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配.下》 第一章 端郡王府半个月后 纳尔图双脚踏进圆门,高大身影穿过葱郁的树木,耳边可以听见淙淙流水声,走在廊上的他显得不疾不徐,黝黑的瞳眸很快地锁定一大一小,须臾不离地看着母子俩悠闲地漫步在百花齐放的景致中。 他从来没发现府里的园林风光是如此赏心悦目、美不胜收,或许就因为人事物的转变,心情也跟着不同的缘故吧。 随着脚步的移动,纳尔图最后选择立在一旁欣赏不远处那一幅母子情深的画面,凝睇着自己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亲人,他的目光不禁渐渐的柔和了。 自从知道其实她并不是怡亲王的女儿琳宁,不是皇帝指给自己的嫡福晋,而是据说来自于两、三百年后的女子,纳尔图发觉自己一天比一天还离不开她,相信对禧恩来说也是一样。 “她”是他的女人。 这份认知在纳尔图心中愈来愈强烈。 这时,纳尔图远远地觑见儿子揉着眼皮,早就过了每天午寐的时刻,终于捱不过睡意,然后敏龄弯身抱起他,手心轻拍着小小的背部,刚毅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往上扬起,心头更是涌起一股暖意。 纳尔图在这一刻更加领悟到自己竟是这般贪婪,一旦拥有幸福,就会想要得到更多,这样澎湃的情感、渴求是他过去以为不可能有的。 这么一想,他的双脚恍若有自己的意识般,朝母子俩走去。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毓龄很自然地转过头来,见到是他,也毫不吝惜地投以灿烂的美丽笑靥。 “睡着了?”纳尔图看了一眼趴在她胸口上憨睡的小小脸蛋,看得出完全接纳这个额娘。 毓龄调整了下姿势,让怀中的孩子能睡得更安稳。“总算是睡着了,刚刚说什么都不肯回房间,一直硬撑到现在。” “让赵嬷嬷抱他回房睡吧。”他接过儿子,交给侍立一旁的妇人。 看着赵嬷嬷抱着禧恩走远了,毓龄才把目光拉回来,随口和身旁的男人脚道:“今天不用上班呢,我是说宫里做事?” 纳尔图已经很习惯她偏尔会冒出一些听不懂的字眼,也见怪不怪了。 “不用。”因为他井非担任宫职,只是任务,所以不需要整天待在宫里。 “那你今天就留在家里好好休息,看你经常值晚班,这样很伤身体的”虽然不懂他的工作性质,至少毓龄还知道这样对肝脏不好,可不希望纳尔图有一天也过劳死了。 他听了很窝心。“今早进宫觐见皇上,皇上龙心大悦,还特别赏赐了丹药给一些臣子,我自然也有一份” 毓龄可一点都笑不出来,马上抢过那只小瓷瓶,倒出里头的黑色药丸。“这是谁做的?- “宫里的道士。”纳尔图据实回道。 一听,毓龄马上抓住他的臂膀,郑重地叮咛道:“纳尔图,你绝对不可以吃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这世上没有任何药吃了可以什么长生不老的,就算是在两、三百年以后也一样,知不知道?你一定要答应我!’ 她再没有知识也有常识,知道吃这种黑色药丸,就算不会马上死掉,搞不好也要洗肾,这个朝代可还没有那种医疗设备。 纳尔图瞅着她正经严肃的神情,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也不敢等闲视之。 “好,我答应你,如果这些丹药真的不能服用,或许我该马上进宫面凑皇上,不要再听信那些道士的花言巧语以免伤了龙体。” “他会相信吗?"毓龄努力回想课本上所描述的那个清朝皇帝,给人的印象就是冷酷无情、六亲不认,她马上摇了摇头。“万一他问你是听谁说的该怎么办?”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话。反而害了纳尔图。 他顿时语塞。 皇帝疑心病重,要是真的追问起来,把毓龄也牵扯进来,就算是自己的亲侄女也不会手软,纳尔图难以想象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我明白了”什么都不会说。不是他对皇帝不忠。而是纳尔图更想保护自己的女人。 毓龄这才如释重负。“等一下我拿去扔了,免得有人不小心吃到。” 看得出毓龄有多么关心自己,让纳尔图不禁心头发热,光是这样看着她,嘴角就不由得往上扬。 她斜睨着他娇嗔道:“你笑什么?” “咳,我只是觉得你比前阵子开朗许多。”他可以明显地感受到毓龄内心的转变。 毓龄偏头想了想,似乎真的是这样。“大概是因为不用在你面前说谎,然后又想着该怎么圆谎,所以轻松不少,这样不是很好吗?” 其实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毓龄觉得过去的自己个性太过于压抑,,希望在别人眼中能有最好的表现,能够让身边的同事和朋友都喜欢她。所以不太敢表达自己的意见。一直活得很不快乐,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不想因为别人的眼光和看法而过得畏畏绪绪的。 纳尔图贪看她眼角的笑痕“嗯,这样很好” 被这个男人深幽缝蜷的目光凝视着,让毓龄脸颊不由得微微发烫。原本走在右侧。突然绕到他的左侧,不想再那么拘谨。 她羞涩地伸出自己的右手问道:“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闻言,纳尔图顿时有些困窘,虽然夜夜同床共枕,但也仅限在夜房内有亲密的举动,不过他并没有犹豫太久,便把原本横放在腰后的左手手掌伸出来,感受到柔软的小手握住它。 “因为左手是最接近心脏的地方。”毓龄想到曾经在网络上粉到这段话。一直记到现在。 他不明所以地回视。 “只要握住那个人的左手,就等于抓住了他的心。”而纳尔图就是她一直想抓住的那个人。 “原来有这种说法。”这样的隐喻与暗示还是纳尔图第一次听到。两、三百年后的人们所说的话,似乎颇有深意。 毓龄与他并肩漫步在园林之中,不忘轻轻摇晃着两人紧握的手,就这样一天比一天多了解对方一些优点,即使是缺点也无所谓,因为这样才是真实,而现在的他们就像是在谈恋受。 他们在名义上是夫妻了,不过直到此刻,才有恋受的感觉。 “你会让我一直握着吗?”毓龄仰起头又问。 “当然。”纳尔图这回很快地领会了,不假思索地回道。 她嫣然一笑。“只要让我抓住了,就不会放手。” 其实毓龄的心还是不太踏实,总是害怕会不会突然又和琳宁格格交换回来,或是阎罗王发现了漏网之鱼,决定让她去投胎转世,可是担心又有什么用,日子还是要过,她决定把那些担惊受怕的力气用来珍惜眼前的幸福。 “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我都不会放开的。”眼前的女人才是自己唯一想要的,纳尔图早己认定她。 他的保证成功安抚了毓龄的心。不管未来会不会分开。至少他们的心都不会忘记彼此。 “我也一样。”她同样允诺。 纳尔图握紧掌中的小手,仿佛在强调自己的决心。 即便是面对死亡,彼此也不想放开。 两人仿佛心意相通,知道对方的想法,不禁相视一笑。一 “对了,琳宁格格的娘家还有什么亲人?比如说她的额娘或是兄弟?’毓龄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的问这些事了。 他略微沉吟一下。“岳母已经过世,不过上头还有三位兄长,只是碍于岳父的偏心,就是特别宠爱禧恩的额娘,加上她的个性骄恣任性,因此感情并不好,所以岳父不在京里的这段时日,只派人送了补品过来,不曾到府里探望。” “那就好”毓龄暂时松了口气,不然一次要应付那么多人,还真的会吃不消。“不过以后还是有可能会见,得想好怎么应付。” “我想岳父那一关才是最难过的。”纳尔图忧虑地说。 毓龄不想流露出不安的表情,只能用笑掩饰。“我不怕,只耍你愿意站在我身边,我一定可以应付。” “我当然会站在你这-边他也不想让毓龄被自己的忧虑给坏了心情,于是这么回答。 她相信这个男人的承诺。那么除了娘家的人,以及那两个手帕交,还有谁需要特别注意?” 闻言,纳尔圈眼前浮现一个男人的身影,不过旋即将那人抛诸脑后,提醒自己没必要再去介意那个人的存在。 见他不说话。毓龄仰起头唤道:“纳尔图?” 纳尔图很快地回过神来。“我想觐见皇上的机会不大,暂且不需要担心,还是先了解一些规矩要紧,我会让典仪教你该注意的礼节。” “我也是这么想,看来还是要快点学会穿那个什么花盆底鞋,还有习惯头上顶着一块木板走路”毓龄不禁苦恼地喃道。 听她这么形容,纳尔图被目己的口水呛到了。 “我有哪里说错吗?”她嗔睨地问。 他清了清喉咙“咳、咳,没有。” “不管是汉人还是满人,只要是女人都很可怜。”毓龄不禁有感而发,光是想到要穿上那一身行头就觉得好累,根本是种虐待。 “两、三百年后的女人就不需要这些吗?”纳尔图脱口而出之后,有些后悔。因为不希望让她想起过去的日子。 毓龄摇晃着两人紧握的手,沉吟一下。“至少在穿着上自由多了,而且女人还可以当官,又有发言权,在能力上也不输给男人,更不需要靠男人生活,可以工作养活自己。” 听她口气中包含的感情。纳尔图不再说话了。没有发觉他的沉默,毓龄笑叹一声。“话虽然是这么说。我还是会想办法快点话适应这种清朝女人的打扮。” 闻言,纳尔图手上的力道稍稍加重了些,是鼓励,也是为她打气,还有只有自己才感受得到的恐惧,只要听到她提起以前的生活趣闻。那股不安和恐俱就愈来愈大。 纳尔图其实一点都不想知道两、三百年以后的事,更害怕听到毓龄一再提起,因为那意味着她心里有多怀念,说不定上天又会把毓龄和禧恩的额娘交换过来。他想耍叫她别再说、别再去想,希望她把心思都摆在自己和禧恩身上就好了,可是如此一来,他似乎又太过自私了,只能压抑着心中的恐惧。 夜阑人静。 在睡梦当中,纳尔图本能地伸出手臂,想要搂住躺在身畔的娇躯,没想到却扑了个空,心脏猛地紧缩了下,整个人也惊醒过来。 他点燃了案上的油灯,确定寝房内只有自己一个人,便不假思索地掀被起身,穿上鞋履,立刻出去找人。 纳尔图真的不愿去面对内心积压的恐惧,可是每到夜里,总会再三确认她在不在自己身边,害怕她有一夭会离开他们父子,害怕会换上另一种嫌恶不屑的表情,不再是自己喜欢的“她”了。 当他拉开门扉,跨不出去,外头一片昏暗,不见半个人影,干是提着灯笼,沿着长廊,一路寻了下去。 穿过蜿蜒的曲廊,来到院落的另一头,慢慢地接近小厨房,纳尔图想起这是当初妻子的要求,要有个单独煮食的地方,还从怡亲王府带了两个厨子过来,专门烹煮她爱吃的菜色。 第二章 就在这当口,纳尔图似乎听见什么声音,于是加快脚步,还没赶到就看见小厨房冒出些许黑烟,里头的人已经往外逃命了。 “咳咳”毓龄差点无法呼吸。 他一脸惊愕地问:“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做什么?” 毓龄抬起被烟给熏黑的脸蛋,一面咳一面笑,模样好不愧狈。“咳我我只是想煮东西来吃可是火都生不起来咳咳”“你可以叫醒我。”纳尔图接过她手上的绢帕,将手上提的灯笼凑近。帮毓龄把脸给擦千净。 她又咳了两声。“本来想自己来就好,没想到生个火会这么难” 要不是太过想念蛋妙饭的味道,也不会半夜偷偷跑进厨房,本来还想这样就不用担心会引起其他人怀疑,又无法解释琳宁格格居然会下厨。 “我来生火吧。”他只好自告奋勇,免得下次连厨房都烧掉了。 “不过以后要是想吃什么,只要吩咐典膳,不用你亲自动手。” “那不一样。偶尔我也想煮一些自己爱吃的菜,那是这里的厨师做不出来的。”毓龄真的很想念那些从小吃到大的味道。 纳尔图挑了挑眉“你真的会做菜?” 听出他的口气充满怀疑,毓龄横睨一眼,卷起两手的袖子。“今晚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手艺,虽然比不上大师傅,不过蛋炒饭可难不倒我。”或许她的功课真的不行,不过到底是念餐饮科的,又对做菜有兴趣,普通家常菜绝对没问题。 他微微一笑。“蛋炒饭?我头一次听到这个菜名。” 毓龄偏头想了一下。“蛋炒饭跟扬州妙饭有点类似。我记得扬州炒饭就是起源于清朝啊!大概是在清朝倒数第二个皇帝的时候——” 一只大掌马上捂住她的嘴。 “这种话不能乱说!’纳尔图虽然之前听她提起过有关大清国运。就算改朝换代真是无可进免的,若是让有心人听见,可是杀头的罪名。 她迷感地看着他。 纳尔图才将手掌移开。“这是忌讳,不可不慎!” “嗯。”毓龄回头一想,他的顾虑也没错。 他颌了下首,算是相信她的保证。“你一定要记得,有关两、三百年后所发生的事,只字都不能提,免得惹祸上身。” “我知道了。”毓龄点头如捣蒜。 “那我就等着吃你的蛋妙饭了。”纳尔图这才放心。 “那就麻烦郡王爷带我生火,我来找找看葱和蛋放在哪里毓龄兴致勃勃地寻找需要的食材,想到等一下可以吃到蛋妙饭,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纳尔图看着毓龄忙碌的身影,日光变得温柔了。 灶上的火总算生起了。毓龄熟悉着手上的菜刀和锅其,接着准备待用的食材。花了一番功夫。总算可以下锅了 毓龄甩锅的动作可说是有模有样。让人不敢怀疑她还真有两把刷子。 饼没多久,蛋炒饭的香气扑葬而来。 “这锅子还真是有够重先帮我拿两个盘子。”差不多可以起锅了,她偏头对纳尔图说。 他找了半夭,总算拿了两只盘子过来。 将锅里的蛋妙饭分成两份,一人端着一盘,毓龄舀了一口,放进口中,嚼了两下,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我好像几辈子都没有吃到了’她硬咽地喃道。 两、三百年的确可以说是好几辈子了, 纳尔图瞅着她逐渐泛红的眼眶,以及语气中的眷恋,恨不得把那一盘食物抢过来扔掉,可是他没办法那么做,因为就算这样也无法阻止毓龄去思念生命中曾经有过的岁月,只能咬紧牙关,不发一语地看着她把整盘蛋妙饭一扫而空。 “怎么不吃?”见他一口都没吃,毓龄有些担心是不是不合口味。“喜不喜欢也得要吃过才知道,就算给我一个面子。” 他没有多说什么,便低头吃着,两三下就解决了。 “不错”纳尔图把心思放在眼前的食物上头。“原来这就是蛋炒饭。饭粒都裹着蛋香。真的很好吃。” 毓龄顿时灿笑如花。“你可不要小看蛋炒饭,它也是要于功力的,其实我对做菜还满有信心,最大的梦想就是以后目己开店,小小的,不用太大,自己设计莱单,还有装潢摆饰” 看着她留恋过去的兴奋。纳尔图的心情却是沉甸甸的。 “怎么了?。”毓龄终于意识到他不太对劲。 纳尔图没有正面回答她。“该回房歇着了。” “嗯”毓龄见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只得尽快把东西归回原位跟着纳尔图一起回到寝房。 待她关好房门,看着纳尔图脱去长袍,赶紧上前接过去“你怎么了?” “没什么,睡吧他按捺住心中的不安。 毓龄可不认为真的没什么。“纳尔图,我和你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老实的告诉你。 这番温言软语让纳尔图心中的烦蹂获得了舒缓,于是试着道出心中的恐惧,让她见到自己脆弱的那一面。 她睁大眼,满脸期盼地等待。 “你会想要回去吗?回到两、三百年后的那个地方?-纳尔图难掩忧色地问。 “我看得出你很想念那里。” 听他这么问,毓龄先是错愕,然后释怀了,既然答应纳尔图会说实话,还是决定说出心底的感受“原来你在想这个,要是说一点都不想念是在骗你”纳尔图听她亲口承认了,面色有些泛白。 “只不过我想念的是那里的东西,而不是人,我是个孤儿,也没有亲戚,更没有太要好的朋友,可是毕竟生活了那么多年,还是有不少回忆,好的、坏的都有,就因为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我很清楚要得到一样东西,就得抛弃其他的,不能去奢望拥有全部,所以让我再选择一次的话,我还是想要永远留在这里,因为这里有你和禧恩”就算洗澡还得先烧热水,好朋友来也没卫生棉可以用,更没有电,也没有瓦斯炉做菜,她都不在乎。 “我希望能和你们成为一家人,这是我的真心话。,毓龄用最真诚的态度,说出自己的心声。 在这一刻。纳尔图相信她不是在安慰自己,于是用力地将毓龄揽进自己怀中,紧紧地、牢牢地拥住她。 毓龄也回拥他,像是在安抚不安的孩子,用掌心轻抚粉纳尔图宽厚的背。从上到下,一遍又一遍,直到放松为止。 “毓龄’他头一次这么唤她。 “什么事?”她有些想哭,因为终干听到纳尔图叫这个名字了。 纳尔图望进漾着水光的美目中,开口坦承心中的恐俱。 “我很害怕害怕有一天你和禧恩的额娘又换了回来,再也不是你了。”他嘎哑地说。 原来纳尔图跟自己一样担心着。 原来他也不想和她分开。 毓龄不禁又哭又笑,第一次体会到被人需要的滋味,原来她在这世上不是没有用处的。 “我跟你一样。”毓龄也以为只要不说出口,就不会发生,可是现在的她己经不怕说出来了。 纳尔图双臂箍紧她香软的身子,仿佛害怕她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对我而言,你才是我的摘福晋、我的元配 “元配”这个对毓龄来说是最熟悉的,她承认自己有女人的私心,希望能够独占这个男人。尽管她不过是小三,是介入纳尔图和琳宁格格之间的第三者,曾经有过罪恶感,也曾经良心不安,可是只要一天没有让她们交换回来,她就是纳尔图的元配,愿意为他们父子付出一切。 她眨去了眼中的泪雾“当我决定不管会不会引起怀疑,也想照自己的意思去做,那一刻起,虽然还是很担心万一又和禧恩的额娘交换回来了,会不会反而伤害到你们,可是既然现在是我在这里,这就是我的人生,就该由我来做主不是吗?所以我必须往前走,不管结果是好还是坏。” 毓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坚定过,这么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来到这个两、三百年前的朝代,毓龄慢慢地觉得自己也在一点一滴的转变、在一点一滴的成长,既然她的人生在这里重新开始,那么就不能照着以前的方式来过日子,不能因为害怕而停滞不前。 “假设我和她真的又交换回来,你也要所回来,你也要记住一件事,在我眼中,你是个值得女儿付出的好男人,什么样的出身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更别说那些爵位了,我在意的是你这个人”从纳尔图胸前仰起头,毓龄想亲口告诉这个男人,自己有多么喜欢他。 纳尔图喉头梗塞,说不出话来,只能收拢自己的臂弯。 可是若真有失去她的一天,他又该如何活下去? “能嫁给你的女人真的很幸福。”毓龄绽开最美丽的笑靥说。 最后这句话击溃了他的自制,纳尔图一把将身前的娇躯扯进怀中,接着俯下头吻住毓龄,倾注了所有的感情,狠狠地、用力地吮咬。 因为言语己经无法表达,只有依赖肢体的接触,才能更亲近彼此。 在亲吻中。他们渐渐失去思考能力。只是拉扯着彼此身上的衣物,想要早一点触碰到对方,快一点,还要再快点。 直到到两人肌肤相亲,没有任何东西阻隔,在晕黄的烛光中,躺在炕床上的两副身体火热的磨蹭着,用嘴巴、用双手来取悦对方。 毓龄主动圈抱住他的项颈,交出自己。 “纳尔图”她也想借着**来证明自己还在这里,或许就因为这样的不确定感,让她无法真正融入这个朝代, 因为她并不是这个朝代的人。 就算已经把纳尔图和禧恩当作亲人,决定要留下来没那么这里算是她的“家”吗?可是总觉得还缺少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别离开我”纳尔图暗哑的低喃着,他不想这么脆弱、这么依赖,那一点都不像自己,也不是个男人该有的表现,但是他真的无法失去这个女人。 “好”她鼻头泛酸了,就算这件事无法由自己来掌握,她还是开口允诺,因为想要留着这里,留着他和禧恩身边的念头是这么强烈。 好不容易有人接纳她、需要她,毓龄不想又失去了。 当结合的时刻到来,两人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 不断攀升的欢愉让毓龄几乎承受不住了,不过身子还是不住地拱向覆在身上的男人,想将一切都给了他。 纳尔图将因欲望而胀红的脸孔埋在她雪白的颈间,在粗喘声中,借着每一次进出,将心底的恐惧和不安盲泻出来。 她在他身边 会一直都在。 练习了三、四天,毓龄总算慢慢习惯穿花盆底鞋了。 她抬起双手,在半空中保持平衡,然后在寝房里绕圈圈,才走没多久,就已经满头大汗,反射性地看了下自己的右手手腕,不过下一秒才想到根本没有戴表,这个习惯还没有改过来。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老是要问别人时间,真的很麻烦,毓龄把头探出了窗外,看天色还很亮,应该差不多三、四点左右。 第三章 想到纳尔图今晚又要值夜班,每天除了陪禧恩玩之外,真的没事可以做了,不但时间变多了,也不用跟以前一样努力工作赚钱,这样的生活已经比以前好太多了,她不懂得知足,是会有报应的。 “禧恩应该睡完午觉了,去看看他好了”毓龄收回望着窗外的目光,才转过身,就被站在身后的两名婢女给吓了一大跳,不禁用手拍着胸口“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两名婢女上下打量着毓龄,她们这些日子暗中观察主子,发现言行举止甚至比刚清醒的那阵子还要怪异,心里愈想愈古怪了。 “格格还是什么都记不得吗?” “都过了这么多时日,格格还是没有想起以前的事?” 她们不禁要怀疑眼前的女人不是琳宁格格,不是她们原本的主子,只不过外表怎么看都是,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毓龄小小的结巴了一下“嗯,还是想不太起来,不过纳尔图现在对我很好,我每天也过的很开心,这样不就好了?你们真的不用担心。”想到身边有这两名婢女在监视,还是得小心点。 格格真的不对劲,简直像招邪了,两名婢女不禁都这么认定。 “那么格格也忘了贝勒爷吗?”婢女问出重点了。 她愣了一下。“贝勒爷?”这个有点印象,似乎跟亲王和郡王一样,都是清朝的贵族爵位。 另一名婢女用力颔首。“是啊,就是景瑛贝勒,难道格格连自己的心上人也想不起来?” “我我的心上人?”毓龄还以为不会再有让婢女吃惊的事了,想不到突然冒出这一号人物来。 啊!她想起来了,赵嬷嬷曾经说过琳宁格格早有喜欢的对象,当时还以为只是八卦,并没有当真。 “呃,是没什么印象,他是”她佯装苦思的表情。 “景瑛贝勒是熹贵妃娘家的人,还是开国元勋弘毅公的后代子孙,和熹贵妃所出的四阿哥同龄,又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听说是十二岁那年一块儿出门打猎,救了险些遭到熊攻击的四阿哥,疼爱孙子的先帝便封他为多罗贝勒。”婢女希望这些事能够勾起主子的记忆。 “哦。”毓龄其实很想回一句“那又怎么样” 对她来说,再高的身份和地位,还比不上一颗真心,只要能跟喜欢的男人在一起,就算日子穷了点,也会很幸福的。 见主子没什么反应,另一名婢女又接下去说;“因为贝勒爷的生母和格格的生母是表姐妹,格格和他也算的表兄妹,两家经常来往,所以格格从小就打定主意要嫁给他。” 毓龄听了头好晕,总而言之就是有亲戚关系。 “我、我以前就那么喜欢他?”他就不信那位贝勒爷会比纳尔图好。 两名婢女同时点头。 “其实王爷也有意将格格许给贝勒爷,两家亲上加亲,才要将这桩婚事往上呈报,谁知道皇上会突然指婚” “格格知道指婚的事,简直气坏了” 原来琳宁格格真的有个心上人,而且还是表哥。“那我以前嗯,都是怎么称呼这位贝勒爷的?”毓龄想从她们口中多知道些什么。 “格格都唤贝勒爷一声“景瑛表哥””婢女说。 景瑛表哥?听起来好肉麻,毓龄可不认为自己叫得出来。 “就算我以前真的喜欢过他,现在已经嫁给纳尔图了,和他只能当表兄妹,再也没有其他关系。”毓龄声明自己的立场。 “格格”两名婢女眼看连端出贝勒爷都无法唤起主子的记忆,让她恢复本来的性子,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去看看禧恩。”毓龄赶忙往外走。 当她前脚跨出寝房,不期然地见到一名模样娟秀的婢女站在不远处的廊柱后头,两眼痴痴地凝望着寝房,见到毓龄出来,有些惊慌地垂下眸子,想转身离开,却已经来不及了。 “玉兰给福晋请安。”婢女连忙屈膝见礼。 毓龄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约莫十六、七岁的娟秀婢女,之前似乎没见过,不过府里这么多奴仆,也不可能一个个去记“要找我吗?有什么事?” 玉兰慌乱地摇着螓首。“不是奴婢只是不小心走错了”依自己的身份是不能到这儿来的,要是被发现,恐怕要受处罚。 “这房子大得吓人,会走错也很正常。”毓龄到现在还没有完全走遍府邸的每个角落“要是你不知道要怎么走,我找个人来问” “不,不,玉兰想起来该该怎么走了”她期期艾艾地婉拒。 直到跟福晋面对面说话,才确定府里的奴仆没有骗她,福晋打从坠马意外清醒之后,变得很客气,不再那么目中无人,也不再那么势力傲慢,还说难怪郡王爷会愿意搬回之前居住的寝房。 原来郡王爷真的跟福晋同房了,想必感情也比以前还要好,玉兰抬头看了生得清艳娇媚的福晋一眼,明知道不该难过,因为自己连嫉妒都没有资格,可还是会不甘心,想要破坏他们的感情,让这个女人跟自己一样悲惨。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毓龄看出她似乎有些沮丧。 “多谢福晋关心,玉兰没事。”她垂下螓首说。 一听对方这么说,毓龄也没有太在意,只是颌了下螓首便走了。 很快地,五天过去了,天气也开始变热。 己经是夏天了。 毓龄趁着禧恩在午睡,一个人偷偷地躲在园子内,穿着花盆底鞋学走路,虽然已经走得满稳了,不过若遇到铺着鹅卵石,或是凹凸不平的地面,困难度自然也会增加,她不怕在外人面前出糗,但并不想丢了纳尔图的脸,所以每天都很勤奋地在练习。 “啊”她的右脚陡地拐了一下,身子跟着摇晃,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幸好没有扭到。“好,再走一次 她低头看着脚上的花盆底鞋,很怕又没踩稳了。“一步一步来不要急”走了一小段路,又绕回来。 就在这当口,几个大小不一的笑声响起。 “谁?”毓龄循声看了过去。 就见几个躲在花丛后方偷看的婢女吓得捂住嘴巴,只得心惊肉跳地出来认罪,尽管大家都看得出福晋不再像以前那么坏了,但是在背地里嘲笑主子,可不是什么小事,少不得一顿打骂。 “奴掉知错?”” “福晋恕罪” 那几个婢女赶紧下跪请罪。 毓龄大概也猜得出她们在笑什么,有些尴尬。“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是不是我走路的姿势很奇怪?” “因为福晋一直低着头”婢女见她真的不生气,胆子才大了些。 她一脸窘迫地说:“呢,因为我不太记得穿这种鞋子要怎么走路,所以怕跌倒了,不然要怎么做才对?” 听到福晋居然会请教她们,婢女们面面相觑,不过却也觉得亲近不少,最后的一点惧意也渐渐消失了。 “福晋要把头抬高些,背要打直” “是啊,福晋,要看着前面” 依照婢女们的指点,毓龄在尝试过几次,又失败过几次之后,总算抓到了一点窍门了。 “这样走对不对?”毓龄抹去额头上的汗水。 几个婢女点头如捣蒜。“福晋现在走的姿势好看多了。” “真的吗?”被人这么夸奖,让她很有成就感,也不枉费练习了这么久,总算有了代价。 就在毓龄抽出绢帕,抹着脸上的汗水,想要先进凉亭休息一下,再继续练习,就见伺候自己的婢女朝这儿跑过表,似乎正在找她。 “格格”就见婢女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口。“奴婢刚刚去禧恩少爷那儿,可是没见到格格,原来是在这儿” 毓龄就是不想让琳宁格格那两名婢女知道她在练习走路,不然又会在旁边问东问西的。“发生什么事了?” “郡王爷回府了,还带了位贵客。”婢女喘着气说道。 她怔愕一下“贵客?" “是“贝勒爷”来探望格格了。”婢女故意强调其中三个字。 “贝勒爷你是指那位景瑛贝勒?”毓龄脑子先是一片空白,接着听到自己呐呐地问。 “是,格格,此刻正在偏厅等候。”婢女的回答让她的心往下沉。 懊来的还是来了。 “我先换件衣服”毓龄有些无措地摸了摸微微散乱的发髻,以及脸上的汗水,决定争取一点时间来思索该怎么办。 她一面往园门的方向走,一面想着该怎么应付这位贝勒爷,不管这个男人和琳宁格格是不是彼此相爱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毓龄深吸了口气,回到寝房内,让婢女重新梳发更衣,准备面对接下来的这一场硬仗,只希望这位贝勒爷跟琳宁格格的两位手帕交一样好? 等到打扮完毕,尽管心里还是相当紧张,她也不能退缩,要是这一关过不了,琳宁格格的阿玛那一关根本不用兑了。 苏毓龄,不要害怕,这是你必须打的仗,为了纳尔图、为了禧恩,说什么都要过关。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走吧!” 于是,毓龄穿着琵琶襟和袖口都镶着精致花边的粉色长袍,脚上依然踩着花盆底鞋,一步步地往偏厅走去,愈是接近日的地,心就愈七上八下,这简直比找工作面试还要紧张。 终子来到了偏厅,她在厅外深吸了口气,然后才跨进门坎,下意识地望向还没换下朝服的纳尔图,只见他脸色相当难看,明显地透着阴郁不悦。一看就知道不太高兴,显然来的是不速之客。 而除了坐在主位上的纳尔图,旁边还坐了位年约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毓龄心想应该就是景瑛贝勒了。 “呃”毓龄真的叫不出“景瑛表哥”四个字。“我听说有客人。” “我可不是什么客人。”身穿四爪正蟒朝服的景瑛合上碗盖,含笑的眼光带着一丝审视。“表妹难道不认得我这个表哥?” 她如临大敌地回答:“当、当然认得了。” 景瑛搁下茶碗,脸上满是关切。“听说表妹前阵子受伤的事,直到今夭才得以前来探望。不过肴来似乎己经没什么大碍了。” “只是小伤,早就好了”毓龄走近了些,这才将同样穿清朝服的景瑛贝勒看个清楚。长相的确称得上俊美,不过少了纳尔图的粗犷男人味,反而像古装戏里头那些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当她的视线无意间落在景瑛贝勒的头顶,因为是在屋内,所以他拿下了凉帽,可以看到剃光的脑门,可惜头型有点扁,私心而论。纳尔图还是比他好看多了,琳宁格格真是没眼光。 毓龄赶紧用手心掩口,闷笑几声。 “咳。”纳尔图发觉她的视线落在何处,猜到毓龄在笑什么,连忙发出声音来提醒她。 她马上收起笑意,在纳尔图身旁的座椅上坐下。 “不过前两天却听辅国公阿兰泰说”景瑛故意的停领一下。“表妹从昏迷中醒来之后,似乎忘了不少事。 听他这么说,毓龄心脏陡地漏跳半拍,粉来是琳宁格格的手帕交聪古伦回家告诉她的丈夫,结果就这样传到这个男人耳中。 “的确有些事想不起来。’她呐呐地说。 第四章 “连我这个表哥也不记得?’景瑛眼神转为锐利。 “呢、嗯,原本是不太记得了,不过最近听身边的婢女提起以前的事,才有那么一点印象。”毓龄佯装困扰地回道 纳尔图口气也很镇定,因为早就想好说词了。“这应该只是暂时的,假以时日。总会全部想起来的 “如果真像表妹夫说的这样就好,也幸好表姨父这阵子不在京里头,否则知道表妹的情况,一定相当忧心。” 景瑛两眼须臾不离毓龄的娇颜,跟以前相比,她的眼神似乎少了气焰,也温驯许多。 听到他唤这声“表妹夫”纳尔图却觉得分外讽刺。 “岳父那儿,我自会解释。”他冷硬地回道。 毓龄小心翼翼地说道:“谢谢表哥的关心。 “咱们是自己人,表妹就别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景瑛啜了口茶汤,眼角有意无意地掠向毓龄,还是不确定她是真的不记得,还是装出来的。 “我会的她挤出有些紧张的笑脸。 景瑛又坐了好一会儿,不过碍干端郡主也在场,不便多说。但是对于眼前这位言行与过去大不相同的“表妹”倒真有那么一点兴趣了。 “别么我就不叨扰了。”他起身说道。 “来人!送客!”纳尔图就是在等这句话。若不是恰巧在宫里遇到,又不能拒绝他来府里探望妻子,纳尔图根本不想见到这个男人。 总算把贵客送走了,毓龄不由得吁了口气,整个人都快瘫在座椅上,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纳尔图忿忿地起身。 “纳尔图”毓龄想跟他谈那位贝勒爷的事。 他回过头,把手伸给她。“咱们回房再说。” “嗯。”毓龄把小手递到他的掌中。 在回房的路上,两人虽然手牵手,她还是可以感觉到纳尔图心事重重,看来纳尔图早就知道自己的妻子心里有别的男人,铁定很不好受,想象着他和琳宁格格以及景瑛贝勒之间的三角关系,毓龄觉得头又痛了。 随着纳尔图回到寝房,她先支走两名婢女。然后关上门扉。 “你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毓龄在凳子上坐下,换上了绣花鞋,揉着酸疼的小腿肚说。 他走向窗前,没有吭声。 毓龄叹了口气,看得出纳尔图不想谈这件事,不过她不想让他逃避下去。“我知道他是禧恩的额娘曾经喜欢过的男人。” 闻言,高大身躯震动一下,这才艰涩地开口说:“不是曾经喜欢。而是一直都喜欢,即便已经嫁给了我,即便生下了禧恩,心里还是只有那个男人。” “你早就知道了?”毓龄再次肯定了之前的推测。 纳尔图轻哼一声。“其实在皇上还没指婚之前,就己经听说过一些传闻,直到成亲那一夭,洞房花烛夜的晚上禧思的额娘又亲口告诉我,就算我和她圆了房,成了夫妻,她喜欢的还是只有那个男人。” “所以你才会这么生气。”她知道那种感觉一定很难堪。 他转过身来。“就算我对她没有感情,可是毕竟己经成了亲,她是我的福晋,没有一个当夫婿的听了不会介意的。” “说得也是。”毓龄可以理解这种想法。 “当初知道她怀了禧恩,便答应她只要把孩子生下来,就不会过问或干涉她的私事”说到这儿,觉得自己泄漏太多,纳尔图便不再往不说了。 “然后呢?”毓龄听出他话没有说完。 犹豫了半晌。他才自我解嘲地笑说:“就算知道她有好几次用探望表姨母的名义来当作幌子,其实是为了见那个男人,我也无法阻止。” 她一脸目瞪口呆“你是在怀疑” “我不知道,也不想问。”纳尔图语带淡讽,妻子可能与其他男人私通的事,教他难以启齿。 “我想她应该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才对。”毓龄挤出一抹笑容,试图要安慰他。“也许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 不会的!不会的! 虽然早就知道琳宁格格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但是连外遇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毓龄不敢想象万一是真的,自己又应该如何去面对? 纳尔图用力地握住杭龄的肩头。日光灼灼地说:“我不会让他靠近你半步。” “我也不想再见到他。”毓龄暂时把心底的恐慌抛开。 他将毓龄按在胸前。绝不会让任何男人把她抢走。 “不过你还是愿意和我不是,应该说和她重新开始。就算心里怀疑她可能对你不忠。还是尝试去原谅,肚量真的很大。”突然想到这点。毓龄不由得笑了。这可不是一般男人做得到的。 “那也是为了禧恩,要是他的额娘愿意疼他爱他,那我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再说当时我之所以愿意那么做,那也是因为确实对你动了心,并不知道你不是她”纳尔图笑叹地说:“所以是你让我改变心意的。” 毓龄莞尔一笑。“那你还担心什么。我又不是她。” “你说得对。”她并不是禧恩的额娘。纳尔图这么告诉自己。 数日后— “额娘”禧恩打了个可爱的呵欠,眼皮都快盖上,还是不肯乖乖地午睡?就算还不懂事,但也会害怕这么疼爱自己的额娘又会不见了。 毓龄坐在炕床边。轻拍着他的胸口。柔声地哄着:“额娘在这儿,会一直在禧恩身边?乖,快点睡吧? 听到额娘的保证。他终于抵挡不了睡意。进入了梦乡。 “福晋陪小少爷玩了一个早上,也该回房歇着。有奴婢着着他就够了。’赵嬷嬷坐在案旁缝补小主子的衣服,于是这么说。 她的确是累了,大概是因为这副身体不是自己的,而琳宁格格从小娇生惯养,每天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体力当然不好了。 “那我晚一点再过来。”毓龄自然也接受了赵嬷嬷的好意。 等到毓龄步出房门,才走没多远。就见一名中年男子迎面而来,他是管理郡主府事务的长史。 “见过福晋!”长史上前请安。 “有事吗?”她记得纳尔图介绍过这个人是府里的总管,有大小事都可以找他过来询问。 长史躬身回话。“回福晋,景瑛贝勒前来拜访,福晋是否耍见他?’ “景瑛贝勒?”毓龄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又来了。偏偏纳尔图不在家,这下该怎么办?到底要不要见? “是。”长史回了一声。“原本门房说郡王爷不在府里,请他改日再来,不过景瑛贝勒坚持非要见到福晋不可。”门房不得已只好来找她了。 毓龄想到纳尔图,怕她无法应付上门的客人,所以只要他不在家,一律让门房婉拒,可是想到这位贝勒爷和琳宁格格的关系,要是不见,反而会令人起疑。“那就请他进来,我马上过去。” “是。”长史依吩咐去办了。 长史走远了,毓龄满脸无奈地站在原地。 “那个男人到底想要干么?就算是表兄妹,也没必要三天两头的往这里跑,难道他真的这么喜欢琳宁格格,明知道她已经嫁人了,还这样纠缠不清?”她对景瑛贝勒更没有好感了。 好,见就见,谁怕谁。 为了能和纳尔图父子在一起,不管要面对多大的难关,她都会去克服。 也因为有这股动力,让毓龄增加了不少勇气。 于是,她踩着己经慢慢熟悉的花盆底鞋,往偏厅的方向走去,还不停思索着应对方式。 就在这当口,坐在厅内喝茶的景瑛听到脚步声,偏过头去,见到表妹进了门,以往看到自己总是笑靥如花,这会儿却是板着明艳的脸蛋,眼神陌生,而且没有一丝情意,难道真是撞伤了头才变成这样? 毓龄依照典仪所教的礼仪,先在主位上落坐,等奴才奉上香茗,她动作优雅地端起茶碗,吸了一小口,先润了润喉。 “表妹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景瑛似笑非笑地问。 你不来,我的心情自然会好!毓龄很想这样顶回去。 “可能是因为天气热了,所以心情受到影响。”她随口编了个理由说。 “还以为是因为我才心情不好的呢!”景瑛不动声色地说。 “怎么会呢?”她假笑一下,这人说话绕来绕去的,快点说重点行不行? “表妹真的变了不少。”景瑛摇着手上的折扇。 “应该是因为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才会这样”毓龄心口一跳。“也不是你-个人这么说。” “咱们认识这么久,又比谁都还要亲近,要不然真的会怀疑你不是琳宁表妹。”他故意把话说得暖昧。 谁跟你亲近了?毓龄笑得有些僵硬“除非有人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才有可能冒充”这个男人真是有够不要脸,破坏别人家庭还有脸侵入门户。 “说得也是。”景瑛从杯缘打量,上回之所以登门探望,也是基于两家的关系和礼数,不过见了表妹之后,不 只是觉得有趣,好奇心也被撩起了,很想知道她又在玩什么把戏。 见对方就是不说出来意,毓龄只好端起茶碗,又吸了口茶汤,还不时用眼角偷觑,希望能看出景瑛贝勒到底想干什么。 “其实我今天之所以来,是因为我额娘也听说了表妹落马受伤的事,可是她身子向来不好,这阵子病情又加重,实在不宜出门,所以表妹要是有空,就到家里来看看她,也让她能够放心。”景瑛终于道出此行的日的。 “好,我会找时间去看她的。”她想到景瑛贝勒的额娘和琳宁格格的额娘毕竟是表姐妹,就算想要拒绝。好像也说不过去。 景瑛打蛇随棍上。“选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现在吧或许等到两人独处,这个女人就会跟他说实话了。 “现在?”毓龄心头大惊。"呃、嗯,现在不太方便,还是等纳尔图回来。我跟他说了之后再一起去。” “真是难得表妹会先询问过表妹夫的意见。他眯起双眼,语气听不出是酸味,还是别的意思。 “他是我的丈夫当然要先问过他了。”毓龄理所当然地说,她就是要让这位贝勒爷知道他们夫妻感情变好了,别再来勾勾缠。 “是该如此。”景瑛沉吟地说。 毓龄慢吞吞地吸了口茶汤,好掩饰眼底的慌张,其实也知道就算装作失忆,说话的表达方式也跟这个朝代有着明显的差异,偏偏这不是两、三个月就可以改得过来的,何况目前也找不到更好的借口。 “那我就告辞了。”他合起折扇说。 “我让人送你出去。”她心中暗喜,总算要走了。 “以往前来拜访,表妹可是亲自送我到大门口的。”景瑛就是故意要提起以前的事,想看毓龄的反应。 闻言。毓龄顿时骑虎难下。“我以前真的这样做?’ “莫非是在怀疑我?”景瑛笑得诡谲,他确实是在撒谎,根本没这回事,只是在等面前的女人亲口驳斥,那就可以证明是装出来的。 “就算你真的骗了我。我也不记得了。”毓龄感觉得出他在探自己的口气。话也就说得更谨慎了。 万不得己。毓龄只好亲自送客了。 就这样。两人各怀心思的走在廊上。 第五章 他们并脚走着。景瑛自然也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从偏枯到大门口有一段距离,不过想到府里有那么多奴仆和侍卫,她只要大叫一声,随时会有人冲过来,就不信这个男人敢对她怎么样。 景瑛忽然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音量问道:“是不是因为你跟端郡王做了什么协议,才会假装忘记以前的事? “你说什么?”毓龄没听清楚。 他用一副大家心知肚明的口气说:“就像当初他提出只要你生下孩子,就不再干涉或过问你的事,这次该不会也是同样的状况?那么也要派人知会我一声,让我先合计合计。” “我是真的想不起未看来这个男人根本不相信她失去记忆的谎言。 “琳宁。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怎么会以为骗得了我呢?”景瑛直呼她的阁名,俊美的脸孔因为笑意而变得邪魅。 毓龄脸色微白。“我、我真的没有骗你 “方才在厅里我忘了说,若是你要来探望我额娘,最好一个人来,不要让端郡王跟着。”他言笑晏晏地说道。 “为什么?”她觉得这个男人心机好重。 “这样才不会打扰到咱们,或者你想让他知道咱们之间的事?”景瑛脸上仍然挂着笑,让人以为他们只在闲话家常。 “我和你会有什么事?,毓龄蹙起眉心问道。 “有没有,你心里很清楚。”景瑛斜睨着她笑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很讨厌这个男人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 他望进毓龄的眸底,还是找不到过去她对自己的痴迷,只有冷谈和厌恶,就像之前表妹着待端郡主的眼光一样。 难道她是真的摔伤了头。才会变成这样? “你?”景瑛把俊睑俯向她。想要试探她的反应。 毓龄被这个举动吓了一跳,本能地住后仰,脚上的花岔底鞋没有踩稳,右脚就这么拐了一下,娇躯跟着倾斜了 “哇!”她发出低呼。“小心!”他眼捷手快地揽住毓龄的腰肢,看在外人眼中,这个面面实在过于亲昵。 “谢谢。”她满脸窘迫。真是糗毙了! “你跟我之间不需要客气。”他对眼前这位表妹愈来愈好奇了。 毓龄避嫌地推开他。“不管以前和你怎么样,我现在己经嫁给纳尔图,就绝对不会背叛他。”这个男人该不会觉得跟有夫之妇来往比较刺激,所以才会缠着自己不放吧。那还真是个变态。 景瑛像是听到了-个大笑话。“琳宁,你可不是跟我这么说的。” “无论我说过什么话,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己经完全不一样了。”她气呼呼地说。 看着面前的女人。景瑛觉得她宛如变了个人,更让他想要仔细探究。“三天后的下午,你一个人来,咱们再好好谈一谈。” “要是我不去呢?”她有些被激怒了。 景瑛扯起一边的嘴角笑了。“要是把你和我之间的事告诉纳尔图,就算你现在决定当他的好福晋,听到那些事,你想他会不会弃你如敝屣?”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琳宁格格真的跟这个男人做了对不起纳尔图的事? 不能慌!要冷静! “你在威胁我?”毓龄怒瞪着他。 “你说呢?”景瑛邪笑地着着她。 她气到声音有些发抖“其实纳尔图早就在怀疑了,不过他还是愿意接受我,不计较以前的事” 毓龄打从心底这么相信。在纳尔图心目中,琳宁格格是琳宁格格,她是她,不会混淆不清。 “不过也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如果我亲口告诉他,你真的做出对不起他的事,甚至把这件事传扬出去,那可就不同了,到时他会如何受人耻笑,别人又会怎么说他连自个儿的福晋都管不住来不来全在你一念之间了,琳宁表妹。”说完,他便带着胜利的微笑离去了。 看着景瑛贝勒步出大门的背影。毓龄真想骂他卑鄙无耻,可是骂了又能怎么样,被抓住把柄的是她不,是就是琳宁格格。 而她就是琳宁格格。 逸出一抹苦笑。毓龄失魂落魄地回到寝房。 不是己经决定要用琳宁格格的身份留在这里了吗?不是己经有心理准备面对各种难关了吗?为什么还会这么生气? 当她拿起珐琅镶手镜,看着镜中那张艳丽动人的五官,视线开始模糊了,想起除了“清醒”那天,发现看到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别人的之后,她就很少再去正视这张五官,而当她愈了解琳宁格格,就愈不想去看。 “你真的做了那种事吗?你真的是那么坏的女人吗?,毓龄大声质问着镜中的女人。“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纳尔图? 不管琳宁格格过去做过什么,都与她无关,可是想到景瑛贝勒威胁的话,如果不去管它,他会不会用这个理由纠缠不清?还有,万一他真的到处乱说,纳尔图也会被人指指点点,要他的脸以后往哪里摆? 她该怎么做才对? 翌日— 因为快天亮才回府,纳尔图一直睡到未时才转醒。简单地用过午膳。却不见毓龄回房,只好询问身边的奴才。 “福晋呢?”他问。 奴才呈上刚沏好的茶“福晋应该是去了小少爷那儿。” 纳尔图颔了下首,想到毓龄对禧恩的视如己出。可以说比亲生的还要疼爱。即便没有血缘。有谁能否认他们不是母子。 都喝了半壶茶,还是等不到毓龄,多半又是禧恩不肯午睡才会走不开,纳尔图便决定亲自去找她,想见到她,想和她说说话,否则似乎少了些什么,让他坐立不安的。 所以只要回府里,他总希望毓龄能陪在身边,就算只是在园子里散心,所有的烦恼,以及朝廷里的事都能暂时抛到脑后。 当纳尔图步出居住的院落,穿过华丽的庭院楼宇,边走边欣赏着由造园匠师所设计出来的,一条又一条,一步一景,景随步移的水廊、回廊和花廊,没想到竟听到回廊的转弯处,传来几个奴才的窃窃私语。 “一定是看错了” “可是昨天有人看到福晋和景瑛贝勒在府里头楼接抱抱的“ “还以为福晋跟以前不一样’ “不是有句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咱们主子真可怜,又被那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这样的闲言闲语,让纳尔图勾起许多不好的回忆。整个人先是僵住。接着便跨了出去。 “你们在说什么?"纳尔图一脸愠怒。 几个奴才没想到会被主子听到,不禁大惊失色地跪下。 “奴才知错!” “是奴才多嘴!” 他沉下脸孔,怒声质问:“这些话是谁传出来的?说!” “奴才奴才也不清楚”其中一人回道。 另一个奴才把头垂得低低的“奴才是听几个婢女说的” 纳尔图黝黑的厉眸瞪视着跪在身前的几个奴才半晌,接着回头吩咐跟在身后的贴身奴才,要他去跟府里的婢女打听,究竟是谁造的谣。 “景瑛贝勒昨日到府里来过?”他接着又问。 “是、是。”奴才颤声地回道。 扁凭这些还是不够,于是纳尔图又把长史找来,从他口中证实景瑛贝勒昨日确实来过,还说离开时,是福晋亲自送他到门口。 明知道应该相信毓龄,她跟禧恩的额娘是不一样的,可是若没有这回事,为什么奴仆会这么传? 胸口的炉火愈烧愈旺,让纳尔图几乎失去了理智。 而在府邸的另一头。 “豆豆龙”禧恩就是非要再听一次故事才肯午睡。 毓龄抱着他小小软软的身子,看着眼前这张可爱的小脸,实在不忍心拒绝。 “好,那额娘再说一次,说完你就睡觉好不好?” “好。”他大声地回道。 她亲了下禧恩红扑扑的脸颊。“在很久很久以前” 才要开始说故事,就听到门扉被人用力推开,屋里的人全都看了过去,只见纳尔图表情盛怒,跨进房门就瞪着毓龄。 正在整理小主子衣服的赵嬷嬷连忙起身行礼。 “阿玛!”禧恩甜甜地叫唤。 看到儿子朝他伸出小手要抱抱,纳尔图只得硬生生的把话吞下去,表情也柔和了些,免得吓到他。 “阿玛有事要跟你额娘谈,让赵嬷嬷在这儿陪你。”说着,他便朝赵嬷嬷使了个眼色,赵嬷嬷意会过来,将小主子抱了过去。 毓龄也看得出他神色不对,没有多问,便跟着纳尔图步出房门了。 “发生什么事了?”她询问走在自己前头的男人。 闻言,纳尔图没有回答,一径的往院落里的园子走去,只见满园白色镶着浅黄的桅子花,正绽放最美丽的姿态,不过没人有心情欣赏它们。 最后来到一座小巧玲珑的荷花池,前头的高大身影终于在池畔的树荫下停住,毓龄也跟着站定,等着他自己开口。 “听说景瑛贝勒昨天来过,为什么没有告诉我?”纳尔图旋过身躯,用质疑的口气问道。 面对纳尔图的咄咄逼人,毓龄怔了一下。“因为你天亮回来,看起来好像很累,才想等你睡饱再说。” “为什么要让他进府里?”纳尔图嗓音带着强烈的质问。 “因为他说非见到我不可,如果不让他进来,不就表示心虚了,所以我才会答应。”她耐着性子解释。 他沉吟一下。“你们谈了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他不过是想试探我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还说希望我有空的话去探望他的额娘,只有这样而己。”毓龄也是有问必答,不希望他们之间再有谎言。 “就只有这样?”纳尔图的口气明显存疑。 毓龄回想一下对话,然后点头。“嗯,就只有这样。” “为什么要亲自送他到门口?”他紧接着又问。 “那是因为”毓龄试着解释当时的状况。 他冲口而出心中最在意的那一段。“府里的下人都在传着,你和景瑛贝勒在府里搂搂抱抱,是不是有这回事?” 听到纳尔图居然会这么问,毓龄先是错愕,接着脸色一片惨白,两眼直直地瞪着他,就是不回答。 纳尔图握住她的肩头,怒声命令道:“说话!”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毓龄心如刀割地问。 他不假思索地回道:“当然知道!” “你既然知道,就不该这样问我”她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抡紧的拳头还微微发抖着。“你在怀疑什么?怀疑我和那个贝勒爷趁你不在家,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所以才要听你的解释,只要你回答没有,是有人造谣生事,全是胡诌的—”纳尔图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这样你就会相信吗?你已经怀疑了,甚至已经认定发生过那种事,那么为什么还要特地来听我解释?这根本就是多此一举,我也没必要回答这个问题。”毓龄眼中闪着泪光,是气愤,也是委屈。 原来他们之间的“信任”是这么脆弱不堪,原来光只有爱还是不够的。 毓龄还以为他可以把自己和琳宁格格分得很清楚,看来全是她的自以为是,纳尔图并不这么想。 第六章 偏偏她最在意的是这个男人的想法。 “我只是想听你亲口说”纳尔图似乎有些清醒了。 她瞪着面前的男人,望进他的眼底,心痛地问:“纳尔图,你现在看到的是谁?是禧恩的额娘,还是我?” 纳尔图大声地吼道:“当然是你!我不会把你们弄错!” “真是这样吗?”毓龄的心却冷到了极点。“我认为你现在看到的并不是我,而是那个背叛你的琳宁格格。” “当然不是!”他大声驳斥。 “就因为我是附在琳宁格格身上,你就把我当成是她了,可是我不是她、我不是她你听清楚了投有?”她朝纳尔图吼着,泪水也无预警地往下掉。 “你以为我喜欢这张脸吗?我告诉你我痛恨这张脸我恨不得可以做整容手术,把这张脸换掉” 毓龄的情绪整个崩溃了。 为什么她那么努力烛证明自己和琳宁格格是不一样的,到了最后还是得不到纳尔图的信任? “我为什么要附在一个这样的女人身上?和硕格格有什么了不起?有个当亲王的阿玛又怎么样?随便在谁身上都比她好就算丑一点老一点都没关系”毓龄开始嚎呵大哭起来。“我只想当我自、己我不叫琳宁我叫苏毓龄今年二十二岁住在台北” “毓龄!”纳尔图吓坏了,一把将她楼进怀中。 “不要碰我!”她用力推开他。 纳尔图真的慌了手脚。“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她,我只是听到景瑛贝勒来过,听到你亲自送他到门口,听到那些谣言,一时冲动” “就算是这样,你也应该相信我,因为我不是禧恩的额娘,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她尖锐地指控。 纳尔图用力扣住毓龄的肩头。“真的不是这个原因”除了这么回答,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是这个还会是什么?如果是本来的那个我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你能够体会这种心情吗?”毓龄泪如雨下地喃道。 见她哭成泪人儿,纳尔图巴不得揍自己几拳。 为什么要这么冲动?为什么马上来质问她? 明明说过相信她不是吗?心里也很清楚她不是禧恩的额娘,可是为什么还是没有思虑清楚再问? “毓龄”他试图亡羊补牢。 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了,也哭累了,毓龄脸上挂着泪痕地看着他“这几夭我会跟禧恩睡,不回房了。” “我不答应!”他神色倏变。 “请尊重我的决定。”毓龄有着少见的坚持。 “难道非得这么做不可?”纳尔图气恼地吼着“你是我的福晋,就该待在你该待的地方” 毓龄像是心灰意冷了。“我不想跟你吵架,也不是故意要闹别扭,或是像禧恩的额娘那样,因为不想跟你做夫妻而分房睡” “你不是说过不要逃避,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怕一旦分房睡,两人之间的感情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吸了吸气。“我不是在逃避,而且我也告诉你会睡在禧恩的房里。并不是故意躲着你”“我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意义,难道分房睡就能够解决这些问题吗?”纳尔图不想因此而失去她。 “因为我害怕你在看着我的时候,其实看到的是禧恩的额娘,会不会以后只要跟男人说话,你也会像刚刚那样怀疑我”毓龄神情凄楚。 他的表清像是突然挨了人家一拳。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她!”纳尔图提高嗓门吼道。 毓龄唇忍不住颤抖着。“可是我己经对自己没有信心了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的心情”我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一直告诉自己就算她做错了事,也都和我没关系,我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来修正别人对她的看法可是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毓龄”他恍然明白,心也跟着抽紧了。“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替你设想周到” 虽然在还不知道毓龄不是禧恩的额娘之前,也曾错怪她,把过错都加诸在无辜的她身上,却从来没有真正设身处地地帮她想过,单纯善良的她是不是承受得了一个又一个的罪名。 想到这里,纳尔图不禁眼眶发热,好像有什么要夺眶而出。 “那些事又不是我做的这样真的很不公平我为什么要受这种罪?当初还不如死了算了”话声方落,娇躯就被狠狠地搂住。 “不许这么说!”纳尔图惊惧地低吼,就怕阎王爷真的把她收走,或是和禧恩的额娘交换回来。“你可以不回房睡,但是不要说出这种话” 毓龄因为他的紧抱,滚下更多的泪水。“好,我不说我真的好累,先回禧恩房间了”得不到纳尔图的信任,让她失去了前进的动力,让她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 看着她离去,纳尔图却无计可施,气自己太过冲动,这样胡乱冤枉她,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用力地将拳头打在树干上头,一拳不够,又是一拳,直到右手的指节都红了、肿了,甚至都流血了。 不知在荷花池畔待了多久,纳尔图才神情凝重地离开,往他和毓龄所居住的院落走去。 不过是分房几天罢了,她还在这儿,没有不见,纳尔图这么安慰自己。 何况他也能趁这段时间,好好地理清自己的思绪,这也是为了他们的将来着想。 又走了一段路,他终千感觉到来自右手的痛楚,看着呈现红肿的指节,心想还是要上点药,免得执毫书写时会不方便。 “啊!郡王爷受伤了?”一个柔细的嗓音惊呼着。 他抬起眼,瞅着快步来到身前的娟秀婢女,想了一下,才认出她是半年前从辛者库派来服劳役的,曾经是官员之女,不过被抄家之后,家中男子全数处死,妇女则被送进辛者库。 “只是小伤,不打紧。”纳尔图淡淡地回道。 他之所以会记得这名婢女,也是因为跟死去的额娘有着类似的家世,以及相同的命运,所以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玉兰满脸忧急之色。“都已经流血了,玉兰这就去拿药。”这半年来,心高气傲的她一直无法自称“奴婢”打心底不能接受这低贱的身份。 “拿了药就到寝房来吧。”其实这种小事唤个奴才去取就好,不过见她怯怜怜地望着自己,仿佛随时都会掉下眼泪,纳尔图也就没有拒绝。 “玉兰这就去。”她小心地隐藏心底的喜悦。 纳尔图没有瞧见,又举步往前走。 饼没多久,玉兰取了伤药来到寝房。 这是她第一次踏进这扇门扉,想到家里若没出事,爹贪污的事没有被皇帝查出来,自己也不会落到这么悲惨的下场,从一位堂堂的官家千金变成有罪籍的辛者库婢女。 不过就算是这样,玉兰也要抓住所有可能的机会,想要好好表现,因为她已经没有爹娘可以依靠,因此只要成为郡王爷的女人,得到宠爱,即使得不到正式的名分,至少有个男人可以依靠。 “要不要玉兰去把福晋请回来?”她到洗脸架前,拧了湿手巾过来,先帮纳尔图拭去指节上的血迹。 坐在几案旁的纳尔图由着她擦拭血迹,简单地回道:“不必了。” “是。”玉兰在心里揣测着两人是不是吵架了。 她不禁想到昨天无意间撞见福晋和来访的客人在廊上发生的小插曲,问了其他人才知道对方是谁,便故意散播一些耳语,盘算着只要让他们夫妻不和,自己或许就有机会接近郡王爷,乘虚而入了。 纳尔图没有察觉到玉兰阴暗的心思,心里只想着方才毓龄的激烈反应,那是她从清醒之后,头一次那么失控,都是他的疏忽,没有顾及到毓龄的心情,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之后,不只是周遭环境,连自己的长相也变了,还得担下禧恩的额娘所犯下的过错,这是多么艰辛的处境,可是她不但一肩扛起了,甚至还想办法将错误一一导正,这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和韧性才办得到的。 可是他从来没有去关心过毓龄的感受,反而是毓龄不断地为他和禧恩付出,他不禁感到渐愧不己。 玉兰瞥见他愁眉深锁,柔声地问:“疼不疼?” “不碍事。”纳尔图把心思拉回来。 “那就好。”她想到进入府邸半年,和郡王爷见过几次面,王爷并没有因为自己身份而有一丝鄙夷,反而因为知道她来自辛者库,让几个嬷嬷多教教自己,就是这样一份体贴,才让她觉得这个男人足以让自己依靠。 就在这当口,负责伺候的奴才进门,还以为主子会待在小少爷那儿,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奴才快步上前,瞥了正在上药的玉兰一眼。“主子怎么伤着了?” “只是一点小伤。”纳尔图见上好了药,便把手掌从几案上收回“你去忙你的吧。” “是。”玉兰心底期待着能再多待一会儿,却也不得不听命离开。 直到玉兰步出房门,奴才把视线调回主子身上。 “主子,奴才刚刚去打听了一下,那些婢女一个个都推说不清楚谣言是谁传出来的,不过有的人相信那些谣言,有的则相信福晋是清白的。”奴才禀报了调查的结果。 听完,纳尔图不禁敛眉反省。 刚听到那些谣言,他确实是怒不可遏,想要将造谣之人揪出来严惩,可是自己何尝不也相信了,所以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前去质疑毓龄。 他实在错得太离谱了。 爱里的奴仆何尝不是把毓龄当作禧恩的额娘,想到她过去的行径,会相信谣言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可是这样对琉龄更加地不公平。 只要想到这一点,纳尔图就好心疼。 这个夜里,他在炕床上辗转反侧,少了身边的温暖和柔软,一个人好孤单好空虚,怎么也无法入睡,干是穿上长袍出门。 待纳尔图来到儿子居住的院落,站在拱门外头,却不敢进去吵醒他们母子,只能痴痴地凝望。 他当然可以分辨出毓龄和禧恩的额娘是不一样的,这点是无庸置疑的,那么又是为什么呢? 你害怕毓龄会喜欢上其他男人 一个声音在脑中响起。 纳尔图如遭雷霆般地僵住了。 他抱住头颅,嗤笑了两声,可是却像是在哭泣。 没错!他害怕毓龄认为自己不够好,出身又不高,到了最后也后悔喜欢上他,纳尔图苦涩地思忖。 是他的胆怯和自卑伤了毓龄的心。 自己真是愚蠢至极。 这一刻,他宁可毓龄当场赏自己一个耳光,狠狠地把他打醒。 纳尔图不禁流下懊悔的泪水。 又一天过去了。 因为白天玩得太累,禧恩不用人哄就睡着了。 己经过了平时,毓龄坐在桌旁,缝着自己剪栽的豆豆龙,当她把布偶的肚子缝好时,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她抬头望着窗外的月光,想到这个时间,纳尔图应该已经睡了,虽然分房睡是自己提出来的,可是她却无法否认自己有多想念纳尔图,想念他的陪伴。 因为爱他,就算被他伤害了,还是想跟他在一起。 只是没有了信任,他们又能走多远? 第七章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在景瑛贝勒身上,毓龄不能让他用和琳宁格格指尖的事来当作把柄,不止威胁自己乜用来伤害纳尔图,如果她想要保护自己所爱的男人,就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原本还在犹豫该不该单独去见景瑛贝勒,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应付,可是她现在不得不作出决定,因为她想彻底解决这件事。 她把棉花塞进豆豆龙预先留下小洞的肚子里,直到塞得圆嘟嘟的,才把小洞缝上,只剩下手和脚就大功告成了。 直到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整座府邸又开始活跃起来,她终于把豆豆龙布偶完成了,她将它摆在禧恩身边,等他醒来看到,应该会很高兴。 到了第三天。 毓龄喂禧恩吃过午饭,便回到和纳尔图居住的寝房。 因为纳尔图一早就进宫,大概傍晚左右才会回来,毓龄打算趁这段时间前往赴约,希望这一趟出门能把梗在心头的事情彻底解决。 “格格真的要去见贝勒爷?”两名婢女听了毓龄的决定,还以为主子终于想起什么,不由得露出喜色。 “我只是想说跟他聊一聊,或许会想起更多的事。”她早就想好借口。 “奴婢这就去叫人备轿。”其中一名婢女马上出去准备了。 另一名掉女利落地为主子梳发。“希望格格能决点把以前的事都想起来。” “你们真的这么希望我想起来吗?”毓龄随口询问婢女,琳宁格格并不是个懂得体恤的主子,真不明白她们为什会这么喜欢她。 婢女用力点头。“这是当然了。” 虽然以前的主子发起脾气来,她们这些伺候的人就遭殃了,不过还是有不少好处的,至少端郡主府的奴仆都不敢得罪她们,虽然都是下人,也因为有主子撑腰,还能使唤其他人。 听婢女这么回答,毓龄喔了一声,想起以前打工,要是碰到那种待员工不好,或是会乱扣薪水的老板,有时迫于现实,还要忍耐,因为工作不好找,或许她们也是这样的心态吧。 “我尽力就是了。”毓龄不希望让她们抱太大的期望,因为除非又交换回来,否则她是不可能变成那个“顾人怨”的琳宁格格。 “呃、嗯,是,格格。”说起话来这么客气的主子,让婢女真的觉得毛骨悚然,才会希望她快点恢复正常。 毓龄梳好两把头,又换了件绣满花样的长袍,踩着花盆底鞋,一切终于准备就绪了。 “格格,轿子已经在外头等了。”方才出去的婢女回来了。 她深吸了一大口气。“你们应该记得路怎么走吧?” “奴婢当然记得” “格格以前可是经常上贝勒府” 两名婢女的话让毓龄的心蓦地又往下一沉,虽然她是她,不是琳宁格格,但若证实了琳宁格格和景瑛贝勒真的有什么,她真的很为纳尔图心疼 于是,毓龄就在这样沉重的心情之下,前往目的地。 贝勒府 “你可终于来了。”景瑛亲自出来迎接。 “我是来探望表姨母的,可不是为了你。”毓龄抬头挺胸,不想在这男人面前示弱,所以故意把姿态摆得很高。 他勾起让女人迷恋的俊美笑意,手上的折扇一比—— “请进。” 既然入了虎穴,毓龄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走了,不过当她发现不是被领进用来接待宾客的厅堂,而是一处位于湖畔的水榭,她马上露出戒备的表情。 “不是应该先去看表姨母?”毓龄斜睨着他问。 景瑛自然看得出她脸上的防备之色,这可是过去不曾有过的。“我额娘刚喝过药,现在睡得很熟,要探望也得等她醒了再说。” “真的是这样吗?”她很怀疑这话的可信度。 走进水榭。景瑛示意她落座。“以前你可是很相信我说的话。” 那是因为琳宁格格喜欢你,不过对我可没用!毓龄在心里这么想。“我也说过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在奴才奉上茶水时,他目光专注地打量坐在对面的女人,过去之所以想娶这个表妹花了很多心思讨好她,全是因为她是怡亲王的宝贝女儿,而怡亲王又是皇帝的亲兄弟,也是皇上少数信任的人之一,所以才想亲上加亲,从来就不是因为喜欢,权利才是他想积极争取的。 景瑛朝她身后的两名婢女说:“你们先出去。” “她们可是我的婢女,还轮不到你来命令。”毓龄高傲地回道。 听到她的口气,景瑛的神情有些狐疑,好像看到以前的琳宁表妹就坐在自己面前。”咱们要谈的事她们不方便听到,还是你不介意?” 毓龄面无表情地瞪着他,接着才对两名婢女吩咐道:“你们先到外头去。” 等到水榭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毓龄连茶水都不敢喝上半口,生活在现代的她,这种戒心她还有。 她不让表情露出一丝惧意“我已经来了,把你的目的说出来吧!”如果是琳宁格格本人,应该就是用这种口气说话。 “你还想继续装作什么都不记得?”这还是头一回看不透这个女人。 “虽然还是有些事想不太起来,可不表示我喜欢被骗。”苏毓龄,你要冷静地演完这出戏,不可以发抖,不可以发抖,态度要强硬。 景瑛冷笑一声。“你不是说想不起来,那又如何知道我骗了你?”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有数。”她把同样的话奉还。 他摇着折扇。“咱们就别再打哑谜了,难道你真的忘了咱们之间的事?” “咱们之前会有什么事?”毓龄强迫自己以后要慢慢习惯用“咱们”不要用“我们”也要尽量不用现代用语。 “真要我说出来?”景瑛眯眼上下打量她。 毓龄也学着他拐弯抹角地说:“你想说,我拦得了吗?景瑛表哥。”说得太好了!就是这样,保持下去。 “你和我曾经非常亲密。”他故意吊胃口。 她娇哼一声。“有多亲密?” “看来你真的不记得了。”景瑛一直在观察她的反应。 “我当然记得”毓龄突然有一种直觉,这个男人根本只是在威胁她,不然也不会这样拐弯抹角。“我和你根本没有做出对不起纳尔图的事,只是故意要让他产生误会,以为自己被戴了绿帽。” “你不是说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景瑛一脸难以置信。 “不太记得并不代表就想不起来,至少我记得自己是个女人,一个女人若跟一个男人相当亲密,又怎么可能会没有感觉”这位贝勒爷很可能是在唬她,于是她故意道:“我对你可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闻言,景瑛的脸色变得阴沉。 见到对方的表情,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不过端郡主却不知道,若是我跟她说了”景瑛没想到这个表妹的脑袋突然变得这么灵活了。 景瑛只要想到和表妹“培养”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在她十六岁那一年,以为时机已经成熟,该把两家的婚事办一办时,却因为皇帝一道指婚的圣旨下来,他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他可是开国五大功臣之一弘毅公的后代子孙,居然会让一个妾婢子给破坏,他真的无法忍受这样的失败和结果。 “你觉得纳尔图现在会相信我说的话,还是相信你?”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毓龄不晓得自己竟也可以这么有心机。 只不过景瑛贝勒为什么要答应帮琳宁格格?是因为娶不到她,所以也想要报复纳尔图?如果是这样,这个男人的心胸比蚂蚁还要小。 闻言,景瑛脸色更难看了。 “其实在来这儿之前,我已经跟纳尔图把话都说开了,他说不换我做过多少错事,都不会去计较,愿意和我重新开始。”毓龄要让这个男人知道以后别想再用这件事来威胁她。 “以前是我不对,老是和纳尔图过不去,直到那次坠马受伤之后才领悟到他对我有多好。” 他冷笑一声。“他还真是心胸宽大。” “纳尔图是我见过最好的男人,以前是我太不懂得珍惜了。”毓龄知道自己占上风了。 “再说我和纳尔图的婚事是皇上决定的,若是从景瑛表哥的嘴里散播出一些不好听的话,皇上真的相信了,到时不只我有事,连你也逃不了,相信景瑛表哥比我还清楚这一点。”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不到那一摔,让表妹变得如此善于言辞。” “多谢夸奖。”她假笑一下。“我也该回去了,改天再来探望表姨母。” “我送你。”景瑛合起折扇。 在外头等候的两名婢女见到主子跨出门坎,立刻走上来。 一行人离开了水榭,经过一座千姿百态的小桥,又转进弯曲的回廊,景瑛还是按兵不动地审视着定在身边的表妹,这是他头一次如此认真地将她从头打量到脚。 和这个表妹认识了那么多年,直到此刻,景瑛才对她产生兴趣,过去那个娇蛮无礼、幼稚无知的和硕格格,为什么会在一场意外之后,变得成熟理智、聪明慧点,真的令人匪夷所思,不过这样的女人也才具有挑战性。 而毓龄满脑子只想着快点离开这座贝勒府,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意志力还能够撑多久。 直到踏出贝勒府大门,坐进了轿子内,当帘子垂下来的那一刻,她全身开始剧烈颤抖。 这一瞬间,她才知道刚刚有多紧张。 毓龄把同样发抖的双手按在胸口,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想这次会面之后景瑛贝勒应该知道威胁也没用,不会再来勾勾缠了。 可是她和纳尔图之间该怎么办? 面对他的不信任,她该怎么做才能摆脱琳宁格格这个阴影,不让这些不属于她的过去横亘在她和纳尔图之间? 毓龄渐渐平静下来,也开始认真想这个问题。 端郡主府 纳尔图踏进大门,申时还没过。 他将头上的凉帽取下,交给身边的奴才,便往居住的院落走。 “阿玛、阿玛。”稚嫩的叫唤立刻让纳尔图停下脚步。 见到小小的身影朝自己跑来,纳尔图弯下身,一把将儿子从地上抱起。“今天有乖乖午睡吗?” 禧恩被举得高高的,开心地格格笑着。 “这是什么?”纳尔图看着儿子抱在怀中的玩意儿。 “豆豆龙”两只小小的手将布偶举高。 “原来这就是豆豆龙”他之前听过毓龄讲的故事,知道这布偶一定是她亲手缝制的。“记得要跟额娘道谢。” “不要老是要你额娘哄才肯午睡,禧恩已经长达了。”身为人父,纳尔图对于唯一的儿子自然寄予厚望,一方面希望他受到疼爱,但另一方面也希望他不要变得太过依赖,即使他年纪还这么小,也希望慢慢训练儿子,将来能够长成一个承受得起挫折的男子汉大丈夫。 听到阿玛又提起“额娘”二字,禧恩喊得更大声了。“额娘额娘”他要额娘。 “额娘不在你房里吗?”纳尔图有些不解。 一旁的赵嬷嬷自然明白小主子想要表达的意思“福晋下午出门去了,所以小少爷一直吵着要找她。” “她出门去了?”想到毓龄从来没踏出府邸大门一步,纳尔图脸色有些惊愕,不禁又问:“有说上哪儿去吗?” 第八章 赵嬷嬷摇头。“奴婢也不太清楚。” “去问问看福晋去了哪里。”纳尔图偏头要奴才去办, 奴才回了一声,就快步离去了。 “额娘”禧恩看着阿玛,像是在问额娘在哪里。 他看着怀中的儿子,心里想的却是若非要紧的事,或是非见不可的人,毓龄绝对不会没有事先告诉自己就出门的。 不过无论是为了什么原因,纳尔图都决定要相信她。 毓龄揉着太阳穴,跨进端郡主府大门,从来不会晕车的她,没想到居然会“晕轿”她差点就吐了。 “见过福晋。”伺候纳尔图的奴才已经奉命在等她了。 她一下子就认出这名奴才是谁,有些错愕,也有些明白。“该不会纳尔图已经回来了?” 奴才躬身回道:“是,主子正在房里等福晋。” “我知道了。”毓龄颔首。 就算纳尔图不高兴她去找景瑛贝勒,也一定要他先把话听完,毓龄一面走着,一面这么想。 当毓龄推开寝房的门扉,还以为会看到纳尔图愤怒的表情,然后劈头就质问她去哪里,结果却不是。 “你回来了。”纳尔图大步迎上前,端详着她的脸。“怎么气色看起来不太好?快点坐下来” 毓龄在座椅上坐下。“你不问我去哪里?” “我知道你去找景瑛贝勒。”他倒了杯水给她。 她接过杯子。“你不生气?” “我相信你去找他必有你的用意。”纳尔图回答得毫不犹豫。 纳尔图的信任让毓龄情绪放松了下来“我是去——” “先听我说。”他温声打断她的话。“其实那天我之所以会那么生气,绝对不是把你当作禧恩的额娘,甚至分不清你们两人,而是我自己的心病在作祟。” 毓龄喝了口水,静待着纳尔图把话说完。 “我太害怕会失去你了,在好不容易拥有幸福之后,任何一个风吹草动就会让我如同惊弓之鸟,想要紧紧地抓住你,甚至口不择言”纳尔图坐在她身旁,娓娓道来。 “我心底一直担心着你会认为我不够好,总有一天会想要离开我,追根究底,是我根本看不起自己。” 我花了那么多心思,才得到你和禧恩的心,怎么会以为我想离开呢?“她一脸诧异。 “没错,是我无法战胜自己的恐惧,才会导致这样的误会,才会让你以为我把你当做禧恩的额娘。”他神情坚定地说:“我是没有把你当作她,在知道你不是她之后,就不曾这么想过了,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毓龄想哭又想笑。 纳尔图抬手轻轻抚着她柔腻的脸庞。“就算这张脸原本不是你的,但在我眼中,我看到的早就是个叫苏毓龄,一个来自两、三百年后的女人,再也不是禧恩的额娘了。” “嗯。”听完,她已经热泪盈眶了,于是把手心覆在纳尔图的手背上。 “现在换我说了我之所以决定亲自去找景瑛贝勒,是因为他威胁我,要是我不去见他,他就会把和琳宁格格之间的事传出去,好用来中伤你。” “你真傻”这次换纳尔图露出恍然的神情。“她是她、你是你,就算她真的做过什么,并不是你的错,我也不在乎,我真正在乎的只有你。” “可是我不能让景瑛贝勒利用这一点来伤害你,所以我必须去赴约,必须让他知道我和你之间的感情不会被他破坏。”毓龄诉说自己的想法。 纳尔图将她从座椅上拉起,牢牢地搂进怀中。“你该告诉我的,我是你的夫婿,应该要保护你。” 她吸了吸气。“我知道,不过这也是为了我自己,既然要用琳宁格格的身份活下来,那么我就该自己好好面对。” “以后不要一个人承担了。”他心疼地说。“你和她的心是不一样的,我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 她张臂拥住他“这应该是老天爷给我的一个考验,我会这么努力,是因为想要留在这个朝代,既然要得到这样的东西,就不可能不劳而获,所以必须经过这一道关卡,只要你能相信我,再怎么痛苦我也可以熬过去。” “我不只相信你,还有爱,你是我在这辈子唯一所爱的女人。”他笑中带着哽咽地说道。 今天这趟冒险真的很值得。“你也是我在这里唯一爱的男人。” “那么在两、三百年后,你有爱过别人吗?”纳尔图知道就算有也是正常的,毓龄是这般的美好,只要是男人都会心动。 “你在吃醋?”毓龄嗔笑地问。 纳尔图双颊泛红地说:“我、我当然会吃醋了。” “真的想知道?”她觉得自己开始会耍点小心机了。 他轻咳一声。“如果你想说,我就听。” 毓龄噗哧地笑了。“其实我有个交往三年的对象,在两、三百年后的世界,男女可以自由谈恋爱,然后结婚就是成亲的意思,原本也以为会嫁给他,想不到他认识了条件更好的女人,就不要我了,甚至制造一场意外,把我害死,这样我就不会妨碍他的前途。” “居然有如此手段卑劣的男人!”纳尔图义愤填膺地怒斥道。 她现在回想起张汉强的无情无义,已经没有一丝怨恨了。“说不定我还要感谢他,要不然我就不会来到这个朝代,遇见你们父子,而他做了错事,相信老天爷会惩罚他的。” “你能这么想,真的太好了”纳尔图紧闭了下眼皮,只要毓龄不后悔来到他们父子身边,不会想要离开,就再也没有什么好奢求的。“咱们以后也不必分房睡了吧?” “你说呢?”毓龄羞赧地笑问。 纳尔图将嘴巴轻柔地落在她的额头上。“当然不必了没有你在身边,我根本睡不好”“嗯。”她脸红地说。 他不需要再问,原本在额头上的嘴巴慢慢地往下滑,落到毓龄的鼻头,最后覆上嫣红小嘴。 才不过两、三天没见到面,没有粗碰到对方,却恍如隔世。 毓龄终于体会到“小别胜新婚”这句成语的意思了。 两人互相吮吸啃咬着彼此,不在乎力道太大会弄伤了对方,只想着要借着这个吻来表达内心的情感。 “毓龄”纳尔图嘴唇滑下她雪白的颈项,在上头沾满自己的味道,男性手指也灵活地解开她的衣襟。 她仰着头,感受着来自颈项间的酥麻,娇躯不由得颤抖起来。 “纳尔图我爱你”这是毓龄第一次说出这三个字,也代表她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朝代,,真正将这里当作往后的家了。 纳尔图眼眶发热,欲望也跟着沸腾了。 将怀中的柔软娇躯抱上炕床之后,他的双手忙着脱去毓龄身上的坎肩和长袍,是那么的急切、那么的热情。 直到他的手掌触碰到香软雪白的肌肤,轻柔地摸索着每一处的凹壑和曲线,听着身下的她逸出娇喘,身子不由自主地扭摆,惹得他的呼吸更为急促,然而他并不想太快地占有她,他想要先取悦她。 毓龄感到无法思考,本能地拱起身子,想要得到疼爱。 “慢慢来。”他湿热的嘴唇吮吸着柔软的胸口,品尝着属于自己所爱女人的味道。 “纳尔图”毓龄不知道自己在叫什么,只觉得快被火给吞噬了。 在时快时慢的欢爱律动中,纳尔图闹中一片空白,只想着如何让身下的女人快乐,让她享受到欢愉。 两人仿佛无法餍足一般,只想着还要更多、更多。 当最后的极致到来,毓龄在汗水和娇喘中,结合部位的肌肉抽搐着,直到热液盈满体内。 啊! 在这电光石火间,她脑子闪过一件事—— 怀孕!**做的事会怀孕这种基本常识她还有,只是她一直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毓龄在心里算一下日子,脸色有点发白。 记得从清醒到现在,差不多有四个多月了,生理期只来过两次,都是短短两天就结束了,量也不太多,她想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和不安才会影响到生理期,等到习惯之后就会调整过来。 这种状况不一定是怀孕,先不要自己吓自己。 不过她还是将手心悄悄贴在小肮上,想到从和纳尔图发生关系到现在,做过的次数也不算少,都没想过避孕的事,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体会到严重性。 想到要在清朝生孩子,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产前检查,也没办法事先知道胎儿正不正常,万一到时无法自然生产,要剖腹怎么办?毓龄愈想脸色就愈白,要是有哆啦a梦的时光机就好,可以回到两、三百年后的世界生完再回来。 如果真的有了,该怎么办? 躺在身畔的纳尔图低声地问:“在想什么?” “只是这几天发生太多事,现在脑子很乱”要告诉他吗?还是再等等看,说不定只是生理期乱掉。 “不要想那么多,一切有我在。”纳尔图让她的螓首枕着自己的臂弯。 “纳尔图。”毓龄迟疑地唤着他。 “嗯?” 她迂回地问:“禧恩出生的时候,大概经过多久才把他生下来?” “我记得足足痛了两天两夜才落地。”纳尔图忆起禧恩的额娘在产房内的叫骂,还嚷着说这辈子再也不生孩子了。 毓龄瑟缩一下。“痛了两天两夜才生出来?” “生孩子原本就是这样。”他低笑地说。 她很想说才不是,以前就听常妈妈的同事说过还可以打什么无痛针,但是在这里当然没有那种东西。 “毓龄”纳尔图才想到之前都没有留意她的身体状况,两人又同房好一阵子了,是否要请个御医来诊个脉。 “我有点累,想睡一下。”毓龄想等养足精神再来想。 纳尔图搂紧她,心想也不急,等有空再说。 半个月后,进入夏季第二个节气,暑气正盛。 纳尔图一个早上都关在书斋内,思索着秘密奏折该如何下笔,既然称为秘密奏折,自然不需要层层关卡,而是直接面呈皇上。 虽然从前朝开始就有秘密奏折的存在,不过当今皇上时时刻刻都在提防朝中的政敌,还有提防朝中的官员,以及顽固自己的江山,所以讲有奏事权的人增多,奏折的内容自然也广泛了,皇上还对此相当满意,可是稍有不慎,却会引来一场腥风血雨。 他担心若不写,皇上会质疑自己的忠诚度;若是写了,每每总是斟酌再三,就怕字里行间不够谨慎。纳尔图承认秘密奏折有其在的必要,可是依照皇帝的阴狠残酷,要是有心人蓄意告状或诬陷,岂不造成冤案? 苦思良久,纳尔图这才动笔。 直到半个时辰后,已经接近午时,他才将写好的秘密奏折收妥,还另外上了锁,这才走出书斋。 这间书斋就位在府邸的西部,周围都种植着紫竹,充满疏影竹落的画意,再往左侧走去,还有一座以湖石为主的假山,层层迭迭,别有一番韵味,山前还有一座水池,全山倒映其中,可谓是巧夺天工、美景如画。 第九章 纳尔图在行走之间,偶尔驻足欣赏,沉淀宫闱之中的尔虞我诈、步步为营所带来的烦闷。 就在这当口,他的眼角瞥见水池畔一道纤弱身影,应是府邸的婢女,看来有点眼熟,在寻思之间,慢慢走近了。 那名婢女低着螓首,频频用绢帕拭泪,却用眼角暗中看着目标一步步接近,准备好再纳尔图面前演这出戏。 冷不防地,就见他的身子微微地往前倾,还跨出了右脚,很容易就让人以为是意图轻生的举动。 “你在做什么?”纳尔图沉声低斥。 婢女被这声怒吼给吓得站立不稳,眼看就要跌进水池里面去了。 “啊”她吐出惊呼。纳尔图在婢女发出叫声之前,已经一个箭步过去,将她揽了个正着,硬是拖离池畔几步。 “郡、郡王爷”玉兰泪眼汪汪地抬头看着他。 认出她是谁,纳尔图眉头拢起。“为什么要寻短?” “玉、玉兰只是一时身子不舒服才会”她一副柔若无骨的摸样,就这么顺势偎在纳尔图身上“不是要寻短” “真是如此?”他严厉质问。 兰玉说不出话来,只能掩帕啜泣。 他不禁想起额娘提过曾经打算投井自尽的往事,那时额娘因为身子不好,实在无法干粗活,心力交瘁之下企图寻短,本性温厚的阿玛得知之后,还纡尊降贵地前去探望这名出身辛者库的婢女,而这一见,也就这么喜欢上了,后来便有了自己。 纳尔图想到额娘的遭遇,心生同情,也就没有点破她的谎言。“身子若真的不舒服,就别在池畔逗留,容易发生危险。” “玉兰记住了。”她抽抽噎噎地说。 低头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身上的玉兰,似乎真的很虚弱,纳尔图张望了四周,想唤人来送她回去。 不料,纳尔图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一大一小,整个人愣住了,下意思地将玉兰的身子推开了些。 毓龄完全没想到会看到这种画面,心脏像被只无形的手用力抓住,痛到无法呼吸,她带着禧恩走到这儿来,原本是想看纳尔图忙完了没有,如果忙完了就一块儿吃中午饭,也趁这机会把府邸一些不曾走过的地方都逛一遍,没想到竟看到这一幕 她现在应该大叫“你们再做什么”? 还是该先冲过去打那个女人一个耳光? 见到老公和别的女人抱在一起,当老婆的应该生气才对,可是其中会不会有误会? 在两人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应该更信任彼此才对。 “阿玛。”是禧恩的稚嫩呼唤打破尴尬。 “你们怎么来了?”纳尔图清了清喉咙说道,明明和这名婢女没做什么。却不由得担心会让毓龄误会。 见到毓龄,玉兰佯装惶恐地跪倒在地,只差没有磕头。 “福、福晋别误会玉兰只是有些头晕郡王爷正巧看见扶扶了一把”她一面打着哆嗦,一面解释。 毓龄不由得多看了这名叫做玉兰的婢女几眼,生得娟秀,气质也好,是那种勾起男人保护欲的类型,她也不想对这种事情太敏感、或反应过度,决定只要相信纳尔图就够了。 “要不要请大夫?”她问纳尔图。 玉兰猛摇螓首。“多谢福晋,奴婢躺一下就没事”虽然有些扼腕毓龄会挑这节骨眼出现,不过只要把机会稍微变动一下不就成了。 “那就回房歇着。要说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准许的。”因为思念亡母产生的移情作用,以及对待奴仆向来宽厚,让纳尔图对这名叫玉兰的婢女比其他人多了几份关心。 “可、可是”玉兰视线不断地往毓龄身上飘去,心里不禁纳闷,福晋见了刚才那一幕居然不生气,还以为他们感情变好了,应该会吃醋、会冲过来教训自己,这样她才能在郡王爷面前扮演柔弱婢女的角色,没想到竟然跟她预想的不一样。 “不打紧,你去歇着吧。”纳尔图颔首地说。 “是,玉兰告退。”她只好先撤退,再另外想别的办法。 玉兰可是花了不少时间,经常嘘寒问暖的,才让府里的几位嬷嬷松了口风,打听到有关郡王爷的事,得知他的生母同样有辛者库罪籍,因此才会记住自己,进而对她特别照顾。 接着又听其中一位嬷嬷说,她伺候过已逝的老郡王爷,对于老郡王爷和郡王爷的生母那段感情,更是知之甚详,玉兰好拿来利用,只要郡王爷对她起了恻隐之心,从同情到怜惜,那么就有了希望了。 等到玉兰走远了,纳尔图才上前抱起儿子。 “我跟禧恩都肚子饿了,先吃饭吧。”毓龄只字未提起方才的事。 纳尔图一手抱着儿子,跟着毓龄往回走。 两人都没有说话。 似乎感到两个大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寻常,禧恩也乖乖地趴在阿玛怀中,不吵也不闹。 “咳。”纳尔图清了下喉咙。“方才” “什么?”毓龄仰起脸蛋看他,有些困惑。 “方才我只是扶了她一把,免得掉进水池,闹出了认命,如此而已。”其实他也犯不着解释,因为根本什么事也没发生,但就是在意毓龄的想法。 “真的吗?”她忍着唇边的笑,假装不太高兴。 “当然是真的。”他严肃地说。 “嗯。”毓龄嘴里应着,不过表情却很凝重。 “你不信我?”纳尔图有些紧张。 “我相信,所以我才什么都不问。”说着,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只是还是会有一点吃醋,不想你和别的女人太接近。” 他神情一柔。“就算是禧恩的额娘还在,我也从来不碰府里的婢女,现在有了你就更不会了。” “这可是你说的。”毓龄娇瞪一眼。“虽然你们这些王公贵族可以有一个元配和侧室,甚至还可以有小妾,但是我在观念上还真的没办法接受。” “你多虑了。”纳尔图用空着的那一只手握住她。 毓龄晃荡着两人交握的手掌。“也许这个朝代的男人觉得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不过我接受的教育不是这样的,对于我来说一加一等于二,再怎么加都是二,不会哪一天变成三。” “这是什么意思?”纳尔图无法理解这样的比喻。 她脚步没有停,口中继续道:“意思就是一夫一妻刚刚好,要是再多个女人夹在中间,变成了三个人,甚至是五、六个女人,对这个家来说就太拥挤了,万一这些女人吵起来,做丈夫的要站在哪一边?是元配?还是那些女人?”毓龄没有结过婚,不过从电视连续剧,还有周遭认识的人身上也看得多了。 纳尔图有些好奇地问:“两、三百年后的男人都不会有三妻四妾吗?” “当然也有,不过是少数,有的在外面偷偷地养女人,有的则仗着钱太多,不管元配答不答应,就硬把女人带回家。”毓龄抬头瞪着他“男人总是想到自己,却不知道有多伤元配的心。” 纳尔图稍稍听懂了些,握紧掌中的小手。“夫妻之间的争吵确实是件麻烦事,当然要由一家之主出面,不能推诿责任。” 她娇睨着问他:“如果你真的有别的女人,会不会也管我伤不伤心?” “我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也没有女人可以跟你比。”他明白毓龄的担忧,毫不犹豫地许下承诺。 “总而言之,要是有一天你真的打算让别的女人进门,我不会跟那些元配一样去吃斋念佛,因为那并不是我的错;既然不能离婚,那么以后我过我的,而你跟那个女人过你的日子,反正这个房子够大,也不容易碰到面”毓龄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过最重要的禧恩,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让我把他带在身边。” 纳尔图不怒反笑,因为他很确定不会有那一天到来。“你就不会想办法挽回我的心?” “男人只要变了心,我想就已经回不去了,虽然有感情,也会舍不得,可是再拖下去,反而更痛苦”想到那天晚上,张汉强如果愿意下车谈,就会明白她只是想好聚好散。“以前的我在很多事情上都能忍耐,怎么委屈都可以,但是只有感情不能,因为我想要的是一份专一,如果办不到,那就分开。” 他凝听着毓龄的想法,在这个朝代,她的想法只能用离经叛道来形容。 “不过事情还没真正遇到,我也不敢保证到时候可以做得那么潇洒,说不定也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死也不会答应让那个女人进门。”毓龄有些自嘲,因为她并不爱张汉强,当然可以做到。 “绝不会有那种事。”纳尔图用最真挚的心对上天发誓。 “我相信你。”毓龄路痴明艳绝美的笑靥。 “有好一阵子没看到你这么笑了。”眼前的美丽笑脸让他宽了心,前些日子的挣扎和痛苦似乎真的远离了。 “有没有被我迷住?”她想要抛媚眼,不过没有成功。 “有。”纳尔图朗声大笑。 他想要一辈子都能看到毓龄的笑脸。 又过了七、八日。 “不是才刚吃过午饭,还吃了两碗,怎么又饿了?”毓龄抚着正在咕噜咕噜叫的肚子,这几天半夜都要吃夜宵,不然睡不着,连自己都惊讶。“再这样吃下去真的要减肥了” 可是她现在好像吃汉堡、盐酥鸡,以前都不怎么爱吃的,觉得热量太高又太油,现在居然会这么想吃,一定是因为太久没吃到了。 “盐酥鸡还可以自己做,汉堡就比较费工夫了,还得要先做外面的面包,而且这里又没有烤箱,不过没关系,总会想出办法的”毓龄光是这么回想,肚子就饿得更难受了。 决定了! 今天晚上等大家都睡了,再偷偷流进厨房里做,不过最重要的是先准备好需要的食材。 “叫纳尔图等一下带我去最近的‘菜市场’”毓龄觉得还是亲自去采买,才能享受做菜的乐趣。 这么说着,她的精神都回来了,马上出去找人。 只不过她怎么也没想到还会见到景瑛贝勒,毓龄都快忘了有这个人的存在,也以为两人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他居然又上门来了。 毓龄还真没见过脸皮比他厚的男人。 只见纳尔图沉着脸色和这名不受欢迎的客人在廊上说话,当毓龄走近,两个人同时注意到她,神色各异。 “表姨母的病好多了吗?这几天因为事情忙,打算明天和纳尔图一起去探望她老人家。”毓龄真的觉得自己愈来愈会说话。 景瑛摇着纸扇,附和地说:“我额娘这几天也这么念着,还要我来催一催。” “以后派个人来就好,不用亲自走这一趟。”她根本不想见这位居心叵测的贝勒爷。 “一点都不麻烦。”景瑛看着她的眼神多了些什么“我正好有点事想跟表妹私下谈谈。” 毓龄不认为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要谈什么?”难道又想威胁她? “不会耽搁太久的。”他兴味浓厚地说。 她跟纳尔图交换了个眼色。 “我会在书斋。”其实纳尔图大可断然拒绝对方的要求,不过他愿意去相信毓龄可以处理好这件事。 “有话就快说。”毓龄口气不耐烦。 第十章 景瑛收起纸扇,笑得阴冷。“明人不说暗话,咱们就把话直接挑明了吧你到底是谁?” “你知道我是谁。”她反应很快地回道。 “那天你走了之后,我想了很久”景瑛敛起眉头思索。“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毓龄昂起下巴。“我不是她又是谁?” “所以才要问你,最好老实地说。”他恫吓地说。 她一点都没有被景瑛贝勒的威胁给吓唬住“那么我告诉你,我就是她,只不过是重生了,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我。” 景瑛眼底一抹戾色。“看来你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我说的就是实话,信不信由你。”毓龄娇哼地说。 看着眼前可以说是脱胎换骨的表妹半响,他露出邪气的笑脸“如果以前的你是像现在这副样子,我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早一步把你娶进门,也不会等到皇上指婚再来后悔。” “就算是那样,我也不会嫁给你。”即使早个几年和琳宁格格交换,她也不会喜欢上这位贝勒爷。 “你就这么确定?”景瑛对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 “那是当然。”她很想用哼来回应。 看着眼前可以说脱胎换骨的表妹半响,景瑛眼神慢慢地变了,少了城府,多了认真。“这些年来,无法和怡亲王亲上加亲,让我一直到现在还相当惋惜,那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失算。” 是跟怡亲王府?而不是说跟“你”? 毓龄抬眼看着他。“这么说来,你也从来没喜欢过我?” 原来这个男人也不过是看书琳宁格格是怡亲王的宝贝女儿,才想娶她为妻,她真替琳宁格格感到不值,到了最后只是被当成利用的工具。 “若是现在的你,应该就会不同了。”他从来只把情感当成得到权势的手段,是因为他从来没动心过。 听了,毓龄一脸没好气。“现在说这些都没用,我只有一句话送给你,你再怎么会算,也算不过老天爷,做人还是要实在,少利用别人,免得到最后,那些报应都会回到你身上。” 见景瑛贝勒还在思索她的话,毓龄也懒得再说下去。 “我让奴才送你出去。”要说琳宁格格亲耳听到这个男人根本对她无心,怕会气得直跳脚,说自己的眼睛被蛤蜊肉糊到。 景瑛贝勒究竟想谈什么? 在往书斋的路上,纳尔图不止一次这么想,不是因为不相信毓龄,而是最好不要跟那个男人太接近。 就因为景瑛贝勒是四阿哥身边的人,皇帝近来也留意到了,发现他与不少朝臣较好,和其他皇子也十分亲近,曾经有过“此人算计太多”的评价,跟他的先祖,也就是开国元勋弘毅公相比,太过权谋,太少忠心正直。 依皇帝的性子,又怎么能由着这样的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作怪,尤其是留在四阿哥的身边,虽然继承人选是采用秘密立储的方式,不过纳尔图也看得出四阿哥是可能性最大的,所以皇帝绝对会找机会除去景瑛贝勒,不会留下此人,纳尔图可不希望被无端受到波及,那下场难以设想。 纳尔图叹了口气,不禁有种功名利禄转头空的感慨,若不是当年没有被封为多罗郡主,或许就不必为这些事辗转反侧,可是若没有将怡亲王的女儿指给他为嫡福晋,那么他和毓龄就不可能相遇。 既然冥冥之中早已注定,那么又何须烦恼? 这一刻,他领悟到这个道理,心也安了。 “玉兰给郡王爷请安。”一个柔细的女声讲纳尔图的心思拉回。 认出玉兰,他微微颔首。“有事?” 虽然待府里的奴仆向来仁慈宽容,除非犯下大错,否则不会严惩,不过身为主子该有的威严,他可不曾忘了。 纳尔图的冷淡让她一怔,不过依旧照计划进行。“那天要不是郡王爷及时救了玉兰,玉兰或许已经不在人世。” “以后别再做那种傻事了。”他嗓音这才多了些关切。 她泪光莹莹地低头。“玉兰知道,绝不会再做傻事了。不过玉兰无以为报,所以亲手缝了一只荷包”说着,双手呈上绣着吉祥图案的蓝色荷包,女红可是她最擅长的“请您收下。” 他深幽的目光望向那只荷包,莫名地想到了善于女红的额娘,也经常绣荷包送给阿玛,纳尔图不由得又忆起这名婢女前几日意图寻短的举动,都与额娘做过的事有着几分巧合。 或许自己曾经迷惑过,因为这么婢女和额娘的境遇相似,所以才会让府里的嬷嬷们多多照顾,并不表示他会将感情放在她身上,看着婢女含羞带怯的脸蛋,他这才察觉到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单纯。 纳尔图也不是完全没有城府和心机的人,只是做事坦荡光明,若非必要,不想让自己变成谋略深沉的人,可是遭人算计,却不可能无知无觉。 “不用了,往后认真做事就好。”尔图直接拒绝了,看来还是找个理由让内务府将她调去其王公府邸,此女留不得,他话一说完,立即转身离开了。 而在听了纳尔图的回答之后,玉兰的眼中不禁泪花打转,不明白她哪里做错了,原本都好好的,怎么突然跟预想的不一样? 玉兰掏出绢帕拭泪,眼底特别明亮,那是势在必得的光芒。“我必须再想想其他办法,一定还有” 就在这时,毓龄和景瑛贝勒说完了话,打算去书斋找纳尔图,见到玉兰垂首啜泣,犹豫要不要上前关心一下,后来还是走开了,因为在伤心的时候,别人的安慰有时反而会让人更难过。 当毓龄跨进书斋,坐在几案旁喝茶的纳尔图有些讶然。 “已经谈完了?”他搁下茶碗问。 毓龄在他身旁的座椅上落坐。“我跟那位贝勒爷也没什么好谈的还有,我刚刚在来的路上,看到那个叫玉兰的婢女好像在哭,要找人去问问吗?” “不用了,不守本分,心机太重的女人,我不打算再把她留在府里头。”纳尔图冷冷地说。 “那天你不是对太很好,还害我有点吃醋?”她有些纳闷。 “如果她心怀他图,就另当别论了。”他伸出左掌,隔着几案握住毓龄的小手,像是在安抚她。 “看到那名婢女,会让我想到死去的额娘,若额娘能多等我几年,我就有能力孝顺她、奉养她,让她颐养天年,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想法,让人给抓住了机会”纳尔图目光透着几分寒意。 “可是她错了,我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也同样因为‘妾婢子’这三个字而让人轻视,跟我吃同样的苦头,他也不会有我这种运气,能够得到封爵的机会,所以根本不会动那种心思。” “我了解你这种心情,看到别人有父母会问他们吃饱了没有,工作会不会很辛苦之类的,我只能偷偷羡慕,所以她会拿来利用也是可以理解的,只要是人都会想往上爬,这是天性,也不能说她对还是错”毓龄也不想去批评,因为每个人的做事态度不同。“对于我来说,平凡的人生就是一种幸福了。” “只要你会说这种话。”纳尔图一脸失笑。 “这样说有什么不对?”她笑睨他一眼。“我根本就是个平凡人,没什么了不起的心愿,只要一家人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可以一起看着孩子们长大,等到我和你老了之后,牙齿都掉光了,只能吃粥配大茂黑瓜也是一种幸福。” “什么黑瓜?”他忍俊不禁地笑了。 毓龄跟着哈哈大笑。“算是酱菜的一直说到吃,我才想到肚子好饿,最近真的好会吃,一天都要吃好几餐。” 闻言,纳尔图陡起收起唇畔的笑意,满眼正经。“若我记得没错,禧恩的额娘刚有喜的那几个月,也容易感到饥饿,还曾好几次大发脾气,说她不想胖到见不得人,若不是打胎已经太迟,还会伤害身子,她真的会不顾当初和我的协议,不要腹中的孩子了。” “其实之前我已经有点怀疑是不是怀孕了”毓龄小声地承认。 他板起脸孔问道:“为何不早点说?” 纳尔图不禁也开始禁止了,前些日子他本来就打算请御医到府里来帮毓龄把脉,只是事情一忙就忘了。 “因为我怕在这里生孩子。”毓龄怯怯地说。 纳尔图愣住了。 “生病当然可以吃中药,可是生孩子不一样”万一出现不好的状况,没有妇产科医生在旁边做紧急处理,她真的没有安全感。 “我会找个经验最丰富的稳婆。”纳尔图讲她带进怀中,嗓音低沉温柔地安抚她的焦虑。 毓龄从他胸前仰起头问道:“她有执照吗?” “”“那么在生孩子的时候,你会不会在身边握住我的手,帮我打气?”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你会亲手帮孩子剪脐带吗?”听说有个同事的老公去陪产时就这么做,夫妻俩高兴得痛哭流涕,让她听了也好感动。 “”“会不会?”事关孩子,毓龄固执地要得到答案。 纳尔图的嘴巴像离水的鱼,一开一合,却发不出声音。 这是活了二十多年,他头一次体会到“无言以对”是何滋味,可是又不想让毓龄失望,希望能弥平她的不安。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确定是否真的有喜。 就在半个时辰后,御医被请到端郡王府,仔细地望闻问切一番,确诊出现喜脉。 “恭喜郡王爷!抱喜福晋!” 御医的这声祝贺终于让纳尔图有了真实感,他又要再度当阿玛了。 不过准妈妈却是惊大于喜。 对毓龄来说可是第一胎,二十二岁当妈妈。以现在人晚婚的年纪来算,还太年轻了,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这跟把禧恩当作自己的儿子不一样,是要经过怀孕和生产这两个阶段。 她惶惶不安地看着自己的手,脑子一片空白,没有注意到御医的离去,还有奴仆们的道喜声。 等纳尔图屏退的婢女,关上门扉,在炕床旁边坐下,自然也把她脸上复杂的表情看在眼底。 “别怕”纳尔图握住她的手说。 毓龄抬起螓首,娇嗔道:“这样说很没说服力。” “到时我会寸步不离地守在你身边,握着你的手,甚至要我亲手帮孩子剪脐带,我也愿意那么做。”如果两、三百年后的男人能做到这个地步,那么他一定也能办得到。 “我可没有逼你,是你自己说的?”她露出喜色。 纳尔图用很坚定的口吻说:“当然,我说到做到至于你跟我解释过的执照,稳婆应该没有那种东西,不过我会派人多多打听,找个最稳当最有经验的,所以不要担心。” “嗯。”毓龄总算笑了。 “一切有我在。”他环住毓龄的肩说。 “虽然现在很紧张,不过心里有一部分又觉得比之前踏实不少。”她靠在纳尔图胸前说。 “怎么说?”他扶着毓龄的发。 “我在想一定是老天爷决定让我留下来,才会让我有了这个孩子”感觉到肩头上的力道加重了些,毓龄当然晓得这两人之间一直以来就存在的恐惧,只是努力不往坏的方面去想。“所以我相信老天爷不会拆散我们的。” 第十一章 或许就因为琳宁格格不懂得珍惜自己的福气,因此老天爷才会把她们交换过来,有了这一趟神奇之旅;但是对毓龄来说,不管纳尔图还是禧恩,都是她的最爱、她的宝贝,愿意用生命来守护。 “但愿真如你所说的。”纳尔图将她和腹中的孩子拥得牢牢的,很怕眼前所拥有的幸福会突然消失不见了。 “一定是这样的。”毓龄心中更加笃定。 “我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来拆散我们。”他允诺地说。 她有些倦意地闭上眼。 以为毓龄睡着了,纳尔图想让她平躺下来,好好地歇息。 “琳宁格格的阿玛什么时候回来?”她又掀开眼,问出心中最大的隐忧。 纳尔图沉吟片刻。“再半个多月左右就会从江南回来了,在这段期间,他也曾数次捎信来关切你的伤势痊愈状况,我只回说一切安好,不过也瞒不了太久,早晚都要面对。” “他真的很溺爱女儿,却不知道反而害了她。”毓龄有感而发地说。 他微颔下首。“岳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在所难免。” “听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用在这对父女身上,好像真有那么一点道理。”毓龄却不认同这样的宠爱方式。 “还有这种说话?”纳尔图失笑地问。 毓龄严格地警告他说:“如果我生的是女儿,绝对不准你这样宠她,该管教的时候就该管教,不可以太溺爱, “这是当然。”他马上保证。 她还想说什么,就听到门房被人推开的声音,赵嬷嬷看着小主子进屋,便又轻轻地带上门扉退下了。 “额娘”稚嫩嗓音大声呼唤着。 “禧恩来了。”纳尔图咧嘴笑了。 “额娘、额娘”一个小小的身影用跑得扑向炕床,奋力地往上爬。 “阿玛帮你”他用大掌扶住禧恩的小**,然后托到炕床上,这才发现儿子似乎长大不少,也重了些。 “来,额娘抱抱。”毓龄搂住软香香的小身子。 她用力啵了一下。“好,额娘亲亲!” 禧恩格格笑得很开心。 看着这对母子的笑脸,纳尔图鼻子不由得泛酸,张开双臂,将他们圈抱在自己的胸怀中。 荣华富贵宛如过眼烟云,唯独他们是自己无法失去的。 只能祈求上天,让一家人永不分开。 前门大街—— 毓龄换上汉族妇女说穿的衣裙,在纳尔图的陪伴下,跟着人潮走进了这个繁华热闹的商业回基地,也就是“大栅栏街”只见旁边商铺林立,游客如织,建筑物充满古色古香加上经过身边的古人,要不是这几个月都住在端郡王府,她还真的以为走进拍清装大戏的片厂。 由于上一回出门是坐轿子里,没有机会也没有心情好好地看看外面的景物,毓龄今天终于得偿所愿亲眼目睹真正的大清盛世。 “这间是同仁堂药铺,几年前便开始供奉御药房用药”纳尔图见她两眼发光,笑得这么开心,脸上也多了笑意。 她扯着纳尔图的袖子“同仁堂我听过、我听过”曾经看过同时在喝这家卖的四物饮,不过价格有点贵。 “还有这间是六必居酱菜铺。” “六必居我听过、我听过”毓龄克制着不要尖叫,想到曾经上网浏览过旅游食记,因为店名特别,所以印象比较深刻。 “你都听过?”纳尔图哭笑不得。 “虽然没去过,不过有看过介绍”在两、三百年之后,这两家老店还在营业,不过能看到它们最古早的风貌,让她觉得很新鲜。 又往前走一小段路,纳尔图小心地在旁边护着,避免毓龄被川流不息的人群给撞到。 若不是毓龄一再拜托他,纳尔图真的不想带着怀有身孕的她到外头来,尤其是人多的地方。 “再到前面去看看。”毓龄拉了拉他的袖子。 “别走太快,不然一不留神就会被冲散的。”纳尔图先提出警告。 她一面看着四周,一面点了下头“要是等一下真的被冲散了,那就在同仁堂门口会合。” “你要是不听话,咱们现在就回去。”为了毓龄的身子着想,就怕途中出了岔子,纳尔图绝对不会让步的。 “我知道了。”她只是太兴奋,虽然对清朝不是很了解,但是能够身历其境,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机会。 纳尔图也不忍心泼她凉水,只能要自己跟紧一点,两人别走散了。 不过愈是担心的事,就愈容易发生。 “咦?”毓龄不过才转过头,就没见到跟在身旁的高大男人。“真的走散了”她吃力地踮起脚尖,试图寻找熟悉的男性身影。 “还真是难找”看到满街的男人都是剃那种清朝发型,她捂着嘴,很想大笑,却也只能拼命忍住。 不期然地,一个年约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经过毓龄的面前,讶异地停下脚步,多看她几眼。 “你怎么在这儿?”男子开口问道。 毓龄吓了一跳,听对方的口气似乎认得她。 只见那是名生得仪表堂堂,长方脸,有着挺直的鼻子,两耳大而肥厚,双眼清澈的贵气男子,见毓龄没有反应,又再确认一次她的身份。 虽然他们已经好多年不减,不过他这个堂妹可是大清贵族之花,自己是不会认错这张脸的。 “你不认得我了?”他只好这么问。 现在的毓龄最怕的就是有人跟她说这句话了。“呃你是”完了!这个男人又是谁? “咱们最后一次见面大概是五年前,不认得也无妨。”贵气男子倒不是不以为意,态度也很随和。“纳尔图呢?他没跟着你出来?” “我、我跟他走散了”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斌气男子笑了笑。“你跟我印象中似乎不一样”记得这个堂妹可是娇贵的很,根本不可能会到这种地方来,不过人长大了之后都会有说改变,何况她又已经嫁了人。 还没说完,一名奴才来到他身边,态度恭谨地说:“四阿哥咱们该回去了。” 四阿哥?毓龄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贵气男子,原来他就是现在这个皇帝的第四个儿子论起辈分,应该是琳宁格格的堂兄,也难怪会认得她。 “那我先走了。”贵气男子没有久留,快步走入人群之中。 她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以为你有跟上” “没事吧?”他只担心她会被撞倒受伤,动了胎气。 “我没事刚才有遇到四阿哥,因为不认得他,把我吓出一身冷汗,还好他也没有多问。”毓龄拍了拍胸脯说。 纳尔图小心翼翼地带她到人少的地方,其实更想快点回府。“你应该也累了,咱们先找个地方做下来休息” “啊!”她大叫一声。 “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纳尔图被这个叫声吓到了。 毓龄摇了摇头,先让他安心。 那个四阿哥不就是在历史上据说很风流很会花钱,也就是“还珠格格”里的那个清朝皇帝? “我刚刚居然跟本人说话了”她张着小嘴。 “你在说什么?”他担忧地问。 “没事只是有点饿了”毓龄决定不告诉他因为以后谁会当皇帝,老天也早就已经决定好了,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那就这一家吧。”纳尔图指了前面个不远的茶楼。 “那一家很有名吗?有什么招牌菜?”她第一次吃“外食”情绪很高昂。 他沉吟一下。“当然有了” 两人一面聊着,一面走向茶楼。 原本毓龄对清朝没有太多的感觉,课本上教的,只记得历史上最有名的那几个皇帝,他们叫什么名字,以及一些基本的认识,连清装大戏也是偶尔看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这里比书上写的还要有趣。 前两天并没有把整条前门大街都逛完,毓龄还想再去一次,不过纳尔图严禁她只偕婢女就出门,非要等到他有空才行。 毓龄也只好待在府里,陪禧恩玩了。 只不过,一遭天气就阴阴的,没有昨天晴朗。 陪着禧恩坐在亭子里吃点心的毓龄喃道:“好像真的要下雨了” 赵嬷嬷也跟着抬头。“看起开似乎真的要下雨了” “还是先进屋里,要不然等一下真的下雨就来不及了。”她抽出绢帕,帮禧恩抹了抹嘴角,这才牵着他的销售走下亭子。 “是。”赵嬷嬷让婢女负责收拾好石案上的东西,自己则快步跟上。 就在他们步出园门没多久,天色愈来愈暗,开始飘下绵绵细雨。 “还真的下雨了”毓龄抱起禧恩快步走进曲廊躲雨。 “雨”禧恩学着额娘说话。 想到禧恩现在都两岁多了,只会说“阿玛”、“额娘”、“嬷嬷”、“不要”、“豆豆龙”等简单的单字,还不会说整句会话,记得以前去孤儿院当义工,看到有的一岁多都会唱儿歌了。 所以毓龄现在都会多多跟他说话,让禧恩有个对象可以学习,这样发展的速度应该会快一点。 “下、雨、了。”她指着天空说。 “雨。”他也跟着念。 “来,再跟额娘说一次下、雨、了。”毓龄耐心地重复。 “下雨了”禧恩努力地学着。 “禧恩好棒。”她大声夸奖。 “下、雨、了。”似乎知道额娘在称赞他,这次发音更清楚了。 “对,已经在下雨了”虽然雨还没有很大,过毓龄还是加快脚步“你今天还没有午睡困不困?” “豆豆龙”听懂午睡的意思,禧恩想到他最爱的布偶。 “等一下让豆豆龙陪禧恩午睡。”毓龄笑吟吟地说。 禧恩趴在额娘柔软的胸口,打了个可爱的呵欠有点想睡觉了。 “福晋有孕在身还是让奴婢来抱吧。”赵嬷嬷笑觑着愈来愈喜欢黏着额娘的小主子。 “就快到了没关系。”虽然真的有点抱不动了,可是毓龄才动一下,怀中的禧恩就把她楼的更紧只好继续抱着。 这幅身子不只是体力差,连手臂也没有肌肉以前的她可是搬箱子、揉面团,上市场大采购都可以自己提回家,毓龄决定趁这几个月好好地锻炼,为了可以自己带孩子臂力一定要练好。 “福晋!” 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就见一名奴才匆匆忙忙地从前头跑了过去。 “福晋——” 毓龄调整了下姿势,把禧恩抱好,这才扬声回道:“我在这里!” 奴才马上奔上前,到她面前站定“福福晋” “好了,不用请安了,直接告诉我什么事。”她很干脆地说。 “是是怡亲王王爷来探望福晋了”奴才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已经让毓龄脸色丕变。“还要福晋立刻去见他” 血液迅速地从毓龄脸上褪去。 “他已经回京了?”比原本预定的还要提前好几天。 纳尔图不在家不对!这是她该去面对的问题。他在不在家都一样,毓龄很快冷静下来。 “禧恩乖,让赵嬷嬷抱你回房间,额娘忙完再去看你。”毓龄先把怀中的孩子交给赵嬷嬷。 “额娘”禧恩伸出小手要抱抱。 “先让豆豆龙陪你。”她安抚了孩子,才对赵嬷嬷点了下头。 第十二章 赵嬷嬷便抱着小主子离开了。 “接下来”应该是我的最后一场考验毓龄在心里这么想。 毓龄在廊上走走停停,可以感觉到背上都是汗水,愈是接近,她的心跳就跳得愈剧烈。 最后她来到院落里的一处厅堂。 当毓龄站在花厅前,很快地往屋里看了一眼除了一名看来年约五旬的男子,也就是怡亲王是坐着之外,还有奉茶的奴才,以及立在一旁的两名“抓耙子”婢女,不知道正在跟怡亲王说些什么悄悄话,其实她也不用猜,既然是“抓耙子”当然是打小报告了。 她吸了口气,接着跨进了门坎。 只见外表清瘦的怡亲王,面容透了些病色,不过两眼炯炯有神,鼻梁挺直,可以想见年轻时的俊伟摸样。 想到第一次见到琳宁格格的阿玛,毓龄才刚“清醒”没两天,脑子还是混混沌沌的,根本没有仔细看他的长相,可是这一刻,两人真正地面对面了,忽然对怡亲王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 是因为曾经匆促地见过一面,才会有这种熟悉感吗? 怡亲王见女儿看着自己发起愣来,宠溺地唤着:“琳宁! “呃阿玛!”她回过神来,连忙用琳宁格格的身份唤着对方。 这声“阿玛”让怡亲王愣了一下,就因为语调跟过去完全不一样,又见面前的女人装扮素雅,眉眼之间的骄纵任性不在,要不是长相模样没变,差点就认不出来是自己的宝贝女儿。 难道两名婢女所言真的属实? 怡亲王的目光笔直地射向毓龄,让她本能地打了个寒颤。 “琳宁,到阿玛这儿来!”怡亲王举手招了招。 “是。”毓龄两脚打着摆子,不过还是走到怡亲王的面前。“还以为阿玛过几天才会回京。” “事情办完了,自然就回来跟皇上复命。”怡亲王拉着女儿的销售,细细地端详。 “昨儿个半夜回到京里,听说你那三个兄长都不曾亲自来探望过你,阿玛还狠狠地训了他们一顿琳宁,头上的伤口还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毓龄王者眼前的怡亲王用着父亲的口吻关心女儿,让她好羡慕琳宁格格有个好爸爸,但也便有罪恶感了。 “不疼了就好。”他安心地笑了。“不过方才你身边的两名婢女跟阿玛说了不少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她们说自从你坠马受伤醒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不像本来的你,琳宁真有这回事吗?” 她下意识地看向那两名爱打小报告的婢女,仗着怡亲王在座,两名婢女自然有话直说了。 “奴婢不敢欺骗王爷!” “王爷要相信奴婢” 两名不女当场彬下,说的言之凿凿,就怕怡亲王不信,只希望快点把以前的主子找回来。 怡亲王一阵咳嗽,连忙端起茶碗,啜了口茶汤,顺过了气“他们说的都市真的吗?” “大概是因为坠马时撞伤了头,醒来之后忘了不少事,连一些喜好和习惯也跟以前不同”毓龄还是同样用这个借口来回答“才会让她们觉得我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听她回答的很含含糊糊,让怡亲王皱起两条灰白的眉毛。“那你倒是跟阿玛说说看,究竟忘了哪些事?又是记得些什么?” 这话问得毓龄根本不晓得该怎么回答。 “我其实记得不多只有一些模糊的影像”她咽了口唾沫。“但是有分不清谁是谁” 他清瘦的脸孔一怔。“连阿玛都不认得了?” “是多亏纳尔图告诉我我才知道自己是谁的女儿,还有阿玛以前有多疼我”毓龄咬着牙回道。 闻言,厅堂里的整个气氛降到了冰点。 在场的奴仆都不敢呼吸的太大声。 “琳宁,什么都别怕,天塌下来也有阿玛顶着,你尽管说”怡亲王用着慈父的表情和口吻安抚。“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的是因为撞伤了头”毓龄咬着下唇。 “好!阿玛这就去找那些御医来问问,究竟撞伤了头,会不会变成像你现在这幅模样”怡亲王因为太过激动,又是一阵咳嗽。“咳咳你真的真的连阿玛都不记得了?” 她知道这么说很伤老人家的心,尤其是对一个十分疼爱女儿的父亲而言,绝对是个沉重的打击,可是毓龄真的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是。”她颤声地说。 怡亲王瞪着前面的宝贝女儿,脸上布满惭愧的表情,眼中噙着泪光,这些都不是会在琳宁身上看到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因为那是自己一手宠出来的女儿,虽然有时也自觉太过溺爱纵容,才把她冲宠的这般跋扈傲慢,可是偏偏膝下就这么一颗掌上明珠,不宠她要宠谁,每当女儿对他撒个娇,他就什么事都答应了,唯独无法答应的就是和端郡王的这桩婚事,但是那是皇帝指婚,他也只能要女儿多多忍耐。 “你们是怎么伺候格格的?格格还有哪些地方跟以前不一样,给本王老老实实地说!”他大声质问两名婢女。 两名婢女不敢有所保留,把方才来不及说完的疑点,一五一十地禀报。 “回王爷,格格这些日子老是说些听不懂的话刚开始还会提到什么阴问、什么投胎的,而且连花盆底鞋都不会穿。” “还有格格以前从来不会多看奴仆一眼,现在不知会冲着他们笑,甚至还好生好气地跟他们说话” “王爷,格格连一起长大的玩伴都不记得,也忘了景瑛贝勒。” “格格连蹲安礼都不会,口音和腔调也变了。” “格格她根本不是格格” “格格恐怕是招邪了” 怡亲王用力往座椅扶手一怕。“什么招邪?胡说!” “王爷恕罪”两名婢女吓得跪着不敢动。 毓龄心想这两个女人的嘴巴还真不是普通的大,有好几次都想过把她们调走,可是又担心太过刻意,更容易令人起疑,这才会拖到现在。 “琳宁,你还有什么话要跟阿玛说的吗?”怡亲王目光炯炯地看着女儿。 “没有我是真的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毓龄说的有些结巴。 “在阿玛面前,也不能说真话吗?”他的确觉得面前这个女儿说起话来的态度和过去不一样,自己的女儿从来不会这么吞吞吐吐的,果然透着蹊跷。 “我真的不记得了。”她心跳如擂鼓。 “你”才要说什么,怡亲王又一阵剧咳。 见他真的咳得很厉害,毓龄马上伸手帮忙拍背,这是种本能的举动,就是忍不住地想要去关心他。 怡亲王一把抓住女儿的手腕,望进她有些闪躲的眼神,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愈来愈强烈。 她悚然一惊“阿、阿玛?” 这是他的琳宁吗? 他不可能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认不出来,除了外表,这个女人的眼神和谈吐简直是另外一个人。 莫非真像婢女所言,是招邪了? 怡亲王松开掌上的钳制,然后从座椅上站起身来,一步又一步都逼近有着女儿的外表,可是言行举止却极为陌生的毓龄。 “你是谁?”怡亲王每跨出一步,就把毓龄逼退一步。“别以为骗的了本王,你到底是谁,还不快招了!” 眼前的女人不是他的女儿。 怡亲王不得不相信自己的感觉,因为那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宝贝女儿,是骨肉至亲。 “你到底是谁?快说!”他怒喝。 “阿玛不认得我了吗?”毓龄有些宁不及防。 “你不是琳宁!”怡亲王喝道。 “阿玛,我、我真的是琳宁”她要紧牙关。 “好!你不说是不是?本王自有办法逼你说真话”冷不防地,他捂着心口,脸色发白,不住地喘着气。“你呼呼” 身体原本就不硬朗的怡亲王,这些年来为了帮皇帝分忧解劳,更是劳心劳力,加上这几个月的舟车劳顿,此刻情绪又过于激动,陡地两眼一翻,身子跟着一个歪斜,人便晕厥过去了。 “阿玛!”毓龄惊叫一声,及时伸手抱住。 “王爷”跟在怡亲王身边的两个奴才也惊慌地左右架起主子。 “先把他扶到房里躺下!”她急急地说。 那两名随侍多年的奴才摇了摇头“小的还是赶紧把王爷带回去,才能安心静养,府里也有药” “那记得再找御医来帮他看看,要是状况真的很严重,赶快派人跟我说。”毓龄叮咛地说。 两名怡亲王府的奴才看了她一眼。“喳。”格格说话的口气还真的不一样了,跟奴仆说话不只客气,也让人听得顺耳多了。 “啊!我找人来帮忙”她连忙出去找了几个奴才,小心翼翼地将怡亲王送到大门口,再扶进轿子内。 看着轿子走远了,毓龄全身虚脱地踉跄一下,差点跌坐在地上。 要不是怡亲王突然昏倒,说不定她真的会把真相告诉他。 到底该不该说呢? 毓龄用手蒙住了脸,陷入了挣扎之中。 过了两个时辰,纳尔图从宫里回来了。 当他得知怡亲王回京的消息,就猜到他一定会马上到府里来探望女儿,偏偏意识分不开身,心里真是又着急有担心。 纳尔图急急忙忙地推开房门,太阳早已下山,屋里却没有点灯。一片昏暗,两眼很快滴掠过,找到坐在窗畔座椅上的毓龄,她曲着膝,整个人蜷成一团。 他将凉帽搁在桌案上,慢慢地走近。 “毓龄。”他轻唤到。 “他感觉的出我不是他的女儿”毓龄幽幽地开口了。“我想这是不是就叫父女连心?” 听得出她的声音很沮丧,纳尔图柔声地安慰道:“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说服他的。” 毓龄没有哭,可是心情很低落。“对其他人说谎,我只会心虚,可是当面对的是琳宁格格的阿玛,我却好难过古尔德自己好残忍” “这话怎么说?”他低头问道。 “我以前跟你说过”毓龄把面颊倚在纳尔图的胸腹之间,微哽地说:“我是个孤儿,从小就没有父母虽然渴望,但是从来不敢奢望能够找到他们现在我把自己当做琳宁格格了,那么怡亲王就是我爸爸爸爸就是阿玛的意思,想到要对他说谎,这在我的观念中,就是很不孝的行为,所以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谁听了都会察觉到我在撒谎” 纳尔图听懂她的意思,就因为有颗善良的心,她才回这么痛苦。“这并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有意欺骗他。” “可是对一个那么疼爱女儿的阿玛来说,女儿突然之间完全变了一个人,难怪会受不了这个打击”毓龄眼眶红了。“我这样欺骗他就真的做的对了吗?他比谁都有权利知道真相” 她轻叹一声“你真的打算把真相告诉他?” “我也不知道”她低喃。 “以为跟你相处过,可以发觉你和禧恩的额娘之间的相异之处,所以当你告诉我真相,才能在最短的时间之间接受,但是岳父不同,他很固执又保守,不可能相信世间会有这般离奇的事。”纳尔图试着去回想当初的心情,也是经过一番转折。 第十三章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该怎么办?”毓龄愈想愈是心烦。 “等岳父的状况好一些,我再去说服他,让他相信你就是琳宁,真的是因为撞伤了头才会性情大变”他也只想到这些。“有我出面来作证,总不可能连自己的福晋,儿子的额娘都会认错了。” 但毓龄不认为有用。“明天你带我去看他好不好?他是琳宁格格的阿玛,也算是我的阿玛,他病倒了,我不能装作不知道。” “好,明天带你上怡亲王府去。”纳尔图除了心疼她之外,也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请求。“用过晚膳了吗?” 纳尔图点了油灯,让房间里呈现光明。 “我吃不下。”毓龄有气无力地说。 他走回毓龄的身边,牵起她的小手。“多少也要吃一点,别忘了你现在有孕在身,更要注意身子。” 经他一提,毓龄才想到自己怀孕了,因为除了胃口比以前好之外,几乎没什么感觉,所以一不小心就忘了。 “嗯。”她点了点头。 “你先躺下来,我让人去准备。”纳尔图把她安置在炕床上,这才步出寝房叫人去。 毓龄两眼无神地瞪着帐顶,还是相当苦恼。 如果到最后真的没办法,也只好把事实说出来了。 她不忍心欺骗一个爱女心切的父亲。 怡亲王府 末时左右,纳尔图带着毓龄回到了“娘家” 毓龄踏进眼前这座比起端郡王府还要宏伟壮观,而且气派讲究的亲王府邸,还真有点被它的气势给震慑到。不过也幸好有之前几个月的经验,才没有被这么大的阵仗吓到两腿发软。 在纳尔图的搀扶下,毓龄小心地跨出每一步。如今,也慢慢习惯穿花盆底鞋。捉到了窍门,走得比以前还稳。 “待会儿若是见了三位兄长,不需要多说什么,交给我处理就好了。”纳尔图用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量说道。 “嗯。”她颔了下首,看着怡亲王府里的奴仆一一跟自己请安。 在王府长史的引领之下,纳尔图和毓龄走进了怡亲王居住的院落,最后来到寑房门口。 “王爷清醒了吗?”纳尔图先询问岳父的状况。 “王爷已经醒了,刚喝过药了。”王府长史回了一声,便先行入内禀告,才一会儿就出来请他们进去。 “王爷正在等。”他退到一旁说。 毓龄抬头与纳尔图对望一眼。“进去吧!”说完,她便率先跨进门坎,无论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都不许退缩。 当两人一前一后的踏进寝房,就见靠坐在炕床上的怡亲王看起来似乎又比昨天老了好几岁。两颊凹陷,面容相当憔悴,灰色发辫松松垮垮的垂落在胸前。不过一见到毓龄,他双眼马上透出精神,似乎想要将她一眼看穿。 “小婿给岳父请安。”纳尔图拱手行礼。 怡亲王没有看他,双目依旧烁烁地盯着自己的“女儿”过了半晌,开口对在房里伺候的奴仆说:“你们全都出去。” 待闲杂人等都退下了,只剩下他们三人,气氛一触即发。 “你究竟是谁?”怡亲王皱起灰眉问。 “岳父?”纳尔图试图解释却被喝止。 “我不是再问你!”他嘴里对女婿说话,眼睛还是瞪着毓龄。“是不是琳宁,本王会认不出来吗?她是本王唯一的女儿,是本王心头的一块肉?就算你说不记得以前的事,可是本王这个当阿玛的就是对你少了过去那种感觉。以前只要琳宁皱一下眉头、跺一下脚,我这个阿玛就知道她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没有人可以取代得了,你还不快说实话!” “我?”毓龄欲言又止。 “说!”他咳了几声。 “岳父?”纳尔图正想说些什么,被毓龄给轻声制止了。 “让我把真相告诉他吧!”毓龄不想再隐瞒下去了。至少要给怡亲王一个交代,这是自己欠他的。 “可是?”纳尔图并不赞同。 “什么真相?”怡亲王在炕床上坐直身躯。 “王爷说得没错,我并不是您的女儿,而是一个来自两、三百年后的灵魂。当初琳宁格格坠马受伤,陷入昏迷的时候,老天爷把我和她交换了?”看着怡亲王的眼珠越瞪越大,毓龄很快地把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 “当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居然变成一个出生在清朝的和硕格格,只好假装不记得以前的事。要不然真的没办法解释我和琳宁格格的个性和习惯为什么会差那么多。”说着,她便耐心等待怡亲王吸收这个惊人的讯息。 “怎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过了半晌,怡亲王摇着灰白的头颅,还是难以接受她所描述的一切。 纳尔图拿了只凳子走过来,让毓龄可以坐着说话。 “我的外表是王爷的女儿琳宁没错,但是灵魂却不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但这就是事实的真相。”她紧握自己的双手。 “王爷不相信也是应该的,当初连我也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个“真相”让怡亲王怔愕到说不出话来。 “岳父,她说的都是真的。”纳尔图正色地说。 怡亲王看了看女婿,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不是,这个女人亲口承认她不是他的琳宁。 “你说?你真的不是琳宁?”他颤声地问。 “对,我不是。”毓龄用力的颔首。“我可以欺骗所有的人,但是我没办法欺骗王爷,那会让我一辈子良心不安。” 他马上从惊愕转为震怒。“你?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邪异,竟然胆敢附在本王的宝贝女儿身上?滚!马上给本王离开!” 原来真的是招邪了! 一定要想办法让他的琳宁回来! 毓龄在怡亲王的怒吼中畏缩了一下。“要不要离开不是我能决定的。王爷,我知道这件事令人难以接受,可是?” “本王要你离开,让琳宁回到本王身边!”怡亲王一面捂着胸口喘气,一面发出怒咆。“本王就不信赶不走你?” “岳父,这是上天的决定,不是她的错。”无论要承受多少责备和怪罪,纳尔图只希望毓龄留下,只想与她共度一生。 怡亲王先是瞪着女婿,栖着怒极反笑。 “你也被鬼迷了心窍,居然会替邪异说情?好!真是太好了!” “王爷,请先听我说?”毓龄想为自己辩驳。 “不用再说了!你们既然都说这是上天的决定,好,那本王就来问问上天。” 怡亲王喘了好几口气,接着说:“本王即刻叫人去请萨满到府里来作法,只要让他驱邪招魂,一定有办法把你们交换回来!” “不!我不答应!”纳尔图脸色大变。 “由不得你!”怡亲王瞠目怒喝。 “萨满是什么?”看着连个男人激烈的对话,毓龄一脸困惑。 “萨满就是?天神的使者,能够传达天神的意思,也能传达人类的愿望,还可以帮人除秽治病,甚至可以?驱邪招魂?”纳尔图万万没想到怡亲王会用这一招,让他不由得心生畏缩,唯恐真的会将毓龄从这副身子中驱逐,在与禧恩的额娘交换回来。 毓龄大概听懂了,心想萨满跟乩童应该有点类似。可以让神明附身,然后问事、治病和求财。 “你不答应也得答应!”怡亲王一意孤行。 见岳父的态度强硬,纳尔图更是要阻止到底。 “她已经怀了身孕,万一萨满在作法时出了什么状况,危害到孩子?那也是岳父的外孙!” “一个邪异所怀的孩子,本王可不敢要。”怡亲王冷淡的哼道。 他心头顿时凉了半截。“我不会让您这么做的!” 怡亲王冷哼道:“你要本王亲自去面奏皇上,请皇上做主吗?” 闻言,纳尔图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尽了,若是惊动皇上,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毓龄的处境也会更加险恶。他不敢想象万一皇帝真的相信毓龄是来自两、三百年后的灵魂,会引发什么样的风波。 “我答应!”毓龄蓦地冒出一句话。 两个男人同时望向她。 “为什么?”纳尔图哽声低吼。似乎感受到纳尔图的不安与恐惧,毓龄轻柔地握住他的手,仰起脸蛋,表情更是毫不动摇。“因为我相信你们的天神看到我所做的努力,更相信他会选择让我留下来,所以我不怕。” “?”他脸上布满痛苦,但是被毓龄坚定的眼神说服了。 接着,毓龄望向怡亲王,心里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王爷,我答应让萨满来作法,看是要驱邪还是招魂都可以,我只有一个请求。假设?只是假设而已,假设您的女儿真的回来了,请她好好地对待禧恩,禧恩可是她的亲生儿子,长得那么可爱,又那么让人心疼,为什么可以狠得下心对他不闻不问,孩子有没有做错事?”想到初次见到禧恩,那小小的脸蛋充满对生母的惧意,毓龄到现在还是好生气。 怡亲王一连张口结舌的表情。“你?你这是在教训本王?” “对,我是在教训王爷!”毓龄昂起下巴,豁出去了。“因为您的过分溺爱,让她不懂得去珍惜身边的人,更不懂得什么叫爱!只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根本是有公主病的女人,老天爷会把我和她交换,也是因为看不下去了,这一切都是王爷造成的,您才是罪魁祸首。” “你?你?”从来没有人敢这么顶撞他。 毓龄可还没有把话说完,继续道:“如果王爷肯多管教一下女儿,相信她会拥有一个很幸福的家,有一个好夫婿,一个可爱的儿子,这不就是为人父母最想看到的?可是您只是一再纵容她,这不是爱她,而是在害她。” “你?”怡亲王按着心口,气到说不出话来。 她叹了口气。“我都说完了,什么时候作法?” “怎么?你不怕吗?”怡亲王对她坦然的态度感到疑惑。 “不怕!”毓龄没有一丝迟疑,娇艳的脸庞上充满自信耀眼的光芒。“因为我相信人在做、天在看,我所做的一切,老天爷都看在眼里。” 闻言,怡亲王愣住了。原以为对方只是个不知带打哪儿来的“邪异”却还是被她眼中那股强大的意志力给震住了。 这是在自己的女儿身上从来不曾看过的。 莫非真是天意? 看见怡亲王怔愕的病容,毓龄懊恼地垂下脑袋,觉得自己方才的态度实在不好。不管怎么说,怡亲王好歹也是个长辈。 “刚刚我不应该用这种口气跟你说话,也不是想教训您,只是?唉,现在就算骂您也没用了?”她口中说道。 “走吧,咱们回去。”纳尔图扶着她的肩头,让毓龄从凳子上站起来,不想再待在这里。 在离开之前,毓龄又回头看了陷入沉思的怡亲王一眼。 “等王爷决定好是哪一天,再派人来通知我,我不会逃走的。” 纳尔图也向岳父告辞,便一同离开了怡亲王府。 回到端郡王府后,毓龄已经累到头才一沾枕就睡着了。 当她一觉醒来,已经是隔天早上。 第十四章 “醒了?”坐在炕床边,守了一个晚上的纳尔图见她睁开眼,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只是很想睡觉。”毓龄朝他伸出小手。 纳尔图握住她伸来的小手,温柔的说:“那先吃点东西,吃完再睡。” “怎么了?”她可以看出纳尔图眉宇之间明显的忧虑。 “万一?”才吐出两个字,他硬生生的打住。 “你很害怕吗?”毓龄不需要问,便猜到纳尔图在担心什么。于是举起另一只小手,轻柔着纳尔图蹙紧的眉心,想要将它抚平。 纳尔图没有否认,在她面前,不需要逞强和伪装。 “我怕失去你。”他嗄哑地说。 “我也是。”毓龄也坦然面对彼此的恐惧。 他有些怨怼地说:“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答应让萨满来驱邪招魂?” “只要想到怡亲王的心情,就让我无法拒绝?如果是禧恩或是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跟哪里冒出来的灵魂交换,我肯定也很着急,也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把孩子救回来!”现在的她有了身孕,为人母亲的心情也就更强烈了。“我相信你也一样会这么做的。” 这番话让纳尔图沉默了。 毓龄握紧他的手,让彼此的心更加贴近。“怡亲王会这么做也是为了救他的女儿,我真的没办法拒绝他,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认命了。不管那个萨满作的法倒地灵不灵,我都会用尽一切力量留在你和禧恩身边。”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住,我和禧恩在等你。”他紧闭下双眼,终于接受了上天给予的考验。 她知道纳尔图不再反对让萨满作法的事了。 “我不会忘记的。”毓龄伸臂搂住他,像哄禧恩一样轻抚着他的头。 纳尔图将脸庞埋在她的颈窝间,男子汉大丈夫,再怎么痛苦和挣扎,也只能把泪水往肚里吞。 于是,在等待怡亲王的回复之前,日子还是照样要过。 就在第二天,当毓龄接到琳宁格格的两位手帕交请人送来的帖子,邀请她参加赏花宴,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与其浪费时间去应付那两个只会在背后说人家坏话的女人,还不如在家睡觉。 当第三天到来,她要纳尔图陪着自己去探望“表姨母”而面对景瑛贝勒眼中的探索,毓龄也很坦然地去面对。无论对方心里在想什么,都不重要了。她只是想尽尽身为晚辈的责任,不是为了琳宁格格,而是为了感谢老天爷给了自己一个重生的机会。 有人需要她,她也能为别人付出,这不也是种幸福? 已经是第四天了,当她看着禧恩一天一天的长大,会说的词汇也越来越多,毓龄心里真的觉得好骄傲,好想大声地跟全世界说,这是她的儿子。 “额娘?蝴蝶飞飞?”小小的手指比着天空,稚嫩地唤着。 纳尔图牵紧了掌中的柔荑“我好像已经很久没听到禧恩叫阿玛了,他现在最常喊的是额娘。” “你在吃醋?”她晃荡着两人交握的手。 他低声笑了两下。“是有一点。” 毓龄也表现得很大方“好啦,我要禧恩多叫你几声,这样总可以了吧?” “感激不尽。”纳尔图咧嘴笑说。 她举起没有被握住的那只手,将它握成拳状,笑睇着说:“听说一个人的心就像自己的拳头这么大。” “又是两、三百年后的人说的?”他已经不再害怕听毓龄提起那个世界的事,因为知道她只想留在自己身边。 “对啊?”毓龄一脸笑吟吟的。“我的拳头很小,只容得下你和禧恩,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纳尔图喉头一窒,也举起自己的拳头看一看。“我的心并不小,可以让你和禧恩,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住得很舒服。等孩子长大了,都成了家,祖孙三代都还能够容得下。” “嗯,说的没错。”她喜欢这个结论。 看着毓龄笑得好不灿烂,像是没有半点忧愁,纳尔图多么希望能留住这一刻,时间不要过得太快。 终于来到第五天了,毓龄决定将原本跟着琳宁格格陪嫁过来的两名婢女,以及从怡亲王府带来的厨子都还回去,有些事她可以自己动手。 第六天的夜里,他们肩并着肩一起赏月? 第七天一早,怡亲王派人前来通知了。 驱邪招魂的日子,就定在三天后。 三天后—— 今天的怡亲王府,笼罩着诡异神秘的气氛。 就在王府后花园一隅,萨满一面在神案上摆放香炉、神器、神谱和神偶等等,一面静待时辰的到来。 “阿玛怎么突然请萨满到府里来?”怡亲王长子前几日不在家,刚刚才听闻消息,于是问着两个弟弟。 怡亲王次子抚了抚下吧“听说是为了琳宁那丫头。她几个月前不是坠马受伤,听说把脑袋给装胡涂了,不太记得一些事,阿玛可担心的很,所以就请萨满来帮她消灾解厄。” “那丫头都已经嫁出去了,阿玛还是放心不下,也不见他这么关心过自己的孙女。”怡亲王么子忍不住替自己还在襁褓中的女儿抱屈。 “反正阿玛眼里心里就只有琳宁?” “阿玛自己身子不好,应该多休息,好好的养病?”怡亲王长子对阿玛溺爱妹妹的举动,还是相当不以为然。 “我去跟阿玛说?” 两个弟弟连忙制止。 “大哥就别去了,免得又挨骂。” “阿玛宠那丫头又不是一天两天,还是算了吧?” 三兄弟只能摇头叹息。 而毓龄再次踏进这座怡亲王府,她手心轻按着依然平淡的腹部,希望这个孩子能为她带来更多的勇气。 “岳父。”纳尔图轻拥着毓龄,走向等候的怡亲王。 经过几日的休养,怡亲王今天的脸色和精神看起来好多了。 “时辰到了,可以开始了。”怡亲王面无表情地回道。 纳尔图抽紧下颚,和身旁的毓龄互望一眼。 只见神案前不远处摆了张座椅,在开坛作法中担任萨满助手的“栽力”(也就是侍神人)走了过来,示意毓龄坐在那个位子上。 她照着对方的指示坐下,十指紧张地扣在一起。 由于怡亲王已经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所以除了在场的五人之外,没有人敢来打扰,也都以为只是在进行祈福的仪式。 这时,头戴神帽、身穿神服的萨满等时辰一到,站在神案后方焚香祝祷,然后开始用着毓龄听不懂的语言念着咒语,请祈神灵降临。 萨满接着又拿起神案上的法器之一抬鼓,一面舞蹈、一面敲打,口中念念有词,四周的气氛变得凝重、紧绷起来。 只能待在一旁观看的纳尔图有好几次差点要奔上前去,抱起毓龄,一起逃出这座王府。他依仗着坚强的意志力,按耐住这股冲动,知晓除了去面对之外,根本无处可逃。 敲打着鼓的萨满恭请鹰星女神嘎斯哈,嘴里也唱起了神歌。“鹰星啊,在天之西,萨满灵魂寄所,光耀啊,光耀,嘎斯哈鹰神?” 随着咚咚的鼓声,灵魂也受到了震动,毓龄感到头部开始晕眩,下意识的合上眼,她试图去抗拒,可是脑袋却越来越重了。 当神灵附在萨满身上,鹰星女神嘎斯哈借着他的嘴巴说话,一旁的栽力变迅速地翻译。 “?”格格的“摁出发扬啊”(就是真魂、神魂)已经不在这里?”栽力一个字一个字的解说。 怡亲王听者脸色倏地变了。 蹦声又开始了,每敲打一下,就让毓龄的脑袋更是昏昏沉沉? 怡亲王真的很不甘心,大声央求。“恳请鹰星女神进行驱邪招魂之术,将本王的女儿琳宁召唤回到原本的体内,什么条件本王都答应?” 坐在座椅上的毓龄隐约听到怡亲王很激动地在说着话,想要集中精神,可是随着鼓声越敲越急,她觉得自己在往上飘,整个人慢慢浮了起来。 她忍不住睁开眼皮,往下一看,见到自己的身体还在下面,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到常看的灵异节目中有提过人们在濒死之际时会灵魂出窍,不尽悚然一惊,想要快点回到地面。 “纳尔图?”毓龄大叫一声,但下方的纳尔图却听不见。 他的视线须臾不离座椅上的毓龄身上,手上的拳头也不曾松开过,一颗心更是吊在半空中。 听见栽力解说着这一切是因为投错胎,现在换回来才是对的,怡亲王忍不住大声怒吼。“?什么叫投错胎,什么又是前世注定的夫妻缘分?他的福晋是本王的女儿琳宁才对,不是那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邪异?求您把琳宁的灵魂找换回来?”还么说完,怡亲王喉中一甜,蓦地呕出血来。 “岳父!”纳尔图奔上前扶住他。 这是,栽力又传达了鹰星女神嘎斯哈的指示。“天神说王爷真正的女儿必须回到属于她的身体内?” 才听到这句话,怡亲王已经两眼翻白,晕死过去。 “来人!”纳尔图扬声大喊。“快进来!” 由于奴仆都不敢靠进这里,所以连喊了好几声才有人赶过来。 “王爷!”几个奴才从纳尔图手中接过主子。 纳尔图大声下令道:“快扶他回房,还有派人去请御医?” 奴才们七手八脚地抬起了主子离开后花园。 就在这时,仪式已经结束了。 当纳尔图重新将目光落在座椅上的毓龄时,却发现她两眼紧闭,面色雪白,已经不省人事了。 “毓龄!毓龄!”他扑过去大喊。“醒一醒!” 毓龄还是没有醒过来,纳尔图一脸惊恐的探着她的鼻息,确定还有呼吸,连忙将他打横抱起,奔出怡亲王府。 而这时的毓龄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她正往上飘,最后浮到一个未知之处。 接着,周围有好多景物快速地通过,速度快到看不清楚,好像是在看科幻电影,毓龄想要伸手捉住,全身却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 就在这时候,眼前出现一片光亮。她看见了熟悉的高楼大厦,还有满街的汽车和机车,怀念的快餐店、便利商店,小时候的孤儿院、念过的几间学校,坐在隔壁喜欢捉弄他的男同学,然后是打工的地方,曾经共事过的同事们。短短二十二年的生命,就像是走马看花般,一一重现在她的眼前,又宛如时间的河流,不停地从身边拂掠而过。 那个是? 冷不防的,一个画面让毓龄怔住了。 “我不是故意要撞她的?是她一直纠缠不清,都是她逼我的?”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被几个警察驾着,还被铐上手铐,狼狈落魄的他不断大叫,完全不肯承认识自己的错。 在经过几个月锲而不舍地追查,警方终于从一辆正巧路过犯案现场的行车记录器上找到撞人的座车,再从车牌循线捉到行凶的犯人,让身为受害者的前任男友张汉强无法再狡辩下去。 毓龄看着还在不断喊冤的张汉强,他以为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最后还是逃不过发露的制裁,会有这么一天,也是他的贪婪造成的,只希望他在牢里可以好好的反省。 第十五章 毓龄! 求求你回来! 是纳尔图在叫她! 她想要寻找声音的来处? 就在这一瞬间,毓龄周围的景物又开始变化了。 眼前出现一件白色房间,有好几名护士来回走动,巡视着病人。好几张病床分列两侧,一看就知道是在医院里。 她慢慢地飘向前去,瞥见其中一张病床上有个年轻女人躺在那里,脸上覆盖着氧气罩,身上连着一条条接在仪器上的线路,那是用来观察生命迹象,毓龄马山认出那张脸孔是谁的。 那是我,本来的我? 不期然的,病床旁的仪器响起了不详的哔哔声,加护病房的医生和护士立刻推着急救器材,冲了过来。 她快要死了吗? 在一阵抢救之后,最后还是宣告无效。 医生看着腕上的手表。“死亡时间是?” 还没说完,病床上浮起一缕透明的身影,毓龄看到自己?不,应该说真正的琳宁格格出现在眼前。 原来他们真的互相交换了,这一刻得到了证实。 突然之间,毓龄见到一个牛头人身、一个马头人身的鬼差凭空出现,捉住又是踹人又是咬人的琳宁格格。 两个阴阴冷冷的嗓音同时开口说道:“苏毓龄,你的时辰到了!” “我不是什么苏毓龄,我是爱新觉罗-琳宁,怡亲王的女儿?你们好大的担子,竟然敢对我无礼?”好不容易恢复了自由,她要快点回到原来的身体。 “在上一世,十殿阎王麾下的小表弄错,让你们投错了胎,如今各回本位,你才是真正的苏毓龄?” “另一个上辈子做好事积阴德,应该投胎到怡亲王府。” 琳宁格格简直是气疯了“你们胡说些什么?我要阿玛把你们的脑袋砍了!傍本格格滚开?” 听到这里,毓龄还是有听没有懂,心想难道真的有三度空间?一起投胎竟然还可以选择到清朝或是到两、三百年后的现代?可是他们之间还差了三岁不是吗?这样也可以办得到?这个阴间真是太神奇了! 这么说来,怡亲王原本应该是她的阿玛,是不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对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会想要去关心他? 就在毓龄思索这个问题时,空中传来呼喊—— “毓龄!” “额娘!” 是纳尔图和禧恩在叫她? 心里才这么响应着,毓龄顿是归心似箭,想要立刻回到自己所爱的人身边,回到她真正的家。 这个想法化为一股强大的意念,那力量大到只来的及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就见阴间的鬼差押着琳宁格格渐渐消失在半空中? 端郡王府 毓龄猛地睁开眼睛,一时之间,还无法分辨眼前是真傻还是梦境。 见到她醒了,坐在炕床旁的纳尔图却没有任何动作。 他全身肌肉绷紧,目光锁在那张略显苍白的明艳脸蛋上,担心和恐惧在黝黑的瞳眸中交错浮现。 花了一点时间才看清自己置身在何处,毓龄大大地喘了口气,整个涣散的意识终于凝聚,两眼的焦距缓缓地落在面前的男人身上。 “纳尔图”她微弱地唤道。 这一声熟悉的呼唤让纳尔图马上红了眼眶,确认躺在面前的女人是自己所爱的那一个,他几乎是喜极而泣了。 “你已经昏睡了三个多时辰我还以为以为你”他哽咽到无法把话说全了。 三个多时辰? 毓龄还以为已经过了好久好久,把二十二年的人生又经历了一次,直到回来这个地方。 “我回来了”她把小手从锦被里伸了出来,轻抚着纳尔图淌下泪水的英挺脸庞“我听到你和禧恩在叫我,当然要快点回来” “我一直在叫你好怕你回不来”纳尔图将脸孔埋在她的颈窝,任由泪水滑落而下,跟着泣不成声了。 “不会的我说过一定会想办法回到你和禧恩身边”毓龄也不禁泪流满面。“这里才是我的家” 纳尔图肩膀一耸一耸的,大声抽泣。 “我回来了,这次真的再也不会走了”看着周围熟悉的一景一物,知道这里才是她的家。“再也不会离开你和禧恩了” 想到自己所看到的画面,毓龄可以非常肯定,老天爷选择了自己,选择了让她留下来。 “真的吗?”他颤声地问。 毓龄轻哄着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又哭又笑“是真的因为我刚刚经历了自己的死亡应该说两、三百年后的那个我然后又在这里重新活了过来不过那个又好像应该不是我”她也被搞胡涂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两人还是不禁相拥而泣,感谢上天怜悯,没有让他们分开。 过了片刻,纳尔图的情绪渐渐恢复,有些困窘地用袖口抹去脸上的泪痕,吸了吸气。“要不要喝水?还是想吃点东西?” 她摇了摇头,心里有不少疑问等待得到答案。 “咱们不是在怡亲王府吗?我怎么回到家里来了?”毓龄对于之后发生的事,一点印象也没有。 纳尔图先扶她坐起,又倒了杯温水过来。 “最后到底怎么样了?”毓龄润过了喉之后又问。 他坐回炕床边“在我发现你昏过去之前,仪式也差不多结束了,萨满得到天神的指示,说你我早有夫妻缘分,只因为你和怡亲王的女儿投错胎,才趁着她从马背上摔下来,而你又正好发生意外,所以将你们的魂魄调换回来。” 毓龄直到此刻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一趟穿越之旅了“对他们也是这么说”她想起阴间鬼差说的话,原来是真的。 “我和你原本就该是夫妻”纳尔图满心感激,让她能回到自己的身边。 “你才是我的嫡福晋,我的原配。” 两人的手紧握着,因这段相隔两、三百年后的姻缘而动容。 “那怡亲王呢?”毓龄可以想象他的心情。 “岳父根本无法接受”他叹了口气“听完天神说的话后,完全承受不了那个打击,人就倒下了。” 毓龄一脸怔愣,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岳父昏倒之后,我就赶紧把你带回府里,还好御医说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只不过为什么会突然晕过去呢?”纳尔图只要想到这几个时辰所经历的,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 她揉了揉太阳穴。“当时听到鼓声,我整个人就不对劲了,然后就看见自己飞到半空中,接着我回到两、三百年以后生活过的地方,去到曾经待过的地方,见到以前认识的人,虽然有点怀念,不过我知道自己的家并不在那里” 纳尔图没有打断她的话,看着毓龄用一种缅怀的表情诉说着,像是在对自己的过去做一个告别。 “也许是因为还有一些放不下的事,老天爷才会特地让我回去一趟,只为了让我看见曾经交往过的那个男人,为他所犯下的错付出代价,还有亲眼看见琳宁格格被阴间的鬼差带走了。” 毓龄一直想要得到答案,如今知道了,终于可以完全放开以前生活的世界,全心全意地对待这个需要自己也想要安身停留的朝代,也是自己原本应该投胎的地方。 看着毓龄露出释怀的表情,真的放下了,没有一丝留恋,纳尔图的心顿时安了,不再有恐惧。 “只不过我现在应该叫做什么,是琳宁,还是苏毓龄?”她真的很难不生气。 “居然让我和她投错胎,以为调换过来就没事了吗?” “名字只是一种称呼,重要的是你,是我爱的那一个女人就够了。”纳尔图神情地说。 听纳尔图这么说,毓龄很快地释怀了“这么说也没错,我也已经把自己当作是她了。” 经过了这么多的波折,与其再去追究过往,还不如更加珍惜彼此。 昨夜睡了一个好觉,毓龄觉得精神都恢复了。 虽然她知道自己原本就应该投胎当怡亲王的女儿,才是真正的琳宁格格,不过她还是喜欢原来的名字,因为是这个名字让她学会心存厌恶,如果没有“苏毓龄”那二十二年的人生,就不会有现在的她,所以意义重大。 纳尔图让婢女把早膳端进房里,然后扶她在凳子上坐下。“要是累的话,就再多躺一会儿。” “我不觉得累”她抚着还看不出有孕在身的小肮。“总觉得这个孩子很乖,也很听话,以前别人说害喜会想吐,或是整天躺在床上都不想动,可是我并没有这些反应。” 他微微一笑。“那就好,我不希望这个孩子太折腾你了。” “说不定会是女儿。”以当妈妈的直觉,毓龄认为应该没错。 闻言,纳尔图很开朗地回道:“只要是你生的,儿子女儿都好。” 毓龄忍不住娇嗔道:“你现在开始会说甜言蜜语了。” “这是真心话。”他纠正地说。 她胃口大开地喝着白粥,再配几道清淡小菜,不时地偷觑身旁的男人,确定纳尔图今早的心情不错,应该不会反对。 “怎么?不合口味吗?”纳尔图知晓她喜欢做菜,一定很想亲自下厨“你现在有喜了,还是别进厨房,免得不小心滑倒,或是被菜刀切到,还有锅子又重,万一动了胎气可不好,若是味道不喜欢,可以跟厨子说。” “不是,我是在想”毓龄有些欲言又止。“怡亲王的病严不严重?”她是担心纳尔图不让她再去探病,所以找机会开口。 纳尔图挟菜的动作顿了一下。“目前还不是很清楚。”他正打算待会儿去一趟怡亲王府。 “可以跟你商量一下吗?”她用甜滋滋的笑容撤去纳尔图的防备。 他果然不疑有诈。“有什么事尽管说,我都答应你。” “我要去怡亲王府探病。”毓龄这才道出她的目的。 闻言,纳尔图脸色马上变了。“我不答应!” “他是我阿玛。”她打从心底说。 “他不是!”虽然这么说太过无情,那也是因为他担心怡亲王会把失去原本那个女儿的怒气和恨意加诸在她身上。 毓龄一瞬也不瞬地望进他的眼底“纳尔图,在知道我才应该是他的女儿之后,他就是我的阿玛了。” “他不会高兴见到你的。”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认为怡亲王会在短时间内接受事实。 她苦笑一下。“我知道,但是我还是要去。” 纳尔图还想劝她,可是毓龄的眼神和表情很坚决,没有丝毫放弃。 “纳尔图,带我去好不好?”毓龄想要负起一个女儿的责任。 他想板起脸孔拒绝这个让自己为难的请求,可是瞪了半天,最后妥协的是自己,纳尔图觉得他这个夫婿当得愈来愈没有威严了。 “好,我带你去。”纳尔图心想自己不就是爱上她这份善良和贴心,硬是要阻止的话,她说不定会趁他不在偷偷跑去,那更让人不放心。“快点吃吧,多吃一点才有力气出门。” 见纳尔图总算同意了,毓龄顿时笑逐颜开,马上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还连吃了两碗。 于是,就在一个多时辰后,两顶轿子再次停在怡亲王府的大门口。 第十六章 得知妹妹和妹婿上门探病,怡亲王长子便出来招呼。“你来了。”兄妹之间的感情向来很淡薄,也无话可聊。 毓龄还是第一次和“大哥”面对面,下意识地多看了他几眼,想到自己和这个男人原本也应该是亲兄妹,不过现在想这些都没用,还是先做该做的事。“你们聊,我先进去看阿玛。” 待毓龄走进寝房,看着躺在炕床上的怡亲王,就算看到认识的长辈卧病在床,还是会很感伤,何况他原本应该是自己的阿玛,心里也局更着急了。 她不由得挨着床沿坐下,轻声地唤着:“阿玛!阿玛!” 叫了好几声,怡亲王都没有反应。 毓龄犹豫了下,才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他没有发烧,注视着怡亲王紧闭的眼皮,只能在心里向老天爷祈求,希望他快点睁开眼睛。 “王爷从昨天到现在都不曾醒来,御医说这回旧疾复发,加上身子一直没有好好调养,只怕”在房里伺候的奴才用袖口频频抹着泪水。 她偏首询问:“那谁来照顾他?” “当然是由奴才,还有另外两个来照顾王爷,格格不用担心,奴才一定会小心伺候的”奴才怕跟过去一样挨骂,连忙擦干泪水说。 毓龄一脸讶然。“就你们而已?那他的三个儿子我是说三位兄长呢?”难道他们以为把生病的爸爸丢给菲佣照顾,就什么都不必做了,虽然这种比喻有点奇怪,但意思也差不多。 “他们都有来探望王爷,也非常担心。”奴才并不知道她的想法。 原本想说什么,毓龄最后还是决定不问了。 也许这些王公贵族认为这样的方式没什么不对,何况府里有一大堆奴仆可以使唤,根本不必自己来照顾。 可是他们有三兄弟,至少要轮流随侍在侧,让生病的阿玛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的儿子,而不是奴才,这是为人子女最起码要做到的事。 “照理说不应该这样才对”毓龄让奴才拿了张凳子过来,就坐在炕床边看着,口中还喃喃自语。 奴才用眼角偷觑她一眼,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王爷昨日会请萨满来府里作法,就是因为格格从马背上摔下来受了伤,把脑子给撞胡涂了,不过现在发觉,这样的格格可比以前温柔多了。 “什么时候还要喝药?”她突然开口问。 愣了一下,奴才赶紧回答:“还要再过半个时辰。” 毓龄颌了下首说:“嗯,等药煎好了,我来喂他。” 以往王爷若是生病了,格格顶多早晚来房里探望,然后责备照顾的奴才不够尽心尽力,可从来不曾这么细心询问过,还说要亲自侍奉汤药,奴才忍不住要想,这样的格格根本不需要消灾解厄啊过了好一会儿,纳尔图在偏厅跟大舅子谈过岳父的病情,表达了慰问之意,这才来到寝房。 他走到毓龄身后,将手掌轻轻搁在她的肩头上。“御医说岳父这回的病只怕要拖上一段时日,听说昨晚连皇上也来看过了。” “治不好吗?”毓龄仰起头,忧心忡忡地问。 纳尔图沉吟一下。“岳父这几年来为皇上办事,那些事务可谓繁杂,他却是勤勉不怠,以致身心俱疲,最后积劳成疾,御医说眼下除了安心静养,没有药物可以立即治好。” 听了这番话,毓龄又看着炕床上满脸病容的怡亲王,表情有些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咱们今天就先回去吧。”他轻声地说。 毓龄似乎作出了决定,于是从凳子上起来,朝纳尔图笑了笑,这抹美丽的笑容马上让他提高警觉。 “我想再跟你商量一下”她很客气地说道。 “你又想做什么?”他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要这么紧张”毓龄轻拍他的胸口,安抚地说。 纳尔图听她这么说,表情更严肃地说道:“你说说看。” “我想留在这儿照顾他。”她说出自己的打算。 “不行!我不答应!”大声一吼,纳尔图连忙压低嗓音,不想让怡亲王府的奴仆听见他们的争执。“不要忘了自己有孕在身,照顾病人可是件很幸苦的事,万一太累了,有个什么闪失,到时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吗?” 她当然明白纳尔图的顾虑。“就是因为我现在的状况还不错,才敢这么说,我更担心要是现在不做,以后也会后悔纳尔图,我保证要是觉得身体不舒服,一定会马上告诉你,所以请让我留在这里照顾他。” “可是”纳尔图真的很为难。 毓龄拉着他的手。“撇开我跟他原本应该是父女这一点不说好了,他也是禧恩的外公,照顾他是应该的。” “唉”他被这句话给说服了。 “谢谢。”虽然他一脸勉强为难,但毓龄知道他会同意的。 纳尔图轻拥着她的肩,既无奈又心疼地说:“我不需要这两个字,只要你照顾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嗯。”毓龄偎在他胸前说。 “要多替自己着想。”他又叮嘱一遍。 “嗯。”她就是不想将来后悔,才会作出这个决定。 “我会每天过来,要是发现你瘦了,或是没睡好,就马上带你回去。”纳尔图提出警告。 “嗯。”毓龄扬高嘴角。 “好,我答应让你留在这里。”他紧闭下眼皮,艰涩地应允了。 当怡亲王府上上下下听说格格要留在娘家照顾王爷,没有人不感到惊愕,还真以为明天太阳会打西边出来。 尤其是怡亲王的三个儿子,也就是琳宁格格的三位兄长更以为听错了,或是没睡醒、还在做梦,从小被宠坏的妹妹居然有这份孝心?也怀疑她只是做做样子,心想熬不过三天就会原形毕露了。 毓龄不想管其他人心里怎么想,她把所有的心神都放在怡亲王身上,不只亲自侍奉汤药,其余的时间就是拉着怡亲王的手,在他耳边不停地唤着阿玛、阿玛,希望能够唤醒他的神智。 就这样过了近十天,怡亲王终于睁开眼睛了,不过脸上还是没有多大的表情和反应,但是对众人来说,已经算是个好兆头。 见怡亲王不再一直昏睡不醒,毓龄心想不吃东西光喝药也不行,没有营养就不会有体力,幸好他还能喝下一些流质的食物,于是天天炖鸡汤,或熬米粥,再一口一口耐性地喂他喝下,一点都不会嫌烦,看在一旁的奴才眼里,都不禁受到感动了。 三位兄长自然也把这些举动都看在眼底,心里不再存有怀疑,觉得他们这个妹妹终于长大了,也懂事了,看着毓龄的眼神也不再跟过去一样冷淡,还会对她说些关心的话语。 “你现在有喜了,不要累坏了。” “有事就交给奴才,不必亲自动手” “我让你二嫂过来帮忙,你就回房睡一下” 毓龄有些受宠若惊,原本以为他们这三位当兄长的,并没有那么疼爱琳宁格格这个妹妹,所以之前受伤才不曾亲自到端郡主府探望。 现在突然之间得到三位兄长的关怀,对她来说,这是她头一次体会到被亲人呵护的滋味,原来这就是有哥哥的感觉。 她有哥哥了。 一下子拥有这么多的家人,毓龄觉得再幸苦都没有关系,就因为是家人,自然愿意为他们做任何事。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又过了半个多月。 从怡亲王的表情来看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偶尔睁开眼睛看着前方,却什么话都不会说,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他也是最听话的病人,不管喂他吃什么喝什么,都不会拒绝。 “阿玛,药很苦是不是?天天照三餐和中药,谁都会受不了”见怡亲王似乎皱了下眉头,才把口里的汤药吞下去,毓龄连忙问道:“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仙楂饼” 毓龄将一小片酸酸甜甜的仙楂饼放进怡亲王的口中,让他含着。“我第一次喝中药,中药行的老板就给我这个,还好有它,要不然宁可去看西医阿玛,有没有好一点?是不是没那么苦了” 听她这么问,怡亲王依然没有反应,脸上也没有太明显的表情,可是他的脑子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也知道这段日子是谁在身边照顾自己,偏偏身体就是动不了,连想对毓龄大吼的力气也没有。 “才刚喝过药,还是先坐一下,不要马上躺着”毓龄也不以为意,继续自言自语。 “我知道在您的心目中,她才是您真正的女儿,您疼了十九年的女儿,而我只不过是个陌生人不过这样也没关系,您要快点把身子养好,才有体力把我赶出去您气我恨我都可以,不过我还是会等您好起来才会走” 你给本王滚出去! “我帮您按摩脚不然太久没有动,血液循环会不好”她帮怡亲王捏着脚底板,刚开始不敢太大力。 “我没照顾过病人,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阿玛,这样捏会不会痛?” 怡亲王不想回应她。 “您不说,我就当作不会痛了”毓龄依旧轮流按捏着他的双脚,过来片刻,突然轻笑一声。“您大概不知道我一出生就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就算想要孝顺他们,也没有那个机会以前看到别人有机会照顾生病的父母,其实心里真的有一定羡慕” 哼!别想用这种话来打动本王。 毓龄由衷地说:“所以我还是想要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能够体会照顾父母的心情,我是真的希望您能快点好起来” 你以为本王会相信? 不过毓龄当然听不见他的心声,还是每天重复同样的事,喂怡亲王喝药喝粥,还有按摩双脚,然后跟他说话。 “虽然您不想当我是自己的女儿,不过我还是会叫您阿玛,不想听的话就多吃点东西,才有体力对我吼” 等本王好起来,一定把你赶出去! “阿玛今天想吃什么?”毓龄拧了条面巾过来帮他擦脸。”老是喝粥也会腻,不然我来炖一锅排骨汤好了,御医说可以加入一些人蓼,对身体有好处” 本王才不要喝! 不想被这个女人所做的一切给打动,怡亲王尽管无法动弹,不过耳朵听得一清二楚,他的心也拼死地抗拒,因为他比谁都还要清楚,如果是他的琳宁,根本不可能为他这个阿玛做到这个地步,不可能这样悉心地照料自己。 这些他都知道。 怡亲王不想心软,不想原谅这个占去女儿身体的女人,就算天神说这女人才应该是自己的女儿,可是在感情上他根本无法接受,然而如今这样天天朝夕相处,他却已经不能再保持无动于衷了。 就这样,半个月又过去了。 这天下午,纳尔图又带着哭红眼的儿子来到怡亲王府。 这一个多月来,身边少了额娘的陪伴,禧恩总算可怜兮兮地瘪着小嘴,眼里噙着泪水望着他这个阿玛,他只好每次都带着儿子来这儿,他们父子俩真的很想念毓龄,希望她快点回到他们身边。 “额娘”禧恩总算破涕为笑。 终章 毓龄亲了亲粉粉嫩嫩的脸颊。“额娘好想你禧恩这几天有没有听赵嬷嬷的话?有没有乖乖?” “禧恩乖,听嬷嬷的话。”他大声地回道。 “禧恩好棒,好会说话。”听到禧恩可以说出整句话,毓龄不禁又亲了亲他,眼角都湿了。 “他知道要来这里看你,一早就乖乖地吃饭。”纳尔图笑睇着在毓龄怀中撒娇的儿子。“也不用赵嬷嬷来喂,已经可以自己吃了。” “禧恩真的好厉害。”她又亲了一下。 禧恩害羞得把小小脸蛋埋在额娘的胸脯上,紧抱着不放。 “禧恩来给外公亲亲”毓龄把孩子抱到炕床上。“只要禧恩亲亲,外公的病就会快点好起来。” 虽然怡亲王不像他的女儿那样疏远厌恶这个外孙,只是相处的机会并不多,毓龄希望还来得及让祖孙俩多认识一下彼此。 照着额娘的意思,小小的脑袋俯了过去,在怡亲王在脸颊旁用力啵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着额娘赞许的笑脸,自己也跟着笑了。 “禧恩好乖,额娘抱抱。” “好,额娘抱抱” 从面上传来的热度,让闭着眼皮的怡亲王心头一窒,虽然身子动不了,但是他听得到身边的对话,听得到外孙叫那个女人额娘,稚嫩的嗓音充满依赖和感情,比亲生母子还要亲。 怡亲王也知晓自己女儿的缺点,知晓她有多任性,有多冷落自己的亲生骨肉,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去纠正她、去改变她,这个女人骂得没错,他这个阿玛没有尽到管教的责任,一味的纵容和偏袒是在害她,而不是爱她。 但是一切都太迟了。 又过了半个月—— 怡亲王这回卧病在床足足两个月,比之前几次还要久,意识始终无法完全清醒,连话都不曾开口说过,御医来把过脉之后也只是摇头,不敢把话说得太白,但似乎真的不太乐观。 这天早上,两名奴才照例帮主子擦拭过身子,换上干净的衣物之后,在他的背部用折好的被子撑住,让主子能靠坐着,这样也好方便喂食。 待奴才收拾好东西退出寝房外,毓龄才端着刚煎好的汤药进屋,并没有注意到病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毓龄一面在炕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一面把汤药吹凉。“阿玛,该喝药了。” 以往脸上总是没什么反应的怡亲王,今天不只眼神多了些灵活,气色也红润不少,仿佛回光返照似的。 他的目光先是停留在毓龄的脸上,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厌烦之色,接着往下移动,来到微微隆起的腹部,想到她怀了身孕,还是每天在照顾自己,怡亲王再固执冷硬的心也不禁软了。 “你”怡亲王试了几次才发出声音,却不知道该叫她什么。 如果没有投错胎,她才是自己的女儿不是吗? 正在把汤药吹凉的毓龄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注意到怡亲王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正在看着她。 “您清醒了?”她心头一热,欣喜地问道。 “嗯”怡亲王看着她倏地红了眼眶,是真心在为自己高兴。 “太好了,阿玛不过您要是想赶我出去的话再等一下,我先去叫大哥他们过来”毓龄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三位兄长。 他费力地提高嗓门命令道:“给本王坐下!” 毓龄只好乖乖地走了回来,坐在凳子上,两手交迭在腹部前方,等着挨训。 “我坐下了,您骂吧。” 看着眼前不是原本自己的女儿,但实际上应该又是他的女儿的女人,怡亲王不再那么陌生,毕竟这两个月来,他们天天相处,虽然身子动不了,可是脑子却清醒得很,知晓她的一举一动,又是怎么尽心尽力在照顾自己。 怡亲王想到他那三个儿子,都没有她来得孝顺,就连自己宠大的宝贝女儿也比不上,这点他不得不承认。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问了。 “琳宁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是不是?”其实早就知道答案,不过怡亲王还是想要确认。 毓龄一怔,担心说实话会让他的病情加重。 “不要欺骗本王。”似乎看出她的犹豫,怡亲王正色地说。 她轻轻颔首。“是,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闻言,怡亲王没有太激烈的反应,合上眼皮,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谢谢你这段日子多做的一切” 没想到会听到他说这一声“谢谢”毓龄知道已经得到怡亲王的谅解,眼眶倏地热了。“虽然咱们没有当过一天父女,但是我真的很高兴能为您做这些事谢谢您让我有机会孝顺您” 她庆幸自己留下来,做了该做的事,不再有遗憾。 “再叫我一声阿玛”怡亲王嗓音透着深沉的倦意。 他再怎么否认、再怎么抗拒,也无法抹煞事实,这个孩子原本应该是他的女儿,能有这样孝顺乖巧的女儿,于愿足矣。 “阿玛。”她呜咽地唤道。 他满足地吁了口长气,虚弱地说:“我累了” “那先把药”话才说到一半,就见怡亲王神情平静,似乎真的睡着了,毓龄只好让他的身躯躺平,想说等他醒来之后再喝。 可是这一睡,怡亲王再也没有醒过来。 当晚,怡亲王便在熟睡当中逝世了。 当毓龄用出嫁的女儿这个身份为他送行,心中盛着满满的祝福,只希望她的阿玛一路好走。 尾声 三个月后—— 早晚渐有凉意。 毓龄用手心轻抚着像是吹了气似的圆滚肚子,在廊上散步。“现在已经七个多月,差不多再等两个月应该就要生了吧” 愈接近临盆的日子,她就愈坐立不安。 虽然不想往不好的地方去想,不过毓龄忍不住还是会害怕,毕竟所谓的稳婆只是靠经验,要是真的出了事,也帮不上忙。 “福晋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再走?要是一个不小心没走稳该怎么办?”紧跟在旁的婢女忍不住又开口劝道。“小心啊小、心” “好、好,我休息一下就是了。”毓龄心想目己已经够神经兮兮了,身边的人却比她还要紧张。 婢女搀着她的手肘,慢慢地走回寝房。 “奴婢去端几样点心过来,福晋就坐在这儿不要乱动,不可以一个人出去,不能乱跑”婢妹女慎重其事地叮咛。 “好、好,我保证坐在这里等你,不会乱跑的。”毓龄一脸啼笑皆非。 得到她的允诺,婢女才安心地走了。 要不是是毓龄坚持不要太多人守在身边,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纳尔图只怕会派十个婢女守着她,不过也差不多了,只要在府邸里走动,就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随时有奴仆或侍卫过来关心提醒她要小心。 “怎么了?”纳尔图才跨进房门就看到妻子支着下巴在叹气。 她嗔笑一声。“没事,只是觉得太幸福了。” “太幸福也会想叹气?”他失笑地问。 “当然会了。”毓龄脸上的笑意加深,只要想到身边每个人都很关心自己,又多了好几个家人,连作梦都在笑。“就是因为觉得自己幸福得快要死掉了,才会想要叹气。” 纳尔图坐到她身边。“幸福就好,不要提那个不吉利的字眼。” “那只是一种口语”见他表情正经,真的很忌讳,毓龄只好顺着他了。 “好啦,以后不说就是了。” “婢女呢?”纳尔图有些不悦地问。 她横睨他一眼。“去拿点心了,我一个人在房里会出什么事,你们这样穷紧张,会让我压力更大。” “好,我不紧张,一点都不紧张。”他也觉得自己太杞人忧天了。 毓龄抿着嘴角,又提醒他一次。“不要忘了你答应过,生孩子的时候要陪在我身边的,可不要太紧张了。” 纳尔图清了清喉咙,故作镇定地说:“咳,我知道。” “我全靠你了。”一见他脸色有些泛白,毓龄努力憋住笑声。 “好。”他重重地颔首答应。 “纳尔图”她想到什么,敛起了笑容。 “什么事?”纳尔图握住她伸来的小手。 “万一在生孩子的时候不太顺利,你就跟稳婆说,要先保住孩子,不要顾虑我——”毓龄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怒斥打断。 “不许胡说!”纳尔图脸色更白了。 毓龄直视着他说:“就算是在两、三百年后,女人生孩子也不是每一个都很顺利,还是会有意外,我只是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他沉下脸说。 她知道纳尔图不爱听,但还是希望以孩子为优先。“我当热也不想发生不好的事,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就好。” 纳尔图将她连同腹中的孩子抱在自己大腿上“不会有事的在咱们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上天不会拆散咱们的。” “嗯。”毓龄点了点头。 没错!他们这么努力才能在一起,才有今天,所以更要相信再也没有任何事可以将两人分开。 一定会没事的。 在这样的期待下,两个月顺利地过去了。 连着几天下来,毓龄发现肚子往下沉了些,她有种直觉,应该快要生了,果真过没几天,她开始阵痛了,当阵痛愈来愈密集、愈来愈痛,她才知道生孩子真的会痛到让人想要大叫,电视上演的一点都不夸张。 “好痛”她用尽全力抓着纳尔图的手叫道。 “我在这里”纳尔图跪在炕床边安抚她。 “郡王爷快出去,男人不能进产房。”稳婆不停地挥着手赶人。 他看着痛到哭出来的妻子,担心忧急地说:“我要留在这里陪她” “纳尔图”毓龄痛到不停地流泪。 “别怕,我在这里”纳尔图握住她的手,满头大汗地安抚着。“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稳婆实在没办法把人赶出去,只好先忙自己的事。“福晋再用力一点好再用力” “啊”她真的已经使出全力了。 突然,听到砰地一声—— “郡王爷昏倒了!”婢女发出惊呼。“我就说男人不要呆在产房,去去去,快点把他拖出去”稳婆没好气地吆喝着,这些男人什么都不懂,就只会逞英雄。 在产房内帮忙的嬷嬷和婢女们,只得连拖带拉的将纳尔图交给外头的奴才,原本痛到不行的毓龄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大笑出来。 而这一笑,因为太用力了,孩子就这么顺利产下,井没有让她痛太久。 毓龄感觉到身体变得轻松许多,随即听到婴儿的哭声,稳婆说是个女娃儿,知道孩子平安地生下来了,这才安心地睡着。 两个时辰后—— 纳尔图抱着刚出生的女儿,看她安安稳稳地躺在自己的臂弯中,不禁眼眶泛红,再度当阿玛的心情,依然让他非常感动。 “让我看看孩子。”毓龄睁开眼睛,看到坐在床沿的父女,于是费力地坐起身来。 “你醒了”他伸出一只手臂搀扶。“慢慢来” 毓龄接过睡得正香的女儿,似乎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瞅了纳尔图一眼,然后笑得双肩震动。 “咳、咳。”纳尔图也忆起昏倒的事。有些面红耳赤。“下次你生孩子,我一定不会再晕过去了。” 她一脸笑不可抑。“还是算了。你有这个心就好。” “再给我一次机会,下次绝对不会再昏倒了。”事关男人的尊严和面子,他还是要争取到底。 “好吧。”毓龄忍着笑说。 纳尔图被笑得有些困窘,连忙转移话题。“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等一下再吃”看着女儿皱巴巴的小脸蛋,毓龄还看不出比较像谁,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和脸颊,不禁感到叹生命的神奇,自己居然当妈妈了。“要把他取什么名字?” “就叫托罗吧。”他用食指轻抚着女儿嫩嫩的面颊。 “什么?”她有些讶然。 “我说就叫托罗,怎么了?名字不好吗?”纳尔图困惑地问。 毓龄扬起唇角,有些感伤、有些怀念地说:“刚才睡着的时候,我梦到阿玛就站在床边,他手上抱着咱们的女儿,然后跟我说托罗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要好好照顾她,现在你又为她取了这个名字,真的好巧。” “我想是岳父知道女儿生孩子了,所以特地回来探望。”他不管梦境是不是真的,只要能让妻子开心就好。 她眼里泛着泪光,能梦到阿玛回来着自己,就是最大的安慰。 如果有下辈子,希望能再做父女。 四年后—— 皇帝驾崩,其四子继位。 谁会当上皇帝,毓龄早就知道,不过她一点都不关心,历史是老天爷在决定,他们只要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这天下午,毓龄在厨房里挥汗如雨,动作熟练地把马铃薯——在这里叫做洋山芋,将它切成条状,丢进油锅里炸到金黄色,然后捞起来滤油,再摆进盘子。 “好了、好了!”她端着大盘子,跨进小厅。 就在小厅内,纳尔图臂弯中抱着出生不到五个月的小儿子,对着正在逗弟弟玩的儿子和女儿说:“你们想吃的薯条已经来了” “托罗,快来坐着”七岁的禧恩已经有小大人模样,牵着妹妹的小手,走到桌案旁,等她坐好,才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毓龄将盘子搁在案上,然后拿了一只小碟子,倒了些自制的西红柿酱,这可是试了好几次才做成功的。 “好了,你们慢慢吃”这是她经常做给孩子们吃的零食——薯条。 托罗拿起一根薯条,沾了些西红柿酱,然后举得高高地说:“先给哥哥吃。” “谢谢。”禧恩张开小嘴,啊的一声咬住薯条。 “哥哥,好不好吃?”她笑得眼儿都弯了。 “好吃。”禧恩摸了摸妹妹的头。 “阿玛也要吃。”纳尔图也把头凑了过来,张大嘴巴。 托罗又拿了根沾了西红柿酱的薯条,放进阿玛的嘴里,甜甜地问道:“阿玛,好不好吃?” “是托罗拿给阿玛吃的,当然好吃。”他宠溺地说。 听阿玛这么说,托罗笑得小脸红通通的。 “我最喜欢吃额娘做的薯条,别的地方都吃不到。”禧恩一脸骄傲地对着最喜爱的额娘说。 扮哥这么说,托罗也赶紧附和。“对啊,别的地方都吃不到。” 毓龄噗哧一笑。“那是当然,因为只有额娘想得出来。”她曾经来自两、三百后的世界,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只有他们夫妻俩知道就好了。 这么一说,身旁的夫婿低笑几声,让她不由得瞠瞪一眼。 “你在笑什么?”毓龄伸手接过睡的正香的小儿子,就跟怀女儿的时候一样听话,也没有让她痛太久,或许是老天爷在弥补她因为投错胎所吃过的苦头。 纳尔图轻拥着她的肩头,看着正在享受薯条大餐的一对儿女。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想了好久,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心中的感触。 “自己太幸福了。” 最后只能把它归结在这句话当中。 幸福两字说来简单,却是需要经过一番努力才能得到。 “你能这么觉得就好。”听了,毓龄的目光泛柔地说。 能让所爱的人感到幸福,这也是让她感到幸福的事。 只要幸福,一切就已足够了。 后记 这是第一次尝试写清穿文。 看完这两本,也许会觉得有些意外,因为里头的主角和配角几乎都是架空人物,跟大家所熟悉的清穿文不一样。 当我决定下笔之前,最先要考虑的就是只有上下两集,那么架构就不能太大,否则一定会压缩到男女主角的情感表现所需要的篇幅,而且只要写到历史人物,就不能太偏离那个角色的性格,加上一定会提到当时发生的事件,不免担心牵一发会动全身,最后就决定了这样的写法。 因为我想要写的是女主角在灵魂交换之后,面对一个不熟悉的朝代,面对自己完全变了一个样子,以及和男主角之间在面对人生、感情时,他们之间会激出什么样的爱情火花,在这个故事里,清朝只是个背景,历史也不是我要表达的,所以还是请单纯地用言情小说的心情来欣赏。 当我写到女主角在清醒之后,以为自己是在阴间,还用了蛮多篇幅来描述女主角的迷惘和困惑,那也是因为个人并不喜欢写女主角马上冒出一句“啊!电影和小说中的情节居然发生在我身上”、“我居然穿越到清朝了”这样的句子。 如果真的发生意外,睁开眼看到和自己生活过的世界完全不同的地方,难道就不会以为是死了,然后到了阴间,而是先想到穿越?我想应该不可能,总要经过一段摸索和迷惑,然后渐渐地认清现实,自己觉得这一段过程满有意思的,在写的时候也很过瘾。 其实这套元配相当着重在心理转折上,不论是男女主角,还是配角,有很多的心理戏,特别是女主角,因为她的改变也是最大,像是在过关斩将,每经过一关,她都有要面对的事,不只是要面对的人,还有要面对自己的心,尤其写到下集崩溃那一段,连我自己都觉得整个情绪都爆发了,把写这两本稿子的压力全发泄出来,写上下集真得很辛苦。 另外,就是关于“福晋”这个称谓,亲王和郡王的嫡妻称为“嫡福晋”贝勒、贝子、公的嫡妻则称“正室”或“嫡夫人”镇国将军以下泛称“嫡妻”为了符合自己的剧情需要,贝勒和贝子的嫡妻都用“福晋”来称呼,造成大家的混淆,往后会更加谨慎,也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包容。 最后只想说一句,元配是属于我的清穿文,希望大家会喜欢。 番外篇─「进」──梅贝儿 今天是毓龄第一次进宫。 来到这个朝代,已经是第八年了,她也已经是三个孩子的额娘,日子可以说过得平淡幸福。 这回遇上皇太后的寿辰,所有的王公大臣都要进宫祝寿,毓龄想到之前都正好碰上孩子生病,所以没有去成,今年她可不能再错过了。 毓龄难得盛妆打扮,只见她头戴吉服冠,身穿吉服褂,多了成熟的韵味,只是这身郡王福晋的正式服饰过于隆重,真的让她有些不太自在,不过还是难掩兴奋之情,想起数年前曾经在大街上见过皇帝本人,只是当时的他还是阿哥,待会儿可以见到这位在清朝历史上有名的风流皇帝,可是相当难得的机会。 “紧张吗?”同样一身吉服褂的纳尔图看来更是威风英挺。 “都这么多年了,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吓得倒我,更何况有你在我身边,所以不会紧张。”毓龄笑得自信满满。 “那就好。”纳尔图眼角含笑。 说着,两人的手掌紧握着彼此。 他们携手走过了波折不断地第一年,终于在第二年渐入佳境,直到此刻,两人都坚信日子会继续这样走下去。 不过当毓龄真正踏进目的地,亲眼目睹这座气派雄伟的紫禁城之后,还是被它给震慑住了,只能目瞪口呆地跟着纳尔图,连做过什么、跟谁打过招呼都不记得,毕竟眼前的这一切可不是戏里头的场景,这样的磅礡气势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感受到。 来到慈宁宫的正殿,当皇太后现身,雅乐奏响,皇帝率领王公大臣们向皇太后行三跪九拜礼,接着是皇后率领嫔妃、福晋,以及二品以上命妇行三跪九拜礼,所有的人都屏住气息,毓龄也不例外。 毓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算脸颊有点痒,也不敢乱抓,只是站在一干女眷中,好奇地打量四周,虽然已经把这里当作家,也融入了这里的生活,不过偶尔也会用局外人的眼光来看待身边的人事物。 “原来她们就是皇帝的女人”以前她总认为应该要长得美若天仙,才会被选上,现在一看,高矮胖瘦都有,跟原本想象的不一样 最后,毓龄的目光锁定穿着龙袍的皇帝本人。 她在脑中回想着有关这位清朝皇帝的知识,真的有股冲动,想跟对方说些什么,可是她也明白有些事早已注定,老天爷让她回到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身体,不是为了让她来改变历史的。 这么一想,毓龄只能把心底的冲动化为叹息。 接下来,按照往例,慈宁宫举行大型筵席,热闹一番,不只皇太后眉开眼笑,皇上也是笑不拢嘴,最后就在这样喜庆的气氛中结束了。 待夫妻俩回到端郡王府,纳尔图从她的沉默中发现一丝异状。 “怎么了?”换好衣服他才开口问。 “也没什么,只是刚刚见到皇上就在眼前,很想冲上去跟他说不要那么爱花钱,我不记得是皇上几年时开始南巡,又去了几次,最后把朝廷的银子都花光了,所以两、三百年以后的人都说他是败家子”毓龄声音有些沮丧。“不过我还是忍住了,因为对皇上说这种话可是大不敬。” “没错。”纳尔图连连地颔首。 “我现在反而庆幸当年念书的时候,历史成绩一直都不好,加上当时也没想到会有回到清朝的这一天,不然知道得愈多,就愈痛苦,因为看到不对的事,就会想去修正过来,可是这么一来,不就天下大乱了。”她觉得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幸福。 他伸臂拥住妻子的肩。“其实我也庆幸你知道得不多,否则也难保不会想要劝谏皇上,皇上若是能接纳便罢,若是听不进去” 话虽没有说完,但是夫妻俩都清楚往后不会有平静的日子可以过了。 毓龄偎在夫婿胸前。“所以这样就好。” “是啊。”纳尔图附和着。 只因为幸福得来不易,就让他们自私一点吧。 作者的话── 因为所有的感情全都放在元配上下那两册了,所以大家如果觉得这则番外篇看得不过瘾,又还没看过正篇的话,请不要错过我的第一本清穿文──元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