脸容,淡淡道:“我累了,要休息了。你要回去时,请记得帮我锁门。”被一掀,身子滑人被里,再不肯探出脸看他他看着那鼓鼓的被子,站了好一会儿后,才熄灯离开。 第十三章 短裤、合身短了恤、长靴、低胸、卷发、耳环、彩绘指甲、隐形眼镜她把自己改造了一番,很火辣、很性感。 一早踏进教室,郭书齐便见她那一身穿着,他怔愣许久。 那样的她,和在park21初识的她,几乎没什么两样,她许久未有这种打扮,现在这样改变为了什么? 他不过是到南部参加为期两天的音乐研习营而已,一回来却见她那副模样,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瞪着她,看着班上几个男同学围绕在她身边嗡嗡打转,频频示好献殷勤,他心头不是滋味。 气恼着她那身穿着,更厌恶那几个同学看她的**眼光,却迟迟找不到机会和她说上一句话,他郁闷不已。 好不容易在乐团练习室前的门口遇见她,他不顾她挣扎,掣住她手腕,半拉着她往另一端的音乐厅走去。 从门上破璃确定里头无人,他拉着她走进,随即又将隔音门关上。 “你做什么?放开我。”周丹挣扎着,几度试图挣脱他牢牢的掐握,却总是徒劳无功,男人的手劲不可轻忽。 他冷眼看她拍打他的手臂,她的力道对他而言不过是不痛不痒的触碰罢了。 “郭书齐,你到底想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啊——”她很气愤,尤其他竟看着她挣扎也不愿松手。 “你放开我,我的手被你抓得很痛,很痛的”她突觉委屈,未被束缚的那手往他胸膛进攻,不客气地槌打着。 见她眼眶隐约有泪光烁动,他松了手。 “很痛?你还知道痛?那你怎么不问问你这样我心里痛不痛?” “我怎样?”周丹扬着小脸看他,手心不时触碰被他握疼的腕骨。 “你怎样?”他逼近她,长指勾起她一绺卷发。 “这头发是怎么一回事?你烫发了?为什么?” “想烫就烫,不可以吗?”她捉回他手中的发丝。 他面庞线条僵硬,薄唇掀了掀。 “可以,那脸上这些彩妆又是怎么回事?” “想化妆就化妆,不可以吗?化妆还需要理由?”她理直气壮。 “可以,你可以上妆。”他深深呼息,压抑着隐忍许久的情绪,这小姐惹恼他的本事可是愈来愈高明了。 “那衣服呢?”他灼灼的目光恶意在她微低的胸口上停留。 “衣服哪里不对了?”察觉他那双长眸落在她胸口,她心一跳,肤底的血液似在加温,她面颊微微透着红。 见她赌气似的频频用言语顶撞他,他隐约猜到她这样改变是为了什么,微微一叹后,他道:“周丹,你还在气我是吗?” 她偏过脸蛋,不看他,她不是不明白自己这样的言行有多幼稚,但她急需一个发泄情绪的管道,她不否认是为了气他,而见他恼怒,她委屈的心情仿佛就能平衡一些。 郭书齐轻扳过她那张透着倔强的脸容,深深凝睨她。 “周丹,你知不知道这两天我很想你?” 她垂落的目光隐隐颤动,她何尝不想他,却仍强迫自己不看他的眼。 她不答他,他又低声唤:“周丹,你想我吗?” 良久,她终于抬睫,眼底却是水花花一片。 “就算我说我想你,那又如何?你能给我我想要的吗?” 下一刻,她做了一件自己很意外,他也相当震愕的事—— 她用力踩了他一脚,双手推开他,夺门而出。 午餐时间,教室后方布告栏前,几十颗头颅凑在一块,有人伸长颈子,有人推挤着前方的同学片刻,周丹拉着夏茉莉从人群当中挤了出来。 周丹吁口气,埋怨着:“学校真糟糕,网站挂了也不赶紧处理,害得大家要挤在一起看那张小小的成绩表。”她做了个“很小”的手势,惹来好友笑声。 “只是偶发状况而已,网路本来就没有一定啊。”夏茉莉声嗓细细的。 “那也拖太久了吧?从上学期末就一直进不去学校网站耶,现在新学期都开学了,竟然还没处理好,真是有效率!”周丹轻哼了声。 夏茉莉微微一笑。 “嘿,我说茉莉,你真棒,又是第一名呢。”忽而想起方才见到的成绩,周丹的手肘轻轻碰了不好友。 “本来我还很担心江青凡转来后会抢走你的风采,毕竟听说他很优秀,可事实摆在眼前,他是第二名,这证明你还是最棒的,我真替你开心。”双手揽住好友秀肩,周丹将脸容凑近。 “身为你的好友,我觉得好骄傲呢。” 她欣赏夏茉莉的良善和热心,真心喜爱这个朋友,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秀额淡垂的夏茉莉,婉约笑了。 “周丹,你夸张了,我没有你说得那样好。” “有,茉莉,你就是这样好,好到”突然出现的郭书齐停顿了下,镜片后的长目刷过什么。 “好到我无法不喜欢你。” 稍早之前在音乐厅被周丹狠踩了一记后,她像是躲着他似的,不见人影,直到方才,他才在教室的布告栏前见到她和茉莉在一起,见她和茉莉有说有笑,他安了心,却也好奇着她和茉莉的相处情况,于是靠了过来。 乍闻头顶传来的男性声嗓,周丹身躯有一瞬的僵直。 “啧!冰书齐,你能不能少说那种让人听了肉都会麻掉的话啊?” 他对茉莉总是那样温柔,任何时间、任何场合。不像她,只能在夜晚时分,才能看见他的温柔。 “周丹,你搂着我的女朋友,我没人抱已经很可怜了,难道不能言语上稍稍甜蜜点?”郭书齐淡淡笑着,温雅的。 “稍稍甜蜜?噢,拜托,我的肉都麻掉了耶。” 他看着她,眼神平淡如水,半晌,才启唇道:“那么周丹,把我女朋友暂时还我一下如何?” “还你?”周丹愣了下,胸口一疼。他跟她讨人呢,讨他的“女朋友”呢!那她算什么? 刷得浓密卷翘的长睫扬了扬,她刻意地伸手将夏茉莉往自己身前用力一带,唇瓣噘了噘,夸张地在夏茉莉脸颊重复烙上唇印,啧啧作响的。 “茉莉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先来后到听过没有?你后来的要等一下。”她表面佯装着无所请,却做着想要惹怒他的动作。 郭书齐沉默了片刻“茉莉是我的。”他语气极淡。 “噢,拜托——”周丹脸色微变,她僵直着身子。 “超恶心的,我鸡皮疙痞都冒了出来。”然后,她将夏茉莉推进郭书齐的怀里。 “去去去,快把你的大情圣带走,省得他又在这里当众情话绵绵,浪费我的鸡皮疙痞。” 周丹转而看向郭书齐,倔强的脸庞上,滑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脆弱。 “呐,你的茉莉我还给你了。”语气没来由重了些。 拢拢挑染的长卷发,周丹摆摆手,扭头就走。 “周丹!”郭书齐蓦地喊了声,语气隐隐透着薄怒。 脚步一顿,周丹回过身,她微昂面容。 “做什么?你要你的茉莉,我已经把她还给你了,还有何贵事?”她手指绕着胸前微卷发丝,眼神有些挑衅。 “你——”镜片后的长目迅捷地在她**的腿上来回打量几次,最后落于悬挂在她左脚脚踝的那串脚链上。 “你那裤子不会太短了些?” 周丹闻言,瞬间僵了下,她站直身子,一双艳美的眼睛在自己腿上绕了几转,然后抬睫看他:“短?”大笑了两声,很讽刺的“我说大情圣,我爱怎么穿就怎么穿,这是我的事,与你何干?你把你的茉莉照顾好就是,管到我这来不会太多事了?”在茉莉面前管起她的穿着,他这样算什么? 美艳的眼睛挪到夏茉莉脸上。 “茉莉,你这位大情圣男友真的很奇怪。”又讽笑了几声。她心很受伤,不再迟疑地转身离开,而约莫十来分钟后,她在外出用午饭时,在街道上看见震撼得几要令她心碎的一幕—— 他吻了夏茉莉。 瞪着门,郭书齐不放弃地再尝试把钥匙插入锁孔,结果仍旧一样—— 他开不了门。 他实在难以置信,她居然、居然换了锁?这女孩还真是倔强,非要他妥协不可吗?她到底明不明白他其实也很挣扎?他的压力不比她少啊。 他握住钥匙的指节隐隐泛白,深深呼息后,他按了电铃。 “周丹,开门。”他看着那扇将他隔绝在外的大门,他可不会让她连心也隔绝在外。 门扉不动,他指腹再压那个按键,持续的、不放的,伴随他愈见朗声的呼唤。 “周丹,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以为不开门、甚至换掉门锁,那能改变什么吗?你开门,我们谈谈,别把我关在你的心房外。” 良久,大门依旧静止。 他恼了,真恼了,又忧心着一个人待在里面的她会不会胡思乱想?是不是一个人躲着流泪?他最初的心念,是要让她快乐的啊!“周丹,没关系,我就站在门外等,直到你愿意开门为止。”他垂眸看了看表面。 “五分钟,我每隔五分钟就按一次电铃,喊一次你的名。” 话方落“喀啦”一声,门锁开了,他看见门把被转动,然后那让他气恼又爱恋不已的女子就站在门后。 周丹看他一眼,转身往内走,他跟着踏进,关上门。 她应当是刚洗过澡,那头卷发还有湿意,而身上那件她拿来当睡衣穿的长版了恤正服贴着她柔软的曲线心念一动,他大步上前,越过她身子,在她发出声音前,薄唇已精准寻到她的,绵密地覆上。 他突如其来的索吻,让她呆愣几秒,他毫不费气力就深入她芳腔,急切地释放热情,带着霸气、占有欲,和那份被她阻隔在外的伤痛。 双掌扶握她腰侧,缓缓收紧,再收紧,只差没将她身影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两日未见她,白日在校被她踩了一脚,方才又被她锁在外头,他气恼,又无奈,迫切需要这样亲密缠绕,安抚他日益渐增的惶恐。 她不安,他知道,但他惶惶的心,她却看不到,一场意外的邂逅,激出这样的波涛,他始料未及。 第十四章 被他紧拥在怀,被他热情的讨着吻,口鼻吸入的尽是他的气息,她伤痛得就要不能呼吸,双手推打他的胸膛,他文风不动,欲泪的眼眶堆积了晶亮泪珠,她被逼得只能张口咬他。 郭书齐愣了下,松开她,长指抚着被她咬痛的下唇。他深沉长目看进她那双水雾雾的眼睛。 “踩我脚,咬我唇,接下来你还想怎么对我?周丹,你对我,难道就只剩下这些了吗?” 她别开眼,擦去眼眶的湿润。 “我就是这样任性小气的人,你要是觉得委屈,可以不要再过来我这里,回去找温柔善良的茉莉。” “不要过来?”他眯起长眸。 “你意思是要分手?” 分手?乍听这两字,周丹身躯颤了颤。她想分手吗?不,至少目前为止,她未曾有过这样的念头,即使换了门锁、即使和他闹意见、即使开口要他回去找茉莉、即使觉得自己这样的身份很委屈 她都不曾想过分手。 是不是她的言行过分了,让他以为她要分手? 见她不应他,他又问道:“周丹,为什么一开始你能接受这样的我,现在却不能?茉莉无辜,你和她计较什么?” 他问为什么,她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情况,还能接受有着公开女友的他,而现在却愈来愈无法相另一名女子共享他的关爱? 他没变,变的是她,她变得贪心,变得想要全部的他,白天、夜里、生活、校园她想要拥有所有的他,她贪图他的温柔、贪图他偶尔的霸气、贪图他有时的无赖、贪图他的好歌声、贪图他的体温他的拥抱他的亲吻他的他的一切一切,她都想要。 爱情若有真理,也不会这样恼人心扉。 她扬起长睫看他,眼眸迷离。 “我只是想要一份完整专属的爱,难道错了?” 她知道茉莉真的无辜,她也并非要和茉莉计较,她只是管不住那颗爱他的心。 不,她没错,从头到尾她都没错,是他没办法给她足够的信任和安全感。 他知道她需要爱,他乐意给,也给得欢喜,但他也需要她的谅解和包容,只要沟通良好,能有共识,他们可以一直快乐相处下去,就像之前那般。 “你没错,是我让你委屈,但是周丹,我不愿事情发展成这样,更不愿见你伤心;我曾说过只要被我认定,我就不会放手,这话并不是欺骗你,让你快乐、让你幸福,是我最初的心念,而我从未曾变动过这样的心意。 在你之前,在答应夏老师照顾茉莉后半辈子生活之前,我不是没有过喜爱的女生,只是没有人像你这样,可以让我这样坚持。”他用指腹抬起她下颌,看进她眼底。 “周丹,除了暂时没办法公开我们的关系之外,我有什么不能满足你的?金钱、地位我虽没有,可是我有着想要疼你一辈子的心啊,这样的我,你不要吗?在茉莉面前,我掩饰真性情,就连穿着也尽可能符合她喜爱的斯文形象,但是在你面前的我,才是真正的我,你看得到我的真,这样还不够证明你对我的意义?” “你说得很动人,但我看见你吻了茉莉,就在今天,就在大街上。”他怎么能将话说得如此简单?她明明亲眼看见他吻了夏茉莉。 “我知道你看见了,也知道一定伤了你,可是周丹,那吻是茉莉索讨的,她开口跟我要一个吻,我能不给吗?”他蹙锁眉宇,似也备受折磨。 “那吻仅只是蜻蜓点水,并未深入,无论你信不信,我仍要告诉你,我不曾真正地吻过茉莉,对我来说,她就只是一个妹妹,我没那么变态,连妹妹都可以下手。” 他的眼底有深情,有惶惑,有诚恳,她明白他对她不是假意,她也愿意相信他对茉莉只有亲情,或许只能说,是现实残酷。 “周丹,我们像之前那样一起生活不好吗?我们很契合,无论哪方面,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就让这份快乐延续下去,别把我阻隔在外,我无法忍受你这样疏离,更无法见你对别的男人展现你的美丽。”他轻喟了声,揽她入怀,他拨开她的发丝,在她耳畔道:“周丹,我只要你,请你相信,也请你给我时间,我们别再为了相同的事闹意见,就这样一直在一起。” “其实我也很想继续之前那样的生活,和你在一起,确实很快乐,可是” 她挣脱他怀抱,太委屈让她再控制不了眼泪,一颗颗沉甸甸地往下坠跌“可是书齐,我看你对茉莉温柔、对她好,我心里就难受,你知不知道我很难受啊!”他饱含心疼的眸光落在她脸上,深情缱绻。 “那么周丹,我该如何做才能让你安心?上次你问我爱不爱你,这里!”他拉住她的手,贴上他左胸,低沉的嗓音五味杂陈。 “就在这里,全是满满的你,能给的,我都只给你,这样能不能让你对我放心?”他偏过面庞,薄唇寻到她的,轻轻覆上,珍惜的,小心翼翼的。 “周丹,我只要你,就只要你周丹周丹”他吻去她泪花,在她唇畔间低语呢喃。 他的唇微凉,他的吻很温柔,他的气息深入了她心肺,浓烈的、深情的、执着的。这样的他,她如何能抗拒?他都说了只要她,能给的也只给她,她还求什么? 不满什么? 她轻声叹息,双手攀上他肩,微启菱唇,让他将吻更深入。她没志气,离不开他,又戒不掉他给的温柔,只能再次沦陷,沉醉在他的体温和气息。 热吻终了,他离开她甜蜜的唇,面庞埋进她发间,低低吐息,半响,才问道:“怎么会去把头发烫卷?为了气我?” 她没正面回答。 “昨天早上烫的。”他曾说过她有一头美丽的发,他喜欢她的长直发,她确实是为了气他才烫了它。 他不答她,专注于她发丝,好半晌,他邃亮的长眸才移转到她脸上。 “明天去把头发弄直,嗯?” 犹豫良久,她问:“不好看吗?”偶尔换换发型也不错吧? “倒也不是不好看,只是”他抓了抓她卷翘的发丝,似为难,片刻,他面庞埋进她颈窝。 “只是会让我想到泡面。”憋忍住笑意,宽肩却一耸一耸的。 她闻言,怔愣三秒,而后笑出声来。 “所以真的是很难看吧?” “不难看,只是真的像泡面,也不好看。”他朗笑出声,很畅然而爽朗的。 他的胸膛因快慰的笑意而震动起伏着,愉悦心情濡染上她,她因而开怀。 她绽笑,深深凝视他。 或许,如他所说,就这样一直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好。 “维也纳?”顾不得人在快餐店,周丹扬声,水亮大眼难掩震愕和难以相信。 她是不是听错了,书齐要和茉莉去维也纳? “嗯。”夏茉莉点点头。她很烦恼,所以约了周丹吃饭,倾诉心事。 “也不知道我爸为什么坚持要我和书齐过去维也纳念书,其实在台湾完成学业也很棒啊,至少这里有家人,还有像你这样的好朋友,就算真要过去,可以等到这边学业告一段落,可是我爸很坚持,而书齐也没反对,所以我也只能答应。” 他、他没反对?为什么不反对?为什么她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他没跟她商量也没告知她?她无法相信,表情凝滞,像被定住般。 “周丹?”夏茉莉轻唤,在得不到好友回应下,她拍了下周丹的肩。 “周丹,你怎么了?” 猛然收回心神,周丹愣了下,才缓缓问道:“你和郭书齐,要过去维也纳?” “对啊。”夏茉莉答得有些无奈。 “你们一起过去?” “嗯,一起过去。”她的神色不对,夏茉莉狐疑地看着她。 “什么时候要走?”周丹再三确认着他的行踪,确认他的情感。 “相关证件办出来后就走。”夏茉莉微微一叹。 “真的好赶,匆促得让我觉得好像不是真的,去到那里,什么都不熟,就连朋友都要重新认识——” 证件办出来后就走?那不就表示分离近在眼前?这样重大紧急的事,他却一个字也没对她提,他怎能这样自私?怎能不考虑她的感受? “你们会去多久?”她急切握住夏茉莉搁于桌面上的双手,紧紧的。 “呃,周丹,其实我不确定,也许会像我爸说的那样,我们会一直待在那边,直到结婚;但也许念个几年就回来,这部分我们还没有共识。”结婚?他要和夏茉莉结婚?那她怎么办? 震愕、伤心、气愤、惶恐种种情绪一下子堆叠上来,她被压得就要无法喘息,她需要他,需要他给她一个答案。 不再迟疑,她站起身来,不理会夏茉莉困惑的目光,推门而出。 “你要过去维也纳?”身后大门开启的声音响起,周丹仍注视着窗外,头也没回,她知道是他。 他似乎是愣住,片刻后她才听见门关上的声音。 “你知道了?”郭书齐站在沙发旁,睨着面窗的背影。 “我不应该知道吗?”回首,周丹看向他,那双美丽水亮的大眼盈满不谅解和伤楚,是不是爱情都要这样?无法纯粹地让人拥有快乐和甜蜜,非要掺杂忧伤和折磨才行。 “不。”他低低开口,喉间宛若有团沙,声嗓异常沉哑。 “我只是只是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对你说。” “所以干脆不说?独自决定了你我的未来,伤害着我?”她微偏面容,轻声笑问他,那姿态像是对一切都失望,答案是什么她都再也无所谓。 他静静凝视她,那恒常温朗的眉宇此时却蹙锁着静谧的伤痛,那样的神态让她看了真是连心都要痛。 怎么会这样痛得一塌糊涂啊! “周丹,我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夏老师都开口了,我该怎么拒绝?若不是他,现在的我不知道是什么样子,还会不会站在这里?” 他万分挣扎,原来不是亲情相爱情间难以取舍,恩情也让人难抉择。 “所以,为了夏老师,为了夏茉莉,你随时都能牺牲我,也牺牲你自己?”她声调轻得像羽毛,彷若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似的。 “我从没想要牺牲任何人、任何感情。”他瞳底轻轻流烁着悲伤,总是邃亮的长眸呈现不可思议的忧郁。 他的为难、他的挣扎,有谁能懂得?他只有一个人,要怎么做才能令两方都满意?这些,没有人为他想过,谁又能来教教他,他该怎么做?如果可以,让大家都幸福,他一个人悲伤也无所谓。 第十五章 “可是你却牺牲了我!”周丹突然扬了声,激动万分。 “你牺牲了我对你的感情!你违背了你对我说过的话!冰书齐,你对我可真好。”语末,她哽咽得连声音都岔了线。 “周丹”还能说什么?现在的他说什么都不是了,他只能唤着她的名,低哑的、深情的,带着他的疼痛。 “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很棒的男生,懂得念旧情,懂得感恩,这样的你,是该让我欣赏喜爱的,可是书齐,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只是想要一份真爱而已,对我而言,我需要的是知道怎么爱我的男人,不是一个把恩惠看得比爱情还重要的男人。”她笑了声。 “我大概很肤浅,没办法欣赏你那份知恩的心,像我这样的女人,只会觉得你真差劲,你是个糟透了的男人!” 太多委屈,对他又是诸多埋怨,她接续道:“我总是一个人不停反复琢磨这段感情、臆测你,书齐,你吿诉我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拥有一副专属于我的胸膛永远守在我身后,不用他人来决定我的情感归依?你不是告诉我要一直继续下去?这段时间我安分地看着你对茉莉好,那是因为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完全属于我,可是我等到了什么?我等到了什么?你告诉我,我等到了什么啊?” 她频频追问,眼眶不受控地潮湿,他却无言,她可笑到什么都没等到。 这样的体认,让她悲伤不止,像突然打上来的惊涛巨浪,痛得她撕心裂肺,她无法避免无可躲藏。 强烈的伤楚让她身躯不住发颤、细细抽搐起来。 “周丹,不要哭。”他走近,长指抬起她脸缘,悲伤地看着她。 “不要哭?”她扬起泪湿的长睫,怔怔看着他,像是他说了什么外星文般,好半响,她突然抡起一双拳头,忿忿拍打他胸膛,哭嚷着:“你以为我喜欢这样?我没办法像你一样平静面对分离,我甚至要开始怀疑你究竟爱不爱我?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能如此淡漠?为什么啊?” 她一双手在他胸口上槌打着,力道不重,却惹得他左胸下的脏器一抽一抽的,他眨了下酸涩的眼睑,任她继续胡乱拍击着。 周丹,我若不选择这样平静面对,我怎么走得开?他沉痛望住她。难言的,往往是最伤。 “要不是你这样对我,我又何必如此伤心何必如此伤心”像是累了,她一双手自他胸前滑落,无力垂放在身侧。 她那伤痛的面容教他心一痛,他终是难忍心中对她的百般不舍,张臂圏住她,揽她入怀。 带着疼惜的,他垂落面庞,轻吻她额面。 “周丹周丹” 他低低唤着她的名,深刻唱进心底,因为不久之后,那将成为一首甜蜜又心酸的铭心旋律。 那温柔的低唤,重燃她一丝希望,周丹昂起面容,带着企盼地问他:“书齐,你到底爱不爱我?” “爱。”他吻了吻她仍旧湿湿的眼眸。 “我爱你。” “那你不要走啊。”她渴盼着。 郭书齐直直看进她眼底,他那墨邃的眸底流转着伤痛,他还是沉默着。 他对她的爱,很浓烈很深刻,就算渗入她骨血也还不够,但他改变不了的是命运。他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伸出他的双手,给她扶持给她安慰,然而现在他却无法让她握住他的手。 良久,他终于启唇:“周丹,对不起” 闻言,周丹瞪大眼眸挣开他的拥抱,她退了几步。 他看着他停留在半空中的双臂,竟是微微颤着,那残留在他指腹的她的泪,正在失温,犹如他的心。 “原来我还是只能等到对不起。”她笑了声后,垂下哀伤的脸容,双手捂住小脸,发烫的眼眶再度滚落炙热的泪水,她还是忍不住难过,哀哀痛哭出声。 他别开面庞,不看她的伤痛,看了,他会离不开。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真,没说完温柔,只剩离歌,心碎前一秒,用力地相拥着沉默,用心跳送你辛酸离歌。 他倏然想起他曾在舞上唱过的一首歌,眼眶竟是热烫了。 告诉自己绝不去送他,就这样断了也好,但终究是捱不住思念,周丹还是去了一趟夏家,就算不是为了见他,她也该去和夏茉莉话别。 还以为他见着她会舍不得,想不到他仍旧淡漠以对,冷眼看她抱着茉莉流泪。 他难道看不出来,她的眼泪为谁流?她为谁伤心? 他冷硬转过身子上车的背影,牢牢烙印在她眼底,他们之间连最基本的道别都没呢!她记住了他的绝情。 擦去泪,周丹停下行进的步伐。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人孤单,就连影子都孤伶伶的,原来她是这样脆弱,也许只清一阵风,就能将她的影子打散。 这样的自己,仿佛又回到初识他之前,什么都没有的时候。 他给了她快乐、给了她幸福,却又亲自拿走,她还留恋什么? 那夜他静静收拾他的物品,她随后也整理了行李,也将他们的过程收拾干净,装进名叫回忆的箱子里,隔日,她将房子退租。 反正,她一直都是一个人,遇见他不过是一加一变成两个人,然后现在的她又回二减一,她只是身边少了一个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抬首,透过叶隙她看向那一小方蓝天。 现在的他应该正飞往另一个国度?如果结局只能是这样,她还要执着什么? 微风携来一阵凉意,带起了她的发丝,她伸手抓住那缕飞扬,深深凝视。 “以后,能不能别再戴假发?”他从她身后拥着她,长指圏绕着她的发,她抓住他手指。 “为什么?” “你有一头美丽的长发,像黑缎,柔亮滑顺,我爱看你长发披肩的样子。”他撩开她发丝,在她颈背上烙下一吻。 “周丹,就为我一直留着它,好吗?” 凝视着手中那绺乌丝,曾有过的甜蜜情话言犹在耳。 就是这样,她太习惯等待、太习惯被安置、太习惯他的习惯,却落得什么都没有的下场,也许,她该做些什么来改变自己 思量许久,她决定走进发型工作室。 引用歌词为信乐团离歌(词:姚若龙) 爱上一个人,需要多少时间酝酿?而遗忘一个人,用上一生时间够不够? 那年毅然剪去那头男人爱不释手的长发后,她便时时提醒自己,就忘了他吧。 可每当午夜梦回,她仍是时常想起男人的脸 早晨八点四十三分,阳光持续从床边的那扇窗口探进,将床单烘照得满是暧阳清香,周丹在阳光的香气中突然惊醒。 坐起身子,她手心抚上头发,顺着发丝滑下,停在齐耳的地方,然后她摸到了**的颈背后,垂下一双若有所思的美目—— 又梦见长发的自己了,又梦见男人温柔地轻抚着她的长发了。 这几年来,她常是这样梦见那年的自己,梦见男人的脸。似乎是愈想将什么逐出脑海,它偏偏愈是往心里钻。 轻轻一叹,她下床走进浴室,对着镜子顺了顺微微凌乱的发丝。 半晌,她突然垂落面容,埋进满是冷水的洗脸盆,几十秒钟过后,她抬起潮湿的小脸,对上镜中那短发的自己。 清澈的水珠,在她额际发梢滴滴答答着,犹如那思念,处处留痕。 停停停,她拍拍面颊命令自己别又陷进回忆。 简单整理过自己后,她换了衣服,拿着零钱包出门买早餐。 踏进电梯时,里头的一对情侣像是被她惊吓到,迅即分开相缠的身躯。周丹不大好意思,转过身平面对电梯门,当视线扫过角落那面镜子时,身后那对情侣的影像就映在镜中。 男孩爱怜地轻抚着女孩的面颊,另一手滑过女孩长及腰的发丝,女孩抬起羞答答的脸蛋,承接着男孩随之落下的轻吻。 那样的画面触动了周丹压抑多年的记忆,她愣愣看着镜面反射的影像,莫名伤感。曾经也有个男人,那么温柔地对她啊,为什么又想起了他?她今天是怎么了? 踏出公寓大门后,日阳一束束落下,她差点睁不开跟,待适应灿灿光线后,她抬脸,看着蔚蓝天际。 晚些时候,有两节钢琴才艺班,还有小熏的钢琴课呢,她怎能再任由自己这样伤感?笑了笑,她深深呼息,吸进暧阳的气息。 加油吧,周丹!她如此坚定地告诉自己。 小熏听见门铃声,然后喜悦地跑出门外,站在楼梯口。 果不其然,她看见她期待了一星期的人就跟在母亲后面走入。 浏海整齐的妹妹头,白色滚荷叶边的及膝洋装,搭上一双同色系的娃娃鞋,和一个手绘图案的帆布提袋,可爱指数真是可以破表了,这么让人喜爱的女生,如果能是自己的嫂嫂会有多好呢?可惜啊可惜,她哥偏是个同志。 “小熏,忤在那儿是怎样?没看周老师来了吗?”妇人站在一楼阶梯口,扬声问道。 “有啦有啦,就是听见门铃的声音,知道老师来了,才站在这里迎接的嘛。” 小熏奔下楼,牵握住周丹的手。 “周老师,我们走啦,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喔。” 才说完,便匆匆转身往楼上琴房移动。 “喂,不要用跑的,都几岁了还要我这样喊啊?”妇人看着已空无一人的楼梯口,一面念着一面回身往厨房移动。 “女孩子也不会淑女一点” 而这方,小熏拉着周丹跑进琴房,她气喘吁吁关门后,大笑起来“还好我跑得快,不然我娘一念起来,又没完没了。” “有妈妈念,是很不错的事。”周丹笑睨了小熏一眼,然后走向钢琴。 “老师喜欢被妈妈念啊?”小熏跟在她身后。 周丹笑而不答,她掀起琴盖。 “好啦,开始上课了。” “老师,今天可不可以不要弹琴啊?” “不弹琴要做什么?妈妈请我来,就是来指导你的。”周丹运自拉来一旁椅子坐下。 “我知道你是来教我的,可是钢琴课不一定都只能弹钢琴吧?我们也可以来个音乐欣赏之类的教学呀。”小熏双眸有着什么光采,偏头看着周丹。看她一眼,周丹思量片刻,笑道:“你就直接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小熏嘿嘿笑,然后将电脑喇叭扭转开来。 第十六章 “老师,我们听广播好吗?我哥那个乐团和一些比较有名气的地下乐团出合辑耶,因为大部分的乐手都很低调,所以不上电视通告,就只在广播介绍专辑喔,今天有新歌首播耶,而且挑的是我哥他们的音乐喔。” 周丹微微一笑“你说的新歌首播正巧在我们的上课时间内,所以你想听广播不想上课?” “对啊,我娘不让我玩揺滚乐,她说家里有一个搞乐团的就够了,不需要再加一个一起吵,要是为了听我哥他们的首播而跟你请假的话,她一定会一直碎碎念的啦,所以我们干脆一起听,你就当作不知道这件事好吧?”小蛋圆圆的稚气脸蛋有着期待的光采。 周丹稍作思量,应允了。 “只准一次,下不为例喔。” “老师?”小熏靠了过去,轻推周丹手臂。 “啊?”周丹眨了下温度开始攀升的水眸,淡笑。 “我没事,你听歌吧。” 小熏虽有疑惑,终是无法抗拒那已开始的男嗓深情低唱,她安静了。 那女孩买醉后的放肆开始了我们的故事 她泪流不上同哭诉爱情的消逝 女孩有双美丽的手指和一头可爱的发丝 哭起来像个委屈无助的孩子 我爱上女孩的诚挚一起走着我们的日子 拥抱当时看不见日后的争执 甜蜜的结局被延迟女孩说她什么都不是 我遗失了通往她心门的钥匙 嘿女孩你是否还记得我的样子? 明白不是你不懂事是爱情眼中容不下砂石 我没忘记答应过你的事 不说山盟和海誓因为枯海烂石是几千年后的事 从此刻此时开始疼你直到年华老逝 那才是我要的爱情样式 嘿女孩我忘不掉你美丽的名字 想想我们之间的事还能不能让你有所坚持 写篇情诗聊聊你的心事 手指勾手指一起走进幸福许愿池掷硬币换保值 爱你一辈子直到发白直到没了牙齿 也还要共享一条被子 间奏时分,主持人接话进来,仍旧继续的男嗓吟唱成为淡淡的背景音乐。 “哇,我刚刚看了一下歌词,我只在是觉得那位周小姐真是幸福,如果有男人为我写歌写词,我应该会半夜卷着包袱就跟他走了吧?呵呵。”女主持人自得其乐“现在这首歌的创作演唱人就在我身边,我们就来问问他写这首歌的心情吧。嗨,一锅粥。” 男歌手似乎是笑了笑。 “主持人好,你可以叫我小齐。” “哦——小齐。”主持人顿了下。 “你能不能聊聊刚刚那首歇的创作动机?真的是为了那位周小姐吗?” “是,是为了她。”男歌手毫不迟疑,低沉的声嗓很迷人。 “其实这次会答应和其他乐团合作这张专辑,也是为了让她听见这首歌,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因素,我们分开了,但我始终不愿放弃这段感情,我找她找了很久,还是找不到她。” “找不到她啊唉呀,没关系啦,我们节目的听众都很热情,今天节目播出后,大家一定会帮你多留意,相信不用多久,你就能找到周小姐啦。”主持人爽朗笑了两声。 “来跟我们介绍这张音乐吧。” “好。这张音乐是” 接下去的内容有什么,周丹并没听进去,她垂敛目光,陷入一种别人都无法进入的回忆世界,那个世界有甜美、有欢笑、有泪水、有伤心欲绝,在那个世界,她心死过一回。 “老师、老师?老师——”小熏狐疑地看着周丹。可爱老师今日很反常,一直都在恍神。 “嗯?”周丹猛一回神,缓缓扬起长睫,那双漂亮的眼底还有来不及消弥的伤心和甜蜜,而那样的眼神美得不可思议,却又惹人心酸。 “访问已经结束啦,我们可以开始上课了。”小熏走向钢琴,想起什么,忽而又看向她:“可是老师,你看起来很伤心,还有办法帮我上课吗?你是不是因为小齐哥那首歌才伤心呢?好巧喔,老师你就是姓周耶。” 周丹愣了下。 “是很巧,但真就是巧合而已。”她笑了声,极不自然。 “我听我哥说,小齐哥曾经为了一个女生消沉过好一阵子呢,但是问他,他也不愿意多说,现在听到他的故事,觉得他真可怜。为什么爱情这么困难呢?我看好多人都被情所困呢。”关于爱情,她仍懵懂,只是看太多不开心的例子。 为什么爱情这么难?周丹淡淡笑了,笑意很涩。她其实也不明白,爱情为什么这么难?她怎么料想得到,今日她会在电台节目听见他的声音?她更不晓得,原来身边这个小女生的哥哥竟与他相识? 上天,究竟给了他和她怎样的缘分? “真希望那位周小姐有听到小齐哥的歌声,然后能快快回到小齐哥身边。”小熏忽然腼腆笑了笑。 “老师,偷偷跟你说,我其实很喜欢小齐哥喔,还曾经想过如果可以嫁给他也很不错,但现在知道他那么喜欢那位周小姐,我还是很乐意成全他们啦。” 她不意外眼前这小女生喜欢他,他向来都很有魅力,否则当年也不会看他入了眼,然后上了床,跟着就这样让他像老树根一样,错综复杂地盘据她的心。 “今天就不上课了。”看了下腕表,周丹忽然这样决定。 “啊?” “时间也剩不了多少,就下星期再上吧,今天就不算堂数。”周丹明白她的为难,又接续道:“等等见到妈妈,就说老师身体不舒服,先回家休息了。” 小熏甜甜笑着。 “老师,你真好沟通耶。” 周丹笑着摇头,拿了提袋起身往外走,她知道小熏就跟在身后,遂开**代:“你那首小奏鸣曲练得有些久了喔,下星期我可是要听到完整的,不能再”未竟的话凝结在唇畔,她瞪大眼眸,视线和方从对面房间走出的男人对上。 前头秀丽身影突然伫足不动,身后的小熏侧过脸容,瞧见对面房门口前的两个男人时,提高了音量。 “咦咦——哥?小齐哥?你们怎么会在?” “不然咧?今天是专辑首播,当然一定要听的,小齐凑巧没事,就过来这里一趟。”阿况一副你问废话的姿态。 “妈说你在上钢琴课?上完了?”他看了眼周丹,她那惊愕的神情让他又多看了几眼。 他真的有这么帅吗?连小熏的老师看到他都要双眼发直喔? “对啊。”小熏侧过脸容,看着周丹笑说:“老师,这就是我说的那位臭屁的哥哥,另外那个很帅的就是小齐哥啦,老师你真幸运,可以在我家见到小齐哥咦咦咦,小齐哥你做什么?”睁大眼,看着她心仪的男人走到周丹面前。 郭书齐看着眼前那让他思念多年,也寻找多年的女子,喜悦和伤感,在眼底汇聚成一幅心酸的光景。 “小熏,你说错了,幸运的人是我。”他低嗓微哑,似藏着许多心事般,灼灼的目光始终不离周丹。 周丹看着眼前男人,心慌,无措,在广播节目听见他的歌声已经大意外,哪还敢想象他就这样再度出现她面前?可是,他真是这样活生生站在她眼前啊。 隐约听见身旁的小熏和她哥谈论着什么,但无心细听,她的目光和心神全教眼前这男人给夺了去。 几年没见他了?他身形还是那样颀长,但似乎清瘦了一点,不过仍不减他魅力风采,依旧俊气袭人,那温朗眉宇、那墨邃长眸、那英挺鼻梁,还有那张唇线极好看的方唇每一处就如她记忆中那样,要说不同的,是他散发出来的气质较那些年来得稳重成熟。 这样的他,比起当年她认识的他,更具有魅力,特别是那双深邃如琥珀般的迷人长眸谁抵抗得了他那双深目的专注凝视? “周丹,好久不见。”郭书齐的嗓音莫名沙嗄着,若不是怕惊吓到她,他想做的是拥抱她。 当她的名字从他喉间低吟成句时,她再难克制低喘了声,又怕心事被看见地连忙用手掩住嘴。 她垂下不住颤动的长睫。心虚又沉痛地开口说:“对不起,你认错人了。”然后,她推开身前的他,匆匆逃离。 自傍晚遇见他开始,她心情再难平静,接下去的课不是频频说错话,就是拿出莫扎特奏鸣曲叫学生弹巴哈创意曲让她验收成果。 直到现在人都已回到住处,她还是处于一种伤楚和难以置信的茫然中。 他一个人回国吗?那茉莉呢?他们结婚了没?他为何要写那样的歌?为何要寻找她?又为何会在节目中说那些话?对他,她发现自己竟还存着许多疑问,那是因为,她愈想忘记他,却愈是将他牢记。 因为不曾忘记,才会那么在意,她只是不提思念,但不表示思念不存在。 叮铃铃,手机响了起来,她意懒懒拿起,按下通话键。 “还没睡吧?”那端略沉的低嗓传进耳膜时,她心一跳,乱了拍子,手机差点滑落。 “你——”她惊愕,顿了下。 “你怎么会有这个号码?”那年他走后,她除了搬家、休学之外,她连手机号码也一并换掉。 “跟小熏要来的。”郭书齐靠在车门上,看着对面公寓某楼层亮着光的窗户。 一切,好像又回到那一年,他一样站在伊人家门对街 “小熏?”她不该意外。 “嗯,你别怪她,要就怪我。” 是都该怪你没错! 周丹握着话机,不说话了。 而他也像是陷入自己的心事般,沉默良久后,他隐约叹了声,才低声唤:“周丹” 这一唤,唤出热气凝聚鼻腔,往上冲到眼眶,她差一些就要忍不住落了泪,呵口气后,她冷淡开口:“这么晚,有事找我?” 他淡淡笑了,很怅然。 “没事,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也活该被她这样生分对待。 “这些年,你好吗?” 这些年,她好吗?哈,他竟敢问这种话? 周丹笑出声来。 “你问这做什么?好不好与你有何关系?” “周丹,别这样跟我说话。” “不然我该怎样?当年你决定离开时,怎么不先来问问我好不好?”她扬声,这才知道原来她的伤痛一直都在,只是刻意漠视。 郭书齐换了下姿势,他眨眨发酸的眼睑,欲开口时,只听见佳人在那端伤心泣嚷着:“郭书齐,我不想跟你说话了,再也不想了。” 那端再无声响,他看看萤幕,显示着通话结束。 沉沉地叹口气,他收回凝注在她所住楼层的目光,拧了拧眉间,长指滑过眉骨时,他突然笑了。 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啊。 第十七章 周丹走出音乐教室大门时,已是晚间九点零七分。 她看了看周遭,然后缓缓移动脚步,将自己投进夜色中。 这些年来,她过着教课的生活,在才艺班、在音乐教室、在幼稚园,也有几千家教生。 和家人的关系本来就不亲密,前两年才知道原来她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而是父亲外头的私生女。 这样一来,和那家人的关系几乎全断,她也不再如同当年那样埋怨母亲没给她母爱,毕竟她真的不是亲生的,愿意养她,就是天大的恩惠了。 她体认到,在这世界上,她真的是一个人了。 只是万万料不到,离开多年的他,竟然再度回到她眼前。 那晚那通不愉快的通话后,他似乎消失了,再没接到他的来电,他这样撩拨她之后又不见,到底想做什么? 前头号志灯转换,她停下脚步等候,夜风携来凉意,在她发尾处旋绕,带起一道可爱的弧度,她拨拨短短的发丝,不意,撞进对街一道深沉的目光他、他待在那里,是巧合?还是 灯号一跳,她不得不往前走,在瞧见他提步往她方向走来时,她居然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跑去,而她为什么跑,认真探究起来,她其实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还没做好要面对他的心理准备。 他很可恶,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完全不问她意愿,硬是这样欺负她,她眼眶霎时湿热了。 她跑得急,却仍不敌他大大的步伐,几分钟后,她手臂被他掣住,她被迫转过面容看他。 “周丹,我们一定要这样玩着这种你跑我追的游戏吗?你应该还记得我说过的话,我说一旦被我认定,那就是认定了,对你,我不放手就是不放手,这你应该很清楚,你还能逃哪去?躲哪去?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他长长的叹息。 她大口喘息。 “对,你确实是说过不放手就是不放手,可是那一年,你却狠心离开,是你先放了手的。”眼眶火热又刺痛,她泪眼质问:“现在,你凭什么再来跟我说你不会放手?你都已经放手了,你明明就不要我的,你不要我” 闻言,他的眼流淌过静谧谧的伤楚和心疼。 “周丹”抬手,欲抹掉她颊上湿润,却在下一秒,他瞪大了眼。 周丹珠泪涟涟,但不愿让他瞧见她为他流泪时候的憔悴,她小腿一抬,硬生生从他脚上踩了下去,然后转身逃开。 看着那抹渐和夜色融成一体的纤细背影,脚上传来的细微痛楚,竟让他变态地发笑了。 她果然,一如记忆中那般,看起来是恒常温顺的,但一发起火来,就像头横冲直撞的母牛。 他的周丹,脾性还是那么倔啊。 她有些后悔今日的穿着。 宫廷式的高领合身衬衫,底下是条牛仔短裙,搭上细高跟鱼口鞋,腿踝处还别了条细致的脚链,这样短发俏丽的她,别有一番韵致,很性感火辣。 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打扮,只是今晚那男人仍旧走在她身后,她想逃离却因为短裙和高跟鞋而显得困难。 第三晚了吧?他就这样等到她下课,然后默默跟在她身后,陪她搭公车、陪她走路,一直到家,而一路上,他始终没说话,也没惊扰她。 既然他能从小熏口中要到她的电话,那么他知道她住处、知道她教课所在,似乎也不是难事了,感觉上,她的一切都在他掌握中,但她却不晓得他现在的情况。 好不公平! 但打一开始,他们之间就不公平了想来就让她气恼,又觉委屈,她都尽可能不去触碰过往那段情了,他为何要这样时时提醒着她? 愈想愈气,高跟鞋踩得喀喀响。他不用工作了吗?不用去驻唱了?这样跟着她就好?她转过面容瞪视他,却见他略带笑容,闲适地站在那里看她。 “郭书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周丹冷声。 “九百四十七。”见她转过冷凛的小脸,他淡淡开口。 “什、什么?”她沉着脸,那气愤又无奈的模样,很可爱,像个孩子般无辜。 “总之,你不要再跟在我后面了。” “周丹,你没有话想跟我说吗?”他眉眸皆柔,曈底有着谅解,对于她的坏脸色无动于衷,他似乎也明白,她只有在他面前,才会这样轻易动怒,这让他欢喜,因为那证明他有本事左右她情绪,她还在乎他。 周丹看着他,他确实不一样了,要换成当年,这种时候他八成是将她拉到某个角落质问,也许还会疯狂吻她。 “我们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忆起当年,那些有过的甜腻和亲密画面让她双腮红润润,却也异常感慨,若他不离开,也许现在的他们会有着很快乐的两人世界。 她揺揺头,不再去想那些。 “郭书齐,你可不可以别再这样跟着我了?我有男朋友,你这样会让他误会,要是坏了我的姻缘,你赔得起吗?”话落,不再看他,她转身离开,留下男人落寞的深远目光。 他到底要做什么?她看不出来,也猜不到。 尽管对他恶声恶气,尽管昨晚对他撒了她有男朋友的谎言,他今日还是一样跟在她身后,不发一语,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的心思深沉到她完全看不透,沉稳许多的他,也许更增添了成熟魅力,却也让她无从捉摸。 或者该说,男人心啦,她从来就不懂。 “郭书齐,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我男朋友会误会我们的关系,你这样让我很困扰。”她停下脚步,转头瞪视他。 郭书齐大步上前,倾近她面容。 “你也让我很困扰。” “啊?”他突然逼近的俊俏面庞,让她心口一跳,都已经这么多年了,她怎么还是像当年那般容易受他影响?她讨厌自己这样的反应。 “我很困扰要不要直接拆穿你的谎言,不拆,我无法理直气壮接近你;拆了,又怕伤你自尊。” “我哪来谎言?”她微有困惑。 “男朋友。”他微低面庞,低声在她耳畔道:“有男朋友的人,怎么会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坐公车?” “我、我——”谎言被戳破,她困窘地红着脸,而他的热息轻拂她耳际,她敏感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走路是为了运动。” “小熏说你没有男朋友。”他拆谎拆得真彻底。 “你、你我”她恼了,水亮眼眸瞪得大大的,布满着生气。 “没有男朋友又如何?” 郭书齐笑了。 “这些年来,我也没有和任何一个女人交往过,因为我心里只有你。那么,同理,你没有男朋友,是不是表示你心里只有我一个?” “你——”被说中心事,她五味杂陈,她确实忘不了他,也确实因为他而无法再接受其他男人的关爱,可她真真切切被他丢不过,这样,她如何能在这时承认她始终情钟于他? 一个被深爱的男人抛弃过的女人,如何再有勇气谈爱?但他却这样逼迫她,于是她委屈,她不甘。 “我心里有谁都不关你的事了。”她说完转头就走。 曾经,她爱他爱到无路可退,而今,她依旧无路可退,她似乎只剩下逃离的宿命。 她转身前眼尾烁动的莹亮教他发现,郭书齐迈开步伐,他追了上去,刚握住她手腕,却被她用力甩脱,他欲改掣制她手臂,依旧被她闪了开。 还有什么比这样被深爱、却又放弃过你的男人看透你的心还更难堪的呢?周丹快步走着,在瞧见前方站牌有公车候着时,她跑了起来,穿过路人和几对依偎的情侣,她就要跳上公车 身后突如其来一阵刺耳的煞车声,伴随路人的惊呼,让她心惊地停下脚步。猛一回首,就见一辆机车停在那,而机车前头的地上跌坐着一道她熟悉的身影。驾驶对着跌坐地上的人影叫骂几句“找死”、“没长眼睛”、“赶羚羊”等粗俗话,然后发动机车扬长而去。 周丹缓缓移动步伐,来到那人面前,眼底清楚映入他那张她此生都难忘的面庞时,她低唤了声:“书齐” 郭书齐抬眼,一见她竟是扬唇而笑。 “一千三百六十三。”他对于自己这样狼狈坐在马路边似乎不以为意。 “什、什么?”又是数字?这种时候要她猜什么数字,他究竟卖什么药? “来。”他朝她勾勾手指,要她靠近。 弯下身,她曲膝蹲在他身旁,困惑望着他“你到底是——” “你在小熏和阿况面前装作不认得我,接着挂我电话、不理会我,甚至还想躲我,我知道你气,就让你气,因为那是我咎由自取,我无法要你不生气,但也不能不做些什么,我跟在你身后,每走一步就算一步,我想着,到第几步时,我们的关系才能好转?当我算到第九百四十七步时,你愿意停下脚步回头看我;而第一千三百六十三步时,你总算主动走来我身边,那么是不是表示,我们的距离拉近了?周丹,这些年我一直想着你,一直没忘过你。”他的语气有着让她难以抗拒的温柔,和他那让她听了心都酸楚的疼痛。 “你”不能也不该心软,但她潮湿的眼眶再留不住泪,潸潸而下。 “周丹,不要哭。”他没忘过让她快乐的心念,却总让她为他掉泪。他抬手欲抚上她脸,她看见他掌缘的血丝。 “你流血了。”抓住他手掌。 “擦伤而已。”手被她握着,心也像被她握着,他愉悦笑着。 “那机车骑士没撞到我,我只是来不及收回跨出去的脚,捽了一跤,手心擦过地面。 她搀着他起身。 “音乐人,最重要的不就这双手?就算是擦伤也不能忽视。” 他静静凝睨她姣好侧颜,珍惜这失而复得的关注。 这样算是因祸得福吗?流点血,换她的亲近,很值得啊! 她的公寓不大,布置整洁,橄榄绿的布沙发上摆置着几个橘色抱枕,茶几底下铺着一块芥茉黄的地毯,她选用的色调强烈鲜明,不若一般女生喜爱的粉嫩或纯白色彩,有她周丹的风格在。 他坐在沙发上,她拿着医药箱跪在他腿膝前。 “应该会有点痛。”她用棉花棒沾了些消毒药水,提醒着他“你的屋子很有你的样子。”他无所谓那小伤口,只是贪恋她的关注。 周丹没应声,专注于上药。 于是他任由目光放肆地停留她脸容上,静悄悄打量起她。 她垂敛的睫毛又长又密,白晳的肤色更能突显她不需描绘就清晰的眼线,她齐眉的浏海好柔软,原来她也很适合短发。 第十八章 “不再留长发了吗?”半晌,他开了口,短发确实让她看来很有朝气、俏丽可爱,但他更怀念她那头柔亮直顺的乌黑长发。 那时,他们亲密时,她柔软的直发总会滑过他胸膛,视觉效果甚是暧昧,是一种无可救药的性感,他是男人,总会想起她夜里别于白日的美。 他的提问让她动作僵凝了下。 “短发比较好整理。”合上医药箱盖,她淡淡应声。 “我以为,你是因为气恼我才剪掉它们。”他哑声开口。 她没说话,空间顿时陷入沉默,片刻,她才说道:“带你过来,是因为你受了伤,没别的意思。”她抱着医药箱,站起身来。 他明白她话里意思,她让他进来,并非为旧情,而是他受伤,他看出她又想将他的心阻隔在外,大手一捞,揽过她腰身,让她直接坐上他大腿。 周丹挣扎着要起身,他一双手却从她身后往前环住她腰,将她牢牢制住。 “你做什么?”她拍着他的腿。 “做我想做的事。”恼着她想划清界线的行为,他故意在她耳后说着。 “你——”周丹错愕。耳后的热气逼人,她意识到他们这样的姿势暧昧,秀气耳根迅速漫开红泽,他不会是想 他抽掉她手上的医药箱,双掌再度收东她腰。 “周丹,我们之间真无话可说了吗?你不想知道这些年来,关于我的生活、我的感情吗?” 周丹挣扎着,拍着腰上那双掌,挝打着他的大腿。 “你如果不离开,你的生活我都能参与,我自然什么都会知道;可是你选择了茉莉、选择了维也纳,你这些年的生活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知道你和茉莉在维也纳的生活?要爱就爱、要走就走,全由你说了算,你这样欺负我还不够彻底吗?还要这样残忍要我了解你们的生活?” 她不停扭动着,一双手胡乱打着,心酸得要命,眼泪不能自止地往下奔流,哭得断肠。 他一阵心疼,拉住她挥舞的双手,一同收束在他胸腹间。 “周丹、周丹——听我说,我没这样的意思,你乖,不要哭,不要哭” 她的伤楚穿透她背脊,渗入他胸间,侵占他心肺,他像是体会她的心痛,喉间竟哽咽了。 双手被他制住,再无法发泄,周丹只能让眼泪静谧谧流淌,任由他胸腹密贴她的背,任他将下巴搁上她颈肩。 “我没有和茉莉过去维也纳,我一直都待在台湾。”他一手束缚住她,一手将她发丝塞到耳后,让长指能擦抹她湿润的脸。 她长睫扬了扬,意外听见这样的讯息,他没过去? “茉莉在上飞机前,想起了所有的事,她回到江青凡身边,所以我一直都待在台湾。”她还是一样很能哭,指腹来不及拭净她的泪,他干脆用袖口轻压她面颊“我去你租处找你,没人应门,拨你的电话也没有回应,是恰巧遇上房东,他说你退租,我才知道你搬走。” 他像哄孩子般,轻声在她耳边说着。 “去你打工的早餐店找你,老板娘说你辞职;回学校,同学们说你休学,我四处都找不到你周丹,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有多想你?”方唇凑前,轻吻了她耳垂。 他的热息让她轻颤了下,然后反复琢磨,细细消化他的话。 “关于我们之间的事,我写成歌,但想不到有出片的机会,本来我对这种事是兴趣缺缺,毕竟当个公众人物是很没隐私权的,可是一想起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找到你,或许也不是坏事,加上合作对象大部分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所以我后来也乐观其成,只是想不到,居然可以在阿况家看见你,阿况大略知道有你这个人,倘若他与你也相识的话,也许我们能更早见面。”郭书齐淡淡笑了声,收束双臂,将她更拥向自己。 “周丹,你是否能了解这一切? 他笑着,是因为他有信心她明白真相后,她能重回他怀抱,她以为他和另一名女子出国深造甚至共组家庭,会感到那样受伤是必然的,但现在知晓他其实一直待在国内,并且寻找着她,她没道理不再接受他。 周丹垂睫,她思量甚久,考虑着什么,犹豫着什么,好半晌,才听见她轻轻叹息。 “书齐”语气不再冷淡,她柔柔的,还带点可怜的鼻音。 “嗯?”他鼻端凑近她颈侧,暧昧地厮磨着,他的周丹依旧这样直率,脾气一来,鼓胀着生气的模样很是可爱有趣,而柔顺时,那软软的语调教他听了连心都要酥软。 她怎么有办法,让他这样贪恋着她? 这样软软的身子、这样软软的语调,他渴望多久了? 这么多年来,他的心犹然不变,她始终在他心里占据最重要一位,现下她这般坐在他腿上,他拥她在怀中,如此重温着彼此,他难以放开啊。 “周丹,你说,我为什么会这样爱你呢?你究竟,给我下了什么药?”他在她耳畔低低吐息,温热大掌从她上衣下摆探入,他练习多年的吉他,指腹带茧,粗粗地滑过她腰际,她一阵轻颤。 “书、书齐?”她语不成句。他不会是想,就在这里和她? “嗯?”他的声音低沉沙嗄,性感得要命。 “你、你的手?”他挑开她胸衣,掌心覆住了她全身最柔软的部位,带着疼惜的。 她还有话要说,是很重要的话,可他的挑逗、他的气息、他的**,在在让她像快要化掉的奶油,她无力抵抗他的魅力。 “周丹,可以吗?”他的吻绵绵密密,落在她耳际、她颈背、她发根,他的呼吸渐渐浓沉。 “周丹,可以吗?” 她已无法思考,像不小心飞入陷阱的蝶,被他用情丝密密缠绕,她飞不出那张他细细织就的情网,只能看他一步步靠近,然后等着他将她蚕食鲸吞,彻底拆吃入腹。 “周丹,好不好?”得不到回应,他再低声问,唇齿密密流连她颈项。 隐约,他瞧见她点了头,他抱起她,瞧见左侧有另一扇门,那应该是房间,他遂问:“你的床,够不够两个人睡?” 她脸蛋埋进他颈窝,轻轻地点头。 然后,他抱她进了房,将她放在床中央。 他深情俯视她,带电的粗糙长指在她身上恣意滑走,是柔和唯美带着淡淡伤楚的小调,也是热情愉悦的大调,音阶激昂地上行、升高;他们像两个受伤的灵魂,不住地在彼此身上寻求慰借,高温的躯体,热情缠绵、两相交缠。 那些过往的甜蜜,似是重回心坎,他的爱那么多、那么满、那么浓,就要溢出来,他深狂地将满腔热爱注入她的身、她的心。 她低低唤着他的名字,然后轻轻哨咬他肩膀,而后细声啜泣。 他对她一直都是这样温柔,这样热情,这样坚决,却又能轻易放手,她到底,要怎样衡量他对她的爱? 她是这样彻头彻尾地爱着他啊,却又辗转着不安。 如何是好?她该如何是好? 热爱终了,一切回归宁静。 她背着他,带汗的他大手一探,从她身后将她圈入怀,他下颚抵着她发心,轻轻喟叹:“周丹、周丹、周丹你知不知道我多喜爱你的名字,很俏丽,就像你的人,俏灵灵的。” 周丹睁着眼,小脸微有哀伤,似是挣扎着什么。 “书齐,我们谈谈好不好?”良久,她终于开口。 “好啊。”可真难得呢,他们之间向来都是他要求谈话居多,现下她主动表示想与他谈话,怎么会不好。 他将她翻转过来,灼灼目光锁住她。 她望入他眼底,那烁动的光、那晃动的流,像黑夜的灿灿烟花,温暖而明亮,她看得出他心情扱愉悦,想起自己将开口的话,又迟疑了。 “怎么了?”他倾近她面容。 “不是有话想说?” 缓缓垂睫,不看那双正炙热发光的眼,她怅怅开口;“书齐,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在气恼你?为了什么而伤心?”她秀眉轻锁,眉心间染着淡淡愁绪;“并不是因为你决定和茉莉到维也纳。” 闻言,他心骤跳,有什么不安的分子在空间流动“那么是?” “你不明白吗?我在意的不是你合谁去哪个国家,我难以释怀的,是为什么你可以随时放掉我的手?为了恩情,你可以不要我的爱情,那么下一次,你又会拿什么你自认为正当的理由再度放开我?”她没有扬声,没有怒气,平铺直叙着,姿态沉静得救他害怕。 “不会!周丹,我再不会放开你。”他食指抬起她脸缘,怕她消失似的,态度有些急切。 “这些年我不是没检讨过我自己,我也不是没后悔当年选择的是还报恩情,倘若能重新选择,我再不会将爱情摆在恩情之后。” 她看着他。 “我该如何相信?”被伤过的人,总是较难释怀,她执拗的、钻牛角尖的,把自己逼进死胡同。 “周丹”事情发展骤转,变成这样,他有些挫败,心慌慌的,声嗓低哑。 “一开始是我要求一夜情,那是为了和学长赌气,为了证明我不是他口中永远都没男人爱的女人,和你有过亲密关系后。我没打算再与你有什么接触的,可是你却硬要走入我的生活,因为学长,我曾经以为我可以不要爱情的,但你执意给予,我无法不动心。”她笑看着他,眼泪却不由自主落下。 “我以为我会一直在深渊,你却拉着我的手,带我体会天堂的美好;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是我人生很快乐的一段时光,我总以为你是我的救赎者,总以为从此可以跟着你快乐飞翔,但最后你却又亲手将我推落谷底,这样的你,要我怎么相信这次你不会再松开我的手?” 他的爱,给她希望也给她绝望,她难计算难衡量,她难取舍。 怎么做,似乎都很伤,但总要有个结果。 “让你快乐,确实是我一直想做的事,但现在看来,我并没有做好。”他自嘲地笑了声,长眸似微微红着,那灿灿光流消逝,目光呈现的是看不见未来的灰涩。 “周丹,你还想说什么?” “我们——”她菱唇张张合合,几度欲言又止,那双水亮大眼流转哀哀波光。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垂下眼帘,她咬着下唇。 左胸下的脏器猛烈一缩,明知不会是什么好答案,仍是不住泛着疼痛,郭书齐眨了下发酸的眼睑。 第十九章 “你,不爱我了?”像是得了伤风,他喉间异常沙哑疼痛。 她垂敛的眼帘发颤也发烫,贝齿更下陷唇腹几分,好疼。 “周丹,因为不爱了,所以不愿再见我?”他深沉着眉宇。 揺揺头,她发烫的眼眶直落着泪。 “那我们刚刚的恩爱算什么?”他逼问着。 “周丹,你回答我。” 她睁看水花花的大眼。 “书齐,我爱你,即使我们之间空白了那么多年,我仍是爱你,就是因为爱你,所以刚才的亲密我心甘情愿,可是书齐,光是我爱你那还是不够的,我对你没了信心,就算两个人在一起,也不会长久,我会时时担心你又放开我的手这样,怎么可能爱得快乐自在?” 他闻言,陷入深长心事。 是啊,她说得对,若爱,有着别扭,有着不信任,那沉潜爱里的他们,又怎么快乐、如何自在? “不再见面,你会比较快乐吗?”他在平淡的音调里,扬了扬唇角,苦笑。 她望见他眼底的苍凉,突觉一阵伤楚的茫然。 “至少,不用害怕着不知道哪时候又要成为一个人。”那还不如让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别让他留不太多属于他的痕迹,省得她往后伤心。 听懂她意思了,他静悄悄端详着她那张让他贪恋不已的脸庞,用一种思念的情绪,片刻,他抬手轻触她面容。 “我说过,我最想做的是让你快乐,而今,我似乎也只剩下成全你的快乐这个选择了。”他拿着一双深忧的黑眸看她,温朗的眉宇这刻蹙看静静的伤痛。 “如果不再见面能让你快乐,就这样办吧。”他将手抽离了,也一并抽掉她的幸福,但这刻的她却执拗的认为,这样的她,才能过得更好。 她怔怔看着他下床着装,看着他转身离开。 人生好像就是这样走走停停、去去留留而已,那么最后她身边剩下的,到底是什么? 周丹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再帮小熏上一次课。 不知道会不会遇见他?依他和小熏哥哥的交情,是很有可能的。 不过几日光景,她发现自己异常思念他,但想见不能见,因为一旦见了,他的影像会在她心上逗留更久,只会愈清晰,不会褪色斑驳。 也许会撞见他,但是她对小熏不能没有责任,无论如何,都得亲自来告知这是最后一堂课,这堂课上完,她再不会出现在这里,自然不会碰上他。 她在门口停留一会儿,按了门铃,开门的依旧是小熏妈,她笑着颔首,随即走进门里,直往楼上。 小熏的琴房门敞开着,周丹走了进去,看见她坐在钢琴前发呆。 周丹按下一个琴键,发出声响,笑道:“要上课了,还发呆?” 小熏缓缓拾脸,再看了看壁上挂钟。 “咦?老师,你迟到五分钟喔,这可是不曾发生过的情况呢。” 周丹面容略有尴尬。 “有事,耽误了一点点时间,你放心,我会上足一个钟头才下课。” 小熏不以为意,长长地哦了声。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怎么会?该上的课还是要上完。”周丹笑了笑,然后犹豫半晌后,顺着话题说:“不过,今天这堂是最后一堂了,我最近会比较忙,再没办法过来帮你上课,所以我想,是不是——” 不待周丹说完,小熏笑了笑,抢了白:“果然被小齐哥说中!” “啊?”周丹怔住。 “小齐哥说,你今天不会过来帮我上课,他说依你的性子,一定是能避开他就避开,你可能会辞掉我这份家教,不过他猜错一点,你今天有来。”得意洋洋,为自己崇拜的小齐哥料事如神感到骄傲。 “他他在这里?”他确实了解她,周丹有些哀伤,也有些欢喜。 “不,你放心,他不在这里,或者应该说,他知道你不想看见他,所以他不会过来了。”小熏皱起眉头。 “老师,我真搞不懂你耶,像小齐哥那样专情的人,你为什么不要?” “我”该如何解释?周丹迟迟无法回应。 “小齐哥有大略提起你们之间的事,他说你是因为害怕再次被他放手而不愿和他在一起,虽然他以前那样做好像是很不对啦,可是他也不愿意啊,那种感觉应该就像老公夹在老妈和老婆中间,选哪一边都对,也都不对,其实很难选的耶。”小熏老成地叹口气。 “我是不懂爱情啦,但我大概也感受得到他那样为难的心情,你怎么可以不懂呢?如果是自己的爸妈那还可以沟通商量,可是他面对的是收养他的恩人,你教他怎么好拒绝对方的请托啊。” 周丹垂睫,未置一词。 “老师,老实说你真冥顽不灵耶,我还以为你很好沟通的啊,怎么你遇上小齐哥脾气会这么硬、这么钻牛角尖呢?你要知道,现在这个社会要找到像他那种专情死心眼的男人可是很困难的,你有幸遇见,怎么可以那么狠心对他?就算他几年前做错了选择,他也不是选择其他女人,只是选择报答养育情而已,又不是不爱你,他的罪没那么重大吧?”小熏瞅着她。 心思百转千回,周丹思考着什么,良久,她问:“是他要你这样说的?” 小熏睁大眼,气鼓鼓的。 “喔拜托!小齐哥才没这么无聊!是我自己鸡婆啦,你听得进去就听,听不下去就当我在放屁,反正是你自己把随手可得的幸福往外推的,将来后悔也怨不了别人,我只是心疼小齐哥,才跟你说这么多,你要怎么想都随便你。 老师,老实说我本来很喜欢你的耶,现在看你竟然是这样在处理感情,我真庆幸我哥是同性恋,因为我真的认真想过要把你介绍给我哥的。”小熏想到了什么,又继续:“可惜我没有棒球棍,不然真想拿起来往你那颗香菇头敲过去,看看你脑袋都装什么!” 周丹是头一遭被学生训斥,但竟然不怒不气,或许正是因为小熏说得没错。 见周丹神态似有波动,小熏眸光忽地掠过一抹狡诈,她姿态高傲,冷哼了声“好吧,老师,就念在之前你那么认真指导我,我无条件奉送你一个消息。”故意停了停,咳两声后才又道:“其实你可以继续来帮我上课啦,我相信你不是因为没空来教我,你是怕遇见小齐哥,不过你不用担这个心啦,因为下星期,小齐哥就要出国了,下星期五晚上的班机喔。 这次是真的要去维也纳,他说他想去看看他那个什么茉莉花小姐,然后顺便评占看看是不是就干脆留在那里,反正维也纳本来就是音乐人的憧憬,他在台湾也没什么亲人,心爱的女人又不想见他,他留在台湾好像只剩触景伤情而已,那还不如去国外发展,也许还能让他找到新恋情呢。”喔,小齐哥你原谅我,我一定要把你说得这样可怜委屈。 “你、你说什么?他、他——”周丹闻言,惊愕不已,那震撼不亚于那年。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呗,你都不要他了,他留在台湾干嘛呢?”小熏手指绕着发尾,一脸事不关己样。 “不,不是那样,我并没有不要”猛揺螓首,怅怅然的,心像被挖掉一块肉那样,不至死亡,却像掉了魂魄,哪还能完整? 小熏睨着她,像看好戏“那不然呢?你自己说不要再见面的啊。” “那是那是因为、因为”因为什么?她自个儿也说不上来。 “因为你顽固嘛、死脑筋嘛。”小棰夸张地叹了声。 “真搞不懂小齐哥看上你哪一点,还好,他下星期就要离开了,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总有一天他会忘记你的,那时候就不那么痛苦了。” 忘记她?周丹睁着眼,茫然看着小熏。 “真的会这样喔,老师,总有一天,小齐哥一定会忘记你的。”小熏如此坚定地说。 周丹翻找着乐谱,在听见广播正在播放的歌曲时,手指蓦地停顿下来“啊啊啊,就是这首就是这首,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一锅粥乐团啊,你记不记得?上次这个广播节目有播他们的歌耶,没想到今天又听到。” “就是那个主唱把自己的爱情故事写成一首歌的那个乐团喔?” “对对对,你不觉得那个主唱很深情吗?真羡慕他的那位周小姐。”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主唱小齐长得怎么样,我买了专辑,可是完全没有照片,根本不知道那些乐团成员的长相,虽然是地下乐团,但像一锅粥那种主唱,就会很希望他们站到幕前表演,啊唷,我超想看看那个小齐的真面目啦!真爱他的歌声耶!” “去唱片公司留言啊,也许唱片公司会帮他们出个人专辑喔。” “对耶,你真聪明。”笑得好开怀。 两个看上去像是高中生的女孩,害羞地谈论着新偶像,声量不大,却正好让周丹听见,她悄悄侧目,视线落在身后那两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身上。 偶尔空闲时,她会逛进书店,看看有没有什么较特别的乐谱,今日却不意听见方才那样的对话。 知道揺滚狂想那张专辑有他的作品后,她便在第一时间跑到唱片行买下,关于他的创作曲我们之间的事,她已是再熟悉不过,只是她没想到,这首歌似乎还颇受欢迎。 这几日走在街道上,时时听见经过的店家播放它,而每听一次,回忆就一次,心痛也就一次。 他唱得那样深情,要她决然的心意如何不受波动? 后天就是星期五了,小熏说他搭晚上的班机离台,他搭几点的?他这次会去多久?他会不会再回来?她想知道这一切,但该从何问起? 明明是自己下定决心不再见面,但这几日却是异常思念,吃饭时想他、走路时想他、听歌时想他、练琴时想他、睡觉时想他她无时无刻不想,他的一切早已渗入她心扉,她坚持只要一个人,不要他留下痕迹,但其实他留下的,根本深植她心,融成她身体的一部分,又怎能割舍得去? 小熏那日对她说的,全都没错,是她顽固、是她不知变通啊。 老师,总有一天,小齐哥一定会忘记你的。 小熏的话在耳边响起,嗡嗡作响,她难受得像要死掉。 怎么能?他怎么能忘记她?她是这么爱着他,用全部生命在爱着他的啊。 第二十章 下午开始,她就盯着时钟犹豫,指引一节节逼近晚间,在最后一刻,她终是放下自尊,拦了计程车,赶往国际机场。 下了车,周丹拼了命地往前跑,拐了脚,她爬起来继续,额际淌着湿汗,发丝凌乱不堪,不住喘息,她模样甚是狼狈,引来不少注目,但她不以为意。 跑进第二航厦迎客大厅,她终于止住脚步,双手扶在腰侧,大口大口呼吸。 片刻,她抬起慌乱小脸,大眼捜寻着未来往往的旅人。 早先已上网査过今晚飞维也纳的班机只有一班,知道在第二航厦,她却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这么多楼层,空间又这样宽广,她上哪找他? 为什么要这么迟才放下自尊?为什么不早一点过来?为什么他执意与她相恋,她却害怕受伤而不要他的爱?为什么明知道他深爱着自己而自己也情钟于他,却还要这样折磨彼此? 她真是活该,活该一个人站在这里却不知道从何找起。 叮铃铃,手机响起音乐,她不想理会,可对方像是不找到她就不放弃似的继续拨了第二通,她一样任它响,直到对方拨了第三通,她终于忍不住,拿出手机欲关掉它,视线触及萤幕里的来电者时,她愣了下,两行热泪毫无预警滚落,她随即按下通话键。 “周丹,你在哪里?”郭书齐好听的声音在那端出现。 “书、书齐”他的声音让她眼泪落得更凶,他这通电话是来道别的吧? “周丹,你在哭吗?”那端的他有些急了“周丹,告诉我你在哪里。” “我、我在机场,小熏说你搭今晚的班机出去,我想你应该会在第二航厦,可是这里这么大”泣不成声了。 郭书齐那端陷入静默了。 此刻,他正握着手机,心发着烫,脚步缓缓移动。 迟迟等不到回应,周丹急了。 “书齐,我知道我现在这样说很不要脸,说不要再见面的是我,可现在和你通电话的也是我,但我想见你,很想很想见你,除了打电话给你,我不知道能上哪找你。我不知道你现在住在哪?是不是还在那几家店驻唱?你的手机前几天我一直打不通,我猜你大概是换了号码我找不到你、找不到你”她说得有些凌乱无序。 但他听懂了。 压下心中那份冒涌而出的狂喜,他淡淡开口:“我号码没换过,手机前几天送修。”他一直不换号码,为的是能让她随时找到他啊。 “你真的要过去维也纳吗?会不会回来?”周丹鼻音浓重,柔嗓这刻听来沙沙的,好无助的语气。 “才刚发行合辑,怎么不留在台湾继续发展?也许、也许你可以成为大明星”你留下来啊。 “我从来就不想成为大明星。”他笑了声。 “那、那”她想开口要他留下来。 郭书齐叹了声,低低开口:“周丹,你说你想见我,为什么?” “我——”欲言又正,就怕被拒绝,片刻后,她才带着微微伤感,开口问了:“书齐,你说你要让我快乐的承诺还算不算数?” “算,当然算数。”他答得拿不迟疑。 “但是,你都要去维也纳了”没有他,她如何快乐得起来? “谁说我要去维也纳了?”低沉中带笑的声嗓在身后响起,周丹猛然一僵。 握住话机,她缓缓转过身,在对上那张俊朗的面庞时,她睁圆了潮湿的双眸。 “你”“我只是来接机而已,茉莉和青凡那边的学校放假,今晚回来。”他深情凝注她,淡淡笑着:“小熏早上打电话给我,把上次你在她家和她的对话说了一次,你被她骗了,我对维也纳并没有憧憬,这里才有让我心心念念忘不掉的人,小熏说,她骗你我搭今晚的飞机,她赌你一定会来机场,我本来不抱希望,但还是忍不住拨了你的电话,想不到你人真的在这里。” 她怔愣愣看着他,湿润的大眼水亮亮的。 “你、你你不去维也纳?” “你看过哪个人出国不带行李的吗?”他示意她看看他的脚边——空无一物。 然后,他按了结束通话键,把手机放入衬衫胸前口袋,他拿着一双燃着灼灼辉芒的深幽黑目睨着她,长指拨开她散乱在两颊的发丝,低低开口:“周丹,你找不到我没关系,因为,我一直都看得见你。” 那双黑眸一直都是这样多情温柔,织就了一张情网,漫天盖地将她笼罩,除了他,她的眼里哪还能容下其他男人,她的生命,怎么能够再没有他? 他那深情的低语教她激动不已,她像小狈般热情扑上前去,双手紧紧车抱他颈项。 “书齐书齐,我反悔了,这几天我很想念你,想到心好像被挖掉一个大洞,好痛舌,我不要再来一次那样的痛苦,我也不想孤单一个人思念着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小熏说得真对,是我太顽固、太钻牛角尖。” 她的思念一出口,他心房剧烈震动,久久无法克制平息。 他没回应她,她又急急开口:“你说了承诺还算数,那是不是表示你不会不要我?” 大掌捧住她后脑,将她往他胸口压,密密的,牢牢的。 他眨了下微微酸疼的长眸,情难自禁地将薄眉亲昵地贴上她耳际,他低哑着嗓子:“我说过了我是不会放手的,又怎么可能不要你?那年是我没顾及你,我很抱歉那样伤害过你,如果你愿意、也感觉快乐的话,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 周丹又泪又笑,在他胸口猛点头。 “很快乐,和你在一起,一直都很快乐。” 除去那段他离开的日子,他给予的确实让她很幸福啊。 他微微一笑,又低低在她耳畔说道:“可不可以先跟你谈另一件事?” 她自他怀中抬起泪湿的脸蛋,微有疑惑。 “好。” 他叹了声,指腹抹着她的泪。 “第一次见到你,你一个人伤心流着泪,刚才我从那边走过来,见你还是一个人伤心流着泪,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你是受虐妇女,而我是加害着。”他抬眼看了看周遭,几个旅人望向他,眼底有着不认同。 周丹随着他视线,察觉了那些目光,不大好意思地垂下脸容,忙用手背胡乱抹去脸上残存的湿意。 “那是因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细声说着。 “不会,我会一直站在让你看得见的地方。”他凑唇,吻了吻她可爱的耳垂,不满足的,他的薄唇竟又寻觅到她的菱唇,轻印了上去。 他的气息覆了上来,她心一跳,双腮红润润的,她想念他的吻,但想到两人都还在公共场合,她的手抵住他倾前的胸口。 “书齐,有人在看” 他不甚在意,随口应了声,才低低道:“我很想吻你,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在国外这样接吻是很正常的。”他就不信那些围观的没接过吻。 “我、我可是我们在台湾”她脸好烫。 “你专心一点。” “”大庭广众,要她怎么专心嘛。 她没发现,她深爱的男人早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部分好奇的目光,大掌也巧妙地贴覆她面颊,她的脸容被他深藏得很密实。 既然是心所爱,最好能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的甜蜜啊。 男人是这么想的。 尾声 梳洗过后,周丹拿了个发夹随意夹住已覆住眼晴的浏海,她拖着有些疲累的步伐,往餐厅移动。 搬来心爱男人的住所已是第二个月,她过得很好,整日除了教课之外,就是待在家里,偶尔练琴、偶尔跑进男人的工作室听他的创作。 用餐时,男人深知她的饮食喜好,不能太酸、不能太甜、不能太辣,他会刻意挑掉那些重口味的;男人有空时,会开着车带她四处兜风、会租片子回来陪她一起看总之,她就是过得自在又快乐。 昨晚,她心血来潮,跟着他工作,他在台上卖力演唱,她在台下卖力鼓掌,回到家时已是凌晨两点。 她累得频频打瞌睡,她的男人仍精力充沛,在床上缠了她好久好久,害得她现在这样精神不济,也许等等用完早餐,可以再回去睡上一小段时间。 “醒了?”听见她的脚步声,男人自报纸中抬起面庞。 “嗯。”周丹应了声,坐在他身旁。 瞧见她大眼下的青影,男人笑了笑。 “没睡饱?叫你别跟你偏要,结果现在尝到苦果了?” “谁要你后来又做了那那个”想起男人的热情,她红了脸。 “哪个?”他佯装无辜,兴味地瞅着她。 睨着他有些狡诈的面庞,她真羡慕他的好体力,明明睡眠时间少她许多,他看上去居然还能是精神奕奕的。 那样的暧昧她说不出口,瞪他一眼后,她闷闷开口:“我饿了。” 男人朗笑了声,随即低头继续阅读他的新闻,看着桌上的餐点,和他面前那盘蛋饼,她突然意兴闹珊,只挑了个烧饼啃。 男人察觉她吃得缓慢,放下报纸,轻声询问:“怎么了,没有食欲吗?还是不喜欢这些?你想吃什么,我再出去买。” 周丹扬睫看着他,他一直都这样温柔体贴,无论是他们分开前,或是重聚首的现在,唯有不同的,是他对她多了更多包容,他像是弥补似的,又像是害怕她离他而去,他对她好到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书齐,不用。”见他起身,她忙拉住他手臂阻止,然后继续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烧饼。 郭书齐坐回椅上,侧首,细细端详她美丽的面容。 “周丹,你不开心。”干脆一把拉过她,抱到腿上。 “怎么了?刚刚的玩笑话让你生气了?”她揺头。 “你吃蛋饼。” 他愣了下“是啊,你要吃吗?那这份给你。” “我不要吃。”又揺头,很闷。 “那你”他实在想不透小姐的闷气是为哪桩? 她咬唇迟疑许久,才开口问了她介意很久很久的事。 “你很喜欢吃蛋饼。” “是啊。”他笑了笑。 “那为什么我那时候在早餐店打工时,你去到店里都不点蛋饼,除了第一次之外?”她后来发现他的早餐几乎都是蛋饼,但在她工作的地方,他却只吃吐司。 “我煎的蛋饼很难吃吗?你都不捧场。” 他怔了怔,意外这一问,良久,才见他掀动嘴唇。 “不是不捧场,是因为第一次跟你点蛋饼时,你就烫伤,我想那个工作其实也很有危险性,但毕竟是工作,总不能要你不去碰那个煎台,我不想见你受伤,所以不点蛋饼的话,就可以减少你烫到的机率。” “啊?”周丹闻言,傻愣愣的,还以为他嫌弃她的手艺,却没料到是这样的因素那份郁闷之气突地消散,她心发暧,爱娇地搂住他颈项,脸容埋进他颈窝,甜甜唤他名:“书齐” 她的撒娇对他很是受用,他觉得甜蜜,大掌爱怜地来回轻抚她短短的发丝,半晌,他突然低声道:“周丹,把头发留长。” “留长?我短发不好看吗?”她抬脸看他,很困惑。 “是不是真的像香菇?” “香菇?”他挑眉。 “小熏说她想拿棒球棍敲碎我这颗香菇头,但我剪的明明是妹妹头。” “香菇头?”他莞尔。 “小熏为什么会这样说?” “之前为了你的事情,她曾经那样说过我。” “她应该是在开玩笑。”他食指抬起她脸缘,仔细审视。 “你留这个发型很可爱啊。” “可是你还是要我留长发。”既然可爱,为什么还要她留长? “你留长发很漂亮。”他停顿了下,深目转沉,然后他凑近她,在她耳际轻声道:“我很想念你长发的样子,特别是和你亲密时,你长长的发丝会在你背上、在你胸前滑动,那样子的你很性感撩人,我也很怀念你的长发滑过我的” “啊啊,你、你住口,不要说了。”她小脸红得像苹果,可爱指数破表啦。 “为什么不说?说了你才知道我为什么想要你把头发再留长。” “反正,你不要说就是了。”她跳下他的腿。 “周丹,我” “就跟你说不要再说了嘛!”她脚一跺,红着脸蛋气恼地跑进房间。 那种私密的事拿出来讨论,多难为情啊! 他看着她跑离的方向,蓦地笑了。 有她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天堂——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