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兽》 第一章 春末午后,暖风徐徐吹拂着湖岸垂柳,更熏得人昏昏欲睡。 一间位于大邹帝国宛县湖心岛上僻静且偌大的书屋内,此刻坐有一群衣冠楚楚、气质非凡的束发少年,湖旁则站有许多精壮武装侍卫,个个屏气凝神,专注戒备。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屋内夫子讲得是口沫横飞,但或许春风着实太醉人,这群少年有许多人坐姿虽依旧端秀,但眼皮却早已不由自主缓缓阖上。 姜穹音没有睡着,她的目光如同往常般,悄悄落在书屋一隅,那名独坐东北角,头上满是密密麻麻发辫,连刘海都不例外,且右耳还闪烁着三道凛凛寒光的壮硕男子──蒙赫图身上。 不可讳言,跟书屋中其他少年相较,蒙赫图的存在,明显有些格格不入。 他的眼窝太深,鼻梁太挺,绿眸太深邃,他的目光过分凌厉,皮肤过分黝黑,身形更是过分高大,此外,他的年纪较其他人也略嫌年长,坐姿略嫌率性,装扮更是太过狂野,更别提趴在他脚旁那头鼻息声声声骇人的迅猛黑豹。 哎呀,眉心又皱了,想必夫子又说到他不中意听的话了。 哟,他发现她在瞧着他看了,然后一如她所料般瞇眼冷冷瞪了她一眼后,便万分不耐地狠狠别过脸去。 咦?又起身了,肯定是要回他的“后宫”跟那些姊姊们乐活乐活了。 噢,果然,天生神力的他又把窗棂撞毁了一大角 “快看,那纵欲又粗俗的野人又兽性大发了。” “野兽不愧是野兽,连上个兵法课,满脑子充斥的还是只有兽欲。” 望着在众人低声议论,以及夫子无奈叹息声中旁若无人,大剌剌径自飞身离去的高大背影,姜穹音也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唉,又无事可做了。 要知道在这训练诸侯王接班人的世子学苑里,日日聆听那些她打会走路起,就背熟了的各式兵法、典籍,又看烦其他世子彼此勾心斗角的她,如今唯一的乐趣,就只剩下观察蒙赫图── 一名与当今天子无任何血脉关系,完全靠战功而得以被封为诸侯王世子的巨兽族男子。 不过尽管由十三岁起便与他同窗近三年,可其实姜穹音根本从未与他说过一句话,但这无碍她的观察兴致。 他很少开口,毕竟身为外族,他的中土话本就说得不利索,语言不通,再加上民情不同,大伙儿自然不会有什么交情,遑论在这群眼高于顶,个个鼻孔朝天的世子心目中,他根本是个未开化的野人,丝毫不配与他们这些血统高贵之人同席而坐。 更何况,不知是因巨兽族人本就兽性凶猛,抑或是崇尚感官享乐,在其余世子所带随从皆是文员武员的情况下,他带的却是一帮世子口中“随时可以供他泄欲”的姊姊们。 姜穹音不太明白男子究竟有何欲可纵、要泄,更不像其他世子会去偷窥,然后还边偷窥边咒骂着“伤风败德”但由他们又羡又妒的目光看来,若有机会,他们肯定也很想痛快的“伤风败德”一番 虽不曾与蒙赫图对过话,不过姜穹音却听过他与那群姊姊用族语交谈,纵使完全听不懂他说些什么,可他那低沉、醇厚的磁性嗓音,总会让她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然后在他霸气绿眸的远远且凶狠瞇视下,淡静离去。 “嗯?” 这个午后,正当姜穹音天马行空任思绪纷飞时,突然心际微微一颤。 咦?鹰弟今天精神不错呢!这些天他肯定闷坏了,是该出来透透气了 “莞世子,能否请您发表一下您的见解?” 望着满屋子只顾睡觉、闲聊,根本无心聆听的世子们,夫子在心底叹了口气,定睛望向整个学苑里最赏心悦目且硕果仅存的好门生──姜穹音。 “是的,郑师傅。” 虽同样完全心不在焉,但总有办法一心二用且完全让人看不出破绽的姜穹音听到自己被点名后,镇定自若地缓缓起身。 而由她口中吐出的字句,不仅无半处停顿,还有理有据,再搭配着她那清淡、干净、温润的嗓音,教一直唱独脚戏的夫子都几乎热泪盈眶了。 当姜穹音煞有其事的侃侃论述时,原本瞌睡、闲聊着的世子们,也开始用各种复杂目光盯视着这名俊美、聪颖得惊人,却又淡定、低调得惊人,且至今无人知晓其身后秘密的男装少女。 明明是个女儿身,却女扮男装伪充“世子”理由很简单,因为真正的莞世子──她的双生弟弟──自小体弱,大半时间都卧病在床。 而她这个本该在出生时便依莞国风俗“妇产阴阳双胎,夫运大凶,唯溺阴胎,方可逢凶化吉”遭溺毙,却在娘亲苦苦哀求与运作下,打小被送到一处隐密寺院养大的女娃,在五岁那年,有一回弟弟病危,但天子又一时兴起,非要召见“莞世子”让他与其他世子切磋切磋文采那日,理所当然地顶替弟弟成为了莞世子,只为不要扫那喜怒无常天子的兴,更不要让莞国因后继无人,而被其他觊觎莞国富饶的野心诸侯国吞并。 自那天起,姜穹音便代替弟弟承担起世子的一切工作── 比如成为每季举行一回,为期一个半月的世子学苑门生。 老实说,自小聪颖且见识过各种大场面的姜穹音,政、商场上的应对进退对她来说并非难事,她唯一感觉困扰的,是他们姊弟着实长得太俊美,俊美到让他俩走到哪里都成注目焦点,更有事没事就受到他人骚扰,就算在这学苑中也一样 当姜穹音因双生子天生的心灵感应,明了弟弟今日精神极佳,而心底雀跃不已时,蒙赫图早已大步回到他那明显老旧,还特别远离其他精致别苑的“琅世子别苑”中。 “蒙哥儿又不舒服了?” 一见到蒙赫图,原本在屋内织布闲聊的几名年约三十岁,且身体各有不同残疾的女子,立即起身笑脸盈盈迎向他,利落地开始为他宽衣解带。 “嗯。”大剌剌斜坐至豹皮椅上,蒙赫图无动于衷地任几只手在自己身上来回穿梭,任一双柔荑套弄自己紧绷的男性,然后用右手支撑着下颏,眼望远方淡淡应道。 “我说蒙哥儿,您又皱眉了!虽说您没有恶意,但您只要一不注意,就会不自觉用那双像碧玉石般的眼眸瞪人,瞪完后又狠狠别过脸去,要知道,那些不明就里的外族人,会将您这行为视为挑衅的。”一名替蒙赫图梳理发辫的女子,望着他那双根本谁也不望的深邃双眸及年轻的刚俊脸庞,蓦地噗哧一笑。 “他们想什么,与我何干?”蒙赫图低沉着嗓音冷冷回道,而神情更显傲慢与不耐。 看着蒙赫图桀骜不驯,可左脸颊却微微抽动的模样,早习惯他怪拗性子的女子们纷纷笑出声来。 “好、好、好,与您无关,反正您的天生霸气,本就藏也藏不住。” “跟学苑那群毛都没长齐的毛娃子比,蒙哥儿自然是天生霸气的主。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中土的娃子是怎么长的,一个个都长得细皮嫩肉,跟个姑娘家似的” “什么姑娘家?人家那叫文质彬彬,叫德慧兼修的君子,要不怎么会管我们叫野人呢。” “君子个屁!天天满口仁义道德,可见着我们时,那一双双小贼眼还不都直了?” “就是,想看咱沐浴就大大方方的来,干嘛老偷偷躲着瞧?偷偷躲着瞧便罢,可被捉着了,居然还恶人先告状的先数落咱的不是。” “没办法啊,谁让这是他们的地盘哪” 在众女子边笑边聊之际,赤luo着黝黑、肌理分明精壮身躯的蒙赫图缓缓站起身。 见此状,一名女子立即跪地,将一个羊肠薄膜套至他的下身,然后他手一抬,掀开一旁布帘走入其中,因为里头早有一名在他回帐后便开始准备,此刻已全然就绪的女子在等待着他。 自发育期起就早习惯这一切的蒙赫图,自若地对帐内女子颔了颔首,待她爬坐至自己的身上,便百无聊赖地将手枕在头后,若有所思地听着由帐外传来的对话。 “蒙哥儿,那群外族人虽早将咱们当成徒有兽性无有人性的野人看待,但您真的不解释解释?” “对啊,蒙哥儿,那群外族人不明白,我们可全明白得很,身为巨兽族蒙氏血脉的嫡系长子,您虽继承了祖宗一脉的一身神力,却也同样自成长期起,体内便会自发毒素,若不循用这法子将您体内毒素逼出来,到时天毒攻心,那万蚁蚀身般的痛楚,寻常人根本无法理解与想象哪。” “不必解释。”尽管坐于自己身上的女子已悄悄加快速度,但蒙赫图依然面无表情地冷冷回道。 是啊,解释什么?对一群根本未及深交,甚至不曾接触,便将他与族人都视为低等、未开化野人的无知人士,有什么好解释的? 更何况他早明白,在他人眼中,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与他真正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丝毫无涉。 “至少对莞世子解释解释吧?毕竟他真是个好人,这三年多来,每当我们到外头去,整个学苑里就他一个人会跟我们打招呼,其他人瞧见我们,明明一副色眼色心,可那表情却好像我们是洪水猛兽一样!” “他怎么想更与我无关。”听到“莞世子”三字,蒙赫图的嗓音更冷了。 “无关?若无关,为何回回天子为世子们举办畋猎赛时,您总要把自己的猎物扔一半给他?” “我猎太多。” “那您为何独独给他,不给别人?” “他恰好在。” “那他被其他世子骚扰时,为何您总去替他解围?” “我意外路过。” “好吧,不说您,那咱说说莞世子。” 听着帐内蒙赫图用低沉、磁性嗓音,吐出那完全口不对心的字字句句,帐外准备沐浴用水的女子们全笑开了。 “若您与他当真无交情,为何每回您缺席最感兴趣的兵法课时,他私底下都遣下人送来当堂笔记?又每回您忘了备给夫子的束修时,他都恰好多备了一份?还有、还有,每回众世子出门踏青时,他为啥总会刚好都掉队,然后一路还都刚好掉在您身旁不远处?” “他多事、无聊、走路慢。” “蒙哥儿,您再这么口是心非下去,姊姊们可要到处去说你坏话了哟!”望着掀开布帘走出的蒙赫图,女子们走上前去,边为他善后边故意娇嗔道。 “他会跟你们打招呼。”当困扰与折磨自己的不适伴随着释放终于退去后,躺入满是热水的浴盆中,蒙赫图阖上眼眸,淡淡丢下这句话。 第二章 他当然明白为何这群自少年起就服侍着自己的姊姊们对莞世子的印象会如此之好,更明白自己为何独独对莞世子另眼看待的原由── 尽管他同样知晓,从不出一兵一卒,丝毫没有立过任何战功,却以强大财力作为大邹帝国奥援而受封为王,号称“天下财库”的未来莞王姜穹鹰,商人本色的他,所作所为绝不会像姊姊们想的那样单纯 但只要这群命运乖舛,却乐天知命的姊姊们那么认为,他就会让她们那么认为,毕竟由他九岁起,这几位因各有残疾而无法婚嫁,甚至没有归所的姊姊,就一直这样陪伴着他,日日忍受外族人的所有异样目光,无怨无悔、不分昼夜地为他纾解不适 “蒙哥儿,姊姊们其实只是开玩笑,我们根本不在乎他人同不同我们打招呼,只要您能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的主公,带领我们族人走出自己的路,姊姊们──” 听到蒙赫图的话后,怎么也没预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言语来的女子们,眼眶一个个缓缓轻红了。 “我在乎。”一把打断女子们的话,蒙赫图由浴桶中走出,手一挥,谢绝了她们的服侍后,静静走至内室更衣。 他当然在乎,否则他也不会以二十岁的弱冠之姿,与这群毛都还没长齐的十五、六岁少年,一起待在这令他浑身不自在的世子学苑里。 巨兽族人,一直都是单纯而又乐天知命的草原民族。 他们悲伤时就痛快的哭,快乐时便畅快的笑,一个个全是直肠子,想到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他们射得下飞得最高的鹰,骑得了最烈的马,驯得服最凶恶的猛兽,甚至跟所有兽类做朋友。 但三十多年前,在大邹帝国崛起,并欲将版图拓展到那片翠绿草原上后,他们的族人却困惑了,困惑人与人之间为何有那样大的不同,更困惑那些身穿精致衣衫、炫目战甲,看着白白净净的人们,为何手中的武器竟不是指向威胁人们生存的猛兽,而是对着他们。 巨大的文化冲击,让巨兽族人一时间遗忘了自己的信仰与生活方式,他们开始穿上柔软的衣服,小口吃肉,小口喝酒,他们不再在辽阔的天地间逐水草而居,而是被群集在一个美其名为保护区的小小城池中,并且手中的武器不再对着猛兽。 几十年过去,当天变得好远,草的香味变得那样陌生时,巨兽族人终于发现,他们还是喜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喜欢劲风狂沙拍打在脸上的畅快,更喜欢他们那个以蓝天为穹顶,以绿茵为床榻的“家” 但他们却再回不了家,因为巨兽族人成了被大邹帝国豢养的看门犬,而他们的草原,成了大邹帝国与西山列国的峰火战场 蒙赫图的姆爹,从不曾入过城。 在其余族人纷纷想成为一个城里人时,他让他们成为城里人,自己则与一小群热爱自由之人继续在草原上漫奔,在城里的族人因备受真正的城里人歧视而不平时,他毫不迟疑地披上铠甲,抡起长枪,以血汗为他的族人换取荣光。 在他的族人终于认清哪里才是自己真正的家,日日想念家乡而哭泣时,他虽一语不发地继续背负着“琅王”之名,为大邹帝国四处征战,却也同时开始一步步暗地计划着如何带领族人重回草原。 自小在草原生长的蒙赫图,在姆爹的身教言传之下,是一头最慓悍,且最热爱自由的草原之狼,然而为了姆爹的计划,为了巨兽族的未来,他不得不背负着琅世子之名,来到这个普遍存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保守学苑中,领略着何谓歧视、何谓排斥、何谓次等民族的真谛。 对他而言“琅世子”三字只是一种耻辱,但他深深明白,在他们族人有能力回家之前,他必须默不作声地与这耻辱共生,直到机会到来的那一刻── 巨兽族人真正回家的那一天。 “鹰弟,这张面具我以前没瞧见过呢!” 坐在门前高挂着“莞世子别苑”牌匾的高雅、舒适院落内室里,把玩着手中那张栩栩如生的人皮面具,姜穹音笑望着坐在自己身前,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弟弟──姜穹鹰。 “以前的面具老弄得我们脸上发疹子,所以这回我特地请人做了这个。”望着姊姊发亮的双眸,姜穹鹰笑得温柔。 “嗯,真的呢,舒服多了。”将人皮面具戴至脸上,姜穹音瞬间便成一个八字眉、鹰勾鼻的精瘦男子,可她澄静的双眸看着弟弟时,依然明亮如星。 正当姊弟俩边喝茶边聊天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轻鼓声,但由于两人聊得正欢,压根儿就未曾注意。 “世子,午课开始了。” 此时,一名年约二十四、五岁,一直安静站在两人身旁的男子开口了。 “嗯。”听到这话后,姜穹鹰又轻啜了一口茶,才徐徐起身轻笑道:“那我出门啰,小音。” “鹰弟,若身子感觉不适,千万不要硬撑。” 将弟弟送至门外等候的轿前,戴着易容面具的姜穹音还是不忘低声叮嘱着,就算轿子起程后,依然没有移开目光。 今日,前去聆听午课的人是姜穹鹰,虽然他长时间卧病在床,然而只要可以走动,他总会想法子出门透透气,而每当这个时候,姜穹音便理所当然地将身分还给弟弟,待他回来后,两人开心的同床而眠,聊着各种有趣的事。 “符哥,麻烦你了。” 许久许久后,待轿子都看不见时,姜穹音才终于回身。 她说话的对象,是那名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阳刚、内敛男子──符君国,因为他是除自己双亲外,唯一知晓她姊弟秘密,且自九岁起,就一直守在他们身旁的忠心贴身侍卫,是他们最信赖的兄长,更是他们唯一的挚友。 “应该的,音世子。”符君国望着姜穹音,静静答道,眼底满是忠诚与守护“请您放心,世子只要一有任何风吹草动,信鸟便会立即回传。” 众所周知,有莞世子在的地方便有符君国,根本无人发现他所守护的主子其实有两人。 为区分姊弟的不同,他称呼真正的莞世子姜穹鹰为“世子”而称姜穹音为“音世子”尽管如此,在他心中,他们两人都是“莞世子”都是他必须用生命去守护的主子! “我们去比画比画吧,太久没活动筋骨,我觉得骨头都快生锈了。”优雅地伸个懒腰,姜穹音淡淡一笑,然后一个飞身,往前一跃,一下就不见踪影。 “是。”望着那个迅捷的身影,符君国也笑了,但笑容中却有些淡淡的心疼。 从没有人知道看似文弱的姜穹音,其实拥有一身绝佳的武学功底,不仅马术骑射样样精通,对兵法、阵法的领悟力更是令人称奇,只是这些精通与悟性,全是她自小以血、以汗换来的,而他从未曾听过她唤一声苦。 她日夜勤奋,十多年来不敢懈怠,自是为了弥补善于出谋划策,却体弱的弟弟之不足,因为在可预期的将来,只一味向外扩张,却完全忽视内部争斗气氛日渐高张的大邹帝国,势不可免地定会陷入群侯争霸中,到那时,向来重商轻武的莞国,决计会成为众侯国眼中的美味佳肴 尽管符君国相当明了等到那一日,必将战火燎原,生灵涂炭,但他却又矛盾地希望在他有生之年可以看到那一日,因为至少到那一日,在一切结束后,他的“音世子”终于可以不再是“世子”而是她自己 带着心底的矛盾与心疼,追随姜穹音而去的符君国与她对练了一个下午之后,终于听到了学苑下学的鼓声。 “走,接鹰弟去。” 同样听到鼓声的姜穹音,立即策马至可以望见世子们停轿之处,在远望着那群准备起轿回别苑的世子半晌后,她突然喃喃自语着“咦?今天琅世子又缺课了” 然而,正当姜穹音自语喃喃时,符君国有些紧绷的低唤声也同时响起。 “音世子,信鸟有动静!” “走!” 一听此话,姜穹音的视线迅速朝上空射去,在望清信鸟盘旋的位置后,快马冲向弟弟的所在位置。 但在快抵达事发现场时,她却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并望见林间有好几个熟悉的身影。 念头一动,她火速飞身下马,决定先至一旁观察情况,毕竟那几名世子目前都是天子跟前的红人,她若草率行事,一个弄不好,挑起莞国与这几个诸侯国间的争端,那就太不智了。 可当将身形隐在灌木丛后的姜穹音望清弟弟的现况时,她只觉得一阵怒火直上云霄,因为此刻姜穹鹰全身衣衫尽湿,彷佛刚被水中捞出一般,并且上半身的衣衫还整个被扯破! 又来了!这帮无耻的伪君子,平常对她言语调戏就算了,今日竟想藉酒装疯对弟弟霸王硬上弓?! 她莞国虽不若他们的侯国强大,但也不容他们如此无礼霸凌! 正当姜穹音再忍不住的想飞身出去,随后赶到的符君国也因望见相同情景而整个人暴怒至极的向前冲去时,她突然定住身形,并一把扯住他的衣袖。 “且慢。” 符君国虽不知要“且慢”什么,但还是勉力止住身势,然后听到远方突然响起那几名世子的哀号声。 “哎哟,你竟敢让这畜牲打我们?!” “你这狗娘养的!我们一定会上报天子,我大邹帝国的国土上绝容不下你这种禽兽在此放肆!” 哀号声后,那几名调戏姜穹鹰的世子不知为何一个个跌倒在地,而他们的不远处,则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蒙赫图。 尽管那几名世子骂得是那样难听,但他却彷佛什么也没听见似的,只是轻啸一声,待那头向来与他形影不离的黑豹由那几人身旁离开后,继续抬臂遛鹰。 原来他今日缺课是为了来遛鹰呢! 不过还好他刚好到这儿来遛鹰,要不然鹰弟就真要被人欺负了 “你、你等着,待我们回京师后,定会在天子面前告你个意图反叛!” “没错,连我们你都敢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大邹帝国啊!”在那头黑豹虎视耽耽的瞪视下,那几名世子狼狈的撂下狠话后,转身就走,只剩下依然坐在地上的姜穹鹰,一旁遛鹰的蒙赫图,以及隐藏于灌木丛后的姜穹音与符君国。 第三章 “谢谢。”待那几名世子离去后,姜穹鹰对着蒙赫图高大的背影淡淡笑言道,眼底却是若有所思。 “嗯。”蒙赫图粗声应道,然后一回身,将自己的皮背心丢至姜穹鹰身上,但在不经意瞥及他胸前的一片平坦与雪白时,他突然别过眼,径自向前迈开大步,可半晌后却又停下。 “你的脚好了?” 哟,他居然开口跟“他”说话了,还知道“他”的脚踝伤了呢! 她明明隐藏得满好的,还以为除了鹰弟跟符哥外,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呢 “承蒙关照。” 明白蒙赫图口中的“你”指的是双生姊姊姜穹音,因此姜穹鹰对他的背影又一笑,可这回的笑容中,有些淡淡的无奈。 “能走?”再向前迈了两步,蒙赫图又停下脚步。 “能。” 得到答案后的蒙赫图,这次再不回头的走了。 姜穹音直到蒙赫图的背影消失在眼帘后,才急忙飞奔至弟弟身旁“没事吧?” “有他在,你自然不会有事。”被符君国扶站起的姜穹鹰轻轻一叹。 “是你不会有事吧?”听到弟弟的话,姜穹音眨了眨眼笑了,然后朝自己的马匹走去“你该饿了吧?走,咱们回别苑去。” “小音,抱歉。” “嗯?好端端的跟我抱什么歉?” 然而,就在姜穹音飞身上马时,突然听到身后的姜穹鹰如此说道,她纳闷地回头望向与符君国同骑的弟弟,但只一眼,她就明白为什么。 “他是个好人。”抬眸望向蒙赫图消失的方向,姜穹鹰的眼眸是那样温柔,但温柔中,却带着一抹淡淡的遗憾与伤怀。 “嗯。”姜穹音轻应一声后,缓缓策马向前走去。 “可在这乌烟障气的乱世中,好人却不一定都有好报偿。” “嗯”夕照,染红了半边的天,姜穹音接近耳语的轻喃,随着马蹄声渐渐消逝在暖风中。 因为她明白,今日,将是蒙赫图在世子学苑中第一回,却也是最后一回与“他”对话了 三年后 月明星稀,一汪位于隐林中的水塘,在银色月光映照下,散发着一种如同镜面般的闪亮光泽。 原本平静的水塘,在中夜之时,一个黑影迈入后,整个漾了开来。 水声轻轻响起,半晌后,寂静林间传来一个沉稳的嗓音── “好了吗?” “别催,我才刚走进水池,衣裳都还没脱完呢。” 站在水塘中,十九岁的姜穹音边笑边解开胸前长裹巾,当一对雪白而诱人的饱满双乳缓缓出现在月色下后,她随手一抛,将长裹巾抛至岸上,一头浑身雪白、慵懒伏地的雪豹身旁。 “最近瘦了。”凝神观察着四周动静,但符君国在望见水池中姜穹音的细腰时,还是忍不住说道。 “我没注意。”用双手轻掬着清凉池水泼至自己赤luo的身躯上,姜穹音仰起小脸,任水由凝脂般的白皙颈间滑下,顺着她丰盈的酥胸、纤细的腰肢、平坦的小肮、修长的双腿,再度滴淌回水池中“但若再找不着救兵,我莞国的百姓恐怕会比我更瘦。” 无怪她这样说,因为就如同他们料想般,大邹帝国疯狂向外扩张领土,又四处分封诸侯所造成的隐忧,在前任天子因病驾崩的半年后,彻底引爆了。 由于新任天子年幼,根本无力控制各诸侯国,各拥强兵的野心诸侯王们当然不会放弃一统天下的大梦,这世道,自然整个乱了。 过往只出钱不出兵的莞国,一开始靠着雇请佣兵尚能自保,只可惜姜氏姊弟的爹爹积劳成疾过世后,这对继位“莞王”的姊弟才发现,这多年来莞国早已入不敷出,只是他们的爹爹从未开口说过,总一人咬牙硬撑 尽管沉重军费压得姊弟俩有些透不过气来,但靠着姜穹音天生的商感,再加上姜穹鹰睿智的头脑,这钱坑总算愈来愈小。 只不过那些看准莞国少了他们根本无力自保的佣兵集团,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的机会,为此,姜家姊弟只得壮士断腕,另谋他法,一方面号召莞国百姓卫国从军,一方面另寻价钱公道的外地佣兵。 但早习惯养尊处优的莞国百姓,纵使明白了莞国忧患,依然宁可出钱也不肯出人,任本就兵援不足的莞国更显窘迫,更让姜穹音不得不离开莞国、离开弟弟,四处寻找援兵。 “为何不找他?”将眼眸缓缓定向那头雪豹,他沉默许久后,哑声说道。 “你明知为什么,何必还多此一问?”同样将眼眸投向雪豹许久许久后,姜穹音缓缓抬眼望月,清澈的眼底,漾过一抹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淡淡感伤。 这头雪豹是蒙赫图给“他”的,在他救了弟弟的隔夜,因收到琅王病重消息而连夜快马离去前留下的。 她犹然记得那日清晨,沉睡中的她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惊呼,当她走出房门,便见着了这头当年还是幼豹,却浑身雪白得炫目的牠伏在她门前,并对所有接近的人龇牙咧嘴! 但在她出现后,小豹却恍若早认定她是主人般的在她脚旁撒娇磨蹭。 望着这头小雪豹,姜穹音轻轻笑了,因为她明白,牠一定是蒙赫图训练好后特意留给莞世子,用以保护“他”不受其他世子骚扰,可她在轻笑同时,眼底却有些微微的酸涩,因为她势必要辜负他的这份同窗之谊了! 因为在他离去半个月后的一天,当天子传唤莞世子上殿,询问她琅世子是否无端攻击了当初霸凌莞世子的那几名世子,以致造成其中一名世子伤重致死,且言谈举止间更强烈表现出对大邹天子的不屑时,早由弟弟当初那一声“抱歉”中明白会有这一天的她,为了莞国,只能选择沉默。 她虽什么也没多说,但已足够令琅王被削位,琅世子被放逐,巨兽族人被彻底赶离 这样的她,这样的莞国,纵使知晓现今的他领着一帮骁勇善战的巨兽族人干起佣兵的营生,又有何颜面去寻求他的帮助? “若向他解释清楚”自然明白姜穹音为何沉默不语,但符君国却继续说道,因为在他离开莞国前,姜穹鹰曾私下嘱咐过他,若他们当真寻不着救兵,就去找蒙赫图。 符君国一直不太明白,这话姜穹鹰为何不对姊姊说,也同样不太明白他们如何还有颜面去面对蒙赫图,但由于相信姜穹鹰,所以在望见姜穹音为国事几乎半个月未曾合眼,甚至身形整个消瘦后,他也只能咬牙向她说出这番话。 “当连我自己都相信了自己的背叛时,如何解释?”听到符君国的话后,姜穹音低下头笑了笑。 “不是你的问题。”望着那张笑得清淡,却只让人感觉到一种早已看透宿命的精致小脸,向来口拙的符君国也无语了。 “但琅王被削位、他永世被放逐是事实,巨兽族人被赶离,四处流离失所更是事实。” “累吗?”闻此言,符君国也只能叹了口气后另外想辙。 “当然。”稍稍净过身后,将顶冠拆下开始濯发的姜穹音望着水面淡淡一笑“但人生在世,谁不累呢?” 虽然符君国本就不期待由她口中听到诉苦之语,可听她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他心底还是一阵慨然。 一直知道姜穹音是冰雪聪明、坚忍卓绝的,但才十九岁的年纪,就得肩负对一名寻常成年男子而言也绝不轻松,对她更显沉重的重担,可她却可以如此淡然的看待一切。 在莞国人心中,他们的“莞王”是个冷静、冷淡,甚至有些冷然的主子,但一路看着她长大的他却明白,她的聪慧是真,而冷静、冷淡与冷然,则全因从小被当男孩养大,过着几乎与外界隔绝的生活,并日日被耳提面命自己身体与常人有异,绝不能被他人发现的扭曲环境造就出来的。 他永远忘不了,第一回意识到她真正是个女孩时所受到的震撼与心疼。 那年的她,十一岁,娘亲已逝,而她,初潮到来。 完全不曾受过女性相关教育的她,虽心底那样慌乱,但仍平静地告诉他,她或许生了重病,活不久了,她觉得好抱歉,而她希望他暂时先别告诉弟弟这个消息,并且在她走后能好好的照顾、辅助弟弟,看好莞国。 那时的他,在明白发生什么事后,连忙将自己所知的相关知识教导给她,然后看着她在知晓自己并非病重之时,在绝美的笑容中,在他眼前,落下至今唯一的一串泪珠。 可他终究是名男子,对女子的心理与生理完全无法感同身受,因此在她身旁完全没有人能教她、影响她的情况下,她在个人情感与生理方面,完全不具备男子的思维与冲动,却同样也不具备女子的敏感与纤细。 她可以喝最烈的酒、骑最烈的马,却完全不懂何谓多愁善感、女儿心思,她懂得体贴,待人温和,却不懂女人为何会尖叫流泪。 她至今的存在,所做的一切,都只为莞国,但这个极其重男轻女,风俗民情保守、僵化,且丝毫不顾改变的莞国,在知晓她女儿身的那天,还给她的,却只会是铺天盖地的谩骂与嫌恶 正当符君国心底为姜穹音的过去与未来感慨万千时,突然看到原本一直趴在池岸的雪豹警觉地跳起。 “谁?”一见雪豹有动静,符君国身形立即迅速向姜穹音身旁移动,袖中剑更是早已出鞘。 果不其然,他的话声才刚响起,一个黑影便倏地由东边暗林快速掠向水塘,速度之快,连他都不及反应。 “闪电,快!” 当发现黑影掠过,水塘中已无姜穹音的身影,符君国心中一凛,连忙急唤那头向来与她形影不离的雪豹,可怪的是“闪电”虽在他出声前就追了去,却在追了半里路后,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 “是他” 当追上前去的符君国发现“闪电”的不寻常反应后,几乎立即便猜出了掳走姜穹音的人是谁,而这个事实,令他的脸庞瞬间僵硬了。 因为能让素来只听姜穹音指示,连姜穹音说话都爱理不理的“闪电”乖乖听令,这世间,只有一个人——蒙赫图。 第四章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姜穹音不知晓。 事发之时,她只觉得似是有人靠近,但未待她将衣衫穿上,但整个人被裹入了一件黑色披风中。 而此刻,身下骏马狂奔,耳畔狂风呼啸,浑身赤luo,并被一双强健手臂按压在怀的姜穹音却不害怕,因为在“闪电”停止追赶之时,她同样明白掳走自己的人是谁。 也罢,时也,运也,命也,该还的,总是要还的,尽管她完全不明了能如何还 就那样静静听着马蹄声由疾到缓,静静被扛在肩上移动,当眼前黑暗不在,而自己被扔在一张冷硬的床榻上,姜穹音终于缓缓抬起头,望着眼前三年不见的蒙赫图。 他头上依然绑着那标志性的细发辫,可如今,他将已长至背脊的发辫用一条黑色布带全扎在身后,露出整个脸庞,使得他本就如刀刻般的俊挺五官更显阳刚、野性。 他的眼眸依然碧绿,但望着她时,却那样深邃,深邃中还带着冰冷的无情。他比过去瘦了些,却更精壮、黝黑了,让在人群中其实已算高挑的她,在他面前显得那样渺小、瘦弱 “这是诛九族的欺君之罪。” 在确认过身前女子并无易容后,蒙赫图扣住她的小脸,用标准的中土话一字字说道,噪音冰冷得不能再冰冷,低沉得不能再低沉。 “你”只能选择沉默以对。 其实自成为莞世子那日起,姜穹音便知晓会有这么一天——有人会发现这个惊天秘密,所以她早有对策,等到这一日,只要她划花了自己的脸,让这张与弟弟相同的脸庞消失,这世间,就没有人能用这个秘密去威胁弟弟,威胁莞国! “那头雪豹,只会跟着我要他跟的人。”未待姜穹音有所行动,蒙赫图就立即将她的双手绑起高吊,唇旁绽出一抹冷笑“所以你们是双生子,而他,体弱。” 蒙赫图能如此快洞悉真相,自是因他虽曾亲眼见过luo着上身的“莞世子”但他训练雪豹时,却是以经常与他一同上课的“莞世子”体味为引,所以今夜看到这张脸孔时,尽管相当诧异她的女儿身,可当见到静静伏在一旁的那头雪豹后,他就全明白了。 “他”是名女子,竟真是名女子 “我”“有我的难处。” “你的难处与我何干?” 听到“难处”二字,蒙赫图话声更冷冽了,然后眯眼仔细打量着她的脸,打量着从不曾在人前以女子身份出现过的她。 他记忆中的姜穹音,清淡、优雅、低调而且文弱,身上有着一股若隐若现的淡淡温香,并且与他第一回见面,便被他弄折了手臂,却如同今夜般连哼都没哼一声。 原以为当日便会被世子学苑除名的他,行李卸都没卸就等着打道回府,却发现那件事,她谁也没提,就算那群世子笑话她的手伤,她依旧淡定自若。 慢慢他发现,虽贵为“天子财库”但由于大邹帝国向来重武轻商因此她的地位并不若其余世子,再加上长相太过俊美,所以经常受到欺侮。 每当遇事的时侯,她虽一如既往的一笑而过,但反倒是他经常看不下去,看不下这唯一真心对他的姐姐们微笑,在他眼中如同幼兽般需要保护的人受到欺凌。 曾经,在整个世子学苑中,她是唯一一个令他心生“或许可与之为友”的人,但最终,她却出卖了他 “你辱我、带走我,全是为了报三年前之仇?”望着蒙赫图眼底那簇愈燃愈旺的盛怒之火,姜穹音知晓如今多说无用,因此只能在心底轻轻叹息。 “我并非寻你,我寻的是烧我粮草、毁我兵械,令我巨兽族战士迎敌时无械可用,更令我巨兽族妇孺必须忍饥挨饿之人。” 听到蒙赫图的话后,姜穹音微微一愣,再也忍不住地缓缓合上双眸。 原来三日之前她为了摆脱流匪,故意造出混乱一边脱身时,不得不烧毁、破坏的那个无名兵团的粮草与兵械,是他的! 她竟在无意间,又伤害了他一回。 如此的新仇加旧恨,也难怪他一见到她就怒火万丈 “抱歉,尽管我明白这个抱歉完全于事无补,不过我一定会想办法赔呃啊!”明白彼此间的仇恨是无解了,但姜穹音仍试图让蒙赫图的怒火至少不要波及到莞国,可她的话未说完,便感觉颈间一痛,因为他竟然在她的雪颈上狠狠咬了一口。 “来不及了,因为我已经决定掠夺你,掠夺莞国,让你们尝一尝我们族人曾尝过的滋味!” “唔就算你不去掠夺我莞国也”一想及至今依旧等待不到兵援的莞国,姜穹音的眼眸彻底黯然了。 她不在乎他如何待她,但能否留下她一条命,让她最后再为莞国出上一份力。 “我盯上的猎物,只容我一个人独享!” “他是你的谁?”但一想到先前她竟然那样大方的在符君国眼前沐浴,而符君国也毫不避嫌的望着她赤luo的玲珑身躯,蒙赫图心底蓦地燃起一股连自己都不明白的熊熊怒火。 “哪个他?”不太明白蒙赫图为何要将自己摆放成如此奇怪的姿势,姜穹音有些不自在的别过眼,并想合起自己的双脚。 “符君国!”蒙赫图却并不让她有这个机会,在她别开眼不望向他之时,眼一眯,强硬的再度分开她的双脚,手往前一伸。 “他是我的护卫啊啊”明白蒙赫图问的人是谁后,姜穹音照实回答着,可采刚回答完,她便感觉身下传来一阵刺痛。 “谎言!” “呃啊不是谎言不是” 蒙赫图的手指虽然离开了,姜穹音却早痛的额旁都是汗珠,这时她才恍恍明白,原来他已开始他的复仇了。 不过让她狐疑的是,出了将她的双手绑起外,她并没有看到他拿出其他刑具,反倒是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你唤什么名?自小都是男子装扮?独自一人时也是?” “穹音音乐的音,而我一直都是这么穿的。”不知能不能将脚并起,所以姜穹音只能傻傻抬眼望向蒙赫图,却不知晓自己此刻的模样与神情有多么可人。 小小的汗珠,轻沾在她的颊旁,令她的小脸显得那样无助,异常娇柔,一头乌黑的长发,半垂胸前,另一半则由她身后一直垂至榻上,衬得她的一身柔肌包是白皙赛雪。 “你母娘呢?” 望着姜穹音似是完全不懂他口中的“掠夺”真意的纯真眼眸,以及那根本无心,更无意卖弄,却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可人的娇傻柔憨。 “我七岁时,她就离开人世了” “平常你不是莞国世子时,谁照顾你?”再度咬住了姜穹音的雪颈,但这回蒙赫图并没有留下自己占有欲十足的齿痕,而是来回轻啃、轻舔着她散发着淡淡温香的颈部柔。 “呃啊没有,但符哥哥会给我送饭”老实说,姜穹音完全不明白蒙赫图为何突然不再弄疼她,又将如何处置她? 但很怪很怪,听着他不再撂狠话,而是用着过往她只能远远聆听的迷人低沉嗓音跟她对话,还那样怪怪的惩罚着她时,她的身子不知为何竟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并悄悄热烫着 “你不能自己出门?” “可以但因为怕被人发现,所以我很少嗯啊”“这”听着屋内响起的那声嘤咛,姜穹音觉得好陌生、好陌生,因为那嗓音与自己原本的完全不同,竟有点甜甜的、腻腻的、娇娇的。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刑罚?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全身力气都像被抽空般的虚软无力 巨兽族人,都是这么惩罚人的吗? 是否因为她的身子真像爹爹所说的异于常人,所以她并不觉得痛苦? 但若让他知道她其实并不痛苦,是不是会反倒让他心底更不好受,怒气更难平复呢 “这是独属于我巨兽族人的惩罚方式,而这,还只是开始!” 经过夜以继日的寻找,忧急如焚符君国终于在姜穹音被掳后的第二天傍晚,靠着“闪电”的帮助,在一个险峻的山崖旁找到了蒙赫图的据地。 原以为自己必须一路过关斩将,才能见到蒙赫图的他,却在闯入第一道关卡时,便被巨兽族守卫直接领至主帐中,在等候了约一炷香时间后,听到一个低沉又霸气的嗓音。 “擅闯我营地所为何来?” “蒙王,三年不见,别来无恙?”自然明白这嗓音属于谁,可当望见蒙赫图luo着上身,而下半身仅用一块兽皮围住,由内帐走出时,符君国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滞了,但他还是努力克制住所有情绪,平静地说道。 “我不是蒙王。”望也没望符君国一眼,蒙赫图迳自落坐后,便再不言语。 “蒙将军,昨夜我家主子一时兴起,前来与您叙旧,打扰你一宿,在下感到万分——”知晓自己此刻的言论对姜穹音与莞国来说,是多么关键,因此符君国悄悄深吸一口气后,尽可能有礼有节的说道,可他话未说完,便被蒙赫图不耐烦地一把打断。 “我没瞧见你家主子。”而打断符君国话语的蒙赫图,说话之时,突然由座椅上站起,一把掀开内帐帘幕“若你说的是她,那么你莞国这欺君之罪,与我巨兽族当初所犯的错误相比,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完全没想到蒙赫图会如此野蛮,符君国虽立刻便移开了眼,但他还是看见了,然后在望见之时,眼眸忍不住缓缓闭上,紧握的拳头,只见整个陷入掌心间。 因为如今躺在床榻上,衣不蔽体,小脸上泪痕斑斑,并且雪白腿际还隐约留着贞血痕迹的赤luo女子,便是他一直敬之为主,护之为妹的姜穹音! 虽早明了昨夜的她会发生什么事,但一想及他所受到的凌辱,一想及从小到大,几乎不曾哭泣过的她脸上的泪痕,他的心就像被硬生生撕开一般。 “蒙将军,音郡主或许因好奇与无知,而犯下些许错误,可她怎么说都是当今天子的远方堂姐,纵使无意间欺瞒了圣颜,也罪不至死,今日您两人未经媒妁之言便私自成婚,我朝天子若得知此事,想必心里会更不痛快。” 但半晌后,当符君国再度睁开眼眸时,他的语声已全然平静,可言语背后的那股威胁意味却不言而喻。 第五章 姜穹音或许欺君,但她体内流的终究是大邹皇族的血液,若他大邹帝国的皇族郡主公然被外族掳掠并凌辱的消息传了出去,好面子的大邹帝国决计丢不起这个脸,到那时,等待他巨兽族的,只会是灭族之祸! 不过符君国在说这话的同时,却也没将话说死,而这,全出自姜穹鹰的锦囊授意—— 与其玉石俱焚,不如各谋其利! 毕竟姜穹音已然受辱,无论他们如何心痛,但事情既已发生,他们也只能含泪接受,然而接受,并不代表他们会让她白白牺牲。 由于明白今日的莞国迫切需要兵援,而巨兽族则迫切需要金援,因此姜穹鹰技巧性地将姊姊受辱之事转化为“未经媒妁之言便私自成婚”如此一来,不仅能保全她的名节,更便于接下来谈判时还有转圜余地。 “我巨兽族从来不怕事,更不在乎再被背叛一回。”自然听出符君国的背后话意,蒙赫图眯起眼望着他冷冷一笑。 “您或许不在乎,但您那群等待您赎回的族人们也不在乎吗?”蒙赫图那一笑,确实霸气、冷酷得让人胆寒,符君国却紧盯着他深绿的双眸缓缓说道。 符君国此话落下后,帐内出现一阵诡异的静谧,因为蒙赫图确实没有料到他竟能得知这件机密之事。 他虽不怕事,也不在乎背叛,然而他却不能背弃自己那群为了快速前来与他们会合而贪走小径,却意外被西山列国俘虏的年轻巨兽族战士们。 “您与音郡主既两情相悦,我朝天子势必也有成人之美的雅量,待您领您族人解我莞国危难后,再上奏我朝天子,补行婚典,必能成就一段佳话。”由蒙赫图的眼眸中,符君国明白姜穹鹰的攻心法已然奏效,因此他又一次重复自己先前说过的话,尽管他打由心底痛恨自己的无能,更痛恨自己对姜穹音的保护不周。 “八千万两。”望着符君国眼底那抹浓得化不开的痛,与他紧握拳头中缓缓沁出的血滴,蒙赫图的神情是那样的阴晴不定,许久许久后,才冷然说道。 “音郡主的嫁妆,我莞国自会尽快依礼俗奉上。”明白谈判已大势底定,符君国对蒙赫图微微一抱拳后,咬牙脱下自己的披风大步向内室走去,尽管每走一步,他的内心就淌一回血。 当符君国向内帐走去时,蒙赫图并没有阻止,但就在符君国即将把披风覆至姜穹音身上时,蒙赫图冷冷开口了。 “你若带她走,在你莞国危难解决前,夜夜都必须睡在我身旁的,就只会是真正的莞王。” “你?!”听到蒙赫图的话后,符君国倏地一转身,不仅脸颊剧烈抖动,双臂更是彻底青筋暴现,只为他话后那令人难以置信的粗鄙、邪佞与恫吓。 但值此时刻,他又有何选择? “你既拥有了她,今后便只能独宠她一人!”所以最后,符君国只能咬牙转身向帐外走去,在走至帐门前时,停下脚步,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我巨兽族族语里没有独宠二字。”望着那个僵硬的背影冷笑一声,蒙赫图径自转身向内帐走去,然后一把捉起符君国的披风向外一扔“你走吧,我还没有痛快够呢。” 自己应该是个人质。 睡了两天两夜,终于醒来的姜穹音,在第三天一早,浑身疼痛的穿上榻旁不知谁留下的男装,戴上那个怎么看怎么平凡的面具缓缓出帐后,望着蒙赫图命令着他的巨兽族神兵拔营,并准备往莞国方向前进时,隐隐体悟到了这个事实,因为她看见了同样易容过的符君国也在人群中。 既然符君国在这里,就表示弟弟理当知晓了一切,并与蒙赫图达成了协议。 虽不清楚协议内容是什么,但明白莞国已获得兵援,姜穹音心底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成为人质的日子对姜穹音来说并不难熬,因为除了每个夜里得luo身穿件及地军衣,将顶冠下的头发放下,绑成垂至臀下的长长马尾,并被蒙赫图彻夜拥抱,用各种姿势达到那“极致的凌辱”后昏厥外,她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自由的。 她可以四处走动,跟巨兽族士兵随意比手画脚的交谈,或一起切磋武艺,她可以领着巨兽族男女新兵、少年兵武练,并排着那些自己过去从未有机会演练的兵法阵法,甚至在蒙赫图与其将领开作战会议时,坐在一旁半猜半聆听。 对于她的所作所为,蒙赫图完全视而不见,只在第一回看着她高速策马、百步穿杨之时,眯起眼狠狠瞪视了她半晌,便别过脸去做自己的事,然后在那晚,狠狠、狠狠凌辱她到极致。 随着部队愈来愈接近莞国,姜穹音发现大邹帝国已几乎成了无主之国,满山遍野的饥民流匪,望不尽的烽烟战火,城不成城,人不成人。 “少主,目前前路受阻,东北侧陈国军队正在集结,而我后方粮草部队现被愈、诸、平三诸侯国部队伏击。”一夜,当原本欲定行军道路不知被哪国炸崩,而后方又出现伏击之时,斥候急急来报。 “陈国这帮孙子,我们不打他,他倒胡乱开打,那老子们还客气什么?打陈国!” “狗蛋陈国有什好打的?现在在各诸侯国军队纷纷缺粮的情况下,这仗打的就是粮草啊,粮草给人抢了,我们还有什么搞头?少主,先护粮!” “他娘的,你们以为打仗是放屁啊?说打就打,说放就放?俺们现在人手不够啊!你们都忘了前几日有大半兄弟给落剔族借了走,现在正赶回来,若俺们不快跟他们会合,让他们落了单,被哪群狗蛋抄了咋办?” 一听到消息,急忙赶来开会的将领们纷纷扯开了嗓子粗声开骂,骂得蒙赫图帐中是粗话四起。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睡在内帐中的姜穹音,被那震耳欲聋的粗话声吵起,在明白发生什么事后,随即换上男装走出内帐,由那吵成一团的将领们身旁走过,定定望着挂在蒙赫图身后那张地图若有所思。 “静。”在众人嚷得不可开交之时,蒙赫图冷冷站起身“兵分两路,轻骑随我前去营救粮草,披甲。” “少主,那另一路是哪啊?”听到蒙赫图的话后,将领们纷纷开始披甲、下令,但还是不忘回头问道。 “‘少缨’枪。”低沉着嗓音唤了一声,当身旁人递上一支通体散发着凛冽寒光的银枪时,蒙赫图接过后往旁一扔“跟她走,她怎么说,你们怎么做。” “他?” 披完甲的将领们闻言后,纳闷地左顾右盼着,但当望见那把“少缨”枪稳稳被姜穹音握在手中后,一帮将领们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喔,是你呀。” “副将,怎么称呼啊?” “少缨。”望着那帮几乎都跟自己交过手,并且瞧见自己由内帐走出,一点都没有特殊反应的将领们,握着手中那把恰合自己高度及重量的神兵长枪,虽有些讶异蒙赫图的决定,但姜穹音却握紧了手中长枪,然后以枪名为名。 “缨副将,那俺们就跟你走了,不过你得跟俺们说说要走哪儿去,让俺们先有个心理准备。”待蒙赫图头也不回的领着轻骑飞奔而去后,帐内剩余的将领望着姜穹音问道。 “这儿有条小径,可以避开陈国军队,我们由这儿走,约莫日出之时便可与先前前去营救落剔族的弟兄们会合。”指着地图上并未标示出的一条路线,姜穹音沉稳地对帐内将领们说道。 “既然如此,那缨副将下个令,俺们即刻听令。” “立即整队,一刻钟后启程。” “是。” “派一斥候通知蒙将军我们的去向,并告知我们将于江镇等至午时,若他午时未至,就两日后于樊镇碰头。” “是。” 众将领听令后,立即出账各自下令,而心跳微微有些不知名加速的姜穹音则在穿上一名小兵送上的盔甲后,缓缓步出帐外。 “音主!”这时,虽被蒙赫图留在营中,却怎么也不让他有机会靠近姜穹音的符君国,趁着无人注意时,策马狂奔至她身旁急喊道。 “符哥。” “他怎么可以”飞身下马的符君国先是忧急如焚的低喊着,但在看到姜穹音的眼眸后,蓦地停下了口中所有话语。 “这枪,真美”从未曾拥有过自己兵器的姜穹音,静静望着手中银枪喃喃说着,半晌后才倾过头看着符君国“符哥,那条路不太好走,跟紧着我。” “是的,音主。”望着那双从未如此清澈且自信的眼眸,符君国轻轻拔出袖中剑,坚毅盎然地说道:“我一定一路守护您。” 姜穹音领着众人所走的路确实不好走,却是可以避开所有敌人耳目的最佳道路。 率众前行的姜穹音,比预定时间更早抵达江镇,但候至午时,依然未等到蒙赫图的身影后,她当机立断率领众人一路打至樊镇,然后再樊镇外设帐扎营,继续静静等候。 当将企图夺粮的三国联军打得七零八落,并顺带把樊镇四方敌人都清空,把威胁普通百姓的流寇也打退后的蒙赫图赶到时,已是第三日午夜。 “少主,您回来啦!”当望见蒙赫图策马入营,身后粮草车队还比先前多了一倍,那群坐在火堆旁守夜的将士个个眉开眼笑“收获不错啊!”“兄弟们都好?”飞身下马的蒙赫图瞄了一眼独自坐在远处的符君国后,便大步向自己营帐走去。 “有跟罗盘似的缨副将领着,自然一个也没少。” “嗯。”蒙赫图应了一声,掀帘进入营帐。 果然,他没料错,姜穹音做得到,她在排兵布阵以及规划行军路线安排上,确实存在天赋。 过往在世子学苑时,缺课的他读着她遣人送来的兵法课当堂笔记,就诧异着她虽不同寻常,却相当有意思的想法,让他实在很想看看,当她手中有兵、四方有敌时,能有什么样的表现。 但其实更让他惊异的是,在世人眼中似是完全手无缚鸡之力的她,竟还拥有一身那样高妙的武艺,挥舞长枪之时,灵动中带着纤巧,刚毅中带着细腻。 可她,终归是名女子,力量与男子有别,所以天天看着她借着别人的武器,舞着那些怎么看都不合手的长枪,着实碍眼至极 第六章 这夜,由入营、进帐至卸完甲,蒙赫图都没有看到姜穹音的身影,但由于“闪电”一直守在帐内,所以他知道她一定在。 而当他更完衣,踏入内帐时,便望见一身单衣,绑着长马尾的她,静静靠坐在帐壁旁沉沉睡着,身旁有一堆兵书,小手抚在那把被擦得晶亮的“少缨”上,唇角有一抹淡淡的笑。 望着她微微苍白,却安稳的睡颜,以及唇旁那抹淡笑,蒙赫图的绿眸缓缓深邃,下腹逐渐紧绷。 许久许久后,当望见她的眼下黑晕时,他上前一跨步,一把将她抱起放至床榻上,然后由她滑落的长衫下摆,发现她的小腿处竟有一个胡乱包扎,此刻还沁着血的伤口! “嗯你回来了?”当感觉到自己小腿处有些微微刺痛时,睡得迷迷糊糊的姜穹音微微睁开双眸。 “怎么伤的?”皱着眉将姜穹音的伤口料理好后,蒙赫图褪下自己的所有衣衫躺至她的身旁,由身后一把揽住她的柳腰,将她的背紧贴在他胸膛上,粗声问道。 “不小心被流箭给射中了”因失血过多而有些昏沉的姜穹音喃喃说着。 “谁帮你扎的?”感觉着那小小身躯微微的冰凉,蒙赫图眉心更皱了,猛地又爬起身,在房内点上了几个火盆,又由小木盒取来一颗丹丸才再度躺下。 “我自己扎的。”当身子再度被搂进那个温热的怀抱中时,姜穹音轻喃了一声,便合上眼,倚在那个坚壮又宽阔的胸膛里。 “为什么自己扎?”听及此,蒙赫图的嗓音更暴躁了。 “因为符哥会担”可这回,未等话说完,姜穹音便发现自己的樱唇被人狠狠封住,然后一颗丹丸被蒙赫图用舌硬塞入她的口唇间,就着津液在她的口中缓缓化开。 但那个霸道的温暖唇瓣并没有离去,仍狠狠吻着她,强迫着她的舌尖与他交缠,并不断吸吮,舔弄着她口中所有细嫩部位。 “睡。” 在一声低沉得不能再低沉的嗓音后,姜穹音发现帐内灯火被人挥灭,而身后人的右臂轻轻环着她的腰,她的小脸枕在他左臂上。 “嗯”虽不明白为何今夜蒙赫图竟没有贯彻他的“凌辱”之举,不过早困得不行的姜穹音也懒得多想,直接合上眼眸。 但半晌后,一片漆黑中,又传来一声轻喃——“‘少缨’是给我的吗?” “谁捡到是谁的。” “谢谢” “少废话,快睡!” “嗯晚安。” 就这样,蒙赫图一路打一路收编,姜穹音一路采买粮草一路演练兵法的一个半月后,巨兽族佣兵集团抵达了莞国。 可当蒙赫图领着他的巨兽族神兵出现在莞城时,几乎吓坏了所有当地百姓。 “这是引狼入室吧?” “莞王这回怎么犯浑了,竟招这群野兽来替我们守城,这简直就是饮鸩止渴啊!”“浑不浑还真不好说呢” “张老板,您这话意思是?” “咱们莞国是以商立国,别忘了商场之上,最重要的就是洞烛机先,未雨绸缪。大邹帝国会有今天,咱莞国随便一个三岁小儿都料想得到,向来聪颖过人的莞王会看不出?” “这么说来,当初莞世子与琅世子根本就没有闹翻,那个轰动整个大邹帝国的‘逆反、指控’、‘削位、驱逐’,是他们两人私底下商量好合演给大伙儿看的一场戏?” “那可不?若他俩当真闹翻了,巨兽族没把我们灭了就不错了,怎还会这么心平气和的来替我们守城?” “张老板说的一点也没错!你们再想想,当初巨兽族人被驱离后,虽看似流离失所,但这几年下来,不仅未见他们在草原上消失,人还愈来愈多,所以搞不好他们早想离开了,只是苦无契机,那回的事件倒是给了他们个好机会。” “没错,我还听说,他们前阵子在东大草原上买了块地,想自己筑城,因此这回大概是来顺便赚点石材费的。” “若真是这样,那么这局也布得够久的,当初那场战也演得够真的啊!”“不这样,能骗过所有人吗?唉,咱莞王不愧是莞王,这算盘果真打得够精的哪” 穿着一身戎装,易容成一名普通副将的姜穹音一路走,一路听着身旁那群身上虽同样穿着戎装,却依然一副商人、老板样的人们闲聊,心底实在佩服莞国百姓半句话不离商的本性,以及弟弟以不变应万变的从容。 其实弟弟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又在布局些什么,虽向来与他有着绝佳的心灵感应,但对政治争斗与布局悟性不够的她,着实弄不清。 可因为相信弟弟,所以她也就一边继续当着她的人质,一边当着所有兵士口中的“缨副将”然后理直气壮地出现在每一回作战会议上,理直气壮地带兵出征,甚至手举各色阵旗,站在小山丘上,理直气壮地指挥蒙赫图这名统帅该向哪里冲。 这样的日子,很奇特的平凡、自在,并且充实,因为在大营里,她可以爱怎么晃就怎么晃,压根儿不会受到任何骚扰,也不怕被人揭穿身份,更不必时时竖起耳朵,深怕漏听了哪位重要人士口中的哪句话,回家转述给弟弟听时,影响他对大局与情势的判断。 此外,她还可以尽情发挥所长,任意排兵布阵,将自小只能出现在书纸上的想法,统统化为现实,并且还有个虽老一脸冰冷、不耐烦,但其实知无不言且经验老到的沙场老将蒙赫图在一旁随时供她商量、提问,然后更让她由世子学苑便培养出的观察嗜好得以延续。 相较于过去的远观,这多个月来日日与蒙赫图朝夕相处的姜穹音更肯定了自己过去的想法—— 外表霸气十足,老爱用那张冷脸吓人,用那双冷眸瞪人,用那明明低沉磁性,却故意用粗暴的嗓音吼人的蒙赫图,绝不是人们口中一身蛮力的野人。 他见多识广,除人之外的生物,他全知之甚详,但你不问,他不说。他心思细密,事事全看在眼里,但你不说,他不问。 他虽一身神力,动不动就碰坏东西,可面对有生命的人、禽、兽、鸟,他总是格外留心。他不善表达情感,话也不多,对没兴趣的事更完全懒得理会。还经常心口不一,但对他族人的包容力与放任能力绝属一流。 他痴迷各式各样的兵器,熟读各式各样的兵器谱,还能自己打造神兵、铁甲。他的头发每日有专人梳绑,偏好深色衣衫,无法忍受太热的食物。他爱酒,但不嗜酒。不怎么具备金钱概念,遇到讨论军费的会议,更常借故遁走。他 过往人们对他那么多的描述中,唯一能让姜穹音点头同意的,就是他大概真的有些纵欲,每每夜里不抱着她极致凌辱一番,绝不轻易睡去 “回去!”当一路晃向先锋部队的姜穹音听到耳畔传来的低沉号角声,明白敌人来袭而着手开始披甲时,向来任她自由来去的蒙赫图这回却策马至她身旁,粗声斥喝着。 “马上要闯阵了不是吗?”姜穹音仰起小脸,望着骑在马上如同天神般的蒙赫图问道。 “回去!今日若你敢擅自出营,别怪我军法处置!”丢下这句话后,蒙赫图便冷冷纵马转身,率兵出城。 “他今天脾气怎么那么大?敌人没那么强啊”望着蒙赫图的背影,姜穹音喃喃自语着。 “音主,是我无能,才会让您受这么多苦。”而这时,跟在姜穹音身后,这些日子以来,每回有机会跟在她身旁,都只一心一意忙着护卫,根本没空说上几句话的符君国,听到蒙赫图对她的厉声斥责,望着蒙赫图那张怎么看怎么强势、霸道、无礼的脸,再想及这些日子以来,蒙赫图如同禽兽般的无耻行径,符君国忍不住低声叹息了。 知晓蒙赫图粗野,但符君国真的没有想到蒙赫图竟会粗野、无耻到有时凌辱过姜穹音,她身上雪白luo躯、修长腿际还残留着蒙赫图留下的凌乱时,莫名唤他进内帐,然后大剌剌地luo着全身,毫不在意让他望见自己那依然硕大的欲望坚挺,在帐内或坐、或站、或看书,然后口中说着一些言不及意的话。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莞国的郡主、他最疼爱的妹妹,竟必须被一头野兽如此蹂躏,而那头野兽,还屡屡以此来羞辱他们 “苦?” 转进至城楼高塔上,远望着冲入战线中如天降神兵般的蒙赫图,姜穹音眨了眨眼,纳闷地说道“累是累了点,但我不苦啊。” 累,但不苦? 听到姜穹音的话后,符君国蓦地愣住了,然后缓缓转眸望向她,望着她平静的侧颜,望着她依然清澈,且丝毫不带有遮掩、善意欺骗之意的双眸。 驻足思量许久后,符君国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盲点所在。 就正常人来看,蒙赫图对姜穹音所做的一切,绝对足以称之为“凌辱”一般当事者本身也必然会感到受辱,可他却忘了,姜穹音并不是正常人。 她自小就没有什么性别意识,更完全不懂男女情事,世人所谓的贞操观念,甚至莞国几近于吃人、对女性守贞的严苛要求,以及对失贞者的极端敌视与扭曲心态,在她脑中根本不曾存在过,这样的她,自然不会明白他口中所说的“苦”也就感觉不到苦。 而且,如今看来,那如野兽般的蒙赫图在拥抱她时,不仅没有使用暴力、强迫等手段去逼她就犯,还超乎所有人想象的温柔。 可能吗?那看来满脑子只有兽欲的蒙赫图? 为何不可能?别忘了“闪电” 当脑中浮现出当初“闪电”出现在姜穹音身旁的前因后果,符君国这些日子以来对蒙赫图的浓浓敌意稍有和缓,而在他明了自己的盲点,并又一次重新思考后,过往那些虽存在,却有些模糊的想法,如今彻底在他心底清晰浮现了。 或许,她不懂也是好事,不知道也是好事,这样一来,她才不会发现,一直为莞国而存在、而努力的她,有朝一日真相曝光时,她根本不可能被莞国接受,更无法留在莞国,无论那时的莞国成了什么模样。 但没事的,因为到那一天,他一定会尽其所能带她到一个能接受她、肯定她,让她可以自由自在做自己的地方,让她这般美好的女子,得到她最该得到的幸福! 第七章 “穹音。”当心底依然清明,并坚定以心立誓后,符君国轻唤着姜穹音,用兄长对妹妹的慈爱口吻。 “怎么了?”听到符君国唤自己的名,姜穹音回身笑望着他,用一种妹妹望着兄长的孺慕目光。 “你的月事还正常吗?”尽管这些话由他一个大男人来说,着实有些困难,但他知晓自己一定要说。 “正常,昨天才来。”姜穹音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你有做任何避免受孕的举措吗?”轻咳了咳后,符君国又问。 “避免受孕?举措?”听到这话后的姜穹音有些微愣。 “那个嗯,你与他已行嗯周公之”望着姜穹音完全状况外的表情,想及一会儿后的自己,符君国苦笑了。 “他说那不是周公之礼,可好像也不太高兴我称之为苟合。”当符君国口中出现“周公之礼”四字时,姜穹音反射性地说道,但在他的神情变得更窘迫时,她连忙眨了眨眼“噢,那不是重点是吧?抱歉,你要告诉我的是,那样的行为会孕育出小生命,是吗?” “是的,但你绝不能受孕,所以” “我明白,那你就教教我吧。” 就这样,在这个环绕着肃肃杀伐声的高塔上,符君国努力地将自己所知的贫乏知识全教给姜穹音,然后在心底想着该找谁恶补更多知识,但突然,他又想起方才她曾说过的话。 在月事期间总会有些昏沉、乏力的姜穹音,昨日来潮了? 难道蒙赫图是因为这个原由,才不让她上前线作战,才会一副心不甘、情不愿,凶神恶煞般地将他唤来她身旁看着她? 虽很难说服自己相信看来粗野、冷漠、霸道的蒙赫图会有这样细腻的心思、这般体贴的举措,但想及过往一见自己就瞪,一见自己靠近姜穹音五十尺就赶,可是只要她一上战场,蒙赫图就假装没瞧见自己出现在她身旁的事实,再想及这回蒙赫图真的一名“姐姐”都没带,还有蒙赫图为她制作的那把专属神兵、那套合身盔甲,更放任她在营里自由走动等等林林总总的事,符君国真的愣住了。 这头野兽,难不成 这事儿,怎么弄啊? 姜穹音本就是个绝美又奇特的姑娘,男子对她动心自是理所当然,所以就算蒙赫图看上了她,他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问题是,谁也料不准那头野兽对姜穹音的“念”能维持多久?若蒙赫图只是一时新鲜,待新鲜感过后又故态复萌,蒙赫图决计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善待”姜穹音的。 更何况,就算蒙赫图是发自真心,也真的持续了下去,但完全不懂男女情爱的姜穹音,能明白吗? 而与姜穹音几乎身处两个完全不同文化氛围,生长环境又有那样巨大差异的蒙赫图,又是能给她幸福,并让她感觉幸福的人吗? 莞国百姓对蒙赫图到来的窃窃私语与担忧,在七个月后,他与他的巨兽神兵屡战屡胜,令其他诸侯国再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的情况下,虽缓缓有些平息,但在得知他不晓得用什么方式,竟迫使莞王同意莞国成年男子皆需接受军事训练的消息后,城里又一次闹翻了天。 “看样子真是世道不行了啊,否则我们怎会沦落到要听群野人的命令,去干那种粗人干的活儿” “就算世道真不行了,这事儿也太不像话了!我们明明钱给都给了,他们拿了钱就好好卖命,非要我们这些出钱的主儿也跟着闹腾做什么?实在太不懂商场辨矩了!” “就是,我们可是商人啊,过往一炷香时间里,总是几千、几万金在那儿跳的商人哪,哪有闲工夫跟他们在这儿瞎折腾!” 就见一群平常穿着绫罗绸缎的老板,如今虽身穿戎装准备报到,可不仅队伍乱七八糟,口中还那样忿忿不平、抱怨连连,更不断刁难着兵籍处的小吏们。 就在这时,一个冷冷的嗓音在人群后响起。 “原来莞国不仅产金山,银山,还家家户户都藏有聚宝盆,如此看来,我这回军费确实要少了。” “蒙将军您说笑呢,这世上哪来的金山,银山?又哪来的聚宝盆?更何况在这民生凋敝的乱世里,生意早没过去好做了。” 听到这个冷酷的嗓音,再看到蒙赫图那一脸的霸傲之气,这群原本还喧闹的人们立即静了下来,只剩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勉强陪着笑脸说道。 “乱世?原来你们也明白深交乱世?既然如此,我劝你们还是别在这儿浪费时间,赶紧回去赚过去那一炷香时间里几千、几万黄金在跳的银两,省得下回敌军来袭时,望着那连塞牙缝都不够的军费,我连门都懒得出,直接把你们丢出去当炮灰。”环视众人一眼,蒙赫图冷笑一声,直接由众人群中穿越“这世间可不是只有莞国人才懂什么叫坐地起价。” “你居然几句话,就把我们苦口婆心,讲了多少年他们也听不进的道理,烙他们脑子里去了。”当蒙赫图走至自己身旁时,看着广场上那些老板们像终于明白什么似的,并再不敢多语的一个个乖乖去排队,这几天耳膜都快被这群百姓念出茧来的姜穹音忍不住转头仰望着他“你果真很厉害呢。” “一群刁民!”当姜穹音睁着那双清澈的双眸,说着那明显称赞自己的话时,蒙赫图忽然别过脸去,粗声说道:“当宝宠只会宠坏他们。” “但你的族人不也是被你当宝在宠?”姜穹音眨了眨眼回道,然后像想起什么似的绕到他跟前“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无怪姜穹音纳闷了,因为这段无仗可打的日子,蒙赫图要不是待在大营里练兵,便是跟他的弟兄们一起去打猎,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兵籍处了? “路过。”听到姜穹音这么问,蒙赫图依然看也没看她一眼,嗓音也更低沉了。 路过? 蒙赫图的回答让姜穹音又眨了眨眼。 因为平常极少出现在莞城居民区里的他,是想上哪儿去才会路过这里啊? 不过不管他上哪去,万一他迷路又不好意思说,那她可得帮他指指路才行。 左顾右盼了半天,姜穹音总算望见远远、远远的地方,站着一群穿着寻常服饰,背着巨大行李的巨兽族老兵,看他们个个眉开眼笑的摸样,她霎时想起,由于最近战事平静,大局也较为平稳,所以前几日莞国已经将最后尾款交付给了蒙赫图。 原来这群老兵是要返乡的第一批军士,而他是来送他们的。 不过回草原不是走这条道呢,看样子他们真迷路了,她可得告诉他们才行。 “我随你去跟他们打声招呼。”对蒙赫图说完这句话后,姜穹音又转身对一旁的符君国说道:“符哥,我去去一会儿就回来。” “嗯,小心些。”符君国对姜穹音点点头。 “自己地盘有什么好小心的!”听到姜穹音与符君国的对话,蒙赫图不耐烦的粗声丢下一句话,径自冷冷向族人方向走去。 “符哥的意思是”跟在蒙赫图身旁的姜穹音试图解释着。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他的意思。” 冷哼一声,蒙赫图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然而,就在他即将走至族人车队前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姜穹音的清清嗓音。 “赫图,别走那么快。” 赫图? 当听到“赫图”两个字时,蒙赫图的身子突然动也不动地定在原地。 因为除了夜里,除了在他怀抱中,他从不曾听过她在人前这么唤过他,从不曾! “东西掉了。”当蒙赫图终于停下脚步时,姜穹音追上他,将方才由他身上掉落的钱袋举起,但半天不见他拿取后,她纳闷地仰起小脸望着他“怎么了?” 蒙赫图没有做声,可右脸颊却微微抽动着。 “不舒服吗?”望着一语不发,动也不动,但脸部表情却益发寒峻的蒙赫图,姜穹音突然踮起脚,用手轻碰了碰他的额,再碰了碰自己的,眉心微微皱了起来“是有点烫呢” 而这一幕,全被不远处那群巨兽族老兵看在眼底,然后在蒙赫图依然动也不动,姜穹音益发焦急时,一个个笑开了花。 “嘿,快瞧,蒙哥儿石化了。” “哈哈,是呢,好久不见他这摸样了,我记得他打小一害羞、不自在就瞪人,再害羞、不自在些就别眼、口是心非,更害羞、不自在时,话也不说转身就走,最害羞可又最开心时,就是现在这样的石化状态,不知情的人总以为他在发火呢!” “咱族里多少姑娘家想看看他这摸样,只可惜没一个看得着,咱们倒有眼福了。” “不过这话可不能在他跟前说,他真要发火的,因为他自小就最讨厌人们说他萌、说他可爱。” “还不都是被主母给整的,天天被那任性的主母在那么多人眼前强亲强抱,还边亲边抱边喊萌宝宝,要我也受不了了。” “好险缨副将没这嗜好,才能让咱们多年后还有机会重温蒙哥儿这摸样。” “我说怎么走这条道呢,原来蒙哥儿是想来瞧瞧缨副将啊!”“那可不?对了,这缨副将到底是女娃还是男娃啊?” “你管她女娃男娃,只要蒙哥儿喜欢,就是我们巨兽族的宝贝娃。” 第八章 送那批看似要返家,但实是暗携巨兽族重建巨资老兵们离去的蒙赫图,本该当日便可回营,可由于途中遇到暴雨,河水暴涨,所有人一时到不了对岸,未免产生差池,因此他果断地在岸边高处扎营,待三日后河水彻底退去,才放心让他们上路。 就在那群老兵准备渡河之时,突然岸旁树林里传来一阵几近疯狂的叫骂声,见此状,蒙赫图手一挥,让大伙儿先隐身暗处按兵不动。 由林子里走出的,是一帮寻常的莞国村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视与嫌恶,嘴里更是骂个不停,并且沿路不管看到什么,就立即捡起,向一个被四名大汉用一根长木扛着的猪笼丢去。 可那猪笼里装的并不是猪,而是一名年约三十岁的女子。 她披头散发的跪在猪笼里,双手还被反绑在身后,从头到尾低着头动也不动。 听着那些完全不堪入耳的唾骂,望着那群村民像疯了似的往女子身上猛丢狂砸,甚至都将她砸出血来都不罢休,蒙赫图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但愈往下看,却只愈触目惊心,因为他发现那群村民竟将装着女子的猪笼往河里推去,并且一边推还一边有人将手伸进猪笼里扯住女子的头发,直至她的头整个仰起后,拿着一个发红的烙铁,准备向她的脸颊烙去! “住手!” 再无法忍受自己看到的画面,蒙赫图一个飞身落至河中,单手将那个猪笼拉回岸上后,冷冷环视着那群被他力量牵引,以致跌得跌,倒得倒的村民怒喝着“你们这是做什么?!” 听到那声雷霆般的怒吼,再望见蒙赫图竟只用一手便举起猪笼,那群人吓得纷纷跪地求饶。 “大王饶命、饶命啊!”“大王,您别发怒啊!您有所不知,不是我们想对她做什么,实在是这不要脸的贱人自己先做出了那见不得人的丑事,我们只是想让她明白她究竟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罢了。” “她犯了什么罪?你们何以径自动用私刑?”望着掉落在地的烙铁上刻着的“荡妇”二字,再听到这群人到此时还一口一个贱人,一口一个丑事,蒙赫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及耳朵。 因为无论这名女子犯了什么罪,只要未经官府判定,这群人就不可私自受刑! “这个yin妇竟与人苟合受孕!” “苟合?受孕?”然而,当听到村民们对女子罪行的控诉时,蒙赫图臂膀蓦地一僵。 因为“苟合”这词,他并不是第一回听见,而最近的一回,是出自姜穹音口中 “是啊,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明明没许人家,竟然就有孕了,若让人知道了,我们村子还有什么脸面啊!”“她有孕,与你们的脸面何干?”尽可能让内心那突起的波涛平静下来,蒙赫图冷冷问道。 因为他确实弄不明白,这名女子就算未曾婚配,但怀上孩子到底有何过错?为何这群人要像对待杀父、杀母仇人一样的喊打、喊杀? “大王有所不知,我国女子贞洁第一啊!无论是婚前失去贞操、婚后与人通奸,甚或寡妇再嫁,都是无耻至极之事!” “没错,大王,我国民情就是如此,在我国就算贵为公主、郡主,若犯下这样的错误,也决计没有颜面,更没有资格继续苟活在这人世间!” “让那样的贱人活着,根本是污了我们的地方!” 望着蒙赫图那一看就是外族人的特殊身形与长相,村民们连忙七嘴八舌地辩白着。 这是什么鬼民情?! 听到村民们的解释后,蒙赫图受到的震撼更大了,因为自小生长在个性奔放的自由草原上,并从小接受那些“姐姐”帮助,而得以免受苦痛成长的他,从未想过原本单纯的性事在这里竟成了不可说的禁忌,更不知晓中土女子竟活在如此恐怖的桎梏与氛围中。 但最让他心底发寒的是,姜穹音,就是生在这个国度里的女子,而他,凌辱了她 上苍,他的逞一时之快,竟让一心一意只为莞国,并贵为郡主的她,成了她领地子民眼中“没有资格苟活于世”的罪人? “若她是遭人凌辱呢?”不断深吸着气,蒙赫图铁青着脸沉默许久后,才僵硬地转眸望向猪笼内动也不动的女子。 他眼底望的虽是那名女子,心底想的却是姜穹音,被他凌辱了半年多的姜穹音 “那她早该在事发之时就咬舌自尽,哪还有脸活到现在啊?她如今还活着,不仅丢尽她家族的颜面,更丢尽我们村的颜” “你说什么?”那名说话的男子,再没机会将话说完了,因为当蒙赫图听到他们对受辱女子的指责后,彻底暴狂地一把扣住他的下颌“你咬舌试试,咬啊!怎么不咬?” “大”当一个字也说不出,当整个身子都无法动弹说话男子的胯下,瞬间湿成一片。 “你一个大男人都挣脱不开,她一介弱女子如何挣脱得开?”紧紧扣住男子下颌,蒙赫图不断狂吼着“遇上歹人对她已是劫难,你们不仅不心疼她、呵护她,还如此残忍的伤害她?” “大王,我莞国民情便是如此啊。” “是啊,我们只是守着固有礼法”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得到的会是这样的回答,蒙赫图忍不住缓缓闭上眼眸,然后感觉有一只大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低喊一声“少主”便将他扣在男子下颌的手拿开。 “滚,全给我滚!”深深吸了一口长气,蒙赫图转过身去咬牙说道。 听到蒙赫图的话,那群村民自然跑的跑,逃的逃,一下子全不见了人影。 在其余巨兽族人将那名女子由猪笼中解救出来时,蒙赫图则独自坐至一旁大石上,低头冥思许久许久后,才缓缓走至女子身旁蹲下。 “你没事吧?肚子里的娃子没事吧?” “没事,谢谢。”肩上已披上巨兽族军士大披风的女子轻轻对蒙赫图点了点头,语气虽听着有些冷淡,但眼底却全是雾光。 “在莞国失贞女子会被人看不起?”将目光远远望向姜穹音所在的方向,尽管明知这样问会引起女子的伤痛,可蒙赫图却必须问。 “是。” “无论被动还是主动?无论是郡主还是平民?” “是。” “如何挽救?”沉默了许久许久后,蒙赫图哑着嗓音问道。 “无可挽救,除了一死,便只能远走他乡,永不归回。” 转眸望向蒙赫图望着的方向,女子的语声依旧淡然,但眼底却有着一抹浓浓的苍凉与痛意。 “你想留住娃子?”又沉默了许久后,蒙赫图像决定了什么事似的缓缓转头望着女子的眼眸。 “是。”女子的回答依旧简洁,可眼底却是那样坚定。 “拿着这个,跟着他们向北走。”起身取下身上的印信,蒙赫图将它牢牢放在女子掌心中“那里或许没有莞国富饶,生活也有些艰苦,但我保证你一定可以在那里安身立命,绝不会有人看轻你,以及你未来所有的孩儿。” “你谢谢”看着那个一望便知必然属于身份特殊者的印信,女子一直忍着没有流出的泪,再也克制不住地由眼眶滑落了。 因为他的话不只保障了她与肚子里未出世孩子的安定与温饱,还明白告知了她一个她以为自己早已失去的权利—— 无论过去曾经如何,她,依然有资格去拥有自己的爱,也被人所爱 就这样,在巨兽族老兵的保护与陪伴下,女子带着笑与泪,跟着车队一起缓缓北行了。 独自站在岸边的蒙赫图,直至车队再也看不见了,依然没有收回视线。 因为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了当初符君国那句“独宠她一人”所谓何来。 他,真的犯错了,错得那样荒唐、那样可鄙,竟为了逞一时之快,彻底毁掉姜穹音的人生。 他并不是一个纵欲之人,除去为他解天毒之苦的那几名姐姐外,他其实从未与其他女子有过肌肤之亲,而与那些姐姐之间的一切,他没有一次是从欲望出发,并且每回都有保护措施。 他真真切切毫无障蔽与之结合的女子,只有姜穹音,因为那时的他真的克制不住,在看到她女儿身的那一瞬间,他彻底明白了何谓欲望 也罢,大错既已铸成,后悔也无济于事了,但值得庆幸的是还有补救的机会,只要他如同当初与付君国说好的,与她补行婚典即可。 到那时,他相信这世上,一定再没有人会因不属于她的错误轻看她、辱骂她,而无论她是用什么样的身份嫁给他,他都毫不在乎,也绝不会泄漏她半点秘密。 正当蒙赫图暗下决心之时,突然一名斥候快马向他狂奔而来。 “少主,我军情资遭泄,缨副将与我轻骑兵于通天岭演练阵型时,被误认是护送巨资回东大草原的运资队,遭大量流匪袭击,现正陷入苦战中,兄弟们已动身前去营救了,您也快些!” “我立刻过去。”一听到这消息,蒙赫图二话不说即策马向通天岭狂奔,眼神虽有些忧急,但神情却是那样坚定。 相信他,他一定会保护住她,保护住她最挚爱的莞国,然后用剩余的所有时间,弥补他的错! 缓缓由昏迷中醒来,蒙赫图感觉肩背传来一阵火辣剧痛,但他无顾所有疼痛,倏地坐起身四方张望,可屋内空无一人。 坐在这间陌生的卧房里,因失血过多而有些昏沉的蒙赫图其实连自己昏迷了几天都不知晓,因为那日接到急报后,他急忙便赶去通天岭,待他到时,只见漫天沙尘,杀声震天,但人群中,他还是一眼便望见了她,同时也望见东边山头那闪着寒光的箭雨正向她的所在位置急射而去! 丝毫没有考虑地便扑向她的方向,他以巨大的身躯成为她的护盾,然后在背后插满飞箭时,依然咬牙指挥作战,直至那群流匪终于不敌而四处逃窜,才安心合上眼眸。 她呢?有没有受伤?现在又在哪里? 第九章 一心挂念姜穹音安危的蒙赫图,忧急如焚的打算立即起身去寻她,但在此时,他听到屋外窗檐下传来两个压低嗓音的对话声—— “老实说,要不是为了等少主把伤养好,我一刻钟都不愿多待在这压根儿瞧不起咱的鬼地方!” “谁不是啊?不过反正他们大邹帝国都拥出新天子了,以后也没我们的事了,一等少主伤愈,我们便可以回草原去,跟兄弟们一起扛石搬瓦,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园了。” 是吗?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大邹帝国拥出新天子了? 这是否表示他的任务结束了?而或许,姜穹音的任务也可以结束了? 但无论她的任务结束没有,他都要立即找到她,告诉她他的决定! 勉力撑起其实还相当虚弱的庞大身躯,穿上衣衫后的蒙赫图为了怕门外守护他的兄弟们担心,因此并没有由正门走,而是从偏门悄悄离去。 可这个不知位于何处的内院,他并不熟悉,再加上夜已深、云遮月,以及他尚不明白的原由,转来拐去,他始终没碰见半个人。 正当他考虑是否该先回房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喁喁低语声,其中一个属于符君国,而另一个,则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清清嗓音。 “在一切真正结束前,你不该来的,太危险了。” 他听到符君国如此说,紧绷的话语声中满是浓烈的关怀。 “我知道,但我就是来了。你要赶我走吗?” 他听到姜穹音如此说,含笑的嗓音中带着些调皮。 “你明知” 他听到符君国如此说,听似无奈的叹息声中全是爱怜。 “我明知你舍不得赶我走,对吧?放心,我只待一会儿,就一会儿” 她听到姜穹音如此说,略略有些任性的话声背后布满深情。 听着那两个熟悉的嗓音,用着不若平常的语调说着自己完全不熟悉的恋语,蒙赫图的心猛然一紧、一抽,一股剧痛,由背后的伤口处直戳心际,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悄悄向发声处走去,想知道这一切是否只是自己的臆想。 因为他虽知道姜穹音与符君国关系匪浅,却从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竟已到了这样浓得化不开的地步 “就快结束了” “是啊,就快结束了,结束这种我日日望得见你,却碰不到你的苦日子。” “别说傻话。” “怎么,嫌弃我了?” “不许胡说!无论别人怎么说,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这辈子,我认定的人,除去你,再无其他!” “跟你开玩笑,你也当唔”当人声彻底静默,当天上乌云缓缓散去,望着在花墙阴影下相拥而吻的一对俪人,望着轻倚在符君国怀里,姜穹音那张没有易容的绝美容颜,蒙赫图忍不住缓缓合上眼眸了。 原来如此。 原来,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补救的机会了,因为她的心底早住有一个人,那人忠诚、有礼、沉稳、坚忍,绝不是他这般粗野、低俗,又不懂控制力量的野兽 微微踉跄一步后,蒙赫图低下头靠着墙笑了,可笑容却是那样苦涩。 人们总唤他兽主,而今他才知,他根本禽兽不如,因为他强占姜穹音的理由其实全是借口! 当初被大邹帝国驱逐的他,其实狠狠利用了那个机会凝聚起巨兽族人的力量,让他们带着破釜沉舟之心,随着他回归草原重建家园,而那些被她烧去的粮草与兵械,对他来说更毫无所谓。 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归根究底的主因就是—— 他想要她,更想要她是他一个人的! 可以这么说,姜穹音脑中被他深植着的“背叛”观念,在热爱自由的巨兽族人心目中从不曾存在过,除了他。 他器量狭小的不平着她怎可如此待他,器量狭小的不平着她怎可践踏他虽不曾表达过,却觉得她理当知晓的那份善意。 他器量狭小的不平着她事后竟对他不闻不问,因各式各样的小事不平着,却故意不去思考,其实当时自身难保的她,处在那样的政门黑暗漩涡中,如此脱身本就是理所当然 如今,想及这个器量狭小的自己是如何对她强取豪夺,又是如何在她真正的挚爱眼前那样幼稚又残酷的耀武扬威,他真恨不得自己从不曾出现在那个深秋的午后,从不曾有过那次月夜的凝眸 一切,都开始于那场深秋的午后细雨,十三岁的她在其他世子们为了谁最先该躲屋檐下而闹嚷时,独自一人举荷当伞、踩雨观虹,那时的她,小脸上露出一抹令人移不开目光的傻气,自在轻笑——尽管一日前,她的右臂刚被他折断。 他其实并非有意折断她的手臂,他只是一时情急,为了保护当时不知为何一个人出现在林中,并与他同样发现那头奄奄一息幼豹的她遭到重伤后一直埋伏在旁的母豹攻击,才会一把将她扯至身后,却忘了自己的力大无穷。 但从她绝口不提她右臂因何而伤的那日起,他便悄悄注意着她,注意着这个与其他世子都不同,有着一双清澈眸子,会用那清清嗓音笑着与他的姊姊们打招呼,处在那其实比草原还弱肉强食的世子学苑中,如同幼兽般柔弱,需要保护的她。 所以他知道,随着岁月增长益发纤巧的她,其实老受到其他世子骚扰,也知道她对兵法课特别有兴趣,更知道她课堂上其实经常心不在焉,但夫子说错时,她右眉却总会不自觉轻轻一挑。 慢慢的,他也知道她怕热更怕冷,嗜辣不嗜甜,讨厌喧闹,喜欢听雨,他也知道她对荨麻极为敏感,一碰就起疹,更知道她在政、商场合外的应对进退经常少根筋,他还知道 不过他虽知道她不少事,但始终弄不清楚她的性别,毕竟她的长相实在太过俊美,身材又太过纤细,并且那时的他根本不知晓大邹帝国的世子只会是男子,直至那一日看着坦着胸膛的“他”他才终于确定“他”真真切切的是名男子 因知道他真实性别而生出的那股骚动与不知名的压抑,随着她之后的背叛,被深深埋至他的心底,直到三年后的那个月夜,彻底爆发。 那夜,他原只是追逐烧粮者的线索而至,想给那人一点教训,却怎么也料不到自己见到的会是那张一直反复在他梦中出现的容颜。 望着水池中那名沐浴在银色月光下,被晶莹水珠包裹住,如精灵般的女子时,他瞬间恍惚了。 但她身旁的那头雪豹,以及在学苑里便一直随侍在旁的符君国,让他明白自己绝不可能错认。 可“他”为何竟变成了“她”? 他曾不明白当自己望见“他”平坦赤luo的前胸时,心底那股浓浓的失落与怅然因何而起,直到那一刻,他彻底明了了。 原来在他心底,他一直希望“他”是名女子,希望她是他的,所以那夜美梦成真的他,才会那样不顾一切地将她掳掠而来,强占她的青涩,拥抱她的所有 但错了,晚了,幻灭了。 因为一切的一切,在他最初动念的那一刻,便早已注定了—— 她,永远不会是他的,永远不会 九个月后 由四周的虫鸣鸟叫中缓缓苏醒,睁开眼的姜穹音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但干净的卧房里。 房内无人,却点了多个火盆子,透过屋子背风的窗棂,她看到天上飘下的细雪,也看到了远处沐在细雪中的熟悉身影。 他看似在砍柴,可砍着砍着,却总会停下手中的动作,仰头望天,任细雪落在他的发梢、眉眼之间。 九个月前,大邹帝国有了新主,那位喜怒不形于色、内敛深沉的新主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上任后立即取消了分封制度,主动挑起战事的诸侯王不仅立即问斩,其他被动守护领地的诸侯王们也一一被由旧有领地移至京师。 没了领地、没了军队,更没了子民,有些诸侯王们哀声四起,但姜穹鹰与姜穹音却反倒松了口气,因为对于莞国、对于爹娘的责任,他们已问心无愧的尽饼力,从未当过一天自己的姜穹音,也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可世事难料,原以为等待新天子颁布的三年留京令过后,便可以大江南北四处走走看看的姜穹鹰,却在一个月前被拔擢为征西大将军,皇旨中更明言若他敢托病不往,莞国赋税加成十倍,甚至百倍。 看到皇旨彻底傻眼的姜氏姐弟,相视苦笑后,自然只能乖乖前往紫荆关,这对发现他们要面对的,是一个过往从来无人见过的双环阵,若此阵不破,防线守不住,大邹帝国西北领地将全面拱手让人。 研究许久之后,他们发现要破此阵,大邹帝国军队必须一分为二,东、西双方部队同时开打,而且破阵的时间前后绝不能超过一盏茶,若两方破阵时间相隔太久,那阵便永远破不了,而他们,也活不了。 为了寻找一个与姜穹音势均力敌,并且默契绝佳的军事将领,他们花费无数心思,但最后一无所获。 所以,在姜穹鹰“若我的身子能行”的叹息声中,姜穹音来了,来至这无人山巅上,来寻蒙赫图了,纵使她早明白,九个月前没留下一句话便离开,并且完全不再跟人接触的他,随她下山的机会微乎其微。 姜穹音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夜,在那个绝没有外人进得来,她从小长大的无人院落里,不眠不休照顾了他近二十天,但为了取药而不得不离开片刻,回来后却只见一榻空被与血迹时,脑际瞬间凝滞的自己。 那时,她等了许久,却怎么也没有等到他回来,这才想起得告诉屋外那两名巨兽族这件事,但他们狂奔着四处找寻时,她则继续端着那碗已凉的汤药回房傻傻坐下。 药凉了,她又站起,换一碗来,又凉了,又站起,再换一碗来,凉了、站起,凉了、站起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夜的他负伤找到一个巨兽族人,交代完一些事后,便独自养伤了。 知道他安然无事,她总算不会再每晚由梦中惊醒,尽管她想了又想,仍不知他因何不告而别。 她主的院落太乱、太嘈杂了吗?还是不会照顾人的她,照顾他的方法错了? 她想了很久很久,终于想出一个最可能的原因—— 他不想见到她,因为当初若不是她的大意与失误,他也不会损失了好几个手下弟兄,更不会受那样重的伤 雪,愈飘愈大了。 姜穹音细细凝望着站在雪中的蒙赫图,他高大的身形依旧,但头上却不再有细发辫,一头飘逸的发丝只随意拢在脑后,偶尔山风吹起,颊旁发丝便凌空飞舞。 伤愈后的他,因何独自一人待在此无人山巅上? 又为何原本漆黑色的发丝,竟全白了? 是的,蒙赫图的头发全白了,白得与雪片无异! 望着他那头银白色,与他那虽依旧高大,却清瘦许多的身影,不知为何,姜穹音的眼眸突然有些看不太清了。 但她还是静静望着他,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第十章 她,怎么来了? 是单纯路过?抑或是她最爱的莞国又出现烽烟战火了,所以她只得又辛苦的四处求救兵了? 符君国为何没有跟着她? “闪电”呢?“闪电”为何也不在 当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停止砍柴,傻傻望着天上落下的细雪发呆时,蒙赫图苦笑了。 一直以为经过九个月的修心,自己的心已足够平静了,但此刻他终于发现,也许只有等到他的心再也无法跳动时,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静 当初之所以离开,只因他相信,只要自己彻底消失,并一辈子守口如瓶,纵使她所受过的伤害依然存在,可至少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有机会拿那荒谬的“失贞”之由来对她进行二度伤害。 离开后的他,彻底明白了自己的错误根源,因此总是遭受二十二岁后,一个月只会发作一次的天毒来袭,也再不碰任何女人,任那天毒将他的黑色发丝彻底侵蚀 但他真的没有想过,竟会有这么一天,她会再次见到她,见到这名早已心有所属,就算自己用一辈子去忏悔、去反省,都弥补不了曾经对她造成巨大伤害的女子。 若不是两日前,他恰好有事下山,在山间索道发现昏倒在地的她,赶紧将她带回,现在的她早已埋在雪堆里了 可他,又能如何呢?面对她,又能说什么呢? “阿图!” 正当蒙赫图心乱如麻时,突然一道闪光划过天际,然后一名御剑之人沉稳地降落在他眼前。 “姆娘,您怎么又来了?”望着眼前这名鹤发童颜的女子,他只想苦笑。 “谁让你不把你姆爹还给我?他一天不回来,我就天天来烦你!”白发女子——蒙赫图的娘亲——云湘,面有愠色的瞪着儿子冷哼一声。 “我当不了巨兽族族长。”转过身去,蒙赫图继续砍柴,并淡淡说道。 “都那么大人了,还耍什么性子啊?要知道你一天不回去接任族长,你姆爹就一天脱不开身!”云湘绕至儿子身前继续瞪着他。 “我接不了。” 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尽管蒙赫图明白这回确实是自己任性了,但如今已拥有自己的城池,并且一切都步上轨道的巨兽族里,还有比他更优秀的人才,并非一定要他当族长才行的,不是吗?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跟我顶嘴了?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那么萌,怎么长大后成这样了?”听到儿子的话后,云湘更不满了“要知道,当初你受伤到这儿来找我们时,要不是你姆爹一方面舍不得你,想让你好好养伤,一方面舍不下族里人,怕他们没了人定夺,重建工作一片混乱,急忙赶了回去,他现在还跟我在这儿逍遥呢!” “姆娘,姆爹本来就是族长,一直都是,您非拉着姆爹云游四海那几年,我只是代替他的工作,从来不是真正的族长。”面对这个在巨兽族中以任性闻名的娘亲,蒙赫图心底虽那样无奈,但还是淡然说着话,完全不想有太多反应,以免这任性起来天塌了都不管的娘亲更有机会无法无天。 “我不管,你快回去当族长,把你姆爹还给我!” “我没有成亲,依族规本就当不了族长。”纵使努力让自己平静,可说出这句话的蒙赫图,眼眸还是忍不住别了开去,嗓音也有些微哑。 因为热爱自由的巨兽族人,认为长期将重责压在一个人身上是不公平的,因此巨兽族族规阐明,只要下任族长人选一成亲,现任族长便可以直接退休。 蒙赫图当然知晓这个族规,但他更知晓的是,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亲,而不成亲的自己,又怎能接得了族长一职 “那就快去成亲,把你姆爹还给我啊!”“我不成亲,永远不成亲”虽早知道会听到这个答案,但当“成亲”二字传入耳中时,蒙赫图心还是一痛,而话声彻底喑哑。 “那丫头是谁?”望着儿子的神情,听着他话声中的压抑与痛意,云湘眼眸一眯,指着远处小屋问道。 “不认识。”心猛地一跳,蒙赫图淡淡答道,然后缓缓向前走去,只为让自己可以离小屋更远。 “不认识,你会情绪波动成这样?”瞄着蒙赫图长裤外侧腿际处泌出的血滴,云湘虽轻哼了一声,但眼底却全是心疼“算你眼光好,那丫头确实不错,人长得俊,性子又好,这一路上,我化身成三个人向她要水喝,她每个都帮着找不说,还都一个个送回家,就算累了,也吭都没吭一声。” “姆娘,您”当明白姜穹音之所以累倒雪堆中,居然是自己的姆娘一手造成的,蒙赫图再也无法平静地猛一转身,但半晌后,他还是咬牙克制住自己,缓缓说道:“她不是,并且永远不会是。” “你当我看不出你腿里插了蒙针?”芸湘叹了口气“拔了它吧,我的小痹乖,她显而易见是为你来的!” 果然,她没有料错,让她这个傻儿子没事就面壁思过,并还傻到用这种天底下最傻的方式,在腿际处插上一根一动念便犹如百针齐刺般剧痛的蒙针以克制欲念的正主,就是那名这两天来一直在山下徘徊,却又不停仰望山巅的男装丽人。 “她只是恰好路过。”当自己的秘密彻底被娘亲洞悉后,蒙赫图粗声说道。 “路过?”望望这四面悬空的孤峰断崖,再看看儿子此刻的神情,芸湘转身就走“我不管,反正这媳妇我要定了!” “姆娘,您不许任性。”知晓娘亲心里一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的蒙赫图见状,连忙拉住她的手。 “我就是任性怎么了?反正我就是再任性,你也得喊我一声姆娘。”轻呿一声后,原本还一脸任性的芸湘突然像感知到什么似的,脸庞变的那样温柔, “啊,你姆爹醒了,我得赶紧回去给他弄吃的了,来,小痹乖,给姆娘一个爱的抱抱。” “姆娘,您一路小心。” 望着娘亲脸上那抹只为自己姆爹绽放的柔情,蒙赫图心微微的痛着、羡慕着,因为他多希望有一天,日日萦绕在他脑海中的那张小脸也能如此望着他,多希望 “抱,你不抱,我不走!” 雪,一直没停,姜穹音的视线也一直没有移开。 所以蒙赫图与芸湘对话时,她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她却全望见了,而由他们的肢体互动中,她看得出来他们不仅是熟识,并且关系还相当亲密。 当看见蒙赫图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轻拥住那名如同仙人般御剑而来,又御剑而去的白发童颜女子时,虽然看不清此刻他脸上的神情,可她的心却募的有些紧。 噢,原来他不是一个人。 这么看来,那头白发,他的独居,以及这寻常人根本无法抵达的山巅,应该都与那名女子有关吧? 既然如此,她也不该打扰他平静的生活了,自己的问题,终究还是得自己解决的 在心底古怪的紧缩中,她缓缓由榻上起身,然后轻轻推开门向屋外走去。 那个由屋内走出的小小身影,蒙赫图自然望见了,但他依然继续砍着柴,因为既然她什么话都没说便要离去,那他能做的,自然就是让她离去。 雪,轻轻由天际飘落,姜穹音直直走向下山的垂直索道,而蒙赫图也静静劈着柴,恍若谁也没有瞧见谁,恍若这山峰上只有自己一个人。 可姜穹音走着、走着,手才刚放上索道,却突然停住脚步望向自己的右手,然后身形晃了晃。 目光其实一直默默随着她身影而动的蒙赫图,一见此景,立即向箭一样的蹿至她身旁抱住她,在望见她右手食指上的一个黑点时,他脸色一沉,急忙用随身的小刀割开那个点,用唇将里面的黑血吸出、吐地,再吸、再吐 “这是”人莫名有些发晕的姜穹音直到蒙赫图开始为自己包扎伤口时,才轻轻启齿问道。 “玉蜂毒。” 蒙赫图虽只回答了三个字,但心地却早已骂了三百字,因为这玉蜂是他姆娘所养,平常根本不会无故出现且叮人,可如今却叮了姜穹音,分明是他姆娘使乱故意放下的! 要知道,这玉蜂毒就算解了毒,身子也得乏力三天! “谢谢抱歉”尽管想站起,但姜穹音发现自己的身子怎么也用不上力,只能软绵绵的倚在蒙赫图怀中。 “嗯。”蒙赫图粗声应着,然后别过眼,看也不敢看姜穹音一眼,可纵使体内那千针万刺的痛意疯狂袭向他的四肢百骸,他也没有放开他的手。 “今儿个初几了?” “初十。” “糟了我得赶紧回去了,再不回去,那双环阵——” “八百万两。” 未待怀中的姜穹音将话说完,蒙赫图便打断了她,只因为她说出“双环阵”三字,他就明白她为何而来,并且立即开出了价码。 按理说他根本不该开价的,毕竟他所做过的错事,就算用生命去弥补也弥补不了,但他之所以报价,只是希望这样做能让原本忧心如焚、千里迢迢而来,可最终却怎么也不想面对他,宁可咬牙转身而走的她,将他当成一个彻底地陌生人看待 “嗯?”听到蒙赫图的话后,姜穹音的小脸微微一黯,因为移至京师后的姜家,家产早已全充公了“我们付不出那么多钱了。” “五百万两。”不断在心底暗骂自己的愚昧,蒙赫图立即坐地降价。 “我们大概只出得起三百五十万两。”在心底估算了一下自己手边的钱,姜穹音抬眼望向蒙赫图,但在看到那头与那名女子相同的银白发后,下意识别开了眼。 “两百万两加十个女人。”姜穹音那一别眼,令蒙赫图的心重重一沉,在将她放至屋内床榻上后,就转身走至门外。 “那就麻烦你了,蒙将军。”听到蒙赫图口中的“十个女人”姜穹音先是一愣,然后眼眸悄悄黯了。 听到“蒙将军”三个字,蒙赫图的绿眸,也黯了。 第十一章 戴着一个谁人也认不出的银制面具,蒙赫图又一次踏上大邹帝国的土地。 有蒙赫图的奥援,以及他深怕姜穹音手下将领经验不足而带来的几个结义兄弟,还有与她之间不知为何就莫名存在的一份默契,那原本看来困难重重的双环阵,打来丝毫不费功夫,不到十天,即大功告成。 打完了双环阵,姜穹音原以为蒙赫图拿了钱便会扭头就走,但他却粗声扔下一句“来都来了,其他顺便一起打”然后又停留了两个月,把附近能打的全打了个遍。 果真一点金钱概念都没有,就算再缺钱,也不能做这种亏本生意啊“还短少十万两”虽然蒙赫图没什么金钱概念,但姜穹音总觉得不能亏待了他,让他自己掏腰包付那几位结义兄弟的费用,所以她今日才会坐在帐里东拼拼、西凑凑,看能不能再挤出点钱来。 毕竟她着实不知道他何时会开口离开,也许就是今日,也许在明日,但无论是哪一天,她可不能在他离开时,还付不出这钱来。 正当姜穹音为这最后十万两伤透脑筋时,突然听到一个温柔嗓音由身前传来。 “小音。” “鹰弟,你来啦?坐。对了,你有钱吗?”抬眼望着带着人皮面具,以军师身份呆在营中的弟弟走了进来,姜穹音眨了眨眼,不好意思地问道。 “有,要多少?”姜穹鹰二话不说便应下了。 “十万两。” “我明日便让人拿来。”姜穹鹰点点头,在轻啜了一口茶水后,动手玩起案桌上的算盘“对了,小音,那群人哪来的?” “他带来的兄弟啊。”姜穹音边记账边答道。 “我说的是那群‘姐姐’们。”姜穹鹰坐正后,直视着姜穹音的眼眸轻轻说道。 “喔,当初说好的。”知道这事是瞒不过去了,姜穹音只得抬起脸,尴尬的笑了笑“两百万两外带十个姑娘” 之所以尴尬,是因为姜穹音从没有跟弟弟提起过钱的事,是因为她知道弟弟跟符君国一直有个梦想,希望有一天能在一个风景秀丽的湖畔开间书画茶舍,三人永远相伴一生,再不问世事。 他们的梦想中有她,她已经足够满足了,所以她自然不想动用到他们手边的钱,便没告诉他们这事。 “你挑的?”但姜穹鹰的重点却不是钱,而是住在与姜穹音营帐整个呈对角直线的最远处营帐,那群如今热情迎接打猎归来的蒙赫图及其兄弟的女子们。 “嗯。”明白弟弟问的是什么后,姜穹音笑了笑,然后垂下眼眸,继续在账簿上涂涂写写。虽然这十个姐姐都是她挑的,但自她们入营后,她便没有关注过她们。 其实,她也关注不着她们,毕竟她们住的地方离她很远,就跟蒙赫图的营帐一样远。 而这回下山后的蒙赫图,除了作战会议之外,几乎不曾与她打过照面,甚至连话都不曾与她说过,就日日与他的兄弟们在一起,日日在他的营帐附近活动,就算不小心碰见了她,也只是视而不见地与她冷冷擦身而过 “小音。”望着低垂着眼看似在记账,但笑容却那样勉强,却完全不自知的姜穹音,姜穹鹰又唤道。 “嗯?”姜穹音应了一声,可没有抬头。 “你知不知道那些‘姐姐’是来做什么的?” “知道,就是来与他与他”点了点头后,姜穹音抬起小脸回答着弟弟的问题,但怪的是,无论她如何努力“行周公之礼”五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并不是这五个字有什么不对,而是她想及这五个字背后的含义与画面时,她的嗓子就像被锁住似的,完全发不出声。 “据我所知,他一个也没碰过。好了,这个话题到此结束。”凝望着姜穹音此刻小脸上的所有神情,姜穹鹰淡淡说完这句话后,不知为何,竟别开眼去“对了,小音,五日后,你将嫁给蝠王,以我失散已久的远房堂姐身份。” “什么?!”听到弟弟要结束话题,姜穹音本是松了一口气,心底更因那句“他一个也没碰过”的话语而莫名喜悦,但在听到他接下来的话后,她整个人呆若木鸡。 “新天子登基后,没人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更没人知道我这个征西大将军究竟还得做多久才脱得了身。小音,如今的我们,再也无法像过去一样,拥有多余的金钱雇请佣兵,替我们打每场仗,守每座城。” 明知姜穹音已整个人僵住了,但姜穹鹰还是继续轻轻说道:“我们虽没有任何野心,但也不能坐以待毙,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永久后援,而蝠王不仅是一个军事奇才,族人更是个个能打善战,不但现阶段能助我攻防,长远更是能提供我们未来栖身之所,就算哪一天,我先走了,你也——” “我明白。”哑声打断弟弟的话,因为姜穹音真的明白,明白弟弟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 因为他考虑的一点也没错,他们这一对相依为命的姐弟,历经这二十二年来的面具生活,其实真的都累了。 弟弟的身子向来不好,但严峻的现实却始终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更逼得他们像过河卒子般拼命咬牙前行,而在他们所有后援都几乎弹尽援绝的今天,她真的该庆幸,已快二十三岁了,早过了世俗人眼中婚嫁年龄的自己,还能找到这样的好人家 “抱歉,小音” “不,不用抱歉,鹰弟,我是姐姐,这本就是我该做的。”轻轻的笑着,姜穹音笑得那样坚定,笑得那样执着,因为只要能让弟弟休息,能够实现他自小想踏踏青、游游湖,看看天、看看地的梦想,她这个当姐姐的,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意。 距离紫荆阁有一段距离的小小山丘上,此刻小风微凉,一个高大的男子躺在草地上,仰头望星。 他的眼中虽映满满天星斗,但他碧绿色的眸里却空无一物。 夜风悄悄转寒,一个纤巧的身影缓缓接近男子,熟悉的脚步声让他早知来者是谁,可他依旧动也没动一下。 “蒙将军。”静静坐在蒙赫图身旁,姜穹音也仰头望星,许久后才启齿轻唤。 “嗯。”“你喜欢那些‘姊姊’吗?” “嗯。”“那就好。”得到蒙赫图的回应后,姜穹音淡淡笑了,然后收回眼眸,缓缓由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他“这是三十万两,不多,给你的兄弟们买点酒喝。” “不必。” 听到“三十万两”几个字,蒙赫图蓦地脸一沉,然后一个飞跃,起身扭头就走。 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她想赶他走了,既然她不想再看到他,那么他走便是。 望着那个走得那样坚决的高大背影,姜穹音苦笑了一下,但还是决定追上前去,因为她没有太多时间了,若再不把这钱给他,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可追上前去的姜穹音却发现,他的脚比过往跛得更厉害了! 其实她早就发现他的腿有问题,但由于知道他再不想与她有任何瓜葛,所以她也只能每回在作战会议时,暗地关心他的腿伤有否更严重,可今夜,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假装不知情了。 “你的腿是什么时候伤的?是不是在青山战的时候?”当发现蒙赫图的右腿长裤外侧都染上血色时,姜穹音连忙撕开自己的下摆想为他按住伤口处。 “别碰我!”一把挥开姜穹音的手,蒙赫图暴躁地说道,但在发现她竟被他挥倒在地时,整个人僵在当场。 该死,他又做了什么? 他明知自己的力量有多大的 “那我让医官来给你瞧瞧?”由地上爬起,姜穹音望着终于停住脚步的蒙赫图的背影,呐呐说道。 “我说不必了。”听着身后那个有些不知所措的嗓音,蒙赫图真是恨透了自己的粗暴与鲁莽。 但他怎能让她知道,他的腿之所以出血,并非因为战事,而是每回因想起她,或靠她太近,就控制不住的那丑恶欲念所引发的 “一会儿有个作战会议”望着那个僵硬的背影许久许久后,姜穹音缓缓转过身,向紫荆阁方向走去。 也罢,就这样了吧。 反正她已记住了,记住了他的背影,记住这个除去弟弟与符君国外,她唯一会记挂的人,尽管九年前,他俩初次见面,他就折了她的手,但他却是为了救愚昧的她不被那头受伤母豹袭击,才会忘了自己的力量,急着将她拉至他身后,她知道,一直知道的 她,真的记住了。 “我会准时到。” 听到身后脚步声开始向自己远离,蒙赫图终于缓缓回头,望着那个纤巧的背影挺直了腰杆向前走,不停的向前走,然后再他的眼前忽地一跌! “小心!”心蓦地一惊,蒙赫图立即飞身上前包住那个柔软的身躯,嗓声彻底紧绷僵硬“伤哪儿了?是不是我方才弄伤你?” 该死的,他到底要伤她到什么样的地步才肯罢休啊“你没可我”想告诉蒙赫图,他没有伤了她,绝没有,但她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觉得眼前一片赤红,而身子不知为何,不断的发热,特别是他大掌碰触的地方,简直如同火灼。 快速检查姜穹音周身一遍过后,蒙赫图发现她确实没有受伤,也没有中毒迹象,可当看到她眉间缓缓出现的一个梅花印,望着她红扑扑的小脸,感觉着她浑身不正常的热烫,他心底一股怒气直冲云霄,再也忍不住地朝四方怒吼。“姆娘,出来!” “出来就出来,吼什么吼啊?”一道银光闪过,云湘稳稳降落在蒙赫图身前,用手指塞住双耳,不高兴地说道。 “解药呢?拿来!”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对娘亲说话,但蒙赫图就是忍不住,因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姆娘竟会将梅花引下在姜穹音身上,要知道,那是效力极强的媚药啊! “凶啥?我是你姆娘耶!”不断瞪着蒙赫图,云湘的语气益发不满意了,但在发现儿子脸上的神情忧狂得简直让人不忍卒睹时,她倒先有些气短的回过身去“呿,凶吧,爱怎么凶怎么凶,反正你再凶,为娘我也绝不会有解药的。” “姆娘!” 发现娘亲竟想偷偷御剑遁逃,蒙赫图连忙将右手往前一伸,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望着她连人带剑的冲向天际,留下一串给他的抱怨嘟囔。 “你爱救不救,爱成亲不成亲,为娘的也懒得管你了,反正凭这丫头的条件,这世上抢着要她、娶她的男人何其多,你不想碰、不想娶,别的男人还抢着碰、抢着娶她呢” 第十二章 无论如何修心,他终究还是一头不折不扣的禽兽! 坐在黑暗中,远望着那间独属于姜穹音的小小营帐,蒙赫图真的对自己彻底绝望了。 前夜,望着怀中中了梅花引的姜穹音小脸愈来愈红,呼吸愈来愈急促,束手无策的他只能先小心翼翼地悄悄将她抱至自己的单人营帐,然后动也不敢动的坐在榻旁。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凭她的条件,这世上抢着要她、娶她的男人何其多,可他,早已是被摒除在外的那一个 但看着她不断辗转翻着身,口中呓语阵阵,一身香汗更完全湿透她的衣衫时,他真的不忍她受这样的苦,抱起她想立刻将她带至符君国身旁。 可一想及之后会发生的事,他的脚步却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那一刻他才明了,他根本远远不及符君国坚韧,更不及符君国因深深爱恋着她才能拥有的大度与宽容。 听着她不断痛苦轻喃着“好热碰碰我”望着她紧皱着的眉心,在强烈的心疼与不舍中,知晓她中了梅花引后,明日其实什么也记不得,他一咬牙,用布蒙住她的双眸,然后才用颤抖得不能再颤抖的大掌**过她全身,用舌轻轻穿刺着她小巧而湿润的迷人花径,忍住体内千针齐刺的痛,让她一回又一回的欢愉,尽全力为她纾解一切的不适。 “不够不够不是这样” 但当她疯狂流着泪,双手紧紧环住他的颈项不放时,闻着她身上的淡淡馨香,感觉着她紧贴着自己胸膛的浑圆双乳,他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强烈想望,拔去腿上的蒙针后,真真切切的拥抱住她,然后在她“给我我要”的娇美吟哦声中,一回又一回贯穿她小小的丝绒花径,直至她哭着昏厥在他怀中。 为什么他总是让她哭? 为什么他总是要伤害她? 为什么他就是克制不住自己? 为什么他不能更早的就遇见她,然后让住在她心底的那个人,成为他 “抱歉音儿抱歉” 尽管明白姜穹音根本听不到,尽管事后将她全身凌乱处理完,将沉沉睡去的她穿戴完好悄悄送回她营帐后的这两天,他根本连她的脸都没见着,但利用这两天将所有事全处理完的他,今夜,又将一次不告而别。 其实他早该离去了,可他总是不舍。 但如今,他再也没有脸留在这里,再也没有脸面对世人,这个无耻、卑劣的他,根本不该与她存在于同一个时代与空间,呼吸同一种空气 牙一咬,蒙赫图再不留恋的转身就走,可就在他刚走两步,就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蒙将军,你想走,我们也留不住,更可以想走多远便走多远,但好歹过了明日午时再走。” 猛地一愣,蒙赫图蓦地转身望向那个由暗处走出,话中有话的符君国。 根本无颜面对他的蒙赫图,痛苦的缓缓闭上了眼,半晌后才睁开眼,咬牙问道:“为何是明日午时?” 但符君国却没有答话,只是径自走入蒙赫图的营帐。 “为何是明日午时?”急忙追进帐内的蒙赫图又问。 “音姊要成婚了,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喝杯喜酒?”回答蒙赫图的却不是符君国,而是另一个熟悉,却略显慵懒的嗓音。 听到这个嗓音后,蒙赫图先是一愣,但当看到由帐外走入的那名与姜穹音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在走过符君国身旁时,竟出人意表地吻了一下符君国的唇,而符君国虽身子也僵了,耳根也红了,眼眸却在笑。 一想及他方才说的“音姊”“成婚”二词,蒙赫图彻底眼冒金星了“是你?!” 上苍,与符君国恋恋情深的人并不是姜穹音,而是她的双生弟弟! “姜穹鹰,飞鹰的鹰。”姜穹鹰似笑非笑的望着一脸恍然大悟且气急败坏的蒙赫图。 “她要嫁给谁?”蒙赫图当然知道他是谁,但此时此刻,他最急迫要知道的却是姜穹音到底要嫁给谁。 “蝠王。” “为何是他?”一听到“蝠王”两个字,蒙赫图的脸色整个铁青了,额上青筋更是不断剧烈跳动。 因为蝠王可是整个东大草原最好色、最喜新厌旧、最虚张声势,且最势利小人的无用主啊! “自是因为我与音姊再不像过往,能有多余的钱雇请佣兵,为了一劳永逸,更为我俩找一个坚实的后盾,找个有办法的人当姊夫,当然是最省事也最省钱的一条路。”坐至一旁座椅上,姜穹鹰振振有词地说道。 “为何就这么不珍惜她?只因她是名女子?”根本懒得费口舌告诉姜穹鹰,他这回是如何失策,他只是难以置信的望着姜穹鹰,望着这个连自己姊姊的幸福都敢拿来当筹码的翩翩男子。 他们莞国人的脑中,女子究竟是什么? 难道他们全忘了,他们也是女子生养出来的吗? “你就珍惜她了吗?”但此时,符君国却冷冷说道。 “你?!”听到符君国的话后,蒙赫图彻底语塞了。 因为符君国一点也没说错,这世间最不珍惜姜穹音的人就是他。伤害她最深的人也是他 “她人呢?” “谁?” “音儿。” “喔,瞧这天色,约莫走至玉峡关了吧?”望着蒙赫图彻底慌乱铁青的脸庞,听着他那声那样自然便脱口而出的昵称,姜穹鹰懒洋洋起身“君国哥,我们也该准备起程了,要不连喜酒都喝” 姜穹鹰的话未说完,蒙赫图的身影已彻底无踪了,由于他走得实在太急太快,以致他压根儿没发现,帐内屏风后其实坐着一名鹤发童颜的女子,现正一脸坏笑的对姜穹鹰及符君国两人得意的竖着大拇指。 姜穹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当花轿抵达要迎娶她的蝠王营地时,却无人接迎,因为整个营地的人全早被打趴在地,而打趴他们的人,是蒙赫图以及他的那帮兄弟们。 “你怎么来了?”那时的她望见他时,微微有些愣,更在走出轿后望清那昏倒了一地的人后,彻底傻眼“这”“我负责,负全责。”那时的他这么说着,然后利落地由腰间拔出一把刀,往指尖一割,任他鲜红色的血,滴到他兄弟递上的酒杯中。 “我能带兵破阵,也有能打善战的弟兄及族人,我娶你。”他将酒杯递给她,粗声说道。 一开始,她还不太懂他说什么,但当他用更粗哑的嗓音再重复一次时,望着他的眼眸,她点了点头,轻轻说了声“好” 说好之后,她也学着他的模样,举起自己的手,任他在她指尖割下一道痕,任他俩的血融于那杯酒中,然后在一起合饮之时,在身旁“参见主公、主母”的呼声中,成了蒙赫图的妻,也成了巨兽族的主母。 老实说,姜穹音不太明白妻子要如何当,主母又要如何当,再加上娘亲早逝,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夫妻之间究竟是如何相处,但后来她发现,她好像也不用特别学,因为蒙赫图从不要求她什么,圣兽城里的族人们也不要求她什么,她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行。 为了不暴露性别,自小就独自住在最深的内院,从没人在旁服侍过生活起居的她,现在虽然还是一个人住,但不再远离人群。 她有一间单独的寝宫,有一个同为莞国人的女总管“巧姊”还有一群伶俐又懂事的女侍,每天研究着依然习惯穿着男装的她,该搭什么饰品,梳什么发型才能更潇洒俊美,并且教着她月事来时吃什么、用什么,怎么躺可以舒适些。 自小不必是姜穹鹰时,总必须戴着人皮面具,与其他人应对更时刻小心翼翼的她,现在一张人皮面具都不需要,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也再不用老提着颗心,深怕漏听了什么、弄错了什么。 最让姜穹音感到放心的是,现在蒙赫图会与她说话了。 自他遣人来询问她是否愿意到“豹厅”用膳,她前去后发现他也在,并且他连续遣人来请她三回,她都出现的那日后,他们几乎日日一道用晚膳,然后吃完了饭一起到书房去。 他的书房很大,藏书很多,特别是兵书,她第一次发现时,简直如入宝库,坐在地上看了一整夜都舍不得离去,累了就随便靠着睡,醒了再看。 待她第二回再到书房去时,原本冷硬的地上全铺了厚厚的兽皮毡,还出现了一个可以躺在上头小憩的舒适躺椅,就那么又看了一夜的她,第二日一早,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躺椅上,身上覆着一床暖被,并且他竟也在时,她傻傻说了声“早”而他也回了声“早”后,两人继续看书。 那日后,他们经常在书房相遇,他开始会与她闲聊书上的问题,有时更会邀她一块下军棋,然后两个人在厚毛毡上或坐、或卧、或趴,专注领着手中棋子冲锋陷阵。 更有好几次,当书房地上莫名掉落名贵兵器谱,她收拾好后却又总掉落,而让她忍不住多研究两眼时,她发现自己哪张图谱看得最久,那个兵器不久后就会出现在书房里,就像她晚餐哪道菜吃得最多,那道菜就会经常出现一般。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轻松,很自在,不过婚后半年,姜穹音却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变得有些不对劲,会开始傻望一些她原本不在意的人、事、物。 她会瞧着路上夫妻一起出游,并同骑一马,被抱坐在丈夫腿上的妻子回身在丈夫颊上印蚌吻时,那男子开心大笑的脸庞,她会瞧着饭馆里的妻子夹菜至丈夫嘴旁时,丈夫边吃边含笑的眼眸,更会瞧着路旁为归家丈夫拍去身上尘土的女子,以及两人手牵着手一起进家门的背影。 但她瞧得最多的还是蒙赫图,她会瞧着他的头发、他的绿眸、他的嘴角、他的身影,甚至连他不在她眼前时,也想瞧 此外,她还养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老爱偷听人说话,特别是话中带有“主公”或“蒙哥儿”几个字的对话,就像现在,她明明该好好专注编写新入训练营的男女兵们的训练时程,可她就是忍不住竖起耳朵听着窗外远处忽远忽近的人声。 第十三章 “蒙哥儿总算成为主公了,当真是我族之幸啊。” “那可不?知道他成婚那刻,俺眼泪都出来了呢,因为俺们终于不用再忍受前主母天天像鬼魅一样出现,要咱们立刻放了前主公的魔音穿脑了!” “这新任主母就是懂事啊,完全不给咱们添加压力不过话说回来,主母到底长啥样?居然能让原本一直被前主母逼婚都抵死不从的蒙哥儿定了决心,我还真想瞧瞧看呢。” “你天天瞧着她,怎么会不知道她长啥模样?” “我天天瞧?你开什么玩笑!” “哪,那间屋里头坐着的就是啊。” “那人是音将军啊,音将军就是主母?” “要不你以为主公没事三天两头就来咱这训练营里走走看看,是闲着没事来喝茶啊?” “这、这,我一直以为音将军是、是主公的挚友” “他们曾在世子学苑同窗三年,是挚友没错啊。” “我的意思是俊美、帅气、英姿焕发,统兵布阵能力更是一流的音将军是个女娃子?” “应该是吧?不过反正蒙哥儿娶都娶了,你管她是女娃还是男娃” 话声,渐渐远了,听不见了,而姜穹音的心情有些闷闷的。 有一个问题,由成婚之初便一直困扰着她,并至今一直没有解决,因为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解决。 他主公明明当得很好,对族人更是照顾有加,他们为什么不把话题停留在称赞他就行了,反倒老因她而失焦? 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所有人注意的都是他而不是她呢? “赫图。” 这夜,当姜穹音按惯例到豹厅用膳,用餐过程中还不断思考着的她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路上那些让她一望便知是夫妻的人会做的举动,然后缓缓举起了右手。 “嗯?” 同样在用餐,却因姜穹音心不在焉而一起跟着心不在焉的蒙赫图听到唤声后,转眸望向她,但心却猛地一跳,因为不知何时,他发现自己唇旁出现了一筷子的树挂菜,而举筷的人,是姜穹音。 “这个”望着抬起头后,人整个僵住,右颊微微抽动,且半天也没像路上的人夫一样开心地将菜吃入口中的蒙赫图,不知自己哪里做错的姜穹音只能傻傻举着手,半天都不知道该不该收回。 许久后,当姜穹音手都酸了时,终于,蒙赫图将树挂菜吃入了口中。 “好吃吗?”姜穹音微微倾着头紧盯着蒙赫图的眼眸,忐忑地问着,因为他并没有像别人一样开心地笑着,令她相当担心自己是否有某个环节出了错。 “好吃。”微微别过眼,蒙赫图粗声答道。 “嗯。”虽然蒙赫图没有像其他人夫一样开心地畅笑,但至少他已将她夹的菜吃下腹,并还说好吃,她总算松了口气。可在她伸回自己筷子时,却发现自己唇旁也出现一筷子的树挂菜,而这,是依然别过眼没有看她的蒙赫图夹的。 眨了眨因为姜穹音好像没看到别的人夫这么做,但也许只是刚好没看到罢了,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将菜吃入口中,然后听到蒙赫图益发粗哑的嗓音问着。 “好吃吗?” “嗯,很好吃。” 豹厅里的两人依然继续吃着饭,可他们不知道,饭厅外早在姜穹音伸出第一筷子时,就已闹腾成一团了。 “嘿,快来,蒙哥儿石化了呢,我们真是好眼福,竟能瞧到这副好光景,要知道自他八岁起,我就不曾看过他这模样了呢,我这辈子,真值了啊”“哎呀,石化的蒙哥儿又进化了呢,进化成会动的石化人了呢,瞧,他夹菜给主母的僵硬模样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简直萌死人了啊,哟,快看,这回他连耳根都红了哪” “主母不愧是主母,什么都不夹,专夹蒙哥儿自小唯一大伙儿劝了多少遍,可他连碰都不愿碰的树挂菜,夹得实在是太完美了,这样一来,蒙哥儿这辈子再没理由不把菜吃下肚啦!” “夹菜”作战策略的圆满达成,让姜穹音体悟到“学人妻以像人妻”的战略部署是有其存在意义的,因此从那天起,她更努力的观察着别的人妻,然后她们怎么做,她就学着怎么做。 别的人妻与丈夫十指紧扣,她也有样学样将手伸向他,虽他没有张开手指与她相扣,却将她的手腕紧紧握在掌心中。 别的人妻替丈夫按摩,她也去替他按摩,虽他的背总是愈按愈僵硬,脸色也愈按愈严峻,却从没有开口要她停下过。 别的人妻 尽管蒙赫图的反应与其他人夫都不太一样,但他从没有拒绝过她任何一项尝试,有时还会做出她从不曾看过其他人夫做过的事,比如说帮她打造一把又一把的绝世神兵,擦亮她的每一套铠甲,亦或是在校场中用他高大的身躯替她挡去艳阳,遮去风雨。 日子一久,慢慢发现,她渐渐减少了看其他人的时间,将大部分的时间都拿来凝望蒙赫图,而不知为何,就只是看着他,她便能感到一种过往从没有过的自在与安心,就只是靠着他,她便能感觉到与他相触的肌肤微微发着烫,甚至她还经常在梦中被他拥抱,然后醒来时,莫名脸红心跳得不能自已 “音将军,过两日将是东大草原十年一度的祭天大典,由于今回是由我巨兽族主办,届时各族族长都会到来,因此主公特地让我来知会您一声。” 这日,正当姜穹音由紫荆关探望弟弟回来,脸上易容都还没卸下,蒙赫图便让他身旁熟知她易容后摸样的专属贴身卫士来告知她这个消息,然后将她请至一间华贵茶馆的包间中,请专人将东大草原各民族的特性对她讲述了一遍。 “我明白了。” 专心聆听完几名老者的话后,姜穹音点了点头,然后在宴请完这些老者,正打算起身回府时,闻到一阵浓浓的香风。 好奇一抬眼,她由半掩的门外望见了一群衣着华丽、装扮盛艳的女子来至她隔壁的包厢中,原本她只是看着的,但当她认出其中几名,再听到他们口中屡屡出现“蒙哥儿”三字后,她忍不住竖起耳朵。 因为那几名眼熟的艳装女子,是巨兽族的贵客,她离开前便住进了蒙府中,日日围绕在蒙赫图身旁。 她们的舞跳得很好,每到夜晚府里宴客厅传来乐声时,她远远就可以看到她们轮流翩翩起舞,而不跳舞的女子,就挤坐在蒙赫图身边,有的笑逐颜开地喂着他吃水果,有的开心畅快地与他聊着天 “我实在不明白我们有哪点比不上那个从头到尾怎么看都像个男人的家伙!” 从头到尾都像个男人的家伙? “有什么办法?任我们再像女人,站在蒙哥儿身旁与他有多般配,而不是像哥儿们似的同侪,但只要那家伙顶着主母头衔,我们就拿她没辙啊。” 哦,原来她们说的是她 原来她努力了那样久,在人们的眼里,依然不是个能站在他身旁时,看着与他般配的妻,而是像他的同侪。 是这身衣裳的问题吗? 低头望了望自己那身白色男装,姜穹音承认,与她们的色彩斑斓相较,自己身上的色彩真的单调许多,并且怎么看也不若她们那样曲线玲珑 “那可不是?更何况就算她真是个男人,终归占了主母二字的天时地利人和,所以无论我们对她再如何不满,也得记住绝对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她开口一个‘滚’字,我们全得走人。” 为什么她们觉得她会开口要她们滚呢? 她们不是巨兽族的客人吗?她虽不太会当主母,但也明白来者是客的道理啊。 “老实说,我实在是心疼蒙哥儿啊,为了让他姆爹喘口气,不得不赶紧找个女人成婚,好接下巨兽族族长之职,可他娶谁不行,非娶个不男不女,让人打由心底不想碰的无趣家伙对了,我听说他们到现在都还没圆过房呢!夫妻不交欢,这还叫夫妻吗?” 听及此,姜穹音蓦地愣住了,也恍恍有些明了为什么在人们眼中,自己怎么看都不像蒙赫图的妻,因为自他们成婚后,就从未行过半次周公之礼! 她一直以为这是因为之前他们已先行过此礼,所以再不必了,却怎么也没想到,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他之所以再不碰她,是否真如她们所言的因为她实在太过无趣?毕竟她虽曾被他拥抱,却每回都哭着昏厥在他怀中 “就是!要知道,巨兽族男子向来**极强,蒙哥儿自然也不会例外,可巨兽族主公婚后,除了主母外,根本不能与他名女子欢爱,这样下去,蒙哥儿的身体如何受得住?更别提他可是有着天毒血脉的男人啊!”原来,男子是有**的,而**若不纾解,身子是会受不住的 当脑中浮现当初蒙赫图在世子学苑时,总是无故离席的画面,如今已然知晓男女欢爱为何物的姜穹音,呼吸突然变得有些困难。 而更原来,身为巨兽族主公的他,除了身为主母的她外,再不能拥抱其他女子,可不知为何,明了他宁可谁也不碰,也不想碰她的这个事实后,她竟比明了自己的失职更让她感觉心痛! 但她们口中的“天毒”是什么? “唉,身为巨兽族家长子,蒙哥儿就如同他祖辈一样,自成长起,体内便会自发毒素,若不借由与女子欢爱的方式,将毒由体内逼出来,一待天毒攻心,就得承受那万蚁蚀身般的痛楚。可我现在也不明了,蒙哥儿为什么二十二岁生辰那日,就将那些替他解毒的姐姐们安排好人家,一个个全送走,半个也不留?” 当终于明白何谓“天毒”后,莫名心痛欲裂的姜穹音,再也忍不住阖上眼眸了,因为她从不知道他竟自小就身受此苦,而他更不曾告诉过她。 如此看来,根本就非纵欲之徒的他,先前之所以拥抱她,必是因为苦痛难耐,不得不为的下下策,可她却是那样的无趣,以致他宁可独自忍受痛苦,也不肯再碰她一下 “就是啊,我也不明白蒙哥儿干嘛送走她们?可他打小就死心眼,决定的事就从不后悔,但望着他日日这么禁欲,任天毒攻心以致头发都白了,那人却还一点都不在意,我真是替他不值!” “反正值不值不是我们说了算,但别忘了明夜起,有接连三天的宴会,各大部族的族长都会到来,等到他们见识到了那家伙的德行,以及蒙哥儿的模样,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努力说服他纳妾,到时任他耳根子再硬,也一定受不了那样的群攻滥炸,而我们只要顺藤摸瓜,一切不就水到渠成了” 第十四章 脚步,是何时移动的,连姜穹音自己都不知晓,她只知道她不想再听下去了,也不忍再听下去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只要学会了人妻的举动,就可以像他的妻,可如今她才明了,就算她学会所有人妻会做的事,她也无法成为他真正的妻 “一群庸俗、无聊又满是心计的女人,要我是主公,也看不上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正当姜穹音什么都不想再听地默默走出茶馆时,却听到站在窗外的茶博士们一言一语地议论着。 “不过想想,她们说的也有点道理。” “有道理个屁!” “你听我说完啊,虽说主母英姿焕发,飒爽轩昂,可我打由心底还真是希望,我当家主母能在这重要场合惊艳四座、冠压群芳,毕竟如此一来,不仅能长我族威风,更能堵住那些人的嘴,让我主公主母自此后,能继续按他们自己想生活的方式,开开心心的过着他们想过的日子。” 原来,他们是这么想的呢! 原来,纵使自己一点也不像个主母,可他们却因爱屋及乌而如此宠着她,任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任她犯她能犯的任何傻,只因她是巨兽族的主母,蒙赫图名义上的妻 她可以吗?做得到吗?真能在明晚为这群一直宠着她的族人们长威风、争荣光吗? 但无论行不行,她都得试,不仅为了这群打由她第一天踏入圣兽城,便给了她所有自由、所有的包容的人们,更为了那同样给了她自由与包容,却从来也不说的蒙赫图 “主母,您今日要提早沐浴?” “嗯。”第二日傍晚,在自己寝宫足足坐了一下午的姜穹音深吸了一口气后,挺直了腰杆吩咐了巧姊一声,便走至浴爆,走进那座天然温泉池,让女侍们为自己褪下那一身男装及裹胸布,解开头冠,任一头青丝垂至她光luo的腰背间。 虽已看过千百遍,但周遭女侍没有一天不为姜穹音这身雪白无暇、吹弹可破的柔肌细肤惊叹,但在惊叹之余,也不免扼腕,扼腕她的美只有她们少数人能知晓 “巧姊。” 然而,就在众女侍在心底的叹息声中来回忙碌着,巧姊为自己濯发之际,原本轻合着眼的姜穹音鼓起勇气出声唤道。 “是的,主母。” 听到唤声,这名两年多前被蒙赫图于莞国所救,并就此在巨兽族安身立命,且在姜穹音到来后被委以照顾重任的巧姊淡淡答道。 “我过往从未做过女子装扮,你可有法子让我今夜站在他身旁时看着般配些,也同时符合大家心目中主母的模样?” 是的,这就是姜穹音的决定与决心。 她或许不懂,也或许做不到,但巧姊跟这群一直教导着她许多事的女侍一定可以! 今夜的她,一定要让那些等着看巨兽族、看蒙赫图笑话的人全闭上嘴。 更何况,她还有个很任性的私心,她不想他纳妾,因为一想及他纳妾后,便将与其他女子欢爱,当脑中浮现出他怀中有他名女子的影像后,她的心不知为何那样紧,紧得都疼痛了 姜穹音的话声并不大,还有些轻哑,但一听到她这番话,浴爆中的女侍们虽看似依然本分地做着自己手边事,可内心几乎都要喜极而泣了。 般配些?符合大家心目中主母的模样? 上苍,她们的主母总算开窍了,想做女子装扮了,并且居然还说出了要与主公站在一起时看来般配些的话。 但这是什么傻话啊?天底下还有谁比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更般配的哪?他们最近在街上走动时,彼此那努力互动着的青涩模样,说有多萌就有多萌哪。 更何况,依她们主母的上等姿容与姣好身段,若再加上她们的巧手装扮,这走出去简直就要逆天了啊。 “好的,主母。” 听到姜穹音的话后,巧姊还是淡淡答道,却立即转头对四周女侍微微眯了眯眼,而女侍们一接到指示后,便迅速散开。 该在水池里撒花瓣的用力撒着花瓣,该去取衣衫的马上小跑步去取衣衫,该准备胭脂花粉的忙着搜罗最顶级的胭脂花粉,每个人的动作都宛若练过绝顶轻功般的迅捷。 待姜穹音沐浴完回至寝宫后,看到的便是一字排开,口里没说半句话,但手中却全高举着一套精致华服的女侍们。 “敢问主母您喜欢哪一件?”巧姊问道。 望着那一件件布料柔软、做工精细的高雅女子服饰,满身淡香的姜穹音难得地静默了半晌,最后才呐呐说道:“我一点也不懂,你们看着办吧。” 姜穹音确实不懂,不懂自己穿哪件衣裳会好看,更不懂什么样的自己才能像个主母,并且与霸气、威猛、精壮又俊挺的蒙赫图站在一起时,能像他的妻 “是的,主母。” 听到姜穹音轻幽的话声,巧姊二话不说便遣人唤来了蒙赫图的贴身侍卫,问清蒙赫图今夜要穿的衣衫后,立即下达指令给女侍们,让她们给姜穹音梳妆、更衣。 “原来他要纳妾了”但当侍女们迅速确实地为姜穹音穿上她这辈子从未穿过的抹胸、短亵裤,在她脸上涂抹她这辈子从未涂抹过的胭脂花粉时,望着几名女侍将没有选上的大堆明显没人穿过的新衣衫收至桧木盒中时,她喃喃说道。 “这徽印在巨兽族里只有主公与主母两人方可穿戴。”虽姜穹音的喃声很小很小,但耳聪目明的巧姊早全听在心底,然后指着她衣衫臂上的一个特殊花绣淡言道。 “嗯?”听到巧姊的话,再望着那群原本要将衣衫放入盒中的女侍一个个快速将每件的花绣转正让自己望清,姜穹音愣住了“这是他为我做的?” “是。” “他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看着那数都数不清的桧木盒,姜穹音又一次喃喃出声“还有,我平常根本不穿,他为什么还做这么多?” 听到姜穹音的自语喃喃,四周的女侍虽都顶着那张不动声色的脸,一个个却在心底叹息,而彼此眼神交会间,满是爱怜与无奈。 哎,都当夫妻多久了,主公他能不知道主母您的尺寸吗? 而主公之所以做这么多,当然是希望主母您哪天想起来、开窍了,会穿给他看啊! 真是的,她们那傻主公,就不能把话说明白点吗?非得用这么隐讳的方法来暗示她们这天生少根筋的主母 “自主母您到来后,主公每月都会吩咐裁缝给您做几件新衣,只是主公看您似是没兴趣,就一直没提。” 自姜穹音来后什么事都看在眼底的巧姊,毫不客气地利用着这个机会,巧妙地将一些秘密全泄漏给她。 “那我以后有空得多穿穿,要不浪费了” 而当听到姜穹音又一回的自语喃喃,满屋子的女侍几乎都热泪盈眶了。 干得好啊!巧姊。 主母总算明白主公的心意啦!小主子的出现指日而待啦。 “主母,请您看看这样您是否习惯。” 在一阵极有效率的梳妆过后,望着姜穹音的模样,巧姊满意地点点头,吩咐女侍推过一面铜镜至她眼前。 老实说,站在铜镜前的姜穹音着实有些紧张,因为她真的不知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但当望清镜中人时,她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因为镜中的她,真的像个女人了! 一条横编的辫子,像花冠似的横在她的头顶上,前侧的刘海柔顺中带点凌乱的分开并垂至两颊旁,原本及腰的长发如今松松的向内圆绾在颈后,令她原本俊秀的脸庞变得那样小巧柔媚。 她的上半身,穿着一件包裹不住她她丰盈双乳上缘,更露出她纤纤柳腰的淡红色弧型绣花抹胸,外头则轻罩一袭高领,但前襟只微开至她的锁骨,却整个衬出她完美饱满胸型的及腰短襦。 她的下半身,则是一袭同样以金红两色丝线绣边的雪白长裙,长裙裙摆前后高高低低的分为六片,让她穿着长靴,却依然露出的腿际白皙肌肤在裙下若隐若现,而红底黑花绣成的宽腰带,更让她原就纤细的柳腰更不禁一握。 她没有戴任何多余的首饰,除了当初蒙赫图成婚那日给她的一条镶着小黑坠的银链,便只有左耳上垂着的三条流苏状耳坠,而脸上,胭脂更只是淡淡轻点,仅在她的朱唇上上了点淡蜜 “主母,这妆发有问题吗?”早明白姜穹音会因自己如今的模样发傻,但当望见她眉间不自觉出现的浅折时,巧姊思索了一会儿后问道。 “衣裳没问题,妆似是淡了些,跟她们的不一样。”望着镜中人,姜穹音喃喃说道。 “敢问主母口中的‘她们’是指?” 听到“她们”二字,巧姊目光一闪,而一旁的女侍们则一边在心底为巧姊喝彩,一遍张大了耳朵想明白姜穹音口中的“她们”是谁。 “这些日子在府里进出的姑娘家们” 原来是那群打小就对蒙赫图有意,肖想成为巨兽族主母的梦碎后,改以“妾”为目标的他族公主们。 一听到姜穹音的回答,四周女侍心底全乐开了花,搞了半天,她们英姿焕发却少根筋的主母还是知晓的,也介意着的啊! 会介意,就表示虽然她自己都没发现,但其实她心底一直在意着主公的哪! 但从未踏入宴会厅一步的主母一定不知晓,主公看似夜夜笙歌,可那些姑娘家们在表演、大献殷勤时,主公从头到尾就心不在焉,而眼神,却永远只朝向着她的寝宫哪! “自是不同的。”巧姊虽还是淡淡答道,但眼底已出现一抹怜爱目光了。 “再浓些吧,这样他会认出我来的” 浓,浓什么浓啊? 凭她们主母的天姿国色,就算只是淡扫蛾眉便已足够艳惊四座,那些庸脂俗粉画得再浓,也比不上她一根眉毛啊! “主母不想让主公认出您?” 巧姊不愧是巧姊哪,问得好,快继续往下问哪。 “我以前并不知晓他与我成婚后,便再不能拥抱他人,但他觉得我有些无趣,又不能拥抱他人,长久禁欲下去,身子终归会受不了的,不是吗?”姜穹音有些惆怅又有些纳闷地望向巧姊,不太明白向来伶俐聪慧的巧姊为何会不知晓这个道理。 “您无趣?” 听及姜穹音这么说,一旁原本看似正经工作着的女侍们再也忍不住放下手边事,缓缓聚拢到她身旁,毕竟现在不是装镇静的时候了啊,她们的主母竟懂得谈这事儿了啊,若她们不在这时用力推一把,她们的主公何时才能得到幸福哪 “我除了他外,从不曾与其他男子行过周公之礼,所以对他来说,自会无趣些,更何况” 第十五章 听到姜穹音有些轻哑、惆怅的话声,一旁的女侍一半笑开了花,一半则彻底傻了眼。 原来她们的主公也不是真禁欲得那样彻底,况且她们的主母早与主公圆过房了呢! 但令她们傻眼的是,只有主公一个男人的主母,竟完全没有意识到她们的主公每回趁她不注意盯着她瞧时,那副极力隐忍着想直接将她生吞活剥而做出的克制与努力 “更何况?” “更何况我老哭着在他怀里昏厥” 听到这里,不仅女侍们傻了,连巧姐都傻了,因为她们完全不敢相信,这个有些传奇般事迹,比男子们都坚忍卓绝的姜穹音竟会哭泣! 她们那傻主公到底在搞什么哪! 当初圆房时,他是怎么粗鲁的对待她,以致让她至今心底依然带着有阴影啊“主母您哭了?” “虽非我所愿,但我实在没有办法控制”听到巧姊一向淡然的嗓音竟出现了变化,姜穹音别过脸去轻叹了一口气,眼底的轻愁更甚了,但不知为何,一想及曾被蒙赫图拥抱着的自己,想及他如何让她彻底没有了自己,她的身子忍不住轻轻发热,双颊更不由自主染上一抹淡淡的红。 “您除夜之外的其他夜也哭了?”望着姜穹音脸上那抹随着话题出现,且动人至极的嫣红,巧姊突然意识到她“哭”的原因,似乎与她们所认知的有些不同,因此连忙追根究底的问下去。 “嗯。”轻轻点了点头,姜穹音的神情有些懊恼,但双颊的嫣红却更迷人了“在那种时候,我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清,整个思绪都不知飘哪儿去了,哪还有空理会自己哭没哭。” “咳敢问主母,您说的‘那种时候’,是哪种时候?” “就整个身子瞬间炸开,脑子一片空白,一股惊天的愉悦疯狂在四肢百骸流窜,连话都说不出,可他口里还非来来回回问‘被我凌辱到极致了没’的时候。” 听到“凌辱到极致”五字时,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但回想姜穹音描述“那种时候”的内容,分明是女子被宠溺到极致才会存在的高潮状态啊! 她们的主公会不会太别扭了点啊?明明就把这什么都不懂得主母宠上天了,干嘛非说凌辱啊? 不过,她们的主公竟会在乎主母高潮了没呢,还回回问呢,简直太铁汉柔情了啊。 一想及自己的主公竟这样懂事,侍女们都想要转圈撒花了。 “您,嗯‘极致’了吗?” “要不我哭什么呢?” 上苍,她们的主母原来是个高潮时会控制不住哭泣的惹人怜爱女子,难怪她们的主公有机会疼爱她时,会彻底收不住手啊咦,等等,她们这群旁观者乍听主母哭时都吓呆了,那她们那身为当事者的傻主公,岂不是整个崩溃了? 啊,知道了,她们那傻上天的主公一定以为主母哭时因为痛苦,一心认定是自己伤害了她,所以才会宁可日日去寒冰湖里泡水,也再不敢碰她一下。 “主公,咳每回最后都放肆在您体内了吗?连初夜也是?”当一切真相都明朗后,巧姊问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因为据她所知,身为族长候选人,经验也足够丰富的蒙赫图,若不是潜意识认定了怀中女子就是主母候选人,是绝不可能不做任何防护措施而随意放肆的。 “要不我昏什么呢?” 望着姜穹音益发懊恼小脸上出现的点点羞涩,那完全只属于女子因谈起自己钟情的男子而散发的动人神情,巧姐的目光缓缓朦胧了。 这对小儿女,根本由一开始就是两情相悦嘛,害她操了那么久的心 虽蒙赫图没有多说,但在姜穹音到来那日,望着他凝视着她的眼神,巧姊便隐隐明白,这名成为巨兽族主母的特殊女子,不仅是她莞国的郡主,更是当初他在莞国搭救自己时,那令他听及“郡主”、“凌辱”二词便暴怒,并让他用那般苍凉语气说出“如何挽救”那句话的正主! 身为莞国人,巧姊自然知晓巨兽族与莞国间曾经的纠葛,更知道她的主公确实如同他自己所言,盛怒下“凌辱”了姜穹音,所以望着他那头赎罪白发,望着他铺天盖地却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宠溺,她也只能在叹息声中心疼着他,更心疼着她那为莞国付出一切,却从未当过一天自己的郡主。 但与姜穹音相处过后,巧姊慢慢知晓他们曾同窗三年,而那三年里,向来不喜中土人的蒙赫图,其实一直默默关照着姜穹音,她也知道了“闪电”的来由,并在聆听的同时,还对他知之甚深,只是由于姜穹音向来不懂情、不懂爱,对心底缓缓滋生的情愫根本毫无察觉。 而今,在了解一切后,她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对情感表达完全缺乏天赋的蒙赫图,与对情之所向彻底浑然不觉的姜穹音,在那样的情境下相遇后,虽看似一个是凌辱者,一个是被凌辱者,但他们的拥抱根本毫无凌辱之实,反倒是两颗早已默默吸引着的心灵,对对方心与身的双重渴求 “巧姊,我的怎么做,他才会愿意抱我?”在将困扰自己已久的心情都吐实后,姜穹音抬起眼眸轻望着巧姊。 “主母,您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在主公耳畔轻唤三声他的名便行了。” “这样就行了?”姜穹音有些不确定的又问了一次。 “若是您,这样就行了。” 在巧姐带着笑意的淡淡话语声中,寝室外不远处的花园也传来了一声呼喝。 “主公到。” “主母请稍后,荣我等前去迎接主公。” 对姜穹音欠了欠身,巧姐带了几名女侍迎了出去,当发现蒙赫图望向姜穹音平素停放坐骑,如今却空无一物而目光微微一黯时,知晓他又胡思乱想,误会姜穹音不想与他同行的巧姐不动声色地说道:“主公,主母今日的服装不适合骑马。” “嗯。”听到这话后,蒙赫图立即回身唤道:“把那辆马车开过来。” “是。” “主公,主母在屋里等您了。” “嗯。”又听了一声,蒙赫图大步进入姜穹音屋内,然后在望见她第一眼后,便再也动弹不得。 “参见主公、主母。” 身旁的下人们一见两人都到了,立即恭敬问安,可蒙赫图跟姜穹音都没有回答,因为他们都忘了回答。 蒙赫图一直知道姜穹音美,但他却从不知她能美得如此娇柔,美得如此不可方物。 她美得他什么都忘了,只能痴傻的望着她轻扇着的长睫毛,望着她眼波轻轻流转时的柔媚双眸,望着她水润饱满的红唇,望着她那一身只会出现在他梦中的婀娜、丰盈与纤细 姜穹音从不觉得蒙赫图难看,从来都不曾,但她缺从不知穿上巨兽族传统服饰的他,竟是如此挺拔豪迈,如此阳刚俊美。 他的衣衫,与她的恰恰相对,黑中带着红,宽边开襟长衫,半露出他结实且肌理分明的壮硕胸膛,那样狂野而且性感,他仅用一根红系带系在脑后的银白发,及飘散在他耳畔的飞扬发丝,让他本就刚俊的脸庞五官更显俊挺,绿眸更显深邃。 斜扣的黑长披风,黑色的硬皮长靴,让他的身形看来是那样高挺,双脚是那样修长,而他右耳上的三个银环,与她左耳上的三柳银坠,在灯火映照下出现的银光,更是不断彼此闪烁交错。 在明明站着许多人却只剩呼吸声的屋里,他们就那样傻傻的望着对方,忘了时间,忘了地点,除了彼此,什么都忘了 此情此景,蕙质兰心的巧姐自然不忘来个最致命的一击“主公,方才由于小的们粗心,将水洒在了地上,以致地上有些湿滑,为怕弄脏主母衣裳,能否请您抱着主母上车?” “嗯。”终于由梦中醒来的蒙赫图闻言,粗应一声后,缓缓朝姜穹音走去,轻轻拦腰一抱,将她抱坐在自己的左手臂上,眼眸由头至尾没离开过她的眼眸。 “原来你把它藏在这儿”而这时,看着自己原本垂在胸口的银链,然后发现,他的银链上同样坠着一颗黑坠,如今,两颗带着磁性的黑坠,就在他们胸口间轻轻吸合在一起。 “恩。”望着姜穹音轻轻伸出小手,将那吸合在一起的两颗黑坠轻轻捧在手心中时,蒙赫图的嗓音是那样低沉。 “我不想它们分开。”抬起眼眸,姜穹音望着那双醉人的绿眸,轻轻呢喃着。 “嗯”在彻底喑哑的嗓音中,蒙赫图就那样抱着姜穹音向马车走去,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待马蹄声慢慢远去后,原本静无人声的屋子里整个炸开了。 “上苍,我们居然还没被他俩眼中的恋火烧成灰烬,真是奇迹啊”“见过暧昧的,还真没见过暧昧得连我们都跟着脸红心跳的哪!” 而就在所有人红着脸,不断兴奋地发表心得时,巧姐突然眯起眼。 “聊什么呢?还不快把主母房里的火盆子都烧上!” “巧姐,这宴不是得连开三天?”听巧姐这么说,女侍们有些纳闷的问着。 “瞧主公那摆明了兽性全开的野样,没当场吞了主母已是他能力所及的最极限了,你还想他撑上三天?”一转身,巧姐丢下话便向屋内走去,而眼底全是笑意。 “哎呀,巧姐真不愧是巧姐哪,心眼就是跟银盘儿一样亮,话不多,但字字句句都狠踩在点子上啊走,姐妹们,烧火盆子去啰。” 因姜穹音的一句“我不想它们分开”抱着她上了马车后的蒙赫图,在将她放坐至他腿际上后,手便没有由她纤腰离开过 他想要她,真的好想、好想。 但不可以,绝不可以,因为他,只会伤害她 所以不想再伤害她的他,虽努力忍住一切想望,可纵使如此,他却依然忍不住自己那悄悄注视那张让他痴迷绝美小脸的眼眸,忍不住自己轻轻摩挲着她发梢的脸庞,以及那让她身上比过往跟迷人的女子馨香将他彻底围绕的轻抱。 第十六章 坐在蒙赫图精壮腿际上的姜穹音,双手虽依然捧着那对磁石,但自被他抱起后便微微热烫的身子,就是想更靠近他的胸膛。 当她真的靠着他时,她感觉到他扣在她腰际的手臂有些紧绷,可半响后,一股温热的男子气息便开始在她的颊旁及颈后徘徊,并且一会儿近一会儿远,一会儿又近,一会儿又远 他那模样,似是想靠近她,可不知为何又踌躇着退后,但后退后又依然想靠近她,却又一次踌躇。 他怎么了?不舒服吗?还是他其实并不想这么抱着她? 轻轻抬起小脸,姜穹音鼓起勇气想问他,但她这个动作,却意外让自己的朱唇轻擦过他的脸颊,并触及他的唇角。 他,彻底不动了,却也没有移开他的脸,完全不知该怎么办的姜穹音,索性缓缓闭上双眸,然后像他曾经做过的一般,将朱唇印上他的,因为虽她怎么也说不出口,但若她想要他拥抱她,或许她可以先由主动亲近他开始 从没想过姜穹音会这样吻着自己,蒙赫图简直欣喜若狂,可由于不知这个吻究竟是不是个意外,所以完全不敢放肆的他,也只能装傻,让两人的唇瓣微微相触,然后在她依然没有移开樱唇时,试着轻啄了一下她的唇瓣。 “唔”当蒙赫图终于有了回应后,姜穹音轻喃了一声,也试着轻啄了一下他的唇,然后在彼此来回轻啄许久、许久后,才缓缓将唇移开,怯生生睁开双眸。 望着姜穹音微微嫣红的双颊,以及眼底的那股娇怯,蒙赫图真的醉了,醉得他不由自主的用手指轻轻抬起她的小脸,又一回将自己的唇印上她的。 他们的吻,由最初的相印、轻啄,缓缓转为深刻、浓烈,他们忘了一切地一回又一回吻着对方,用舌尖描绘对方的唇瓣,轻轻探索对方口中所有细处,并在两人舌尖于彼此口中相遇、交缠后,彻底忘情地吸吮着对方口中所有蜜津,任其牵扯成丝的互相缠绵又缠绵 姜穹音的手,是何时环至蒙赫图颈间的,她完全不知晓,蒙赫图的大掌,是何时移动到她双乳下缘的,他也完全没意识到,他们只知道这辆行进的马车里,充满着他们浓重、急促的呼吸声,而尽管两人浑身都已灼热,却怎么也舍不下那恍若到天荒地老都会依然持续缠着的情吻。 “音儿,到了。”当第三回听到车外传来“巨兽族主公主母到”的唤声后,蒙赫图在心底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将唇移开那个他永远不想离开的嫩唇,哑声说道。 “什么到了”听着那声性感的“音儿”姜穹音迷蒙着双眸呢喃着。 “宴会场。”望着姜穹音如梦似幻的神情,蒙赫图的嗓音更哑了。 “噢,到了。” 终于由梦中回到现实的姜穹音,这才想起今夜出行的目的,连忙羞红着脸放开一直紧搂着蒙赫图颈项不放的小手,站起身让他先行,但就在此时,他却又拉住她的手,将她拉至怀中狠狠吻住,直至她连气都喘不过来时,才放开她,领着她走下车。 当宴会场响起第四次“巨兽族主公主母到”而众人总算望见迟迟没下马车的蒙赫图与姜穹音一起从马车中走出后,很多人都傻住了,因为他们都听说巨兽族主母是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但此刻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个宛若天仙般的绝世美女! 站在本就英猛、俊挺的蒙赫图身旁的姜穹音,气质是那样的优雅,身姿是那样的高贵,尽管她的穿着完全不若其他女子般的**,但那若隐若现的丰盈与纤细、雪白与修长,依然让人惊叹。 此外,她那张在人们传说属于“中性偏文弱”的脸型,根本娇柔味十足,不仅那样小、那样白皙柔嫩,五官更是精美细致,而她那明显被吻肿的樱唇,以及那嫣红的双颊与迷蒙双眸,更让她恍若笼罩在一阵光圈中般的梦幻。 终于明白为何这两人迟迟不下马车,但现场没有一名族长口中有任何抱怨,他们只是在惊叹的目光中望着这一对天生丽人双双步入会场,然后在窃笑声中开始下注他们何时会离开会场。 进入会场后的姜穹音,用着各族语音与礼仪向各族族长问安后,便与蒙赫图一起坐着欣赏节目,一起望着所有人的开怀笑容,一起听着草原民族各族长对她最豪迈又最直爽的赞美。 知晓今日的自己终于不辱使命为族人争光的姜穹音,虽心底开心不已,但时值中夜时,微醺的她却再也忍不住地望向蒙赫图。 “赫图。” “嗯?”一晚上眼眸其实一直悄悄在姜穹音身上打转的蒙赫图立即应道。 “我比较喜欢坐在你腿上。”凝望着蒙赫图的绿眸,姜穹音轻轻说道。 因为他们虽整晚都坐在一起,却分别坐在两张精致柔软的座椅上,可她真的比较喜欢像方才一样坐在他腿上,尽管她知道在这样的场合下,他们是不可能这样坐的,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想告诉他,现在告诉他。 令姜穹音没想到的是,这回蒙赫图连“嗯”都不说了,直接酒杯一扔,一个起身便将她抱起,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径自抱着她向马车走去。 望着这情景,宴客厅内的各族族长全大笑出声了,然后收钱的收钱,给钱的给钱。 “那美得像湖神,英气得像树神,可又娇媚得像花神的女娃儿,便是你们口里说的那不男不女的家伙?” “应该是她,但又不像她” “你们到底长眼睛了没啊?全死心吧,要我是蒙哥儿,我也不纳妾!有这样一个天仙般的娘子,谁还要别的女人哪!” “可她不让蒙哥儿碰啊!”“不让?你胡说什么啊?她这不就乖乖让蒙哥儿抱走了?你以为蒙哥儿抱走她是去赶马贼吗?更何况,你瞧瞧自她下了马车,一直到方才离去,她眼里除了蒙哥儿,还有什么?根本没有嘛!” “就你们也想跟她争?下辈子吧!来,敬蒙哥儿跟他的天仙娃早生贵子” 在宴会场包欢快的碰杯声中,被抱回马车并坐在蒙赫图腿上的姜穹音,红唇又一回被狠狠吻住,而且他这次的吻简直放肆、激狂得让她连吸气的时间都没有了! “赫图赫图” 当终于得以呼吸,但全身却灼热得几乎燃烧的姜穹音靠在蒙赫图胸膛不断娇喘、呢喃、嘤咛之时,她发现,她只不过唤了两声,她便又再度被吻住,并且这回,他的大掌还抚上了她的胸口。 “啊啊”根本守不住他这般霸道又激狂**的姜穹音,在身子一阵高过一阵的酥麻战栗中,柳腰不仅无助的整个弓起,小手更是不由自主的紧捉住座椅扶手,然后发现,原本马车中的装饰帷幕不知为何一起掉落,而她望见了自己,也望见了他 “这”望着四面帷幕掉落后出现的四面晶亮镜面,望着镜中自己娇喘吁吁、衣衫凌乱、满脸眼红,姜穹音的小脸整个烧灼了起来。 原本还不晓得发生什么事的蒙赫图,在发现姜穹音突然动也不动时,也抬起了头,在望见马车内的装饰后,臂膀整个僵硬。 他那该死的姆娘,做的什么好事啊?竟送他这样一辆马车当新婚贺礼。 由于过往男装的姜穹音总是骑马,所以这两马车从没派上过用场,以致他根本没发现他姆娘的恶趣味,直至今日 该死的,她好不容易才愿意让他碰的,好不容易! “赫图我想看看在你怀中的我是什么模样可以吗?” 但就在蒙赫图再也不敢造次时,他却听到身前传来姜穹音娇娇怯怯的低喃声。 因为在蒙赫图完全停下动作时,姜穹音的心也悬在半空,毕竟他好不容易才愿意碰她的,好不容易,所以无论往后还有没有这个机会,她都想将这一刻的他与她,永远留在脑海中。 “当然可以。” 听到姜穹音的呢喃后,蒙赫图简直大喜过望,在这四面都是镜面的马车中,他又一次轻吻住她的唇,并伸出他的手,可这回,他所有的动作都不再狂肆,而是那样的缓慢与温柔。 这个夜,在满是火盆子与所有人都自动带着窃笑的远离的寝宫中,姜穹音彻夜被蒙赫图用各种姿势疯狂拥抱着、吟哦着、泣啼着,然后如同过往的每一回一样,哭着在他怀中昏厥,但他们都明白,这回,她决不会再是一个人独自醒来。 “主公,我不管你脑子有多热,现在立刻给我跳寒冰湖去,也不想想自己前几夜放肆成什么样,主母禁得起你这么折腾吗?” 因为巧姊的一句大力训斥,让像猛虎出柙的蒙赫图再不敢上姜穹音的寝宫去。但怪不了巧姊这么说,因为那夜后,姜穹音整整在床上躺睡了三天起不了身,周身上下,全是吻痕与齿印。 蒙赫图虽再不敢上姜穹音的寝宫去,不过姜穹音只要身子一恢复,便会被推至他的眼前,并且浑身上下,全经过巧姊及女侍们的精心妆点。 比新婚夫妇还新婚夫妇。 在众人评选出的最贴切点评中,日子就那样平静过了下去,这期间,姜穹鹰终于一尝宿愿地卸下征西大将军之职,与符君国一起相伴天涯,而蒙赫图也成为东大草原上默认的共主,草原各族间若出现争端,便请他担任调停人。 一日傍晚,当外出调停,且预计三日后才会归来的蒙赫图出现在府门前时,总管惊喜之余,立即迎了上前去。 “主公,您提早回来了?我现在马上通知主母去。” “不必。”将马缰交给下人,蒙赫图大步向府内走去“许书海来了?” “是,前天到的,现正在花厅里跟主母聊天。” “嗯,你下去吧。”对总管挥了挥手,蒙赫图独自向花厅方向走去,在拐了两个弯,走进那道可以远远望见厅内动静的长廊后,停下了脚步。 第十七章 花厅里,此刻坐有一名温文尔雅的男子静静在那里喝茶,蒙赫图不认得他,却认识他的表兄,因为他的表兄曾与自己及姜穹音在同一个世子学苑里待过,在大邹帝国新主上任后,全家被流放至北方。 突然,屋内原本轻啜着茶的许书海,放下了手中茶盏,露出一抹笑,然后原本不在厅内的姜穹音出现在蒙赫图的眼帘里,穿着一袭完全衬托出她高雅气质,却非他所赠的华贵服饰。 屋中的许书海似是说了些什么,说得姜穹音先是一愣,然后轻轻笑开了,并且笑得双颊都嫣红了 望着那抹含甜中微带着涩羞,却绝美至极的笑容许久许久,蒙赫图一个转身,默默大步离开,回到了自己的书房,躺坐至躺椅上,将双手背在脑后,缓缓合上眼,而脑中来回萦绕着的,都是那个如花的笑颜。 他认识她将近十一年的时间,才等到他对着她笑,可许书海只不过短短三天,就得到了,并且那抹笑,比他曾见过的都灿烂 虽然这半年多来,姜穹音已真真切切成了他的妻,他们之间的相处,也如同放眼所及的夫妻一般,但他却明白,称职当着巨兽族主母,称职当着他的妻的她,其实心底依然不明了何谓爱意。 她嫁给他是为了她的弟弟。他的兵援,她主动来到他怀中则是为了她主母的职责。她虽夜夜在他怀中嘤咛,也会对着他轻笑,但那是因为他的“身份”是她的夫,而不是他这个名为蒙赫图的人,是让她不由自主想这么做的人。 除了曾经的那一句“我比较喜欢坐在你腿上”她的口中从不曾出现过“我想”、“我要”、“我希望”她不对他任性,不对他撒娇,更不会对他生气,因爱恋而产生出的嫉妒之心、独占之欲、痴傻之想,她全没有。 他真的知道自己太贪心,贪心的在得到她的人后,还想得到她的心,但在他已为她痴狂,彻底不能自已的今天,他真的好希望有一天,她也同样会因爱而痴狂,只是他又深深恐惧当那天到来时,那名让她痴狂的男子,不是他 在这个她已不再需要他的兵援,更不会有人拿她的“失贞”轻看她的今日,他究竟该如何做,才能让她那样的可人儿,拥有她最该拥有,且连她自己都感觉得到的幸福? 他的草原冬天太冷,夏天太热,更没有她大邹帝国来得富饶,壮硕、野性的他,站在纤巧、优雅的她身旁,每每总引起他人议论与侧目,更别提他那怎么改也改不了,一见她就什么体贴、开心话语都说不出口,更连半点情衷都不敢表达的别扭胆小 “赫图,你回来了?” 正当蒙赫图望着黑暗若有所思之时,一个清清的嗓音由书房门口传来。 “嗯,我回来了。”坐起身,蒙赫图等着依旧穿着那件华美衣裳的姜穹音将灯点燃,向他走来后,轻轻将她揽坐至自己腿上,因为这是她唯一说过“喜欢”的事。 “许书海来了,他是世子学苑里姜书山的表弟。”因蒙赫图提早归来而雀跃不已的姜穹音开心地说道。 “我知道。”凝望着姜穹音柔美的侧颜,蒙赫图哑声回道,而其实他不仅知道他是谁,更知道他为何而来。 “他邀我过两天到怋西做客,我可以去吗?”但开心归开心,说这句话时,姜穹音不知为何低下头去,小手更不自觉地藏至了身后。 “可以。”轻嗅着姜穹音的发香,蒙赫图的声音更哑了。 得到蒙赫图的同意后,姜穹音终于抬起小脸望向他,开心地讲述着自己与弟弟小时候与许书海相处时的趣事,但在发现他的眼下黑晕竟那样浓重是,直觉地伸出小手轻抚着他的眼下。 “这次的工作很辛苦?” “有些。” “那你先休息,我不打扰你了。”听到这个回答后,姜穹音连忙收回小手,由他腿上站起,向书房外退去,并在心底不断懊恼自己的不懂事,因为他明明才刚回来,又那样疲累,她竟还那样说个没完。 但就在她即将走出书房时,却又听到蒙赫图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音儿。” “嗯?” 听到这声呼唤,她立即停下脚步转过身,想知道他唤的原由,但他却半响没开口,许久许久后,才完全没别开眼地直视着她双眸,哑着嗓音轻轻说道。 “你今天这模样真好看。” 完全没想到蒙赫图会这么说,并且脸上竟还带着笑,姜穹音一下子懵了,懵得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的她,傻傻拔腿便往自己寝宫跑去,而一路不仅心狂跳得不能自已,脸更是彻底红透。 因为先前许书海转交弟弟托他带来的这套莞国衣裳,并请她先换上,好让他画张画像带给弟弟时,还开玩笑说,若蒙赫图看到她这模样,定会因她而自豪,并不断称赞她与蒙赫图是如何般配。 那时的她好开心,开心她终于听到了“般配”二字,但让她更开心的是,向来寡言的蒙赫图在看到她的新衣裳时,竟破天荒的开口称赞了! 可在开心之余,一脸红扑扑坐在自己床榻上的姜穹音却又有些心虚,心虚自己说了谎,心虚自己骗了蒙赫图—— 其实许书海此次前来,并不是邀她前去怋西作客,而是代如今入赘花山族的表兄姜书山来求援的。 只是当年在世子学院时,姜书山便经常嘲弄蒙赫图,而花山族多年前与巨兽族因故交恶后,两方至今老死不相往来,正因如此,如今因地缘位置受西山列国肆虐而苦不堪言的花山族,在四处求救无门后,只能硬着头皮请自小与“莞世子”交情还不错的许书海来当说客。 得知实情后的姜穹音,知晓弟弟会告知许书海自己的身份,必是因为信任他,所以自不可能回绝此事,可她却不能不考虑蒙赫图的立场。 左思右想后,不忍让他为难的她,原决定自己花钱请佣兵,自己前去领导作战,但此刻她却觉得这样的做法不妥当,因为说谎从不是件正确的事,更何况他从不是个心胸狭隘之人,心地更是比她所见过的任何人都柔软。 所以明日,明日一早,待他休息过后,她一定会将实情告诉他的,一定! 然而,这夜下定决心且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才睡去得姜穹音,第二天却没有找到蒙赫图。一整个早上及下午,她找遍、问遍了过往所有他会出现的地方,却完全不见他的踪影,心底隐隐有些慌乱的她急忙回府拉着他的贴身仆役询问,才得知他昨夜彻夜待在他的个人书房中。 来到他个人书房的姜穹音虽然依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却在案桌上发现了一组未干的笔墨,以及一张压在书本下,只透出一角的精美名贵纸筏。 缓缓移开书本,姜穹音想明白他有可能的去向,但当她望清纸筏上所写的字后,不仅脑子瞬间空白,更几乎连呼吸都停了。 因为这张明显出自蒙赫图手笔的纸上,用着她最熟悉的文字,写着“休书”两个大字,以及“蒙赫图”、“姜穹音”两个名字 “主母,我进来了。” 在众女侍的眼泪之中,说完话后一把推开姜穹音房门的人,正是前些日子回莞国省亲,回来后连家都还没回,便得知府里出了大事而匆匆赶来的巧姊。 “别点灯。”黑暗中,传来了一天一夜都没出过房门的姜穹音轻哑的嗓音。 静静走至姜穹音身旁坐下,巧姊紧紧握住她的手,然后在发现上头竟全是泪滴时,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 对于姜穹音,她一直是喜爱的,她感佩姜穹音对莞国无怨无悔的牺牲与付出,喜爱姜穹音那天天然然,不被世俗凡情污染的水晶之心,更喜欢这个完全不懂情、不懂爱,却与一个外形粗狂、内心无比温柔的男子互相深深爱恋,而浑然不觉的可爱女子。 两人就那样一语不发的坐着,许久许久后,姜穹音沙哑的嗓音才又再度响起。 “巧姊,他为何要休了我是因为我骗了他,主母做得太不称职,更至今无法为他生育子嗣还是他找到了找到了” 由姜穹音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巧姊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虽同样震惊那封休书的存在,但她坚信将姜穹音宠到天上去的蒙赫图,写下那封休书的原因,绝不是这其中的任何一个。 她那傻主公,肯定是又犯傻了,但她那傻主公,终究等到这天了啊! “郡主,你一点也不想离开主公,对吧?”起身将灯火点亮,巧姊问道。 “嗯。”双眼红肿的姜穹音对着巧姊的背影,轻轻点了点头。 “您当初是为了郡王、为了玩莞国而嫁给他的,如今,郡王已是自由身,再不需要牺牲您来换取兵援,您为何还不想走呢?” “我做的,都是我该做的,从不是牺牲!包何况其实是我们一直在占他便宜”听到巧姊的话后,姜穹音不断摇着头。 “若当初娶您的不是他呢?您还觉得是‘该’吗?还觉得不是牺牲吗?”凝视着姜穹音的双眸,巧姐一针见血地问道。 “我我”巧姊的这个问题,让她不禁一时语塞,小脸更是蓦地惨白了,因为若非巧姊提起,她真的都忘了,忘了当初要娶她的人其实是蝠王! 在想起此事的同时,她也想起了那日,坐在花轿中的她一路胃酸翻腾、双眸湿黯,连心跳都趋于静止,脑中来回浮现的只有一个面容,而当轿帘被掀开,发现那个脸庞竟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她只觉得在做梦 如今一想及若当初自己真的嫁给蝠王,拥抱她的人便不再是蒙赫图,而是另一个男人,一股浓浓的作恶感猛地由她胃中蹿升,全身更是剧烈的不停颤抖。 “您之所以不想走,是因为您觉得您一直在占他便宜,所以想弥补他吗?”巧姊又问。 “不,不是!”姜穹音急急喊道:“我不想走,是因为我想留在他身旁!” “您为什么想留在他身旁呢?他一开始,就是以伤害您为目的,然后又强娶了您,不是吗?” “不,他不是,他没有,他从没伤害过我,更没有强娶我,是我自己同意的!”听向来一直将蒙赫图视为恩公的巧姊这么说,姜穹音更急了。 “您为什么同意呢?” “因为、因为是他啊!”情急之下,姜穹音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然后在说出这句话时,感觉有好多好多回忆由心底升起,好多好多画面由眼前浮现。 第十八章 是的,因为是他,是第一眼见到,就让她移不开眼眸的他。 永远忘不了初次见他的那个初秋午后,她本只是在学苑附近闲逛,却一时走远了,找不着回去的路,正当她打算趁无人发现时直接纵身飞跃树林,却意外发现林中不只她一人。 那时的他,似是在林中寻找些什么,焦急寻了半刻后,他突然停下脚步,绿眸望着草丛间,然后笑了,笑得那样稚气又那样温柔。 那抹笑,让他原本过于冷漠、刚硬的脸部线条整个柔和,但带着那抹笑的他却突然离去了,而在他离去后,十三岁的她好奇地走向他先前站的位置,想明白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能让他露出那样的笑容。 是头小豹,一头刚出生,连眼都还没睁开的受伤小豹。 当她蹲下身想看看小豹的伤时,他突然鬼魅般的出现了,并一把拉住她的手往后一扯。 当空气间想起一声骨头断裂声时,被扯至他身后的她,看到他的背脊整个僵硬。 他并没有转身,只是轻啸了一声,让他身旁的黑豹边像箭一般的窜入一旁灌木丛,半响后,才转身走至她身前,一语不发且居高临下地狠狠瞪视着因脱臼、骨断,而痛得满额汗珠的她。 许久许久后,他突然一把拉起她,粗手粗脚地替她接上脱臼的手臂,又扛着她走出树林,将她丢在有人会经过的地方后,旋即消失,但那晚,莞世子别苑门口,出现了一匣伤愈不留痕的接骨圣药——“雨过天青” 留下东西的人并未署名,但除了那名人前看着冷霸,人后却笑得稚气、温柔的高大男子,姜穹音知道,这整个世子学苑里,不会有人这样做。 从那天起,她就好奇着他,没事就悄悄观察他,想知道他到底有多高,那头发辫究竟是如何编成的,也想知道她是不是真能与动物对话,而那身神力又曾撞毁多少东西。 整整三年的观察让她知道他很多事,原本枯燥且勾心斗角得让人生厌的学苑生活,因他的存在而变得有趣,直到他们最初也是最后一次的对话那日 再一次相见后,表面上的他霸气、冷酷又放肆,虽口中从“凌辱”来“凌辱”去个没完,但他碰触她的大掌,一回比一回轻柔,让在他怀中忘情嘤咛的她,彻底忘了自己,忘了所有。 此外,他放任她的尺度更是前所未有,在他身旁的她,可以不再是莞世子,也不必是任何人,而是她自己。她可以布下她想布的阵,带着大堆人马走任何她想走的路,然后再每回冲锋陷阵时,感觉着身后恍若有堵大山,让她完全无后顾之忧 “您喜欢他些什么呢?”望着姜穹音因回忆往事而恍惚、娇柔的绝美小脸,巧姐不动声色的引导着她。 “我喜欢他瞪人后又别开眼去的模样,喜欢他对那些无端腹诽他之人的无礼行径平静以对,我喜欢坐在他的腿上靠着他的胸膛看书,喜欢跟他一起趴在地上下棋,更喜欢他对族人的责任与包容,我喜欢他用低沉的嗓音唤我‘音儿’,也喜欢他抱我时说的那些坏坏的话”顺着巧姐的话,姜穹音轻启红唇开始诉说着,一开始还有些断断续续,但后来,几乎不必思考,字字句句便由她口中自然流泻而出。 “还有吗?”听着姜穹音口中洋洋洒洒、数都数不完的喜欢,感受着她对蒙赫图那份弄弄爱恋,巧姐笑了,笑得眼底都朦胧了。 “还有好多、好多,我还喜欢——”依然顺着巧姐的问题回答着,但突然,姜穹音的语声整个断在半空中。 因为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不想离开他了,原来,她喜欢着他,一直、一直喜欢着他,只是从不明了男女情爱的她意识不到,发现不了。 在他身旁的时刻里,她从混混沌沌、傻傻地因他而开心、安心,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不在她身旁,所以当知晓他要休了她,而她再也无法在他身旁的那一瞬间,她的心才会那样痛,痛得整个人像要死去一般 但这其实,已不只是喜欢了,对吧? 巧姐之所以会扮黑脸对她说出这番话,其实是想让她明白,她对蒙赫图那种比喜欢任何人都喜欢,更想永远永远与他在一起,永远永远不分开的喜欢,就是人们所谓的爱恋,对吧 “原来我爱恋着他呢”当缓缓说出这句话时,姜穹音笑了,笑得那样羞涩,又那样绝美。 “这些话您告诉过他吗?”当姜穹音已彻底领悟并明了自己的心之所向,情之所系后,巧姐与她一起泪眼朦胧的笑开了。 “没有。” “那就去找他,揪住他的领子狠狠揍他一顿后告诉他,告诉他你想留在他身旁,想一生一世都留在他身旁。” “这样就可以留在他身旁了吗?” “若是你,这样就行了。” 尾声 乌云蔽日的漆黑草原上,浑身浴血的蒙赫图一人独自站在阵线最前方,颊上留下的,早已不知是血是汗。当又一支不知由何处射来的暗箭射中他的右臂时,一名将领再也忍不住策马向他奔来。 “蒙哥儿!” “保持阵型,我没事!”大吼一声后,早已伤痕累累的蒙赫图手用力一挥,将同袍兄弟斥了回。 任谁也没有想到这场原本仅属中级的战役如今会变得如此艰难,毕竟在八天前,由蒙赫图率领的花山族一方,将敌方打得是溃不成军。 然而,当几名愚蠢的花山族将领轻信了细作口中“与花山族势不两立的巨兽族人绝不可能毫无目的兵援花山族”的谣言,并受不住敌军巨额贿赂,而在最后战役时阵前倒戈,才导致今日的蒙赫图陷入这样的苦战。 本就不是花山族人的蒙赫图当然可以一走了之,但他没有这样做,一来,他绝不可能对仍依靠着他的花山族士兵与百姓视而不见,二来,若他阵前脱逃,他以后还有什么颜面面对姜穹音? 当初他之所以谁也没说,独自带着几个好弟兄前来,便是舍不得因善解人意而不得不说出那善意谎言的她长途奔波,所以才在她行动前连夜赶来,然后嘱咐府中总管,三日后才许告诉她自己的行踪,毕竟那是,他应该早已解决完这里的事。 但终究人算不如天算啊不过无论如何,还好来的人是他,好险是他! 再一天,只要再一天,离这里最近的援兵便会到来,尽管他无法确信来者能否领略他布下这个阵法的奥妙,又能否与他配合得上,可若他现在倒下了,不仅这帮弟兄、这些仍愿信赖他的花山族人都命在旦夕,他,更永远再也见不到她了 又一支飞箭逃过防线射入他的右臂,他不动,又一支飞箭射入他的左肩,他依然不动,因为他站于此处的目的就是诱敌,就是要让军师看清所有隐藏在暗处的敌军位置,判断敌军人数。 但就在即将揭晓之时,蒙赫图身后原本一直咬牙噤声的军士们却开始骚动了,因为一阵低沉的铁蹄声由远方响起,并似是朝他们方向直冲而来。 “保持阵型!”尽管明知来者绝不可能是自己的援兵,但他还是怒吼一声,然后在一支飞箭射入他的左腿时,一时无法支撑地以长枪支身,单膝跪地。 就在他欲咬牙爬起时,漫天沙尘中,远远的,他望见了一匹红马,马上人红衣银甲,像团火似的由天边冲破沙界,纵使身后满是追兵,仍不顾一切朝他的方向狂奔而来。 来人一首擎着长枪,另一手沉稳地不断对着身后远方己军下达阵型指示,然后在看见,并终于接近蒙赫图时,直接由马上飞身而下,扑入他的怀中。 这一幕,所有的人都望见了。 “是主母!主母带着弟兄们来了!” “当真?巨兽族的天仙主母真的来了?” “你们看看,主母排出的这阵形,难不成是” 在身后众军士高昂的欢呼,以及前方那群一起向他冲来的巨兽神兵的“主母”声中,在飞沙走石之下,紧搂着姜穹音的蒙赫图怒吼一声—— “圣兽阵——开阵!” “是!”天,亮了。 或许是心情太过激动,或许是连日披星戴月太过疲累,由扑入蒙赫图怀中那刻便昏过去的姜穹音,一直到他小心翼翼将她带回圣兽城,都迟迟没有醒来,不过纵使一直在昏睡中,但只要一离开蒙赫图,她便开始掉泪。 一望见她的眼泪,伤处遍遍的蒙赫图根本不敢,也不舍离开,更连治都不想去治,整个人像钉在床榻上,动也不动的坐躺着,将右臂上有箭伤的她整个抱在怀中。 但为了便于治伤,蒙赫图总得忍痛暂时将她一人独放床榻,可他一离开,她便又开始掉泪。 望着她雪白小脸的泪滴,所有人都心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旁女人们更是跟着一起掉泪。 “主公,主母的胞弟赶过来了。” 一日傍晚,总管走近蒙赫图身旁,轻声报告着。 “让他进来吧。”望着至今未醒的姜穹音,蒙赫图长叹了一口气,可他话音甫落,便看到铁青着脸的姜穹鹰与符君国已步入房中。 “蒙赫图,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写休书?竟敢!”一把将休书甩到蒙赫图身旁榻上,姜穹鹰冷之又冷地咬牙轻声说道。 “我”望着那张与姜穹音一模一样,但此刻却那样冰冷盛怒的脸庞,恍若被姜穹音责骂般的蒙赫图,心痛欲裂的半句话都说不出。 “我大莞姜家是没落了,没人了,可你别忘了,只要我姜穹鹰还在,他符国君还在,这世间,就没有人可以欺她一分一毫!”望着一句话也不说的蒙赫图,姜穹鹰冷哼一声后回身就走“君国哥,带小音走!” “不行!你们不能带她走,她会哭,她一离开我就会哭!” 听到姜穹鹰的话,再望着符君国竟真的走向床榻旁,动也不敢动的蒙赫图整个人濒临疯狂,身上的伤口更是整个迸裂,血一滴滴由伤口泌出。 “你连休书都敢写了,还会怕她哭?”姜穹鹰冷笑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那休书不是休妻书,是休夫书!”此情此景,就算蒙赫图再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明说,也不能不开口了。 “休夫书?”听到“休夫书”三字,姜穹鹰跟符君国先是一愣,然后听到半空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子嗓音。 “是啊,是休夫书,这玩意儿啊,可是想来大咧咧的巨兽族男子最可爱又最浪漫的示爱手法哟!”御剑而来的云湘一落地,便向姜穹鹰与符君国走去。 “意思就是,他以心立誓,会用一生的时间去呵护、宠溺他最最挚爱的女子,待他将此书交至她手中后,这辈子,他任凭她摆布瞧,我也有一份呢!”说完话后,云湘由怀中掏出一个小小锦囊,然后宝贝似的由其中取出一张名贵纸笺。 “我们也有。” 此时,一旁的已婚女侍们,也纷纷由自己珍爱的贴身物中拿出一张张类似的纸笺。 “这抱歉,我们并不知晓”望着那一张张的“休夫书”再望着僵硬地别过眼,但后颈已红成一片的蒙赫图,恍然大悟的姜穹鹰歉疚地说道,毕竟在莞国生活的他们,从不知这世上还有休夫书这种东西。 “不用抱歉,不知晓的好,并且我们还得万分感谢这个不知晓,因为要不是我们的宝贝儿媳妇领着大队人马去兴师问罪,我的笨蛋儿子跟我未出世的小可爱孙子,搞不好就这么回姥姥家了呢。”云湘万分怜爱的拍拍姜穹鹰俊俏的脸庞。 “未出世的孙子?!”听到这里,姜穹鹰更愣住了,然后眼眸倏地望向蒙赫图。 “两个半月了。” 当得到蒙赫图亲口证实后,姜穹鹰总算彻底明白,为何他会写下这封休夫书,当初又为何要神秘兮兮,什么都不说的自己悄悄前去花山族,因为他根本舍不得让已有身孕的姐姐去冒险。若他大咧咧的出发,只要姐姐一开口说想要同去,这爱妻成痴的二愣子姐夫根本挤不出半个“不”字 “鹰弟,我知道一开始便欺负音儿,然后又强娶她的我,根本没有资格成为你的姐夫,称你一声‘鹰弟’,更明白我这儿没有你们莞国好,冬天太冷,夏天太热,再加上我这种人们口中的兽主站在音儿旁边,只会让人笑话她。”望着再不开口,但脸色终于不再那样冷冽的姜穹鹰,蒙赫图的嗓音虽沙哑,但神情却是那样坚决“可纵使如此,我仍会尽我所能,用她可以接受的方式保护着她、守护着她、呵护着她,直至我合上眼眸的那一天。” 是的,这就是蒙赫图的决定。 不管对姜穹音来说,待在他身旁是一种习惯还是一种责任,无论将来的她能否明了爱恋的真谛,他都会一直、一直的陪在她身旁,努力地让自己成为那个男人,就算到时,那个男人不是他,他依然会暗自努力的守护、呵护着她,让她一辈子都拥有她最该拥有的幸福。 听着蒙赫图这番发自肺腑的心语,凝望着他坚定的绿眸,沉默许久的姜穹鹰终于再度冷冷地开口。 “蒙赫图,你可知你这儿既没有我莞国好,你还是人们口中根本就配不上音姐的兽主,可为什么偏偏向来独立、坚强的音姐却离开你便会哭?” “这她”听到姜穹鹰的话后,这阵子根本没空想这个问题的蒙赫图又愣住了。 “再有下次,我一定立刻带小音走!”口中话语说得狠绝,但回过身向外走去的姜穹鹰却笑了,笑得双目都朦胧了。 “你干嘛吓他?虽我们没搞清楚那休书的本义,但可从没怀疑过他对穹音的感情,再瞧瞧他为她受的那身伤”此时,追上来与姜穹鹰并肩走的符君国低声说道。 “他活该!谁教他竟敢让我这世间最爱的女子哭泣,亏他还是我千挑万选才选定的” “千挑万选?” “我打小就明白,莞国虽是我们的家,却没有我音姐的归处。她是这人世间最美好的可人儿,我生命中最爱的女子,理当得到这世间最顶天立地、最阳刚坚毅,却也最懂包容、最痴、最傻,并一旦认定一人后,就永远不会改变的男子来呵护她,而我这一生何其有幸,发现了两人,一个是你,一个是他。” “你”“但由于你已是我的了,所以这剩下的一个,我当然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由我手心逃出。” “可万一穹音她” “我是这世间最懂小音的人,她的每一次心跳、心悸,我能不知晓?更何况,这么多年来,除了你我,有谁的名字可以从她的口中出现超过三次?” “但你怎么知道他认定了穹音?” “你若知道他每回狠狠瞪小音是因为害羞,若有看到当初他望见我半luo的上半身,发现‘莞世子’真是男儿身时,眼底那抹浓到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失落与惋惜时,你就绝不会问这种傻问题。” “原来如此。” “那一刻我就知道,若有一天,他看见了女儿身的音姐,他这辈子就绝对没救了。” “你那么早就开始布局了?” “当然!有捕获你的经验后,我现在对你们这类纯情野兽可是手到擒来。” 幽幽由睡梦中醒来,闻着身前熟悉的男子气息,缓缓睁开依然带着泪珠的睫毛,姜穹音望见了小睡中的蒙赫图。 但尽管在睡间,他的双臂依然如同要保护她般,小心翼翼摆放于她身子两侧,像是很久都没有移动过的身躯,更满是伤痕。 望着他身上的伤,她的眼泪又忍不住的夺眶而出。 “音儿?”当一颗水煮滴落至自己胸膛上时,他立即警醒地张开眼眸。 “为什么不要我?”轻轻坐起身,根本舍不得依巧姐之言揍他一顿的姜穹音只能不断垂泪。 “我没有!不可能!绝不会!”望着那像是珍珠断了线似的泪珠,脑子一片空白蒙赫图仓皇失措的伸起大掌想为她抹泪,但又惊觉自己手太大而改用手指,可他手指上又有伤疤,怕伤疤弄痛她的脸,他又改捉一旁的被角替她拭泪“别哭,音儿,求你别哭” “赫图赫图”看着想来沉稳,但如今却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摆,更急得连话都说不清的蒙赫图,同样哭得完全说不出话来的姜穹音索性点住他的穴道,轻轻将唇覆上他的后,缓缓将自己的衣衫脱下。 完全无法动弹也无法开口的蒙赫图,就那样傻望着姜穹音的一举一动,感觉着她的柔软,克制着自己的紧绷。 “赫图,我想要有你的孩儿我想永远留在你身旁我像一辈子都被我爱恋着的你拥在怀中但为什么我不行为什么我就是做不到” 当听到过往脑中几乎不曾存在过“我想”、“我要”、“我希望”这类想法的姜穹音竟说出这般令人狂喜的话语,明白她为何而哭的蒙赫图虎目也朦胧了,因为,他终于等到了,等到了她明白爱恋为何物的这一天,而让她明白的男子,竟然是他 “傻音儿”在低哑得不能再低哑的嗓音中,蒙赫图小心翼翼地温柔抚遍,吻遍她的周身。 “两个半月了。”将大掌一指她的小肮,他将唇附在她的耳畔轻轻说道。 “嗯?”一时间没有会意过来的姜穹音傻傻的望着蒙赫图。 “我会很小心很小心,不去弄伤你们母子的。” “我们母子?我呃啊赫图”当终于明白自己已拥有蒙赫图的孩儿后,姜穹音难以置信的呢喃着,然后在他突然一压,自己浑身彻底因他的存在而酥麻时,放声娇啼。 这一夜,蒙赫图的温柔简直让姜穹音痴狂,他虽没有像过往那样带给她最猛烈的高潮,却在尽管那样生涩,却连绵不绝的爱语声中,给了她最绵长、最幸福又最温馨的爱潮 “疼吗?” “不疼” “难受吗?” “不难受” “喜欢吗?” “喜欢” “那我就这么一生一世,拥着你一人,仅你一人。” 当蒙赫图与姜穹音终于确定了对彼此唯一且深深的爱恋而幸福睡去时,在城内看着圣兽族人们因主母有孕消息传出而庆祝了一整天的姜穹鹰,在符君国偷亲了一下他的颊又装作没事般时,睨了符君国一眼后,轻轻笑了。 “巨兽族的族语中,还真没有独宠二字呢,不过他们身体力行的完成度,跟你一样,可是比说出口的高多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