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痕 下》 第三十四章忧虑 奚成昊坐在位置上久久没有说话,妈妈离去时颤抖脆弱的背影让他毫无还击成功的快感,他看见的不再是用伤害他自尊与骄傲的方式强横压制他的长辈,而是他的母亲他还记得小时候妈妈叫他起床时在他颊边重重亲他的那种疼爱与珍视。长大以后,虽然这种温情时刻越来越少,但他每次取得成绩的时候,妈妈眼中的骄傲和鼓励,曾经那么让他暗暗雀跃不已。 简思没有打扰他的沉思,他的表情让她产生了一丝危机感,奚太太说的对,当他对父母的怨怪逐渐消失,她的份量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晚上你想吃什么?”奚成昊扬了下眉,看了眼身边同样沉默良久的简思,他不该在她面前表现出犹豫。果然,他在她的眼中又看见了些许忧虑。他知道,虽然她对他父母满腔怨恨,虽然她决心报复,但她还是个性格脆弱的人,他不确定她现在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情,但他非常清楚她已经下意识把他当成唯一的盟友,当他表现出一丝动摇,她就会害怕,怕自己一无所有。他有点儿心疼,搂住她的肩膀,的确是他害的她成为一无所有的人。 她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回家吃吧。”她知道他的意兴阑珊,就连询问都带了些勉强。 他心不在焉的点头,今天他吃什么都没胃口。 简思熟练地把贝类在锅里焯熟,稍加调味,鲜汤的香味就飘散出来,她捞出贝类,凉了一会儿便剔除外壳,把贝肉再放回锅里下面条耐心地翻煮,她对食物的态度非常认真,这是生活给她上了又一门严厉的课程,她没有余钱浪费,每次买回有营养的食物都要把它利用到极致,连壳子菜叶都要妥为加工,所谓生活智慧,何尝不是硬逼出来的技巧。 奚成昊坐在餐厅的椅子上默默看着她在厨房里有条不紊的忙碌,原本心思烦乱,看着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又安稳又辛酸。每次她表现出在艰难生活里养成的一些习惯,他就会心疼。 面条差不多熟了,简思用勺子舀出一勺汤来最后试下味,她怕烫,小心翼翼的瞪大眼,嫩红的小嘴在勺子上慢慢地一抿,样子很乖巧又有些调皮,奚成昊的心咚地快跳了一拍。他走过去从背后搂住她的腰,这样的姿势让她显得更加娇小,身高还不到他的胸口,他心生怜惜,似乎从分别后她就一直没有长高 她还是不习惯他这样毫无时间毫无空间意识的亲密,局促地在他怀里动了动,他的低笑震动了胸膛,更让她意识到身体紧密地相贴。“我也想尝。”他说,有点儿孩子气。 有事做总比心慌意乱地被他这么抱着好,她也舀了一勺汤给他,总是伺候生病的妈妈让她有很多习惯动作,比如会先吹一下,当她举高手臂喂进他嘴巴才恍然想到她竟然做了这么亲密的动作。虽然她和他已经无数次肢体交缠,从来都是被动接受,突然这么亲昵的为他吹凉汤,让她瞬间红了面庞。 “很好喝。”他顺势低头,吻了吻她的颈窝。 “那就吃饭吧。”她佯作关火,挣开了他的怀抱,她已经习惯用身体取悦他,却对这样亲密的小举动十分抗拒,因为这样让她感觉十分危险。她可以把欢爱当成单纯肉欲,但这样的小温柔,却让他接近了她心里最无防备的一处,那里——是绝对不能让他占领的。 奚成昊点头嗯了一声,回身帮她拿碗,简思有些意外地眯了下眼,她以为他会如平时一般纠缠求欢,他在这方面欲念很强,而且作风豪放。她握汤勺的手不自觉捏紧,被把手硌得有些疼,看来他妈妈的眼泪对他的作用比她想象的厉害。 收拾完碗盘,已经六点多钟,昏黄的阳光让整栋房子显得有些幽暗浑沌。简思洗了个澡,这才发觉这一天下来她竟是如此疲惫,她躺在床上回想起奚成昊看着赵泽离去时脸上的表情,竟然浑身起了寒意。 奚成昊在书房看文件,虽然他不必去公司上班,也总是有忙不完的工作,电话、电子邮件不休不歇这让她感到安心,至少奚太太预言的悲惨生活不会降临,她甚至感到一丝得意。 她看了会儿电视,他并没像往常那样早早的就别有用意地挤上床来过了九点,他仍然没有回卧室,她突然觉得所有的电视节目都令她烦闷,干脆关了。床头的灯造型异常精美,光线也朦胧柔和,她屈起双腿,把下巴撑在膝盖上,愣愣盯着灯罩上的装饰。她是在等他他的情绪低落让她感觉到一丝被背叛的忧郁。 奚成昊洗完澡,又在电脑前忙了一会儿,头发干了才回房睡觉,看见她抱着膝发呆心有些莫名酸楚,橘黄的暗光里,她显得那么孤单纤小,幽幽无神的大眼空洞而悲伤。 “怎么还不睡?”他走过去,搂她一同躺下“在等我?”他故意笑着问,知道那不太可能,她现在还没依恋他到这种程度,果然她没有回答。他在心里微微叹息“睡吧。”他伸手去关灯,却非常意外地被她拉住。 她在他怀中仰起头看他,双眸异样水亮清澈,他的心好像一下子沉入那媚惑的两汪春水,只能默然地看着,心被紧紧缠住。 “很难过是不是?”她问,他看到她的眼中浮起同情和了然,心重重一颤,虽然他极力掩饰,她还是看得分明。她扯他胳膊的手收成拳,有些僵硬地放在他的胸口,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俏脸上投下阴影“被父母埋怨的心情我懂的。” 轻轻软软的一句话却好像扎进他心里的一根刺,疼的他身体都轻颤了一下,他紧紧地搂住她,他为母亲的眼泪心生歉意的时候可曾想到五年来她是怎么面对她的母亲?她妈妈对她几乎变态的怨恨,他亲眼看过,她为了他受了太多太多的伤害! “思思”他把她按在胸膛上“我”此时此刻简单的一句对不起他都说不出口,他亏欠她的似乎越来越多! 他没说出来,她却好像了然于心,小脑袋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出乎他的意料,她冰凉凉的纤巧双手慢慢从他怀里抽出来捧住了他的双颊。他震颤了一下,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他直直地看着她,脑子慢慢空白,他的双眼只看见了她,他的世界只剩下她。 她凄然笑了,趴伏在他胸膛上,丝柔的长发披散在他身上,柔媚诱惑。“成昊你后悔了吗?你后悔和我在一起,让你父母伤心了?” “不!”他皱眉,她想到哪儿去了?他有点儿生气她对他轻易的怀疑,惩罚般故意深呼吸震了震身上的她。 她坐起身,双臂撑在他头两侧,俯看着他,眼中满是凄凉和恐惧“成昊,这次”话没说完,眼泪落在他的脸上,热热的几乎要灼伤他的心“这次别再抛下我。” 他的心像被万箭刺穿,双臂一伸死死把她按在身上“决不会了,决不会。”是安抚也是承诺。 她的手带着魔力般轻拂他的肩头,纤秀的腿缠上他的腰胯,他瞬间被点燃了,她当然发觉了他身体的变化,但她的表情依然悲伤,似在问他又似在问自己:“怎么才能让你不再去想,不再去烦?”泪水缓缓从她娇俏至极的脸庞淌下,他的心都被绞碎了“这样可以吗?”她撑起身,跨坐在他身上,羞涩得浑身发颤,但她还是紧紧咬着嘴唇,握住他的灼痛,用她的湿软缓慢地吞入,她还太生涩,疼得脸色苍白。 他浑身颤抖,血液在血管里沸腾灼烧,他看着她的忍耐,看着她的屈意取悦,他知道这对她来说是多么的悲哀和痛苦,她对性事向来保守羞涩,把自己逼成这样,她自己痛苦,他更心疼!他坐起身,骤然深入的欲望让她轻呼了一声,疼得弹了弹身体,眼泪又涌出新的一波。他轻轻把她放在身下,缓解她的不适。 “思思,别再害怕了。我是你的,永远都是。”他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 她点头,闭着眼,泪水却不停地往外涌,他心疼得不行,声音都带了怜惜:“明天我们就去登记好不好?” 她哽咽,点头。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微微一动,主动的吞吐了一下他的欲望,他呻吟了一声,这是他无法抵御的诱惑,他沉迷下去,陷入她邀请他前往的天堂。 第三十五章眼泪 从登记处出来,简思拿着红彤彤的证件忘记放进包里,奚成昊拉着她,一直上了车,她的神情都有些恍惚。 “怎么了?”他侧过脸回头看她,笑了笑“不习惯啊?你现在已经是个已婚妇女了。”他打趣她。 简思看着手中的证件,没有回答。 奚成昊深吸了口气,试探着问:“不高兴?” 简思摇头“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容易我们就结婚了。从到了这里,办好证件才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她以为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心情都会起伏波动,但是没有,就好像在银行排队存款一样,心情平淡而漠然,甚至连一起排队的其他小夫妻所表现出来的甜蜜都没有。奚成昊的父母除了封锁经济,奚太太来和她谈了一次以外,就再也没有采取任何强烈的手段,她想象的打上门来破口大骂、号称要断绝父子关系什么的精彩大戏都没上演,这大大减低了她和奚成昊登记结婚的成就感。当她拿着轻易就得到的结婚证时,突然意识到五年前她饱受侮辱,以失去爸爸为代价,求的就是这么两个轻飘飘的证件? 她抬头看身边微笑着看她的俊美男人,莫名其妙的一阵失落,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占有她又曾抛弃她的男人,真的成为她合法的丈夫了,她丝毫没觉得和他之间有了任何改变,拉近了任何距离,她不相信他的承诺,自然更不相信手上的结婚证。虽然她牢牢紧握,心里却也明白,这不过就是几片纸,刚才她也看到了,离婚和结婚一样,用不了半小时。 “思思。”奚成昊观察着她的脸色“挑个好日子,我们也办一场隆重的婚礼,把亲朋好友都请来”他以为她的沉默是因为结婚的仪式过于简薄,女孩子对婚礼仪式多数极为看重,就这么娶她,他也心疼抱歉。 她摇头“我也没什么亲朋好友了”他难道以为她不明白吗,就算是她期待一场隆重的婚礼,他的亲朋好友能来么?他父母有的是办法让婚宴上不出现一个男方的亲友,他们要举行婚礼——不过就是给他父母一次侮辱他们的绝佳机会。 奚成昊眼神一黯,随即笑了笑“那就去浪漫的地方度超长蜜月,照最好看的婚纱照片,反正我现在有的是时间陪你。” 她笑笑,他就像在哄小孩一样,把能买来的玩具都放在她面前让她选。 找了家高级餐厅,他说婚后第一餐一定要郑重其事,她点头赞同。他拉着她微笑着进入餐厅,她也装作心情很好,餐厅里音乐轻柔,气氛高雅,新婚夫妻对面而坐,品尝着美味佳肴两个人却没有交谈,每当眼神相遇,奚成昊总是安抚地向她笑笑,似乎兴致勃勃,但她却觉得那么压抑。这么顺利的结婚过程,或许都不符合她和他想象中的样子。 她在他没抬起眼的时候细细看他,他眼中的深冥是什么?遗憾还是失望?他大概也和她一样,期待他父母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或者高压打击这样他就能冷笑淡漠的一一应对拆解,让他父母在束手无策之余,深刻明白他们的孩子不再是手中的软面糊。她轻轻佻起嘴角,他吃软不吃硬的个性看来他父母也摸得很透,她叉起盘中的食物放进嘴巴细细品尝,今天不过是个开始,她也不必妄自菲薄,他们是奚成昊的父母,她也终于不再只是一度被他们儿子抛弃的女人。 送她回了家,他却没有下车的意思,他的笑容还是那么令人着迷,他微笑看着她的时候还是让她有瞬间的闪神。“思思,你先回去吧。我出去一趟。”他犹豫了一下,觉得隐瞒自己的去向反而会让她疑虑,尽量坦然地笑着说:“不管怎样,我们结婚的事还是要和我父母说一声的。”要她同去他舍不得,父母的一腔怨愤大多迁怒在她身上,他们对她说出任何一句伤害的话他都无法忍受。虽然上回父亲生气地打了他,这是生平父亲第一次打他,但仅仅是打个电话回去通报结婚的消息,他还是不忍心。爸爸用了多大的力气打他,对他就有多么失望,他明白的。他不希望简思受到伤害,也不指望父母能接受这个儿媳妇,就算父母能接受她,他也舍不得她把间接害死自己父母的人称为爸爸妈妈,他只是希望他能独立地扮演丈夫和儿子两个角色,只要他处理得够好,也不应该太难实现。 简思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奚成昊去了几个小时她搅拌着用小火熬煮的菜粥,中午的大餐太油腻,她想晚上吃的清淡些。门铃响了起来,她有些意外,是奚成昊回来了?他一向没有按门铃的习惯,都是自己用钥匙开门。等她打开门看见奚纪桓,似乎也没怎么吃惊。 “没想到?”奚纪桓冷笑,简思看着他,觉得有些陌生,以前他沉着脸也带了几分顽劣的孩子气,可现在他的笑容里是货真价实的冷峭疏漠。他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恶意笑容进门,用放肆的姿势坐进沙发里。“你老公今天回不来了,他说了和你已经登记的事,我大伯血压直接上来被送进医院。” 简思关上门,没有接口。 奚纪桓胳膊肘撑着扶手,斜着眼瞥她“这就是你想要的?不仅给你生活保障还肯和你结婚,更重要的是能气死他的父母也算报仇了?” 简思眯了下眼不动声色,她还不清楚奚纪桓的来意,不排除他因为恼恨她而成为赵泽的帮手,过来示威或者传话。 “若论苦肉计,我大伯和大伯母用的比你好!”他冷嗤一声“我估计大伯住院期间,大伯母会趁机要你老公回嘉天代为主事。” 简思垂下眼,果然是来示威的。 “你别以为是我大伯伯母心软了,想着木已成舟就回心转意,我知道大伯母在调查成昊的经济情况,连我都听说他自己有公司,你看我大伯母能不知道吗?如果在钱这方面不能把你们逼上绝路,他们自然要换个方式,比如说苦情戏。我大哥——到底算是个孝顺的儿子。等父母和儿子化解的矛盾,你却变成被孤立的那一个。简思,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天黑的很快,不知不觉间他和她都陷入客厅的幽暗里,看不到表情。 她去开了厨房和饭厅的灯,等不到答案的奚纪桓再也耐不住性子,快步走到她身后,扳着她的双肩强迫她转过身来,她太过娇小瘦弱,他又用了太大的力气,她被摇晃的如同没有生命的布偶。 “说啊?!这就是你放弃我所选择的生活吗?我真该高兴,我要瞪大眼看着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落到最悲惨的境地去!哈哈,你以为我大伯母是什么人?你以为奚成昊是什么情种吗?花心是遗传的,我们奚家的男人没有长情的!我大伯在外面就不干净,我伯母一辈子也不知道打发了多少各揣心机的女人,论手段论经验,十个你也不是她的对手!你就等着一败涂地吧!”他想说得讥讽傲然,却因为眼中的愤怒和痛苦显得像是放狠话发脾气的孩子,一点儿都不超逸。 简思没有抬眼看他,泪珠却慢慢晕湿低垂的睫毛,这无声的柔弱是扎痛他心的最锋利武器,果然他手上的劲道减了,她在心里冷笑,虽然他说的像是虚张声势的威胁,她却知道句句是事实。就因为知道对手强悍,她才斗志昂扬。 “一开始”她的声音轻柔哽咽,低低的却一下子压住他的怒气“我是想报复,我太恨了。可是渐渐的,我发现我只是期待能有个人爱我,对我好,我想结婚,这样我在这个世界上就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她流泪的模样让他无法思考,他抱她入怀“笨蛋!” “奚纪桓”她叫他,他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她低喃般从那樱红小嘴中柔柔逸出,竟然无法自控地一颤,她的双臂环上他的腰“别讨厌我,别嘲笑我我很孤单。” 他没说话,心却被种莫名的酸楚狠狠缠住。 “陪我吃晚饭好不好?”她的眼泪对他永远有强大的杀伤力,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想去分辨此是非对错,他只能点头,只能顺从。 他喝着她盛给她的粥,面对面和她坐在饭桌边,此刻他很妒忌奚成昊,又卑微的感觉满足粥很好喝,这滋味他一辈子也忘不掉。 第三十六章温暖 奚成昊凌晨4点多才回家,整栋房子被青白的昏暗微光笼罩着,显得幽冷疏淡。他放轻脚步上楼,身上还带着医院的味道,有点沾染了病菌的感觉,他去客房的浴室简单的冲了个澡,身体轻松起来更觉得疲惫。推开卧室的门,他意外的看见微弱的灯光,以为还是吵醒了她有些抱歉,干脆快步走到床边,躺在她身边想说声对不起。暖而暗的橘黄光线里,她紧闭双眼蹙着眉头,似乎睡得极不安稳——她没醒,灯光她一直在等他?他忍不住用食指的指腹轻轻去拂那排长长的睫毛睡梦中的她,好看的如精工细作的娇美娃娃,无论什么样的她,都让他心旌摇动。他苦笑了笑,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酸得很,他倒更相信男人一辈子只能认真地爱一次的说法,简思就是他认真爱的那个人,他搂过她,让她枕着他的手臂。 她本就睡的不实,一动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他亲了亲那双水雾迷蒙的美丽眼瞳“对不起,吵醒你了。”他只是想把她圈入怀中,还是违背了不打扰她睡眠的初衷。 她的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摆脱了那抹朦胧睡意,但她还是直直地看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是无法言说的哀愁和忧郁,他怦然心动,她的眼睛其实很媚,那种纯净的媚,一下子让他麻到骨子里。他的手臂紧了紧“怎么不关了灯好好睡?”他抬起手摩挲了一下她略显苍白的娇嫩脸颊。 她低头,用额头顶住他的胸膛,也躲闪开了他的手。 “生气了?”他扣住她的下巴,轻柔却不容抗拒地让她仰起脸,她不想这么近看他,只好闭起眼。他在她的唇上吻了吻“我爸他” 她的眉头飞快地一皱,眼睛倏然睁开,那眼中染了水意的幽黑是可以吞噬一切的绝美,出乎他意料,她主动吻住他的唇,他的解释便中断了,原本困在他怀中的胳膊也缠上他的颈项,他觉得胸口一窒,浑身都热起来了。她缠绵了一会儿,离开时眼睛还是闭起的,她的低喃似呻吟又似呓语“我不要听你解释”眼角的泪珠缓缓积聚,在极其幽淡的光芒下还是闪烁着令人心软的星点,他的心软成酥沫“只要回来了就好。”她说。 “思思!”他冲动地搂紧她,说不清是想让她陷入他的身体,还是他想陷入她的。“对不起,对不起”他明知爸爸的病有苦肉计的嫌疑,还是做不到冷漠离去,虽然知道她一个人在家里等他,还是想尽儿子的本分守在父亲的病床边。她没有丝毫的抱怨或诘问,所有的期待只是他回来这更让他心疼和难过。他是她的丈夫,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却还是让她感到孤单和难过! “睡吧,你累了。”她轻声说,小手带了他无法抗拒的魔力,毫不费力就把他推躺在枕头上,她起身,为他拉好被子。 “你干什么去?”见她要下床,他扯住她的手。 “我睡好了。”她向他微微一笑“你睡吧。”她的笑给了他最大的抚慰,他松弛地放开手,也好,这么个小妖精躺在身边,他还怎么有心思睡觉? 睡到下午才浑身舒泰地醒来,奚成昊躺在床上凝神听楼下简思和钟点工轻声说话,正烈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挡住,懒洋洋的光线让房内的时间好像静止了,他喜欢这种感受,她生活在他身边,他的世界里。这是一个男人最需要的安定下来的满足感,他此刻才食髓知味的明白男人为什么要结婚。 手机调成无声,屏幕还是不停的闪亮,他知道爸爸的病无碍,狠一狠心在所难免,仅仅是昨天的一时心软,就让爸妈看到了希望似的,今天不停地叫他去,秘书,朋友全体动员。 简思端着托盘走进卧室的时候,看见奚成昊正冷着脸盯着手机屏幕,见她进来终于双眉一轩,关机了事。 “你昨天没好好吃饭,吃点儿热汤面吧,胃里会舒服些。”她小心翼翼地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他看着碗上袅袅的热气,心也无比温暖。 简思在房顶露台上收衣服,这样贴身的活儿她还是不习惯让钟点工去做,她看见奚成昊的车子回来,便走到围栏边笑着向下看,奚成昊从车上提了好几个购物袋下来,抬头冲她微微一笑,一刹那,如同最温暖的阳光照亮心里的每个角落,包括被她层层守护的一处。“给你买了咖啡,还热着,快来喝。”他仰头看她。 秋天的阳光永远比任何时候都明晰清爽,她和他相视微笑,幸福的感觉缓缓冲淡岁月的伤痕,他们仿佛又回到五年前青涩相爱的时候。 她双手握着纸杯轻缓地吸着奶味极浓的咖啡,坐在椅子上看奚成昊熟练的烹煮刚从超市买回来的速冻饺子,这几天她的那个来了,奚成昊就包揽下做饭的任务,虽然几天来吃的不是打包回来的饭菜,就是速冻食品,他还是颇为用心的。怪不得奚成昊喜欢看她在厨房里忙活的样子,原来她也喜欢的。生活永远是琐碎而重复的,当他为她操持这些生活细节时,她感到的安定和幸福比他大把塞钱给她更真实强烈。 “你笑什么?”他问,手里还握着捞勺,衬衫的袖子挽在手肘以上,很“贤淑”的样子。 她笑了?“喜欢看你做饭的样子。”她坦然承认自己的开心,此刻的愉悦是真实的,她也很享受。 他从她的笑脸上硬是拉回眼光,在锅里加了些冷水,盖上盖子,快步向她走来,她一呛,在他眼中看见了熟悉的信号。 他已经轻松地抱起她,皱着眉故作窝火的样子“今天你好了吧?我快憋死了。” 她红了脸,这个稳重俊美的帅哥晚上不,随时都会变身的。 就在她以为他要兽性大发的时候,他笑嘻嘻地把她又放回椅子,走回厨房继续煮他的速冻饺子“我先喂饱你,你再喂饱我。” 她皱眉,低头使劲吸咖啡,不好意思在抬起眼来。 他终于如愿以偿,在喂饱她之后快步抱她回卧室,她有些羞赧的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翻了翻,红着脸转过身瞪大眼睛:“你去超市买没买” “买什么?”他明知故问,挑高眉毛。 “套套子。”她结巴。 “没有了?”他把她压在身下,逼真的惊讶“用的真快啊。”他嘿嘿笑。 她脸红的发烫,不知道是被他压得气血不畅还是被他无聊的惊叹噎到。 他的手已经开始偷偷地行动了,她按住自己的睡衣,神色瞬间有些黯淡“别有了孩子怎么办。” 他的身体僵了僵,坐起身,把她抱起来靠在自己的臂弯“有了,就生啊。”他吻了吻她染上悲伤的眼睛,柔声说:“我把幸福补偿给你,你把孩子还给我。” 她鼻子一酸,这眼泪是真的他和她的孩子,那个无法生下的孩子,是她心里不愿想起的隐痛。 “思思”他呼吸加速“给我生个孩子。”他的眼中升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当初你怪我不肯为你负责,我很生气!我爸妈你也看到了,孩子不生下来,你和我就没有割不断的关系,我就说服不了他们!” 她暗暗攥起双拳,现在他怎么说都好,和死无对证没有区别她死死构筑心底的堡垒,不要被他轻易攻破。 “思思,我们生个宝宝,你和我就真正的血肉相连。”他轻咬她柔润的肩头,她闭上眼,嗯了一声。 欢爱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搂着她,他睡得分外沉稳。 简思轻轻坐起身,面无表情地靠在床头,他的手机关了机扔在柜子上,家里的座机也拔了线,奚成昊的决心让她微微惊讶,不过奚太太又输了一场,让她有些痛快。可是大意不得每次小胜,她开心之余也有些紧张,毕竟她初出茅庐,奚太太老奸巨猾。 他的呼吸平稳轻柔,她听了竟然感觉十分安心。她想起他在阳光里的那个微笑,温暖并不是持久的感觉,她虽然很享受却不贪恋,华而不实的东西! 第三十七章学习 简思第一次见到了奚成昊的秘书韦英,是个总带着笑容,很沉稳很和气的中年女人,穿着大方得体,气质绝佳,从名牌手袋里拿出的笔记本和笔都很精美,显得有些小资。这都是在嘉天呼风唤雨的人物,应该深得奚同先和赵泽的信任,才会派在儿子身边辅助他。 她又想起奚纪桓的秘书和助理,客观的说安排得很恰当犀利,处处点中奚纪桓的死穴——秘书是年纪偏大的冷漠女人,精明干练,不苟言笑,助理长相普通,都是奚纪桓搞不定或者没兴趣的典型。她早就该发现奚家夫妻有很强的控制欲和主导欲,对儿子、侄子身边的些微小事都不轻易放过,都要按他们的想法和观点排兵布阵,所以遗传到同样强悍个性的奚成昊才会觉得无法忍受,散漫的奚纪桓却悠游自在。 简思给他们送了两杯咖啡便打算离开,奚成昊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不避亲昵地把她搂在怀中,一起坐在韦英的对面。简思红了脸,他却泰然自若笑的开心。简思知道,这是他在父母派来的说客面前摆明态度,也是在向她表明:在对待和奚家夫妇的关系上,他对她毫无保留。 韦英的笑容没有变化,对小夫妻间的亲密视若无睹。她在奚成昊身边工作了一段时间,对奚成昊的脾气十分了解,早料到他不会听她长篇大论地说道理,在这一点上,他和老奚总十分相像,拿定主意根本不听人言。她浅笑着翻手中的记录本,表情恰如其分地表达了她的惋惜。奚成昊终究是个事业心重的男人,嘉天几个他负责的项目就这么甩手扔下,总是有些悻悻。他看韦英拿出工作笔记,并没开口阻止她,仅这小小的细节足以让韦英胸有成竹。她干脆合上本子,自嘲地叹气,无奈地说:“我真是的,还拿这个来干吗?您负责的几个项目只有两个跟进成功,其他都搁置下来” 简思在心里冷笑一声,赵泽派来的人果然个个不同凡响,她早就觉得韦英和善的笑容不是那么简单,这场较量难就难在都是些知己知彼的人,出的招数自然都狠辣有效。 奚成昊沉默,身边的两个女人都明白,他在遗憾和不甘,但是谁都没有说话。简思闪了下睫毛,这个韦英的确值得学习,至少她在“适可而止”这点的拿捏把握十分精准。原来把话明确地说出来并不是最好的选择,而是明明没有说,但却让对方心领神会。 奚成昊笑了笑“留下吃午饭,你还没吃过我做的东西吧?我太太说我很有厨艺天分。” 简思不由失笑,她什么时候说过的? “好啊。”韦英的笑容里露出一丝懊恼。 “这可真是一举两得,既请你品尝了我的好手艺,也让你能在这儿多留一会儿,回去交差的时候也显得你竭尽全力苦劝我一番,我爸妈怎么不会怪你没尽力。”奚成昊笑了笑,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跃跃欲试的样子。 韦英呵呵笑,神情让简思想到了张柔对奚纪桓的态度,有点儿无奈又有点儿迁就宠爱,像是姐姐对弟弟。“你果然是奚董和夫人的好儿子,对他们太了解了。因为你,我们这些打工的都被折腾得人仰马翻。他们对你的态度虽然还是那么强硬,但派来劝和的人是一批又一批,我算是先遣,我看你以后有的烦。” 奚成昊挑了下嘴角,站起身“扬州炒饭怎么样?我最近的拿手菜。” 韦英又不说话了,只是点头笑,表示没什么意见。 韦英听着奚成昊在厨房乒乒乓乓的忙碌操持,眼光终于凝集到对面沙发的简思身上,奚成昊不在跟前,她的冷漠和鄙夷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她大学毕业就进了嘉天,老奚总和太太对她的扶持和栽培让她感恩戴德。“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她的笑竟然能比任何表情更让人觉得被羞辱,简思暗暗赞许,果然是心腹级人物,光是她这变态度不变脸的本事都让人惊叹。“听说以前你在海图的时候,就把小奚总迷得神魂颠倒,又给你买房又替你妈妈出医药费,果然是个美人。” 简思淡淡一笑“过奖了。” “我也知道你和奚总的过去,真没想到,他竟然还对你念念不忘,初恋对男人果然有特别的意义。”韦英说着喝了口咖啡。 奚成昊一边搅鸡蛋一边往厅里看,正好看见两人微笑寒暄的样子,他相信韦英不会对简思胡言乱语,毕竟她是个知道分寸的人,连对他都没说什么劝解的话,她更没必要伤害简思。 简思靠在沙发靠背上,大大的眼睛含着笑,看上去的那么娇美乖巧,她似乎没听出韦英话里的刻薄,还傻傻地点着头“是啊,初恋对女人的意义也很特别。” 韦英握着杯子看她,分不清她是故作无知还是真的无知。她挑了下眉头,看向厨房的方向,奚成昊正在里面忙活“你这是在害他。”她决定不再试探“他不应该在家给你做饭,不应该放弃大展抱负的机会,满足于经营一个小鲍司!” 简思拿过旁边的靠枕,抱在怀里,柔媚如小猫,让人觉得根本不该对她说什么事业抱负的沉重话题,她只适合娇娇的依偎在男人怀里当个小宠物。这姿态也让韦英冷哼了一下,这种女人到底靠什么迷惑了嘉天的太子爷?面孔?身体?不过也是一闪而逝的优势! “成昊经营的不是个小鲍司。”她争辩说,睫毛忽闪忽闪,天真的几乎白痴。 韦英冷笑:“比的上嘉天?奚总是个有野心、需要成就感的男人。你这样耽误他,迟早有一天他会恨你!你在害他,也在害自己,将来有一天,奚总失去了嘉天,对你也不再感兴趣,真正人财两空的人是你。如果你爱他,就该让他展开翅膀,他能飞得比你想象的高。” 简思轻柔地抚摩着怀中的抱枕,笑容是那么美好,她像是在述说少女心事般甜甜蹙眉:“可是我不爱他。” 韦英愣住,直直地看着她,笑容全僵在嘴角。 “我就是想让他一生平庸,让他父母痛心疾首,嘉天失去他或者他失去嘉天,我都很高兴。”简思放下枕头,甜蜜地说。 韦英定了下神,哼了一声“你不过是在说气话!年轻人,意气用事倒霉的是自己。” 简思瞪大眼,还是那么天真“我没意气用事啊。” “你不怕我把你的想法告诉奚总?”韦英皱眉瞪着她,脸色阴沉。 奚成昊在厨房里大声问:“老婆,炒饭里放不放青豆?” 简思回头向厨房的方向娇软的说:“不放好不好?我不太喜欢吃。”她转回身看韦英,漂亮的牙齿在嫣红的嘴唇映衬下,引得人想去亲一亲,她挑高眼眉,笑着对韦英说:“不怕,你去说吧,看他相信不相信。” 韦英把咖啡杯重重顿在茶几上,拿起包就走。 简思冷笑一声,随即皱起眉头走向厨房“成昊” 奚成昊正在处理虾仁,看见她的脸色立刻一凛眼神,是不是韦英说了什么让她难受的话?!“怎么了,思思?”他满手腥汁只能用胳膊把她揽入怀中。 “韦英走了,因为我对她说不想让你回嘉天。”她轻声说,口气里的惆怅让奚成昊心疼。 “走就走吧!本来也是不想让她为难,没想到她还对你说这些,别在意,思思。”他亲了亲她的面颊,不用问也知道韦英对她说了什么。 “成昊,我”她的脸在他的胸口轻轻蹭了蹭,这种难以言喻的撒娇和信赖是五年前她和他在一起最喜欢做的动作。他的心一柔,她又无心地对他做出这样的举动,是不是说明她已经开始信任依赖他了?他要她做回五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鲍主,这一点点的小进步,让他欣喜不已。“我很怕,你喜欢工作,喜欢嘉天给你的舞台我怕你回去了以后,就不能陪在我身边,就”她也学韦英留了半句。 “思思!”他搂紧她“我喜欢的可以靠自己去创造,我没必要非得回嘉天。我回陪在你身边的,不管遇到什么阻力,谁都不能拆散我们了。” 简思沉默,安适地享受他怀中的温暖。很好,剩下的半句他完全明白,也如她的意作出了回答。奚太太派来的人才,的确值得她学习。 第三十八章释怀 “正好玩够了在外面解决晚饭,一天又过去了。”他拉她起身,催促她换衣打扮。 简思梳了个简单的马尾,找了套休闲服穿上,奚成昊早就一副悠闲装扮坐在厅里等她,下楼时看着他陷在沙发里的身影,她知道,这样闲散的生活他开始厌烦,觉得时间难以打发,虽然他笑嘻嘻深深掩饰,却瞒不过她。 回来的路上,她因为疲惫和饱餐过一顿而睡着了,她隐约感觉车停,他绕过来打开了她这侧的车门,沙沙的性感声音在她耳边低喃:“老婆,到家了,醒醒啊。” 她撒娇地皱眉,撅起嘴巴,怎么也不肯睁开眼睛,耍赖般往他怀里黏过去,他呵呵笑,明显她是想让他抱她进屋去。他把她从车里抱出来“小坏蛋。”他亲了亲她睡的粉扑扑的脸蛋,恨不得咬一口。那个灰扑扑的简思在他精心呵护下逐渐消散,他的小鲍主慢慢回来了。 “喂!恶心不恶心?!”奚纪桓受不了地出声。 奚成昊这才发现奚纪桓坐在大门台阶的装饰植物旁边,埋伏的还算隐蔽,正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撇着嘴看他们,简思也没想到门口还坐着这么一位,害羞的干脆假装没醒,往奚成昊怀里钻了钻。 “你这是干嘛呢?!”奚成昊瞪着他,哭笑不得。 “你的电话没一个通,家里又没人,我只好守门口了。”奚纪桓忿忿。 简思听他的口气恢复往日戏谑,心中冷笑,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坦言奚家男人没一个长情的,看来他对她的热乎劲儿算是过了。奚成昊抱着她开门进屋。 “你来干吗?也来当和平天使?”奚成昊讽笑,把简思放在沙发上,帮她脱了鞋子。“我就不明白,你等就等,隐蔽到小树后面干什么?保安没怀疑你?” “我坐在大门口更傻。”奚纪桓翻了下眼,瘫在沙发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嚷嚷说“快给我倒杯喝的,有吃的没?赶紧给我弄点儿。” 简思想站起来,被奚成昊拉住,他到冰箱里给奚纪桓拿了瓶饮料,顺便给简思拿来了拖鞋。 奚纪桓冷眼瞧着“哟,你们家变天了么?太子爷不见了,女王陛下横空出世。”他说的阴阳怪气。 简思不好意思,奚成昊笑了笑,瞥了他一眼“你上门收债呢?这么横!我们在外面吃完了回来的,家里没饭,都累了,没力气给你张罗吃的,自己出去解决吧。” “哎!”奚纪桓用饮料瓶狠狠地往茶几上一顿“你们好歹也算是哥哥嫂子,怎么这么没人性?!我来收债?我比收债更敬业,在你家树后面蹲了几个小时!赶紧的,累死也给我汤是汤菜是菜的做一顿。” 奚成昊双眉不易察觉地舒展了一下,哥哥嫂子?听奚纪桓这么一说,心里深藏的一个结似乎顿然松解。他一直觉得纪桓是真心喜欢思思的,三个人见面的时候多少会有些不自在,他觉得有点儿对不起纪桓。可以他现在的态度看来,纪桓还是花心大少的风流性子!释然了某块心病后又有点儿担忧他什么时候能对一个女人死心塌地,安定下来好好成家立业。奚成昊按了下自己的眉头,他这个哥哥当的太婆妈。 “你非要在我家吃,就只有我精心制作的方便面了。”奚成昊抱起双臂“你要什么口味的?” 奚纪桓用眼角瞟着简思“我要四菜一汤!”像孩子赌气要糖。 简思无奈一笑,穿鞋去厨房。 虽然没有四菜一汤那么夸张,简思还是做了一荤一素,刚把菜端上桌奚纪桓就从书房里窜出来,看也没看做饭的人一眼,就直接拿起筷子开始吃。 奚成昊也从书房里出来,笑眯眯地看他吃饭“怎么样,好吃吧?”他有些炫耀似的看了简思一眼。 奚纪桓吃得头也不抬,嘴上却不服气:“我就是外面的味精菜吃多了,才觉得家常小炒好吃。” 奚成昊懒得理他,回书房上网处理新来的邮件。 “我是来”奚纪桓放下碗,直视着坐在对面的简思,刚才嬉皮笑脸的神情化为冷漠“劝成昊回嘉天的。” 简思“嗯”了一声,起身给他添了小半碗饭,对他的话题并不关注。 奚纪桓有点儿意外,奚成昊看完邮件到饭厅来闲谈,刚才的谈话自然地中断了。 “一会儿去喝一杯?”奚纪桓把吃完的碗盘向简思一推,只看着奚成昊,提议说。 奚成昊帮着简思收拾,犹豫地问:“思思,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奚纪桓没形象地捶胸口“你是添了老婆还是添了女儿啊?” 被他这样嘲笑奚成昊也面不改色,皱眉说:“你知道什么?思思自从搬来这里就没一个人在家过,她胆子很小的。” 奚纪桓和简思都愣了一下,在奚成昊的潜意识里,简思和五年前一样脆弱,怕黑,爱撒娇,怕一个人独处。奚纪桓想起那个在医院的夜晚,瘦骨伶仃的她熟练地翻转母亲失去意识的身体揩抹擦洗,早上天还没亮就独自一人走过医院阴沉沉的走廊去买早餐。 “给个痛快话,去不去?”他冷淡地问,眼神不自觉看向站在厨房门口的简思,她的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听了他的问话,向奚成昊甜甜一笑,安抚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在家没问题。 在酒吧里奚纪桓喝多了,奚成昊不放心他回去,干脆把他带回家。 简思手忙脚乱地帮奚成昊把奚纪桓安置在客房里,奚成昊也没少喝,把奚纪桓拖到客房也精疲力尽了,回房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简思给他脱了外套,擦了擦脸和手,他就昏沉睡去。 已经是深夜,简思坐在床边藉着微弱的灯光看奚成昊轻皱眉头的英俊面孔,他很烦恼吧?她忍不住伸手去抚他的眉头,想抹平那忧愁的褶皱。没想到奚纪桓竟然这么卖力地帮助奚家夫妇,毕竟是从小哀养他的伯父伯母,她以为他会置身事外,两不相帮呢。 客房传来咕咚咕咚的声音,在静寂的夜里十分清楚,简思眯了下眼,快步走向客房。 原本关闭的顶灯大开着,客房里亮得有些刺眼,奚纪桓半趴在床边意识昏沉,很显然他刚才是去洗手间不小心摔了一下。简思尽了全力才拖他躺回床上,他的西装在身上皱成一团,她叹了口气,帮他脱了下来,该好被子。刚想离开,他一阵干呕,她赶忙用小盆来接,他吐了半天,简思无法扔下他不管,还好他喝醉了意识不清醒却很听话,她打水给他漱口擦脸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省了她很多力气。 好不容易收拾干净屋里的狼藉,奚少爷又哼哼唧唧地要喝水,趁倒水的功夫简思回卧房去看了看奚成昊,他一向自制,不会想奚纪桓一样喝得烂醉,在床上睡的很是安稳。 喂奚纪桓喝了些温水,他又嚷嚷头疼,简思皱眉瞪他,真是能折腾,只好又弄了块凉毛巾敷在他额头上,简思看了下表,都凌晨三点多了,干脆也别睡了,下楼熬了些白粥。 怕奚纪桓又闹腾,她给锅子定好时回客房看看,意外地发现奚纪桓醒着,眯着眼看天花板发呆。 “醒了?”她不知道他清不清醒,试探着问。 “我哥答应回嘉天了”他说“因为我对他说,这样僵持下去,只会让我伯父伯母更恨你,想法设法伤害你,这千日防贼的事,吃力不讨好。” 简思笑笑,给他重新洗了洗毛巾。 “你不恨我?”奚纪桓一直对她这样无动于衷的态度很不解。 “成昊不忍心他父母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操劳不已,更重要的是不管他嘴巴怎么说,他是需要挑战和成功的人。我留不住他。” 奚纪桓挑眉“你都明白?” 简思向他宽容地一笑“纪桓,别再自责了,就算你不来劝他,他迟早还是要回去。” 她轻轻柔柔的一句话,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他的瞳孔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两个宿醉的男人都赖了床,钟点工李阿姨按时来打扫,简思把他们弄脏的西装收拾起来,准备送去小区的干洗店,出了大门就听见在扫台阶的李阿姨恨声抱怨:“谁把烟头扔这儿啊?这么大一堆,没呛死才怪?!” 简思回头去看,昨天奚纪桓坐的地方李阿姨扫出很多烟头,她抱紧手里的西装,清冷一笑,或许奚纪桓并不像他自己表现的那么潇洒,他那令她遗憾的释怀,或许并不真的值得沮丧。 第三十九章补偿 富贵病缠身的老董事长奚同先在一次公司内部例会上因为高血压而晕倒入院,给了奚太太劝儿子回嘉天的绝佳机会。简思听了这个消息只是笑笑,自从上次奚纪桓来过之后,家里的电话和奚成昊的手机都畅通了,似乎大家都在等着老奚总发病,互相找个台阶下。 奚成昊接了这个“紧急”又在意料之内的电话后,坐在沙发里半天没说话,简思路过他身边时,他站起来从后面搂住她“思思,这回你一定要相信我!” 简思故意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疑惑地转过身缩在他怀里,喃喃轻问:“相信什么?” 这样的表情总是轻易地拨动他心里最柔软的那根弦,他在她小巧而柔嫩的嘴唇上吻了吻,承诺和呼吸都热辣辣地撩在她的樱唇上“相信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能永远在一起。你不要再像以前,怀疑我,自以为是。” 她依偎在他胸前,眼睛化为柔水,身体也似乎化为柔水了,她深情地凝视着他的眼睛,痴痴迷迷地嗯了一声。一声冷笑却在她的心底冒了出来,他是为了和她在一起?不过还好,他的这番说辞要比滔滔不绝地说出很多借口来让她更舒服点。 “我得回嘉天工作。”他的口气里有浓浓的抱歉,当初对她说的坚定不移,但事情的发展一旦搅合上感情都会复杂不堪,说不出对错是非。他在气头儿上觉得一辈子甩下父母又如何,他们有钱有势,自以为是周围一切人的主宰,根本不需要他为他们担心。父亲病倒那天,不管是不是夸大了病情,他依旧清楚的意识到父母和普通的老人没什么两样。 只要他对思思的心毫不动摇,又让父母安享晚年,即便他们互不往来,何尝不是他所期待的“两全”? “成昊”她似乎天生就该在他怀中不经风雨的生存,甜软的轻呼胜过任何回答。 奚成昊第一天回嘉天上班,简思起的很早,细心地为他做了早餐,自己却半口也吃不下,只坐在对面静静地陪他吃。奚成昊在她的微笑背后清楚的看见了令他心痛的伤感和忧愁。他忍不住起身抱她,轻声抚慰。她此刻的笑容竟比眼泪更让他心酸难受,他甚至动摇了,想不回去也罢,只要她别再露出这样的神情。 但是怀里的她说:“成昊,我愿意让你去做喜欢的工作但是,”她闭上眼,强忍多时的眼泪终于淌了出来“你的心里要一直有我。” 他心疼不迭地为她擦拭着眼泪,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好,就算她现在开口让他去摘天上的星,他也不会犹豫半下。如果她拉住他让他别回去上班,他立刻就点头答应。但是她没有,她是这样的了解他,体谅他,他的思思一直是这么温柔美好的女人,这一刻对她的感激和疼爱超过了爱情,今生老天爷终于还是没让他错过她,是对他最大最大的恩赐! 奚成昊走了以后,简思去洗了个脸,在梳妆台前细细地涂了层防晒霜,选了个漂亮的旅行背包,洗了几样水果放进去,还拿了两瓶饮料。 楼下门铃响起,她走出房间听见李阿姨打开大门问候说:“奚先生好。” 正如她所料,来的是奚纪桓。他是个不抽烟的人,如果这样的人能在她家门口制造出那么大一堆烟蒂他的心一定很烦。 奚纪桓看她背着背包有些吃惊“你要去哪儿?” 简思的微笑明明甜蜜却让人心疼得发苦,她站在楼梯口,垂下头,被高挑的奚纪桓衬得像孩子。她的眼神飘忽地定在虚无的一点“我只是想出去玩,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她说,淡淡的口气让他的心揪痛。奚成昊回了嘉天,他本来是想跑来说几句风凉话,不管之前她显得多么有优势,奚成昊一回嘉天,她就等于败落了一大半。真的看见了她这副落寞的样子他还能说出什么来呢? “笨女人!”他皱眉低斥,早就告诉她不是大伯母的对手,她非不信!“你想去哪儿?”他恨声问。 简思清亮乌黑的双眸缓慢转动,似乎想的很费力。“我想去游乐园。” 他失笑“你还小啊?去游乐园?!” 她拉了下背包的肩带“以前成昊答应带我去游乐园的,后来我怀孕了不能去,再后来就没钱没时间去了。我现在想去。”水雾拢上她明媚的黑瞳,他看着,那折射着幽幽星点的泪光淹没的仿佛是他的心。 “我陪我送你去!”他说的瓮声瓮气,看见她眼中的讶异自己又觉得窘迫,欲盖弥彰地一扬下巴“奚成昊回了嘉天也算是我的功劳,陪陪你玩一天,算我补偿你一下!” 她惊喜地瞪大眼,泪水却在她的笑容里淌下来,他不由自主地抬手去擦,她却顺势拉住了他的胳膊,笑声里有掩盖不住的哽咽。“好啊,算你的补偿吧。”她拖他向外走,声音轻的似有若无,但他却听得分明“一个人去真是太悲惨了。” 奚纪桓穿着解了两颗扣子扯去领带的衬衫,单肩背着女式背包,表情傲兀地斜眼瞥着垂直升降椅,不屑一顾地冷嗤着说:“无聊!” 游乐场里三三两两路过的女学生花痴地看着他,虽然他的造型蛮可笑,人长得帅了不修边幅也好看。 “可是我想玩。”简思撅嘴巴。 奚纪桓瞪着她,嫁给了奚成昊她被宠出不少坏毛病,乱撒娇就是最要命的一条!她好像终于开了窍,知道怎么把自己的漂亮和娇俏发挥到杀伤力最强的程度。对着这么张只想让人亲一亲,捏一捏的可爱脸蛋,说出拒绝的话——难如登天。 简思瞪着眼哀哀地看他,他避闪着她期待的眼神四下乱看,发现一些年轻少女偷偷用手机拍他还很臭屁地做出冷傲的表情暗暗配合。简思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你该不是害怕吧?” “我?!”他觉得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走,买票去!” 简思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喊哑了,升高和坠落的恐惧和心悸等最本原生理反应冲淡了心里隐藏的愤怒和算计,抛却了烦恼和忧郁,游乐设施缓慢降落停止,她格格笑,像个孩子。 奚纪桓白着脸,双手扒着保险杠冷笑着看她“笑什么呢?你是不是个正常的女人?不害怕?需不需要我抱你离开啊?” 简思自己掀开保险,笑眯眯的,奚纪桓却在站起走了一步后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才是腿软的那个人。周围的人都看着他笑,其实玩完升降椅有这样的反应也算正常,还有哭的人呢。 简思眼睛弯弯的,很殷勤地歪头看他:“要不要我扶你啊,奚总——” 奚纪桓脸色铁青,自觉丢脸,刚想发作,她小小的身体一弯,把他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上。他根本不忍心让她分担他身体的重量,却又怕她发觉他不需要她搀扶而放弃这亲密的姿势。他搭着她的肩,嫁祸栽赃的说:“你现在知道成昊为什么不带你来游乐园了吧?他的情况比我还严重,威风八面的奚成昊轻微恐高。” 简思把他扶到树下的长椅上,根本不理他的诬蔑“喝口水吗?”她坐在他旁边拉开背包。 奚纪桓一副你欠了我的表情抱怨说:“不喝!我现在恶心想吐!” 简思听了呵呵笑“你该不是有了吧?”今天心情太好了,她也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他啧了一声,嘲讽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幽默’?以前每天给我买早餐的那个受气包呢?我喜欢那个小简思!” 简思的手顿了一下,笑容慢慢沉寂。 奚纪桓皱眉“其实你现在这样比以前好,可爱多了只是,我不能喜欢。” “喝口水,吃个苹果好不好?”她在包里翻来翻去,装苹果的食物袋明明就在手边。 “喂!我看见有提子的。”他挑眉,刚才没留神说出来的后半句让他自己都恼怒不已,幸好她假装没听见。 他吃着她递过来的提子,似有所闻:“什么声音?” 简思被他一提醒才觉得包里传出的音乐是她的手机,她对手机铃声还是那么陌生,被游乐园里的音乐和广播一盖,更反应不过来了。 “你老公?”奚纪桓嗤笑,冷眼看着她接起电话后小脸慢慢露出伤感,她选的男人只会带给她伤心和失落,她却非要扑过去。 “是,我在外面”简思垂着眼,长睫毛轻轻忽闪“嗯,和纪桓在一起。” 第四十章妥协 和简思一前一后走进与奚成昊约好的餐厅时,奚纪桓尽量表现的轻松自在,或许太刻意了,竟然散漫得有些傲兀。简思只是垂着眼,看不出情绪。 奚成昊一下班就来了这里,挑了个靠窗的好位置,简思像只小兔子一样乖巧地坐到他身边,他的胳膊搭上她身后的椅背,很专横的姿态,但他的表情却是温柔的“今天玩的高兴吗?” 简思抿着嘴摇摇头“我很高兴,纪桓不高兴。” 奚纪桓在椅子上豁然挺起腰杆,作出一副你找死的表情瞪着她,明显是在威胁。 简思早就学会无视他故意装出来的凶狠,眨着眼很认真地对奚成昊说:“原来他恐高,成昊,你也这样吗?” 奚成昊淡笑着看了看堂弟,又把眼神凝注在小妻子俏皮的脸颊上,像看两个孩子在耍闹“下次我领你去,你不就知道了?”他笑着反问。 简思却垂下眼睫,虽然没说话,但那一闪而逝的落寞却让人看懂了她的意思:又变成忙人的奚成昊哪还有时间陪她去游乐园呢? 奚成昊的心就被她没说出口却写在眼底的失望揉痛,原本隐忍的不悦全化成无奈。 这餐饭看上去吃的很开心,简思和奚纪桓都很怕冷场似的找些话题出来说,就连简思的话都比平常多,她甚至还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奚纪桓从升降椅上下来时,脸色苍白双腿发软的情形,惹得奚纪桓发飙要摔杯子。 奚成昊只是笑,听他们俩说,一旦她和他停顿,气氛就沉闷下来。 奚纪桓暗暗羞恼,他和简思有什么?!吧吗一副生怕被看出奸情,硬装出心怀坦荡的样子?有几刹那他和她的眼神不期而遇,在她那双乌黑水亮的眸子里他看见了同样的忐忑和尴尬。他自己为什么心虚他明白——因为他还喜欢着她,虽然这份感情只能被约束在道德和对堂哥的情义里。真他妈的,他奚纪桓号称风流花心,竟然落魄到搞起纯粹的精神爱恋?!但她为什么眼神闪缩?他强自镇定,眉头却还是缓慢皱拢——在她的心里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这顿粉饰太平的饭终于吃完,也许是三个人各怀心事,无心中吃了比平常多的食物,都好像梗在喉咙里很不舒服。 奚纪桓上了自己的车才发现,她的背包还放在他身边的座位上,他本能地压车窗喊了他们一声,简思正被奚成昊拖着在车阵里蜿蜒行走,离他的车还不远。他一喊,奚成昊也停下脚步和简思一起回头看他。 夜色、霓虹映照在她双眉微蹙的漂亮脸蛋上,他一愣,瞬间有些恍惚,这真是那个他看惯了时髦豪放女人想换口味喜欢上的受气包简助理吗?那个聚餐的夜晚他第一次和她亲密的交谈,那天也是这样的夜色,也是这样绚烂的灯光,他从心里赞叹她的确是个精致的美女,虽然卑微懦弱的神情掩盖了本该耀眼的光芒。 “没没什么,”他的手死死按住氨驾驶座位上的背包“哥,回去路上小心开车。”他生怕被奚成昊看穿心思,连看简思一眼都不敢,生硬地微笑着盯着奚成昊。 “嗯。”奚成昊笑了笑,揽住简思的肩膀,加快了离去的脚步。 她变了,变得如此迷人,属于她的光彩毫无遮掩的爆发出来,只是她略含惆怅的回眸一瞥,竟让他心跳猛烈。他贪恋她的美貌,贪恋跟在她身边的那种甜蜜自然,他甚至可鄙地没有还她背包,只是想再增加一次去找她的借口! 不管他接近她是什么目的——他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一个越来越让他窒息的泥沼,最要命的是,要淹没他的混乱已经逼近了他的极限,但他却不想跨上岸!他想就这么沉溺下去! 奚成昊一路开车开的很专心,没有和简思交谈,简思疲惫地靠在车座里,能说的话刚才吃饭时已经搜刮干净,现在只能陷入无能为力的沉默。 偌大的房子里没有一丝亮光,进门的声响惊亮了几盏幽幽的声控灯。他毫无预兆地把她按在紧闭的大门上,他的身体压上来,简思的后背甚至被门上的花纹硌疼。 “你在气我是不是?”他俯下头,因为想听她回答而没吻她,但呼吸已经加快到充满热力的频率。 简思摇摇头,神情黯然。 “别再找纪桓!别再招惹他!”他的手略微粗暴地在她身上揉捏“或许他还喜欢你,只要有一点点的火星我就不能让他有燃烧的机会!”他近乎冷酷的说,扯开她的裤子纽扣。 “你不相信我?”她哆嗦着嘴唇,身体也缓慢颤抖起来。 他沉默了一下,相信?这不是他相不相信的问题!纪桓看她的眼神让他不舒服!尤其他竭力隐瞒着什么,其实他并不是个善于掩饰心事的人,他是真的放下对简思的爱恋还是装作放下?一个是他深爱的女人,一个是感情深厚的堂弟,都是他失去不得的人! “如果我想和纪桓有什么,你根本阻止不了!”她似乎误会了他的沉默,眼泪纷乱的涌出来,表情那么受伤“如果我不是不是一直在等你回来,我能选的男人数不胜数,我早就不用过那么艰辛的日子!”她一愣,好像才省悟自己说了什么,懊恼无措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他的心却在剧痛里产生了强烈的狂喜,他的身体竟然也轻微地发了抖“你在等我?”五年后的今天,她无心地喊出这样的一句话,对他来说就好像天崩地裂的喜悦。是的,是的,他的思思怎么可能不爱他了呢,怎么可能是因为报复而嫁给他呢?她嘴巴上说的再无情,她看他的眼神,她无心的依赖他不是早就感觉到了么?可是,听她这样说出口,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简直无法言说! “没有!没有!”她似乎因为泄露了心里掩藏最深的秘密而慌乱不已,毫无说服力的矢口反悔“我没等你!我不是要给奚纪桓当情妇吗?我不是相亲准备结婚了吗!我恨你抛下我,我恨你父母” 她的话全数湮灭在他狂乱炽热的吻里,他已经不屑再听这个小家伙口是心非的恶毒言论,她是打算嫁给别的男人,那都是在他回国以后假装不认识她,刻薄她以后!那时她才真的伤心了,放弃了! 他托起她的身体,就以迫不及待的姿势进入尚且干涩的她,她皱眉闷哼,赌气忍耐,故意冷漠不回应。 “思思,我爱你,很爱很爱。”他把她顶在门上,激动得几乎失去理智。 “我我不爱你不爱”她突然尖吟一声,盘在他身上颤栗地迎来了极为猛烈的高潮,赌气的话被最直接的生理反应截断。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热情和狂暴,她竟然衣衫凌乱的挂在他身上晕厥过去。 等她幽幽醒转,已经在卧室的床上,一脸满足的奚成昊像趴伏的豹子一样下巴撑在手腕上优雅地看着她,黑冥的眼瞳带着他独有的内敛桀骜。 她想起什么飞快地扭头不理他,也避开他专注的凝视,他这么看着她的时候,她会有一丝罪恶感。 “别生气”他凑过来,撩开她的长发吻她娇嫩的肩头。 她没躲闪,久久她说:“成昊,我很孤单。” 他的心一痛,亲吻的动作也停住了。 “我不忍心你烦恼,也不想变成埋葬你理想的坟墓,我知道,解脱了你才能解脱我自己,可是我还是寂寞,除了你,我没有亲人了。除了纪桓,我的那几个朋友里,找谁能不给人家添麻烦呢”即使她背对着他,他也知道她又哭了,此刻的心疼和心酸真是无以复加。他明白她的意思,她的朋友只有张柔和蒋正良,但如果被他父母发现他们和思思过往甚密,难保不心生恨意,耽误了他们来之不易的前程。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怀疑我和纪桓!他虽然但对你,对亲情是极为看重的!他现在只是我的朋友!” “好了好了”听她越说越激动,他赶忙搂住她“思思,我以后再不乱猜测乱吃醋了。”他知道,很难!就算明知思思和纪桓都不会跨过那个界限,仅是看见他们在一起他就嫉妒,他就烦躁。 但是他也明白,他的思思很寂寞,目前不会被他父母伤害的陪伴——真的只有纪桓。 他搂紧怀中的她,只要她高兴,唉,他什么都愿意妥协。 第四十一章收买 奚成昊在院子里停好车,已经被雇为保姆的李阿姨殷勤地打开大门,笑容满面地说:“奚先生今天回来的早啊。” 奚成昊有些疲惫,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楼梯,简思并没像往日一样下楼来迎接他“她呢?”他捏了捏鼻梁,意兴阑珊地在沙发上坐下来,西装外套都懒得脱,只是扯开了领带。 李阿姨当然知道他问的是谁,笑眯眯地说:“和小奚先生去超市了,太太说今晚您回家吃饭,她要给您做顿好的。” 奚成昊没说话,又和纪桓一起出去了? 李阿姨觑见他脸色豫豫,有心解释:“太太本来想等您回来一起去超市的,不过她打算给您炖鱼,那就太耽误时间了,所以就和小奚先生去了。” 奚成昊点点头,淡淡苦笑,他不高兴居然连李阿姨都看出来了纪桓和思思怎么就看不出?还是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他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思思嘴上不说,他也知道她还是故意闹了点儿小脾气,让他又爱又恨,还说不出什么来。她和纪桓这样还不如有私情呢,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阻止他们往来,或者他们心中有鬼,对他小心翼翼,不会这样堂而皇之地把他单独丢下。 吕青从后门进来,手里还拿着新来的杂志和报纸,她的神色变了变,显然是听见了奚成昊和李阿姨的对话。她是奚成昊给简思雇的“生活助理”其实就是给简思雇的伴儿,有工作经验,刚结婚,会开车,个性也很爽朗,说到底,奚成昊还是希望简思不那么依赖奚纪桓的。 吕青把报纸放在楼梯边的小瘪上,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大信封“奚先生,我有些事想和你谈一下。” 奚成昊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显然对她要说的话不是很有兴趣“说吧。”他没有起身的意思。眼神淡淡扫过她手里的纸袋。 吕青看了看站在旁边也盯着信封看的李阿姨“去书房谈可以么?” 奚成昊皱眉,想了一下,终于还是站起身往书房走。被甩下的李阿姨鄙夷地撇了撇嘴,这个吕助理看上去就一副奸相,说是来工作的,倒好像来当卧底,她好几次看见她在走廊里偷听太太和小奚先生说话,更夸张的时候竟然还用手机拍照片。 李阿姨留了个心眼儿,假装收拾书房边的卫生间,留神听奚先生和吕青说话。一开始嘀嘀咕咕听不清楚,后来奚先生发火了,不知道把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稀里哗啦一片响,李阿姨心里叫苦,玻璃碎片最难收拾的。 “谁叫你干这些事的?”奚成昊的声音一大,她听的就清楚了。“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我是叫你来陪思思的,不是叫你来监视她的!” 李阿姨听的明白,暗暗高兴奚先生没受吕青的挑拨,她喜欢太太,也喜欢小奚先生,她快到五十的人了,什么样的男女苟苟且且,什么样的男女没有问题她还分的出。太太为人善良,温柔又漂亮,小奚先生很搞笑,孩子一样,总是给她一些钱当奖金,买吃的也经常多买一些嘱咐她带回去给她老公和女儿,这样的好人、好老板吕青干嘛还这样做?她和老公说起过这事,她老公告诫她不要多事,或许吕青是想从中搞事捞点儿钱。都是出来打工的,犯不上惹这样的仇怨。 “我妈给你多少钱?!”奚先生应该非常生气,嗓门比平常高很多,口气也非常凶,有点儿吓人。 吕青倒好像很平静“我今天说出来就没想再留下,不管我是为谁效力,奚先生,我们只是让你知道你太太和小奚先生绝对是有问题的,你当了傻子是谁都不愿意看见的事。” 又是一阵新的玻璃破碎的声音“滚!我太太如何,我当不当傻子都跟你和你的主子没关系!宾!再别让我看见你!” 书房门被飞快地拉开,吕青一脸满不在乎的冷笑从里面出来,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李阿姨,嗤了一声,往大门走。 简思和奚纪桓正说笑着从门外进来,手上提着几个购物袋,吕青差点撞在简思身上,简思吓了一跳,奚纪桓扶了她一把,不高兴地呵斥吕青:“慌慌张张干什么呢?!看着点儿!” 吕青一改平时的笑脸,冷哼一声,与他擦肩而去。 李阿姨赶紧跑过来对着书房打手势,奚纪桓皱起眉,眼睛里闪过复杂的光,性子急躁的他却没追问发生了什么。简思以为吕青惹奚成昊生气了,闹了不愉快,她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李阿姨,快步走进书房。 奚成昊没想到她和奚纪桓这么快回来,简思走进书房的时候他来不及把照片收拾妥当,只胡乱地用手边的文件夹压在上面。 “成昊,你对吕青发脾气了?”简思瞪大眼,略微撅了下嘴巴,走到他的椅子边亲昵地揪了揪他的耳朵“干嘛哪样?” 奚成昊抓过她的手,握在手里用大拇指轻轻摩挲她柔嫩的手背。她的善良让他心里更加难受,到了现在她还为吕青说话。 简思发现桌上的文件夹下露出一些照片的边角,露出好奇的神色“这是什么?”不等奚成昊拉住她的手,她已经抽出一张——照片中她和奚纪桓在房间里相视而笑。她的笑容瞬间凝固,翻开那个文件夹,一张一张翻看下面的照片。照片显然已经积攒了很长时间,有模糊的,像是手机**,有非常清晰的——基本都是她和纪桓一起外出时拍的。厚厚的一沓照片让她觉得无数双眼睛在偷窥着她生活的每个细节! “你叫吕青监视我?”简思拿着照片的手颤抖起来,好几张都掉到地上。她的脸苍白冷漠,刚才还挂在唇边的娇美笑容消失无踪。 “思思!”奚成昊被她的神情刺伤,从椅子里站起身“你竟然这么想我!”如果他真不相信她,怎么会纵容她和纪桓这样亲密来往?! 简思不说话了,似乎也想到有可能是奚太太暗地收买了吕青。这些日子过的平静逍遥,并不代表奚太太放松了赶走她的计划。 她把照片扔在地上,惨白着脸,死忍着不掉下眼泪,咚咚咚地跑上楼去。奚成昊沉着脸,走出书房的时候奚纪桓正坐在沙发里抽烟,烟雾缭绕中他没有抬起眼来看他,也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 奚成昊上了楼,卧室的门被简思从里面锁住,他叹了口气,并没强迫她开门,这个时候让她把心里的难受哭出来或许更好。他很理解她现在的心情,她一直对吕青很好,万万没想到竟是个被收买来窥伺她的人。这种被欺骗,被侮辱甚至失去安全感的愤怒,连他都无法忍耐,更何况脆弱的她! “思思,我现在就去我妈那儿说个明白!”他沉声说,对她一万句安慰还不如给她一个明确的交代。她没应声,奚成昊握了握拳,掉头就走。 奚纪桓早就站在楼梯口等他,虽然两人谁也没说话,还是很有默契地一前一后开车去往同一个地点。 简思微笑着心情很好的站在窗边看渐行渐远的两台车,有点儿遗憾不能亲自去看看上门问罪的场面,不过不要紧,奚太太那吞了苍蝇还拚命装无动于衷的样子她想都想得出来。 她忍不住呵呵笑出声,婆婆啊婆婆,好戏还在后面呢。 第四十二章家人 简思看着薄纱窗帘外渐渐透进青蒙的光,她想自嘲的笑一笑却只是牵动了嘴角,她实在欠火候,奚成昊去了一整晚,她好几次差点忍不住要给他打电话。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大不了就是那几个情况:奚家又爆发了一场大吵,奚董事长和奚太太先是据理力争,再到倚老卖老,再到胡搅蛮缠,最后病发入院。 她在温暖的被子里蜷起身体,心底越来越明显冒出来的心慌是什么?她使劲闭眼,不想去琢磨。虽然几次暗暗交锋她都胜得漂亮,这样独自被留在家中的时候,她还是担心奚成昊会被他妈妈说动,觉得这样的婚姻的确是个负担,即使现在他不愿承认,她也怕这样的想法在他心里埋下了根。 真到了交锋角力的时刻她才不得不承认,至始至终她所凭借的不过只有奚成昊的爱情而已。 原本应该精神奕奕的早晨,简思在镜中看见的自己是苍白而憔悴的,这样的脸色可以让他很心疼吧?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竟然甜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感受让她懊恼,让她感到危险。 楼下传来的声响,她不自觉地看了下时间,快到七点了,他有没有在他家吃了早饭再回来?这个疑问让她的心骤然冷漠,在整个游戏里,她是最艰难的人,就像奚太太说的,她是唯一一个输不起的人! 可笑啊,她一直就是那个艰难的,输不起的人。 她在房间里等了几分钟,奚成昊并没上楼来找她,楼下明显有女人说话的声音,这是她没想到的情况。毕竟还是沉不住气,她走出卧室,在楼梯上她已经看见了脸色同样苍白的赵泽,她被一个年轻女孩扶着坐在沙发里,连妆都没化,她身边的女孩时不时关切地拍拍她的胳膊,似乎在安慰。赵泽的神情显得有些慌乱和忍耐,微肿发红的眼睛好像随时都会流下悔恨的眼泪,简思冷笑,这还是当初那个在她和她妈妈面前张牙舞爪的贵妇人么? 奚成昊在她们对面的沙发上沉默地坐着,用手撑着下巴面无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来简思抓着扶手,经过这个非同一般的晚上,奚成昊和他的父母达成了和解? 失望,意料之中的失望——他归根结底还只是奚家的好儿子,而不是爱她爱到不顾是非对错的好丈夫。不管出于什么动机,她对他的好是实实在在的吧?她以为她能迷惑他,至少在她年轻貌美的这几年。因为一个女人而六亲不认奚成昊看来不是这样的人。他的好妈妈流出眼泪,他也只能心软,明知他的母亲对于她来说是什么人,他还是同意他妈妈登堂入室! 奚成昊看见表情冷漠缓慢下楼来的简思,飞快皱拢的眉头显示出他的担心,他站起身走过去拉她的手。“这么不多睡一会儿?我就怕会吵醒你。” 他没立刻上楼来看她是想让她多睡一会儿?简思没有说话,她想起奚成昊打算回嘉天的时候对她说,一切都是为了他们俩能永远在一起。她觉得,他真是找借口的行家,每次都能说出打动人心又情真意切的理由。 简思的手里全是冷汗,他察觉了,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后,用自己的手心为她轻轻抹去。这是个极为温柔的举动,却没抹去她心里的冷,这一回合她以为自己胜利了,奚太太却用她的方式让她这个小巫知道,她还差的远。她以为会不顾一切护卫她的老公,其实并不那么靠得住。 赵泽的眼泪终于把握时机的流了下来,她身边的女孩神色起了些变化,很心疼很怜悯又很气愤。她看都不看对面的奚成昊和简思,但她的表情已经清楚地说明她讨厌这对把自己母亲逼成这样的狠心儿子和儿媳。 她的态度似乎也影响到了奚成昊,简思发现,虽然他故作淡漠,但黑冥的眼瞳深处却全是不忍和愧疚,这些在她看来就是背叛,就是动摇。 “思思”奚太太第一次这样称呼儿媳,很拗口,很惴惴。她的手抖得很厉害,斑驳的鬓角,因为表情痛楚而异常明显的皱纹,简思都不得不佩服她这年迈的可怜相演的十分到位。“我知道你恨我,我一而再的伤害你,以前”她似乎对自己以前的行为也感觉难以启齿“现在我又收买你身边的人,出卖你和纪桓,我”她用一只手撑住额头,虚弱悔愧至极“我的确太不像一个长辈,太不像一个母亲了。” 简思平静地看着她,什么都没说,她这么长的一句话里,简思觉得重点是“你和纪桓” 赵泽旁边的漂亮女孩因她的态度向她怒目而视,觉得一个老人这样哀恳的说话,再硬心肠的人也不该这样无动于衷,而且千错万错也还是她的婆婆吧。 奚成昊也欲言又止地看了下妻子,终于还是垂下了眼睛,简思没看他,但他这个轻微的举动她的余光还是瞧得清楚。如同一把利斧瞬间劈开了心底某处她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梦境,他的爱还如五年前那样虚无缥缈!他总说要她相信他,他要她怎么信?! “思思,以前我千方百计的阻止你和成昊在一起,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我承认,是我作为一个母亲的私心。昨天成昊也和我说清楚了”赵泽神态黯然“我知道他真的很爱你,思思,或许我说这话你不会那么快接受,不会原谅我,但木已成舟,我以后也把你当成我的孩子一样,尽量对你好,弥补我过去对你犯下的罪孽”话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漂亮女孩紧皱着眉头轻轻为她拍背。 “好了”奚成昊终于沉声说道“只要别再做伤害思思的事,我也没别的要求。” 他的话让赵泽的肩膀抖得更加厉害,这么一番低姿态的表白,换来的还是儿子的冷漠,儿媳的冷眼,漂亮女孩终于忍无可忍地说:“就算阿姨再怎么做错了,你们看在她是个老人家,这么恳求你们,你们也别这么得理不饶人吧!” 奚成昊的眼神一黯,没再说话。 “你是谁?”简思看着那个漂亮的女孩,应该和她差不多大。 “我?”漂亮女孩挑眉,她似乎格外看不起简思“你管我是谁!” “哎!”赵泽边擦眼泪边略含责备地轻拍了女孩一下,好像在怪她对简思无礼,但满含慈爱的眼神却透露出对女孩的疼惜。赵泽抱歉地看向儿媳“这是我找来帮我读读报纸做做伴儿的小孩儿,还在读大学,叫章睿。” 读读报纸做做伴儿?简思细细看对面的章睿,奚太太以为儿子喜欢她这样的女人,所以煞费苦心地找了个更出色的替代品。章睿漂亮热心,一副少不经事的天真模样,真比当年没受过生活折磨的小简思还可爱。哀兵、怀柔再加上移情奚太太最近果然没闲着,简思冷笑,她又再一次低估了对手,和奚太太相比,她的确还是太生嫩了。 “思思,看在我们是一家人的份上,给我一次补救的机会吧。我一个老太婆还能活几年呢?我也不希望你和成昊为了我们这两个老的,心里有刺。” 心里有刺?好一句心里有刺,这如同心理暗示,已经留在奚成昊的意识里了。 简思垂下头,成功地让自己浑身颤抖的很自然,真是无奈,现在要和一个老女人比着装可怜。她恨赵泽这副虚伪至极的嘴脸,恨她步步紧逼的歹毒。简思都有些怀疑,她做这些已经不单单是因为爱他的儿子,而是单纯地想把她逼上死路。她突然觉得自己不怕了,原来她以前一直怕的是失去奚成昊。这个男人这点儿和他妈妈很像,把一切他自己的卑劣和冷漠都自欺欺人的披上至情至理的外衣。她还怕什么失去他?!五年前他掉头就走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他了! 这场甜蜜的婚姻,她以为是她迷惑了他,刚才赵泽的那声一家人,奚成昊的默许都让她深刻明白,被迷惑的竟然是她自己! 他们是一家人,她却不是!永远也不会是! 第四十三章拆桥 11月,天气已经很寒冷,咖啡馆里的空调很热,简思只穿了件很薄的高领衫,坐在窗边好像和街上裹着厚重大衣的行人过的不是一个季节。她摆弄着手里的咖啡杯,是很有趣的马克杯,两个一组,她这个图是女孩子在放风筝,线拉的老长老长,却看不见风筝。给男宾用的图案是一个男孩仰头看天上的风筝,线连在不知名的远方——线头正好能和女宾的杯子图案连接起来。 她很喜欢这些小情小趣的东西,奚成昊发现了这个地方,就带她来,果然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现在,仰头看风筝的男孩杯子被奚纪桓端在手上。 奚纪桓号称风流杀手,却不是一个讲究情趣的人,在各方面,包括哄女人,他都被他堂哥落下不是一个档次。他只是闷闷地喝着咖啡,对他来说,什么样的杯子,或者环境并没太大的影响。 “思思。”他放下杯子,眼中星点闪烁,这是简思第一次主动约他,可是他并不高兴。 “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了,你也别来找我了。”简思撩了一下散落在肩头的长发。她现在不用干重活,头发披散着,在耳朵上方靠后的地方别了个非常精美的小发卡。奚纪桓给其他女孩子付账买过,这个小小的意大利进口的发卡作价不菲。他看着她,她刚结婚那阵他只是惊艳,没想到她打扮起来竟然那么美,渐渐的,他发现,只要她有条件,就是个很会打扮自己的人。浑身上下的每一件东西都那么适合她,娇俏的容颜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雅致和恬美,让人看见她以后就着迷的挪不开眼光,连侍者来记点单的时候和她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高声会吓坏她。 奚纪桓听了她决绝的定论只是笑了笑“要撇清啊?成昊不是深信不疑咱俩之间没什么吗。” 简思甜美地挑了下嘴角,眼睛里的光却是冰寒刺骨的“不是撇清,你和我没什么需要撇清的,只是没必要再见面了。” 奚纪桓愣愣地看着她,不确定她知道多少,于是没有接口。 “纪桓,我很想知道,你这么帮你伯母,她许给你什么好处?”简思的眼睛瞪了瞪,睫毛轻扇,那种属于她特有的柔媚让奚纪桓心神一漾,但她话里的质问却让他心中的涟漪瞬间凝结成冰。 “你都知道?”他的手心竟然浮出一层冷汗,虽然还固执地笑着,显得无动于衷。 简思甜甜地笑了,似乎有些小得意“嗯。我还制造了不少看上去暧昧的镜头呢,比如沾在脸上的奶油,给你擦擦汗,过马路拉拉手什么的。不然也不会让你伯母觉得大有收获,按捺不住要揭发出来了。” 奚纪桓心里的寒意漫进眼中“那些都是你故意的?”他的口气里掺入了薄薄的怒意,她可知道他看见她俏美的脸蛋上沾着奶油,心柔柔的为她擦拭是什么样的感受?她踮起脚尖为他擦去额头的汗珠时,他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能忍住没有吻那张凑上来的红馥馥的嘴唇?她可知道过马路时她依赖的把小手放在他手中他是什么感受?他以为她这些“不知不觉”的举动是她对他感情的无心流露,他为此抱有无限的期待。 “我也是配合你,让你好早点儿交差。”简思冷笑“让我猜猜,奚夫人答应你什么呢?嘉天的股份,不对啊,你不在乎。或者,你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 奚纪桓的拳头在桌下越握越紧,她猜的都对,他答应帮助赵泽的确是有条件的,就是简思和奚成昊分手后不许阻止他和简思在一起。他知道自己卑鄙,自从答应了这个见不得人的交易,每次他看见堂哥都羞愧地无法抬起头看他的眼睛。他像是出卖灵魂给魔鬼的那个可怜人,他所有的慰藉不过是靠近她的时候她那些“情真意切”的情感流露,这些都让他深信不疑——她爱的是他,她和奚成昊的婚姻不过是一场阴谋,一次报复。有了那么处心积虑要拆散他们的婆婆,简思和成昊分手不过是迟早的事。 他甚至连他们分手以后怕简思尴尬的对策都想好了,带她离开,换个地方,换个环境重新生活,他会让她和他一样健忘,忘记这段不愉快的记忆。他不像奚成昊那样天上地下的责任都想担,他从小就任性没责任感。他是为妲己误国的商纣,而奚成昊却是天下为重的汉武。 “都是假的?”他喃喃地问,不知道是问她还是问自己。 简思讽刺地一笑,故作诧异地瞪大眼:“难道你对我做的那些都是真心实意的?”他答应赵泽来接近她,破环她和奚成昊之间的感情,他来欺骗她,是因为真心爱她,真是太可笑。 他看着她,一万种情绪冲撞在一起竟然让脑中空白一片,他能怎么说?他是因为真的想和她在一起,因为觉得她和奚成昊是个迟早要被纠正的错误?他说了,她会信吗? “你故意那么对我,是报复我吧?”他突然笑了,那么苦涩,难得他又聪明了一回。 简思歪头思索了一下“不算吧,我真的只是配合。” 他怕她看出自己的颤抖,用一只胳膊撑住桌面托着腮,他想让自己看上去超脱一点儿“你为什么说出来?或许你还可以利用我。”利用这个词居然能让他的心这么疼!是的,她一直在利用他,一直! “你伯母最近是不是也不指示你来接近我了?”她喝了口咖啡,很留恋入口时感觉到的丝滑,享受的表情那么可爱,和她说出来比刀还锋利的话完全不搭调。“对我们来说,你的价值已尽,到了过河拆桥的时候了。” “我们”奚纪桓失笑,这对儿婆媳这时候称起“我们”来了,不过很确切,在赵泽和简思之间,他一直是个跳梁小丑,他以为自己是主角,搞了半天是个反面龙套。 “唉。”她叹息一声,笑眯眯的,眼睛弯弯的娇俏至极“真是痛快啊!之前你故作对我不能忘情,又不好意思作出对不起你哥的事,那痴情的模样把我恶心的够呛,不然我也不打算当面揭穿你的,让你觉得自己演技不错也好。不过,纪桓啊”她笑的更可爱了“没失败就没进步嘛,你看看我,就是个好例子。” 奚纪桓的胸膛就要炸开了“好!你进步真是快!”他竟然只能冷笑。他多想扼住她娇嫩的脖子,大声地告诉她,让她恶心够呛的痴情样子是他真心的!告诉她以后就一把掐死她! 他咬紧牙关挺过这阵滔天怒意,才冷冷问:“你相信你老公对你的真心么?” 简思看杯子上的画,又把被奚纪桓冷落半天的男宾杯子拿过来和自己的图案对在一起,样子那么乖巧。对她来说,这家的咖啡很好喝,杯子很有趣,对面的男人是谁又有什么区别? 奚纪桓看着她“你也觉得成昊对你的好很恶心么?” 简思微微翘起嘴巴,想的似乎很认真。 奚纪桓觉得指甲刺在手心太疼,慢慢的舒开手指。他也觉得好笑了,他竟然要为堂哥说话,那个他一直处心积虑挖墙脚的人。“成昊对你是真心的。你知道那天吕青的事闹出来以后,他回奚家说了什么?” 简思无动于衷,他说了什么不重要,她只知道他带着她的仇人一起回来了,要她接受所谓的“和解” “他之所以答应大伯母去你们家是有条件的,他要大伯父大伯母不要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他说伤害你就等于伤害他。他还要大伯母以后再也别见你,他知道你不愿意见到她出现在你们家里。他做的一切退让,都是为了让他父母不再对你下手。你也知道,他能对父母说出那样的话不容易。” “可是”简思听完了好像很疑惑,纤巧的眉头蹙了起来“即便这样,他的爸妈就能放过我吗?”如果奚成昊觉得“和解”以后就风平浪静,那他就是个天大的傻瓜,连她都要看不起他了。 奚纪桓说不出话,这个简思他很陌生,她似乎已经不相信任何人的真心了。 他突然觉得很疲惫,对自己以前做过的一切感到精疲力竭,他挥了下手,烦躁地嗤了一声“随便你怎么想吧,我该说的都说了,成昊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你别糟蹋了。” 简思呵呵一笑“我知道。”她点头“五年前他对我的感情更真呢。” 奚纪桓深深吸了口气,瞪着眼看她,真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第四十四章提醒 虽然回了嘉天,奚成昊还是尽量推掉不必要的应酬,一周里回家吃饭的次数比她料想的多,但没用,他既然回到了那个环境,不用他父母刻意安排,他也迟早要为工作所困,身不由己。 她推门进屋的时候奚成昊正穿着舒服的薄毛衫站在饭厅里和李阿姨说着什么,听见她回来立刻笑着快步走到厅里“逛街去了?”他不怎么确定地看着两手空空的她。 简思脱大衣,苦笑着点了点头“以前缺钱,总有很多东西不得不买,急的要命。现在我逛来逛去竟然买不出东西。”她眨眨眼,很纳闷的样子。 奚成昊呵呵笑,把她冰凉的小手握在自己手里“春天就去考驾照吧,你又不愿意用司机,这一路从小区门口走进来都被风吹透了。”他埋怨。 她没说话,贪恋他手心的温度。 奚成昊觉得简思今天格外黏他,吃完饭就偎进他怀里,像只取暖的小猫。他被她缠住,也不想去理会没忙完的工作,懒懒地靠着床头,边看电视边摩挲着她靠在他胳膊上的小脑袋,心里是满是令他舒坦的柔软,他喜欢她撒娇,她被生活硬逼出来的虚伪坚强让他心疼懊恼,时刻提醒他因为当初的离去她吃了多少苦。 “成昊”她轻软地喊了他一声,嫩白的手指拨着他上衣的扣子,十分孩子气,他有点儿想笑,嗯了一下。“我今天去见纪桓了。”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反应看上去十分自然“哦?那怎么不叫他送你回来,让他在这儿吃饭?”纪桓隔三岔五的来蹭晚饭都已经成为让他无奈的惯例。 简思一矮身子,从他的怀里滑落到枕头上,双眼紧闭,连嘴唇都轻微哆嗦。奚成昊暗自气恼,关了电视。每次她和他说起纪桓,他都会产生这样类似敢怒不敢言的烦躁,怕她觉得他不信任她,怜惜她的孤单,怕和她起争执——他非但无法说出口,还要用最自然的表情掩饰自己的情绪。 “我以后不想再单独见他了,不想让他再到这里来。”她淡淡地说。 他很意外,却没立刻出声。 “我怕他成为第二个吕青。”真是抬举吕青,其实她不过是奚纪桓的候补。 她的口气掺着清冷的决绝,让他的心骤然一痛,那件事带给她的伤害,并没有因为母亲的道歉而结束。 “思思”他皱眉,刚想说什么,放在裤子口袋的手机响起来,他略含不耐地接起。 简思的眉梢极为轻浅地一挑,她一直在期待奚纪桓打电话来揭发她的“险恶居心”现在她和奚家老小进行的无非就是一场饱心战,在奚成昊对她还是满心怜惜的时候,奚家人对她的任何指责都会被当成诬陷,她逼他们忍无可忍来揭发,无非是想增加奚成昊的反感。虽然她揭开奚纪桓的真面目时真的很爽,把自己的真心话说出来十分痛快。 谎言和真话对所有人来说,早已没了界限。 电话是奚太太打来的,显然很不是时候,她很热切地说要送些郊区农庄里直接买的无化肥蔬菜来。她对他们生活的介入正触了奚成昊此刻的痛处。 “不用了!”奚成昊的口气变得极为恶劣,他也知道母亲并不是容易妥协的人,上回的登门道歉虽然让他心里酸楚却也不敢掉以轻心。“没那个必要!不是早说好的么,以后你们不要到这里来那也不用!”他挂断电话,把手机甩在床头柜上匡的一响,吓了简思一跳。她睁开眼,看见他薄怒的脸。 “思思。”他抱住她“我已经和我妈他们说过了,登堂入室只限上回一次,我知道你不愿意见他们。如果”虽然怀中这个女人他疼爱入骨,但对她这么说自己父母,他还是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实在失败。“他们趁我不在,来这里骚扰你,就给我打电话。” 简思软软地靠在他胸膛上,缓慢地点了下头。每当他这样执拗的护卫她的时候她的心就会痛。 奚太太显然没有介意儿子的拒绝,时间也掐算的很准,10点左右奚成昊都到了公司,她的司机才把大包小包的蔬菜送到门口。简思扶着沙发靠背,冷眼看司机和李阿姨进进出出的搬运,没出声阻止,虽然她看见那个送赵泽找上母亲住处的司机第一反应是想使出浑身力气抽他两耳光。 奚太太其实和她用的是相同的策略,就是让对方先沉不住气,都想成为“受伤害”的那个人。 她听见自己的手机铃声,细细分辨了一下,原来落在饭厅的桌子上,她有点儿想到是谁,看了号码,果然是。奚太太当然要再逼一逼她的。 “菜收到了么?”赵泽的声音很和悦。 简思冷笑,明知故问,那个司机敲门前一定早向她汇报过了。 “我打电话给你也不是要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你还记得睿睿么?”赵泽说起睿睿的时候,口气那么宠溺,不知道还以为她在说自己的女儿。 章睿?简思怎么会不记得,赵泽想让她充当什么角色她也一清二楚。 “现在我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根本不回来看我们,我和同先有什么话也不好意思总是主动打电话和他讲,像昨天,当妈的听儿子用那种口气说话多难受。”她的哼笑从话筒里传出来,简思鲜明的想象出她说这番话时阴冷的笑容。“只好让睿睿当个中间人传传话了。现在她是我的秘书,和成昊在同一层楼上班。思思啊,不是当婆婆的多话提醒你,男人再爱一个女人,成了自己的老婆,吸引力自然就淡了。今天中午成昊就约了睿睿一起吃午饭,可能你不知道吧,最近他俩总是一起吃午饭的,就在嘉天附近的那个餐厅,6号台都被长期预定下来了,即使成昊没时间陪睿睿去,她也可以和同事去吃,成昊付账的。” 简思也故意笑出声“婆婆,你真好,这么提醒我。”她的声音甜甜软软“其实我并不在乎的,嫁了个有钱老公,这点儿承受能力还是该有。婆婆你就是个好榜样,不必介意公公在外面干了什么,只要他还肯回家,只要你还是奚太太就好,是不是呀?”她问的很认真,很虚心。 赵泽噎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简思也有这么伶牙俐齿的时候,她干笑了一声“很对!”就挂断了电话。 今天中午简思走到厨房,司机已经走了,李阿姨正在忙着分类收储“不用拿出来了,就放那儿吧。”她吩咐。 李阿姨忙得一头汗,有些不解地说:“很新鲜的菜,闷在塑料袋里容易烂的。” 简思笑笑“没关系。” “中午我给你炒个瓜片,看,这黄瓜多新鲜。”李阿姨殷勤地说。 “不用了,中午我不想吃饭,睡一会儿去。”她转身上楼。 她拉上了最厚的那层窗帘,整个卧室立刻暗的像个山洞,她才不会像个傻瓜一样,赵泽一“提醒”她就去刺探,说不定赵泽又雇了什么狗仔猫仔的盯着她,反正老太太闲在家有钱又有时间。她要是立刻就去了,奚太太还不得意的笑出好几条皱纹来?她没那么孝顺。 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幽暗的光线里,她却失去睡意——奚太太收罗个章睿的目的明显的让人简直怀疑她不该这么浅薄,奚成昊会看不出?会陷进这么个显而易见的陷阱? 或许他又会对她说,不过是顺水推舟,不想激化两边的矛盾,反正他有的是借口。 她发现自己不自觉地抚上了脸颊,这张因为最近精心呵护而绽放俏美光彩的脸,真的会这么快就失去吸引力? 奚成昊回家的时候简思还在睡,他听李阿姨说她还没吃午饭有点儿不悦,看见厨房里没有收拾的几包蔬菜,他顿时有些着恼“都扔出去!” 李阿姨对他莫名其妙的怒气一愣一愣的,怪不得太太让她不用收拾呢,原来是算准了要扔。本来她还想请求带回自己家,瞥了眼主人的脸色,想想还是别冒这险了。 简思躺了一下午,脑袋胀痛,浑身发沉,原本是想赌气,没想到真的要病了似的。她听见奚成昊在楼下打电话,声音有些高,听得一清二楚。 “不要再搞这么多事了我都扔了” 她笑笑,没再那么烦闷。 第四十五章谎言 接到张柔的电话,简思稍微有些意外,自从她和正良蜜月回来送了礼物就很少联系,简思也不是喜欢没事打电话联系朋友的人,一度断了音信,就像不在同一个城市了一样。 张柔的声音不像以往那样意气飞扬,当她沉着嗓子问:“晚上你有时间么?”简思忍不住皱眉,这低落不该是属于张柔的,她隐约感觉到张柔的颓然应该与正良有关。她也算熟悉张柔,如果是工作上的事,她要么大声抱怨数落要么欢喜振奋,绝对不会有这样有气无力的样子。 简思记下了时间和饭店,挂断了电话。坐在从窗子透进来的阳光中,她发了一会儿呆,张柔的沉重似乎飞快的影响到了她。晚上简思拨手机,提前告诉成昊一声吧,万一他推了应酬回家和她一起吃饭,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就过意不去了。在按下拨出键的刹那,她顿住了手指,这何尝不是一个好借口? 接近圣诞,到处都悬挂了节日气氛浓郁的广告和饰物,走在街上无端就有种热闹欢快的心情。简思围了条大大的围巾,像杂志教的那样打了个松松的结,把款式略显单调的大衣搭配的雅致秀气,她故意选了套不扎眼的衣服,即便是这样,街上路过的人还是把目光投注在她身上。 嘉天大厦的广场中央也放置了一棵硕大无比的圣诞树,简思在树下仰头望,看不见树顶的星星。成昊的办公室应该能够居高临下的看见这棵华丽的树吧?她没机会去看,结婚后她不曾踏入嘉天大厦一步。 午休时间到了,一些不愿在公司餐厅用餐的员工三三两两说笑着从门里出来,去附近的饭店或者开车去更远的地方。简思站的远,还是有准备打车的员工路过她身边,赞赏地向她看没有人认识她,简思自嘲地抿了下嘴,她也算是嘉天的少奶奶呢。 冬日正午的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似乎很温暖,但却始终无法摆脱凛冽的寒意。当奚成昊和章睿从门里谈笑风生的走出来,简思终于被一阵风吹透,轻微的哆嗦了一下。相遇的员工都向他们礼貌的问候,奚成昊正如和她重遇时那样冷漠疏离,听见下属的问好只是点头示意,眼睛只看着眉飞色舞说着什么的章睿。高挑挺拔的他站在娇小的章睿身边无端就有种呵护的感觉,他们看不见,或者不在意,人们在他们身后露出些怪异又心领神会的笑容。 章睿很活泼,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那张充满青春朝气的美丽脸庞表情生动,可爱的手势让她兴致勃勃地说着的话题更加吸引人,就连简思都有些好奇,她在说什么?奚成昊听的很专注,笑容是那么轻松,他时不时说一句,逗得章睿惊讶地一噎后呵呵笑,简思知道他肯定又说他独家的奚氏冷幽默了。 他们俩并没开车,步行着走向大厦间的小小商业街,赵泽说的那家餐厅就在小街后面的大马路边。简思只能看见他们的背影,但奚成昊的笑容却好像依旧在眼前。他总是对她笑,温柔的,撒娇的,宠溺的,心疼的唯独没有这么轻松的。她让他无法轻松的笑出来,是啊,她让他成为父母和妻子之间的磨心。 章睿的优势或许就是这个,简思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赵泽真的很懂男人——也很懂女人。简思有些领悟到赵泽为什么会选中章睿,并不是原本想象的那样,章睿和她是一个类型。章睿年轻,天真,世界在她眼里是粉红色的,她对待奚成昊的态度那么自然,像对朋友,对兄长。如果是个眼睛中充满妍媚的女人,奚成昊早就心存戒备的远远踢开了,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像章睿这样自然而然地靠近。或许,章睿根本不是被奚太太收买的,她只是颗无知的棋子。再好的演技,不如发自内心。 简思缓慢地走向那家饭店,奚成昊这点儿有些孔雀,他喜欢靠窗的位置,他可以冷眼看着窗外的世界,也不介意窗外的人看见他。她以前做过一个心理测试,只有自信或者自负的人才会喜欢靠窗的位置。她原本也很喜欢临窗坐的,后来根本没机会去饭店,做那个测试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选了早年的喜好,看见结果的时候还好笑了一会儿。 窗子上喷绘了一些圣诞的祝福和雪花,章睿个子不高,脸正好被一串字母挡住,看不清表情,但奚成昊的微笑却毫无遮挡的让站在街角的简思看得清楚明白。 她拿出手机,拨号,看见泛着极淡绿色的玻璃窗后奚成昊飞快皱眉,抱歉地对章睿做了个眼色,不让她出声。 她听筒里传出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以前她一定会以为他是高兴于她的来电,现在他的愉悦到底是因为什么呢?他刚才飞快皱拢的眉头又是因为什么呢? “成昊,”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愉快“晚上张柔约我吃饭,你恐怕要自己解决晚饭了。” 奚成昊微笑“好啊,难得你也有饭局了,不必急着回家,好好玩。” 简思轻轻吸了口气“作为补偿,中午我去找你吧,我们一起吃午饭。” 玻璃后的俊美脸庞掠过一阵犹豫“不用了吧今天天气很冷,晚上你还要出门。” “你中午已经有约会了?我听见音乐声。已经开始吃了?那我就不去了。”语气里的怅然让简思有些意外,竟然如此逼真,如此恰到好处。 奚成昊笑了笑“难得老婆大人想陪我吃午饭,来吧,我等你。” “你要是和朋友约好了就一起吧,我很快的,其实我已经出门了,”她笑笑,带了几分可爱地故作担忧:“如果刚才你拒绝我的约会,我怎么办呢?只好灰溜溜的回家去,很没面子。” 奚成昊被她逗笑了“快来吧,我在xx饭店,就在嘉天大厦后面的街边。我没约朋友,等你啊。” 简思挂断电话,原来奚成昊撒谎的时候会不自然地拉长语气。 她看见他面带歉意的和章睿说了什么,随即又笑了,显然是因为章睿的回答。他又说了什么,章睿也满脸笑容的站起身,藏在喷绘后的脸露出来,带了些顽皮又带了些娇嗔。 简思走进身后的小店,不想被章睿看见。 小店是买一些可爱的小日用品,很迎合白领的口味,简思细细的看精巧的咖啡杯,打算买一个给奚成昊,让他在办公室里用。他撒谎了,是怕她碰见章睿彼此不愉快吗?他更怕谁不愉快? 店主包杯子用了十多分钟,简思选了个淡紫色的蝴蝶结,以前她觉得成昊适合深邃的蓝,现在她却觉得他更适合淡淡的紫,有些忧郁却暖暖的。 她走到街上,一直向外看的奚成昊就发现了她,他隔着玻璃向她微笑招手的时候,她不自觉地向他笑了,那种感受和几年前她看见他在校门口等她一样。唯一的不同是,此刻的她已经心知肚明那个等她的俊美少年终于还是离她而去。俊美的少年变成如今在玻璃窗后俊雅微笑的迷人男子,他是否也会忘记日日夜夜说着的承诺离开呢? 他的谎言,也许就是一个预兆。 她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总觉得章睿的体温还残留在椅面,桌子收拾的一干二净,好像他专门在等待她。 “果然很快。”他疼爱地摸了摸她的手,冰冷的温度让他怜惜。 她笑着点头“怕你肚子饿。” 她看着他眼中自己小小的笑脸,突然觉得一阵酸涩。虽然她知道在分开的几年里,他有过不少女人,但当她亲眼发觉,他的眼中并不只有她,还是有些难以忍受。 可惜,她不能说出来,不能当面戳穿他的谎言,还要如此甜蜜的笑着——让她来看,奚太太就是想达到这样的效果吧?这一招奚太太用的漂亮,让她心服口服。 第四十六章怅然 张柔慢悠悠地吃着菜,好像在细细品味,又好像难以下咽,简思看着她,为她的杯里添了些饮料。 “一会儿吃完了饭,陪我去喝一杯?”张柔放下筷子,懒懒地托着腮,笑着看简思。“你这婚结的好啊——变成少奶奶,很悠闲。我身边的朋友一个个就是忙,忙得精疲力尽,我看她们下班后的样子都懒得对她们发牢骚,或者我刚起了个头,她们反而一肚子苦水要向我倒,弄得我更郁闷。就连欣雅那么屁大个孩子,也整天嚷嚷着为爱所伤什么的,说我这结了婚的女人是无病呻吟。” 她嫁的好?整日悠闲就是嫁的好么?简思淡淡的笑了笑,张柔还能把苦水倒出来,她呢?她轻浅地皱起眉“张姐你遇见了什么大问题吗?” 张柔呵呵笑了一下,有些顽皮地瞪了瞪眼“很明显啊?” 简思笑了,她自己都说出来了,还问。 “你认识正良的父母吧?”张柔无心吃饭,对杯子里的果汁也不甚满意,很将就地喝着。 简思点头,难道张柔遇见的是婆媳问题?她笑笑,还有谁的婆媳问题比她更糟?“也很多年没见面了,感觉是对儿很随和很传统的老人家。”她折中地说。 张柔轻拍了下桌子“对!很传统!”她有点儿不耐烦“他们叫我尽快要孩子。” 简思失笑,把女强人张总烦成这样的就是这么件事?害她白白担心这么长时间,以为就张柔的状态,至少是要和正良婚变。 “后悔,后悔,我就是结婚太早。”张柔扭了下嘴巴,无限唏嘘“好好的人生花季,搞成已婚大妈。”她瞥了简思一眼“你有没有这种感受?哈,算了,瞧你的样子就知道,你过得不知道多称心如意。其实干脆和公婆闹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简思苦笑着瞪大眼“我还是第一次在这个问题上被人羡慕。” “快吃,快吃,吃完了走。”张柔催促。 简思本就没有什么胃口,很配合地结束用餐跟着她去一家看来常去的酒吧。 “你们家奚总不会生气你陪我来喝酒吧?”张柔坐在沙发里笑嘻嘻地看她,吩咐服务生上酒。 简思有点儿难为情地瞪了她一眼。 几口酒下肚,张柔好像整个人都松懈下来,瘫坐在沙发里,眼神茫然。简思小口喝着啤酒,今天她似乎也很需要一些麻醉。她这么反常的举动张柔却没发觉,她似乎有太多的心事要烦。 “张姐你真的只是因为正良的父母?”简思用手指划着酒瓶上的水汽。 “我公公这两年生意发展的不错,本来是要正良在嘉天里锻炼锻炼,前一阵子也把他叫回自己的公司去了。最好笑的是,非要我也跟着回去。”张柔皱眉,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们家的公司也不难管理,又上了轨道,正良一个绰绰有余。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大道理说的一套套,还不是最后要逼我当家庭妇女,生孩子管家务,那是我追求的吗?!”说着还气愤地拍沙发。 简思微笑倾听,以往张柔不是指点她工作的事,就是和她说人生啊、未来啊的一些大道理,突然和她说些家长里短,让她觉得那么亲切,从未与她这么接近。 张柔又喝了一大口,谈兴更浓“女人和女人不一样,思思,你这样的就是贤妻良母,小鸟依人,当初你在海图的时候我看你在外面工作,陪我去谈生意我都觉得心疼,觉得你不是该干这个活儿的,果然,你当少奶奶去了,大家都觉得很合适。我不一样,我上学的时候就想独立,想靠自己打出一片天,呵呵,”她笑,简思在她的笑容里看出极力隐藏的遗憾“不瞒你说,我很怕自己将来成为事业成功却无人可嫁的可悲女人,所以看见正良就冲上去拿下。” 简思呛了口酒,用餐巾纸捂着嘴巴边咳边笑。 张柔怅然叹气“结果还是这么不省心!照样非要让我按他们的想法过日子!早知道”她截断了话,灌了一大口酒。 简思看着她“其实你早点生个孩子,算是给他们交代,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就两全其美了吗?何必钻牛角尖呢?”正良是家中独子,蒋家二老盼孙心切也可以理解。 “这不是我要的生活这不是我要的生活”张柔摇头,喃喃自语。 简思笑笑,她心中的大姐姐张柔此刻也像个孩子,还不懂得人生有很多事根本不会称心如意,总得妥协,总得忍让。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张柔也觉得自己说的多了,话风一转。 “我?”简思放下酒瓶“没什么好说的。”她想了想“张姐,你知道章睿吗?” “哈哈!”不知道为什么,说起章睿,让张柔提起了很大兴趣,整个人也从沙发里坐起来了,盯着简思笑个不停,倒让简思莫名其妙。“舍不得了,舍不得了吧?”张柔眯着眼,用手指点简思。 “”简思愣愣发笑,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女人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喜欢过自己,就算不能接受,也希望他永远喜欢着自己。”张柔说的颇有感触,简思摸不到头脑,只好苦笑着看她。“你以前不喜欢奚纪桓,可章睿一追他,你心里就有点儿酸酸的不好受了吧?” 简思讶然,章睿追奚纪桓? “章睿是皇太后身边的红人,现在太上皇夫妇在家享福,有什么圣旨都是章睿来传达。”张柔干笑了一下“说了你别多心,一开始大家都觉得是奚太太和儿媳妇不和,千挑万选一个小三来破坏你们,结果这个章睿却喜欢上奚纪桓,天天缠他,据说都杀到家里去了,我听说章大小姐好几次在奚纪桓的办公室里哭,奚纪桓看见她和看见瘟神一样。” “哦?”简思笑笑,果然,奚太太没把自己的意图告诉章睿,本想自然撮合她和儿子,没想到章睿这个不争气的却喜欢上奚纪桓。简思眯眼笑,或许奚太太也是有苦说不出,暗自懊恼。 “听见纪桓不喜欢章睿这么高兴?”张柔瞥着简思的笑容,觉得她终于像个年轻的女孩,有喜有怒,还有点儿小自私,可爱的要命,不像原来木呆呆就知道忍气吞声。 简思也不想解释她为什么高兴,张柔的脸色突然变了,看着门口又飞快地垂下头,好像生怕别人看到她似的。 简思忍不住回头看,酒吧门口进来了两个男人,几乎吸引了酒吧里全部女人的视线,她的注视就不显得突兀了。她觉得其中一个十分眼熟,是成昊的秘密合伙人“阮总” 阮廷坚也看见了她,眉头挑了挑似乎很意外,却没有和她打招呼的意思。 简思知道他和成昊的关系很微妙,在没到合适时机的时候,恐怕不会让外人知道他们是合伙人,假装不认识她就理所应当了。 两个男人找了个台子坐下,淹没在酒吧不甚明亮的灯光里,张柔松了口气,简思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奇怪,疑惑地看着她。 “我们走吧。”张柔想叫服务生过来埋单,和阮廷坚同来的帅哥从座位上站起来,张柔立刻收回举了一半的手,又缩在座位里。 帅哥径直走向她们的台子,简思眯眼,果然,张柔和他认识而且,张柔的表情有丝难言的暧昧。张柔喝干自己杯子里的酒,脸色镇定下来。 “真巧,你也在这儿。”帅哥很近地贴着张柔坐下,看了眼简思,礼貌地点了下头。 简思有些局促,好像撞破了张柔的什么秘密,尤其她和正良的关系,心里不太舒服。 张柔没有往常的八面玲珑,态度并不友善,她并没向帅哥介绍简思,只是冷笑着看自己已经空了的酒杯“我也觉得巧,让我看见你又缠着远腾国际的少东密谋,怎么,还想和嘉天一较高下?你也不怕没这肚量,活生生被撑死!” 帅哥呵呵笑“没意思,谁愿意和美女谈生意。” 简思突然明白了刚才张柔超乎寻常的怅然和遗憾,帅哥只看着张柔,她细细打量也没引起他们的注意。这是个非常迷人的男人,五官并不算精致,搭配在一起看上去却那么舒服。他有一种正良无法匹敌的气质,有点儿风流,又有点儿孤傲。原来张柔的问题是匆匆忙忙嫁了人又碰见了理想情人。 第四十七章挑衅 帅哥笑了笑,不见外地拿起一瓶啤酒来喝,悠然说:“难得碰见你。” 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让张柔当着简思的面有些尴尬,表情不太自然。 坐在那边的阮廷坚也走过来,却没有坐下的意思“乐正,我先走一步,有些急事。你说的事我们下回再细谈。” 乐正奕站起身和他握手道别,阮廷坚的眼神淡淡地扫过简思和张柔,简思礼貌地回以微笑,阮廷坚没有更多的反应,转身而去。 “这回清闲了,我们好好喝一杯。”乐正奕松了口气,坐回身,笑着看简思“你的朋友都是美女吗?上回和你在一起的妹妹也长得相当漂亮。”话是对张柔说的,他潇洒地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简思,简思只能接在手里。 “别瞎殷勤。”张柔对他的举动嗤之以鼻“你知道她老公是谁么?” 乐正奕做失落状“怎么漂亮女人都有老公了?我不应该出国读书一回来晚了。”他的最后一句说的别有意味。 张柔听了,烦躁地皱起眉头。“你自己慢慢喝吧,我们走了。思思,我送你!” 简思跟着她站起身,推辞说:“不用了,你喝了酒,我自己回去吧。” 乐正奕一把拉住张柔,简思的心一梗,其实张柔的感情问题她并不想多管,但想到正良,眼看着他们这样拉拉扯扯,她竟然很难堪。张柔也觉得了,几乎仓促地用力甩开乐正奕的手。 “你没少喝,别开车!”乐正奕的口气不容反驳“车钥匙给我,明天早上我叫人给你送到家去。我送你们。” “不用你多事!这点儿酒算什么,我自己回去。”张柔拉着简思匆匆往外走,好像在逃跑。 乐正奕呵呵一笑,拉住她,沉着声说:“我不管,我就不能看着你这么开车回去。听话。” 一句霸道的“听话”把张柔的气势全击溃,没再说话。 “先送这个美女回家吧。”乐正奕反倒走在最前面,轻易地控制了形势。 乐正奕把空调开得很热,后排的窗子上了雾气,对面的车灯晃过来一片朦胧。简思坐在后排,把围巾解下来拿在手里。谁都没有说话,空调出风的声音让人觉得发烦,简思轻皱着眉头攥围巾上的穗,送她回家以后,乐正奕和张柔她不应该怀疑张柔,张柔一直是个有主见、负责任的人,既然她决定嫁给正良,就不会和别的男人随便乱来。她刚才甚至想提议先送张柔回家,可是她有什么立场这么做? 见了乐正奕,她有些理解了张柔的遗憾,以前认为个性很强的张柔配平和稳重的正良是天造地设的夫妻,可是强势的乐正奕简思能体会那种归属依靠的感觉,被家庭、事业困扰的张柔突然被这样的强悍迷惑,并非不可原谅。 “就停在小区门口吧,让奚成昊看见你送他老婆回家会惊讶的。”张柔指着灯光璀璨的豪华小区大门。 “她是奚成昊的老婆?”乐正奕十分意外。 张柔呵呵笑,有揶揄地意味“所以叫你别乱献殷勤么。” 乐正奕似乎也觉得十分可笑,低低笑了几声,把车停下。简思拉开车门,无心地嘱咐:“路上小心,回家给我打电话。”这本是奚成昊总嘱咐她的,听得习惯了,自己也顺嘴说给张柔。 张柔微微一顿,简思也十分懊恼地愣住,这种情况她真不该这么说。 “嗯,好的。”张柔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 简思赶紧关上车门,快步往家里走。她十分烦乱,竟然期待奚成昊温暖的怀抱,即使是自欺,每当她缩在他的怀里,还是感觉到安全和无忧。 奚成昊并没回来。 简思看着空荡荡的卧室,站在门口愣了几秒,她发现手里的围巾竟然掉落在脚边,真够夸张的,她冷笑着拣起来,想起中午隔着玻璃看见他对章睿的那个抱歉笑容和她听不到的话语,让章睿那么灰溜溜地离开,补请一顿豪华晚餐? 她拿出手机打给奚成昊,想着他接的时候会不会又微微皱眉? “思思?”奚成昊那边有舒缓的音乐声传来,简思没有立刻说话,细细听他周围的声音。 “我都回家了原来你也没在家。”她说。 奚成昊笑了“别委屈了,我就回去。” 一个很轻微的声音嗤了一下,似乎很不屑。简思的呼吸突然加速,是章睿,果然是她!等她意识到,手指已经按在挂断键上了。不管章睿喜欢的是谁,她和奚成昊在一起的目的是什么,简思都觉得受到了最无法忍耐的挑衅。章睿的那声轻嗤,在她听来比一百句咒骂更恶毒,那是她打给自己的丈夫时另一个女人发出的冷笑。 奚成昊回来的很快,简思抱膝坐在被子里,头发还没晾干。他坐到床边时,她被他身上带的寒气冷的一颤,扭过头去。 “思思,怎么了?”奚成昊宠溺地歪头看她的表情,章睿出了声,思思就挂了电话,他对她的反应心知肚明。 简思没说话,眼泪一涌,真的流出来了。 “还哭了?”奚成昊笑着搂她,被她挣脱,他也没再继续纠缠,脱了外套,随手扔在条凳上,人也无赖地钻进思思捂热的被窝,环住她的腰。“是章睿,你还记得她吗?她喜欢纪桓,纪桓所以她来找我诉苦。她”奚成昊想了想,还是咽住没说,章睿对他的父母比亲女儿还好,上次爸爸住院,章睿照顾的无微不至,他还是心生感激的。有一次他回家,看见她在花园的亭子里给他妈妈读报,读到关键处还和妈妈笑着讨论,那时候妈妈脸上的安然和满足让他的心都酸了。他不能在父母面前如此尽孝,章睿却做到了,他怎能不感谢她?章睿活泼可爱,他是真心把她当妹妹看,平心而论,他也希望纪桓能接受她的爱,章睿是个好女孩,值得纪桓珍爱一生。 因为父母的关系,章睿不喜欢简思,他也采取了视而不见的态度,他不希望简思委屈地接纳章睿,也不想在章睿面前说自己父母的不是来维护简思,所以他能做的就是让她们互不干扰。 “如果我没发现,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说谎?”简思没有转过身,回家时那么渴望的怀抱,现在似乎也寡然无味。 她的认真出乎他的意料,他也坐起身,不再嬉皮笑脸“思思,你想到哪儿去了?” 简思突兀地背着他躺下“睡吧,累了。” 他的解释全梗在喉咙里“思思”他苦笑,没想到自己的宝贝老婆吃起醋来也这么厉害。 “不要解释。”她再次截断他的话“如果你爱上了别的女人,直接告诉我就好,我会识趣的离开。” 奚成昊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黑眸深幽。 “毕竟”她轻叹了口气“我们的婚姻,太累了。” 奚纪桓皱起眉,带了几分怒意,扯着她的胳膊把她从床上拉起来,逼她转过身来看着他。“以后再也别说这样的话!我会生气!” 她的泪痕在灯光里闪着极淡的水光,让他原本升腾而起的火气顿时灭了大半“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说出分手的话!你就是这么看待我们的婚姻的?!” 她闭上眼,睫毛下的泪珠落的又急又快,他心疼,又不甘轻易偃旗息鼓,捏着她的双肩摇了摇,本是想给点儿威胁,却晃出更多的眼泪,手中这个娇美惹怜的小女人让他气不起来。 “我可是打定主意和你一辈子绑在一起!”他哼了一声。 “绑”她没睁开眼,反而闭得死死的,挤出更多眼泪“这么勉强就没必要了。” “你!”奚成昊真想顺手掐死她,竟然还挑他语病!“就算是勉强,你也别指望离开我!”他发狠。 她哭的微微哽咽,他瞪着那一串串掉落的眼泪,突然泄气,很没气节地搂住她,吻她一抿一抿委委屈屈的小嘴“好了,别哭了。” “你撒谎!”她在他怀里指责。 “我没有。”他无赖地嘴硬“我撒了什么谎?我只是没告诉你和章睿一起吃晚饭,顶多是隐瞒,没构成欺诈吧?” 她不答,在他怀里一抽一抽的哭,他知道她没词了,得意地轻笑一声。如果他低头,就会在她泪水迷蒙的眼眸里发现讥诮和冷然,她可爱抽泣的唇边漾着胸有成竹的淡笑。 章睿,她的这一声冷嗤真的惹怒了她。 第四十八章反击 “真不想起床啊。”他叹息,往她身上靠了靠,知道她已经醒了,只是还在生气不理他。“没办法,要去c市,今天恐怕也要回来的晚一些呢。”他亲她的后颈,胡子扎得她轻颤了颤,他得了逞,嘿嘿笑了两声。“老公这么辛苦,没点儿表示啊?”他佯作抱怨,手不老实地揉上她的胸前的娇软,她气呼呼地打开。 “一个人去吗?”她冷声冷气地说,闷闷的。 奚成昊愣了一下,呵呵笑着起身压住她“当然不可能了,还有秘书和司机。” 她扭过头,徒劳地表示抗拒。 他咬了她肩膀一口“你的小脑袋里净想什么呢?”他笑的有些坏“我有没有偷腥,你还不知道啊?”压在她小肮的地方别有用意地加重了力道。 她脸红,紧闭着的眼睛,睫毛却轻轻翕动“我就是不知道!”她硬着嘴巴发横。 “哦。”他似乎有些苦恼,很无奈地忍笑说:“那我只好证明一下了。” “你你”她又气又羞,使劲并拢双腿“你不是赶时间吗?!” 他笑着,轻而易举地攻占了天堂入口“已经算好了表白时间。”他解释的很耐心。 她被他弄的气喘吁吁,他无赖起来也可恨,她不配合地僵着身体,任他如何撩拨就是不给反应,奚成昊又气又笑,埋在她身体里不动“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怎么大醋劲?怪不得人家说婚前看着多好欺负的女人娶回家都变凶悍,我还真是好骗,以为娶了个小白兔,结果还是个老虎精。” 她嘟着嘴巴不睁眼,随便他怎么说。 “你这样我软不下来,一天就保持这样姿势啊?”他压在她身上,也消极起来。 她知道他这就是变相威胁,一扬下巴,表示悉听尊便。 他哦了一声,心领神会,把枕头下的手机拿出来“我给他们打电话取消今天行程啊。对了,昨天被吓得没吃饱,现在饿的厉害,叫李阿姨做早饭送上来,就这么吃”他笑。 简思被他气的抬腿就是一脚,他故意被踢得向后退,从她身体里滑出来,不等简思趁机逃脱,又压回来,撞入得更深,疼得她哼了一声。“思思别折磨我。”他低喘着说,简直倒打一耙。抬起她的双腿,她也败了,柔柔地盘住他的腰,他笑,坏坏地夸奖说:“乖了。” 他心满意足地解脱了自己,俯身看身下还沉迷在高潮的余韵里的她,嘿嘿笑着说:“原来床头打架要这么床尾和。” 她迷迷糊糊听见他的话,气的直发呕,随他笑着洗澡整装再不理他,直到听见他下楼离去。 她漠然起身走进浴室,清洗他留在她身体里的狼藉,没有表情的脸上不复存留一丝甜美娇俏,他喜欢的是爱撒娇的小白兔他说对了,她不是。小白兔绝不会在丈夫如此“表白”之后还记恨着那声挑衅的冷嗤,记恨让章睿有机会侮辱她的他。就算记恨,也不会动了报复的念头,但她会。 站在嘉天大厦前给奚纪桓打电话的时候,天竟然飘下了几许薄雪,平添了浪漫的气氛。简思穿了条白色的貂绒短大衣,款式优雅,提了个顶级品牌的限量版手包,低调的华丽,让她看上去美如梦幻国度来的公主,绝艳而不自知,犹自甜美微笑。 不自知?她知道的很清楚。嘉天大厦进出的女人不会不认得她身上和手上的昂贵奢侈品。她的笑容淡雅甜美,掩盖了心中的讥讽。她从来都知道所谓“流言”、“八卦”的传播速度究竟能快速到什么地步。当初她爸爸为什么死,她流产这些她认为不曾诉说就不会泄露的秘密,爸爸去世的第三天就已经成为邻里熟人的广泛谈资。 奚纪桓出来的大概很急,或者他并不想和她多谈,他并没穿大衣,单薄的西装看上去潇洒耀眼,简思却担心地握住他的手“冷不冷?” 奚纪桓没说话,也没挣脱她的手,只是沉默地低头看她,第一次见她如此雍容装扮,竟然也很合适,仿佛她天生就是个公主。他在一楼大厅透过玻璃门看见微雪中伫立的她时,竟想扭头逃开,她的美越来越让他惊讶,然后这样日渐增色的美丽会如匕首刺痛他的心,即使这样,他仍想靠近。 “你又打算干什么?”他问,嘴角勾出冷峭而苦涩的笑。 “别站在这儿。”她满意地瞥见路过的男人和女人都露出好奇而意外的表情,女人们更是放缓了脚步盯着她看。她们也许并不认识她是谁,但简思相信,章睿很快会得知,一个穿着华贵的美女与奚纪桓亲密的交谈。她拉着奚纪桓往嘉天大厦与配楼相邻的那处相对偏僻的角落。 “你喜欢章睿么?”在两座高楼形成的狭小饼道里,简思笑眯眯地看着奚纪桓。 奚纪桓看了她一会儿,冷冷一笑“她怎么得罪你了?” 简思可爱地歪着头看他,好像在笑他明知故问,章睿为什么会出现在奚成昊身边,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原本也是同伙。 奚纪桓被她看得不怎么自在地扭了下嘴唇,自嘲地嗤笑了一下,算作默认。“你这么做也会伤到成昊的。”他冷漠地抱起臂,嘲讽道:“他也得罪你了?” 简思笑容不改,点了点头“对!至少他给了章睿机会来伤害我。” 奚纪桓的眼神黯了黯,简思最大的改变,是再也看不见别人对她的好。 章睿的靠近无声无息,但她忽略了一点,天气寒冷,她躲在楼壁拐角,嘴巴呼出的白雾却好像狐狸露出的尾巴,被风吹入简思和奚纪桓的视线。简思向奚纪桓一笑,好戏开场了。她神色悠然地扑进他的怀里,嘴巴说出的话却是那么伤情。“纪桓我想你。早就想来找你,可是,可是一直到今天我才趁成昊去外地的机会跑过来。” 奚纪桓僵直地被她抱着,听着她虚伪的谎言即使明知道她是说给藏在拐角的章睿听,他的心瞬间还是恼恨地产生一丝喜悦,她说她想他。他看着怀中她那张漂亮的,冷漠的却还是那么可爱的小脸,心里竟然那么苦。不是疼,是苦生平第一次尝到的苦。她竟然这样毫不在乎他的感受,她竟然这么冷漠地利用他! “我也想你!”他用力地搂住怀里的她,她的身体轻微的颤抖了一下。“走!去我家!我想你想得都快疯了!”他说,自己都分不清这话是真是假。他只知道现在他谁都恨!恨简思的无情,恨奚成昊的抢夺,甚至恨他自己!他把她拖上床,什么恨都解了,报复了她,报复了奚成昊,也报复了他自己!成为勾引嫂子的畜生他也不在乎!他不是一直都不在乎么?一直就和大伯母在暗中筹划着! 章睿气得脸色惨白,从拐角跳出来的时候差点撞上步履不稳的奚纪桓。 “你们你们!”她手指剧烈颤抖着指着奚纪桓,发红的双眼满是眼泪,看着他那张俊美面庞时,一句“狗男女”竟然还是骂不出口! 和大多女人一样,她恨不到自己深爱的男人身上,错的都是和男人纠缠不清的女人。她刀子般的眼神凌厉地刺向简思,被奚纪桓拉着手,娇娇柔柔那么美好的她,美若天使的面孔怎么也和私情、**联系不上。章睿混乱地分不清到底是嫉妒多还是厌恶多,她恨死了这个女人!这个贪心又无耻的女人,害得身边的男人都痛苦不堪!奚成昊无法和父母和睦相处,奚纪桓简直就是为她下了地狱。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女人!”她向简思扑过去,手都勾出爪形,不知道是想撕碎她还是一耳光劈死她,声音和神情都怨毒已极。 简思不躲,也不抵抗,因为她知道 果然,奚纪桓冷着脸,很厌烦地轻松格开章睿,力气之大让章睿踉跄倒退两步。他的阻挡,对章睿来说是撕心裂肺的攻击。 “你护着她?”章睿这回真的恨了,死死瞪着奚纪桓“你知不知道她多贱?她是你哥的老婆!成昊为了她,付出了那么多!可她呢,她还这么对成昊!她根本不是个人!是畜生!是婊子!是贱人!”章睿把能说出口的恶毒词语都骂了出来。 简思静静地听着,章睿这么替奚成昊抱不平?他的付出,他的为难都是他对章睿说的?他对另一个女人说起她带给他的烦恼? 奚纪桓冷眼看着章睿,等她骂完,只说了一句:“她有你贱么?明知我心里只有她还自己凑过来?” 这一击让章睿顿时溃不成军。 简思站在奚纪桓的身后,第一次体会了报复的快感,就好像拔出了自己身上的匕首刺到敌人身上,看着对方流血痛苦自己就不疼了。 “奚纪桓!”章睿完全陷入了疯狂的状态,她再也骂不出什么,奚纪桓的那句话碾碎了她全部的资本,她只能嘶声喊着他的名字,似质问,又似无法置信。 “走吧。”奚纪桓好像没听见,拉着简思,推开挡路的她,向停车场走去。 “我要告诉奚成昊!我要让他看清你的真面目!”章睿贴着楼壁,浑身哆嗦,好像只有这样才不至于瘫坐在地上。 简思回头,微笑着看她“去说吧!我本来就爱着纪桓,因为想报复害死我父母的凶手才嫁给他,你去说,这样我就可以和纪桓在一起了。而你”她的眼神转为同情“好好想想出路吧,我和成昊分了手,你这个千挑万选出来的第三者就完全没有价值了,你的红人日子也就过到了头。其实在奚家夫妻的心里,你也配不上他们宝贝儿子的,你只能用来勾引奚成昊肉体出轨而已。” 章睿瞪着她,好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简思挽住奚纪桓的胳膊,无声地催促他离开。 “你胡说!”章睿死死贴着墙壁,大声反驳,很显然她听明白了简思的意思,似乎也想通了很多事情,她的反驳或许只是为了欺骗自己。敬若父母的雇主,那么喜爱她,那么信任她其实只是想把她送上他们儿子的床,破环他们儿子的婚姻,赶走他们憎恨的儿媳妇? 她想理直气壮地骂简思污蔑,可是奚太太总是有意无意地对她说起奚成昊的喜好,他的习惯,甚至派她在他身边工作,有了他们的指点,她接近他变得那么容易她一直单纯地以为两位老人是太想他们的儿子,太担心他们的儿子,羞于表达,想通过她来缓解双方相处的尴尬。 简思和奚纪桓连头都懒得回,章睿看着他们相携相依的背影,一直照耀她世界的阳光好像骤然都熄灭了剩给她的只是一片黑暗的虚无。 简思坐在车里,皱着眉看后视镜。“她不会不来追吧?”她倒是有点儿担心章睿想通了自己的处境,装作若无其事,以确保自己不会变成兔死狗烹的废材。 奚纪桓冷笑一声“不会的,她还没你这么冷血。” 简思愣了一下,随即淡然地说:“我的血也不是一下子就变冷的。” 奚纪桓默然,他无法再责怪她,五年前的她,现在的她受了多少伤,就连他都是让她心冷的一份子,他又怎能怪她反击的太冷酷?她不反击就会被击倒。 第四十九章意外 奚纪桓的房子还是她上次来的样子,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简思脱了大衣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周围,奚纪桓给她倒了杯水,简思笑了笑,以前都是她给他倒水买饭什么的。他也知道她在笑什么,嘴角勾起一个笑容,是今天见到她以后唯一一个带温度的表情。 “你要做到什么程度?”在她身边坐下来问话的时候,那抹温暖的笑容来去匆匆地消失在他好看的唇角。 “无法收拾的程度。”她呵呵笑,眼波水亮。大衣里,她的小衫依旧十分单薄,方方的公主领开的稍微有些大,奚纪桓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引人遐思的衣褶间隙,她半遮半掩的锁骨下方有个十分暧昧的红痕,他的呼吸骤然一顿,心跳乱了频率。 “这么有信心成昊会原谅你?”他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如平时般没心没肺,很惬意地靠近她,把她压在他和沙发靠背之间,姿势难堪至极。他以为她会脸红,会躲闪,甚至会用力推开他,但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依旧甜美的笑着,手环上他的脖项,无比自然的迎合着他。这是他梦中的景象,她的身体柔软芳香,每一处紧贴的起伏曲线都烈火灼烧考验着他的忍耐极限,但是他的心却在欲望翻腾中越来越冰凉,这种煎熬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木然地搂着她。 “嗯。”她很坦然地眯眼笑,睫毛都拂在他脸上,麻痒入骨,他的手臂轻微地抖了一下。“现在是他最爱我的时候,还能挥霍一下。”她长睫掩映下的潋滟水眸里有抹自己都没察觉的凄楚,奚成昊现在很爱她,总有一天这爱会减淡,甚至消失,她就没有这样刺痛他的资本了。 她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他!不然她不可能如此坦白,不可能在他面前这样的说起她将要背叛的男人!奚纪桓发狠地打横抱起她,笑容不羁,往卧室床上走去的时候他冷然问:“为什么你觉得我一定会配合你?” 她依偎在他怀里,可爱地露出一个好笑地表情“因为全都是对你有利的大便宜啊。” “大便宜?!”他把她扔上床,扯脱自己的西装,这一刻他竟然很恨她,很恨。 她仰躺在那儿没动“你不是讨厌章睿吗,今天以后她不会再来纠缠你,或者你有最有力的借口拒绝她。你大伯母会对你的举动感激涕零”他重重地压上来,她被压得闷哼了一声,分析中断了,她也没打算继续说,他不是一直想和她上床么,这么问她不过是想让自己无耻的更有道理一点儿。 他粗暴地把她的衣服推到胸部上方,扯脱了她的内衣早上与奚成昊欢爱的痕迹越发清晰地刺入他在欲望和心寒两种极端情绪中挣扎的双瞳,他默默地看着她娇嫩迷人的身体,她的眼神有些迷离,这样无焦点无情绪的失神,让他想到一个已经被用俗的词“千娇百媚”或许用这么俗艳的词来形容她简直是污辱,但此刻的她只让他有这么强烈的感受。如果他是奚成昊,身下躺着如此美丽的妻子抛弃一切也都值得了。 抛弃一切他咬紧牙关,骤然从她身体上离开,浑身颤抖着背对着她坐在床沿上宛如石化。他可以像奚成昊一样,为她和父母翻脸,抛弃唾手可得的继承权,抛弃责任可是,却无论如何无法抛弃对兄长的感情。到了最后的关头,他才知道奚成昊在他心中的份量。他是嫉妒他的成就,是记恨他的横刀夺爱,他以为这些就足够给自己理由放任自己的卑劣了!可是原来不行。 简思安然地躺在他背后,微微而笑。 原来掌握局势,玩弄控制别人的感觉如此之好,她有点儿理解奚家夫妻了。刚才奚纪桓压上来,炽热的呼吸烫在她耳后极其敏感的地方时,她不是没害怕过,他的手扯脱她胸衣的时候,她甚至想用力推开他但是她相信,最后关头,他会退缩,因为她早就发觉,奚纪桓至始至终计划的,是让她如何离开奚成昊,如果他只是想得到她的身体他有无数次机会。正因为看透了这一点,她才觉得自己能控制他,让他“自动自发”地按她的计划来。爱上一个人的可悲,她在他身上看的如此明晰,她几乎都要怜悯他了。 她瞧着他无比痛苦的背影,无声叹息,所谓争夺付出爱的人必输无疑。 门被很粗暴地敲响着,门铃也连续地响个不停。 简思的笑容更甜了些,甚至有些得意地小声说:“终于来了。” 奚纪桓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她非但没有整理好衣衫,反而干脆把胸衣脱了下来,薄薄的毛衫勾勒出她迷人的身体轮廓,那两颗隐约可见的樱桃有无限媚惑。 “你的手段真是越来越高了。”他冷笑,站起身,故意没系好皮带,松垮的裤子,露出胸膛的凌乱衬衫,让他看起来致命的性感。简思看着他呵呵笑,真怕章睿小美女见了他这副样子会忘记来“捉奸”的初衷,冲上去扑倒他。 奚纪桓脸色铁青地去开门,简思知道他生气的是什么,可在章睿看来,他一定是被打扰了“好事”而恼羞成怒,他真是个太好的搭档。简思欣慰地扯开被子,钻了进去,再增添暧昧气氛。 章睿果然在门被打开的瞬间炸了锅,奚纪桓毕竟还没洒脱到极点,没让她干脆就在走廊里哭骂喊叫,第一时间把她拉进门,想严密地关拢,却被章睿死死拦住。奚纪桓更有点看不起她,撒泼希望多点儿观众这种本能反应,让她骨子里的东西暴露无遗。他冷笑地看着她表情扭曲地谩骂,简思说的对,拆散了奚成昊的婚姻,大伯母也看不上这样的儿媳妇。 章睿的愤怒和委屈在看见衣冠不整的奚纪桓的时候就瞬间到达极点,她疯狂地冲向卧室,奚纪桓因为冷静所以还有心情把握了下时机,让她有机会看见床上的简思,才扯住她,甩回厅里。 章睿哭了,哭的泪干肠断,坐在地上呜咽陈述着自己对他的痴情。奚纪桓俯看着她,由自己的无动于衷猛省他对简思的一番痴情。他的黑眸黯淡下来,原来深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的确可笑又可悲,自己苦不堪言换来的不过是冷漠麻木,正如他对章睿。 “你走吧。”他突然就有些怜悯章睿,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叹了口气。 他的态度让绝望的章睿又萌生了一丝侥幸,他是不是对她还有些感情呢?“纪桓!你爱她,她爱你吗?!如果她真的爱你,就不该把你拉扯到这样的地步!你现在是个什么?” 她不敢过于激怒他,终于还是把“可悲的奸夫”咽住了。 简思从床上悠然走下来,就好像在自己家里那么自然,她站在门边看着哭的一塌糊涂的章睿“以后别来纠缠他了,你没资格说他,在我和他之间,你不是可耻的第三者么?”她语带双关。 “你”章睿气得浑身发抖“这个贱女人!”突然她恶毒地笑了“我终于让他看见了你的真面目!成昊!成昊!你看见了吗?” 门被推开的瞬间,所有人都顿了下呼吸。奚纪桓和简思没想到原本应该去邻市的奚成昊会出现在这里,奚成昊的脸色很难看,他的眼神疏淡地扫过衣衫不整的两个人,章睿却是因为想看奚成昊的反应而屏住呼吸。 简思没有解释,轻吐一口长气,让自己的心慌意乱随之而去。她本想让章睿在奚成昊面前哭泣唾骂,没想到奚成昊会亲眼看见这么刺激的场面,虽然意外,哪又如何?这一下,更痛吧?她竟产生几分恶毒的快感。 “章睿,你先走。”奚成昊并没多说什么,只冷淡地要章睿离开,显然是不想当着她的面处理家务事。 他的决定让章睿沮丧而气愤“不!我不走!你看见她的贱样子了吧?这就是你付出那么多代价珍爱的好老婆!” 奚成昊没再多说,几乎粗暴地把章睿扔到大门外,锁起了门。被摒弃的章睿或许太伤自尊,或许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可悲,并没再敲门,屋内的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为什么?思思,你为什么连我都报复?”奚成昊抿紧嘴唇。 简思的笑容极淡,因而更冷“因为你明知章睿是你妈妈派来勾引你的女人,仍让她接近你,仍然给了她和你妈妈侮辱我的机会。” 第五十章易 奚成昊沉默地看着简思,这样平静而深沉的眼神让简思有点儿受不住。如果他大声质问责备,她有一万句反驳等着要说,但他只是这么默默地看着她,眼底流淌着痛楚失望的暗潮却让她如坐针毡。她垂下眼,凭什么她要感到心虚愧疚?错的是她么? 奚成昊看着她倔强的神情,他能说什么呢?至少他无法冷声斥责她大错特错,她说他对章睿的态度是在侮辱她他无法辩驳。但错的就是他么?他只是把章睿当成妹妹,看在她对他父母好,几乎是代他尽孝的份上没有厌弃疏远她。如果章睿露出一点儿迷惑他的意思,他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退避千里,章睿喜欢纪桓,把他当成哥哥一样,他又如何冷漠推开一个诚心照顾着他父母的姑娘?自私地想,正是有了章睿,他的内心深处才不必因为对父母的愧歉而隐隐作痛,他也需要一个开脱自己的借口。 章睿对简思一直没好印象,他并没过多的解释和调和,他觉得没必要。章睿和奚家再亲近,毕竟不过是个外人,他觉得没必要让她分是非曲直。她只要知道,他很爱简思,即便是和父母闹成这样,他也不后悔娶了简思就可以了。 奚纪桓瞥着他的表情,无往不利的奚成昊也终于体会到不忍心恨,又不甘心原谅的煎熬了吧?他呵呵笑了两声,多一个可悲的人,就好像分担一些了痛苦无奈,他随意地瘫坐进身边的沙发,幸灾乐祸地看着眼前这对夫妻。 奚成昊看了他一眼,在他松垮的裤子上微微停顿了下眼神,虽然他能猜到简思和他玩的是什么把戏,亲眼看着这幅情景,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被刺痛得近乎疯狂。 “思思,这回你太过分了。”他沉声说,的确,已经快要超过他忍耐的极限。 “哦?”她惊喜于他的叱问,好啊,她也终于可以针锋相对地说出她的道理,说出来,她也会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了。“我过分?你和章睿在餐厅里有固定的餐位,我去找你,你还假装独自在那儿等我,你不过分?你知不知道,我笑着坐在她坐过的椅子上,睁着眼看你撒谎是什么感觉?” 奚成昊的眼神寒了寒“你看见了?” “你妈妈早就迫不及待地告诉我了。”她冷笑。 奚成昊的眉头紧紧皱拢,突然省悟她对章睿过于强烈的醋意和敌意,为什么会用这样的手段来报复章睿,甚至报复他!他分辨不清心里的剧痛是怨恨还是自责。他的私心还是伤害了她,他到底轻估了妈妈对她的恨意。“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他恨了,她又这样,和五年前一样默默忍受着自己的伤痛,如果她忍耐不下去,又会冷下心让他走?“我不是让你相信我么!” 她看着他,讥讽地挑起嘴角,他是在转移话题模糊焦点吧?“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一边听着你的谎言,一边对你死心塌地吗?”瞧着他看不出情绪的脸,她觉得不太痛快,似乎没有刺到他的痛处,她加深了唇边的冷笑“相信你,然后像五年前那样一无所有,连孩子都不能留下么。” 这一刀刺得又狠又准,奚成昊的脸色白里泛青,就连沙发上努力嬉皮笑脸的奚纪桓都觉得心被重重一捶,如果当年是他抛弃了思思,失去了孩子,她如今这么轻描淡写却极尽讽刺的说出来他肯定会受不了。 奚成昊双眼一凛,什么都没说,摔门而去。 简思愣了一会儿,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物,奚纪桓坐在沙发里没动,看着她穿大衣。 “你对爱你的人都这么狠吗?”他讥嘲的轻笑,眼神幽暗。 她不回答,系好大衣的最后一颗扣子,奚纪桓没留她,也没问她要去什么地方,简思从容地走出大楼,雪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白白的一片,乍看分不清南北东西。简思踩着雪缓慢地走路,虽然她把什么都打算好了,孤零零一个人走在雪里的感觉的确凄凉。 坐在一家咖啡店里等张柔,她想过打给正良一个人知道的多了,就会有顾虑。她知道张柔和乐正奕的尴尬关系,在这个时候和正良接触很频密的话,她就等于间接地得罪了张柔,至少会惹她猜忌。遇到了这样的事,平心而论,正良并不是个好帮手,他的心太柔软,就会有滥好心办糊涂事的时候,比如当初会把她的情况和联系方式告诉奚成昊。 来的是乐正奕,简思看着他微笑着走进小店,竟止不住轻叹了一声。正良是她多年的朋友,她却无法提醒他,甚至还要和破坏他家庭的男人接触交往,生活的确是件没有是非的糊涂事。 “对不起,下雪难走,来晚了。”乐正奕永远是彬彬有礼的,但他的眼睛却太冷漠了,让他的笑容显得毫无诚意。“张柔有事来不了,她把事情跟我说了,让我来接你。” 简思点了点头。 目的地是外环边上的一片别墅区,因为离市区太远,周围的生活设施又不齐备,即使卖出去的房子也只被主人作为度假用途,小区里零零落落,人气不太旺,对简思这样离家出走的人来说,却再合适不过了。 “你先将就住吧,我想,也住不了几天”乐正奕把车子停在一座小楼前,轻笑了两声,虽然一路她什么也没说,他却好像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房子久没人住,清冷沉寂,家具上微有灰尘,乐正奕有些抱歉地洗出一块抹布,把沙发和茶几清理出来,好让简思坐。简思看着西装笔挺却擦得有模有样的乐正奕,不由想起自己的丈夫,王子般高贵的外表,其实也挺居家,从刚结婚时的速冻食品,发展到现在的炒菜炖汤,她喜欢他做的饭菜超过李阿姨。 “笑什么?”乐正奕瞧了她一眼,自己也笑了。 简思摇摇头,不想解释,因为这笑容让她也很意外,甚至懊恼。 “我去给你换干净的被褥,张柔一会儿赶来,给你带点儿日用品。”乐正奕很细心地安排着,口气笃定让人觉得安心而可靠。 “不用了,你告诉我在哪儿,我自己弄。”简思客气地拒绝,躺在他铺的被褥上,感觉会很尴尬。 乐正奕点点头“喝点儿热饮?”他的厨房是开放式的,简思默不做声地看着他翻橱柜“有咖啡和奶茶,喝哪种?” 他烧水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她突然开口:“如果你想算计嘉天,就不要和阮廷坚联手。” 乐正奕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笑笑,并没继续追问,她的这点儿提示对他已经很够。 简思满意地笑了下,聪明人一点就透,真让她赞许。 简单的安顿好她,乐正奕并没打算多留,没等张柔来,他就离开了。简思知道,他有事情要做,他应该有能力搞清楚自己险些成为笑柄,任何一个嘉天的敌人,她都很有好感。 张柔为她准备的用品很全,不同以往,她没再和简思说任何道理,或许她连自己的事都焦头烂额,觉得没有资格再和别人说什么。她只是问:“你怎么打算?” 简思整理着她带来的东西,淡淡一笑“他会找我回去。” 张柔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明显的不赞同“思思”话到嘴边,张柔说不出来,她想问简思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在用奚成昊对她的爱来伤害他。可是,张柔觉得自己真好笑,她有什么立场去问简思呢?她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吗? 乐正奕在第二天的下午又来到别墅,买了很多食物水果,他笑的似乎很开心“我是来感谢你的。” 简思微笑不答。 “我差点成了笨蛋。”他耸了下肩膀,他笑的时候眼神还是那么幽深冷漠,似乎他的笑容永远染不进眼睛。“你恨奚家吧。”他用了肯定的语气。 简思点头,以乐正奕的精明,他肯定会怀疑她为什么要提醒他不踩进这个陷阱而调查她的情况,他的计划对阮廷坚和奚成昊来说简直是送上门的肥肉,他们一直不公开合作关系,可能就在等一个像他这样自作聪明的傻瓜。她没道理会害自己的丈夫捞不上这票大的。 “我有一个非常好的提议。”乐正奕笑的很真诚“对你我来说,都是一笔极好的交易。” “我并没参与公司的运作,怎么能帮到你呢?”简思轻笑。 “你能的。”乐正奕弯着眼睛,双眸特别明亮。 第五十一章礼物 手机被调成震动在床单上发出嗡嗡的闷声,简思抱膝坐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脚边在幽暗灯光中亮得刺眼的屏幕。奚成昊第一个电话在晚上九点打来,现在已经响了十几遍了。开始的时候间隔二十几分钟,现在简直一个连着一个,她似乎能想象电话那边的他心急如焚的铁青脸色。她冷然一笑,他该不会是担心她在气愤中又爬上别的男人的床吧? 她早上离开家的时候故意把装着所有银行卡的钱包留在梳妆台显而易见的抽屉里,让他不必担心她卷款远逃的同时,明白她可能没带多少钱而更加着急。夜里下了很大的雪,天气似乎也变得异常寒冷,简思看着窗子上越结越厚的冰凌,挑起嘴角,难得有老天爷也帮她的时候。 电话不停地嗡嗡着,有些烦人了,简思干脆调成无声,屏幕依旧亮着,闪烁的名字却时不时变化一下,半夜十一点多的时候,奚纪桓和正良的名字出现的频率也增多起来。就连张柔也打了两个来,肯定是在正良或者奚成昊面前怕露出马脚不得已。 简思翻看着短信,奚成昊的永远是一句话“思思,回家。”后来变成“思思,接电话。” 其实这简朴的一句话挺动她心的,比一些花里胡哨的解释和哄骗更让她感动。只是,她不能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这件事。如果她没能让他记住这次教训,以后他更会肆无忌惮地纵容他妈妈对伤害她了吧? 她幽淡地看着那一条条催促她回家的短信,有个人这样为她担心焦急的感受真是很好只是,一生能有几次这样奢侈地挥霍?爱情是世界上贬值最快的东西,有时候,从珍贵如生命到廉价得一文不值可能只在一念之间。她颓然一笑,体会过了那种落差,当然更要趁他的爱情还值钱时候好好享受,错过了就没了。 凌晨2点的时候,张柔发了条短信过来,短短数个字,却让她的心重重震了一下:接奚成昊电话,他急疯了。 出了会儿神,简思走到窗边,刚才还如飞絮般飘浮的雪花已经停了,地上落了厚厚的积雪,几年来都没下过这样大的雪,再过两天就是圣诞节,气氛一定会更好了吧。 她回去拿起手机,回复张柔:明早带他来。 张柔并没再发过来,她的沉默似乎在无声指责她的冷漠。 简思瞧着窗上的冰凌,她也觉得自己理智的时候变多了,以前还有冲动一下的时候。五年的忍耐本就让她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前是让自己忍耐,现在是让自己狠心,她驾轻就熟。渐渐的她发现了不同,以前是当人家伤害她的时候忍住疼痛,然后自己也很幽怨,却只能自认倒霉。现在不同了,她有了伤害别人的能力,穷过的人才会更爱钱,刺痛别人的感受让她有种无以伦比的快慰,她痴迷于这种感受。 窗子被车灯扫亮,简思知道,张柔终于还是没能坚持到天亮。她有别墅的钥匙,有人冲上楼来的脚步声那么沉,咚咚咚,整间房子都在响,震得简思有点儿发懵,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她心上。 门被用力推开的时候,简思哆嗦了一下,奚成昊的脸色实在令人害怕,他的手握在把手上,似乎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冲过来揍她一顿。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他那轻易控制住她的力量,虽然他一向都是很优雅自制的,但看着他这样的表情,她真的不确定他会不会向她动粗。 他快步接近她的时候,她的心都提到嗓子,他身上的寒意让她抖得更厉害了,他把她死死搂入怀里的时候,她的脑子一片空白,过了几秒才弄清楚他不是想杀了她。她不安地动了动,他却加重了力道,让她的呼吸都不顺畅了。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骂她,或者道歉都没有,他只是沉默地搂着她。 张柔在门口看着,简思觉得她的眼睛里有丝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她没想过,有一天张柔会用这么疏冷责怪的眼神看她,熟悉的是简思赫然发觉,她的神色居然那么接近章睿! 她也在为奚成昊不值么? 所有人都看见了她伤害奚成昊、奚家人,怎么没人想起她和她的父母怎么被他们伤害?! “今晚就在这儿对付一夜吧。”张柔的语气很淡,似乎很疲惫。她看着简思陷在奚成昊怀中却仍没一丝感动的脸,突然就气愤了,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她忍不住说:“奚总找了你多长时间你知道么?他是怎么找你的你知道么?” 当一个女人这么践踏一个男人对她的真心,的确令人愤怒。虽然张柔知道简思这么做的理由,但是看到奚成昊疯了一样在这样大雪纷飞寒冷刺骨的夜晚又急又自责地寻找她的样子,她觉得简思的冷漠让她无法原谅。即使没得到简思的同意,她也打算带奚成昊过来,她毕竟没简思这么狠的心! 张柔掩上门,静默的空间里只剩简思和奚成昊,他颓然倒在她身边的床上,叹了口气“思思,以后别再这样了。” 她没出声,他这到底算什么呢?警告?责备?他怎么不想想她为什么这样? 他原本铮亮的皮鞋沾了雪,在温暖的室内全化为污汁,滴滴点点,让床边的地毯一片狼藉,她皱了下眉,弯腰替他脱下,她的手一颤,他的袜子冰冷湿透,连裤腿都是湿的他在雪里走了很长时间?不会的,她推翻自己的猜测大少爷奚成昊平时贵步不踏贱地,总在有空调的地方,四季对他失去影响,一年到头西装笔挺,他会傻到穿着这么单薄的衣服在雪里行走? 她疑惑地回头看他,发现他的脸苍白的有些异样,眼神都是散乱的。她抚上他的额头,果然滚烫。 泪水来的并无预兆,她原本很享受他的焦急和担心,但真的看见了这样的他,她却这么心疼。 打了盆热水,用毛巾给他捂脚,毛巾凉的太快,她干脆把他的脚抱入怀里,渐渐的,那双失去温度的脚回复了温暖,正如她陷入冷漠的心。 奚成昊发了些汗,天亮了却还没退烧,简思着急了,找来张柔。张柔看了会儿烧得昏昏沉沉的奚成昊,又看了看一脸憔悴心疼的简思,原本的愤懑减轻了些,或许简思有残忍对待奚家一切人的好借口,但她心疼担忧的眼神骗不了人,她对奚成昊的感情毕竟还是真心的。 蒋正良和奚纪桓也陆续赶来,把奚成昊送到医院。正良出现在这个地方让张柔的表情有些怪,简思猜想,或许这里是乐正奕和她私会的地方?顿时她也很不舒服,歉疚地不敢看正良的眼睛。 打吊针的时候,奚成昊一直很沉默,独自出神什么都不说。所有人都没试着挑起什么话题,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点完吊针奚成昊已经好了很多,简思让张柔和正良先回去了,奚纪桓送他们回家。 李阿姨放假了,简思用钥匙打开门的时候,被眼前的绚丽缤纷惊得呆了呆,厅里放了颗巨大无比的圣诞树,树下还堆了不少礼物,周围也装饰了很多圣诞物品,热闹喜庆,极有圣诞气氛。 看着她的表情,奚成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本想给你个惊喜,先回家弄了这棵树,没想到” 简思双手捂着嘴,眼泪却流落下来,从手指上淌过,原来开始的几个小时他都在装饰这棵树?!“你真够怪的”她哭的瓮声瓮气“哪有不先追老婆,倒偷偷弄圣诞树的?” 他苦苦一笑“我原本想的很好,追你回来一看见这些就不生气了,没想到你跑了那么远,我竟然找不到你。”他身体虚软,坐到沙发上扶着头“你果然长大了,原来和我赌气,我一找就找到。” 她的心都被他这话摩酸了,原本站在门口的奚纪桓悄无声息地关门离去。 “我很喜欢你给我的惊喜,”她坐到他身边,双臂轻轻环上他的脖子“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他疑问地看着她。 她拉了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就因为现在我是两个人了,所以更外害怕失去你。” 奚成昊露出狂喜的神情,原本苍白的脸都泛起一丝红晕。 第五十二章出卖 或许是因为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奚成昊对这个来的算不得意外的孩子格外上心,他的身体刚好一点儿,就带着简思去权威的产科医生那儿检查,生怕因为不知道一些禁忌而造成伤害。简思发现,他竟然连车速都刻意放缓了。她侧头瞧着在寒冷天气里显得萧瑟的路边植物,该意外,该感动么?她敢于这样和他闹一场,不就是料准极为在乎这个孩子么。果然这是个太成功的圣诞礼物,闪光耀眼得让之前的一切不愉快都微不足道了。 医生见简思身体单薄,自然说些注意营养之类的话,护士还体贴地送上医院自已印制的精美图册,把孕育过程中的注意事项,哪个月该重点补充什么营养介绍的十分详细清晰,奚成昊接过来就翻开大致浏览,很认真的样子。简思有些尴尬地看着医生,支吾了一下,羞涩的表情似乎特别适合她这样娇媚柔弱的长相,让人心生怜惜。医生鼓励地点点头,仔细倾听。 “我之前,流产过,会有影响吗?”简思说的十分艰难,中间几乎轻得听不清楚重点词汇,脸也微微发红,眼睛里却流露出些许伤痛,这样的神情让奚成昊的心尖锐而突兀地疼痛了一下。 医生这样的情况见多了,几乎在简思表现的难于启齿的时候就猜到几分,神态格外自然:“前三个月要比其他孕妇更加注意,如果我是说万一啊,造成习惯性流产,那是非常麻烦的。”医生婉转地避重就轻解释了一下。 简思发现奚成昊的脸色竟然白了白,与她交握的手也加重了力道。 有了这样的担忧,圣诞后的元旦,加之再后面的春节,奚成昊干脆请假在家,除了春节的尾牙招待会他必须出现,一切的活动都取消了。简思知道,这对于他是相当大的付出,年底在任何公司都是最忙的时候,尤其是嘉天大计划上马之前,他这样撂挑子,对他的责任心是非常大的挑战。 简思躺在新买的超软躺椅上悠闲地晒着太阳,看着几步之隔的奚成昊半躺在床上用笔记本办公,他现在就连上厕所都恨不得跟着她,让她一边安适享受这样的荣宠一边意外得要死。奚成昊怎么都不像是这么婆妈的人,为了孩子竟然扔下手边大把的公事专程陪她?简思瞧着他专注于工作的凝重神情,真是好看他这人有很多的优点,强烈的负罪感或许也是其中的一条。他以前总是说爱她肚子里的孩子,希望那个孩子生下来什么的,她觉得是死无对证后的倒打一耙,他那么一说,错的便全是她。现在看来,也许并不全是虚言。 章睿事件对他的触动让她惊喜,他非但拒绝父母以“关心孙儿”的理由上门探看,就连章睿似乎也被逼辞去在嘉天的工作,既然她是奚太太找来读报纸的,那就好好读吧。 奚成昊的难得脱逃让奚纪桓陷入地狱,玩世大少爷也变成上进青年,被支使得团团转,简思竟然在那个清晨之后再也没见过他。 让人提心吊胆的“危险期”终于过去,天气也春暖花开了,简思被奚成昊看得发疯,积极主动地提出让他回公司上班。 嘉天参与竞标的大项目在整个业界都被炒得沸沸扬扬,简思看过金融版的评论,这次北部山城的开发,不仅仅是北部新城的拓展,涵盖了当地山林资源的旅游开发,地产规划,金融招商林林总总和规划一座小型城市没有区别,政府都特别看重,不是实力极为雄厚的财团根本没资格参与投标。嘉天为了争取到这个大项目,前期做了很大的投资,可以说表现出势在必得的信心。奚成昊接掌嘉天之初就遇到了这样的大机遇,也是兴奋和意气风发的。即使简思不主动表示让他回公司,他也在家里坐不住。 怀孕五个月,简思身材娇小瘦弱,还不太显,但奚成昊执意要她穿宽松的孕妇装,看上去瘪塌塌有点儿搞笑。甩开司机的确有点儿烦,现在就连李阿姨也一惊一乍起来,简思独自离开家简直像做贼一样。乐正奕的车就停在小区门口,简思上了车,立刻就驶向外环偏僻处。 周围是一片尚未开发的荒地,简思冷笑,除非用卫星,不然谁也搜索不到他们的行踪,乐正奕这样驾轻就熟,会不会是和张柔背地约会练出的好本事? 她从孕妇装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型dv,煞有介事地挑选了一个良好视角,摆在乐正奕的仪表盘上,扭转了屏幕,还心情很好的看着自己的影像笑了一下。“嗯,好了。” 乐正奕显然对她这样的举动很不满意,冷冷皱着眉头:“你这是干什么?” 简思淡然看了他一眼“拍下证据,将来无论如何你不能说出这个计划是我泄露给你的。” 乐正奕极其讽刺地一笑“这有意义么?” “有,如果你违背了对我的承诺,我就去自首。”简思的微笑永远甜美,乐正奕却感觉背脊一阵森冷,这个漂亮的女人总是给他这样的感觉,宛如画皮。 “你是想维持奚成昊对你的爱情?!”乐正奕的眼神讥诮,女人就是女人,都把整个嘉天推入火坑了,还梦想保存一份原本就虚幻的爱情! 简思没说话,答应和乐正奕联手时,她正恨透了整个奚家和奚成昊,所以她认为让奚成昊知道是她泄露了嘉天的绝密计划时,他才能切身尝到被身边人出卖的剧痛和屈辱,而且看在夫妻情分和孩子面上,他肯定不会把事情公开,哑巴亏是世界上最窝囊的境遇,她还很期待。只是如今她竟然没这个胆量了。 “其实你藏不住的。”乐正奕幸灾乐祸的笑“你怎么向你丈夫解释你的巨额财产?” 简思面无表情“这并不关你的事,你只要记得我们的交换条件就可以了。” 当dv开始拍摄的时候,画面还是很唯美的,镜头里俊男美女,车外是天高地远,美女掏出一个u盘交给帅哥,还特别说明是嘉天竞标北部山城的绝密计划,帅哥笑容优雅,给了美女五千万的支票,还承诺,计划成功后,支付全部收益的百分之二十。帅哥似乎恶意调笑,他调侃美女说,她成了富婆,有了几辈子也花不完的财产,而且丝毫不用担心他在收益上动手脚,因为他赚多少都是从她丈夫兜里掏出来的,数目她最清楚。 拍摄完毕,简思沉着脸收好dv,乐正奕的心情却好像特别好,开车送她回家的时候,还笑呵呵地主动攀谈“你真的很恨奚家,不过奚成昊也算好命,父母的钱变成老婆的钱,照样锦衣玉食么。” 从他刚才说了那些话以后简思就格外讨厌他,一句也没回复他。 离小区一段距离的时候,乐正奕停下车,在简思拉开车门的时候,他说:“这个证据你一定要收妥。”笑容背后的不悦终于露了出来。 简思看都没有回头看他,淡淡地说:“放心,这个东西最伤害的人是我,我会极其小心的。” 乐正奕看着她缓慢离去的身影,抿紧嘴角,幸亏奚家娶了这么一位包藏祸心的儿媳妇,他拍了拍西装口袋里的u盘,终于笑了,大赚一笔虽然高兴,更高兴的是被捧成未来商界王者的奚成昊被他这样漂亮的战胜了一次,这种成就感是无价可求的。 第五十三章原谅 简思关拢窗户,傍晚的小雨让夜色提前来临,已到初夏,落雨的时候还是微凉。没有再放下轻纱,简思把窗帘撩起扣住,细心倾听细小的雨滴敲打玻璃的响声。 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她似乎很久没有悲春悯秋的心情了,她就近坐在靠椅上,嫁给奚成昊以后,不管心理如何阴暗,她的生活还是极其享受的。她闭起眼,树叶在细雨微风中悦耳的刷刷作响,简思弯起嘴角,挣扎了这么久,她终于又能享受雨的意境了。爸爸死之前,她还是很喜欢下雨下雪什么的,后来为了生活奔忙苦撑,她才明白,所谓浪漫也得在吃饱喝足以后才有心思寻求。 如今尤其最近,每逢下雨,她竟有种亲切之感,仿佛离爸爸近了些,也许是爸爸在天之灵帮了她,她这么没用的人,竟然也能报仇雪恨。简思瘫软在靠椅里,舒坦得要命,从罪恶感里解脱出来,好比从令人窒息的泥潭里爬出来,还洗了个清爽无比的澡,那种轻松和舒适,就像久被毒瘾折磨,突然来一顿高纯度麻醉,虽然明知是错,仅仅是这种飘飘欲仙就足以让她抛弃掉一切,更何况是“公公婆婆”这样在她眼里毫无价值的亲情。 乐正奕的表现实在令她惊喜,只有像他那么卑鄙又精明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嘉天的北部开发竞投,其实无甚悬念,实力摆在那儿,前期的投资成效也显现出来了,项目拿到手,连股票也闻风而涨,嘉天内部也没少开庆功宴,不仅庆祝捞上这么个大买卖,还鼓励全体员工为接下来的工作尽心尽力,上上下下全喜气洋洋的样子。奚成昊每天忙到三更半夜,心情却是好上加好,有时候顽皮起来还对着简思隆起的肚子向没出世的孩子骄傲地自夸:“你爸爸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简思看着简直哭笑不得,他高兴起来孩子气的要命,哪还像人前冷酷的少东家。 这阵喜气并不持久,嘉天的规划天衣无缝,实施起来却遇到了一个致命的掣肘——用电。乐正奕洞悉嘉天的全部开发计划,悄无声息的和政府投下了距离北部山区十几公里处的一个小型水电站的重建项目,北部的开发供电全靠这个小水电站,原本政府没计划近期重建,以现在的供电量足以配合嘉天的开发计划,等初期的基建完成后,再把水电站的问题提上日程,这样也可以为新城区日后的供电打下基础,本是顺风顺水的一件事,却因为乐正奕鬼使神差地拿下了水电站的项目,并且立刻要上马重建,陷入了恼人的胶着。两家的官司打不清,各说各有理,相关的领导却在这个时候高升去了其他省份,明显是甩下摊子无人打理。 乐正奕自然早就知道,嘉天如果要从老城区铺设电路过来,投资过巨不说,里面的政策上报、批复、施工嘉天向银行的贷款日息惊人,谁都拖得起,嘉天拖不起。原本一个水电项目从规划到施工也是需要一个相当长的过程,乐正奕非要立刻动工,明摆着是掐住嘉天的喉咙,磨刀霍霍。奚家明知道乐正奕是扼住必窍准备漫天要价,还是不得不和他谈。 从奚成昊越来越阴鸷的脸色和焦躁的情绪来看,简思知道,这场谈判进行的极不顺利。想也知道,以乐正奕的性格,赚了钱也要恶心人家到死,估计是拖起来耍无赖,反正他现在是一面倒的优势。就折磨奚家人这一点来说,简思觉得真是找了个再厉害不过的伙伴,奚成昊被气恼得天天脸色青苍,估计奚家两个老的血压都不知道要爆上去多少,简思有时候都怀疑,乐正奕的爹妈是不是也被他们给气死了,所以他才能下这样的狠心。她闲来回味,觉得就算她处于乐正奕的地位,也达不到这个境界,前天半夜,失眠的奚成昊还在书房摔了杯子,可见乐正奕的态度是多么无耻恼人。 简思差不多要笑出声,爸爸妈妈在天上看见,一定也觉得解气吧,不可一世的奚家人也被人戏弄到这步田地。 简思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其实她该矛盾的,奚成昊毕竟是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而且还是个很好的丈夫,很好的父亲,这么焦头烂额的时刻,对她还是百依百顺,从来没把工作上的烦躁带到她面前。虽然没了对着孩子自夸的兴致,有了闲暇还是对着孩子聊几句,让孩子熟悉他的声音。她该心疼他的,但奚家人遭到惩罚给她的愉快太强烈了,相比之下对他的歉疚就显得微不足道。 李阿姨上楼的咚咚声十分响,简思苦笑,怀孕后家里的好吃的堆积如山,她还没怎么样,李阿姨先胖了两圈。 “太太,奚先生让你赶紧换好外出的衣服,一会儿他就到家了,要接你出去。”李阿姨敲门推开后扒着门框没有走进来的意思,顿了顿“好像不是什么好事情。”应该是奚成昊在电话里口气沉重才让李阿姨有这样的判断。 简思嗯了一声,据说手机的辐射对孩子不好,她就没怎么用了,奚成昊怕打电话回家会吵到她睡觉什么的,一般都是打到楼下让李阿姨传话。她站起身,现在肚子大了,总穿孕妇装,也分不出居家和外出装扮了,只是重新梳理了一下头发。 不是好事这她倒不意外,现在奚家整个沸反盈天,哪儿还有心思外出吃饭,或者弄个惊喜小节目什么的,但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要奚成昊来接她同去呢? 她在厅里只等了几分钟,奚成昊就回来了,脸色十分不好,简思并没多问,乖巧地跟他上了车。 “思思”路上,奚成昊终于开了口“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勉为其难。”他皱眉,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我爸快不行了,想见见你。无论如何这也是他最后一个愿望。” 简思一惊,开始的一阵愕然过去又觉得很正常,奚家陷入这样的僵局,那么大的投入和消耗一天天的拖,整个集团都承受巨大的压力,奚同先这样早被好吃好喝弄得油脂蒙心娇贵不已的老家伙受不住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他会死。 简思努力让自己面无表情,和自己父亲同样的死法大概这就是报应。 医院里的人很多,嘉天里有头有脸的人基本都来了,所有人的表情都一样,沉闷焦虑,原本一个大好的项目弄成烫手山芋,老奚总又在这个时候去世,嘉天真是屋漏又逢连夜雨。病房里的人却不多,只有奚家人,简思在走廊上没看见张柔,以为她也会在房间里,没想到非但没有她,就连章睿也没出现。奚纪桓惨白着脸坐在里屋的椅子上,表情十分木讷,见他们进来也没什么反应。 赵泽一直站在病床边,嘴唇哆嗦的很厉害,眼泪全在眼眶里,却似乎都流干了,只剩那么点儿泪光,简思瞧了她一眼,冷漠地觉得这可能才是她真心的眼泪,虽然那么凄恻,对她早都没效果了。 奚同先吸着氧,呼吸还是很急促,随时就要完蛋的脆弱样子,简思被奚成昊拉到他床边,奚成昊轻声说:“爸,简思来了。” 一直努力喘气的奚同先有了点儿反应,却没立刻睁开眼,挣扎了一会儿才艰难地抬起眼皮,简思仔细地看着他,生怕遗漏了一点儿景象,她苦苦忍耐,悉心筹划,不就是为了有这样俯看着不可一世的奚家人这么可悲的苟延残喘么?这一幕够她回味一辈子的。 奚同先嘴巴动了又动,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似的,赵泽默默看着他,终于握住他的手,轻声细语“好了,老头子,我听明白了,我替你说。”她低着头,并没看简思“人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什么都是虚的,只有亲人是实实在在的。” 简思看着他们,白发苍苍,表情悲凄是很可怜,当初她妈妈在他们面前何尝不是这样,但他们怜悯了么?他们还有亿万家财,天知道这么一场拖磨下来还剩多少,但她妈妈呢,一贫如洗只剩了个女儿,还被当面极尽侮辱的刻薄。 奚同先眼眶湿润地盯着简思,终于发出声音:“对不起” 简思只是看着他,什么都没说。奚成昊灰青着脸,俯下身“爸,简思说她已经原谅了我们。” 奚同先似乎松了口气,微微露出笑意,闭上了眼睛。 简思在众人的哭泣中木无反应,他居然死得这么坦然,她的父母没有一个走的瞑目!她原谅他们?当初谁原谅了她?! 第五十四章雾 奚同先的丧事即使相对低调,在简思看来也是相当奢华的,他毕竟是城中名人,连报纸也发了大版面的讣闻,从报纸刊登的照片看来,灵堂外停放的前来吊唁者的座驾排满了整条街道,花圈甚至摆得满院子都是,真可以用冠盖云集来形容。 相比之下,她父母的葬礼就好像原来那种破凉席一卷往坟地里一扔的级别。 简思把报纸凑近,细细看奚成昊的照片,有点儿小,放在豪华场景的一角,说明是嘉天接班人什么的,拍摄的位置不好,只照到侧脸,他也没看镜头,冷着脸穿着黑色的西装,赏心悦目,简思都有点儿自豪了,她的老公真是个超级帅哥呢。 其实富豪过世虽然是大新闻,但媒体的关注也似乎太过热衷,跟踪报道了两三天,简思不得不怀疑是乐正奕这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动的手脚,表面上是满足大众对富豪葬礼的好奇,暗地里却导致很多“相关链接”纷纷出炉,嘉天的窘境被夸大其词,甚至有消息说嘉天方面正向政府申请援助资金,以免资金链断裂,导致北部开发计划崩盘。这样的消息一多,嘉天的股票狂跌,处境都不能用雪上加霜来形容。 奚成昊已经五天没回家,不是在操持葬礼就是在公司里收拾残局,偶尔往家里打个电话,简思也能明显地感觉出他的焦躁和疲惫。他并没要求她出席父亲的葬礼,她在奚同先弥留之际的沉默已经表明她不肯原谅的坚决,他虽然开口代她回答,对她的态度心知肚明,或许是他不想为难她,或许是在这个艰难混乱的时刻根本无暇再顾及家务事的烦扰,听任她彻头彻尾的置身事外。 因为她怀孕,所以外界对她的踪影皆无也没有太多的质疑,奚成昊顾不上回家,她倒觉出几分悠哉来,毕竟对着他阴郁的脸,她的心情也很难轻松。放下报纸,她舒适地摇了摇手上的扇子,肚子里有孩子,不敢把空调开的太大,窗子也开着通风,她总是放把扇子在身边,团扇轻摇就更添一份舒坦闲适。最好乐正奕能舍得不吃这块任他宰割的肥肉,干脆拖垮嘉天了事,她弯起嘴唇,那她就拉着奚成昊去美国,想想就很憧憬,离开这纷纷扰扰的地方,去他抛下她独自前往的地方,她也体会一把抛弃过去的感觉。 可惜乐正奕并不是个赌气轻财的人,估计他折腾够了,正好借奚同先去世的借口,趁机下台,敲嘉天一笔横财,成就奸商经典。 床头的电话响起来,她慢悠悠起身去接,这个电话号码很少有人知道,所以话筒里传出张柔的声音她一点儿都不意外,只是好奇张柔怎么还有心情给她打电话,嘉天风雨飘摇,她这个心腹级的人物不也该跟着茶饭无心焦头烂额么。 “简思,方便出来见我吗?我有事和你说。”张柔的口气很淡,听上去很随意,简思却微微一凛,张柔很久没有直呼她的名字,即使那个明显令所有人气愤的雪夜,她也没这么叫她。 简思挂断电话,有些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做了亏心事就是总爱心虚,觉得张柔这么疏冷的口气似乎在暗示着她知道了什么内情。她挑了下眉头,即使乐正奕再爱张柔,也不可能把他们的交易说出来,这点儿她倒是信的过乐正奕,倒不是相信他嘴紧,而是知道他卑鄙又自私。 张柔约她去的地方是个雅致的茶社,人为的在大厅里挖出小小的浅溪,流水淙淙,配着古筝的乐声,古意盎然。张柔选的地方,在极其隐蔽的植物丛中,茶社是用密实的矮树当成隔栅,每桌相距很远,都各在一隅,落座后能看见任何接近的人,是个说秘密的极好地方。简思缓步走过小小的拱桥,有私情的人似乎都很能发现这样的地方。 张柔要了壶菊花茶,简思发现她的脸色极其苍白,眼睛里的迫人光彩几乎消散殆尽,她倒不至于看上去一夜苍老,只是浑身的颓唐让她像变了个人。简思转着手边的小茶盅,难道正良发现了她和乐正奕的事,她怀疑是她告发的? “你也没参加老奚总的葬礼吧。”张柔的话题开头很平常,简思点点头,知道这绝不是她想说的主要内容,沉默地等待她说出重点。 “我也没参加。”张柔的口气有些古怪,有些怅然,又有些悲痛。 这倒让简思意外了,张柔是个很会把握机会表现的人,不可能在这样的事情上失礼于雇主。 张柔抬起眼,微微笑着扫过简思瞪大的眼睛,口气似乎更不经意了“我被带去协助调查,没法去祭奠。” 简思的手一抖,几乎碰翻了茶盅,她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皱眉很意外地问:“协助调查?调查什么?” 张柔笑笑,眼神复杂,似乎看穿了简思的伪装,又似乎并不介意,也不想揭穿她“乐正奕这回能这样掐住嘉天的喉咙,时间,细节,资金动向可以说一清二楚,处处掣肘,步步紧逼,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简思没说话。 “原本几个能接触核心机密的都要被怀疑,我也只是个外围。可是”张柔笑了,好像觉得实在好笑“在暗中调查乐正奕的时候,我和乐正奕的感情问题就显得很微妙了,于是我成了最大的怀疑对象。我能随意进出嘉天大厦,因为你的关系,和奚总也很熟,进入奚总办公室的次数也不少,只要我有心,抓着机会也是有可能的。” 简思的脸色也发了白,她没想到,这场阴谋会把八竿子打不到的张柔也卷进来。 “不过还好,虽然调查了这么多天,没有一点儿证据证明是我干的,因为你也很清楚,的确不是我。” 简思的脊背骤然就浮出一层冷汗,她想反问张柔为什么说她会很清楚,但却张不开口,终于还是只能讷讷无言地看着张柔。 “奚成昊和我谈的时候,我什么都没说,在他看来几乎就是默认。因为他怀疑来怀疑去,始终不曾怀疑到一个人,或者他不愿意怀疑那个人。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乐正奕收了钱,嘉天虽然损失惨重,也终于挺过这个难关,他衷心地希望那个背叛的人是我。” 张柔没了笑容,一脸木然“能调查的人都调查了,没有结果,连警方都觉得可能是嘉天精神过敏,乐正奕瞎猫碰上死耗子。整件事估计就会在这么一团迷雾里不了了之。其实我也想大声喊冤来着,”张柔冷嗤了一声“可想想,我冤么?如果不是和乐正奕扯不清楚,我也不会变成有嫌疑的人。” 简思觉得喉咙里哽着什么东西,呼吸都艰难了。 “奚成昊的确是个重情义的人,他并没把为什么会重点怀疑我的原因公之于众,所以,我还能堂而皇之地回家,正良因为我受了委屈,百般安慰我,我的公婆也不再逼我生孩子,很大度地让我回蒋家的公司,说我喜欢工作就在自家的企业里工作,不用受别人的窝囊气。”张柔的声音竟然哽咽,她不想在简思面前哭,于是换了个冷漠的话题“而那个说很爱我,不介意我曾经结婚,也想和我在一起的男人,在我被抓去协助调查后,就再也不接我的电话了。” 简思的心一刺,乐正奕竟然这样对张柔?这她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她以为他们的感情至少是真的。或许她的心里泛起一个森冷的想法,乐正奕一开始搭上张柔,真的是想让张柔去盗取嘉天的计划,因为成昊再回嘉天以后对张柔很是厚待,提拔她进了总公司,平时关系不错,既是宾主又是朋友,乐正奕这么打算完全有可能。 “我的沉默,未必是想保护什么人。”张柔直直地看着简思“事到如今,这个黑锅由我来背可能是最好的结局。就算是我的报应吧,还好,我还能回头,我还没把路走绝。其实老天爷是公平的,别看正良被蒙在鼓里,可他对我的每一分好,都好像是对我的惩罚,我想,简思你也是明白的。”她讽刺的笑笑。 “我们都很幸运,都能站在悬崖边上停住脚,简思,好好对奚成昊吧,只要你还能真心的对他好,就算你没跳下去。” 第五十五章惊惧 回家的路上,车内的空调司机不敢开的太低,简思在后排觉得格外闷热,干脆压下了车窗,茶色的玻璃一降下,外面含混着灰尘和暴烈阳光的热气一下子扑进来,她被煞了一下,烦闷又无奈地迅速关起。 “今天奚总在公司吗?”她靠近前排驾驶座,问司机老孟。突然很想见奚成昊,张柔的一番话让她心烦意乱,就好像她好好的走路,有人突然绊了她一下,虽然不至于摔倒,原本的步调却被打乱了。 “这个我要问问奚总的司机。”老孟有点儿拿不准,简思点头,示意他打电话询问。消息很快得到,奚成昊在北城工地。 “带我去吧。”简思靠在靠背上闭起眼,下定了决心突然就觉得很疲惫。 到达北城工地的路并不好走,坑坑洼洼用了一个半小时,没有太多遮蔽的一大块坡地,树木都被清除了,简思一下车,就觉得眼前一片白花花,阳光显得格外炽烈,眼睛都睁不开。奚成昊的司机小张赶紧从车上下来,帮着掺扶简思,还从车里给简思拿出一顶安全帽,简思戴着又闷又重,实在难受。 “奚总在那。”小张指一处挖掘机和铲车聚集的地方“我给他打个电话吧。”想着总经理看见夫人来了一定高兴,小张也很振奋。 “不用,别打扰他。”简思摇了摇头,细细看远处的人影,即使相隔这么遥远,她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奚成昊,他没穿西装了,简单地穿着白衬衫,挺拔高挑,在人群中依然出众。有人给他拿着图纸,他似乎在吩咐着什么,周围的人都微微向他侧身,很认真地听他说话。“这几天他都在工地上?”她轻声问。 小张唏嘘地点头“可不是,前一阵子都快停工了,工人很鼓噪,生怕拿不到钱,闹了几次事。现在好不容易解决了问题,奚总当然要亲自上阵指挥,鼓舞一下士气,工人们看见大老板都来了,也不用担心工程进行不下去,能更卖力些。只是奚总太辛苦了。” 简思远远看着,没有说话。 多事报信的人永远很多,简思看见两个人挤进人群,在奚成昊身边频频回头看她,奚成昊便快步向她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他看着她,眼睛里有惊喜也有责备“这么热的天,真是胡闹!”也许他刚训斥完人,还沉浸在老板的角色中,在家里她听不见他这样的口气。她并不生气,反而主动扑进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腰身。 小张和老孟都十分有眼色地闪开一段距离,绕到车另一侧,眺望远处。 “哎——我身上全是灰,脏。”奚成昊有点意外,心里虽然骤甜,当着远处众人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却也舍不得推开她。 “我想你了。”她在他怀里轻声说。 他半晌没出声,结婚以来,她第一次对他这么直白的表现柔情蜜意,她这一声想,竟然勾销了这些天的辛苦,只要能为她撑起一片天空,让她仍旧过上富足无忧的生活,他再苦再难也值得。 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他的拥抱,可是今天他的双臂却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安稳。或许张柔说的对,过去的就过去吧,恩恩怨怨早血淋淋的模糊成一团,她也没必要没勇气仔细分辨,以后,她要真心实意地对他就好。 他似乎也感受到她超乎寻常的依赖和眷恋,正想说什么,手机却不解风情地响起来,他抬手接听,她的双臂却不放松力道,甜蜜的霸道让他笑了笑,一直阴沉的心情似乎终于照进了阳光。可听到的消息却让这道阳光也黯淡了。“什么纪桓把乐正奕打了?!” 简思愣愣地从他怀里抬起头。 因为奚成昊实在走不开,又有律师接手了这件事,他只是要简思去把奚纪桓从派出所接回家。简思在警察局的接待室里看见了乐正奕,他的一处眉骨被打破了,现在已经粗粗的结了血痂,脸还算干净,西装和衬衫领子却有斑驳的血渍。他的律师好整以暇地坐在他身边,态度倨傲,这回他们完全占据了优势而放了奚纪桓一马,恩人的嘴脸自然有的。 简思没和他说话,乐正奕也好像不认识她一样,看都没看她。 奚纪桓在律师和几个警察的陪同下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看见简思瑟缩了一下,不自在地偏了偏脸,他的嘴角有血迹,一只眼眶已经开始发青,样子狼狈又好笑。他向简思走过来,路过乐正奕和他的律师时挑衅地哼了一声,表示虽然他们没继续追究,他也并不领情。 乐正奕垂着眼,对他置若罔闻。 简思拉着奚纪桓快走,像拽着一个不省心的孩子。幸亏乐正奕已经和嘉天签完了合同,不然就凭这顿打,估计还得再扒嘉天一层皮。乐正奕这回的大度虽然有点儿奇怪,她也没心思去探究他的想法,或者他也难得有良心发现的时候。 “你怎么这么莽撞!净添乱。”回家的路上简思忍不住埋怨,奚纪桓果然还是个意气用事的家伙,一点儿也帮不上成昊,她都替成昊忧心,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少来!”奚纪桓并不服她嫂子口吻的训斥“你就是个让他省心的?管好你自己得了。” 简思白了他一眼,让老孟打电话给李阿姨,煮几个鸡蛋,好给奚纪桓揉眼睛。她第一次训斥了奚纪桓,和以往的感觉不同,他虽然也毫不客气地回了嘴,但比起之前各怀心机装出来的亲密,反而自然而诚挚,让彼此回味起来都觉得轻松亲近。 在奚纪桓连声嚷痛中,简思和李阿姨帮他收拾了伤口,让他洗了澡,他还耍赖非要吃简思亲手做的饭才肯罢休,声称打人不仅费力而且有功,他酒足饭饱,心满意足地上楼睡觉,让人好气又好笑。 接近傍晚,奚太太的意外来访,让简思冷了脸,坐在沙发上连基本的礼貌都没表现出来。奚太太想来是打探到儿子在北城工地,特意来找她寻衅的。简思也觉得她该来了,奚同先的葬礼终于尘埃落定,奚太太没理由不针对她在他临死时候的态度来闹腾一番的。 赵泽没对她的态度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看了眼上过茶的李阿姨,李阿姨会意,赶紧走开,把大厅让给这对矛盾深重的婆媳。赵泽这回只身前来,表情凝重,看不出她到底想对怎么对付她,简思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里,对这个女人,她的反抗都快成本能了。 “思思。”赵泽沉声叫出她的名字,让她的心莫名其妙地一颤,说不出那种感觉,有点儿沉重又有些悲壮。赵泽看了她隆起的肚子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 简思的手指微微一颤,若不是她刻意控制,估计整个人都会哆嗦一下,上午和张柔的谈话让她暗自心惊,虽然这也是她思前想后的决定,让奚太太这么冷静地说出来,其中的含义不得不让她费思忖。 “老头子死的时候”赵泽眼神飘忽了一下“也吩咐我,别再和你斗下去,是的人到死的时候,才知道,赌的那口气,争的那个输赢,都没什么意思。这几天我在想,如果当初对你宽容一些,你的父亲不会死,你和成昊结了婚,生下那个孩子老头子去的时候,看见的岂不是和睦融融的一大家子人,也不会也不会”赵泽捂了下眼睛,似乎不想简思看见她的泪水。 简思皱着眉,奚太太这番话的确动人,但吃过她太多次的亏,她真的不敢相信她,或许她现在更恨她,挖了无数个陷阱等她跳下去。放弃恩怨简思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谈何容易?她是想从头开始,别人答应么? 她这个婆婆的手段她领教得多了,现在的她尤其不愿当承受后果的那个人,她已经输不起了。既然奚太太说的这样情真意切,就让她付出行动吧。 赵泽在她的冷然中看出她的心思,彼此伤害的多了,仅凭几句话想消弭芥蒂当然决不可能,她也只是想表明她现在的态度。“思思,你不要以为我的宽容只是句毫无份量的空话。”她冷冷一笑“如果我想把你逼上绝路,你已经给我了最好的把柄。” “哦?”简思挑眉。 “乐正奕把嘉天坑成这样,背后的小偷并不难找,能摸到东西的就这么几个人,成昊又那么谨慎,范围其实很小。”赵泽直视着简思,仿佛早把她看透。 简思也毫无怯懦地迎视着她,为什么要心虚?连警方都找不到证据不是么?再说,奚太太要有真凭实据,第一个就跳出来发难了,还会来说这么一大套?根本就是借题发挥,假装既往不咎,其实不过就是来诈她一诈。她冷笑,刚才几乎都被她说的心软,真是还不到火候。 “这个哑巴亏嘉天就这么和血吞了,说到底还是没有全力追究下去,以成昊的性格,你说是为什么?”奚太太幽幽而笑。 简思被她笑得发毛,凉意从背脊漫延到全身,汗毛都竖起来,难道成昊真的也怀疑到她了?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成昊是把他和阮氏少东合作生意的股权变卖了,再加上阮总的帮忙,才让嘉天渡过这一关的,其实就算他想保住案业才这么做,也没必要这样倾尽全部,嘉天真的倒了,原来掣住他手脚的那些老股东正好被甩掉,以他现在的实力东山再起也是易如反掌,他这么做也许是为你赎罪!” 简思压住已经乱跳的心脏,勉力冷笑“真是血口喷人,我一个在家待产的孕妇,怎么就成嘉天罪人了?”可是颤抖却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 赵泽笑了笑,口气突然放缓“过去的事我真的不想再提。我只要你能对成昊真心实意!他为你付出了多少,你看不见?!只要你当他的好妻子,当孩子的好母亲,你是让他再不登奚家门也好,再不认我这个妈也好。”她再次哽咽了“我也老了,还有几天活头?丈夫死了,放不下的只剩这么个儿子,只要他幸福我还争什么呢?” 简思呼吸急促,心跳的速度已经超过她能承受的极限,她感觉肚子一阵阵的绞痛,汩汩热流从**往外涌出。她突然害怕的肝胆俱裂一切的安详平和,不过是她面前的假象?原来她是这样害怕奚成昊看穿她。 这景象把赵泽也吓坏了,看到简思身边脸色死白,她没想过自己这番真心表明尽弃前嫌的话竟然导致了这样的后果。如果孩子因此有个三长两短,她这个做奶奶的人还怎么安享往后的日子?! 李阿姨听见喊声冲回厅里看见的是奚太太把简思从沙发上往下推。一来是简思在痛苦挣扎中奚太太拉不住她,姿势很令人误会,二来李阿姨在这个家里打工时间不算短,对奚家婆媳恩怨略知一二。她和简思感情一向不错,情急之下冲过来竟把奚太太推了个趔趄。 奚成昊后来赶到医院,听见的便是李阿姨带了感情色彩的一面之词。 第五十六章执念 简思醒来的时候,觉得异常疲惫,她觉得腰很疼,想翻下身。意识恢复的刹那,她的心骤然填满了恐惧——她的孩子?!当她看见依旧隆起的腹部,心里的石头落下去,眼泪却被压得迸溅出来,她无意压抑,放任自己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冷静坦然地承受这件事的结果,即使奚成昊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也可以冷笑着反击,他不是明知她憎恨奚家么,他不是默认他们的婚姻也是报复的一部分么,他只能怪自己太大意!他爸爸的死关她什么事?他妈不也口口声声说她父母的死跟奚家没关系,要她自认倒霉么? 只是她颤抖着揪紧手边的床单,她的确是个没用的人,会害怕,会不忍心。 “太太,太太,别哭,没事的,没事。”在床边睡着的李阿姨听见哭声醒过来,安抚地拍着简思的胳膊,让她别担心“幸亏小奚先生也在,和老孟用最快的速度送你来医院,孩子没事,打些保胎针,观察几天就没事了。” 简思听了,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李阿姨要压低声音,说的鬼鬼祟祟。李阿姨也看出她的疑惑,凑近她的耳边,用眼神点了下门外“奚先生刚赶回来,和老太太出去谈着呢。哼,我把那个老妖婆干的坏事都告诉先生了。”李阿姨义愤填膺又有点儿得意“亏她也真下得去手,你肚里的孩子是她嫡亲的孙子啊!这和杀人有什么两样!” 简思一时有点儿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着她缓慢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也不知道奚成昊和赵泽是谈完了还是听见房间里的动静,推门进来,简思飞快地看向他,希望看见他担心关切的眼神,又怕他洞悉一切的神色。 他的脸色很难看,眉头紧紧皱着,当她盈盈含泪地目光看向他,他的表情一柔,很心疼地半跪到她床边,轻吻着她的额头,喃喃低语:“没事了,思思。” 他的态度让她的心真正的一松,她抬起手搂住他的脖子,脸埋进他的颈窝低低哭泣,是庆幸还是内疚她自己也分不清了,她害怕失去孩子的脆弱瞬间,真的很需要他的胸膛! 奚成昊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眼睛却凌厉地抬起看站在一边的母亲,赵泽被他责问又痛心的眼神刺得轻轻一哆嗦,抿了抿嘴唇,心里一片惨然。她是想开了,只要简思对他好,他能幸福——糊涂点儿也没关系,可真的见他这样近乎盲目地维护简思,生他养他的母亲,还是好比被剜了心头肉。 跟着他们进来的奚纪桓背靠着墙边抱臂站着,表情木然地看着房间里的这一切,他的眼睛竭力在压制着什么情绪,因而显得复杂而深冥。但是他没有说话的意思,旁观的态度近乎冷酷。 “简思。”赵泽开口的时候,眼睛里竟出现一种超脱的淡然“你和成昊说,当时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她看着简思,平静得几乎好像在说一件根本和自己没关系的事件。简思看了她一会儿,躺回枕头,眼睛无神地看着开着小灯的天花板,原来已经是深夜了,天棚上的小灯这样没威力,暗沉沉的一片让心情也阴冷冷的。 她能理解赵泽的淡漠,就算奚成昊认定是妈妈对她下了狠手又能怎么样?顶多从此恩断义绝,只要她还是奚成昊的老婆一天,奚家就和睦不了,赵泽已经不在乎结果了。说出真相——解脱的是奚成昊,母亲并不是个丧心病狂的人,对他来说也是种安慰。 简思逼自己不去看奚成昊痛苦的神情,他的煎熬会让她心软。 选择是件非常痛苦的事! 这一刻她简直窝囊地羡慕起过去的境况,过去她没有选择的权力,只能黯然忍受,她觉得已经苦到极点,无奈到极点。并不是的当她在补上最后一刀或宽容仇人这个两难选择上摇摆不定时,她竟然痛恨老天爷为什么要让她抉择。 仇恨的确是种执念,能放下仇恨的都是圣人,都立地成佛了。她可以么? 她攥紧拳头,如果她这时候说出真相,奚太太是来捐弃前嫌的,是来放儿子自由的,奚成昊一定会感动,他本就舍不下父母亲情,奚同先去世后,他对母亲的态度更缓和了一些,奚太太虽然享受不到完整的天伦之乐,也不再担心儿子与她决裂而去,所以她能状似宽容地说出那番话。 她就等于放过了这个逼死父母的元凶! 这时候放弃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呢? 她听见自己说:“你要我说什么呢?你再恨我,怎么报复我算计我都好,放过我的孩子吧。算我求求你。” 这句恳求的话被她用冷漠的语调一说,自然就有种极端的愤恨和委屈,奚成昊抓着她胳膊的手重重一收,她感觉到疼痛,却没丝毫表情变化。她知道他痛了,但她没办法,既然刀子已经刺入肉里,不如就给个痛快的了断。往后她会补偿他的,倾尽她的全部心力去补偿。 赵泽看了看奚成昊,淡然一笑,她并没反驳简思的话,她相信简思明白她默认了她的栽赃是为什么,她已经对她说的很清楚,只要她能让成昊过的幸福,其他的她不计较,也不在乎了。 “我走了。”赵泽长出一口气,似乎从什么桎梏中解脱出来,疲惫而轻松,迟早总要面对这样的结局,她也算踏实了。所有的人尘归尘,土归土,活着的就好好活着吧。 奚纪桓站直身子,似乎想送赵泽,奚成昊站起身的时候竟然轻微地摇晃了一下,像是头晕,又像是脚步虚浮。“妈!” 他沉痛的这声呼唤,如同尖锐的快刀刺入身体最柔软的部分,所有人都颤抖了一下,简思,赵泽,奚纪桓。所有人都僵住了,都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今天,就让儿子送你回去吧。”他话里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就连?*睦畎14潭继靼琢耍裉焖停院缶驮僖膊幌爰媪恕?br /> 奚纪桓直愣愣地站在墙边,这对各自心如刀绞的母子从他身边走过他都好像没看见,他的眼神凝聚在虚无的一点,刚才眼睛里的神采全部都归于黯淡,他似乎极为失落。 见奚成昊和奚老太太走的够远,李阿姨才撇撇嘴,虽然母子决裂的不算惊心动魄也够让人压抑难受的,她倒现在才说得出解恨的话“奚先生早该这么做了,不然真不让人安生!” 简思漠无反应地闭起眼,身体抖得那么明显,让李阿姨都慌了神“用找大夫吗?”她征询地看着房间角落的奚纪桓。 “你出去!我有话对她说。”奚纪桓开口了,却不是李阿姨想问的答案。她的犹疑显然激怒了奚纪桓“出去!有多远滚多远!” 李阿姨委屈地捂住嘴快步跑出去,她这么大把年纪被人这样吼实在难受,而且是一向亲切的小奚先生。今天奚家老板们都很大火气,她也只能自叹倒霉。 简思闭着眼,她现在没勇气面对任何人。即使像鸵鸟把头埋入沙堆那么可笑,她也不妨这样自欺。 “简思,我不揭穿你的原因和我伯母一样,我们只是不想再让我哥受伤。”他的声音很冰冷,在简思听来,却比他吼李阿姨的口气更伤人。“他为你做的实在太多。我只能奉劝你一句,我哥并不是个糊涂人,他对你的一切包容和宽恕你该知道是为什么。” 简思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她的心被他的这几句话重重锤了几下,几乎要不跳了。“你都看见了?”她知道这句话问的很傻,很徒劳,但她必须说些什么,不然压在她心上的沉重让她本已举步维艰的心脏更加难受。 他笑笑,极为讽刺“嗯。开始我还担心我大伯母是来为难你的,准备冲下来保护你。” 又是一锤。 不是刀,不是尖锐的刺痛,不流血,只是一下又一下的重击,心脏便要碎成干巴巴的粉末。 “简思,我要谢谢你今天的残忍和卑劣。”他释然地叹了口气,表情那么像刚才的赵泽“我终于可以不再爱你了。” 她已经痛楚得木然了,毫无反应地听他说。 “你好自为之吧。”他走了一步,背对她停下来“我一直想保护你,到现在才不得不承认,你早就从小可怜变成肆意伤害别人的强者了。你也别太高估自己,其实你只是能伤害爱你的人。” 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她竟然那么绝望,都解脱了,似乎又只剩下她! 第五十七章面对 “哥” 奚纪桓开门看见站在走廊的奚成昊时,愣了一下,喃喃喊了他一声。他细看了下奚成昊的脸色,虽然不怎么好看,也不见得比刚才更坏。门是虚掩的,不见得就不隔音,他也未必就听见了刚才他和简思的谈话。 “我回来拿手机。”奚成昊淡淡地说,与他擦身而过。 半躺在病床上的简思眼光愣愣地落在茶几上的手机,刚才奚纪桓的那声“哥”响起来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让神情看上去镇定一点儿,她在奚成昊面前太习惯于伪装,都成了本能。她看着奚成昊走进来,拿起手机,侧过脸向她看过来。 接二连三的事早让她的心乱得一片空白,此刻的心情全然麻木,他看过来的时候,她竟然无意识地向他微微一笑。 “他说的是真的么?”奚成昊突然问,语气并没加重。 笑容凝固在她的脸上,她竟然没能力把它收拾走,她像瞬间石化的娃娃,美丽而空洞。 奚纪桓离去的脚步声凌乱而沉重,让她微微缓过点儿神,她有点羡慕奚纪桓,还能这样不管不顾地甩手而去,她连逃走都不能。 暗自庆幸了无数次,很多猜知内情的人都纷纷表示不想揭穿她,让她渐渐有了奢望——如果连奚成昊都没追究下去,或许她不用面对这最后的审判。她还有机会补偿他对她的宽容和爱。 “思思,跟我说一次实话。”他站直身体,转过来正面对着她,眼神平静的几乎冷寂。 她一颤,他早就知道她说过太多的谎是么? 见她默不作声,他抿了下嘴角“以前的我都不想问,你只要告诉我,你是为了要我和妈妈彻底决裂才故意诬陷她的么?” 他的一句以前的不问,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他果然都知道,当张柔的嫌疑无法被证实,乐正奕却不肯出来为她说一句澄清的话,巴不得就让张柔糊里糊涂当了这个罪人,他大概就猜到真凶是谁了。 简思缓慢地点了点头,原来谎言当面被揭穿是这么难堪的事难堪得简直想从他面前消失,从这个世界消失,或者这个世界就在这瞬间毁灭。 什么都不可能消失,她终究还是要面对这一切。只是没想到,他的质问竟然会这么平静。 他的平静让她的心更加掣痛,只是她现在根本无暇去顾及自己的感受,只能傻傻地看着他,等待他说的每一句话。 “你把开发计划给了乐正,在我爸爸死的时候不给他一个最后的安慰思思,我都没怪你。”他竟然极其微淡地笑了一下“当我想怨恨你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当初奚家也是把你逼得这么走投无路,弄得你的家人遗憾故去,我怪你什么呢?我娶你的时候,就决心包容你的恨意。所以即使我失去了父亲,嘉天差点崩溃,我也没问你半句。” 她脸色死白地揪紧胸口的病号服,发不出一个音节。 “你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利用纪桓,知道张柔和乐正奕的婚外情也缄口不说,我走了以后一直照顾你的蒋正良,就得到了你这样的报答。”他苦笑,倒不同情正良,她也是这样回报他的感情的。“张柔对你”他没继续说,她都清楚,当初的张柔是把她当妹妹一样照顾帮助。“可是,你就任由她替你背上黑锅,你和乐正奕一样,把感情当工具。好吧,这我都可以视而不见,我打算就这么糊涂一辈子,因为我爱你,也爱你肚子里的孩子。”他定定看着她“我什么都可以原谅你,但是,你竟然为了陷害我妈妈而故意摔掉这个孩子,如果你还有一分爱我半分爱我,你也下不了这样的狠心。” 她木然地听他宣判,当她听见最后一句的时候,干涩的喉咙竟然极其微弱地发出零碎的声音:“不不”他说的她都认,可她不是故意要摔掉这个孩子的! 他淡淡地看着她,似乎她说的任何一句话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了。 “成昊我没,我不是故意的”她惶急起来,更绝望地发现,她说不出任何一个证据,任何一个证人!罢才奚太太要她说实话,她撒了谎,现在她还能反过去要她作证吗? 眼泪在这个时候流出来,她那张哀戚的小脸更让人心软,美丽得如同一朵娇弱而需要人悉心呵护的雅丽兰花。奚成昊叹息地看着她长睫上的盈盈珠泪,她真的很会撒娇,很会惹怜他惋惜地走过来抬手拭去她的眼泪。 她僵硬地接受他的抚摩,心已经不再能感觉痛楚,但是仍能清晰地察觉她依恋他的温柔。他的爱情对她来说,一直是一件奢侈的皮草,虽然御寒却不必须,她一直觉得自己可以随时抛下,反正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自己熬过寒冷。 可是真的到了放下的时候,她却这么没骨气地贪婪着温暖,对没有他的日子感觉到刻骨的茫然。 “思思啊,”他放下手,淡漠地看着她“如果你能真心的爱我,我们就不会有今天了。” 她的眼泪刷然滚落,对他却再也没有影响。 因为太麻木,她居然能直直地回视着他。 她多想能大声地反驳他,即使她恨奚家人,却还是爱着他的,对他的爱铭感肺腑的可是,这话太荒谬,就连她自己这关都过不了。他也是奚家的一份子,她的恨早已漫延到他的身上,她甚至因为他的两难而暗自得意过。她对他的爱,这样的爱到底能有多真心? “成昊!”他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她无法不叫住他,当他顿住脚步回身冷冷看她的时候,她又愣愣噎住,她能说什么呢? 留他?如今她还有什么理由留住他呢? 她看着他——脸色虽然苍白,依然俊美出众,依然会是万千美女心仪的对象。她带给他的伤害,变成了冷漠的幽暗盘旋在他好看的眼睛里,那也是对她的绝望吧。 解脱不知道为什么,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她竟然想到了这个词语。 解脱! 当爸爸死后,她要照顾瘫痪的妈妈,她就觉得自己痛苦而无法解脱,当赵泽和奚纪桓一脸漠然,决定放弃一切恩怨释然而去的时候,她也怨恨为什么自己不能解脱。看看眼前这个依旧出色的男人,如果她说出补偿挽留或者乞求重新开始的话,他即使不能接受,依旧会变成他挥之不去的魔魇。她了解的,当初是她提出和他分手,可她依旧感觉是被他抛弃如今也是一样,或许她深知他对她的爱是多么值得她放弃尊严或者一切去追求和挽救,但她这么做,也就等于把他困死在这解不开的爱恨纠缠中。 她垂下眼,或许,如果她真的爱他,就该解脱他,放他走。以他的条件,他完全可以找到一份单纯而美好的幸福,不必再掺和了那么多阴谋和仇恨。 “孩子怎么办?”她讷讷地说,看着自己骨节泛白的手,决定让他解脱,她却真的茫然了,不是伤心,她现在还感觉不到伤心,她是真的不知所措。 他的眼睛深处最后一丝火苗也熄灭了,抿了下嘴唇,他才能确定自己可以淡漠出声:“你都不想要的孩子,我也没必要在乎他,你随便吧。” 她看着他离去后留下的黑暗,或许她至少该解释清楚她不是故意摔掉这个孩子,她也很爱和他共有的孩子,或许可以让他的心情平和一点。 她倒下去,瘫软在过于柔软的病床上还是算了,能走得决绝,而没有一丝一毫回头的理由也不失为一种幸运。 她长长吐了一口气,以为自己会哭,但是没有。 她终于面对了所有的后果,虽然结局和她想象的有些不同。想象中她充满了胜利的傲慢,冷冷践踏所有奚家人的尊严,冷笑着扬长而去,只剩他们懊恨终生。 她苦笑她果然还是个没用的人,无法拥有达成那样结局的冷酷。 不过,还好。 很多逃犯在被捕的时候都说终于从惴惴中解脱了,她现在也一样。虽然失去了很多她终于也有了放下一切的理由。 她对父母也算有了交代,她对奚成昊 她对他的爱就倾注在孩子身上吧,还好,他还给了她一个情感的归宿,在所有人弃她而去的时候,不至于一无所有。 第五十八章偶遇 简思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打量着对面扭捏坐着的女人,感到有些疲惫。这是上午见的第五个专职育婴保姆,这个“面试”原本是奚成昊预约好的,现在只能她亲自上阵。 他永远都是那样——离去的果断而利落,说声分手,就好像没在她的世界存在过。她在医院住了四天,出院回家发现他的衣物都不见了,连双袜子都没留下。书房的书架也空空荡荡,抽屉干净而无尘,连个纸片都没有。他向来是个严谨而有条理的人,就连离去也是一丝不苟。她默默无语地看着了无人气的书房,嘴角泛起苦涩的笑痕。李阿姨本来建议她在书房里接见前来应征的保姆,她拒绝了,一来太正式,没必要让来应征的人那么紧张,二来她不想占领他的空间,虽然他已经弃之而去。 “你先回去吧,我们决定了会联系你。”简思皱眉勉强地笑笑,尽量和善耐心地说。旁边的李阿姨照例递给那个惶惶站起来的女人一百元当往来车费的补贴,女人意外惊喜,更期待得到这份待遇好,雇主又宽厚大方的工作了,期待地望着脸色略显憔悴的年轻女主人。 “累了啊?”李阿姨发现奚先生从那晚就没再来病房,就对这小两口的情况猜到几分,陪着简思回家后看见这个景象便彻底明白了,对简思额外多了分疼顾,超过了普通的雇主和工人的感情。简思当然也察觉了,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既有些感激又有些悲哀,李阿姨的亲近也是种怜悯。“要不下午的,我就通知她们明天来吧。”李阿姨看着简思苍白的脸色有点儿担心。 简思想了想,还是摇头“算了,何必还折腾一遍,就今天全看了吧。” 有人按门铃,李阿姨快步去开了,原来是物业来送水电催缴单,奚成昊以前交的恰好现在用完了,简思听着李阿姨和物业人员的轻声对话,缓缓闭上眼睛。她过过苦日子,觉得自己对待生活已经足够独立,可是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依赖奚成昊?不知不觉在他为她营造的广阔安稳中沉溺享受,不再为生活的琐碎而操心。 “多拿点儿钱,交足,过几天孩子生下来,没心思惦记着些。”她叫李阿姨找来老孟去交水电费,突然觉得疲累不堪。喝了口水,她的心情平复了些,她不该怕重新开始,这次已经比五年前好太多,她不仅有孩子,还有钱生活对她不再那么苛刻,没道理她会站不起来。 保姆精挑细选找了两个比较合意的,原本只计划找一个就好,并不是简思有钱了挥霍,奚成昊在这个时候甩手走了,她再怎么催眠自己要坚强还是没用,还是会因为孩子要降生而丈夫没陪在身边感觉无端惊惧,下意识希望多些人围绕着,驱散心底如影随形的孤单。 怀孕到八个月左右的时候,检查变得十分频繁,简思每隔一周两周就要遵医嘱去医院,她每次都要李阿姨和已经来上班的齐大姐陪同,再加上对她也特别照顾的老孟,一行人总是造成前呼后拥的感觉,时不时会被走廊里同样等待检查的孕妇投以冷眼,简思也听见她们对自己的丈夫小声地说她暴发气十足,小题大做,造作摆谱。如果她的丈夫也能像她们老公一样,小心翼翼呵护倍至地跟在老婆身边,她也不想要这么多人陪。 对这个孩子超乎寻常的保护和重视,当然有以前险些流产的原因,简思不愿深想却也无法回避,这个孩子是她的感情寄托,更是她对奚成昊的一份歉疚和补偿。 希望他的人生也能有个新的开始,过上轻松简单的幸福生活,她放他离开不说一句挽留的话。他对她的好她想报答,也只剩下和孩子好好生活,不让他惦念和挂心,让他在全新的生活里,不再为她分一点点的神。如果这个孩子因为她的疏懒大意而有个意外,对他,对自己,简思都无法交代,除却大道理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这天检查的人不是很多,简思来得不算早仍排在第三位,一间诊室里走出了几个人,产科主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竟然还送到走廊里,一个漂亮的姑娘再三请他留步,主任才频频回首地返回办公室。简思等待中无聊,无心地细看了下走廊里剩下的三个人,不由愣了一下。那个满身贵气一张冷脸的帅哥不是阮廷坚吗? 阮廷坚显然也认出了她,不甚客气地推了一下身边正和朋友小声说话的年轻女人,女人回眼瞪他,啧了一声。阮廷坚对她的抗议视而不见,拖着她走到简思面前,和他们同来的美女也一脸好奇地跟在他们身后,睁着水灵灵的眼睛打量着简思。 “来检查?”阮廷坚身材高挑,站得又太近,简思仰头看他,很有压迫感。他向来冷声冷气,和奚成昊那种彬彬有礼拒人千里地方式不同,阮廷坚傲慢得很直白,还好他长的太过养眼,举止并不做作,所以虽然稍显嚣张却不致招人讨厌。 简思和他并不熟,加上和奚成昊分手,见到他多少有些尴尬,表情不太自然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你这是快生了吧?”被他拖过来的美丽女人一脸故作老道,可爱又很好笑,她倒不怎么见外地弯腰伸手来摸简思隆起的肚子,还没等碰上就被阮廷坚不甚怜香惜玉地“啪”地用力拍开,打得她低叫了一声。“疼啊!”她剜着高她一头多的阮廷坚悲愤控诉。 “梅施,你粗手粗脚别胡来。”阮廷坚瞥了她一眼,很是不屑。 简思瞪大眼,粗手粗脚?眼前的这个美女?!阮廷坚要么是嘴太刻薄,要么是审美畸形。 “我就是摸摸是男是女!”也被“粗手粗脚”伤害到的梅施愤恨不已,郑重地表明自己不是乱来,是有技术含量的。 阮廷坚和另一个美女都无言地看着她,美女终于惊叹地开口说:“施施,你越来越神奇了,靠摸就知道男女,比我这个医生都厉害,我们还是要靠仪器的” “要不说没结婚的人就是缺乏经验。”梅施自信满满地说,完全无视自己老公鄙夷至死的眼神,和朋友饱受震惊的神色。“我妈跟我说——”她指着简思的肚子“尖的是男孩,圆的是女孩。这个明显是男孩!” 简思听得很认真,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根本看不出“尖圆”想想生个男孩也不错,虽然她更想要个女孩。 “别胡扯了。”阮廷坚的表情看的出,他对他老婆的这番高论完全当狗屎,不怎么耐烦地打断。“你都安排好了么,医生和病房?这都是要提前预定的。” “咦?”梅施听了他的话很是惊诧,诡异地打量着他的脸“你怎么会这么了解?难道你有私生子?!”她完全用发现新大陆的那种惊喜口气说,似乎她老公的私生子问题只是个单纯的八卦,和她没有什么关联。 阮廷坚的脸色有点儿讪讪,简思瞥见时真为他老婆捏了把汗,似乎很有隐情的样子,难不成真有私生子吗? “约定好了么?”见简思也被没心没肺的梅施拐得一副胡思乱想的模样,他真是起了杀人灭口的心,一眼钉死不知道正在那儿高兴什么的梅施,他冷着脸重复地问了一遍。 “还没”简思结巴,觉得自己也变无聊了,人家有没有私生子关她什么事,她只是没想到看上去油瓶倒了都不会扶的大少爷阮总怎么会对她这么关心?难不成她唇边的笑容瞬间敛去,阮廷坚是得知她和奚成昊分手,可怜她现在的处境? 这种怜悯,她接受得十分痛苦。 “这家医院医疗条件相当不错,我又在这儿实习过,认识不少的人,你要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联系的。”同来的美女很热心地说,眉眼含笑。 “对对,叫晓净帮你,她是业内人士。”梅施连连点头。 简思有些犹豫,见阮廷坚他们并不是随口敷衍,而是很诚恳地想帮助她,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她现在虽然不再为经济方面犯愁,毕竟也没多少社会交往,对正良和张柔她心存愧疚,他们不联系她,她绝没勇气主动打电话。很多事情难免让她觉得棘手和无头绪,现在有人这样积极主动地帮她,虽然她对这背后的原因感到辛酸,还是觉得感激和惊喜的。 第五十九章新生 讨论好了具体方案,连手术时间都决定下来,简思反倒没有之前待产那么紧张,电视剧里孩子降生大多仓促,弄得大家措手不及,让她深感担忧。虽然这样人为的安排少了自然分娩的期待和惊喜,简思还是觉得放心的。 自从阮廷坚介绍梅施和纪晓净和她认识,她们对她就格外照顾,没有工作的梅施甚至隔三差五地跑来她家,不是带点儿新鲜玩意儿,就是送来她新发现的好菜色。纪晓净的工作相对较忙,但遇到重要检查必定陪同前往,她学医,在很多方面简思觉得帮助良多。开始彼此还有点儿尴尬,简思不免又觉得她们是在可怜她而感到难受,但梅施的感情显然没那么细腻,她直白地说自己喜欢简思,从见第一面就觉得很对脾气,简思觉得这个理由十分牵强也没去揭破。 简思以前没遇见活得如此恣意而轻松的人,梅施的生活态度让她十分意外,很多她觉得难以淡漠处之的问题,梅施根本不屑一顾。开始简思觉得梅施的神经太大条,相处久了,她渐渐觉得梅施的快乐是种智慧的豁达,对她未尝不是一种启发。 梅施有一句名言:人生要善于遗忘。 乍听简思觉得有些荒谬,向来不是说“吃一堑长一智”吗,善于遗忘难不成要在同一个坑里反复跌倒?梅施是个话痨,简思总和她在一起,话也变得多了些,竟然和她争论了一下。梅施很是得意,摇头摆尾地说:“看吧,你理解不了我这个哲人的思维。谁不让你长一智了?我是要你忘记吃一堑的痛苦,一辈子总记得自己倒过什么楣,吃过什么亏,那还乐得起来吗?积累一智忘记一堑不好啊?” 简思默默回味了这话很久,她放奚成昊离开是种成全,可若是为这个成全而自苦,实在愚笨,就好像梅施说的,不停地被吃一堑的痛苦纠缠,而终于意识到解脱对方才能解脱自己的“长一智”就显得没那么成功了。她苦涩而笑,自怨自艾是她的一个大问题,所以她的人生始终不够洒脱,于是总不快乐。 简思入院准备接受两天后的手术,奚成昊作为孩子的父亲是要在手术责任书上签字的。虽然决定豁达对待人生——她毕竟不是梅施,还是觉得联络奚成昊说这事以及面对他都很为难。 一向体贴细致的纪晓净主动表示愿意帮她联系奚成昊,打电话给他的时候还走出病房,怕她闻声伤感。简思默默坐在病床边沿,她不知道纪晓净怎么会有奚成昊的电话,想想也不奇怪,大概是阮廷坚给她的。很感激纪晓净让她不用尴尬地面对奚成昊,却又似乎有些遗憾。 她理顺了一下颊边散乱的发丝,自嘲地微笑,经过了这么多,她不是早就明白自己已经改变,做了很多她自己都没敢想的事?既然改变她何不继续努力,学着放下,学着遗忘?或许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难。 奚成昊什么时候来医院签的字简思也不清楚,只是梅施和纪晓净告诉她手续都已经办理妥当,让她安心,她才猜到他已经来过了。 手术进行的十分顺利,当孩子的哭声在手术室响起来的时候,简思也流下了眼泪。护士抱着孩子让她看,医生还在做手术的收尾工作,隔着口罩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当了妈妈可要坚强,怎么还哭了?” 简思吸了吸鼻子,弯起嘴角。对,她要当一个坚强的妈妈,她的母亲——就不够坚强,倒下去就再也没站起来,作为女儿,心里有多苦她太明白。她不要她的女儿有这样的体验,至少让她的孩子无论在如何的逆境中能从母亲这儿得到抚慰。 手术只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秋天的上午的阳光正暖,简思眯着眼,从清朗的光线中被推着穿行而过,心里突然充满喜悦和踏实,她躺在推床上,看见窗外初秋尚且碧绿的树叶,那青翠的颜色让她感到阵阵放松,浑身都轻飘飘的。这些司空见惯几乎被忽视的细节,不知道怎么的,竟然给了她这样大的鼓舞。她觉得孩子的新生似乎也变成了她的新生,至少她看见了希望,觉得未来的日子也充满了阳光,不再是茫然惆怅的黯然。 朋友们都等在病房,各色鲜花的悦目色彩让简思更愉快了一点儿,身上刀口的疼痛因为喜悦并不觉得多么难以忍受。 梅施扑在婴儿的小床边连声责备小婴儿不给她面子,她明明预言说是个男孩的,她偏偏是个小姑娘。 阮廷坚并不靠近婴儿,还是一副冷傲不沾俗务的样子,远远地看了一会儿,他问简思:“你想好名字没?” 简思摇头,之前男孩名女孩名都想过几个,见了这么个小肉团以后就觉得以前想的那些都不怎么合适。 阮廷坚皱了皱眉,口气有点儿不自然“叫奚晓怎么样?” 简思想了想,阮廷坚并没给出几个名字来供她选择,又不像突发灵感想出的名字,再加上他含糊支吾的神态,她明白,这名字估计是奚成昊起的。 “嗯,好,就叫奚晓吧,我很喜欢。”简思笑笑,心情一轻松就觉得十分疲惫,睡意克制不住地淹没了她。 简思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长时间,再次睁开眼,仍旧是朗晴的上午,她迷糊了一会儿,搞不清楚时间的变化,床边的婴儿床空空的,让她一时愣住了。 李阿姨发现她醒来,赶紧解释说护士抱了奚晓去洗澡,让她不必担心。 奚晓还没被抱回来,张柔和正良却突然来访,简思看着他们,心里真是说不出什么滋味。尤其正良一副诚心为她高兴的样子,竟然让她没法直视他的眼睛。他每句祝福的话都加重了她的内疚,她觉得自己维持礼貌的微笑都变得艰难。 这时候张柔拉住了她的手,这只细柔的手带来的安抚和鼓励让简思越来越沉重的心似乎猛然寻到了一个踏实的落点。她抬头看张柔,她正愉快地笑着,眼睛里是了解和宽慰,这种因为正良的善良而带来的深重内疚,这些天来张柔体会透彻。她用另一只手拍了拍简思,轻声说:“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幸福就好啊” 简思看着她,她简单的一句话,却包含了太多挣扎和辛酸,这深知彼此伤痛的黯然默契,让简思觉得和张柔还是那么接近,还是相互扶持的朋友。 奚晓被护士抱了回来,正良和张柔围了上去,笑嘻嘻地议论不停,两人相视而笑的神情,让简思也感觉到了他们此刻的幸福。 张柔和正良刚走,简思微笑着看齐大姐给奚晓擦爽身粉换尿布,奚纪桓拿了束花走进来,简思回头看见了他,一时愣住。 奚纪桓倒十分自然,随手放下了花,挤到齐大姐身边细看奚晓,还用一根手指戳了戳奚晓的肚子,啧啧摇头“这真是我侄女吗?长的真丑” 简思无语地看着他。 齐大姐一听不乐意了“小孩子生下来都这样的,我们晓晓够漂亮的了,瞧这眼缝多长啊,将来肯定是大眼睛。” 奚纪桓闻言细看,还是一副不得要领的样子。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准备给奚晓照相,简思知道他或许要拿给奚太太看,心里不由升起一丝不情愿。她皱了下眉,遗忘痛苦的确不容易,但就从这样的细节开始吧。奚太太毕竟是孩子的奶奶,想看眼孙子都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她的确不该再如此斤斤计较了。 “哎!”她喊了奚纪桓一声。 奚纪桓的胳膊一僵,他的确在担心简思不让他拍照。 “千万别用闪光灯。”简思微笑“孩子的眼睛会受不了。” 奚纪桓抬眼看了看她,她半靠在床头,笑容宽容而美丽,他觉得有些炫目,他很喜欢她这样的笑,就好像是被清冽泉水洗净的阳光,让人浑身都暖洋洋的,不再让他觉得心惊和阴冷。 这才是属于简思的笑容。 他不由也向着她微笑了,虽然爱情减灭了,他仍然希望她过的好,不再迷失在仇恨里。似乎她做的很好,在经过了那样的困境,她又找回了诚挚的笑容。他原本痛恨她的所作所为,看见她微笑的清亮眼睛,他甚至觉得她的人生中有了那样的经历,像是浴火重生,她再不像原来那样充满怨恨,也不像他初识她时那样卑微怨艾。 美丽的简思身上终于围拢了耀目的阳光。 第六十章牵绊 奚晓参加了新生儿游泳,简思的伤口恢复得不算快,不敢走动,一直没有去看。奚纪桓拍了很多dv视频给她看,他简直成了奚晓的专用摄影师。简思有点儿意外,没想到他当叔叔当的这么有爱心,而且耐心,很是颠覆他花花大少的形象。他曾当着一屋子老少女人宣布,他目前最爱的女人是奚晓。 梅施当场对他嗤之以鼻,指出他曾经嫌弃奚晓长得丑,齐大姐还敬业地点头作证,奚纪桓怒目而视,死不承认,并且威胁她们不要在奚晓懂事后说起这段,影响他和侄女的感情。 简思和其他人一起笑了,真没想到自己还有和奚纪桓这么轻松相处的一天。当初他对她说了那些话以后,她以为他一辈子都会对她冷漠疏远。 奚纪桓毕竟不是奚成昊,他的爱不坚定,所以恨也不坚定,他不像奚成昊说分手就决不纠缠。也许奚纪桓当初对她的爱太过痛苦和绝望,所以放下来或许也是他心底深处的期盼,对她的绝望给了他一个很好的理由,他终于不必再生活在折磨和嫉妒中了。他天生是个快乐而简单的人,他的生活的确不该那么晦暗。 因为奚晓的关系,他和她的相处变得如朋友般自然,她是真心为他,也为自己高兴。 如果让人痛苦的爱情被丢弃,当恨意也减淡的时候能成为朋友,她和奚成昊在所有的一切被时间冲刷的模糊不清以后,是否偶尔见面时也能这样淡漠而轻松?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精准地让人悲哀,简思知道奚成昊来看过孩子。奚晓有时候洗澡就用了一小会儿时间,有时候却要很久,被护士送回来的时候都睡着了。护士和李阿姨的神情都会有点儿怪怪的,和她说话的时候不怎么自然。 他不肯来看她是因为对她的恨意还没消除吧。她和他之间永远不可能爱的很简单,当初单纯的爱种下了不幸的因。他和她的分手当然也是因为他误会她为了达成目的连孩子都要舍弃,更多的是爱的太辛苦。她怎么会不理解他,正如她很爱他的时候仍会想到他的父母害死了她的父母。他也是吧,再爱她,她仍然间接害死了他爸爸,他包容她包容得很沉痛。 她宁可他不原谅她,这样无论她和他都不必再活在爱和恨的交界,倍受煎熬。她还是感激他的,他一直就很期待奚晓的降生,但他还是把孩子留给了她,他硬要争取哀养权的话,她知道,以他的权势地位,她争不过他的。 奚晓满月的前一天,奚纪桓很小心地来问她能不能抱走孩子一天,他没解释原因,她也明白奚太太和奚成昊毕竟也是孩子的血亲,自从她出院回家,他们看孩子就不像在医院那么容易了。 “我一定会把孩子抱回来的。”奚纪桓很认真地承诺,煞有介事,说的简思扑哧一笑,她也产生了瞬间的迟疑,生怕孩子被抱走就不给她抱回来,让奚家藏的无影无踪。想想也很无谓,奚家想抱走这个孩子,在医院早就抱走了,何必等到现在。 奚晓在李阿姨和齐大姐的陪同下,很风光地上车走了。简思在房间的窗户上看他们渐渐远去的车影,原本以为自己会怅然,但是没有。或许单纯对奚太太,她不会这么心无芥蒂,可她毕竟也是奚晓的奶奶,孩子能多得到一份爱——她这个当妈妈的,还是心生骄傲的。 奚晓回来的有些晚,接近夜里九点,一路放进小床都没醒,简思发现她的小胖胳膊上戴了一副精致的金镯子,想来是奚家给她的满月礼物。李阿姨怕吵到奚晓,声音压得很低,入夜安静,简思每个字都听得十分清楚。李阿姨十分唏嘘地说,奚老太太爱孩子都入了痴,抱在手上就不肯放,奚晓要回来的时候老太太都哭了,恳求儿子让奚晓在家里睡到明天早上再回去。李阿姨摇头叹气:“太太,你是没看见那个样子,奚先生硬是把孩子从老太太怀里抱了出来,让我们带回来,老太太那个哭哟——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简思默默地拍着孩子,细看她已经变得圆胖可爱的小脸,似乎没听见李阿姨说的话,李阿姨也觉得无趣,不再啰嗦下去了。 他是怕她担心,才拂逆了奚太太的意愿让孩子回来的吗? 也许不是,但仅仅是这一念的感动,也让她心如刀割。 这就是遗忘之痛吧?她不能回头,也无法回头,她俯身亲了亲奚晓的柔嫩脸蛋,时间会治愈一切的疼痛,她试过的。 看着奚晓的每一天成长,日子不知不觉就过的很快。 孩子七个月的时候,一向无病无痛的晓晓公主突然咳嗽不止,还打了吊针,简思心疼得直哭。医生对她说,孩子的呼吸道和心肺功能较其他孩子弱,对气候格外敏感,本市的空气太干燥,冷热又分明,对孩子是非常大的考验。 简思回到家恨不得在各处都放上加湿器,可是入了冬,孩子还是隔三岔五地犯咳嗽,有时候还引发了肺炎。 医生是纪晓净介绍的,知道简思的经济情况,建议她不如带孩子去南方,空气湿润的地区,等孩子稍微大些,心肺发育得更好,体质也增强了再回来。 梅施听纪晓净说了情况,立刻赶来说阮廷坚在江南水乡s市有套别墅,环境非常好,一直也空着,有两个看房子的本地保姆,要不就带奚晓住饼去吧,各项条件都非常方便。简思怕太麻烦他们,阮廷坚也打来电话说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让简思别太客气。简思也觉得再买房实在过于兴师动众,就答应下来。 李阿姨和齐大姐虽然都是本地人,也愿意一起去,简思感激地加了她们的工资,让奚晓给陌生的保姆带,她也担心她不适应。 梅施十分热心,带了李阿姨先去了s市,给奚晓添置东西,简思没有半点后顾之忧,对换个环境生活也不是那么担心。 走之前,奚晓又被抱去奚家,在这段时间内,隔三五个礼拜奚纪桓都会来接奚晓,简思也习以为常。因为要远行,奚晓破例住在那儿过夜,李阿姨回来对她说老太太抱着孩子哭了一夜。 那个强悍的奚太太似乎在孙女面前格外脆弱,平时冷漠坚毅的性格全都化为乌有,哭哭啼啼如普通老太太。简思听李阿姨说的时候,心里也酸酸的,如果奚家坚决从她这儿抢走了奚晓的抚养权,明明相隔这么近,也不能总是见面,隔那么长时间才让她见一见抱一抱,她也会心碎的。 因为打电话给正良和张柔说了这个情况,他们也坚持来送机,加上奚纪桓和纪晓净,送行的场面颇为热闹。奚晓也很高兴似的,在妈妈怀里不停地笑。 当奚成昊跟着一个表情惴惴的职员一起出现在候机厅的时候,简思有些吃惊,他是来送孩子的吗?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没勇气看他。 职员看见奚纪桓,走过来打招呼,神色始终有些慌乱,不知道新任的董事长抽了什么风,突然要用自己的车送他出差,这可是连集团高层都没有的待遇,他只是一个没和董事长说过一句话的普通员工听组长说,董事长的秘书打电话来问是不是有人乘早上九点的飞机出差,董事长正好要去机场,顺便送送。 “我我先办手续去了,董事长,谢谢您送我来。”职员饱受煎熬,和奚纪桓打了招呼,形同逃遁地快步走开去。 奚成昊只是点点头,眼睛看着玻璃幕外的停机坪,奚纪桓刚才还说说笑笑,突然变得很沉闷,一声不响的站在旁边。 奚晓认出是爸爸,咯咯笑着拍小手,身体一跳一跳地要他抱,笑的口水都滴下来,简思用手绢给她轻轻擦去。 奚成昊的神情一软,伸手接过向他直扑的奚晓,眼睛只看着她,奚晓还在淌口水,咿咿呀呀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奚成昊接过齐大姐很有眼色递来的手绢给奚晓擦拭口水,突兀地说:“过去了以后,一切自己多加小心。” 简思明白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他没看她,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一味地沉默。 他对孩子的爱强烈到胡乱找个理由也要来看看她突然有些伤心,奚晓是他和她之间的牵绊,这一生无法解开。 第六十一章失落 每天下午午睡醒来,带奚晓出去玩耍晒太阳是简思必做的事情,s市是水乡,河流纵横,阮廷坚买房子的小区中就有一条小河流过,河边栽种了一排柳树,很有诗情画意。奚晓热衷的儿童游乐区正好在河边的一个小便场上,简思陪她玩耍时坐在长椅上看着水岸拂柳,总有悠然避世的宁静之感,人也慢慢变得开朗平静,她觉得好转的不光是晓晓的身体,还有她的心情。 日子过的虽然安逸悠闲,她却不再总是回想过去,纠缠她的不过是些是非对错,她发现自己不再执着地去分辨,那种总是萦绕在她心间的阴霾便龟缩在她可以不去顾及的角落。这和逃避不同,她学会漠视自己和别人的错误,她已经从这个错误里有所收获,这就足够了。 奚晓一岁多,热爱玩沙子,小区的儿童区里有最上好的细白沙,击败了简思和朋友们买给她的所有玩具,成为她的最爱。她自己挖坑,堆山,不要别人帮助,简思只用笑眯眯地在沙区外看着就好,省心省力。 沿河的小路上缓慢走来一个挺拔的身影,离的还有些远,却还是让简思立刻认出了他。他是来看女儿的吗?简思无法注视他,转而愣愣地看着正挖沙挖的不亦乐乎的奚晓。 奚成昊停在距离她两米远的地方没再靠近,他也在看奚晓,简思站起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晃半年没见,说陌生也的确有些。 “孩子最近好么?”他说。 她连忙点了点头,滔滔地复述医生对奚晓的诊断,原本以为能消耗些单独见面的尴尬时间,没想到居然几句话就说完了。她有点儿突兀地停顿,显得刚才那段像是汇报的话没头没尾。 奚成昊看了她一眼,又直直转回到丝毫没有察觉爸爸到来的奚晓身上“晓晓还认识我么?” 简思还真是无法回答,离开时奚晓还是个咿咿呀呀刚会发生的奶娃娃,现在已经可以说些简短的字句了。照道理应该不记得他她又不怎么忍心说出真话。 她叫了晓晓一声,奚晓抬头咧嘴笑了笑,即使没正眼看奚成昊,她也听见了他惊艳般地轻声喟叹,这半年奚晓的变化还是很大的,胖乎乎的小脸长出了可爱的小尖下巴,李阿姨很权威地说将来她会有最漂亮的瓜子脸。秀气的婴儿长成了个小美人坯,而且十分像他。 和她一起挖沙的男孩叫小成,比奚晓大了2岁,早不是玩挖沙子的年龄段了,但只要奚晓出现,他必定放下手边比较“成熟”的游戏,陪奚晓挖沙,数十天如一日。小成的父母在国外,是爷爷奶奶带的,听保姆说了小成的“异动”身为某集团董事长和夫人的两位老人还特意赶来观察,对奚晓的“美貌”赞不绝口,简思觉得幸亏奚晓才1岁多,要是十七八,这两个爱孙成痴的老夫妻非把奚晓替孙子抢回去当媳妇不可。 小成三岁多,自主意识自然比较强,他的堡垒搭在奚晓的“拱桥”边,招致奚晓强烈不满,抗议未果,干脆动手强拆。 奚成昊眯着眼看女儿的恶霸行为,没有出声。简思有些心虚地喊了一声晓晓,生怕奚成昊怪她把女儿教得太骄横。孩子的脾气是宠出来的,晓晓可爱漂亮,大人难免格外迁就她。每当她有不对过分的地方,简思刚想责备,一岁大的娃娃居然就很会察言观色,往她怀里娇娇地一偎,简思也就卸甲投降,责骂的话全都说不出来。 小成的劳动成果被奚晓的几胖脚化为乌有很是恼火,委屈地抬头瞪做了恶事毫不惭愧的小胖子。刚把话说利索的奚晓,双眼亮晶晶,看着蹲在地上和她也差不多高的小成说:“你要听我的话。” 那神态简直和奚成昊如出一辙,简思大感头痛,都说耳濡目染,她自问不算是个爱发火耍横的人,她父母从小爱她如珠如宝,她也这么对待女儿。显然奚晓和她很不一样,完全没她乖巧柔顺的性格,她和奚成昊相处也不多,神态和口气却不知怎的学了十成十,简思悲哀地觉得,奚家人的霸道个性估计是先天遗传。 小成瞧着奚晓,腮帮一鼓,很无奈地瓮声瓮气说:“好吧,我听你的话。”很有黄盖的风范。 奚成昊扑哧笑了出来,好看的眉眼染了笑意,赏心悦目。简思听见他笑,无心地看过去,他那对她来说久违的俊美笑颜竟让她的心刺痛不已。 “晓晓。”她对着女儿拍拍手,奚晓在沙地里蹒跚着向她跑来,简思抱起她,面向着奚成昊,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说,爸爸这个词在她喉咙里似乎有千金重,怎么也吐不出来。 “晓晓,还认识爸爸吗?”奚成昊倒是很自然地从她怀里抱走奚晓,亲了亲她的脸蛋问。 奚晓不是个怕生的孩子,对面前这个高大的帅哥十分友善,虽然她对“爸爸”没有太切实地感受,却也不太抗拒他的亲近。她很恶劣地一只手掐住奚成昊的脸,手上的沙子搽了奚总裁越来越频繁登上杂志封面的俊脸,问他:“有没有礼物?” 奚成昊的脸被她捏成很搞笑的样子,简思却不敢笑,赶紧拉下她的手,奚成昊白皙的脸颊已经留下一个沾满沙子的指印“你你别介意。总有朋友来看晓晓,给她带玩具礼物,所以她一看见陌生人就觉得会收到礼物。” 奚成昊虽然被女儿“欺负”了,板着脸眼睛里却还带着无奈的笑意,听了简思的话却骤然寒了眼神。“陌生人?”他冷哼着轻轻重复,简思一噎,她的确是失口了。 奚成昊抱了奚晓就走,看来完全知道她们住哪儿,简思安慰了几声满脸失落的小成,保持和他不远不近的距离回了阮廷坚的别墅。 一路上这对父女喁喁低语,进门的时候,奚晓已经很亲密地用小胖手勾着奚成昊的脖子,爸爸爸爸地叫他。 李阿姨齐大姐见奚成昊来了格外高兴,千方百计地撺掇奚晓给爸爸表演所学“才艺”简思就一直微笑着站在一边看着,默然无语。李阿姨齐大姐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做了个怒其不争的眼色。 “奚总,这次是来公干还是特意来看她们娘俩啊?”李阿姨笑着问,娘俩两个字有意义地加重口气,简思皱了下眉,脸红了红。 “出差。”奚成昊淡然说,眼睛一直看着在他腿上扭来扭去撒欢的奚晓。“准备一下,我带晓晓出门,玩具在司机那里,回头送过来。衣服不知道晓晓现在多高,所以还没买。”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微微的伤感,作为父亲,他竟然不知道女儿长了多大。 李阿姨和齐大姐故意沉默,简思不得不开口说:“晓晓的衣服太多了,现在还有没穿过的,不用买的。” 奚成昊抬眼看了她一下,她愣了愣,她似乎总是说不在点子上,对奚成昊来说,晓晓的衣服再多,也无关紧要,他不过是想尽一下父亲的疼爱之情。简思皱了下眉,决定别再多话,晓晓该享受父爱的,这和她和奚成昊的婚姻无关。 奚晓出门的东西很快就准备妥当,一向是齐大姐跟着奚晓出门,虽然奚成昊没吩咐她也理所当然地换了外出的衣服,奚成昊也没拒绝。接奚成昊的车子也到了门口,李阿姨暗暗着急地推了毫无反应地简思一把,简思皱眉看了她一眼,还是没有跟着去的意思。奚成昊抱着奚晓,一脸冷漠,刚来时的那点儿笑意全没了,似乎还有些生气,什么都没说,看也没看简思一眼,带着齐大姐扬长而去。 “太太,你干嘛不跟去啊!”李阿姨见人都走了才急的跺脚,年轻小夫妻,又有个这么可爱的孩子,好不容易见面了,一起带孩子出去玩一玩,吃顿饭,聊聊天说不定就和好如初了。嗯就算进展没那么快,至少也彼此近便一点儿,不至于这么疏远尴尬吧! “晓晓这么长时间没见着爸爸,我要去了,她说不定会一直缠着我,和他接触的机会就更少了。”简思皱起眉,轻叹了一口气。 “你就是想得太多!”李阿姨嗐了一声,和简思相处的时间长了,她也是真心想她好。“奚总也未必真的只是来看孩子的。”李阿姨说,声音却不太响亮,像简思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老婆,哪个男人说舍下就舍下了?! 刚才她明明瞧见奚总时不时趁简思出神或者看别处的时候看着她,简思生完奚晓,身材恢复得更加凸凹有致,因为当上妈妈的缘故吧,竟然多出了一股说不出的少妇娇媚,比她刚结婚的时候更加耐看了。和她出门的时候,那个回头率啊陌生的男人都看的如痴如醉了,奚总这个正牌老公怎么可能就无动于衷呢?虽然他们的婚姻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毕竟奚总也没提出离婚什么的,李阿姨觉得这事总有转机,可简思却一副置身事外听之任之的态度,让她这个局外人干着急。 但当着简思,她又不敢把话说满,万一奚总真的没复合的意思,她这么瞎说八道不是害简思更伤心吗?她活了一把年纪,在奚总那张脸上还真看不出什么明确的苗头来。如果他有那个意思,刚才只要说一声“跟着来”不就完了嘛,简思还能拒绝啊?可是他什么都没说。 到了晚上六点多,奚成昊才带着奚晓回来,齐大姐和司机里里外外搬了十多趟才把今天的收获搬运完毕,在厅里推成一座小山。简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把商场的儿童专柜都搬回来了吗?“怎么买了这么多?”她无意识地呐呐叨咕。 “都是晓晓要的。”没想到奚成昊居然冷声回答了。 “你太惯她了。”简思皱眉。 “没你惯她惯得厉害!”奚成昊显然十分不满她的话,迅速反击。 简思知道他是指她纵容奚晓欺负小成,她无法解释,只好垂下眼不再说话。奚晓好像明白爸爸战胜了妈妈,咯咯咯地在爸爸怀里得意地笑。 晚饭比较简单,简思没想到奚成昊居然会带着孩子回来吃饭。奚晓爱吃零食,吃饭总是很费劲,还总是不要齐大姐喂,讲条件般的缠着简思喂。不过今天奚成昊是她的新宠,爬上他的膝头,把喂饭真相荣誉赐给了他。奚成昊喂的似模似样,李阿姨齐大姐看了暗暗发笑,觉得奚总这么居家的模样十分搞笑。简思倒是笑不出来,瞪着眼看他把半碗奚晓平时嗤之以鼻的菜粥顺利地喂了进去。 饭后奚成昊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看齐大姐她们给晓晓洗澡。 李阿姨急得竟然掐了简思一把,这太明显了,奚总是在等简思留他啊! 简思咬了咬嘴唇,她是觉得自己应该说句请他留下的话,虽然他是来出差,相关单位会为他安排好住处,毕竟不如这瑞安全方便,还能增加他和晓晓相处的时间。她等在浴室外的小厅里,一会儿奚成昊出来她就找机会开口。机会来的很快,他的手机响了,他出浴室来接,简思看他径直走到小厅的窗边,背对着她,大概没发现她。厅里很静,她清楚地听见他的手机里传出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是,我很快回去的知道了,我不会忘记的”奚成昊的口气也很特别,声音压得很低,虽然平淡,那种亲密之感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简思听不清女人说了什么,但个别字词却异常清晰,礼物、想你 奚成昊挂断电话,回身看见简思微微一愣,好像没想到她会在那儿似的,继而皱起了眉。 简思被他的表情轻微刺伤,她不是想偷听他的电话,刺探他的生活。 奚晓洗完澡,不肯上床睡觉,嚷嚷着爸爸陪她,奚成昊看了看简思,答应着女儿的喊声,走进奚晓的卧室。 知道晚上九点多奚晓才睡着,简思不便回房睡觉,一直在厅里坐着。奚成昊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她站起身。厅里的水晶灯辉煌夺目,光线却异常柔和,她低垂着眼睑,橙黄的光照在她细腻的肌肤上,好像是最美的瓷器。 奚成昊站在楼梯口,抓着西装外套的手紧了紧,默默地看着没有抬眼的她。 “嗯”长时间的沉默让简思越来越局促“要走了吗?” 她不是催他离开,刚才李阿姨和保姆收拾奚成昊买回来的东西,她一直在旁边看着,他并没把行李带过来,而且司机一直在院外的马路上等他。他根本没打算留下来。 他的双目骤然一深,嘴角冷漠地抿起,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盯着她看。 她发觉他冷飕飕的眼光,更不想抬头迎视,这凛然的感觉——她突然想起那个女人的电话,或者他这次突然来访,有其他的用意?比如说来和她谈离婚的事。 一直他都没有说起,她觉得如果她太积极地和他谈离婚事宜,他会觉得她对那段婚姻更没诚意,或许会让他更加难受,所以她一直是等待他的决定。 他有了新女友,新生活,不正是她所求的么?她不该难过,不能难过。 他看了她一会儿,冷着脸向大门走。 “嗯”她支吾了一声,他几乎是立刻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简思撇着脸看窗外的昏黑,尽量平静地说:“路上小心。”也许是太压制了,口气听起来有些虚假的客套。 奚成昊哼了一声,关门离去的声音非常响。她瞧着紧紧关闭地大门,苦笑着想,他果然还没有当父亲的自觉,这么响的关门会吓到熟睡的孩子的。 奚成昊走下台阶,脚步突然有万斤重,他回头看了看亮着灯的窗户,都放下了纱帘,里面的一切显得朦朦胧胧。 她从来不挽留他! 试都没试过一次! 几年前是她提出的分手,他去了美国后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了所有相熟的朋友,不过是希望她随便向谁打听都能轻易知晓。在国外这几年,他从没换过号码。几年后,明明是他提出分手,还是感觉自己被她抛弃! 她怎么就不问一问,他为什么给女儿起名叫奚晓呢! 第六十二章祝福 独自回到自己生长的城市,感觉有些淡淡的欣喜和感慨。 简思从愈降愈低的飞机窗口向下看原本应该无比熟悉的城市,却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满眼尽是是陌生。被公路切成一块块的城市转瞬不见了,换成大片的农田。 行李没多少,这次回来她谁也没告诉。 晓晓已经两岁,她和奚成昊分居也满了两年。 上回匆匆相聚,互无联系又是半年,这半年她想了很多,包括奚成昊为什么闭口不谈离婚。从正良的电话里,丝丝缕缕地透露给她,奚成昊似乎有了固定的女友,家世好像还很不错。他没有任何道理拖着这段并不幸福的婚姻。 她一直觉得自己很了解他,至少每次猜他的心思和做法都能猜中,所以一度觉得摆布他很容易。虽然晓晓没享受到他多少父爱,但她也不能否认,他可以当一个很好的父亲。分居这段时间,他的秘书特意飞到s市给了她一张银行卡,每个月都会汇入晓晓的抚养费。他不主动提离婚——大概是受不了在法律上主动抛弃晓晓。虽然晓晓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他已经甩手而去,她却不怪他,毕竟他的离去是她造成的。 她一直觉得他是个分手果断的人事实上,好像并不。 家,也显得有些陌生了。 简思看着花园里新鲜繁茂的花朵和植物,都经过精心修剪,完全没有主人不在家被荒废的迹象。家里留了个保姆看家,司机老孟也一直没解雇,帮着照应,看来他们工作得很认真。 简思站在院子外默默地瞧着这幢房子,突然意识到如果她决定彻底抛弃过去的烦扰,这房子怕也是需要放弃的一项。她有些不想进去,太多的往事会随着开门映入眼帘的景物汹涌而来吗? 她生完晓晓住在这里时并没觉得有这样强烈地疏离,大概那个时候,她还觉得那就是她的生活。 她忘记谁对她说的,对工作或生活很烦恼的时候就去旅游,从很陌生地角度回望自己原本的生活,然后一些烦恼显得很无谓,一些被遗落的珍宝会重新吸引目光。离开才能更好的回来。 现在她很理解这个话的意思。 如果没从这里走开,她所谓的遗忘,不过还是原地踏步,不过还是自欺欺人。 如果不是半年前的相遇,她永远也意识不到她和他都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终于到了该分道扬镳的时候。 承认这种感悟也需要时间。至少她用了半年。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个性强悍主动的人,终于等逼到了极限,她才行动起来。 她还是没走进原本属于她和奚成昊的家,既然已经离开了,没必要再走回去。地球虽然是圆的,命运却是一条直线,只能向前。 找了一家宾馆安顿好,时间还很早,她去了趟银行。 在市中心这家用几十年前的老建筑翻修的大银行里,那种古旧的风格给人一种肃穆而可靠的感觉。她在这里租用了一个保险箱,履行完手续进入储藏区的时候,她想了想才确定了密码。原本觉得绝对无法忘记的事,时间久了也会变得模糊,她笑笑,正如感情。 保险箱里是乐正奕给她的钱存成的存折,还有她用来威胁乐正奕保守秘密的dv。她看都没看存折一眼,只是拿出了dv机。她当时还天真地以为,只要她和乐正不开口,她就不需担忧。其实无论乐正说不说,都无所谓,没什么比心知肚明更残忍的。 锁好了柜子,她慢慢地走出银行,穿过几条热闹的街市便是江边。简思在江堤的椅子上坐下,正值初夏,阳光强烈,江边没有多少游人。简思从包里拿出dv,狠狠地摔在脚边的石面上,哗啦一下,屏幕和主机脱开,她拣起没零碎的主机又是用尽全力地一下,终于摔成一堆扭曲的零件。 简思细心地全部捡起,笑着扔进江里她对着流淌的江水长长吸了口气,过去的罪恶终于好像也随着江水飘走了。所有人,她的父母,奚同先,奚太太,奚成昊所有已经死了,还活着的人,她好像终于从那些阴影中解脱出来,真正的解脱。 脚边残留了一个小小的零件,她笑嘻嘻地用脚去踢,和奚晓在一起,她也变得有些孩子气。零件在水里击出一个小涟漪,她心情轻松地笑了。 就在这个好心情中,她拨通了奚成昊的电话。她有点儿担心他换了手机号码,还好,很顺利地接通了。 他很快地接起,她也没换号码,所以他应该知道是她,在低沉地喂了一声以后,他也不说话了。 “是我。”她说,说完自嘲地笑笑,真是废话。“我回来了。今晚你有时间吗,我们见个面。” 他犹豫了一下,决然说:“好,在哪儿?” 她说了个饭店,然后补充说:“能把离婚材料拿来吗?我是来办这事的。” 他长久地沉默。 “如果你觉得时间太紧,明天或者后天见也可以的。”她连忙解释,对他来说,离婚不是件容易的事,她没有任何条件,只要他觉得满意就好。 电话那头死寂一片,简思拿下电话看了看屏幕,确定是通的,刚放回耳边就听见他说:“今天可以!”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她看着渐渐变暗的屏幕苦笑,果然由她提出离婚,奚总裁的自尊还是受到伤害的。有时候他的确有些孩子气。 比约定的时间早,简思订了个包房,很安静。没等多一会儿,奚成昊就很踩点儿的来了,简思想这大概是他谈生意养成的好习惯,来的早显得没深沉,来的晚显得没礼貌,卡在准确时间上,真是两全其美。 他还是那么悦目好看,她满意地发现,她已经能够坦然地欣赏他了,大概是慢慢接受他已经是别的女人的情人了。 他坐下来,冷漠地盯着她看,她却没了刚才的超然,还是无法和他对视。 他从包里拿出一份不算太厚的文件,放在她面前“看一下,没异议就签字。” 她嗯了一声,为了不那么局促而极其认真地看文件。 他对她相当大方,除了现金,他还给了她房子和几个公司的股权。这几个公司全都不是嘉天旗下的,她看着相当眼生。 “和阮廷坚合作的生意,大部分在那个时候卖给他了。”他当然看出了她的疑惑,冷声说,口气十分公式化。 那个时候简思抿了下嘴,捏紧手里的文件,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个时候。 “还剩这几个小鲍司,不过还算盈利。”他没有多说,她却全然明白。他把自己和奚家没关系的生意都给了她,而且都是由阮廷坚控股的,也就是说她蹭分红就可以了。而且他似乎照顾到了她的感受,和嘉天有关的,全都没有。 “这我不能要。”她皱眉“你给我的太多了。”她翻着文件后面的各种契约产权证。 他脸色难看“这也不全是给你的,我希望晓晓生活得很好!”他不客气地说。 她默然。 “看好了吗?没意见就签字!”他不耐烦起来,蛮横地催促。 简思也不想多耽误他,再说他说的也没错,这些就算是他给晓晓的吧。签下名字的时候,简思的心里一片平静,这半年她似乎都在为这一刻的平静做准备。 他接过文件的时候,她突然听见自己说:“你一定要过的幸福。” 他一愣,拿着文件的手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她也愣住了,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说这么一句话,随即她向他笑了笑,这是她的真心话。第一次和他分手她怨他恨他,这一次她终于能说出祝福的话,很超然。 “剩下的事,我办好了,会让秘书送给你。”他没再说什么,起身就走。 这家饭店很是有名,订了包房又不用餐真是浪费,简思为自己要了些菜,奚成昊又走的那么快,她本想请他吃饭的,也没说出口。 一个人在大大的包房里吃饭很奇怪,服务员似乎也看出什么,把菜上齐了以后就不再进来了,还为她掩上了门。 吃着吃着她终于感到难过,眼泪就流下来了。 因为她又想到了初恋时的自己和奚成昊。 那么单纯又美好的感情,人生有过一次不管是如何惨淡的结局,也很好。 第六十三章不甘 简思熟练地停好车,新买的车开起来还很顺手,因为在s市并没雇司机,她硬是考到驾照,熟练驾驶。梅施笑嘻嘻地在小区售楼处的门外等她,一个销售经理模样的人站在她身边说着什么。简思走过去,梅施便如释重负地指着她说:“是她,是她要买房子。” 经理立刻满脸含笑地和简思握手,询问起简思的购房要求。 奚晓已经快到三岁,再客居在s市并不合适,她要上幼儿园,上小学,简思希望能在一个地方安定下来。故乡原本是她无力摆脱的梦魇,她曾羡慕奚成昊可以在受伤后远走他乡重新开始,可是,当她真的有了能力,竟然生出依恋和归属之感,毕竟这里的人情风物是她无比熟悉的。 再住奚成昊的房子也不方便,而且他并没把那处房子赠予她。梅施一向特别喜欢晓晓,来了兴致,随便一个周末都会飞来看晓晓,陪晓晓玩。她和阮廷坚一直没要孩子,简思虽然觉得奇怪,也不好细问。因为她现在也算是阮廷坚的合伙人之一,比之以前更加熟悉,听梅施说简思要回来,并打算买房子,还特意介绍了几处楼盘,让简思重点看看。梅施一向是闲人,哪有热闹往哪去,自告奋勇陪她选房。简思看中了一处离本市出名小学很近的房子,她现在处处以晓晓为优先考虑,梅施也觉得环境很好,房子构造也令人满意。简思觉得无可挑剔,就买了下来。 既然决定回来,简思就逐一给老朋友都打了电话。正良还一如往常般热情,亲自跑来帮她忙活装修等杂事,张柔生了个男孩,由正良的父母带管,她俨然成为蒋家公司的老板娘,正良倒有点闲人的感觉,一起吃饭的时候正良的电话不多,张柔的电话却没停过。简思听她打电话的口气,比以前更有气势,对属下却好像宽容了很多,不再严厉训斥,反而能说几句鼓励安慰的话。简思看着她笑,当了母亲,原本脾气里的尖锐还是徐缓了很多。 整个吃饭过程都是正良把儿子抱在膝头,没到两岁的蒋嘉对妈妈没完没了的电话似乎很不耐烦,趁妈妈把手机放在桌上离他很近的机会,抓起来就往地上扔,张柔大呼小叫地险险接住,当场就翻脸发了脾气,被正良立刻护住,用她训斥蒋嘉的口气训斥她说:“才多大个孩子?他又不是你的员工!” 张柔一脸气愤,瞪着正良恨恨地说:“你就惯他吧!你就好好惯他!” 简思忍不住笑出声,正良和张柔想了想也都笑了,他们怎么也成孩子了,当着简思就争执起来。简思看着这一家子,突然很想晓晓,等装修完毕就回s市陪她,让新房子晾好了,夏天再回来。 从饭店出来,先送手忙脚乱的正良和张柔离开,他们都不是常带孩子的人,为了让简思看看蒋嘉才亲自带了出来,明明两个精明细心的人,也被孩子闹得丢三落四。简思没有开车来,沿着灯火华丽的街道缓慢行走,正值春天,竞相开放的花朵映着橙黄的华光格外美丽。 这样的夜晚似乎很适合回忆。 她的记忆里似乎有很多相似的景象,但是当她停住脚步,仰头看树间灯影里的繁花,眼前的美景就盖住了心里似有若无的回忆。她真的变成了一个不擅回忆的人了她笑起来,很满意。 梅施是个很会发现美食的人,总是很知道什么饭店的菜有特色,好吃。简思住在宾馆,一日三餐都要在外解决,梅施就兴冲冲地发挥了她美食gps的特色,每天都带简思去她喜欢的饭店吃饭。简思都觉得,她这次回来不是装修房子,是陪梅施吃饭。幸亏有正良,她天天也是闲着,跟着梅施到处游乐,也倒逍遥。 晚上梅施又要带她吃越南菜,说了个地方简思也懒得记,虽然她是正宗的本地人,梅施说的那些新开的饭店,很多都在角角落落的地方,她都是干脆打车过去。 房子都已经在收尾阶段,布置家具,点缀布艺,花卉什么的简思格外轻松。 晚上一起来的还有个很年轻的漂亮女孩,看样子也就二十一二,精致的眉眼,活泼可爱的笑容,即使在晚上也让人觉得她周身萦绕着暖暖的阳光,一眼就喜欢上她。简思看着她,觉得自己当了妈妈后,见了这样的少女总有年华老去的感慨。 梅施给她介绍那个女孩时,那个漂亮的姑娘笑得眼睛弯弯的,可爱得让人想掐她粉嫩的脸蛋,简思一开始也没觉得她叫蔡欣有什么奇怪,但梅施总是用好笑的口气叫她菜心、菜心,简思也就忍不住笑了,觉得菜心的父母真是人才,给这么可爱的女孩起了这么可爱的名字。梅施和“菜心”的关系一定很亲近,所以也觉得简思不该和她见外,给菜心介绍时就很随意地说:“她叫思思。” 菜心是个话很多的女孩,精巧讨喜的面容配上生动的表情,笑语嫣嫣,并不让人觉得她呱噪,反而很亲切很好玩,尤其对于简思这样话少的人。 梅施边吃边问:“你和奚纪桓怎么样了?”不着痕迹地看了简思一眼。 “菜心”喝了口饮料,很感慨很豪迈,好像刚才她喝的是烈酒一样“像他那样的臭少爷都被女人惯坏了,多少有点儿贱!我就是追他,也不能给他好脸!” 简思正喝水,一下子呛住,手忙脚乱地拿餐巾纸捂着嘴,又笑又咳。 梅施眉开眼笑,坏坏地逗她继续说:“嗯嗯很有道理啊,菜心!” “其他女孩都夸他吧?”菜心贼贼地笑,好像还挺得意,一副小孩子样,简思看着她,觉得她的确和奚纪桓挺配。“我就损他!把他说的一文不值,好像他是只嗡嗡乱飞的苍蝇,看,我立刻在一票美女中鹤立鸡群了。”菜心呵呵笑,还很卡通地仰起脸,就差叉腰站起来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了。 梅施把脸埋在碟子里,估计是不想爆笑打扰菜心的心得讲述,还忍耐得很勉强地配合说:“非常鹤,非常鹤。” 她配合得太没诚意了“菜心”很不满意,砸吧一下嘴“你还真别不信,你家阮老板忍你这么多年,不就是这么回事吗?!你看看,我表姐就是不信,所以到现在也搞不定奚大帅哥!崩计我和奚纪桓的孩子都出来打酱油了,她还在辛苦地月球绕地球,姐姐,光靠公转是没用的!要撞击!”她一手握拳,使劲捣在另一只手的手心,啪地一响,好像她要告诫的人就在她对面一样。 梅施终于笑喷,表情怪异地呲牙笑,很**“撞击”尾音暧昧地上挑,神情和口气一样猥琐。 菜心一撇嘴,义正言辞地谴责:“施施姐,你的心灵很不纯洁。” 梅施不以为耻“我一个已婚妇女,哪儿都不纯洁了。说说,你表姐和”她忍住没去看简思的表情“和奚大帅哥‘撞击’了没有?” “好像还没。”菜心皱眉抚着下巴,十分惋惜。很精明地看了简思一眼,继而问梅施:“思思姐是自己人吗?” 梅施嘴角很卑鄙地上挑“自己人,自己人,绝对信得过,你说吧。” “我很怀疑奚成昊那方面不行!” 简思愣愣地看着她们,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旁听她们的谈话。 “不是说男人工作压力太大,就影响那方面的功能吗?”菜心很学术地皱眉思索“不然就我表姐那样的女人实在没道理。如果真是这样,我还真得好好劝劝表姐,长得再好看,是个太监也没用啊。” “太”梅施笑得贼眉鼠目,嘴角直抽,用眼角余光瞟着简思的脸色“诽谤,诽谤。”太监还能有女儿啊? 菜心很疑惑,想追问,结果手机响了,她对梅施和简思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接起电话的口气全变了,很“冷静”:“不用接!嗯?没兴趣。说了不用接!芳林路嗯,嗯,对,就是那家。” 放下手机又得意了“欲擒故纵啊欲擒故纵。” 简思早就没心思吃东西了,奚纪桓要来接蔡欣?她用不用借口先走呢?今天的心情突然很乱,她特别不想见到奚纪桓。“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梅施并不揭穿她,也跟着收拾东西“我送你吧,天有些晚了。” “菜心”不干了“你们别都走了啊,留我一个在这儿等他。陪我等一会儿。” 她这么一说,梅施又不吭气,简思倒也真不好硬是要走了。想想也多余,她听见的这些不过也只是饭桌上的谈笑消遣,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奚纪桓来的很快,在饭店外给菜心打电话叫她出来,菜心欢天喜地,其实她一点儿都不适合玩手段,什么都摆在脸上了。 奚纪桓原本一脸不耐烦地坐在车里,看见一同出来的竟然有简思,十分意外地瞪大眼,早知道她已经回来了,也没碰见过。主动联系一直也无意识地拖着。他快步下了车,见简思匆匆向他点了下头就要拉梅施走,不由就着急地喊住她。 “简思!” 喊完他也觉得尴尬,因为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尤其是当着菜心。 “简简思?”菜心像是听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愣愣看了看奚纪桓又看了看简思,两个人明显不同于普通朋友相逢的表情,让她白着脸倒退了一步,思思姐竟然就是简思!她刚才都说了什么啊!表姐要知道非杀了她不可!没想到她不自觉地盯着简思看,没想到表姐的假想敌长得这么漂亮,又这么一副娇滴滴的媚惑样子,怪不得离婚了也一直挡在表姐的情路上!梅施竟然还说她是自己人信得过!这下惹了大麻烦,简思知道奚成昊和表姐其实没什么,会不会又动了心,杀个回马枪什么的,她的罪大了! “我送简思吧。”奚纪桓皱眉,很多话不该他来说,甚至他也觉得那些事无疾而终最好,但是又是三年,他真怕,这个“疾”会困扰奚成昊一辈子!冷眼看下来,堂哥虽然长了个冷漠坚毅的壳子,却实在是个拿得起却放不下的性子。恐怕最早的五年,也是如此! “不用了,我回去很方便。”简思连忙推却。 菜心瞪着眼,一个劲儿咽唾沫,好像什么东西卡在嗓子里一样,奚纪桓瞥了她一眼,奇怪地皱了皱眉,没顾上问她。 “走!”他拉住简思,半强迫她上车。 简思觉得当着梅施和菜心和奚纪桓争执起来也很难堪,不过就是送她回宾馆,她不该这么战战兢兢的。 一路上,坐在奚纪桓旁边的菜心都很沉默,奚纪桓时不时侧过头看她,终于忍不住问:“你是不是作什么亏心事了?” “没,没有!”菜心的反应很强烈,十分大声,喊完了自己也觉得太露痕迹。“我们先送思思姐吧。”她眨着眼提议,心虚得十分明显。 “先送你回家,我有话和她说。”奚纪桓说的板上钉钉,不容异议。 “嗯那个”她又开始咽唾沫,突然神情一垮,很没品地沮丧追问“说什么?” “不关你的事!不许向姜冰打小报告!不然我当你是叛徒!” 菜心翻眼睛,叛徒?她不说表姐当她是叛徒! 到了家门口,菜心恋恋不舍,一步几回头地看奚纪桓载着简思走了,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拿出手机,说到底今天她大嘴巴在简思面前乱说,对不起表姐啊。 奚纪桓开着车,没有回头看简思一眼“其实我也没什么对你说的。”他有点儿颓丧,的确,她和奚家有太多的恩怨,他觉得真的开口劝她回心转意也很残忍,毕竟这几年她过的不错。她终于振作起来,很不容易。 他知道奚成昊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死忍着不想去打扰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静生活。问题是,这种成全如果不那么惨痛,他这个局外人也乐见其成,毕竟他并不觉得忘记一段感情重新开始有多艰难,他不就成功了么?可是看着堂哥的样子,他才知道,他不觉得遗忘困难,是他爱的还不够深。 初他也觉得奚成昊迷恋简思是因为她美,可是姜冰不美吗?主动围在奚成昊身边的女孩子们不美吗?如果对美丽外表的痴迷不是理由那留给奚成昊的苦涩就难受的多了。 “你别听菜心胡说,很多人都把姜冰看成我哥的未婚妻,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姜冰她一厢情愿的。”他胡乱把菜心揪出来说事。 简思笑笑没说话,她又能说什么呢?一厢情愿仅仅是一厢情愿能坚持两年多么? 他听见简思轻微的笑声,觉得再显得多嘴也要说明白“你也知道,我哥那条件,很多女人是放下身段追求的,他没和姜冰清楚地划出界限,也是图个清净。” 简思看着窗外,这些何必对她说? 她突然惊讶地咦了一声“你带我去哪儿?”明显不是送她回宾馆的路。 “你们的事,我不该多管!可我希望你们能好好面对面谈一谈!这几年我哥过的并不好!他那么想晓晓,也不敢总是去看,他” 简思皱眉,喃喃重复:“不敢?” 奚纪桓咳了一下“这话让他自己和你说!” 他今天多事到底了,豁出去,他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搞的,把各自的想法说出来真有那么难?不管对方是怎么想的,先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不就行了?今天他就干脆在旁边盯着他们,行不行,还有没有戏,各自给个痛快! 三年了,郎未娶女未嫁这两人到底想怎么样?就算实在走不到一起,一刀挖出烂疮也不是坏事。 第六十四章答案 简思坐在车上,半天没有下来,她没想到奚纪桓竟然会带她来这里。 奚纪桓站在车边的树篱旁,仰头看整栋暗沉沉的房子中唯独光线明亮的那扇窗,并没催促简思。简思透过车窗也去看那灯光是她和奚成昊原本的卧室。 她没想到,曾经决绝离去的他竟然又搬回了这里。 奚纪桓看了一会儿,突兀地快步走上台阶,用力地敲门。简思看着那一路从楼上亮下来的灯光,突然想撒腿就逃,但却只能僵硬地坐在车座上,脑子一片空白。 奚成昊看见是奚纪桓并不意外,除了他,没别人会半夜三更这样敲他的门。“进来吧。”他瞥了奚纪桓一眼,以为他又喝多了,夜色深沉,他没注意到车里还有一个人。 奚纪桓也不说话,转身到车边略为粗鲁地拉简思下来,一直拖到奚成昊面前。 “今天你们俩必须把话说明白!我就这么看着!”奚纪桓推开已经眉头深皱的奚成昊,把表情怔忡的简思扯进大门,扔在沙发上。 奚成昊愣了一会儿,神情恢复了漠然,进厨房弄了一壶咖啡。 奚纪桓站在茶几边,看着两边各自闷不吭声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没别的,哥,你就说,你还爱不爱她?其他的都不重要,你就回答这一个问题。” 简思没想到他居然开门见山地就抛出这么个问题,局促地动了动,她不明白平静地过去了三年,怎么就突然就陷入这样的局面里。 奚成昊并没回答,喝了口咖啡,面无表情地看着杯子里袅袅的轻雾“胡闹。”他的眼垂着,长长的眼睫挡住眼底汹涌的怒气。如果爱和不爱就能决定一切,他和她何必经历那么多痛苦? 生活、婚姻决不是因为爱或者不爱就能改变的。 又来了!奚纪桓咬牙切齿,他明白奚成昊是希望让简思生活的平静而简单,可他真的能放开自己的手吗?!如果他能,他奚纪桓又何须妄作这样的小人,好像硬拖着简思下油锅似的! “就算我胡闹!今天我就要你拍着自己的心口说一句,你还爱不爱这个女人!”他愤然地指着紧皱眉头的简思。既然不能放手,就再搏一把啊! “好了!”一直没说话的简思终于开口了,其实她和奚成昊之间的默契一直近乎可怕的存在,尤其碰见奚纪桓这样鲁莽的局外人咄咄相逼的时候。这么多年两次分手,若说她怀疑他们之间的爱情,那她也侮辱了自己。 看着他对晓晓克制的疼爱,她其实什么都懂。 他不忍把晓晓从她身边夺走,不忍打扰她平静的生活,就如同她想放他自由一样,他也想。他们为了解脱彼此,已经付出了很多,实在太多了,他们已经不忍前功尽弃了。就算他和她都承认爱情还在,就能有什么改变吗?她的父母,他的父母,过去的一切全被爱情打败? 如果爱情能打败这一切她和他就不会陷入这样的局面了。 她淡然地笑了笑“说这些已经没意义了。” 的确已经没意义了,她和他已经走到今天这步,再也不能回头了。 奚纪桓瞪了简思一眼,奚成昊的脸色已近青苍,刚才如果还有一丝动摇和希望,现在也全然被理智压服。 “好,好!”奚纪桓呼吸急促,显然气坏了“你们既然决定各走各路,就不要这么牵着扯着!你”门铃被人有些失礼地按着,奚纪桓抢先一步去开了门,果然是姜冰慌慌张张一头撞进来,她来得急,一进门却苍白着脸愣在那儿,傻傻地看着奚成昊。 “你来的正好!”奚纪桓气急败坏“这两个人今天算是说明白了。姜冰,明天就和奚成昊结婚吧,他同意了!” 姜冰脸色惨白地倒退了一步,好像腿软一样。两年来一直盼着的惊喜突然到来,她却没有半点高兴。 简思缓慢地站起身,这是她第一次见姜冰,她真的很漂亮,一种时尚而高雅的漂亮,即使这么仓促地赶来,从头到脚还是打扮的没有一丝可以挑剔的地方。相比之下,她的休闲装扮显得有些小家碧玉。简思苦涩地嘲弄自己下意识的比较,她和姜冰没什么可比的。看到姜冰的那一瞬间,她竟然有些韶华老去的正室夫人狭路遇见年轻貌美的小三儿那种幽怨叹息,实在可笑。 “你们聊吧。”简思礼貌地笑笑“我先走了。”难道留下听他们讨论结婚的细节么? 奚成昊紧紧抿着唇,牙关咬得太阳穴都发疼,原来最难的不是自己甩手而去,而是看她孑然从他视线消失!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叫住她,想冲过去拉住她,甚至他的胳膊都要抬起来了。但是他不能。 他叫住她,留住她然后呢? 姜冰跨前一步,挡住他投入深冥夜色的视线“你是要和我结婚吗?”她问,口气决绝,宛如孤注一掷。 奚成昊愣了下,好像刚刚看到她一样,淡漠地把视线投射在她身上。 “你是不是要和我结婚?!”姜冰尖声质问,她觉得他刚才根本没听见她说话!两年来,他的心里,他的眼睛里,一直没她!奚纪桓不是说他和前妻终于说清楚了吗,那今天,她也非要个明确的答案! 原本就寒凉的眼神终于化为幽暗的冥寂,他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第六十五章告别 简思的心头一紧,正好在小区的十字路口,晚归的车辆在沥青路上速度不快地开过,灯光更加晃眼。简思停住脚步站在马路边缘,猛然醒悟自己竟然是借故放缓了脚步。身后的脚步很快就走到她身边——超过了她,是个行色匆匆的男人,大概有什么急事。简思看着那在灯光下渐渐隐去的背影,苦苦地笑了,她是在期待奚成昊追出来吗?她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她抚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春天的夜晚还是很冷,她毕竟不是个超脱的人,奚成昊不管是她的前夫也好,初恋男友也好,他任由她离开,留下和另一个女人谈婚论嫁,她不可能还保持云淡风轻的心情。 小区的人行出口总是等了一些出租车,她还能让自己微笑着上了其中一辆并且向司机说了要去的地方。当从车窗中看见昔日的家园越来越远,辉煌的灯火也不能让她再在夜色中清楚看见,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她和奚成昊分手了好几次,这次没吵没闹,甚至连话都没直接说上,但分手的苦楚竟然是这次最厉害!以往还有恨,还有怨,还有说不完的理由,这苦就好像冲淡了些。这次很单纯的苦。简思轻轻擦去泪水,谁会相信,彻底斩除丝连竟会比断藕更痛? 她哭过,街道上迎面而来的车灯让眼睛很疼痛,她干脆闭上眼心里浮现的竟然是八年前初初相恋的他。泪水又从睫毛里漫溢出来,今天离去的,不是奚总裁,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少年相恋的他。她终于悲哀地感到——从她十七岁就进入她生命的那个俊美男人,彻底要从她的人生里消失了。一直在盼着彻底解脱,一直告诉自己不能有希望不能回头,也一直为自己做的很好而暗暗自豪,真的到了这一刻,竟然会这么空虚而脆弱。 从今而后,他对于她来说,是另一个女人的丈夫,单纯只是晓晓的父亲了。原来当他还没属于任何一个女人时,她还是自欺欺人地暗自高兴着,期待——甚至瞒过了她自己,终于在这彻底清醒的时候无法闪躲了。 她一直就是个爱自欺的人,一直都是。 回到宾馆洗完澡,她对自己的疲惫很满意,这代表她不会辗转难眠,但是她错了,即使脑子沉重的没有一丝恼人的回忆,她还是无法入睡。固执地闭着眼,她告诉自己,明天不过还是一个没有奚成昊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了三年,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改变。 门铃被按响,她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有人这么晚来找她。 估计是奚纪桓她起身在睡裙外披了件外套,慢慢地打开了门。 她就保持着开门的姿势,愣愣看着门外的奚成昊,他似乎永远都能轻易地找到她,可他总是不来。 他僵着身子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一脸苍白。她刚洗过澡,头发还湿湿的,他曾经告诉她很多遍,湿着头发睡觉对身体很不好,她永远听不进去,懒懒地不愿吹干头发。看似娇弱无依的她,其实很任性!认准一条路就会一直跑到尽头,永远不会留意路边有多么美丽的景色。 她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觉得尴尬,缓慢地垂下眼,没把门继续开大让他进去,也没干脆让他离开。 他眼神一凛,是的,她和他就一直这么拖磨着!鼻头都断了,筋却牢牢相连,丝微的牵动都痛彻肺腑,他却狠不下心决绝地再补一刀。 他用力地推开门,把吓得发不出声音的她一把抱起,甩上门以后粗暴地压在床上。 今天他终解决心要挥下这一刀,把这个他爱了八年的女人彻底从心里挖去但是,他需要麻醉自己一下,最后的善待自己一下!三年了,她知不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日子! “你干什么?!”简思终于缓过神,羞愤地涨红了脸,边用力挣扎边恨声质问,她真的恨了。原本以为他喝醉了,但是他明显燥热的身体里没有散发一丝酒气。 “思思”他压在她身上,突然不再支撑自己,全部的重量都让她承受,他的头轻轻倚在她的颈窝边,那压抑的声音就响在她的耳侧。 她一凛,呼吸或许是因为他的重量而艰难,他这样喊她的时候她竟然脆弱得无法再厉声对他说话。 “思思,”他说“最后一次。” 就好像绝望的人在末日希望看见最绚烂的烟花一样,她突然觉得这个荒谬的提议她不想拒绝! 她闭上眼,睫毛沾染了湿雾。 其实她很爱这个男人,但是,她却无法拥有他。太多太多的恩怨,让原本纯净无暇的爱情变得破败不堪。 他的需索很粗暴,完全谈不上情趣或者温存,他眯着眼细细看着身下的她,生活明天依然还会继续,但他和她却已经走到尽头。他拥紧她,紧得他的每次挪动都拖起她娇嫩的身体,每次进入都刺到最深那处,引得她微微痉挛低泣陷入地狱就是这样的感觉,一定就是,极致的愉悦后便是极致的痛苦。他的汗流进眼睛,沙沙发疼,涌出来的他拒绝去想。身体快乐得好像要飞入云端,心却那么痛楚抱得再紧,终于还是要松手,进入的再深,也得不到全部。 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在震动颠簸中混乱昏沉,她第一次这样放任自己沉迷在他给的肉体享乐。他和她已经有太多太多的挣扎和束缚,这一次,她仅仅想把他当成一个爱过的男人,她要自己快乐,也想让他快乐。 这种心情,就好像第一次把自己奉献给他的时候。 少女简思以为和心爱的男人身体交缠了以后,命运就会交缠在一起此刻,她的这种炽热的给予和取悦,却是彻底的告别。今夜,他还是全然属于她的。 几乎疯狂的欢爱后,她全身麻木而僵硬,太多的高潮消耗了她全部的能量和理智,她的眼神有些散乱,景物都似乎在徐徐转动,她没力气睁大眼,瘫软在凌乱的床上。 他清洗了自己,穿戴整齐。 她觉得胸口涌上了无法承受的重量,窗外的阳光照得窗帘星星点点的刺眼不已,他要走了。她觉得,这一次才是真正的离别,八年前的离去不是,三年前也不是。 他没有走,看着她被子下单薄的背影,那一头美丽的头发垂落在枕畔,说不出的媚惑迷人。 他看着,难道又有汗水流入眼睛? “你知道么”轻声开口他才发现,他的声音里有哽咽,一夜的疯狂让她已经昏睡过去,她听不见他觉得委屈又遗憾,但如果她清醒,他又说不出口。“每次先离开的都是我可是,被留在原地的那个人,却总是我!” 关门声很轻,轻到几乎没有震动她混乱的思绪。 被留在原地的人怎么会是他呢? 她想大声地反驳,却不知怎的会想起昨晚她和他卧室的灯光。 她看着窗帘纤维中闪烁的细细光点,从今往后,那灯光就不再属于她和他了 她拖着脚步去洗手间,置身在温暖的水流下,耳边是哗哗的声响,盖住了其他声音,让她似乎置于一个孤立的空间。她闭上眼,她的人生没有奚成昊能不能继续? 能。 她睁开眼,走出水柱,的确能,但她无比遗憾。 刚从洗手间出来,门铃就连续地响起来,她慌乱地应了一声,可笑,仅凭按门铃的态度,她就知道绝对不会是奚成昊。 胡乱穿好外套,头发还乱糟糟的,她就被门铃催的发急,开了门。 来的居然是阮廷坚。 他看都没看她,像拖一个人偶一样拖着她就往外走,他什么都没多说,就冷漠地扔出一句话:“我也看不下去了。” 他竟然把她带到一家律师事务所,简思什么都没问,她觉得仅仅是应付越来越难以忍受的遗憾和痛苦已经很困难了,其他就听之任之吧。 他粗鲁地挥开挡上来的秘书小姐,直接闯入一间办公室的时候,坐在办公桌后的律师惊讶地站了起来,背对着门的奚成昊却无动于衷地坐在位置上没有反应。 阮廷坚把简思按在奚成昊旁边的转椅里,哼了一声“离婚不是要夫妻双方都到场么?”说完转身就走,似乎不愿意多呆一秒。 奚成昊冷然眯了眯眼没说话,律师却一头雾水地坐回椅子,愣愣地看了看桌上女方分明已经签过字的协议。 简思的目光也落在那份摊开的文件上,奚成昊的签名并列在她的名字旁边,她的心在苦涩中一阵火辣辣,当初写上自己名字时的那种淡漠荡然无存。三年来的努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化为乌有,越发显得她的“遗忘”是自欺的失败之作。 日期竟然是今天?! 她瞪大眼,直直地看着那个日期。 一年前他没签? 很多她故意忽略的蛛丝马迹突然从她脑子里跳出来,他来看晓晓时看她的目光,他离开时的愤然,菜心的话,梅施很隐晦的暗示 他一直在等她吗? 不可能的,在她和他之间,选择权似乎一直握在他的手中。要结婚的是他,要分手的还是他如果他希望她回到他身边,他怎么可能不说出来? “好了,手续不都办完了么?”奚成昊淡然说。 简思想起他说“一直被留在原地”时的哽咽低沉,哪个才是她的幻觉? 他站起身,看都没看她,向门外就走。 分手五年,他从美国回来,依然说爱她,要娶她。他爱晓晓,却不忍心从她身边把孩子抢过来。他说离婚却一直拖到现在。 她突然明白,他每次离去时的冷漠和决绝——是怕自己狠不下心。 奚成昊按电梯的手指微微发抖,律师行和电梯口只短短的几步路,她还是没有追出来。他对她有太多的愧疚,太多的不忍,他甚至不忍对她说出挽回的话!让她生活在这样的爱恨纠缠里,真的是爱她么?可是他希望她能放弃心里的纠结,回到他身边,叫住他,挽留他。 她从不! 他也不能这么自私。 拉开车门,他突然觉得呼吸都困难,他真的很窝囊,每次都是他先走,可是 脚步声,是她的频率! 他没来得及回头,她已经紧紧从后面搂住他的腰身。 他僵住,手死死地握住车门扶手。 “我们还没离婚!我们还是夫妻!”她说,有点儿倔强的稚气。“你不要走。” 他竟然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她在挽留他吗? 她想好了,与其失去他,不如接受一段复杂的婚姻! “我只想问,你还爱我吗?”她掐紧他的腰。 他沉默了一会儿“你先回答我。你还爱我吗?” 狡猾!还是那么狡猾! “嗯!”她用额头撞了撞他的后背。 “那好。”他平静了一下心跳和呼吸,回手揪住她,拖着她走到车的另一边塞进副座。 简思傻傻地看着他又绕回车上,他不该激动地吻她一下,或者说些什么吗? “离婚协议呢?”他看了下表,神情镇定。 “在这儿。”她拿着手中的文件扬了扬。 “撕了。”他简直在下达命令。 他的车速有些快,她咽了口唾沫“去去哪儿?” 他终于挑起嘴角“机场!接晓晓回来。”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