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的俘虏(下)》 第一章 【第十一章 雷天宇的内心小剧场其一 早知道不该把辛晓白摆在我身边的,她太容易动摇我!事实上,打从陆婆婆要我调查辛晓白的妈妈吴慧美那时开始,我每回观看征信社送来的报告时,目光十之八九都会忍不住落在辛晓白的苹果脸上。 我不懂她如何有法子那么开心?明明她就被她妈妈的债务拖累得一塌糊涂。我不懂她的眼为何还能那么清亮?明明她还欠两个月的房租,而且大学毕业一年多,却连份正式的工作都应征不上。 原本这一切的好奇都应该仅止于书面报告的,直到那天陆婆婆希望我陪她去偷偷一探辛晓白为止。 那天,我让陆婆婆先在辛晓白工作的快餐店前面下车,我则去找停车位。谁知道陆婆婆正好心肌保塞,而cpi她的人则是——辛晓白。 所以,我乘机接近了辛晓白,想知道她为何能如此快乐,想知道——她的苹果脸是不是和看起来一样那么好捏。 答案一样。我清楚我对辛晓白的在乎有些不合常理,但我对她上了心,她也显然受我吸引。所以我当下做了个对我最方便的处置,就是将她揽到身边。 我自小不是一个容易和人熟稔的人,我甚至不喜欢别人过分亲近,可她却不同。她和我的相处方式,好像我们已经认识了十年不止。 我以为她喜欢这样的生活,因为我回到家时,她总是开心地扑到我身上,挨着我吃晚餐,好像看到我是她整日最开心的事情一样。 谁知道我的“以为”都是自以为是,因为她后来开始出去打工,宁愿累到拖着脚步走路,也坚持要自己嫌钱。 我是那么不可信赖的人吗?就算我知道她不习惯这种被人照顾的生活,但她应该知道我既开口要照顾她,就会让她日后生活无虞。她这样的行为就像在我脸上甩两巴掌一样。 可让我不解的是,明明我都跟她把话说清楚了,也在她的帐户里汇入了足够让她安心过日子的金额,但她还是不开心。最后甚至还在我们出游至垦丁时,不告而别。 我终于知道那些悬赏逃妻者的心情,那就是一种不甘,非得把人揪回来问个清楚不可的忿恨。 其实,打从她离开垦丁的隔天,我就派人找到了她。只是她既然不回电,那我也由她去任性几天。况且,她出走之际正好是我奶奶催婚催得最急之时。老实说,我不在乎娶的是谁,因为那是雷家收养我,我应该相对付出的必要条件。重要的是,我也已经和陈心羽说好了,婚前婚后感情互不相干。毕竟陈心羽一来心早有所属,二来结婚是为了让罹癌母亲安心,又有什么事不能答应呢? 而就算奶奶真的知道辛晓白的存在,我还是有一步棋可以让奶奶不再反对。我只是不想真的搬出那步棋,因为我知道奶奶会为此难受,而我不乐见于此。再怎么说,奶奶是我的恩人。 总之,眼下在我的生命里没有处理不了的问题,除了那颗拼命想从我生命里逃开的苹果-辛晓白在经过雷天宇及日本客户来访的刺激之后,她认为只要努力再努力也许可以胜过别人,所以她开始减少睡眠时间去学习。 语言原本就不是一蹴可几的事,但她强迫自己每天都要到茶苑的阅读室念上半小时的英文。她记得曾看过一本书,说习惯的养成至少要持续二十一天,所以她打算一路坚持下去,直到她把练习语文当成习惯为止。 此外,辛晓白也开始把第二阶段在课程上学习到的茶类知识记录下来,对照她之前采茶及制茶的经验交互理解,并尽可能地阅读茶苑图书室里与茶有关的书籍。而当读书读累了,她就缠着陆婆婆给她说茶的知识,或者帮她复习茶艺课的泡茶步骤。 几日下来,辛晓白因为没睡饱,黑眼圈已成了常态,可她也发现自己比较进入状况,不会再经常因为对老师傅的授课内容太陌生而想打瞌睡,反倒开始对老师傅教授的一种又一种的茶叶感到兴致盎然了。 为此,向来无肉不欢的辛晓白还特地请陆婆婆为她准备蔬食料理,好清净味蕾,让她能更清楚地品尝茶味。 只是,她清净味蕾的这招在品茶课或者有用,但在茶艺课则完全派不上用场。就辛晓白看来,那位茶艺老师根本就是被美姿美仪之魔给附身,而她的行住坐卧几乎全都在老师的纠正之下,每次上课就等着被骂。 而这样的情况,让辛晓白又痩了一圈。生活里唯一快乐的事就是她赢了和苏铃打的那个不许批评、抱怨的赌约——因为第二天,苏铃就破功骂人了。 这天午休后,坐在餐厅外头的小茶亭里晒太阳的辛晓白昏昏欲睡着,但她不甘心浪费时间,喝了一盅茶之后,用力地把喝入口的茶味全都印在记忆里。 但是,她昨晚只睡了四小时,真的好想睡、好想睡。 辛晓白趴到桌上,眼皮立刻合了一半,嘴巴也马上呈现放松微张的状态。 “辛晓白。”有人轻唤了她一声。 “有!”辛晓白大喊一声,被吓得跳了起来。 “我不是老师,你不用这么紧张。”江文凯笑着说道。 辛晓白一看到江文凯,喜出望外地跳起身说道:“你怎么来了?”“陪客人过来喝茶。”江文凯笑着介绍站在身边的日本人。“这是冈本先生。冈本先生,这是辛晓白。”“冈本先生,你好,又再见面了。”辛晓白对着闻本先生笑着点点头说道: “我们之前曾经在茶厅里有过一面之缘,还记得吗?”“你快乐一点了吗?”冈本问道。 辛晓白不好意思地扯了下嘴角,小声地说:“等我考上评茗师之后,应该就会快乐。”“你痩了。”冈本凝视着她小了一圈的脸庞说道。 辛晓白鼓了鼓腮帮子,笑着打哈哈说道:“痩是流行嘛。”“你应该从现在开始快乐。怀着快乐的心学习,学习的效率才会加倍。最辛苦的时候,通常就是事情已经改变的时候了。”江文凯拍拍她的肩膀,认真地说道。辛晓白眼睛一亮,激动地握住江文凯的手,用力地上下挥着。 “你说得太好了,我要把这段话记下来。我去拿纸笔,你先帮我记着喔!”辛晓白边说边往一旁飞快地跑去。 江文凯和冈本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两人都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很有活力的一个女生。”冈本说。 “是啊。”江文凯笑着点头。 “她有男朋友了吗?”冈本一脸兴致盎然地问道。 江文凯唇边的笑意停顿了下,才继续说道:“这个我不清楚,她刚到我们公司没多久,就被派到这里受评茗师训练了。”“这样代表公司很器重她。可以安排一下晚餐,让她过来作陪吗?我想听她说茶的故事,一定会比较有意思。”冈本笑着说道。 几秒钟之后,江文凯才开口答道:“好的,我会询问她的。”江文凯声未落地,辛晓白已经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 她低头喃喃自语地在笔记本上振笔疾书着。“应该从现在开始快乐,怀着快乐的心学习,学习的效率才会加倍最辛苦的时候,通常就是已经改变的时候了。写好了!”只是,她的大大笑脸在看到江文凯身后走来的人时,立刻垮了下来。 “总经理。”她很快地扮出一个灿烂笑容说道。 多日不见,以为他已经下山,谁知道还是遇到他了。雷天宇看她一眼,点头算是回应,倾身先和冈本握手打了招呼。“听说冈本先生今天是来度假的,晚上有空一起用餐吗?”雷天宇问道。闻本哈哈笑了起来,看向江文凯。 “冈本先生想邀请晓白共进晚餐。”江文凯说。 “没问题。”辛晓白立刻点头,还朝冈本比了个ok的手势。 “你确定你的男朋友不会介意?”雷天宇说。 辛晓白错愕地看向雷天宇面无表情的脸孔,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乍然绽出一朵大大的笑花说道:“总经理真是爱说笑,我没有男朋友啊!我跟他貌合神离很久,早就分了。”“是吗?我之前还以为听见你跟男朋友讲电话。”雷天宇神色自若地说道。 “呵呵呵,一定是你听错了。我没有男朋友。”她脸上笑咪咪,只是眼神有点凶狠。 偏偏雷天宇根本不看她,已经把注意力转到了冈本身上。 “茶苑有很多地方适合坐下来喝茶,你上次来停留的时间太短,没法子看到全貌,今天让文凯陪伴你好好走走,我就不打扰你的私人行程了。”雷天宇说。 “谢谢。慢走!”同田再度和雷天宇握了下手。 雷天宇转身,大步离去。 第二章 “他什么时候来的?”辛晓白挨到江文凯身边,低声问道。 “应该跟我们差不多时间吧,我昨天还在公司里看到他。”江文凯看着她,语气不无试探地问道:“总经理看来和你很熟的样子。”“一点都不熟。”辛晓白咬牙切齿地说。 “可他连觉得你有男朋友这事都主动说了,他平时不管这些的。”江文凯望着她气得红通通的苹果脸,直觉这事就是有问题。 “你也知道他就是爱针对我。”辛晓白脱口说道,继而想到不该在旁人面前说这个,连忙对冈本陪了个笑脸。“不好意思,因为我平时做事鲁莽,所以经常得到总经理的批评指教。”“你和总经理看起来像是情人吵架。”冈本揶抡地说道,显得优雅的内双眼眸此时倒有几分促狭之意。 辛晓白胀红脸,倒抽一口气,用力地摇头。“像总经理那种名门世家,岂是我这种小老百姓可以高攀的。”“我自认家世一般,你觉得我如何?”冈本笑眯了-对内双眼眸。 江文凯默默地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渐渐地褪去。 “你不要吓我,你条件这么好,站到山头一喊,铁定有一卡车的女人想进一步了解你,怎么轮得到我?”辛晓白呵呵笑着,完全没把冈本的话当真。 “那我们就先做朋友,再来看看有没有进一步可能。我会在台湾待上几个月,以后如果合作顺利,也会经常过来台湾。”冈本看着她的红润小脸,一迳笑着说道。 辛晓白对于冈本的主动虽有点讶异,但她原本就不是那种会把男生的在意当成大事的人,也不想往自己脸上贴金,于是继续神色自若地说道:“没问题,我这人最喜欢交朋友了。”“交朋友当然别忘记我。”江文凯带着一抹浅笑说道。 “你凑什么热闹啊,我们早就是朋友了啊。”辛晓白翻了个白眼,打了下江文凯的手她的举动,让江文凯的笑容更甚。 “你要和我竞争?”冈本故意一脸震惊地看着江文凯说道。 辛晓白一看江文凯脸上微有尴尬,立刻打哈哈地说道:“妈啊,我现在一定是在作梦,要不然就是穿越到另一个时空了。那个时空里,没有其他女人,大家都当我是绝色!辛晓白的话赫然停住,因为她看到前方长廊走来的那一排仪态足以去参加世界小姐选美的女人。 “死了,茶艺课开始了,我迟到了,又要被骂了!”辛晓白惊跳起身,火速地抓起笔记本就往外跑。 “你若有兴趣,我可以教你一些日本茶道的美姿美仪。”冈本扬声对她说道。 “我可以教你关于茶叶的部分。”江文凯也说道。 “包了包了!你们两个晚上的时间,我都包了!”辛晓白边跑边大声喊道,三步并两步地跑到美姿队伍的最后,一脸无辜地想默默地渗入其间。 队伍最前方穿着深蓝旗袍的茶艺老师朱安仪,此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辛晓白。 “老师好、各位同学好。”辛晓白立刻挺直背脊,扬起只露六颗牙齿的端庄微笑。 “辛小姐,你刚才对冈本先生他们说了什么?”朱安仪推了下金框眼镜说道。 “玩笑话,请勿当真。”辛晓白维持着笑容说道。 “所谓的礼仪就是从日常的行住坐卧培养出来的。你开这种包养的玩笑,对方怎么会尊重你,当然只会用玩笑的心态来对待你。”朱安仪严肃地说。 “朋友之间不需要这么严肃。”辛晓白笑着说道。 “男女毕竟不同,朋友之间的界线也是一种礼仪。”推了下眼镜,继续用严厉眼神看着“谢谢老师教诲,我知道了。”辛晓白不想多生风波,只淡淡地说道。 一群人继续地往前走,辛晓白打直了腰杆,觉得自己像在行军。 “不要脸,还敢提什么包养。”苏铃用一种大家都听得到的音量说道。 辛晓白看着前方,等着恪守礼仪的老师回头斥喝苏铃的口出恶言。 但朱安仪没回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地继续往前走。 “最好各位的家人都很要脸,没去包养任何人,否则,被骂到的人是谁还不知道呢。”辛晓白也用大家都听得到的音量说道。 苏铃第一个胀红脸,因为她的父亲和哥哥们在外头都有包养的传闻。 “辛晓白,请勿在公开场合批评别人。”朱安仪头也不回地说道。 “老师,我建议你该去检查一下靠近苏铃那边的耳朵,它们显然有严重的中听问题。”辛晓白停下脚步,看着朱安仪的背影说道。 朱安仪蓦地转身,削痩脸庞在双眼怒视着辛晓白时,更显得严厉。 “像你这样叛逆无礼的学生,我还是头一回教到。你今天不许进教室。”朱安仪提高声音说道。 “谢谢老师有礼的指导,原来礼仪指的就是有分别心、大小眼。今天这一课,上得非常地精采。”辛晓白对着朱安仪鞠三个九十度大躬,在老师气得浑身不停地颤抖时,她飞快转身走向离茶苑最远的一座小山丘,因为她不要让任何人看到脸上的难过。 “冷死了!笨死了!”辛晓白一边往山丘上走,一边瑟缩着身子痛骂自己,怎么会笨到连条围巾都没带就走到这里。 她圈着双臂坐在山坡上那棵三百年老茶树旁边,远远眺望着山下的屋舍及小小的人突然间,她很想打电话给妈妈抱怨个几句,顺便问问妈妈最近怎么变得不爱打电话来跟她要钱了?当真是青山安养院的环境好到让人连女儿都不要了吗?还是妈妈又开始谈恋爱了,没空理她? 辛晓白愈想愈悲惨,因为世界这么大,居然没一个人可以听她吐苦水。 她没有好友,因为妈妈曾经跟她的好友、好同学及社团的人借过钱。那种屈辱与尴尬,让她至今想起仍觉得想去撞壁。所以,她从不和谁深交。当初会那么容易地和雷天宇在一起,或许就是因为寂寞吧。只是,那样的拥抱对她来说,总是不够踏实的。因为她只认得她眼前的雷天宇,而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所以,她自然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明明同意了分手,却又要在她桃花放之际,硬是上来搞破坏。 不管了,等她下山之后,她一定要积极努力地为结婚做打算。 她再也不要一个人了。至少在她伤心时,要能有个人陪伴在她身边。 她低头对着冰冷的双手呵着气,突然间有种被人注视的感觉,让她皱眉抬起首头——雷天宇正站在几步之外。 “干么跟踪我,想要签名吗?”她不客气地问道。“我刚才就在那里。”雷天宇指着更高的山丘说道“是你打扰了我的独处。”“我要继续坐,所以什么都没听到。”辛晓白板起脸,继续抱着双膝看着前方。 “待会儿是品茶课,师傅会教导你们茶叶种类及品茗过程,不要再缺课了。”他淡淡地说道,没提起他是因为看到她刚才发生的事,才尾随她上来的。 “跷课又怎样,反正我在你心里就是个草包。”她闷声说道。 “评茗师的考试内容会着重在你们能不能喝出茶品种类,所以一定要多熟悉课堂上教导的各类茶种,尤其是天御生产的茶。”他在她身边坐下。 “干么跟我说考试内容?”她瞥他一眼,心里五味杂陈。 他看着远方,沉默了一会儿。原本没打算解释,因为他习惯命令而不是解释,可他想起她说过他从不说自己的想法,所以勉强开口说道:“所有人都认为你跟我有关系,你考得太难看会丢我的脸。”“你这是自作孽。”好吧,他是为了顾全他自己面子,而不是因为嫌弃她程度差才告诉她考试题目的。这种心态,她还算可以接受。 两人就这么无言地并肩看着前方的绿意葱茏,直到雷天宇指指手表说道:“上课时间到了。”“喔。”辛晓白起身冲向通往山下的小径。毕竟都有人泄题了,她再考不好,岂不丢脸丢到太平洋吗? “谢谢。”她头也不回地说道。 雷天宇没应声,自顾自地闭上眼。 这段时间,他很累。忙着替陈心羽肃清家族内贼。陈心羽父亲中风多年,大房、二房、三房争权夺利,他奉奶奶之命暗中下指导棋,替陈心羽夺取董事会股东支持。连订婚之事都不露一点风声,就是为了不让二房、三房有时间警备。 这样的他,原本没时间来山上看辛晓白。可这么疲倦的他,若再不能看到她,岂不太苦了吗? 带她上山,特意表现亲昵,原本是为了让旁人知道她是他的女人——反正奶奶也知情这事了。可当伤心又怒气腾腾的她,表态希望他别再跟她玩游戏时,他又决定先暂时退回漠然面具之后。 只是,今天才看到江文凯和冈本对她的兴致盎然,他又忍不住插手了。 他从来不是性情反复的人,事情会变得如此,无非是因为他遇到她就老是方寸大乱。 况且他从来没打算要放弃她,只是愿意在必要时让她离开喘口气罢了。这样的情绪,能跟她说吗? 她会懂吗?她会愿意接受一定要把恩情摆在她之上的他吗? 少了美姿美仪课的九十分钟折磨,从山坡上回来的辛晓白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以至于当品茶课的老师傅用“”赛车速度述说着各色茶叶的种类之时,她竟能一字不漏地专心抄写着笔记,完全忘却不久前才遭到大家排挤一事。 第三章 两个小时的课程一过,鞠躬送走老师之后,苏铃便先开口说道:“穷人的脸皮直的很厚呢。我如果是某人,早就丢脸到打包回家了。”“是啊。”秋晓珍一贯地点头附和道。 辛晓白拿起耳机往耳朵一塞,继续写她的笔记。 “劝你快点回家吧!茶艺老师那关没过的话,你留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而已。”苏铃说道。 “你怎么知道茶艺老师那关没过的话,留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难道你知道今年的评茗师要考什么?”辛晓白托腮,先看苏铃-眼,继而又看向秋晓珍。“你不是她的好友吗?叫她多少露些口风给你,免得到时候她一飞冲天,而你黯然离去。” 秋晓珍用怀疑的眼神看了眼苏铃,想起她老爱自夸和雷家关系有多好一事,也觉得此事不无可能。 “辛晓白,你少乱搞破坏,我根本不知道今年要考什么。只是有上的课都要考这是常识吧。”苏铃气急败坏地说。 “我没搞破坏,是你心虚吧。”辛晓白伸了懒腰,合上笔记本。“你们慢聊,我还得回房练习美姿美仪,免得明天又被人钉。”辛晓白晃出教室,在踏进宿舍时,正好和陆婆婆打了个照面。 “婆婆好!”辛晓白笑嘻嘻地唤道。 陆婆婆使了个眼色把她叫到一旁的空房间。 “这给你。旁人问起,就说是你之前做的笔记。”陆玉兰递给她一个牛皮纸袋,一脸关心地对她说道:“还有,江文凯说他和闻本先生晚上在茶斋那里等你吃饭。你可别只顾着吃喝玩乐,而忘了要复习功课。”“婆婆,我知道的。谢谢你,你对我真好,就像是我真的奶奶一样。”辛晓白上前给她一个拥抱。 陆玉兰喉头一紧,摸摸她的头,很快转身离去。 辛晓白回到房间后,在书桌前打开纸袋,眼眶也在同时红了起来。 这本笔记的每一页都用一个透明袋子装着一种茶叶——从条索型、球型,无一不备。每种茶叶下方,还写满了茶叶入口的口感、特性、产地,还有适合饮用的时机以及建议搭配的其他茶叶。 她的笔记和这本百科全书一样的笔记相较之下,显得像小学生笔记。 用味觉去替它们分类,把它们当成能饮用的香水,就能调出自己独一无二的味道。笔记本的第一页这样写道。 香水?她是不用香水的人,怎么知道香水有什么特性,要怎么去调味?辛晓白看着笔记本忖道。 雷天宇是用古龙水的,他的味道白天闻起来是松香和薄荷味,中午闻起来有佛手柑味道。 啊!香水有前味、中味、后味,每种的特性都不同。如果她能把茶味分成重喉韵型、舌尖清香型、口感温润型,会不会比较容易记?辛晓白精神一振,用力地亲着笔记本,用力地在心里感谢老天爷让她认识陆婆婆。可是她翻阅着笔记,愈看愈觉得这笔迹很像——雷天宇。 虽然,她只看过他的签名,但这些字字体工整、线条孤傲、所有撇捺全都张狂地上扬式写法,不是他还有谁。 辛晓白把笔记本牢牢抱在胸前,努力不让眼泪掉出来。 雷天宇或者不懂得如何把他的想法说出口,但待她好确实是事实。 “我保证不会忘记你的。”辛晓白对着笔记本正经地说道:“但是,你奶奶一看也知道对我诸多反对,而以你的性格则会为了成全家族而不会娶我入门。所以,我们并不适合,江文凯和我还比较有长远的可能。”啊!她差点忘了,江文凯和冈本还在等她吃饭啊。 辛晓白在笔记本上印下一个吻,郑重其事地将它收入背包之后,拿过衣服冲进浴室盟洗完毕,然后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告诉自己她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乐观。 所以,她一定要笑着往前走。 现在这种情况要她怎么笑得出来 辛晓白看着坐在她对面的江文凯和冈本,脑袋还是一片空白,因为十分钟前的情况并不是这样的。 十分钟前,他们三人还嘻嘻哈哈地聊天说话。然后,雷天宇进来打了声招呼。江文凯客气地询问雷文宇要不要一块儿用餐,他也就不客气地坐下了——坐在她的隔壁。 而且还把手臂搁在她的椅背上,一副他们就是一对的姿势。 辛晓白后背发寒之后,发现她的美姿美仪课此时全都派上了用场,现在就连木板都没有她的背脊挺直,挺得她肚子好饿啊。 茶斋的厨房陆续地上了几道菜后,辛晓白一看没人动手,几个男人还在聊日本的高单位茶价市场,她咽了口口水,生怕她的肚子会早她一步喊饿。 “饿了?”雷天宇瞄她一眼。 辛晓白用力地点头三下。 “是我们的错,吃饭不可以谈公事。”冈本笑看着辛晓白说道:“快吃吧。”辛晓白端起白饭,舀了一匙炖排骨,一脸心满意足地扒起饭来。口味清淡的菜吃久了,现在只觉得桌上每道菜都很好下饭。 几个男人看她瞬间扒掉好几大口的饭,吃得很开心,也就笑着用起餐来。“很少看到女生胃口这么好。”江文凯说道。 “吃多一点。” 冈本挟了醉鸡、江文凯挟了芥兰炒牛肉给辛晓白,她面前的小餐盘,很快地便叠起一座小山。 “怎么突然变内向,不说话了?”雷天宇扯了下辛晓白的发尾,却没有马上松开,还在指尖上绕了个圈。 “总经理大人莅临,小人不才,现在戒慎恐惧中。”辛晓白被他的举动吓到头皮发麻,连忙抽回头发,避开这太过亲密的举动。 只是,江文凯和冈本仍用一种奇怪目光看着她,害她只好假装忙碌了起来。 “喝汤喝汤,大家喝汤,我帮大家盛汤。这是蒜头鸡汤,听说对胃很好。”辛晓白添了三碗汤,一碗给冈本、一碗给江文凯、一碗给自己。 江文凯和冈本又同时看向她。 “这碗给总经理。”江文凯把手边的鸡汤送到雷天宇旁边。 “不用,他不吃蒜头的。跟他说过很多次了,他就是不听。”辛晓白自然地接话道。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落到她的身上。 雷天宇的唇微微上扬。 辛晓白睁大眼、胀红脸,很想撞壁。 冈本看着她的红苹果脸,噗地笑了出来。 她强迫自己摆出最平静的表情,只是颜面神经显然不听使唤,害她只好用嘴角抽搐的表情说道:“那个那个是因为我帮总经理买过便当,他有交代过。”冈本别过头,一脸憋笑的表情。 江文凯则是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 雷天宇揉了下她的发丝。 辛晓白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抓下雷天宇的手往旁边一甩。 “你的手再摆上来,我就叫厨房剁了它加菜!”她大喊出声。餐桌上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辛晓白脑门一轰,江文凯略带失望的神色以及冈本的大笑声则是助燃剂,把她炸到尸骨无存。 她惨叫一声,用双手捂住了脸——让她死了吧!她刚才的举动分明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个寻常的小小秘书助理,除非是得了精神病,否则怎么敢对总经理说出那么大不敬的话。 冈本的大笑声在辛晓白的耳边回响着,而她的肚子也在同时咕噜了一大声。这下子,连雷天宇的笑声都加入战局了。 辛晓白窘到极点,决定置之死地而后生,她放下遮脸的双手,拿起筷子、餐碗,以一种违我者死的豪迈姿态开始吃饭。 “不是爱吃煎鱼吗?上次吃饭时啃完半盘,还不许我抢,不是吗?”雷天宇挟了一接子鱼到她的碗里。 辛晓白以不变应万变,继续埋头苦吃。 “没想到雷总这么会照顾人。”冈本内双的长眸闪过一阵揶抡的笑意。 “我很少照顾人。”雷天宇说。 “所以,这表示你们真的是一对?”冈本又追问道。 “你问她吧。”雷天宇说。 咳咳咳一口饭噎住辛晓白的喉头,让她捂着嘴骤咳了起来。 江文凯递了纸巾到她手边,她点头接过。 雷天宇神态自然地拍着辛晓白的后背,语气略带责备地说道:“说过多少次了,怎么每次吃饭都道么急,没人跟你抢。”她恨恨地瞥了雷天宇一眼——还不是他害的。他不会以为他送来笔记本,她就会自然同意和他复合了吧。 “晓白,你们真的是一对吗?”冈本一看她变成了苹果脸,心情立刻大好。 “我只知道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辛晓白努力面无表情地继续吃饭。 “所以,大家都还有机会?”冈本笑着说道。 雷天宇没接话,只用寻常语气对辛晓白说道:“我们原来那间房子,我已经找了设计师过来,你看看有什么想法,下山之后再处理。”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明说他们的关系为何、不明说他们此时的情形,故意搬出他们曾住在一起的事实,是怕全天下都不知道她曽经被他包养过吗? 第四章 “我先走了,你们慢用。”辛晓白脸色一沉,霍然起身推开椅子。 “晓白”江文凯跟着站起身,担心地着着她。 “抱歉,影响了你们的兴致。”辛晓白对着江文凯和冈本的方向鞠了一个九十度大躬,然后大步地冲出门口。 只是,她走了两步之后,就又回头瞪着雷天宇说道:“我跟雷天宇己经分手了。所以,想追我的尽管放马过来!”辛晓白冲出茶斋后直接往昨天下午待过的那个山丘上奔去。 果然,五分钟后,雷天宇便尾随她而来,冷着脸走到她的而前。 辛晓白晈牙切齿,不负他所望地冲到他面前,一栺戳到他的胸前。 “你这个混蛋!” “抱歉。”他抓住她的手,牢牢一握裹在掌心里。 辛晓白愣住了,因为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地道歉,害她一时辞穷,还忘记要推开他的手,呆呆地让他拉着往更高的山上走。 等到她走得气喘吁吁时,她才想到她干么跟着他啊。 “道歉有个屁用,你能把刚才晚餐时说的话都吞进肚子里吗?”辛晓白努力像木桩似的定在原地,可不敌他的力气还是被拖着往前走。“放手,我要回去了!你离我的新人生远一点!”“你人生里只会有我这个男人。” 他将她拉入一座亭子里,将她整个人拖进他的怀里。 “我哪那么倒霉!你没看到我桃花朵朵开,人生青光正好吗?”辛晓白从齿缝里迸出话来,非常凶恶地拧着他的手臂,却没法子动摇他箝制人的力道半分。 “他们会知难而退的。” “你少给我找麻烦,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从没答应要分手” “你没反对但是默认了。”她倒抽一口气,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能因为我有追求者出现,你一吃醋就反悔”“你之前提分手时,因为我那时有许多事情在忙。”他也打断她的话,表情严肃地看着她。“正好你也在气头上,我也还没想好要怎么安置你”“安置我?”你当我真的是你养在酒瓶里的那颗苹果吗?”辛晓白气得猛打他的手臂,还外加踢了下他的腿,才成功夺回她的自由。“老娘年少不懂事被你包养已经够狼狈了,现在正努力自立自强中,你少干扰我!”“我们之间就只有包养的关系?你对我就没有半分金钱之外的情感依赖?”月光下,他的眼亮得像刀光,辛晓白瑟缩了下身子,却很快地挺直胸膛,紧盯着他的眼睛,大声地说:“当初是你先找上我的,要我替你煮饭、替我找住所,都是你开口的。如果说我对你有情感依赖,那你找上我是为了什么?你难道不是也有求于我吗?”亭子边的灯光照在他石膏像般冷凝的脸庞上,他玻璃珠子般的眼眸紧盯着她。 “你认为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我需要?”他问。 “又来了!你就是什么都不愿意说,我才会那么急着要逃开的!”辛晓白气到满脸通红:,伸手猛戳着他的肩膀。“直接告诉我你心里的想法会要你的命吗?你若是爱心泛滥,无家可归的游民很多,你怎么不盖间安养院把他们全都包养回家,为什么找上了我?”雷天宇微倾身,辛晓白察觉出他想揽她入怀的意图,整个人往后退了三大步,快口说道:“你不说,我来说吧。如果我说对了,你从此不许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我们之间有任何公事之外的关系,可以吗?”雷天宇定定地凝视着她,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说道:“说吧。”“你雷天宇什么都有,唯独缺一个陪伴你的人。这人最好傻到可以经常对你忘形、最好不要懂你的背景、你的身分、最好要有点怕你又不能太怕。最好也不要太笨,要知道她有求于你,但求的又是你愿意给的,至少要很清楚你愿意给的就是一段银货两讫的关系。这样又傻又不太笨的人,很多吗?”辛晓白星子般清澄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朗声说道。 她说这些话时,心里其实是没有太多情绪的,毕竟她已经很习惯现实了。 可雷天宇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雷天宇回望着她,如同往常一样挂着面具般的冷脸,让人看不出来他的真正情绪。可她感觉得出来他是不高兴的,因为她有一种后背冒冷汗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他的唇抿得更紧了,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神更森冷了。 “你看我倒是看得很透。” 他一开口,辛晓白先打了个寒颤。 “因为我冰雪聪明,出淤泥而不染。”辛晓白呵呵低笑两声,心里缓缓地裂出一道伤口——淌着血的那种。 果然,他就是不想让人懂他的心。 “你的自我感觉倒是很良好。”他说。 “我回去了。”辛晓白感觉身心受创,现在只想窝到棉被里发抖。 她往前一步。 他挡去她的去路。 “干么?”她看着地上不看他。 “要我去跟江文凯他们说刚才只是玩笑吗?”他说。 “不用。”她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解释就好了。你用这种冷脸去跟他们说你其实是在开玩笑,谁会相信啊?”辛晓白绕过他,大步往前走。 雷天宇再度挡住她的去路,双手握住她的肩膀。 “有件事我要先跟你说,我不想你接下来从别人口里知道消息。”他停顿了一下,紧盯着她的眼,想从她眼里看到她对他的情感。“我昨天订婚了。”“你订婚了?”辛晓白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气到连声音都在颤抖。“那你还当着大家的面演那一出!你是哪里有问题?你这样会害死我!万一我死后被判通奸,我变成厉鬼也不会原谅你的。”当年,她妈妈就是经常性的第三者。 她还记得当年追着她们跑的那些正妻的愤怒有多恐怖。她还记得她躲在浴室里瑟瑟发抖,听着外头哭喊叫闹、东西碰撞时的惊恐心情。 “我们的订婚很低调,短期之内还不会对外公开。而我跟她都同意婚前婚后不会互相干涉彼此的感情。”他望着她的眼,希望她可以懂得他的心情。 “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是不会当小三的!还有,你当然可以云淡风轻,反正这个社会要所谓外遇的谴责,八成都是落在女人身上。”她蔓地大吼出声,吼到连她自己的耳朵都痛了。 “我不会让你承担那些,我不会让任何人动”“屁啦!那你刚才在外人面前演的算是哪一出!”她咬紧牙根,气到连泪花都在眼眶里飘。 他伸手拂去她脸上的一颗泪水。她打掉他的手,恶狠狠地瞪着他,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算了,我谢谢你替我上了这一课。我下次和其他男人谈恋爱时,除了要求看身分证之外,还会跟他的亲友确定他没有未婚妻。”等到她终于能开口时,她说出口的话和她脸上表情一样的冷漠没有情绪。 “像是江文凯和冈本?”雷天宇握住她的下颚,黑不见底的眼神紧盯着她。 “对。” 辛晓白感觉他的手掌握得她的下颚有点痛,但他向来如此,她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只是再度拉下他的手,冷冷地说:“你是有未婚妻的人了,没资格碰我。”“未婚妻这事对你的影响真的这么大?”他嗄声问道。 “对。因为我没有爱你爱到明知你有未婚妻还对你有依恋。”她说。 他眼眸一眯,蓦地扣住她的手腕,在她还来不及多说什么之前,他已吻住了她。 他的吻对她向来有吸引力,可这一回她只是直挺挺地站着,毫无反应地由他亲吻着,直到他松开她的唇为止。 “你吻够了吗?”辛晓白后退一步,看了一眼手表,漠然地说道:“现在己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我还要回去看书,明天还要早起,我还有很多比成为你的小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雷天宇脱下外套,落在她的身上。 “你的唇是冷的,穿着。”雷天宇说完,转身走向山坡。 还说她唇冷,他自己的还不是冰的,现在是在逞什么英雄?辛晓白看着他高挺的背影,他是不舍她的。 这样一个孤傲且不合群的男人,却对她频频流露出情意,她不可能完全不心疼。 辛晓白拔腿朝着他的背影直冲了过去。 雷天宇没有回头看她,只是停下了脚步,悬着心等待着。 “还你!”她经过他身边时,把他的外套塞回了他的怀里,然后没命一般的朝着山丘下狂奔而去。 她,不要再回头了。 她听见他的脚步声从身后疾行而来,她加快了脚步,却还是被他拉住了手臂。他的外套再度落回她的肩上。 “我给的,不会收回。” 声未落地,他大步扬长而去。 第五章 【第十二章 雷天宇内心小剧场其二 是,我是自私的,所以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辛晓白会愿意在我结婚之后,继续和我在一起。 虽然我明知她对我原本就没有婚姻的要求一这事也让我非常不快,我有哪里能让她嫌弃。 虽然我明知她因为她妈妈的因素,而对于成为第三者有明显的抗拒,然则她此时的对象是我,我不会让任何风吹雨打扫到她一丁点。 但我却没想到我就是伤她最深的那场狂风暴雨。 她方才没在山丘上给我几巴掌,算是便宜了我。可她该知道我的个性,我在意的人只有她。所以,我断然不会放手。 我的婚姻不单单只是关系到我的喜好。当年,奶奶让误以为不孕的养父母收养了我,还帮助我将原生家族从贫困扶助成小康,他们待我如同亲生,甚至在养母后来怀孕,生下天帆之后,也从没动摇饼要栽培我成为接班人的念头。 业上的表现有目共睹,且为了成全奶奶门当户对的想法,我也愿意和她挑选的对象结婚。但是,要我眼睁睁地看着辛晓白和江文觊或是冈本在一起,很抱歉,我办不到。 所以,即便明知蓄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辛晓白表现出亲热的模样,会让她气到跳脚,我还是不余遗力地在那两个男人面前演出了。 因为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的嫉妒与在意如此明显,她又何须在乎别的男人呢? 只是,当她在山丘上要我说出我当初为什么找上了她时,我却说不出口了。 一来,我不习惯说出心里话,二来,我真的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我能说喜欢她没有理由吗?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照片时,就没法子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了,我就是喜欢。但是——我说不出口。 辛晓白和雷天宇在山丘上大吵一架,回到宿舍之后,怎么样都无法入睡。 几个月前对着雷天宇说分手时,她的心就已经痛过一次了。这次为什么没有学到教训,还是一样失眠呢? 身心疲惫却无法入睡的痛苦,让她差一点就想拿出手机录下苏铃的打呼声,好作为日后威胁她的工具。 雷天宇对她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脑子才闪过这个问题,心里的另一个斥喝声便紧接而来。 辛晓白,他有未婚妻了,这种男人你还想他,分明找死! 可他既然说订婚尚不会公开,为什么又要在这种时候告诉她?难道只是想看她受伤的表情,证明她真的在乎他吗? 辛晓白想得烦了,她皱眉翻了个身,看到一道手机萤幕亮光一闪。 她眯着眼,很快朝那个方向看去。 陈心羽正在用手机,手机的蓝光清楚地映出她脸上的泪光,看起来有种女鬼般的凄厉,吓得辛晓白连忙侧身闭眼,把脸埋入雷天宇的外套里,不停地在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 大半夜的干么吓人啊!而且她们住的这间宿舍收讯几乎是零格,大伙儿早就都不在这里开机了,那陈心羽是在看什么?雷天宇外套淡淡的薄荷及松木香气沁入她的鼻尖,她用力地呼吸着,鼻尖却是突然一在这种夜深人静时,她承认心里其实很渴望会有个一辈子对她不弃不离的人陪在身边。但她知道爱情是多么不切实际的事,所以她从不敢完全投入,就怕哪天跌倒了,她会伤重就像她妈妈一样。 她不要那样的苦。 辛晓白紧搂着雷天宇的外套,那柔厚的羊毛温暖地贴着她,就像她正枕着他的肩膀似的睡意于是一点一滴、一点一滴地将她拖入梦乡里只是,她才入睡没多久,便觉得有人用力地摇晃着她的床。接下来就是一阵乒乓的撞击声还有尖叫声她皱起眉,双唇一抿就想骂人。 “地震!有地震!”一阵尖叫声吓得辛晓白在瞬间清醒过来。 她在叫声中抱着外套跳下床,黑漆漆的屋内已经乱成一团。有人踩过她的脚、有人撞到她的肩膀。 辛晓白摸黑按下几步外的电灯开关。电灯没亮,而此起彼落的尖叫声大到她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全都给我闭嘴!有时间尖叫,怎么不赶快逃到外头?”这一吼之后,屋内倒是安静了三秒钟。 “这么黑怎么走!”苏玲高声嚷道。 “那你自己待在里头好了。”辛晓白摸着墙,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然后,有人抓住了辛晓白的手,那手冷得像冰。 “谁!”辛晓白大叫一声,差点没被吓到屁滚尿流。 “我是心羽,我的心脏很不舒服。”陈心羽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辛晓白转身扶住她的手臂,让她靠着墙壁坐下,再把外套披到她身上。 “你先坐下。我在电视上看过,如果心脏不舒服,躺下时的血液会流过全身,反而增加心脏的负担。”辛晓白说。 “谢谢。”陈心羽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道。 “你懂是不懂?”苏铃不客气地说道。 “你懂你来处理啊。”辛晓白磨牙说道。 “哼。”苏铃不再作声。 “你有药吗?”辛晓白问道。 “有,但是放在柜子里,柜子上锁了。” “你们先找支手机当手电筒,我去找人来帮心羽。”辛晓白起身就往外走。 “你只是想先溜走。”苏铃尖声说道。 “那你们去找人,我在这里陪她。”辛晓白双臂交握在胸前说。 “路那么黑,要我怎么走?” “马的!现在是要我分成两半吗?”辛晓白顾不得自己是在飙脏话,只想戳破这些女人的脑袋,她边骂边摸索着走到墙边。“万一她死了,罪魁祸首就是你们这些只顾着自己的王八蛋。你们全都给我坐到她身边陪她!”辛晓白摸着墙壁往前走,花了一点时间才走到外头。 陆玉兰正带着两个人拿着手电筒要进来宿舍,一看到辛晓白,便都冲了过来。 “你没事吧?其他人还好吗?”陆玉兰抓着她的手问道。 “心羽心脏不舒服,需要药,药在柜子里”辛晓白简单地说明之后,陆玉兰便派了人进去,同时还走到通讯较好的地方拨了电话,请来住在不远处的医生。 辛晓白很快地看了一圈此时聚集在外头广场的人,胸口蓦地一窒。 “大家都出来了吗?怎么没看到江文凯、冈本先生和雷先生?”辛晓白挨近陆婆婆,眼睛还在四处找人。 “文凯晚上九点多就陪冈本先生下山了。”陆玉兰皱着眉,也是一脸的扣心“不过,我没看到天宇。打电话给他也没人接。”该死的,雷天宇不会又跑到山坡上了吧?万一他坐的角落没有遮蔽,直接跌怎么办? 一闪过这个念头,辛晓白后背蔫冒了冷汗。 “你照顾心羽,我去找雷天宇。”辛晓白紧握着拳头,努力不让自己皤软。 “你去哪里找?”陆玉兰抓住她的手臂。 “他也许会在山坡上,老茶树那边。” 陆玉兰倒抽了一口气,辛晓白身子顿时一仅,反手抓住了她。 “那地方怎么了?”辛晓白疾声问道。 “除了老茶树那处之外,旁边山坡全塌了。” 辛晓白腿一软,心头狠狠刺痛了一下,痛到她不自觉地抓着胸口。 “不不可能的不会的我还是要去看一下”辛晓白摇头又摇头,拖着脚步慢慢地往前走。 “太危险,那里崩了——”陆玉兰抓着辛晓白,不让她前进。 辛晓白不知打哪来的力气,挣脱了陆婆婆的手,一个劲地往山坡方向狂奔。她的头皮发麻,她的脑子也没法解读旁人阻止她前进的话,她只知道她要找到雷天宇。 世界突然再次地转天旋,辛晓白连站都没办法站好,摔到了地上。 好吧,她被余震吓到只差没漏尿,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她蹲下身抱着头,继续用武大郎的走路姿势前进。 她得去找到雷天宇,确定他平安,不然她辛晓白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出来,不然她会怎么样。反正,他不能出事就对了。 “雷天宇,拜托你别在山丘上啊,又不是为情所困的人,千万别摆出为情所困的样子”她喃喃自语地说道。 “所有人全都到晒茶场那边等着。”陆玉兰大声的命令在山丘间回响着。 第六章 “辛晓白,你去那里做什么?找死吗?” 一声能让辛晓白变聋的大吼,吓得她在瞬间跌坐到地上。 辛晓白蓦回头,看见雷天宇黑着脸正朝她狂奔而来。 她仰头呆呆地看着他,眼巴巴地看着他走来。 他抓起她的衣领,把她整个人往上一提。 她整个人被纳入他的怀里,耳朵贴着他扑通扑通的心跳。 “你为什么没在山丘上?”她牙齿打颤地问道。 “因为某人穿了我的外套,我没法子跑到那里吹冷风。”他用力拥住她发抖的身子,声音也仍颤抖着。 “呵呵呵呵”辛晓白听见自己神经质的笑声,手掌更加紧抓着他衬衫前襟,更加挨近他温热的身子。“你跑哪里去了?为什么没接手机?”“我在房间,手机没电了。”他黑沉眸子凝视着她。 “喔。”辛晓白呆呆地抬头看着他,看着他比平时蓬乱的黑发、看着他身上的深蓝条纹睡衣,她突然瑟缩了下身子。 惨了,她发现自己爱他好像不止一点——也许可能比一点还多。 瞧她刚才不顾一切地上山想营救他的那股精神,就算说是七世夫妻的气魄也不为过“没事吧。”雷天宇抚着她的脸庞、肩膀的同时,也已经将她上下都打量过一遍。 “没事。”她扯着嘴角,双腿仍在发软。 “你看起来不对劲。”他浓眉微拧地看着她仍然恍神的双眸。 “哪有?”她不过是刚好发现她喜欢他的程度太山高水深了。 现在想想,她之前跟他说分手时,她没那么伤心欲死的原因,搞不好是因为她其实笃定他会再回来找她的。可一想到他们刚才差点生离死别,辛晓白蓦地把脸贴在他的心脏上,用力眨着眼忍住想哭的情绪。 “没事了。”他用下颚顶着她的头,紧紧将她仍在颤抖的身子拢在怀里,低声地说道:“不是要我从此不许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我们之间有任何公事之外的关系吗?”“我吓到腿软,什么都忘了。”话虽如此,她还是一动不动地赖在他怀里。 “你刚才以为我在山丘上,不顾一切地要去找我?”雷天宇低头凝视着她,微扬的唇角泄漏了他的开心。 “是啊,我担心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因为心里正在怨恨我,会变成厉鬼来找我算帐。”她低语。 “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他在她发上落下一个轻吻。 她咬了下唇,抬起头缓缓站直身子。 “这并不代表我们之间会有任何改变。”她说。 他眯起眼,脸色一沉,双手握紧了她的肩膀。“你是什么”“心羽出来了”“没事吧” 雷天宇身后的吵杂声,让辛晓白抬头看去。 “我忘了跟你说,心羽不舒服。”辛晓白用力推开他,转身就朝宿舍走去。 “她的心脏?”雷天宇闻言一皱眉,立刻大步走向宿舍门口,还顺道问了陆婆婆是否已经请了医生。 此时,陈心羽正坐在前廊,苏铃和秋晓珍则围在她身边,一副无比关心的样子。 “还好吗?”雷天宇看了一眼陈心上的外套。 陈心羽点头,就着陆婆婆拿来的水,吃下了药。 “你扶她到那边坐下,我要私下跟她聊。”雷天宇转头跟辛晓白说道。 辛晓白点头,先帮陈心羽拢紧了外套才扶起她。 雷天宇则先大步地走向比较无人的角落,拿出手帕铺在一块大石上。 “心羽身上那件衣服,看起来很像雷先生的外套?”秋晓珍低声说道。 “之前就听说雷老夫人和陈心羽的妈妈是远亲,两家走得很近,搞不好”正房位置自然就坐得更稳了”辛晓白一僵,脑子又浮现雷天宇已有未婚妻一事,突然间觉得自己额上写着千古罪人几个大字。 她扶着陈心羽在铺着手帕的石头上坐下后,自己则在一旁站着。 “心脏还好吗?”雷天宇问着陈心羽。 陈心羽点了点头。 “己经帮你找医生了,如果有任何不适就马上说。”雷天宇表情严肃地说道。陈心羽又点头。 辛晓白看了雷天宇一眼,从不知道他居然也懂得关怀他人。 “你的身体情况现在不同子一般,自己要多注意。你这几天先躺着好好休息,知道吗?”雷天宇抿紧了唇,像是在忍着斥喝人的冲动。 “我怕——”陈心羽仰望着雷天宇,脱口说道。 “怕就去向你信仰的神祈求一切平安吧。”雷天宇轻声说道。 辛晓白看着他,她突然好想捶自己一拳,从铺在石头上的那条手帕到他现在的话看来,都只证明了一件事。 他雷天宇不是不懂体贴,他只是不想对她辛晓白表达出来而已。因为他没把她当成一回事,他把她当成所有物!“抱歉,你们慢慢聊,我去打个电话给我妈报平安,再看看文凯他们是不是真的下山了。”辛晓白情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陈心羽完全没回应,仍然沉浸在她的思绪里。 “站住。”雷天宇命令道,黑眸炯炯地看着她。 “凭什么?”辛晓白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说道。 雷天宇下颚一紧,额上冒出了几条青筋。 辛晓白勾唇冷笑着转身离开。 地震之后,位于山上的茶苑忙着暂时搬待客用的茶苑二馆。 对辛晓白来说,幸好有这几天的忙碌缓刑,她才能不躲在屋内哭到昏天暗地。她知道失恋不是世界末日,但失恋肯定比世界末日还痛。因为世界末日,她都死了,哪还有什么痛感呢? 她白天忙着继续上课,一有空就到属于开放空间的茶厅里读书。雷天宇找她,她只一律推说有事,因为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对他拳打脚踢、怕自己会忍不住大骂他一顿,质问他所有对她不够入心的举动、怕自己-会听从他的所有解释。 知道自己在乎他比想象中还多时,她就痛下决心再也不和他独处了。从小到大受过的伤痛,让她对趋吉避凶这事很有心得。爱上一个男人,情绪不由自已,绝对不是她下半生想过的日子。 说她孬、说她没勇气轰轰烈烈爱一场都好,她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过着平静甚至是无聊的生活啊! 辛晓白这时突然觉得她妈妈很勇敢,怎么有法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恋爱,是痛到都麻痹了吗?还是要藉着下一回的恋爱才能以伤疗伤呢? 也许,妈妈只是希望有人陪,希望能找到一生一世的归宿吧。 所以,辛晓白打从地震之后,每天都打电话给她妈妈。 可她妈妈只接过三次,声音听起来却总像是被人痛殴一顿似的。在她逼问之下,她妈妈坚持只是重感冒,而且还发了毒誓,说自己如果又赌博,下辈子就跟这辈子一样,出生时老妈不见人影,老爸也会在三岁早亡。 辛晓白一听妈妈竟然发了这种毒誓,当然觉得自己不孝到极点,立马就想请假回去探望妈。可她妈这回倒一反常态地威胁她,如果回来就要跟她断绝亲子关系,害辛晓白只能在电话里嘘寒问暖,还打电话拜托雷爷爷帮忙照顾。 雷爷爷在电话里没多说,只说:“我会照顾你妈妈,你考完试就快回来吧。”偏偏雷爷爷这么一交代,辛晓白不免又担心了起来。就怕妈妈这回是和雷爷爷来了场黄昏之恋,否则他的口气何以如此沉重? 为了避免胡思乱想,辛晓白于是卯起来苦读迎接后天的考试。 地震之后,即便山上没人出事,还是又走了一半的千金。留下的包含了她、陈心羽、苏铃和秋晓珍在内,只有六个。 辛晓白不怪那些千金的家人会担心,毕竟她在地震后曾去找过采茶大姐们探望她们的平安,她们也很奇怪这届的评茗师,怎会叫千金小姐来做采茶这些事。大姐们还说,因为茶园高度的关系,曾经发生过小卡车上山时跌落山谷的意外。 茶娘罗姐因此猜测,这次第一阶段的测试,八成是雷老爷子觉得名媛评茗师的活动太无趣,想藉机逼退一些心高气傲的千金小姐吧。 辛晓白想想也觉得颇有道理,之后和陆婆婆聊天,便更加确定了这种想法。因为天御再嫌钱也比不过雨田集圆,天御会受到老夫人这样的重视,不过就是某种名门风骨的表现。 老夫人出身书香官宦背景,对于这种风雅之事异常地讲究。名媛评茗师的活动,正是雷老夫人在社交界地位不凡的代表,而雷老先生对此事不以为然,也不是一天、两天之事辛晓白于是再次确定,就算她和雷天宇爱到死去活来,雷老夫人也不可能同意她入门的。 如今之计,她唯有苦读一途,安稳地坐好工作一位。之后,有了天御的工作经验,她再找新工作也不会那么困难了。 于是,辛晓白日日早起把茶叶特性背得滚瓜烂熟不说,只要手边没事,她就一定拉着陈心羽赖到陆婆婆那里,边喝茶边写笔记,就像现在这样。 辛晓白嘴巴微张地看着陈心羽泡茶,不敢相信怎么有人的手可以漂亮得像是白玉做成的一样,怎么可以倒茶倒得这么优雅、气质这么出众? 陈心羽自从心脏病发后,便和辛晓白成了朋友,她甚至开始教导辛晓白一些泡茶要注意的事项。 只是,辛晓白这才注意到陈心羽也很妙,她喝茶总是以一口为限,问过她原因,她只是淡淡地说:“医生说我不宜摄取太多咖啡因。”“回神!”陆婆婆敲了下辛晓白的头。 辛晓白吐吐舌头,拿过茶海替陆婆婆、陈心羽及自己倒茶。 辛晓白抿了一口,让舌尖品过一次茶叶的香。 “这泡茶喝起来如何?”陆婆婆问。 “报告老师,我觉得这款茶初入口还算甘甜,可细尝之下,烘茶的程度不够,清香味也不足。”辛晓白说。 “你的口感进步了。”陈心羽笑着说道。 “因为我是天才!”辛晓白跳起来转圈圈,转得太高兴,转到头昏,不小心撞到墙“喝茶不好好坐着,成何体统。”一个严厉的声音传来,打断了笑声。 辛晓白抬头一看,雷老夫人正肃着脸孔站在门边,看得她只想立正行军礼。 “夫人,怎么自己过来了?”陆玉兰第一个上前扶住了雷老夫人。 陈心羽也立刻站到雷陈珠身边,唤了声“奶奶” “我来看你们如何糟蹋喝茶的优雅。”雷老夫人冷冷地说道。 “做茶的人如果知道我喝茶喝到閧心得转圈圈,也会高兴得手舞足蹈的。”辛晓白不以为然地说道。 “年轻女孩一点规矩都没有,我说一句,你就反驳一句,不像话。”雷陈珠瞪她一眼,缓缓地坐了下来。 “我没有反驳你,我是在告诉你我的想法。”辛晓白把手背到身后,站得直挺挺地看着雷老夫人。 她无求于雷老夫人,无须卑躬屈膝。 “我不想听你的想法。”雷陈珠冷瞥她一眼,不屑地说道。“喔。”昏君就是这样t国的。辛晓白在心里偷偷忖道。 陈心羽端了杯茶放到雷老夫人手边。 “这几天身体好点了吗?”雷陈珠问着陈心羽。 “好许多了。”陈心羽轻声说道。 “好了便专心茶艺,别老是浪费时间在旁人身上。”雷陈珠说。 第七章 辛晓白被当成透明人,也乐得轻松,自顾自地抓着她的笔记,准备走到离她们最远的角落。 “站住。” 辛晓白背对着她们,翻了个白眼。虽然雷天宇是被收养的,但这祖孙两人命令时的派头还真是比亲生的还一致。 “老夫人,有何指教?”辛晓白带着她最灿烂却最无真心的笑容问道。 “你知道天宇有未婚妻了吗?”雷陈珠问道。 “知道。”辛晓白冷冷地答道。 陈心羽咬了下唇,很快地看了一眼辛晓白面无表情的小脸。 “他们原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雷陈珠说。 “不关我的事,我现在和他除了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之外,什么都没有。”“他挂心你。那天地震时,他第一件事就是往宿舍冲,还当着大家的面抱了你。”雷陈珠抿紧双唇说道。 拜托,老娘当初也是失心疯地冒着生命危险冲往山丘上找他啊。辛晓白在心里咕睐“之后,他就延后了婚事,难道这也与你无关?”雷陈珠重重拍了下桌子,沉声说“那只表示他不是那么想结婚,不关我的事。”辛晓白双臂交握在胸前,防备地看着雷老夫人。 “你倒是把关系撇得很干净。”雷陈珠冷笑道。 “你不觉得这些话直接跟雷天宇说会比较快吗?你太高估我的力量,也太低估你孙子的自制力了。”辛晓白昂起下巴,防备地说道。 “你们都出去,辛晓白留下来。”雷陈珠命令道。 陆婆婆和陈心羽担心地看了辛晓白一眼。 辛晓白给了她们一个大无畏的笑容,挥手让她们快点离开。 “老夫人要跟我说什么?”是赏她巴掌,还是要开支票给她? 辛晓白毫不闪躲地望着雷陈珠的眼睛,内心却有种发噱的冲动。她的人生真的也没枉活了,这么八点档的剧情也让她给遇到了。 “你要多少钱?”雷陈珠问。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意外你会提出这样的条件?”辛晓白真的笑了出来,突然很想找找附近有没有摄影机。 “因为你早就在等我开口问这一题了。”雷陈珠冷笑一声,尊贵神色上此时尽是不屑之意。 “何以见得?”辛晓白好心情尽褪,握紧拳头反问道。 “你的家庭背景以及你妈妈欠下的一**债,让我只能这么想。”“那是我的家庭背景,不代表我这个人。”辛晓白昂起下巴,傲然地说道。 “对我来说,那是一样的事。说吧,你要多少钱?”辛晓白看着这个没把钱当一回事,更没把她当一回事的女人,她突然勾唇笑了起来。妈妈这辈子都在奢望这种场景,只是妈妈若是真遇到了,也会拒绝的。因为她妈会认定那就是生生世世的真爱,然后把自己投入其间焚烧,直到对方厌倦了、走开了,才会呼天抢地的后悔。 可辛晓白自认和妈妈不同,她们家的行住坐卧都是她在打理。如果有人要送钱给她,她何乐而不为。况且,如果收了这钱,好让雷天宇知道她就是贪财的,也不会再三天两头来找她了。 “给我六百万好了。”辛晓白随口提了个数字,其实是有点想让雷老夫人知难而退。 雷陈珠目光轻蔑地将她上下打量过一回。 辛晓白虽然已做好心理准备,却还是被这样的目光给螫了一下。 “我真是佩服你,母亲明明重病,你没陪在她身边,自己在山上乐逍遥也就算了,还敢一副无事人的姿态狮子大开口。”雷陈珠冷笑道。 “你说什么?”辛晓白后背一凉,她蓦打了个冷颤,乍然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妈妈的许多不对劲举动。 “你不用装傻,我说过我约莫知道你的背景。爸爸是赌徒,现在不知人在何处,妈妈”“我妈怎么了!”辛晓白打断她的话,激动地冲到她面前,大声地说道:“你少胡说八道诅咒我妈,她人在安养院,好得不得了。我昨天才和她通过电话,她才没有病重!不信我现在打电话给她,让你们对质。”辛晓白发抖的手拿起手机,立刻就拨话出去。 雷陈珠皱着眉,脸上闪过一丝近乎不安的神色。 “你真的不知道?”雷陈珠不安地再问了一次,她自己也是因为昨天和丈夫聊到辛晓白时,因为对辛晓白百般批评,丈夫才说出这事要她多容忍一些的。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又没接电话?她以前明明就爱讲电话的不会真的生病了吧”辛晓白双膝一软,往椅子上坐下去,焦急地看向雷老夫人。“你说她生了什么病?”“肝癌,现在在安宁病房。”辛晓白看着雷老夫人,整个人都呆住了。 怎么可能! 她离开前,妈妈明明还好得不得了,怎么现在就在安宁病房了?她妈妈只是脸色变黄、身体变痩,最多就是在电话里说话声音变小——她还以为妈妈变斯文,话也变少了,或者快乐到根本懒得理人“你真的不知道。”雷陈珠保养得s的脸孔一沉,低声说道。 辛晓白咬着手背,还是没法子接受这个事实。她妈还不到五十岁,还自认是一朵比女儿还灿烂的花啊,怎么就枯萎了! 辛晓白不知道自己在哭,直到唇上尝到了咸味,才飞快地用手抹去泪水。 她惊跳起身,转身就要往外走。 突然,雷老夫人的身影挡在她面前,让她吓了一跳,因为她已经完全忘记这里还有其他人在场了。 “抱歉,我赶着下山,没空跟你讨价还价。”她绕过雷老夫人,继续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雷老夫人再度挡住她的去路。 辛晓白推开她的手,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当然是赶去当个有情有义的女儿,搞不好我妈留了一千万的遗产给我。”辛晓白挤出一个笑容,因为如果不这么做,她怕自己会痛哭出声。 “明天就是评茗师的考试了。” “后天才考试,我来得及的。”辛晓白大步地往外走。 “天宇说因为要配合评审老师的行程,改成明天考试,待会儿就要公布这件事了。”雷陈珠提高音晕说道。 “那就祝大家考试顺利。”辛晓白现在只记挂着一件事,就是去找她妈。 “站住。”雷陈珠威严地一喝,成功阻止她的脚步。 辛晓白回头,只见雷老夫人如麿般锐利的眼神紧盯住她,缓缓地说道:“我不认识你妈,但我认为她不告诉你病情,是希望你能考上评茗师。”辛晓白握紧拳头,呼吸愈来愈沉重了。 “不可能!这种为儿女着想的亊,我妈这辈子没做过一件。”辛晓白干笑一道,可全身还是不停地颤抖着。 “那你为什么还要赶回去?” “因为她是我唯一的家人!”辛晓白大喊的同时,两行眼泪也随之夺e而出。 “对她来说,你也是。所以她希望你好,才会不告诉你病情的。”辛晓白暮地背过身,努力地不让哭泣时的抽搐显得太明显。她从不在外人面前哭,因为她-点都不可怜,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不要辜负你妈妈的隐瞒。”雷陈珠看了她娇小的身影一眼,缓缓地步出了茶厅。 她想她知道雷天宇为什么临时提前评茗师的测试了,因为辛晓白的母亲可能己经没多少时间了唉。 辛晓白不知道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也许是因为雷老夫人交代过,所以犀内一直只有她一个人。 等到她终于有力气抬头时,她拿出手机,还是拨了电话。 手机一样没人接,但她留了言 “妈,我有急事找你。” 一分钟后,辛晓白的手机响了。 “怎么了?”吴慧美在电话那头着急地问道。 “没事,谁叫你老是不接我电话?”她力持镇定,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没接电话就是有事在忙,你要吓死我喔。”吴慧美骂了她几句,可声音却有些喘不过气。 “我怕你出事。”辛晓白说。 “我在这里不知道有多快活,哪有什么事?你呢?真的没什么事吗?”“考试临时提前在明天考,所以打电话跟你说一声。”“夭寿喔,突然变成明天考,那你是会还是不会?”吴慧美轻咳了几声,说话声音也仍有些急促。 辛晓白咬住手背,免得自己哭出声来。她怎么会没发现,妈妈最近虚弱到连说话都会“晓白?”“老妈,你想太多了。在我还没考之前,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不过,我在这边学了很多,大家都很称赞我啦。”她呵呵呵地笑着,笑到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开玩笑,也不想想你是谁的女儿。” “我一考完就去看你,我们两个去度假花钱。”她擦去眼泪,大声说道。 “好啦好啦,不过你如果没考上就不用来,来了也只是把我气死而已。”换作是之前,老妈早就逼问她度假的钱是哪来的了。辛晓白用力撑着手臂,努力不让情绪失控。 “老妈,就算没考上,还是有份正经的工作在等着我——我可是总经理秘书助理耶。”辛晓白故意扬高音调,佯装得意地说道。 “是啦,你紧巴着雷天宇就没错。” 辛晓白眉头皱了起来,立刻问道:“妈,你怎么知道雷天宇?我没跟你说过我们总经理的名字吧。”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几声含糊的掩饰。“是吗?你没说过吗?那我怎么知道”“他去找过你?”辛晓白看着窗外蓝天,心头乱到不知该有什么感觉。 “你们什么时候碰的面?聊了什么?” “我在医院时他来看过我,就聊了一些你们之间的事。我跟他说,如果要跟你在一起,最好先开支票给你,不然给我更好。”吴慧美说。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妈。”辛晓白笑出了眼泪,吴慧美在电话那头也笑着,然后便传来一阵猛咳的声音。 “妈,你没事吧?你还好吧?” “没事,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个约会,等你回来再聊”吴慧美很快地挂断电话。 辛晓白很快地又回拨,可妈妈却再也没接电话。 老妈病重之时,还来了这记回马枪,谁还敢说她不是好妈妈? 辛晓白痛苦地用双手蒙着脸,脑袋里竟闪过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哭得更加不可收拾了。 妈既然关心她的前途,那她拼了命也要回报妈妈这一生一次正确的用心良苦。辛晓白擦干泪水,拿起她的笔记坐到桌前。 即便她现在不知道有多想打电话给雷天宇,将一切问个水落石出,可她想不差这一天,她现在不能让任何事影响到她的考试心情。 毕竟,难得她们母女同心,她如果不拼上一拼,她就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妈妈! 第八章 【第十三章 雷天宇内心小剧场其三 我待辛晓白总是存着私心的,尤其是在知道她妈妈的病情及对她的期望之后,更是巴不得能将所有关于茶的知识全都告之于她。 她妈妈一生感情坎坷,如今只盼女儿有一技在身。而辛晓白打小看着妈妈在感情里颠沛流离,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呢? 因此,在作出了让辛晓白上山的决定之后,我开始找时间叫她到我办公室里为我沏茶以进行恶补之实。每次总要她听我说完茶的口感、产地和特色,并能成功复诵一遍后,我才肯放人。 只是,她舌头虽然敏锐,但我见她经常听得一脸茫然,只会在喝茶的时候傻笑地说:“我爱高山茶。”我也就认命不再多催促了。喝茶这事毕竟不能急就章。 于是,我找出我接手天御前所做的喝茶笔记,准备这家伙如果真的不济事,再把笔记送去给她。 她不会知道在她准备上山的前后,我因为忙着陈心羽那边的董事会,还有雨田的跨国合作工程案,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撑着回到办公室通常就为了看她一眼,没想到看到的都是她和江文凯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而她居然还直截了当地告诉我江文凯就是她的菜。 这是所有雄性动物都会做的宣示主权! 只是——这不怎么像我的行事作风就是了。 不过遇见辛晓白之后,我原本就已变得不像我,也不差这一回了。 而且就像每次她提分手,或是要我从此不许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我们之间有任何公事之外的关系时,我从来没有正面答应过一样。 我从来没打算让她离我而去,我只是在等待时机罢了。 反正,我的未婚妻陈心羽,肚子里己经有了“他”的孩子,我要脱身的时间想来也不会太久了。等到结婚后,陈心羽生下孩子,我就会把孩子的真相告诉奶奶。那时,我婚事义务己尽,答应奶奶帮忙陈心羽巩固大房在董事会股东席次一事也己经告一个段落,我可以顺利离婚的。 所以,在这段期间内,我怎么可能轻易让辛晓白被任何人拐走? 就像辛晓白之前和我分手的那几个月期间,她找工作总是碰壁的情况一样——我一旦发现她去哪里应征,我就会推荐更好的人才去那间公司。 对她,我就是会耍心机! 等到她考完评茗师之后,我会陪着她到她妈妈那里,因为我知道她妈妈会站在我这边,而她不会忤逆病重母亲的命令评茗师考试的前一天,辛晓白看书看到深夜。可等她回到宿舍,洗了澡,躺在床上后却是怎么样都无法入睡,脑子里转的都是妈妈的事。 她左翻右侧,眼睁睁地看着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过去,感觉她再躺下去会尖叫到把整栋人都吵醒,所以轻手轻脚地起身,拿起外套就往宿舍外头走。 门一推开,刺上她脸颊的冷空气让她猛打了个寒颤,顿时很想冲回被嵩里。她抱住双臂,牙齿打颤地抬起头看向前方——雷天宇正坐在树下抽烟,定定地看着她。 她不知道他会抽烟,也不知道他会找了一个离她最近的地方坐着,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但她脑子现在不想运转。 因为一旦认真想了,她会崩溃的。所以,她木然地走到他的面前,怔怔地看着他说道:“我想睡觉,但我睡不着。”雷天宇捻熄香烟,起身揽住她的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儿,但相信他会有法子达成她的要求,也就不客气地把重心都靠在他身上。 她知道这样的举动是自打嘴巴,但她现在真的好累,只想好好休息。 “为什么没问我怎么在这里?”雷天宇揽着她的肩问道。 “我现在要解决的问题很多,这一题最不重要。”她的膊被他狠狠地勒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她脸上的僬悴,因为早己从奶奶打给他的电话中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所以分外地心疼她。 雷天宇更揽紧她,一同并肩走到他所居住的独栋竹庐里。 屋内飘着木头淡香,墙上灯光微弱,让辛晓白一进门就放松到眼皮微垂着。他拉着她的手,好笑又心疼地发现她己经陷入一边走路一边瞌睡的状态中。 等到他们再度弯进他的房门时,她的眼皮己经垂得只剰一条线。 他把她安置在床上,羽绒被子才覆住她,她己经合上眼皮。 “睡吧。”他抚着她的脸颊说。 “你也睡。”她低喃着说道。 她没听见他的回答,只在一阵窸窣声音后,感觉身边的位置陷了下去。 她被拥在他温暖的臂弯里,听着他用催眠似的低音说道:“一切有我在。”辛晓反驳他,因为她知道事情不会是那样,但她现在需要相信、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觉,所以她勾了下唇角,更加挨近他。然后——入睡。 隔天,当闹钟把辛晓白叫醒时,她看着陌生环境,一时还搞不清楚人在何处。等到她想起昨天的一切,抬头找雷天宇时,发现他已经不在房内。 她偷偷摸摸地溜出竹庐,钻进宿舍里。 大家都已经起身盐洗,陈心羽问辛晓白去了哪里,她只是呵呵地干笑着。 大家多少都紧张着接下来的考试,因此没人多说话,一个个抱着自己的秘籍,读得十分认真。说真的,辛晓白此时倒是挺佩服这些千金小姐为了面子而付出的努力。依照她的个性,若不是有攸关生死的事在后头逼着她,她真是很难像她们一样投入其间的。 她现在只希望快点考完,因为她一心!记挂着要回去看妈妈。 一群人用完早餐后,全都进到茶厅里,陆玉兰站在前头,宣布了考试规则。 “此次考试共分三关,第一关考的是将十种茶泡成二十杯,每个人要在半小时内,从其中选出两两一组、共十组的茶来。超过六组以上正确的人,便可以进行第二关的测验。”陆玉兰说。 辛晓白听到这里只想放火烧山,这是哪个家伙想出来的整人法?这应该去考那种超级厉害的角色。每种茶都各有特色没错,可是有的特色不明显到就像路人甲乙丙啊。 只是辛晓白还来不及龇牙咧嘴,第一关的主考官便走了出来——就是昨天抱着她睡觉的雷天宇。 众女起了一阵很微妙的安静喧嚣,那种在台面下无声的气氛改变,从她们不自觉撩发丝、整衣衫或者坐直一些的姿势可窥知一、二。 幸好,对辛晓白来说,雷天宇连她起床时头发像狮子、早上没刷牙的模样都看过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反倒能坦然地打量着他今天一袭深蓝近黑的西装。 他适合穿冷色系西装,从他俊挺却偏严肃的轮廓到他的贵族气势及挺拔的身材都适合。况且,他穿上西装后那种生人莫近的气场,也是他想营造的效果吧。 辛晓白此时突然觉得恋爱大神对她真好,能够遇到这种极品,就算是此生不再谈恋爱,她也觉得无所谓了。 她双手托腮,欣赏着他泡茶的模样。 这人在泡茶时,有一种悠静而与世隔绝的氛围,好像全世界除了泡茶之外再无大事。茶叶们被他道么一心一羞地分待,想必开心到一本行吧。 雷天宇今天采取了将第一泡茶和第二泡茶混合的冲泡法,并将浓淡滋味适中的茶水均分到眼前的一堆白色小瓷杯里。 他泡完茶抬头时,正好与辛晓白打了个照面。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俨然就是他平时在外头对待她的样子。雷天宇却双唇一抿,眼色不悦地一沉。 大爷,今天是比赛,总不能让人说她跟主试者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吧。辛晓白睁大眼,不自觉地吐了下舌头。 雷天宇见状却笑了,笑得眼角弯弯,性感可口到让她想咬他一口,害她只好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静心去也。 “测试开始。” 雷天宇一声令下,陆婆婆和其余几名阿姨们全都用同样的方式拈茶泡茶,然后同步将这十种种类、二十杯茶放在几个托盘里,分别送到今日的应试者面前。 辛晓白看着眼前足以让她跑厕所的茶汤数量-她深吸一口气,观察了一下茶汤颜色的深浅之后,便开始试喝。 第一次试喝,她便尝出其中两款辨识度比较高,她确定不会有问题的百年茶王滇红及白毫乌龙茶。还有一组,是雷天宇在办公室常喝,是故她三不五时也会偷喝上几次的红心铁观音。所以,再次成功一组。 接着,她就开始对着茶杯发起愣来。每一杯茶都只有三口的分量,要是不快点分辨出来,就得对着空气凭空妄想了。 那陈心羽不能多喝茶,岂不更难吗?辛晓白抬头看向陈心羽,见她正专心一意地喝着茶,辛晓白连忙也敛了心神,并举手跟陆婆婆要了纸笔。 在等待的同时,已经多日没跟辛晓白说话的苏铃,睨了她一眼说道:“怕了吧。”“怕什么?我觉得自己很厉害,半路出家,还可以认出三杯。瞧瞧你们一个个都暗暗受训了多久,万一还比输我,脸要搁到哪里去啊。”辛晓白笑嘻嘻地说。 “谁会输给你这种没水准的家伙。”苏铃气红了脸,瞪着她说道。 “你啊。”辛晓白翻了个白眼后,接过陆婆婆拿来的纸笔,再不去理会苏铃——这家伙已经挑出四组配对,现在根本是来干扰她的。 第九章 辛晓白在纸上写下号码时,想起笔记里那些区分前中后味的提醒。她再次轻抿茶水,很快地写下它们的前中后味及属于哪种喉、舌韵味等重点。而这一区分之下,马上又让她发现了三组配对。 辛晓白在心里把她知道的各方神明全都感恩了一回,然后便在接下来的四组里,反复品着它们前中后味的差异,三号喉韵强、五号中味有花香“时间还有十秒。”雷天宇宣布道。 辛晓白咻咻摆好了最后一组的配对,抬头对上了雷天宇,还有他身边雷老夫人的目光。 辛晓白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雷天宇不会从头到尾都一直在看着她吧,否则雷老夫人何必一脸严肃。 虽说地震那日,雷天宇搂着她是众所皆知的事,可她只推说她当时吓到腿软,雷天宇才好心扶着她,旁人信或不信,她便管不着了。 辛晓白还没来得及多想,陆婆婆和几个服务人员已经走到她们面前,拿着一支像手电筒的东西,逐一照着瓷杯杯底。杯底被光线一照,便现出了号码来。 “陈心羽,十组全对。”陆玉兰说。 辛晓白无声地哇了一声,抱拳对陈心羽做了个“佩服”的手势。 陈心羽回以一笑,可笑容很勉强,脸色也很惨白。 她心脏又不舒服了吗?辛晓白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却见陆婆婆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她只好回神,专心地看着陆婆婆检查杯子号码是否相符。 “辛晓白,六组。”陆婆婆说。 “哇,这么厉害喔。”辛晓白忍不住脱口夸了自己一下,茶厅里的人也泰半都笑了出来。 雷陈珠不悦地轻咳了一声,笑声这才全被压了下来。 陆玉兰往前走去,逐一宣布了每个人答对的组数。 苏铃答对七组——秋晓珍却只答对五组,正悻悻然地垂头不语着。 辛晓白对那些没考过的千金小姐实在很难有什么同情心,因为这对她们来说,不过就是一种和学历一样的附属品,拿出去炫濯的成分居多吧。 “陈心羽、辛晓白、苏铃等三人,晋级第二关。”陆玉兰宣布道。 辛晓白上前拥抱了一下陈心羽,然后感动地说道:“我过了第一关,这下死也瞑目了。”“还有长辈在,生啊死的胡诌一通,成何体统。”雷陈珠板着脸,双唇一抿对雷天宇说道:“明年评茗师切记除了茶道、茶艺之外,最要紧的是人品。”辛晓白一耸肩,反正明年和她无关了。 “今日考试完毕,大家可以先去休息了。”陆玉兰说道。 辛晓白对陆婆婆一笑后,立刻拿出今早因为不必上课,而能带在身边的手机给妈妈发了过关简讯,然后兴高采烈地跳起身,准备找陈心羽聊天去。 “辛晓白,你这么得意做什么,又不是只有你过关。”苏铃不屑地说道。 “你以为凭你这副德行可以嫁入豪门?”苏玲嗤笑道,还特意看了雷天宇一眼。 “我没有要嫁入豪门。”辛晓白抬头瞄她一眼。 “我不信,除非你发毒誓。”苏铃逼问道。 “发就发,如果我嫁入豪门”她有什么好怕的。 “吵架破坏团体和谐者,不得进入第二关。”雷天宇沉声说道。 辛晓白扬眸与雷天宇对上眼,对他颔了颔首。她是不知道有这个规定,不过既是维护她的,那她便心领了。 “雷先生,你还帮她说话,她平时说话都欺负人呢。”苏铃突然娇嗔了一声。辛晓白瞪大眼,不住地搓着手臂的鸡皮么瘩。 铃铃铃,雷天宇的手机响起,他侧身接起电话,脸色顿时一沉。他大步走到角落,简单说了几句话后,便挂上电话。 雷天宇走回奶奶身边,跟她说了几句,并叫来了陆婆婆吩咐一些事。 辛晓白见他们表情严肃却懒得多理,只是直接坐到了陈心羽身边,拉着她的手臂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心脏又痛了吗?”“肠胃不太舒服。”陈心羽压着胃部说道。 “会不会是胃炎?那你明天怎么比?这样还能喝茶吗?”辛晓白担心地问道。 “都走到这关了,也只剰明天一场考试了,就算胃炎也要撑下去。”陈心羽说。 “好样的,光凭你这个毅力,我就给你第一名。”辛晓白朝她竖起拇指。 “我有点想吐。”陈心羽咬着唇,一手紧抓着辛晓白的手臂。 “我陪你去洗手间。” 辛晓白扶起陈心羽,雷天宇的目光立刻随之而至。 辛晓白瞄了一眼他沉重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朝他皱了下小脸——意思是要他放松一点。 雷天宇对她勾了下唇角,脸上凝肃神色不变,快步起身离开了茶厅。 “陈小姐、辛小姐二位留步,茶苑在此要紧急宣布一件事。”陆玉兰站到茶厅中央,一脸严肃地说:“因为明天茶苑有紧急要事,因此考试时间稍有调动。请各位先稍事休息,午餐一个小时后便开始进行第二轮考试。”“可是她身体不舒服。”辛晓白着急地举手发言。 “我没问题。”陈心羽发冷的手抓着辛晓白,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早点考完也可以早点回家休息。”“你不要勉强。”辛晓白皱着眉对她说道。 “我不会。”陈心羽感激地握了下辛晓白的手。 陆玉兰看着她们,张开口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又吞了回去。 “年轻人体力好,不用休息吗?全都给我去用午餐。”雷陈珠低声一喝之后,所有人都起身了。 辛晓白连忙扶着陈心羽离开,因而没看到雷老夫人瞧着她时的复杂神色。 “她考试时,替她把东西先整理。”雷陈珠招来陆玉兰,对她说道。“她是个好孩子。”陆玉兰轻声说道。 雷陈珠抿紧唇,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地走出茶厅,在心里叹了口气。 年纪大了,生老病死之事早已看得多了。 只是,看多并不代表无动于衷 辛晓白扶着吐过一回的陈心羽回房休息后,她一路兴奋地朝着餐室走去。 她一进到餐室便和采茶大姐们又叫又跳地抱成一团,因为大家都很惊喜辛晓白居然过关了,包括辛晓白自己。 实在不能怪她对自己没信心,毕竟她一来没有显赫家世,二来没有受过专门训练,自认靠的就是她过人的努力,还有雷天宇的笔记、陆婆婆及陈心羽的提点、采茶大姐们的关心啊。她此时其至想感谢她妈把她生了下来。 辛晓白飘飘然地替自己端好饭菜,坐好之后便往餐室里看了一圈,正巧和陆婆婆对上了眼。 “他临时有急事下山了。”陆玉兰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 “是喔。”辛晓白吐吐舌头,心里还是空虚了一下。 唉,就算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该在乎他,可她还是没法子做到。她现在最想分享喜悦的人,还是他啊。 “他要我跟你说,你一定可以考过的。”陆玉兰说道。 “好励志啊,一点都不像他。”辛晓白掩唇偷笑着,心里有股暖流滑过。 “快点吃饭吧。”陆玉兰紧握了下辛晓白的手,还摸了下她的头。“要加油。”“遵命。”辛晓白举手行军礼,然后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 餐后,辛晓白脚步轻快地往茶厅走去,心里只觉得今天的运气这么好,连过两关算什么,过五关、斩六将都没问题啦! 她走进厅堂,和已经入座的陈心羽点头打了下招呼,算是互相鼓励。 苏铃看着她,冷哼了一声,别开了头。雷老夫人在此时走了进来,直接站到茶厅中央,锐利眼神与所有人都交会了一次后,高声说道:“第二关一样是为时三十分钟,盲喝十种茶、二十杯的配对,只是这回要你们选出其中四款“天御茶品”只要对了两组以上,就算合格。”辛晓白眨着眼,几分钟前的志得意满现在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因为这题难到她想直接举手弃权。 光是要把两杯一样的茶选出来就已经有点吃力了,现在在同样的时间内,不但要选出茶的配对,还要挑出雷家茶! 第十章 辛晓白开始咬手指头,皱眉抬头看到的却是陆婆婆关心的眼神。她想到婆婆对她寄予厚望,立刻挺直刚刚颓下的肩,迎接那些送到眼前的茶。 她闭上眼深呼吸,脑子开始重新思考。 他们在山上的这段时间里,采的都是雷家茶园的茶,想知道她们有没有认真,当然要从这里出题吧。毕竟,这里是雷家茶园啊。 辛晓白开始寻香,寻找这回采的青心乌龙。果然,在喝到第五杯时,她便品到了那股唯有在有机田园才能产出的甘醇留香滋味。她心头一喜之后,连忙再找出另一杯一样的再来,她投机地想着雷天宇的喝茶习惯——他那么龟毛和骄傲的人,最爱的难道会是其他家的茶吗?她记得他教过的茶,因为雷天宇总在她替他泡茶的时候,一反常态地叨叨絮絮提醒她,喝茶时不仅要用舌头,还要用其他感官去品味。 她低头品茶,果然在第八杯,喝到了他常喝的那一款带着兰桂熟果香气的铁观音。 因为她记得他喝这款茶时,一脸放松与满足的神态——用回忆记下来的茶味,果然是没法子放下的啊。 其他的几味茶,辛晓白又试了几次,却还是没有头绪。所以,她决定放弃挑选,专心地一喝茶。 有的茶有尾部的回甘喉韵、有的茶重视前味的清香,而她偏爱的是那种大自然的绿叶在口中蓬勃发芽的舒服感。 所以,辛晓白把自己喝到觉得最棒的第一名,也当成天御茶品给推了出去。 “时间到。” 辛晓白和陈心羽互看一眼,她双手一摊,代表她尽力了。 “这一关,选的分别是雷家的四种茶。”陆玉兰逐一检视她们所选出来的号码。“辛晓白和陈心羽都选出了三种,有资格进入最后一关。”辛晓白愣在原地,就算外星人攻打地球,她也不可能再更讶异了。她怎么可能三种都选对,神明护体应该也就是这种程度而已啊。 “不公平——”苏铃大声喊道,所有人都朝她看去。 苏铃一手指着辛晓白,用一种不甘心的怨忿眼神瞪着她。 “我今天早上看到她从雷先生的竹墟出来,他们显然有私情,否则以她的程度怎么可能过关?”众声顿时静寂,所有视线全都集中到辛晓白的身上。 雷陈珠从座位里缓缓站起身,紧抿双唇加上原本严肃脸庞,让辛晓白觉得老夫人就算是下一秒说出叫人把她拖出去斩了这类的话,她也不会太讶异。 “解释。”雷陈珠瞪着辛晓白,脸庞已经气到铁青。 辛晓白看着雷老夫人,知道她若是让她昨晚的行为影响到雷家的评茗师名声,那她就算有十个头也不够雷老夫人砍。更遑论此时雷天宇已有了未婚妻,虽然尚未对外公布,但她昨天的行为确实逾矩。 “对不起。”辛晓白对着雷老夫人先是一鞠躬,然后黑眸定定地看向苏铃。 “我昨天确实是在雷先生那里过夜的,这事我没法子否认。只是,苏小姐可以侮辱我,却不该暗示雷先生会因此放水或是雷家的评茗师比试不公平。毕竟,雷先生或雷家若让一个不成才的人过关,对他们自家名声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也许你想说只要你考上评茗师,雷家就会接受你。所以,你才会对雷先生百般讨好,要他泄漏题目。”苏铃双臂交握在胸前,还是一副咄咄逼人口吻。 “我说过,我对嫁入雷家没有兴趣。”辛晓白语气坚定地说道。 “那你还从他房里出来?分明就是有问题!”苏铃只紧咬着这一题。 辛晓白握紧拳头,强迫自己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很喜欢雷先生,加上昨天心里有难过的事,所以才找了雷先生吐苦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我在这里再次道歉。”此话一出,室内窃窃私语声顿时四起。 辛晓白强迫自己铜墙铁壁一样的站着,好似身边的这些声浪全与她无关。 雷陈珠看着辛晓白惨白的脸色,还有置于身侧握得死紧的拳头,不得不承认自己此时对她开始有了一点好感。辛晓白来到茶苑的第一天就由雷天宇抱着进来,加上地震那天他也是率先找她,茶苑里的人都盛传着,雷天宇是在乎这个女人的。所以,辛晓白尽可以在此时提起他们两情相悦之事。可她为了顾全大局,却只往自己脸上呼巴掌,是很识大体的行为。 况且,昨天若不是自己不小心提了她母亲的事,辛晓白又怎么会去找雷天宇。雷陈珠心里闪过一阵内疚,也就别过眼没再看辛晓白了。 苏铃原以为大家会跟着她一块儿围剿辛晓白,没想到除了她一个人在忿忿不平之外,其他人都默不吭声,她气急了,忍不住又开口对辛晓白冷嗤道:“半夜跑到雷先生那里说心事,当真是没家教,不要”“够了。”雷陈珠打断了苏铃的话,轻描淡写地说道:“苏铃,你还有什么疑问吗?”“当然有,如果不是雷先生惯着辛晓白,她这种身世的人为何可以进来这里考试?最多就是去采茶而已。”苏铃一口气压不下来,大声地说道。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采茶的身分比你们低微吗?你选举时投下的一票和我不同吗? 我为什么不能进来考试?我在公司够努力,所以雷先生决定给我一个机会,也让下属们看看,只要愿意努力,就有机会到这里来参加评茗师的训练。这样有错吗?”辛晓白最气别人拿出家世来压人,声音不免提高了起来。 “你分明” “够了。你们眼里还有长辈在吗?现在宣布第二关比赛散会了吗?”雷陈珠一拍桌子,喝一声。 “抱歉。”辛晓白立刻低头。 苏铃则不高兴地别开了头。 “苏铃。”雷陈珠看着她,冷冷地说道:“我很高兴有这个机会,让我明白你对雷家评茗师训练的信心。”辛晓白看着雷老夫人伸手止住急着想开口解释的苏铃,心里只觉得奇怪,毕竟她不认为雷老夫人会站在她这边偏袒她。 果然,才动了这个念头,就看到雷陈珠转头看向她。 “辛晓白,你也该为了你今天早上的不合理举动付出代价。为了以示比赛的公正,你不许参加最后一关。”“等一下,这样不公平啦!所有规则都应该一开始说清楚。”前来观赛的茶娘罗姐首先站出来说道。 “是啦是啦,临时决定的不算啦。”几名采茶大姐也都出声附和道。 “而且雷先生如果真的那么不喜欢她,怎么会开门让她进到房间?”罗姐又说道。 “说够了吗?自家人胳臂还往外弯,是要让人说笑吗?”雷陈珠低声一喝,所有人立刻闭了嘴。 “对不起。”辛晓白对着采茶大姐们一鞠躬,谢谢她们的帮忙。 “奶奶。”走到辛晓白身边的陈心羽轻唤了一声。 “说。”雷陈珠的脸色在看着陈心羽时,稍稍和缓了一些。 “所有的规则都应该在事先订定才能让人服气,况且,若是雷先生有意放水,早早便能将考试的茶叶种类透露给晓白,她又何必等到昨晚才特意跑了一趟。我真心相信她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陈心羽拉着辛晓白的手,轻声说道。 “是啊是啊,陈小姐说得好。”不少采茶大姐们都跟着纷纷点头。 “你看这事怎么处理?”雷陈珠看向陆玉兰,低声问道。 “我认为下回可以再将规则写得更清楚一点,点明若有任何私情或利害关系者,不得参与比寒。”陆玉兰说到这里时,看了陈心羽一眼。 雷陈珠点点头,表示懂了她的意思,淡淡地说:“你继续往下说。”“今天之事,就暂且按下不提,现在还是尽快宣布第三关的比赛方式吧。”陆玉兰看了辛晓白一眼,说话语气变快了一些。 雷陈珠抿着唇,点了点头,朗声说道:“第三关的比试是由参赛者从雷家茶园里馄合出一种茶,替它命名,并想出它的行销方式。”“立刻?马上?”辛晓白睁大眼,脱口问道。 “两个月之后交出完整的企划,如果企划案本身够出色,便会当成天御之后的重要活动执行。”陆玉兰补充道。 “吓死我,还以为要马上交。”辛晓白拍拍胸口,吐吐舌头。 “详细的比赛细则可以之后再来电询问。”陆玉兰转向辛晓白,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辛小姐家里来了电话,说是有要紧事,她必须先走了。”辛晓白一听有“要紧事”胸口旋即一窒,她抓着陆婆婆的手疾声问道:“我妈怎么了?”“先上车,其他的事,你再打电话问雷先生吧,你的行李我已经帮你放到后车厢了。”陆玉兰像是怕来不及似的,边说边推着她。 “辛晓白。”雷陈珠朝着她们走来。 “夫人,我为所有的骚动道歉。我现在急着去看我妈妈,之后再来正式向你赔不是。”辛晓白脸朝着雷老夫人,身子却不住往车子的方向后退着。 “道歉就不用了,把这拿去吧。”雷陈珠取下手上的佛珠交到陆婆婆手里,让她传了过去。“这佛珠我念了几万字的佛号了,你把这个交给你妈妈,希望她平安。”“谢谢。”辛晓白把佛珠套上手腕,对着雷老夫人就是一鞠躬。 陆玉兰紧握了下她的手,说道:“保重。” 第十一章 上车后,车子才发动,她就拿出手机拨话给雷天宇。 “我妈怎么了?”她劈头问道,连声音都在发抖。 “司机现在载你去高铁站,会有人替你买好票。你出了站之后,会有人接你来医院,顺利的话三个半小时之内可以抵达。”他语气严肃地交代着。 “我妈的情况究竟怎么样?说啊!”她大声地说道,眼泪也在同时飙出眼眶。 “她是肝癌末期,因为对化疗不适应现在陷入昏迷,正送入加护病房观察。”“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辛晓白也管不得前头还有司机,边哭边说道。 “你妈要我在考试结束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知道。”“她说了你就照做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判断能力了?评茗师只是一项考试,如果我妈走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辛晓白用力咬住手背,不许自己嚎啕大哭,可还是哭到喘不过气来。 “你妈说,她临终前最希望为你做的事,就是不妨碍你的前途。”“我听不懂!我只知道如果她真的出了事,我几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隐瞒!”辛晓白啪地挂断电话,紧握着拳头看着窗外,把她所能想到的各方神明全都默念一遍、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妈妈不会有事,老天爷不会这么狠心的,她还没让妈妈过过好日子啊 正如雷天宇所估算的,辛晓白在三个半小时之内抵达了医院——位于青山安养院的后可这段时间,是她此生所度过最漫长的时间,雷天宇则在这段车程里传了一封辛晓白此生所收过最长的简讯,仔细地解释了一切,内容约莫是说——她妈妈现在已经清醒,请她不要太担心。 再者,肝癌末期是在吴慧美车祸住院时检查出来的,只是她要求主治医师向家人隐瞒病情。而她的主治医师正好是雷天宇的好友,知道雷天宇似乎对她有些关心,便私下跟他提了这事。之后雷天宇只身到医院探望吴慧美,且为了让吴慧美安心,甚至还主动告知了他和辛晓白的关系。 那时候的吴慧美已经确定了换肝或动肝脏切除手术都已无济于事,只能尝试化疗。 吴慧美痛定思痛后,为了能在人生最后关头当一个好妈妈,她决定继续隐瞒病情,让辛晓白上山。她则在雷天宇的安排下住进了青山安养院,以便到后头的青山医院治疗。这段期间,由于雷爷爷经常去陪她,两人倒是培养出不错的交情辛晓白看着简讯,哭到眼睛没法子张开。她是什么样的女儿啊,竟连妈妈得了肝癌都没有发觉。 还有那是什么鬼医生,居然跟雷天宇说病情而没有跟她说!她要去检举他,把他告到死。 可那又如何?妈妈的身体也不会因此而复原啊! 辛晓白哭到无法自拔,想她从小到大什么事没经历过?十岁时,她就把被某男人的原配揍得鼻青脸肿的妈妈扛回家;十二岁时跟着妈妈连夜逃债,把东西全都扔到床单里一包,扛了就走人;十五岁时道警察局去领回烂醉如泥的妈妈问题是,这些事发生的时候,妈妈都在她身边。妈妈再不济,总是她唯一的亲人。 万一妈妈离开了,她在这个世上就真的是无依无靠了。 司机才将车开到医院门口,辛晓白道了声谢后,就飞快跨出车门,直奔电梯,很快地冲到了加护病房。 加护病房外,雷天宇正等着她。 “这边。”雷天宇握住辛晓白的手肘,带着她往左边走。 现在不是开放探望的时间,只有一、两个家属坐在门口,雷天宇之前显然已经跟医护人员解释过,因为他们才靠近加护病房的电动门,大门就自动开启了。 两人消毒完双手,穿上隔离衣,辛晓白让雷天宇拉着手往前走。 当他们停在吴慧美的床位前面,辛晓白的泪水流了下来。 她才离开多久,妈妈怎么就变得那么樵悴?妈妈那么爱美,怎么能接受自己眼眶凹陷、气色蜡黄、肚子因为积水而像怀胎数月这些事? 也许是意识到女儿的到来,原本还在昏睡中的吴慧美,缓缓地睁开了眼。 “妈。”辛晓白扑到她身边,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考上了吗?”吴慧美哑声问道。 “考”三了,打败一堆千金小姐。”辛晓白撂去第三关的事不提,只希望她开心。吴慧美咧嘴笑着,把女儿的手握紧了一点,但没多久又无力地松开了。 “就知道你争气,毕竟是我的女儿。”吴慧美哑声说道。 “你如果当我是女儿,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生病的事情?”辛晓白握着她的手却不敢太用力,就怕不小心捏断妈妈太痩的手腕。 “我就是当你是女儿,才要瞒着你,让你去考试。以前都是我不好,次次都绊住了你。”吴慧美轻抚着女儿的手,气若游丝地说道。 “臭妈妈,你在这种时候演这出,是要我怎样啦!”辛晓白从齿缝里迸出话来,拼命地忍着泪不哭。 哭了,她就看不清楚妈妈的脸了。 “我这辈子没替你做过什么事,除了这次之外,就没什么机会了”吴慧美哽咽地说道。 “不要擅自替我作决定,我要陪在你身边,而不是去考那个什么见鬼的评茗师。”辛晓白打断了她的话,激动地说道。 “可你是想考的,不是吗?”吴慧美擦去女儿脸上的泪,情绪也激动了起来。 “是妈对不起你”“我只想你好好陪在我身边。” “生死有命,我这次至少要让你做对的事,不能再连累你了。”吴慧美说着说着便开始喘了起来。 辛晓白抚着她的胸口,努力控制着情绪说道:“我高兴让你连累。”“我已经签了不急救同意书了,你不准救我。我怕痛,插管急救会痛,要死不死的更痛。”吴慧美红着眼眶说道。 辛晓白看着妈妈前所未见的坚定脸庞,她说不出话来,只能一手紧抓着床边的拦杆支持着自己。 她好想有人告诉她一切都会没事,妈妈会好起来的。辛晓白的脑中一阵昏眩,身子也随之晃动了一下。 雷天宇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肩膀。 “医生呢?我想知道我妈的情况。”辛晓白仰头看着他。 “晚一点,我带你去找他。”雷天宇拿出手帕,抹去她小脸上的泪痕。 “医生治不好我的病的”吴慧美说着说着,突然激动地握着女儿的手说道:“我闻到沉香的味道了,你们闻到没有?是不是菩萨来接我了?”辛晓白连忙取下手腕上那串雷老夫人给的手珠,挂到妈妈手上。 “沉香味是从手珠传来的,这是他的奶奶要我交给你的。所以,你好好地待在这里治病,菩萨会保佑你平安的。”辛晓白说。 “好香。他奶奶给了你这个东西,应该是不会为难你了。”吴慧美把佛珠举到鼻尖,闻着那沉浓的香气,心满意足地笑了。 辛晓白看妈妈笑得那么开心,突然间好想哭,因为她甚至想不起来上次看到妈妈这样的笑容是什么时候。还有,雷天宇和她是不会修成正果的,但她现在如何能泼妈妈冷水呢? 雷天宇感觉到她身子的颤抖,更加不舍地拥了她。 “如果出得了这个加护病房,我还要跟天宇奶奶见个面。”吴慧美说道。 “我会安排。”雷天宇说。 辛晓白低着头流泪,什么也没说。 “有你在,我其实是真的没什么好担心了。你要好好照顾晓白,她从小到大跟在我后头收拾烂摊子,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有时候说话是比较气人一点,可她真的是个好孩子。”吴慧美说着说着,自己便又哭了起来。 “臭妈,你说这些做什么啦!”辛晓白一边拿面纸擦妈妈的眼泪,自己的眼泪却啪地滴在妈妈的脸庞上。 “你愈擦愈糟糕!”吴慧美又笑又哭地说道。 “还不是你害我哭的!”辛晓白又笑又哭地回嘴,母女两个就这样哭成一团。 雷天宇拧着眉看着她们母女俩相拥而泣的样子,削痩脸庞此时尽是惆然及不舍。如果可能,他愿意将自己的寿命换给她们母女,好让她们能再多相处一些时间。 “好了,该让她休息了。三个小时后还有会客时间,你们可以那时候再过来。”护士走过来,对雷天宇说道。吴慧美拉着女儿的手,显然不想放开。 辛晓白也不想放,甚至连眼睛都舍不得眨太多下。 “阿姨,你睡饱一点,待会儿才有力气跟晓白说话。”雷天宇沉稳地说道,安抚地压了下吴慧美的肩膀。 吴慧美这才勉强地点了点头。 “快点睡觉休息,我等下再来跟你说我考试的过程,今天有一个千金小姐气到差点扑”三来咬我咧。”辛晓白倾身替妈妈擦去泪水,笑着说道。 吴慧美闻言双眼一亮、一脸期待八卦的表情,看得辛晓白也开心了起来。 这才是她熟悉的妈妈啊! 而且,医学上不是有很多奇迹吗?也许她妈妈一开心,什么抵抗力的也都好了起来,这也很难说啊。 辛晓白想到激动处,不自觉地握紧了雷天宇的手。雷天宇低头凝视着她,很庆幸自己能在此时陪在她的身边。否则,光是想到她要孤伶伶地面对这一切,他的心便痛到像被人挖出来了一样 第十二章 【第十四章 吴慧美给女儿的内心信 晓白,我一直觉得我很不幸。我出生没多久,妈就跑了,爸后来染了赌也没活多久,我只好跟着同样是赌徒的叔叔一路躲债。 我过怕了流浪的生活,所以一直在男人身上寻找安全感,希望可以有个家,没想到赔上的却是青春、金钱,却忘了我一直有个家。 你就是妈妈的家! 我知道你对我好,好到我经常会觉得惭愧。叫你去酒店、俱乐部上班,也是舍不得你去嫌那些时薪几十块的薪水。我想你比我懂得攒钱,总不会一辈子都在里头打滚的。可我不懂得说话,常把你气哭。 我不是不在乎你,只是经常鬼迷心窍,一赌一爱就什么都忘光了。 那天医生跟我说,我是肝癌末期时,我的第一个反应是“那晓白怎么办?”瞧,我还是在乎你的。所以,我才会求医生不要把这事告诉你,因为你刚找到了一份正式工作。 我故意表现得一如往常,还叨念着要你去酒家上班,以免你起疑心。 后来,雷天宇来看我,他说他的同学是我的医生,而他是你的男人。 我一看到雷天宇那样子,当下就放心了,妈妈这辈子都希望有个男人这么站出来打包票说会照顾我一辈子,我没这福分,可你有。 雷天宇不苟言笑,可他对你显然很认真,从他说要过户房子给你那时,我就相信他了。 你还没上山前,我就已经痛到没法子睡觉,我麻烦雷天宇尽快安排你离开,好让我去做化疗。你不知道青山安养院的后面就是医院,还有安宁病房吧。嘿嘿。 我告诉自己,再怎么样都不可以影响你的前程——瞧你把那评茗师说得只应天上有似的,我当然也希望那个头衔可以替你争点面子。雷天宇一看就是家世不凡,你好歹要有点东西拿得出去吧。 所以,这辈子就这一次,妈妈要为你做一件事——我不吵你,让你好好学习。 雷天宇和辛晓白离开加护病房后,他把她带到附近的饭店里,命她喝完一盅热汤、吃了点水果后,就把她推进浴室盐洗。 他不许她关浴室门,怕她太累出状况。 之后,他把沐浴后的她拎到床上,替她把棉被拉到胸口。 “睡。”他用手覆住她的眼皮,命令道。 “我不困,现在也不是睡觉的时候,我有很多事想知道。”辛晓白拉开他的手,硬是要坐起来。 “照顾病人需要精力和体力。”他只用一根手指头就把她推倒在床上,这回还用他的身躯困住她。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妈的事。”她抓着他的衣领,眼眶仍是红的。 “那是你妈的愿望,我必须尊重她。”他抚着她的发丝说道。 “不要把她说得好像要死了一样。”她凶巴巴地挥开他的手,满是血丝的眼瞪着他。 “是人都是要死的。我也会,你也会。”他说。 “但我妈不该那么早走。”她瞪着他,像是一切的事都是他造成似的。 “生死有命。我爸三十岁时就过世了,所以我才会被爷爷、奶奶收养的。”雷天宇眼色黯淡地说。 辛晓白虽然已经从雷爷爷那里知道雷天宇是被收养的,但她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事,所以她抚着他的脸庞,轻声地说道:“谢谢你愿意跟我分享。”他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一吻后,才又继续说道:“我希望你妈妈平安,我也会尽一切力量帮忙。但是,有些事是由不得人的,所以你要记住——”他抚着她的脸庞说道: “能够有机会跟心爱的人说声“再见”是幸福的。”辛晓白眼眶一红,揽住他的颈子,把他整个人往下一拉。 他跌在她身子上,压得她喘不过气,可她现在需要的就是这样的重量。她拼命地揽着他,把眼泪全都揉在他的肩头。 雷天宇怕压疼她,一个侧身翻成平躺,将她揽到了身侧。 “睡吧。”他的唇印在她的颊边,只觉得她的苹果脸都痩到快名不副实了。“你还穿着外面的衣服。”她咕哝了一声,头还是继续往他的身上钻。 雷天宇低头看她,忍不住轻笑出声,捏了下她的腮帮子说:“你这时还记得这个?”“谁叫某人是洁癖王,之前还因为我没换衣服就不让我上床。”她孩子似的圈抱着他的手臂,打了个哈欠。 “睡吧,那些事都不重要了。”他抚着她的发,在她颊边印下一吻。 “我妈听到我们在交往时有什么反应?”她半睁着眼问道。 “她说你的钱都让她败光了,如果我真的在乎你的话,至少要替你付她的丧葬费。”他伸手覆住她的眼。 辛晓白鼻尖一酸,把脸埋入他肩满,轻声问道:“然后呢?”“我跟她说,我会照顾你的。我可以汇款到你的帐户,把存折先拿给她看,或者先把房子过户给你也没关系。”他说。 “你还真是懂得投其所好,再没有比这个更能让我妈放心了。”她扬眸睨着他,挺起身子在他下颚印下一吻。“谢谢你。”“谢什么呢?睡觉。”雷天宇抚着她的发丝,不由分说地将她搂到怀里,像抱着孩子似的轻轻晃动着。她缩在他怀里,小猫般的蜷伏着,爪子揪着他的衣襟不放。 心里转着千百种负面情绪,害怕、担心、不安、恐惧可在他结实的臂弯里,她可以暂时什么都不去想。除了一件事之外——“我对不起你的未婚妻,虽然现在说这些话很伪善。”她苦笑地说道。 “我说过我和她情况特殊,她知道这一切,也会理解的。”他抚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地抚着,抚得她眼眸半眯了。 “对我来说,不对就是不对。想想看,如果你爷爷奶奶知道我们在一起,他们会怎么想我?”她嘴里说着,可身子却是益发挨得他更近一些。 “你管别人说什么。”他说。 “我可以”她咬住唇,只扬眸看他。 那对被泪水浸得剔亮的眸子,看得他一阵不舍。 “可以怎么样?”他问。 “我可以任性一下吗?一下子就好。”她小声地问道。 雷天宇胸口一窒,此时便是她要他的心,他也掏出来给她了。 “有我在,你想任性多久就任性多久。”他沉声说道。 她扬起唇,笑容如花怯怯锭放了。 他心一动,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辛晓白伸手揽住他的颈子,不顾一切地回应着他。即便知道日后她会有多自责,可她现在需要他来度过这一切。 于是,她放纵自己贪欢,纵情在他对她的每一次碰触,却也哭闹着要他别再折磨人。 “该死——”雷天宇蓦然起身,勉强分开两人已经快合为一体的身子。“没有保险套。”“我一直有在吃避孕药调经。还有还有今天不是危险期。”她酡红着双颊,眼神氤氲地看着他。雷天宇气息粗重地看着她,想力持镇定,但两人毕竟久未亲热,兼以她如今手脚都攀附着他,拱着身子求着他,让他脑中那条名为理智的线啪地断了。 他眼神一火,蓦地沉入她的体内 “啊——” 于是,纵情终夜。 接下来的一个月,是辛晓白跟她妈妈这辈子感情最好的一段时光。 她妈妈出了加护病房,回到安宁病房静养。情况并没有变好,癌细胞已经移至肺部-造成了咳嗽及咯血的症状。 辛晓白每次去探望,都要掐得自己手臂瘀青,才能不哭出声来。 雷天宇每天也会过来,而且总是顺着吴慧美的话,说着他对他们的未来有什么计画,会在哪里买房子,打算生几个孩子。而辛晓白为了让妈妈安心,也就专心地演一个幸福小女人的角色,她知道妈妈的时间不多了,因为她曾经看过妈妈痛到想咬手臂却没有力气,整个人痛昏了过去的苦。见到妈妈那样的生不如死,让辛晓白不再对上天祈求妈妈能多活几天,只希望妈妈能够尽早远离病痛。 虽然,辛晓白知道当妈妈不痛苦的时候,就是生命结束的时候。 该来的时候,终究是会来的。 第十三章 那天,辛晓白才刚跟她妈妈说完话。吴慧美说她想睡个觉,辛晓白说她到楼下买杯咖啡——她妈妈当然不能喝咖啡,但喜欢那个香气。 当辛晓白上楼时,吴慧美躺在床上,安静得就像睡着了一样。 可辛晓白就是知道——妈妈离开了。 她没有哭,只是怔怔地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妈妈——妈妈的表情平静,唇角甚至是上扬的。 辛晓白冷静地打电话给护理站,告知妈妈离世的消息。然后,再拨电话给之前便已联络过说要前来诵经的师父及师兄姐们。 她妈妈是在得到了雷老夫人那串手珠后,才算是有了宗教信仰。安宁病房里提供各种临终前的关怀,她妈妈喜欢佛教的说法,要辛晓白依教奉行,务必在她临终八小时都以诵经陪伴着。 于是,在其他人还没抵达时,辛晓白就跟着病床边开着的念佛机,一声一声地念着佛号。希望妈妈会如同她们之前看的临终手册里所提到的,能够跟着这些平静的音频到另一个比这里平静的世界。 辛晓白念着念着,念到雷天宇抵达她才想起——她忘了打电话给他,也忘了哭。 接下来的事情,辛晓白其实不怎么清楚。 她只知道她每天都在诵经,身边不是有雷天宇陪着,就是雷爷爷,有一次甚至还是他的弟弟雷天帆。 辛晓白知道自己真的再不能感谢他们更多了,尤其是雷天宇。 他把她接回他以前为她安排的公寓,将所有的事全都处理妥当,从每天的诵经、灵堂摆设到灵位骨灰放置的地方,都是他作的决定。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陪在妈妈身边。辛晓白很坚强,坚强到她连将骨灰坛送入灵骨塔时都没掉眼泪。因为一她还是没什么真实感。 陪了她这么多年的妈妈,怎么可能说不在就不在呢?她甚至觉得妈妈只是出了趟远门,不久之后就会回来了。 所以,她偷偷打过妈妈的手机,总觉得在响了很多声之后,也许妈妈就会接起电话,笑着骂她吵死人。 如同此时一般。 此时,是吴慧美火化之后的第二天,辛晓白挂断打给妈妈的电话,抱着双膝坐在客厅沙发里,呆呆地看着窗外。 “想什么?” 辛晓白的下巴被挑起来,看到了雷天宇肃然的脸庞。 她抚着他的脸,轻声地说道:“辛苦你了。” 雷天宇看了她好一会儿,轻轻地将她整个纳入怀里。 这段时间,她照吃照睡,只是痩了一大圈,原本生气勃勃的说话方式也变得异常虚弱,好像只要他一不注意,她就会飘到另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一样。 雷天宇用了点力气,捆住她身子。 他不会知道他的拥抱给了她多少力气!辛晓白蜷缩在他的怀里,靠在他的胸膛,好像天下之间再无其他大事了。可喉头泛着苦、心头泛着苦“好奇怪的感觉,好像心里少了点什么,空空的”她有气无力地说。 “你还有我。” 辛晓白扬眉望着他灼亮的眼,知道那苦是什么了。 她,一无所有。 她从他怀里正坐起身,努力用最不颤抖的声音说:“你是你未婚妻的,我只是偷来了一段时间。”雷天宇沉下眼,扣住她的肩膀,眼神闪过一阵愠恼。 “为什么不叫我解除婚约?”他粗声问道。 “我没兴趣嫁入大家族,也不想害你和你奶奶反目成仇。你们大家族娶人,娶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另一个家族。”“是你不想嫁进来。” “干么说得好像你很愿意为了我奋斗一样。你是爷爷奶奶收养的,你也要报恩的啊。”辛晓白捧着他严厉的脸庞,轻声地说道。 他抓住她的手,眼神幽黯地紧盯着她。 辛晓白胸口一窒,从他认真的眼神里懂了一些什么。 “我可以”找个地方安置你。 “我说过,这段时间是偷来的,其他的一切都不会改变。”辛晓白用手覆住他的唇,不想听他说出任何让她难以抉择的话。 雷天宇昧起眼,黑阵里此时尽是戾气。 “你根本没有想过为我而奋斗。”他蓦地抓下她的手,沉声说道。 “我现在很累,而且你也知道我有多慷。”辛晓白把脸往他的怀里钻,摆明了就是耍无赖。“还有,我看电影或小说时,只要看到那种在婚礼前逃跑的人,我都会很想要打人。他们怎么可以那么不负责任?有没有想过被他扔下的人会有多难过?一走了之不是潇洒,是没有勇气面对一切,是该打的!”辛晓白举起拳头,往空中用力一挥。 雷天宇眉头一皱,利眼瞪到她面前,严声逼问道:“说得这么义愤填膺,难道你被扔下过?”辛晓白脸色一阵尴尬,立刻搂住他的颈子,呵呵干笑着。 “说!”他捏住她的下颚,不快地低喝一声。 “之前不懂事,十八岁就爱得死去活来,说要去公证,两人要一块儿去闯天涯。然后,他没出现,我在法院外站了一天站到快中暑,打电话打到手机没电,他连手机号码都换了。”她一耸肩,说起这事倒是已经云淡风轻了。“后来才知道是他爸妈连夜把儿子打包送到了外地,现在想想,还真是谢谢他爸妈啊。”“那种没担当的男人也值得你那样为他。”他脸色铁青,眼里喷火,齿颚因为过分用力而紧绷着。 “那时候不是他,也会是别人吧。”辛晓白感觉他肩臂一紧,她抚上他的脸庞,轻声地说道:“年轻时,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觉得那样就表示万事太平了。现在如果再遇见那个男生,我会一鞠躬谢谢他当年没出现。”“原来你也会有为爱冲动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就是个没良心、不肯为了别人奋斗的家伙。”他用力地捏了她的腮帮子,不是滋味地说道。 “错了,我有好几次都因为你而犯戒。要知道以你现在未婚夫的身分,换作是别人,可是要拿枪抵着我的头,我才愿意服从的。”她趴上他的胸膛,咬着他的锁骨说道。 “但你还是不愿意为我改变。”他皱着眉,沉声说道。 “干么这么轻描淡写?和你在一起不叫改变,应该要叫革命。”辛晓白笑着,可身子却因为心痛而瑟缩了一下。 “我想掐死你。”他冷冷地瞪着她,额上的青筋显示着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我比你更想掐死我自己,干么这么理智?”辛晓白直接坐到他的腰间,用最严厉的目光审视着他。“瞧瞧你这么棒的脸蛋、这么好的身材、这么外冷内热的个性,还对我如此无微不至,小说男主角都没这么精采啊。”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他的身下。 辛晓白用指尖抚着他浓密的眉、颧骨、高挺的鼻梁,感觉心里那块空虚的角落正在无限量地扩张当中。 她用力地揽着他的颈子,让他的重量都落到她身上。她近来喜欢这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因为很真实。 “这样是最好的结局,对不对?”她会很怀念他的。 “我答应过你妈妈要照顾你。” “你已经照顾了,而且不会再有人比你做得更好了。”她拉下他的颈子,吻着他的唇,第一次主动伸手去解他的衬衫。“谢谢你,我已经没事了。”“如果这是道别的意思,你可以停手了。”他蓦地扣住她的手腕。 “不管我做不做这件事,我们都是要道别的。”她鼻尖一阵酸楚,贴着他的唇说道: “不要再来找我” 他用力地吻她的唇,抵死缠绵地把她的话咽进去。 “不要再来找我了。”她哽咽地说道。 他依然没有回答,一迳激烈地吮吻着她,逼得她连气都喘不过来。 她用尽全力勉强将他推到一臂之外,哑声说道:“我不想让别人说妈和女儿一个德行,都只会抢人丈夫、破坏别人的家庭。他们骂我没关系,但我妈己经走了,我不要再听到任何人对她的负面批评。”雷天宇依然没有回答,只狼狼地瞪着她。 “不要再来找我了。”她第三次说道。 他没再给她开口的机会,而是用他的手、他的唇将她卷入激情风暴。 她每次要开口时,便让他的举动给乱了心神,只能随着他而起舞,迷失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占有之下。 第十四章 几个小时后,她趴在他的胸前,因为过多的运动而显得气若游丝。 “你想弄死我吗”她可怜兮兮地说道。 他起身下床,拿过餐桌上的一颗苹果,削皮后切成一片一片送到她唇边。 她躺在他身边,让他一口一口地喂着。 吃完一颗苹果,力气渐渐地回来,现在就连哭的力气也都有了。所以,她握紧拳头,忍住想哭的冲动。 他拿了张面纸拭过她的唇,轻抚着她的脸颊。 “如果我能,我会娶你。”他不能辜负奶奶的养育之恩。 “我懂,毕竟我这么好,不是吗?但你有养育之恩要报,所以你要好好过你的日子。”她仰头对他灿然一笑。“所以,不要再来找我了。”“如果你怀孕的话我们有过两次没用保险套”他”?声说道。 “我会确定没怀孕再离开的。”她用力握紧拳头,声音已经在颤抖。 雷天宇定定凝视着她,看得那么仔细,看到她认为他应该连她睫毛有几根都数清楚了,看到她别开头用力地眨着眼,怕自己的泪水夺眶而出。 “我不会去找你的。”他说。 她狠狠地咬住唇,尝到了血腥味,才忍住了即将冲出的泪水。 “那——祝你幸福。”她嗄声说道。 雷天宇没开口,伸手摸摸她的头。然后,他起身进了浴室,沐浴整理好自己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没再看她一眼。 辛晓白把自己缩在棉被里,咬着手臂,根本不敢探出头来。 只是,当大门被关上的声音传来,她还是忍不住从棉被里探头而出,然后双脚自有意志地跳下床,冲到客厅里——屋内空无一人,只有她的啜泣声划破了室内那片让头皮发麻的死寂。 她看着客厅桌面上的牛皮纸袋,木然地走了过去。 牛皮纸袋里是一份房地契——证明着这间两房两厅的小豪宅,如今归属在她的名下。辛晓白抱着牛皮纸袋滑入沙发里,拧着自己不许哭出来。 因为她这一哭就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停得下来。该死的雷天宇,留下了这记回马枪,是要她如何忘记他。三天后,辛晓白回到她妈妈曾经居住的公寓,整理她的行李。 她以为整理东西会需要一点时间,但是早就习惯搬家的她们,其实没有什么贵重物品。 她把还能用的东西全都装箱,寄给慈善单位。然后-她回到她最近居住、已经过户到她名下的小豪宅里,收拾好衣物、笔电之后,这才惊觉到她的东西竟然比妈妈还多,而那些东西无一样没有雷天宇的影子。 辛晓白捶着发痛的胸口,不知道要用什么方式才能让它不要那么痛。 工作方面,她早早便以母亲病重之故,向丁姐辞职了。 所以,现在是该给自己重新开始的机会了。 辛晓白恐惧地看着她放在不远处的手机,害怕却又期待是雷天宇发来的简讯。生平第一次,她认为自己毫无自制可言。 她飞奔到手机旁边,失望却又松了一口气地发现是江文凯发来的简讯。 江文凯之前也发过简讯,说因为家人身体不好,要辞职回乡接茶行事业。那时,她母亲正是病重之时,所以她也只是简单地祝福了他一切顺利。 我要回东部了,你真的没有时间出来见一面吗?丁文凯的简讯写道。 辛晓白不想,毕竟她现在还没法子做到和任何与雷天宇有关的人见面,而不提起他。于是,她回头抱歉,我母亲过世了。等我好一点之后再联络,好吗? 抱歉,节哀顺变。 愿你一切顺利。 辛晓白传出简讯,然后把自己蜷成一团球,窝在沙发里,告诉自己没什么好不舍的,一切都是最好的结局。 别的不提,光说她手边的存款,如果省吃俭用,其实够她过上好几年的。只是,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有足够安全感的人,如果有工作、有收入会让她感觉踏实一点。 是故,她要离开这个城市,往南或者往东走,那里应该有便宜到她可以安身立命的地等到她安顿好了之后,雷天宇应该结婚了吧。 虽然他说他不会来找她,但在同一个城市里生活是危险的。如果再见他,而他不快乐,她真的有办法视若无睹吗?她的心毕竟不是铁打的。 这些胡思乱想差点让她崩溃,所以辛晓白决定要找点正经事来做。 她的评茗师测验还有第三关——设计一款新茶。天御的茶品确实一流,但是除了少数懂茶、喜欢喝茶或是对茶文化醉心的人之外,天御的茶是一种昂贵的消费。他们营造出的精品感虽让他们有了固定支持的族群,却也让茶叶变成不是一般人消费得起的事物。 况且,台湾这么热,要大家在街上奔波时,还要来杯热茶,简直是酷刑。可是,如果只因为冷热而隔离了大家接触好茶的机会,也真的很可惜啊。 在遇见雷天宇之前,辛晓白从不属于那些静坐品茗的人士,但她现在发觉了一杯好茶可以带给她的美好,她想让这种不用糖也能回甘的美好茶味,也可以更多人分享。 辛晓白想起雷家采茶大姐们拿来当开水喝的那些价位不那么高不可攀的雷家茶叶,还有她们教她的冷泡茶法,她立刻飞奔到茶几旁,打开陆婆婆寄给她的那一箱写企划案参考用的茶叶,翻出最平价、可是偶尔就会想来上一杯牛饮的那几款。 她心目中的好茶,就是让最多人愿意亲近的茶啊。 她拿出笔先写下企划名称“好茶大家随手喝”后,就开始依照着前味、中味、后味的搭配方式为茶叶做基本组合。除此之外,她还想着要有一款像香水瓶一样美丽的瓶子来盛装这些冷泡茶,让带着它走的人,都像拿着星巴克一样具时尚感。 如果可能,她希望自己搭配出来的这款茶可以留在天御,那么她这一段路就不算白走7还有,雷天宇也能再多惦记着她一点吧。她毕竟还是有些自私,不愿他忘记自己一周后,辛晓白寄出了她的企划案,还有一袋给雷天宇的东西。她同时还彩色影印了一份企划案,到妈妈塔位上烧给她,算是对她的交代。 “妈,我要离开了。以后你的祭日,我会来上香?,你的生日,我会在别的地方找间大庙替你写牌位。我很好,你什么也不用担心,就在天上快快乐乐地过日子,不要让我担心喔”辛晓白说着说着笑了出来。自己做什么啊!连她妈死后,她还要操心妈妈那个已经无法触及的世界吗? 她现在知道雷天宇那时为什么会那么快就被她吸引了。因为她习惯性地鸡婆,而他的生命中少了一个像她这么鸡婆的家人吧。 辛晓白走出灵骨塔,看着湛蓝的天,伸了个大大懒腰,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新生活,我来了。 雷天宇从丁淑华手里接过一叠邮件。 最上面那一封双挂号的信件让他心口一凉,他点头让秘书退下。 他抚摸着牛皮纸上的胖胖字体,觉得它们就像辛晓白微笑时的脸庞。 打开牛皮纸袋,里头果然是那份他送给她的房地契,还有一张写着“没中奖”的字条。 她没怀孕,而且——离开了。 针刺般的痛让他弯下身,双手按在桌上低喘着气。 又来了,这些时候只要一想到她,心窝处就是会这样地抽搐。最初,他以为是身体出了差错,后来才知道那是心病——思念的病。 可他这一次是真正答应不去找她了,因为他知道她有多么介意成为第三者。况且,陈心羽怀孕状况并不好,胎儿能不能留下都还是个问题。如果他这时候和辛晓白有联络,之后万一被人特意拿这事作文章,对辛晓白的伤害会很大。所以,他才会同意放手让她走的。 雷天宇站直身子,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脑子里转的却都是她那张爱笑、爱朝他扮鬼脸的苹果脸。 半晌之后,他拨了内线电话,交代道:“下个月二十三日那天别排任何事。”“是。”“那天,我结婚。”雷天宇的目光回到桌上的牛皮纸袋,再次用手抚过她的字。 “啊”丁淑华错愕了一下,却是连忙补上一句。“恭喜。”“除非有人提起,否则不必主动告知。还有,我去日本的时间提前两日。”日本没有关于辛晓白的回忆,多待个两天,应该可以比较不心痛。 “那要提前回来吗?机票原本是订二十二日。”秘书问。“那要提前回来吗?机票原本是订二十二日。”秘书问。 “不用。”回来做什么呢? 雷天宇择断电话,把辛晓白寄来的牛皮纸袋收进保险柜里。 他试过一次,想用孩子将她留下来。所以,有一回特意忘了带保险套,她让他去买事后避孕丸做补救措施时,他还动了手脚,换成了维他命,但显然还是无效现在,她走了,而他要结婚了。 因为陈心羽家族董事会的席位已确定,正房在他的帮助下大获全胜。所以,他不必再于暗中运筹算计二房、三房,可以公开宣布婚事了。 她走了,也算是好事吧。 雷天宇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想着那个从他生命里离开的小女人。 于是,向来效率第一,从不发呆的他,那个下午就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思念她。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两年后 辛晓白一直希望成为一个白领上班族,一直希望能拥有一个平凡而幸福的家庭,可她终究没达成这些愿望。 毕竟,哪有什么尽如人意的人生呢? 对她而言,不能成为白领,但她始终有工作可以做,很好。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是一个家,不用再为谁担心为谁忙。况且,她身体健康、手边又有点钱,她觉得如果再抱怨什么的话,应该会遭天打雷劈吧。 那年离开之后,辛晓白搭上火车到了离他最远的东部茶区。 会到茶区,也许是因为她始终把成为评茗师这件事当成她的骄傲。加上茶区通常不在繁杂城市里,正好符合她的需求。 当时,她一个年轻女人在山上独居自然引起了一些询问,不过这些询问几乎都在听到她孑然一身之后,就变成了关心的话。她在茶园里找到一份工作,除了后来曾经休息过两个月之外,工作情况一切偷快。半年前,她换了工作地点、搬了家,虽然工作职务也有所转变,不过一切仍然相当平静。不,应该说是快乐且满足吧。 因为她现在有了一段新关系,一段让她笑起来都会变得温柔的新关系。 一想到她亲爱的男人,辛晓白的唇边不由自主地上扬了。 她横向檀木大桌,接起电话,一听到对方那声“喂”她就笑着说道:“李伯伯,你现在到哪里了?龙井四神汤和红茶糯米丸子可以上桌了吗?”“应该再半个小时就到了。你不要再给我说什么菜名,口水都快流到路上了。”李伯伯在电话那头声若洪钟地说道。 “小的这就闭嘴,乖乖给您备菜去也。”辛晓白笑嘻嘻挂上电话后,在宽松的白衬衫上套了工作专用的苹果绿围裙,走到厨房里做最后检视。 厨房里,热汤已在瓦锅里炖着,几道料理也已备好食材,就等着李伯伯和他的日本客人到了之后便下锅。辛晓白如今在半山腰一家“江记茶栈”的民宿里担任管家一职,负责接待客人及让他们了解更多与茶有关的知识。 过去的一年多里,她都在另一个乡镇的一处老茶园里采茶,并在附属的茶园里帮忙一些琐事。但她这人天生爱说话,加上之前评茗师的那段经历,让她对茶充满了想法。因此当以民宿及茶艺为卖点的“江记茶栈”在开幕前征人时,原本的老板便力荐了她过来。 辛晓白当时一见江记茶栈老板,立刻傻眼。她当下接手了新工作,还帮忙设计了几款茶品以及许多与茶有关的菜单。 可她自认这些都不是她最成功的企划,她觉得自己做得最好的事情是一帮新老板设计了一套亲子采茶课程,几乎每天都有几组预约。寒暑假时,更是天天预约客满。 辛晓白觉得很有成就感,因为重复再上门体验或是介绍新朋友来的客人不少,甚至外国客人也有。似乎是她某天招待一组日本客人时,笑容实在太灿烂、茶也泡得特别好,日本客人印象深刻,上网大大地宣传了一番。 即便她的日文还是说得零零落落,但经过这两年来每天一小时的英文训练,她已经能用英文跟国外朋友交谈了。 “好,万事俱备,本山人先休息去也。”辛晓白抓了一颗苹果,走刀厨房后院的户外餐椅上坐下,面对着一小畦的油绿蔬田及远处青山开始啃咬起苹果。 当苹果的香甜气息在嘴里散开时,辛晓白满足地长叹了口气。苹果真是好物啊 “晓白,需要帮忙吗?”从厨房探出头来的,是江记茶栈的年轻老板。 “当然要。”辛晓白啃完最后一口苹果,连忙跳回蔚房,舀了几口汤到陶碗里,递到他面前。“我需要人帮我试喝龙井四神汤,看看我今天是不是一样煮到出神入化。”“有这种好差事,半夜也欢迎通知。”江文凯接过陶碗,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是的,江记茶栈正是回家陪伴双亲、接手家里茶行的江文凯新置的产业。 话说辛晓白离开北部之后,换了手机号码,自然和江文饥也就没再联络了。半年前,两人再次见面时,都是一阵错愕。 辛晓白当下便是一个九十度的大鞠躬,为她当时的不联络致歉。 江文凯那时已经约莫知道了她这一年多来的情况,也只是笑着要她把江记茶栈的业绩做起来。 “如果我一次喝掉半锅,会不会有人打我?”江文凯一口就喝掉了半碗龙井四神汤。 “不会。因为我准备了一锅,让你跟江爸江妈一起喝。”辛晓白笑嘻嘻地说道。 “你不要再这么周到了,不然我妈到时候又问你什么时候嫁给我,我可答不出来。”江文凯笑着说道,目光停留在她粉粉的苹果脸上。 “唉呀,这事得看我的男人同不同意喽。”辛晓白一本正经地说。 “他刚刚说好。”江文凯一派斯文地说道。 “哈哈哈,你真是愈来愈会睁眼说瞎话了。”辛晓白朝他扮了个鬼脸,接过他手里的碗一放,走出了厨房。 辛晓白不会不知道江文凯对她有意,而她也欣赏他斯文的样子、儒雅的说话方式、爽朗的个性。但她爱的另有其人,所以只能把他当朋友,并总在他试探的玩笑话中委婉地拒幸好,江文凯没因此翻脸过,两人依然维持着良好友谊。 只是,辛晓白因为和江文凯年纪相差不多,加上又负责打理江记茶栈里的顼事,因此被称为老板娘的次数,已经多到她懒得去解释了。 此时,大门口上挂着的那串木铃响起。辛晓白才走出厨房,客人的大嗓门就已经喊起。 “晓白丫头——”李伯益中气十足的嗓门在屋内回响着。 “李伯伯”辛晓白迎了上去,看见李伯伯及他带来的日本客人时,心头一紧——今天该去买乐透了。 辛晓白深吸了口气,脸上笑意未变地迎上前,大声地喊道:“李伯伯好,冈本先生好!”“你们认识?”李伯益惊讶地说道。 “两年前在天御的茶苑见过,还一起吃过饭。为免冈本先生忘记我,我先自我介绍,我叫辛晓白。冈本先生还在原来公司工作?”辛晓白脸上装得一派自然地寒暄道。 冈本兴致盎然地看着这个仍有着一张苹果脸,只是头发长了一点、清痩了一点,模样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女人味的辛晓白,他挑眉说道:“茶叶生意去年转手交给下面人处理了,现在不过一年来台湾两次,没想到就遇见你了。”“你的运气真是好啊。”辛晓白朝他竖起大拇指,大家全都笑了起来。 “你则是愈来愈谦虚了。”冈本这话一出口,大家又再笑了一回。 “你的中文越说越好了。”辛晓白拍手给他鼓励。 冈本笑着点头,目光却没离开过她。 他之前见识过雷天宇对辛晓白的态度,于是对她印象深刻。他后来也知道了雷天宇和别的女人结婚的消息。但商场之上的这类情事,他见得多了,只是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看到她。 “丫头,你是天御茶苑出来的?”李伯益好奇地问道。 “是啊,我原本在那里受训。”辛晓白怕李伯益多问,连忙唤来了江文凯和冈本先生碰头。 两个男人见面,又是一阵寒暄。 只是,这一次当记忆力不好、老是把她和江文凯当成夫妻的李伯益,再次笑着介绍辛晓白和江文凯是一对小夫妻时,辛晓白没反驳,江文凯则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辛晓白引着他们到一旁的靠窗雅座里坐下,玻璃窗外有一处日式小桥流水造景,远处则是大片翠绿茶园景象。 她知道冈本有意无意地在打量她,但她并不想解释。正好此时冈本想去洗手间,她请江文凯领着他前去,自己则专心沏了一壶热茶,递到李伯伯面前。 李伯益喝了杯茶,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后才开口说道:“能在天御茶苑受训不简单啊。你跟雷家人熟吗?”“还可以,只是现在没联络了。”她淡淡地说道。 “我跟雷国东很熟,上星期还一起吃过饭。”李伯益说。 辛晓白的呼吸一窒,只希望她的神色没露出任何不妥。 “雷爷爷的身体还好吗?”她问。 “身体还可以,倒是他太太三个月前中风了。我们这把年纪了,最怕出这种状况。”李伯益叹了口气,又让她倒了杯茶。 “情况还好吗?”辛晓白不由得皱起眉,担心地问道。 “雷国东说她是轻微中风,现在虽然已经康健了八、九成,但毕竟说话、走路都没法子完全像从前一样,加上她脾气原本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气氛自然不好。唯一的好处是,他那孙子雷天宇现在倒是比较常回家了。”辛晓白一听雷天宇居然会做出不常回家这种不孝举动,小脸益发不安地皱成一团。只是,她因为怕李伯伯看出异状,连忙强迫自己放松脸部表情,闲聊似的问道:“雷先生不是结婚了吗?”“是啊,只是按照雷国东的说法,他这孙子结婚之后倒是性情大变,以前明明也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人,现在倒是什么声色场所都不忌讳了。”李伯益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雷国东还说,他另一个孙子是个不婚主义者,他这辈子恐怕是抱不到曾孙了,可惜了天宇他那个婚后没多久就流产的孩子。”雷天宇有过孩子? 辛晓白闻言,心里蓦地一痛,连忙低头在炉子上烧起另一壶热水。 她警告自己,雷天宇的事已经不关她的事了。他和妻子的感情,或者有没有孩子也与她无关了。她对她的新生活很满意,没必要为了一个已婚男人而心痛。 门上木铃声再度响起,辛晓白看着入门的冈本先生和江文凯,挤出一个笑容,开始专心致志地对因本先生说明这个地区的茶叶特色以及他们现在要泡的茶,一迳叽叽喳渣地说着话,直到她再没有办法胡思乱想为上 第十六章 在太阳下山前送走了李伯伯和冈本先生之后,辛晓白回到民宿里收拾善后。江文凯见状,也前来帮忙洗了碗、擦了桌子,可她知道他的目光始终停在她的身上。 “你怎么了?”江文饥问。 “没事。”她摇头。 “你”江文凯望着她突然乏了精神的脸孔,他别有深意地问道:“你想过要回去雷家吗?”“回雷家干么?我跟他们又没关系,跟雷天宇那段也早就过去了。”江文凯看着她乍然严肃的表情,他叹了口气,因为他并不认为那一段真的过去了。 “我听丁秘书说你当初送审评茗师的那份企划案通过了,你只要回去领张证书,就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江文凯不无试探地说道。 “对我来说,这里就是最好的。”辛晓白打断他的话,抬头对他一笑,语气坚定地说道:“我喜欢这里,这里有家的感觉,很温暖。评茗师证书只是一张薄纸。”“晓白”江文凯朝她走近一步,斯文脸庞静静地凝视着她一会儿后,轻声说道: “我一直把你当成这个家的女主人。”辛晓白耳朵一红,可她装出一脸傻笑地问道:“老板,你这么说是要给我加薪的意思吗?”江文凯深吸了一口气,朝她伸出了手。“晓白,你知道”“妈啊,我没注意到时间居然这么晚了”辛晓白飞快地绕过他,抢在他把话说完之前笑着说道:“晚了,我要回家了,我不想让他等太久。拜,明天见!”“你不该凡事都把他放在前头,你应该多为自己着想的。”江文凯对着她的背影说“我就是为我自己着想,才都凡事把他放在前头啊。因为我看到他就开心啊。”辛晓白头也不回地笑着说道。 她打开柜子,穿上连帽外套,大步走出江记茶栈的木门。 冷风朝着她迎面而来,挟带着山岚水气的沁凉空气进入她的鼻尖,让她精神为之一振。 这里干净得不染杂尘的冷度及味道,让她想起之前在山丘老茶树边和雷天宇说话时的场景。 好吧,她承认她偶尔会想起雷天宇;好吧,她承认很少不想雷天宇。人就是这样,愈叫你不要想,你就愈会去想。 只是,今天李伯伯口中的雷天宇和她记忆里的根本是两个人。对人那么漠然、有洁癖且有生物距离的人,怎么会去声色场所呢? 他和他妻子是怎么回事?他的妻子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们过的是什么样的婚姻生活?他有没有想起过她? “辛晓白,你想够了没?”辛晓白抱着头哇哇大叫,拼命摇头想甩开那些思绪。 加油啊!辛晓白!当初既然能够头也不回地离开,现在就一定可以度过这种乍闻到雷天宇近况的心情起伏。 毕竟,台湾就这么丁点大,谁料得准他们日后会在什么地方相逢呢? 辛晓白一忖及此,开始不顾一切地往前狂奔,跑到她双腿发软、腹部胀痛,跑到她上气不接下气,再也无法思考为止。 谁说她不能把他抛在脑后 她可以,真的。 辛晓白为了证明,雷天宇已经不能干扰她太久,十分钟之后,她便和她的男人手拉手相亲相爱地一块儿回家。 她抱着他,他揽着她的颈子用力亲她的脸颊。 辛晓白笑了出来,再多的心情起伏在此时都化成了一团柔软。 两人一同回到家,辛晓白拉开家门,进入租来的两房一厅。 “回家!”辛晓白大声说道。 “家!”他也大声说道。 辛晓白朝他一笑,把他扑进沙发里,两个人在沙发上滚了一圈,笑成一团。 “喝奶奶。”他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看着她,露出可爱的小牙齿对她微笑着。 “不是在婆婆那里才喝过吗?”她捧着他的脸庞,咬他的鼻尖。 “喝奶奶——”他往她的颈子里钻,还伸手揉了揉眼睛。 “是不是想睡觉了?”她揉着他的脸颊说道。 “睡——”他一本正经看着她。 辛晓白望着他那张能掐出水来的可爱小脸,实在是没法子不去想到雷天宇。因为他活脱脱就是雷天宇的翻版啊。 “呜呜,妈妈真的好爱你!”她捧着他的脸乱亲一通。 “爱——妈妈——”他也大声说。 辛晓白心口一热,紧紧地把儿子拥入怀里。 是的,这是她生命里如今最重要的男人一岁两个月的儿子雷鸣。 从浓眉、黑黝双眸还有俊挺的五官,无一不像雷天宇。 事实上,他除了爱笑之外,和她毫无相似之处,根本就是个软绵好抱、说话只有她能听懂的雷天宇q版小人儿。 那年自以为不可能怀孕,所以简单写了张“没中奖”的纸条后,她便义无反顾地离开北部。 半个月后,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除了一开始的震惊之外,她高兴到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在这样孤单的时刻,这个小生命就是老天派来圆满她人生的天使啊。 辛晓白亲了儿子一口,雷鸣往她的肩窝里钻,她则因为他这个酷似她的习惯而微笑以前挨在雷天宇身边,她如果困了总是喜欢把脸往他肩窝里钻,小娃娃一样地黏在他身上。 辛晓白抱着儿子往房里走,把他放在床上。才替他换好尿布,他就已经睡着了。她支肘托腮靠在床边,看着他苹果红脸颊、软乎乎的嘴唇和长长的睫毛。 她真的好爱、好爱她的儿子,真不知道他怎么会可爱到这种地步! 雷国东说他这辈子可能没法子抱到曾孙了。李伯伯的话不期然地进入她的脑海里,让她内疚地咬了下唇。 其实,雷爷爷有个曾孙的。只是除了她之外,没人知道他的存在罢了。 她想,江文凯应该也是知道的。毕竟她跟雷天宇有过一段,而孩子又长得那么像雷天“雷天宇。”她看着儿子,喃喃自语地说道:“你究竟把自己搞成什么德行了啊?早知道你没有我是不行的啊。可惜你家大业大,我捧不起你家的饭碗,你可千万别怪我。我会好好养大你的儿子,绝对不会让他受到委屈的”辛晓白说着说着,也打了个哈欠。 她拉过棉被挨近儿子,靠在他的身侧,闭上眼。 恍惚间,沉入睡梦中。恍惚间,她作了个梦。梦里的雷天宇正拥着她——我咬着他的肩膀,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他身子一震,我们两人都达到了极致。我累得直喘气,却还是不自觉地捶他的肩膀,谁让他刚才闹到我情不自禁地哭出来。 他低头吻了下我的发,简单替我们清理了一下之后,便拥我入怀,拉过被子盖住彼此。 我的脸钻向他的肩膀,努力地想找个舒服的位置窝。只是,眼皮才闭上,我就突然惊跳起身。 “雷天宇,你没用保险|tao!”我大叫道。 “嗯。”他淡淡地说。 “这种事怎么可以忘了!这样会倒大霉啦!”我急得猛扯头发,半个身子就要滑下床铺。 雷天宇的大掌勾住我的腰,把我拉了回去。 “之前也漏用过一次套子,你不是说有在吃避孕药,今天为什么这么紧张?”他在欢爱之后的声音少了分严肃,多了分慵懒。 “我那时候是安全期啊!我看我去买一下事后避孕丸好了。”明知那东西对身体不好,甚至有可能造成出血,可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第十七章 我侧着身,就要下床。 “你不想要我的孩子?” 我还没答话,整个人就被扯回床上。 我看着他冒火的黑眸,不懂这个凡事照规矩来的人,现在是在闹什么别扭? “我当然不要孩子,你有未婚妻,我们不会结婚,我妈也还病着,如果有了孩子那怎么办?我才不要打掉孩子!”“你连想都不许想那种念头,有了孩子就把他生下来。”他的眼闪过一阵寒光,大掌握住我的下颚,手掌偏寒的温度让我打了个寒颤。 “那你就让我去买事后避孕丸啊。”我委屈地说道,谁知道他最近会要得这么凶。 雷天宇低头狠狠吻住我的唇。 “你给我躺好。”他说。 “我要去买” “我去。”他板着脸起身,抓起被窝把我从脖子以下全都密密围住。“脚冷得跟冰块一样,还不老实一点。”我缩在被子里,看着他削痩好看的背影,一件件地套上衣服,走出房间。我把脸埋在他那边的枕头上,呼吸着他那股冷凉的味道。 其实,我满喜欢孩子的。而且如果是一个长得像他的孩子,我铁定会爱不释手的。但我这人向来实际,我知道我不能拥有,所以就不去想吧事实证明,雷天宇那天买的事后避孕丸没有效,因为她怀孕了!辛晓白一觉醒来,想起昨晚的梦,只下了这个结论。 她躺在床上,不肯从被窝起身,因为梦里被雷天宇拥抱的温暖仍然环绕着她。她真的好想念被雷天宇紧搂着,还有那种与他融为一体的感觉。 雷天宇对她向来有着强烈的吸引力,她偏好那种冷然的好看皮相,而他长得就像是上天为她特制的男人。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她的女性知觉是被他挑醒的。甚至可以说,她是遇见他之后,才知道自己是有欲望的。 只是,她身为一个母亲,就算是对梦里的他还有欲望,孩子还是要摆在第一位。 “妈妈”雷鸣在床上滚了两圈之后,开始爬到她的身上,对着她就是一阵没头没脑的乱亲,亲得她笑到脸颊差点抽筋。 亲子追逐一场之后,辛晓白拎着儿子下床盥洗,替他穿上蓝色横条水手服,一边夸他帅一边亲他怕痒的颈子,把他逗得格格乱笑。看着儿子笑眯了眼的憨软绵样,她的心头又是一恻。老天爷莫非真怕她忘记雷天宇的长相,才让他们父子长得这么相似吗? 辛晓白替儿子做好副食品,母子俩手拉手走到保母家,雷鸣高兴地去找保母的小白兔玩,她自然是前往江记茶栈上工去也。 走着走着,她心里倒是忐忑了起来。其实在知道李伯伯认识雷爷爷之后,她就担心李伯伯会跟雷爷爷提起她的事情。 昨日没特别搁在心上的原因是——她的担心也不能改变什么,该来的事总是会来的,只是今天要上班了,不免又想了起来。 “大姐,早安。”辛晓白转过巷口的杂货店,挥手跟老板娘道过早安,然后,她就看到了停在江记茶栈前的黑色房车,还有——雷爷爷。 辛晓白胸口一窒,旋即和雷爷爷四目交接。心头虽然闪过一阵不安,可还是非常高兴看到他的,于是加快脚步朝他跑去。 “爷爷!”辛晓白笑嘻嘻地上前唤道,眼眶竟微湿了——爷爷痩了。 “晓白,你真的在这里。”雷国东看着她,先是一脸的开心,继而又是一阵叹气连连,不高兴地盯着她说道:“老李说你结婚隐居在这里时,我还不信。”幸好昨天没说她有儿子!幸好李伯伯老是误会她和江文凯是夫妻! 辛晓白一忖及此,后背冒出涔涔冷汗,可她脸上仍挤着笑意,不露半分异常。 “我没隐居,这不就让你给找到了吗?”辛晓白扮了个鬼脸,却没法装疯卖傻太久,因为雷爷爷一脸的樵悴实在是让她看得很担心。 “爷爷,你怎么了?”辛晓白急忙拉着他的手在江记茶栈前的长木椅坐下。 雷国东一坐下,那肩也颓下来了。平时看起来只有六十来岁的他,现在顿时恢复他原有的七十五岁岁数。 “你最近没有好好休息喔,比较不帅了耶!待会儿我做几道菜帮你好好进补一下。”辛晓白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满汉全席也弥补不了我的空虚啦。而且是要我怎么休息,老的小的都在出问题。说来说去,都是你的问题。你隐居就算了,怎么连婚都结了呢?现在这题根本就是无解了啊。”雷国东唉声叹气一番后,还不高兴地瞪她一眼。辛晓白看着他一脸等着她给点说法的表情,还能如何?她一耸肩,陪着笑脸说道“雷天宇结婚,我也结婚了,这很正常吧。”“两个都几岁的人了还闹脾气,现在可好了,连你都结婚了,而且还是嫁给江文凯那种没得挑剔的家伙,事情还能有什么转机。”他说。 辛晓白一看他眼里泪光一闪,立刻握住他的手,苦笑地说?“雷爷爷,就算我没结婚,我跟雷天宇也只会是一样的结果。我这种升斗小民,不适合你们这种财大势大的大家族。”“谁要你们回来家族?你们可以另起炉灶啊。至少天宇会快乐一点。”辛晓白咬了下唇,想问雷天宇现在究竟有多么不快乐,但她不敢问。 “这就是你的错了,你那时怎么不怂恿他跟你另组家庭呢?”雷国东气得敲了下她的脑袋。 “爷爷,我要是那种懂得怂的个性,当初就听我妈的话去当酒国名花了。而且我若是那种会怂恿的个性,他也不会跟我在一起那么久了。还有——”她紧握了下拳头,看着雷爷爷说道:“天宇是你们认养回来的,他怎么可能一走了之呢?他的个性你也是知道的。”辛晓白拼命地眨眼,努力不让眼里的那一汪热气成形。太可怕、太糟糕了,这种八百年前就知道的事,怎么还会勾动她的心,她怎么可能还在哽咽,一定是生产后改变了她的荷尔蒙啦。 谁叫雷爷爷看来那么可怜,谁叫雷天宇不好好过日子! 雷国东塞了条手帕到她手里。 辛晓白用力眨眼,挤出一个笑。“我没哭啦。”“都怪我太太,一朝被蛇咬,死命也要什么门当户对,害得你们两个现在弄成这副德行。天宇他”他皱着眉,又是一声叹气。 “天宇他太太身体也不好,而他原本就不是多话的人,现在更是半天吭不出一句话来。真不知道他没事到酒店做什么,我如果是酒店小姐坐到他的台,一定会无聊到睡意。”“放心吧,我如果是酒店小姐坐到他这种帅哥的台,铁定会高兴到不行,一定要把握机会吃到他的豆腐,拼了命也会逼他说出话来的。”辛晓白老实地说出自己的心声之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也只有你这家伙敢闹他,其他闲杂人等谁敢惹他呢?”雷国东笑着瞪她一眼。 “说得也是,他那眼一冷、眉头一皱,胆子小一点的,就会直接哭出来吧。”辛晓白双臂交握在胸前,学起雷天宇面无表情、寒眸冻人的睨人姿态。 雷国东大笑出声,整个人顿时看起来精神了许多,嗓门也随之大了起来。 “好了,我就知道看到你就会开心,不枉昨晚老李在电话里一提到你,我马上就飞车奔来。快带我去你们的店里,泡些茶、煮些菜过来。还有,去叫江文凯过来让我瞧瞧。”“没问题!我去准备,你先在这里看我们门前的小桥流水,三分钟后再进来。”辛晓白跳了起来,一边对雷国东笑,一边往屋里跑——准备去替自己催生一名临时老公出来。 第十八章 【第十六章 江文凯的日记 当初离开北部回到东部故乡时,除了遗憾没能亲眼看到必能在国际市场占有一席之地的“天御”闯出名号之外,另一个失落就是没和辛晓白保持联络。 她换了手机,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知道她对我仅止于朋友,可我对她的喜爱,却是远超过这个界线。 所以,那时在茶苑看到雷天宇对她的态度,知道他们之间有不寻常的关系时,我确实受到很大的打击。向来漠然的雷天宇,居然在公开场合对她表现得那么亲密,我还有什么希望呢? 男人和女人的天性不同,如果明知对方的能力远胜于自己,通常就会摸摸鼻子黯然地退场。我想,这也是我终于被家人说服,愿意辞职回到东部的原因之一。 回到东部后,我为了要拥有一份能就近照顾爸妈的事业,因此筹划许久,开设了江记茶栈。那时,当朋友推荐了辛晓白给我时,我是喜出望外的。 她出现在东部,代表她和雷天宇已经没有瓜葛。况且,就我所知,雷天宇在我回到东部不久后就已经结婚了。 其实,我在知道他结婚的当下就打过电话给辛晓白。只是她的手机换了号码,我无从联络起。 只不过,我重新遇到辛晓白的喜悦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我看到了她的孩子。那孩子活脱脱就是雷天宇的翻版,她怎么可能忘得了雷天宇呢?再别提她有多爱雷鸣了。 然而喜欢一个人,从来就是不分有没有希望的。况且雷嗔很可爱,我不介意有这样的一个儿子。 所以,我没死心过,总在客人喊她一声“老板娘”时,心中暗自喜乐着,希望有一天,她能真的成为这里名副其实的老板娘辛晓白赶在雷爷爷进门前,先跟江文凯说了些话。 江文凯一听到她希望他能临时扮演她的丈夫,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之后和雷爷爷见面时,江文凯的嘴只差没笑咧到脸颊两边,而辛晓白见状,更增添了对江文凯的内疚。 雷国东进门后,只简单地跟江文凯聊了几句茶叶的事,其余时间就是一边吃饭一边跟辛晓白吐苦水。 雷国东说,雷天宇痩了。 辛晓白一听,心便是一沉——雷天宇还能再更痩吗?那家伙很重视体态,已经算是没有赘肉的体型了,再痩下去,双颊凹痩,是想去演恐怖片,还是吓跑员工? 雷国东说,雷天宇的身体变差了。胃尤其不好,已经进两次医院,跟他说三餐要定时也总不听,好像是跟谁赌气一样。 辛晓白皱起眉,不由自主地咬住了唇——雷天宇一忙就会忘记要用餐,更糟的是,还会拿咖啡当饭吃。怎么现在还是没人敢规劝他?他又不会真的咬人! 雷国东还说,因为雷老夫人中风的关系,雷天宇这三个月来几乎每天都会回家,只是眉头从没开过。就算偶尔待在家里用餐,也像家里的饭菜不合他胃口似的,匆匆吃了几口,就赶着回去办公。 辛晓白听到这里时,整颗心都拧起来,忍不住打断了雷国东的话——“爷爷,你说这么多,是想我念经回向给他喔。我现在就算能插翅,也不能飞到他身边。我这辈子没犯过法,现在也不想犯上什么通奸罪啊。”辛晓白急声嚷嚷着,怕自己会因为心疼而跑到雷天宇面前痛骂他一顿。 “说得好像我有什么意图似的,我这些话可是光明正大地说的。”雷国东双臂交握在胸前,瞪了她一眼。“是你心里有鬼。”“雷爷爷,你后面这些话根本是趁着江文凯带客人导览,才拿出来对付我,以为我不知道喔。”辛晓白拉着爷爷的手,表情讨饶却又语气诚恳地说:“这些事我帮不上忙,你应该跟他太太说的。”“他太太那个性是没法子让他听话的。他太太你也认得的,就是陈心羽啊,你们一起受过评茗师训练的。”雷国东说道。 辛晓白呆住,心窝乍然被射入一箭,痛得她脸色惨白,蓦地把脸埋入双掌之间,无声地哀嚎着。 原来陈心羽是雷天宇的太太,那她现在找地洞钻进去还来得及吗? 陈心羽明明知道她和雷天宇的关系,怎么还能待她那么好? 她更不懂的是——雷天宇怎么可以带着她到未婚妻面前晃,连带地害她也觉得自己混蛋了起来。 虽说他一再强调他和未婚妻各不干预彼此的感情,但那是他们两人的事,她还是觉得很抓狂啊。 “陈心羽真是人美心好,她当时没抓破我的脸,至少也应该要给我两个白眼才对。可她不但没有,反而是那群人之中对我最友善的一个。”辛晓白继续埋首在双掌中闷声说“陈心羽的爸爸有三个老婆,她爷爷有四个,她哥哥也有雨个。她算是很习惯这事了。”雷国东敲敲桌子说道:“没事了,快起来给我倒茶。”“她习惯,可我没有。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想撞墙啊。”辛晓白顽着肩低头沏茶,又倒了杯茶到雷爷爷手里。 “这荼还行,比我想象中的好。”雷国东说道。 “开玩笑,这款铁观音制作过程很繁杂,产量也很少,有钱也不见得买得到啊。”辛晓白一提到茶,便忍不住眉飞色舞了起来。 “最好它是厉害到我喝完回去之后,雷天宇就恢复正常了。”雷国东瞄了她一眼,像是在谴责她不伸出援手一样。 “爷爷,我现在除了请你喝茶、吃饭、说说话之外,其他的事,我是爱莫能助了。”辛晓白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有说要你做什么吗?”雷国东冷哼一声,自顾自地别开头喝他的茶。“你没说,但你脸上写了。”辛晓白晃到雷国东面前,朝他扮了个鬼脸。“你这小表头!”雷国东笑出声来,敲了下她的脑袋。 此时,大门上的木铃响起,江文凯一脸笑容地朝着他们走来。 “董事长,这是邻居送来的地瓜,他们自己种的、没有农药,刚蒸好,很好吃的。”江文凯把一大盘地瓜送到雷爷爷面前。 “你刚才送来的水果还没吃完呢,搁着搁着。”雷国东笑容微敛,要江文凯把东西搁到他刚拿来的一串香蕉、一袋苹果的旁边。 江文凯一看好意又被拒,再加上他原本就敬畏雷国东,于是便像小学生一样的垂手站在一旁。 辛晓白看了那堆食物一眼,多少猜到问题出在哪里。 她从雷天宇那里知道他对于食物好坏确实很有辨识度,但如果就这么拎来一锅地瓜,而不对他说明这地瓜有多美味多汁、有什么好处,更重要的是又没经过良好处理、摆盘又不美,雷天宇多半是不会动手的。 想来他们祖孙两人的个性应该是如出一辙吧。 “你外头今天不是有导览吗?老是跑进来,万一坏了采茶课程的口碑就不好了。这年头最重口碑相传,快点把这些地瓜拿去请他们吃吧。”辛晓白拿起另一个盘子装了四、五个地瓜放到江文凯手里。 “你这恶妻,只会压榨先生。”雷国东啧啧有声地说道。 江文凯捧着盘子,看着辛晓白,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的端着地瓜往外走。 辛晓白在心里苦笑一声,只怕再这样下去,她若不以身相许报答江文凯,就会遭天打雷劈。 怕被爷爷看出她神色有异,她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白色瓷盘和一把小刀,切了几片地瓜后,简单地堆砌摆盘,再把叉子放到雷爷爷手边说道:“这地瓜来头可不小啊!有机不用说,甜度高到比水果还厉害,而且地瓜营养高、繊维质多,可以暖胃、排毒,科学家还说它能抗癌。”雷国东吃了一块后,便欲罢不能地一口接一口,吃完一盘后再来一盘。 “好吃,你倒是真成了个农妇了。”雷国东心满意足地放下叉子,忍不住又啐念了一声。“但你挑了这么一个被你吃得死死的家伙,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当然有乐趣啊,每天可以把人吆喝来吆喝去,岂不快哉?”辛晓白削着苹果-切片后又递到爷爷手边。“苹果可以防止高血压跟贫血,还能美容,可是超级好物啊。”雷国东当然也是全都吃下肚了,然后又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辛晓白。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天宇之前的身体会比较好了。”辛晓白假装没听见,一脸无辜地啃她的苹果片。 雷国东先是瞪她一眼,继而叹了口气,缓缓起身说道:“好了,也不早了,我得下山了。得空再来看你。”“欢迎你来,但是要先约法三章,如果不符合其中一项,我就不理人。”辛晓白扶着爷爷手臂走到屋外,一本正经地说道:“一,如果你下次比现在精神好、气色好,就准你来看我;二,不许跟雷天宇提我的事;三,来以前一定要事先通知我,我好准备大餐喂饱你。”重点是,她可不想让雷爷爷看到她儿子,她的心脏还没做好迎接这种世界大战的准备“你这丫头当自己是古代花魁吗?规矩这么多。”雷国东故意冷哼一声,捏了下她的胞帮子。 第十九章 “当花魁会嫌钱,我招待你是倒贴耶。”辛晓白故意龇牙咧嘴装痛哇哇叫,因为知道这样让老人开心。 “喝,现在是在跟我斤斤计较吗?中午吃的喝的一共多少?一万够不够?”雷国东作势欲拿皮夹,她当然摇头伸手阻止了他。 “钩,我不会收你的钱啦,你可是我的爷爷耶!”辛晓白笑咪咪地说道,佯装没看到雷国东眼里的泪光一闪,继续说道:“还有,你对我妈妈那么照顾,我就算办流水席请你都不足以表达心中感谢啊。”“你妈其实人不错”辛晓白扮了个鬼脸,笑着说道:“不用勉强说她的好话,因为她是后来才变成好人的。”“你妈只是没长辈好好教,所以傻了点,觉悟得太晚了,平白浪费了之前的人生。”雷国东边说边瞄她一眼。 “这题有暗示吗?我都听不懂耶?”辛晓白装傻。 “我明示你都不理我了,暗示有用吗?只希望双方都早日回头是岸。”雷国东摇头叹气地说道。 “爷爷,你根本是唯恐天下不乱,想要扰乱别人的婚姻路!我要叫警察把你抓走啦。”辛晓白故意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说道。 “我哪有唯恐天下不乱,我只是觉得你们都是一群笨蛋。人生一个个全都耗在不爱的人身上,都以为自己可以活一百岁吗?赌什么气、任什么性啊。”雷国东双手背在身后,以一派名士潇洒姿态仰望着蓝天说道。 “是啊,任性什么呢?雷天宇之前跟我说过,也不知道是谁为了和雷老夫人作对,先是关说把我弄到他身边,然后还故意在评茗师设个采茶的门槛,这算不算任性啊?”辛晓白揶抡地说道。 “我可是为了天宇的幸福啊。”雷国东轻咳两声,加快脚步往前走。 辛晓白发现爷爷耳朵似乎微红,不免好奇地上前追问道:“爷爷,你该不会还在玩小学生那种专门欺负喜欢的女生,好引起她注意的那一套吧。”“我那也是一种让她正视我的表现。只是,我如果现在跟她说,以她如今的身体状况,只会觉得我是在同情她。”雷国东很快地反驳道,白细耳朵却更红了。 辛晓白的眼睛愈瞪愈大,忍不住上前抓住爷爷的手臂,急声嚷嚷着:“你分明是痴情一族,干么不明讲?搞不好奶奶还以为你是专门在和她作对咧。”“男人也是有自尊的,我待她的一心一意,她难道看不出来吗?还有,她要求门当户对这件事,也着实矫枉过正,我自然也是要批评,不能和她同调的。”雷国东一本正经地说“老天爷,这样你还有资格笑我们浪费时间喔?”辛晓白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好了,我要走了。找时间再来看你。”雷国东拍拍她的脑袋说道。 “是。”她立正站好,忍不住交代道:“你自己有空时,也可以先跟雷老夫人表白说你的心情。”“吵死了,管好你自己的事。” 雷国东瞪她一眼,让她送他坐上了车。 辛晓白一直挥手到车子消失在她视线为止,才转身回到屋子里。 她一边收拾着桌面一边想着,如果有朝一日她跟雷老夫人碰面,要怎么替雷爷爷说好话呢? “停,你想太多了!”辛晓白斥喝着自己。因为如果哪天她跟他们碰面了,而他们知道了雷鸣的事,她哪还有空去管别人啊。 她连想都不敢想雷天宇的反应,那家伙铁定会不管什么世俗的婚姻观念,直接把她和儿子掳到深山林内吧。 好期待喔辛晓白的心里浮出一股期望的悸动,吓得她一掌打向自己的头。 “说不想,你还想!” 辛晓白加快动作整理好餐厅、厨房,然后上楼再进行一次简单的整理——因为明天有人要来住宿。 就在她做完最后检查,准备要关门打烊时,楼下突然传来江文凯焦急的叫声。 “晓白,雷爷爷走了吗?” “对。”辛晓白走到楼梯边,笑着喊道:“怎么了?你要跟他拍照要签名吗?还是要跟他报名学习如何摆出大老板气势?咱们江记茶栈日后铁定是要发”“里长说山下第一个路口出了车祸,一台闯红灯的货车撞上宾士。警察在问有没有人认识司机和乘客。”江文凯打断她的话,急声喊道。 辛晓白一听,吓得连气都还不敢喘就飞奔下楼,紧抓住江文饥的手臂。 “快点带我去现场。”她脸色惨白地说道。 江文饥点头,拿了车镜匙,立刻载她下山。 辛晓白双手合十,拼命地祈求着别让雷爷爷出事。 几分钟后抵达了车祸现场,辛晓白一看到被撞得扁平的车头,心就先凉了一半。 “请问乘客是雷国东吗?”辛晓白跑到警察面前,声音颤抖地问道。 “是,他皮夹里有健保卡,不过手机摔坏了,现在没法子跟他的家属联络。你认识他吗?”警察问道。 “认识。”辛晓白用力点头。 “那可以麻烦你跟他的家属联络吗?” “可以。”她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请问雷先生和司机的情况现在怎么样”“我们来的时候,雷先生和司机都昏迷了,目前两人都送急救,现在应该快到医院了。”辛晓白问了医院名称,抓起手机就坐上江文凯的车直奔医院。 她坐在副座里,按下了那个她换了电话后虽然不曾输入其中,却从没忘记过的电话号拜托,让雷天宇现在人在国内,让他接电话吧。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 “雷天宇,你哪位?”雷天宇冷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辛晓白一听这声音,心揪成一团,泪水蓦地流出眼眶,但她力持镇定地说道:“我是辛晓白”辛晓白坐在医院加护病房外的长椅上,等待着最新消息。 司机断了一根肋骨,雷国东则是左腿骨折兼以有轻微脑震荡情况,加上年纪大了,目前还在昏迷中。 每次从医生那里知道最新状况后,她就会打电话告诉雷天宇。 除此之外,辛晓白什么也没多说,因为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对。 她趁着等待空档,打了通电话拜托保母替她照顾儿子过夜,虽然担心鸣鸣一夜没看到她会哭闹,但她此时更担心仍在昏迷的雷爷爷。 “你先喝杯咖啡吧。” 辛晓白抱着剧痛的头,看向端着咖啡朝她走来的江文凯。 “谢谢。你先回家休息吧,明天民宿有客人,又有预约导览,还有人会来收菜款,结算到上个月底为止”她喃喃自语着明天的行程。 “你还是没打算跟雷天宇说他有了个孩子吗?”江文凯打断她的话,直截了当地问她抿了下唇,没回答,因为不想去思考回答之后的一连串问题。 “看来是不打算了。”江文凯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把咖啡递到她的手里。她捧着咖啡,不顾烫口地啜了几口。咖啡的苦味、香味提振了一些精神,她看着江文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你打算让雷老先生知道雷鸣的事情吗?”江文凯问。 辛晓白的手一震,咖啡溅出一些烫了手。她把手放到唇边,吮了一下后,低声说道:“还是要麻烦你继续替我保密”“如果说了你会离开,那我会替你保密。但是,你确定这样是最好的方式吗?”江文凯说道。 “我只知道我做不出来破坏别人家庭的事。”她一口气灌掉了半杯咖啡,却蓦打了个寒颤。 “那你要搬离开这里吗?”江文凯问。 “搬走了不就显得我心里有鬼吗?爷爷以为我结婚了。”她轻声说道。 “我不介意你弄假成真。”江文凯站到她面前,弯身握住她的肩膀,凝视着她的眼睛。 辛晓白看着他和煦的眼神,她拉下他的手,紧紧地一握,哑声说道:“我不能那样对你,不公平。”“你连假装都不会吗?”江文凯苦笑地揉揉她的头发说道:“只要假装喜欢我,你就可以得到一个好老公。”“我喜欢你,但你值得一个爱你的。”辛晓白认真地说道。 江文凯叹了口气,手依然停在她的头上,可当他的目光向她的身后时,他的身子突然一僵,压低声音说道:“你爱的来了。”辛晓白吓到不敢动弹,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害怕到连手心都在冒汗,却还是不敢回头,直到一阵清冷的薄荷松木味道从她身边拂过。 雷天宇站到了她的面前。 他穿着墨黑色风衣,更削痩的脸庞突显了他贵族颧骨、深邃眼窝,以及他可以把人直接钉死在原地的冷冽目光。 辛晓白与他四目相触 他冷剑般的目光一怔,变得更深沉,沉到像漩涡一样地将她的注视全数卷入。 辛晓白忘了她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由他打量着。 雷天宇寒冰般的黑眸里闪过太多情感,可脸上却仍挂着一贯漠然,只是视线没有片刻离开过她。 她不自觉地捂着胸口,觉得胸口窒闷到像要爆炸一样。 “爷爷现在还没有新的动静”辛晓白勉强自己开口,声音颤抖到连她自己都不忍心听。 “我知道。我来的路上已经跟这里的院长联络了,只要情况允许,就会马上帮爷爷转到我们熟悉的医院,好方便照顾。”雷天宇说道。 是啊,她怎么忘了财大势大的雷家有很多资源,她怎么忘了他们之间依然存在着楚河汉界啊。 第二十章 “雷先生,好久不见了。”江文凯像个丈夫一样地打断了他们的相互凝视。雷天宇转过头,在看到江文凯的瞬间,脸上有着片刻的错愕。 方才他一进到这里,就只看到了她的背影,旁边的人他真是一点都没注意。 “这么巧,你不是回去发展家里事业了吗?”雷天宇伸手和江文凯握了下手。 “是啊,今天雷老先生就是到我们那里来探望我们的,很遗憾发生了这样的事。”江文凯说道。 “你们?”雷天宇如剑的目光蓦刺向辛晓白。 辛晓白被看得瑟缩了下身子,连忙垂下视线。 “是的。”江文凯一手搁上了辛晓白的肩膀。“我们结婚了。”雷天宇脸上的严厉在瞬间崩盘,他额上青筋因为齿颚的用力而暴突着。 “你——结婚了?”他从齿缝里迸出话来,狠狠瞪着她。 辛晓白看着他,努力用最不心虚的语气说道:“是,我们在山上遇到,所以在一起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雷天宇此时的脸色,像是愤怒、像是悲伤、像是怨恨到想毁灭一切。总之她看得心痛,只好别过头用力地呼吸。 雷天宇置于身侧的拳头握得死紧,但他眼色愈冷、脸色也益发地变得漠然,如同戴上一张面具似的。 “接下来不会是要告诉我,连孩子都有了吧。”雷天宇冷冷问道。 “有一个。”江文凯说。 辛晓白很快看了雷天宇一眼。 雷天宇微眯了下眼,她知道那是他发怒的前兆。 辛晓白狠狠掐住自己手臂,忍住一个寒颤。 “孩子多大?”雷天宇紧盯着她的眼,寒声问道。 “关你什么事?”江文凯眉头一皱,把辛晓白推到自己身后。 辛晓白的指尖刺入掌心里,她侧过身看着雷天宇,一本正经地扯谎道:“孩子九个月了,是入门喜,结婚第一个月有的,欢迎你包个大红包来看他。”雷天宇双唇一抿,与她对上眼后,再蓦地别开看向远方。 那一眼的失望和悲伤,看得辛晓白想哭,只好用力地咬自己的唇。 只是,雷天宇的悲伤不过才维持了几秒钟的瞬间,很快地便恢复了原来贵族般的漠然神态,快到连她都要以为那一瞬间只是她的错觉。 “你们是雷国东先生的家属?他已经清醒了,医生要见你们。”一名护理人员朝他们走来。 辛晓白上前一步,雷天宇却挡在她面前,对着护理人员说道:“我是雷国东的孙子。”“请往这边走。”护理人员有礼地说道。 雷天宇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辛晓白知道他的眼神是希望她跟上去,但她的脚定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走远。因为她没有立场再上前一步。 “我们先回去吧。”江文凯拍拍她的肩膀。 “等到确定爷爷没事后我就回去。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儿可以自己搭车”“我陪你等。”江文凯坚持道。 “回去吧,明天你还有民宿生意要处理,那些课程可是我一手撑起来的,你别毁坏我的心血。”她也很坚持。 江文凯看着她好一会儿,却还是没有移动的迹象。 “先回去吧。民宿生意不好,你拿什么付我薪水,我拿什么养儿子啊。”辛晓白起身推他,要他快走。 “你要吃什么,我去帮你买。”他说。 “不饿。”她现在哪里还吃得下东西。 “至少要吃个面包、牛奶,我马上去帮你买。”江文凯语气坚定地说。 “不”她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像怕被她拒绝一样的快速转身离开。 辛晓白皱眉看着他的背影,实在是不想欠江文凯太多人情,更不想让他有太多的幻想。可是现在的情况,似乎让他开始以她的保护者自居了。 “他不过离开一下,你就这么依依不舍?”雷天宇挡在她的面前,遮住她的视线。 辛晓白后退一步,失策地发现自己的后背抵住了墙壁。 向来不会错失任何机会的雷天宇则是前进一步,轻易地便把她困在他与墙壁之间的小天地里。 他身上微凉薄荷与松香味道,旋即占领她的呼吸,让她不由得轻颤了下身子。 “爷爷情况怎么样?意识还清楚吗?”她垂眸问道。 “意识清醒到一开口就指名要你来照顾他,只是医生要他休息,不让他再多说话。”雷天宇望着她开始泛红的苹果脸,忽而哑声说道:“你还在乎我。”可恶!辛晓白就算不必抬头,也知道他如今的眼神会有多么得意,她一点都不想让他知道他有多么容易影响到她。 辛晓白蓦然仰头,黑白分明的眸子对上他闪着光的黑阵,朗声说道:“这不会改变什么,尤其是我已婚妇人的身分。”“我没有要对你做什么,只是想——”他低头看着她,呼出的气息拂动她的肌肤,惹得她的脸颊更红了。“好好看着你。”她鼻尖一酸,却很快地踢了他一脚,然后乘机跑到距离他五步之外。 “你是有妇之夫,没资格这样看我。”辛晓白说。 “有妇之夫呢?”雷天宇唇角微勾了一下。 她心跳停了一拍,握紧拳头说道:“那也不干我的事了。反正,我最近白天可以过来这里照顾爷爷,但晚上不行。”“我们明天就会回北部,爷爷在那里会得到比较好的照顾。”辛晓白的心一沉,立刻摇头。“我不能去那么远的地方,我有我的家庭要照顾,我的孩子还很小。”“那就全家一块儿过来,这段期间,你们家庭的损失让我来负责,一切以爷爷的需要为主。”雷天宇语气坚定地说道。 “你以为自己是当皇帝,一声令下” 雷天宇的脸色一沉,打断了她的话。“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奶奶的事情,我现在只想尽量满足他们的需求。这样有错吗?”“只管自己不顾别人,就有错!态度高傲且用命令的,就有错。”辛晓白昂起下巴,不客气地说道。 “这就是我的做事方式。总之,如果不想让江文凯的事业或工作引起太多风波,我建议你乖乖接受我的提议。”他冷着脸看着她。 辛晓白恼了,双手叉腰、双眼喷火地瞪着他说道:“财大势大就可以威胁别人吗?”“如果这样可以让我更容易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为什么不行?否则财大势大还能做什么?”他嘲讽地低笑了一声,那笑竟显得苦涩至极。 她望着他削痩的双颊,有一瞬间心疼到想把他抓回家,好好喂他一顿。但她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低声说道:“财大势大至少可以让你吃饱吃胖一点吧。你是要改行出道当偶像明星吗?痩成这样比较上镜头吗?”“我没食欲。”他淡淡说道,紧绷的脸庞因为她的关心而放松了一些。“所以,你的答复是什么?你愿意去北部照顾爷爷吗?他需要你。”“我愿意照顾爷爷。毕竟我妈妈生病时,爷爷帮过很多忙。”辛晓白见他双眼闪过喜意,她伸手阻止他开口,表情益加严肃地说道:“当然,我的家人也会跟我一起上去,所以我希望不要跟你们住得太近,免得看到你尴尬。还有,我希望不要和你单独碰面,免得引起我先生及你妻子的胡思乱想。”雷天宇表情漠然地看着她,眼里的失落及难受看得她一阵心疼,但她挺直着背脊,不许自己心软。因为一旦心软,这事就会变成社会新闻了。 “好。”雷天宇再开口时,神色已经如常。 “还有,除非有状况,晚上六点我就要回去陪家人。爷爷情况一旦好转,我立刻就要回来。”“好。”雷天宇表情冷静,好像他们之间只是雇佣关系。“还有什么要求吗?薪水?”“薪水当然是愈多愈好,毕竟你要我携家带眷北上,就着你的诚意喽。当然,住宿也是由你负责,就这样”“为什么结婚了?”他打断她的话,嗄声问道。 辛晓白眉头一皱,胸口蓦地烧出一把火,她一指戳向他的胸口,怒吼一声。“你自己还不是结婚了!”雷天宇伸手要抓她的手,但她快他一步闪开了他的碰触。 “你这样要我怎么放心去照顾爷爷?”她一脸想咬人地瞪着他。 “那你刚才戳我的行为就不逾矩吗?还有,这两年来,我找过你吗?你不需要把自己的地位抬得太高。”雷天宇深邃黑眸笔直地看入她眼里。 辛晓白骤然后退了一步,鼻尖莫名地酸楚了起来。 是啊,除了她之外,有谁敢这样对他?说他关系定位没做好,她又何尝不是自忖着他对她还有感情呢? “旧习难改。我道歉。”辛晓白立刻一个九十度鞠躬,闷声说道:“谢谢雷先生看得起我,愿意让我照顾爷爷,好报答他照顾我妈妈的恩情。”雷天宇漠然地看她一眼,额上青筋却是明显地弹跳了下。 他转身大步离开,消失在走廊转弯处。 辛晓白松了口气,无力地坐在一方的椅子里,把脸埋到掌心里。 “怎么了?不舒服吗?”不久后,江文凯的声音在她的头顶飘。 “我没事。”辛晓白抬头挤出一个笑容。 文凯看了她好一会儿后,静静地说道:“他和雷鸣真的长得好像。”“所以,绝对不能让他们碰面。”她苦笑地说道。 江文凯点头,握住她的肩膀。“放心吧,一切有我在。”“难怪人家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没有你,我这一关真不知道怎么过啊。”辛晓白佯装没注意到他神色一黯,迳自起身接过他买来的东西,以避开他的碰触。“不是买了面包给我吗?我还真的饿了呢。爷爷醒了,我们可以先走了。”江文凯跟在她身侧,看着她大口吃面包,可眼神却不住地往旁边捜寻,像在找人的模样。他叹了口气,轻声地说道:“我们走吧。” 第二十一章 【第十七章 雷天帆想说 奶奶中风之后,我就一直待在亚洲国家不敢离家太远,每个月总会回家一次。这次爷爷出了车祸,我当然也在第一时间赶了回来。至少比在欧洲担任研究员的爸妈还早回到台其实,回家本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只是怕遇见陈心羽尴尬罢了。 我们算是儿时玩伴,我从之前就知道她喜欢我,即使成为我大嫂后也一样。因为她在我面前,就是会扭捏不自在。 我思考过这样的她为何要嫁给大哥?显然,现实的力量从来不是我这种不管世俗之人所能理解的。 可她既然现实地选择了大哥,她在我面前不自在的模样就该省省了。因为她若是选择了我,那才真的是一场悲剧。 我不想被谁羁绊,完全不想走入婚姻。毕竟我怎能预料我会在何时碰上让我更感兴趣的女人呢?所以,我这辈子从没考虑过婚姻,我很清楚我不是那块料。 一提到这,我便忍不住佩服起大哥。他为了报答被雷家收养的恩情,居然可以甘心放下那个连我都觉得很有趣的辛晓白,大哥看她的眼里明显有着火花。 不过,既然大哥和陈心羽都愿意接受这样的婚姻,我这局外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况且,我从陆婆婆那里知道陈心羽曾经怀孕过,不过小产了,代表他们之间还是有夫妻情分在的。 只是大哥既为我担起家业,让我专心于我喜欢的事,而我能为他做的,就是有朝一日,若他需要我帮忙时,我什么原因也不会问,全力帮忙就是了。前提是,只要他别异想天开地叫我去做安慰陈心羽之类的事便好。 陈心羽那种玻璃般脆弱的大小姐,不是我的菜。 陈心羽唯一让我心动的,是她颈部白玉般的线条,还有她身上淡淡鸢尾花香味——那香味,我曾经在一个无名女子身上品尝过。 那一夜,我喝醉了,醉到不知道在黑夜中和我发生关系的人是哪个女子,一切美得像梦,可那女子的柔软触感以及委婉温顺的性感,我至今难忘看吧,我果然就不是个适合当良家妇男的料。只希望陈心羽早早认清这一点,别再用她的含情脉脉造成我的尴尬了。 话说回来,自从她小产及母亲过世之后,她似乎也是有意识地闪避着我,这样也算是好事吧。 至少对我来说,很好。 车祸后雷国东的情况比想象中乐观,他除了骨折打了石膏,行动不便之外,其他情况已无大碍,因此隔天便被送回北部的医院。 当然,辛晓白也随之同行。 她用两倍高薪聘请鸣鸣的保母跟着她北上,而江文凯坚持开车载他们前往。 辛晓白当然不想让江文凯帮更多的忙,可一来是江文凯坚持要帮忙,二来是她总不能让雷家派来的人帮忙吧。天知道任何一个与雷家有关的人看到雷鸣的后果,都不是她所能承担得起的。 雷国东在北部住院一周的期间,除了赶回台湾的雷天帆,还有他的儿子媳妇之外,雷天宇每天也都会来陪他一个小时。只是,雷天宇除了询问她关于爷爷的近况之外,就真的没再跟她有更多交谈了。 雷国东的复原状况良好,很快便办了出院回家休养,他的亲人也都在他的催促下,重返原来的工作。而陈心羽近来还在处理母亲的后事,因此一直没来探望雷国东,也让她松了口气。 倒也不尽然。因为打了石膏,不能任意走动的雷国东,在一连骂走了日班及夜班几个看护之后,辛晓白忍不住把他骂了一顿,要他一定要把最顺眼的看护请回来。否则,她接下来如何放心带着儿子回到江记茶栈呢? 雷国东当然不理她,可辛晓白私下取得日、夜班看护的电话,好声好气、好话说尽地总算把对方给请了回来。 此时,刚回国的日班看护刚下班,雷国东连忙收回硬挤出来的笑容,板着脸对辛晓白说道:“我不喝!粥是病人吃的东西,我不要吃。”“你感冒了,胃口不好,至少要喝粥补点元气吧。”辛晓白端着熬了两小时的粥,苦口婆心地说道。 “不喝,我要喝黑咖啡、吃麦当劳。”雷国东因为心情不佳,所以很坚持要吃遍所有他不能吃的东西。 “我抛家弃子来到这里,你先是演出赶走看护,接着又来这出不吃东西不喝粥,你就这么想逼我离开?”辛晓白把粥往桌上一摆,双手叉腰说道。 “我讨厌鱼片,还有,你儿子、老公都来了,哪里算抛家弃子。”雷国东冷嗤一声。 辛晓白只字不提江文凯早就回东部一事,只是眼神凶恶地看箸他说:“反正你要是再讨人厌下去,我就打电话给雷老夫人。”因为怕雷老夫人担心雷爷爷的情况,所以雷天宇隐瞒奶奶说,爷爷出去旅游。幸好,这种事也算常发生,所以暂时还瞒得过去。 “谁娶到你这种凶婆娘,谁倒霉。”雷国东一把抢过粥,气呼呼地说道。 “哈哈,不劳操心,有人还求之不得呢。”辛晓白挑眉说道。 “快点叫你先生去精神科做检查。”雷国东说。 “快点喝完粥再鬼扯,不然我就先回家陪我可爱的儿子。”辛晓白挑眉说道。 雷国东边瞪她边喝了几口,可能是觉得不难喝,于是又喝了几口。 “我放了一点姜末,有没有觉得整碗粥都清新了起来,这可是大厨的秘诀。”辛晓白一看到有人对她的厨艺捧场,忍不住得意洋洋地说道:“等你和看护好好和平相处后,我就天天煮饭给你吃。薄荷蛋花汤一定没喝过吧!可以预防感冒,还可以安定心神,我跟江记茶栈的邻居云南小姐学的。”“天宇,快点把她的嘴捂起来。”雷国东对着辛晓白身后说道。 辛晓白身子一紧,立刻就闭嘴了。 雷天宇走过她身边,属于他的味道滑进她的鼻尖,让她连呼吸都屏住了。 不过,雷天宇并没有和她对上眼,待她完全就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一物制一物。”雷国东得意地看了她一眼。 辛晓白皱了下鼻子,对着爷爷横眉竖目了一番。 “爷爷今天如何?”雷天宇在和爷爷谈话间松开了领带,露出锁骨。 辛晓白多瞄了一眼,因为那是她最爱的部分,痩不露骨却又清俊有型。她以前偶尔会啃着他,从锁骨啃到颈子还有下巴。而他总会纵容她,然后冷不防在她咬得开心时,一把扑倒在床,她耳朵微红,双眼心虚地上移,却见雷天宇那黝亮如镜的眼正了然地看着她。 辛晓白倒抽一口气,很快低头佯装收拾东西。 她现在的身分是已婚妇人,任何的动心起念都不应该啊。 “你怎么一副累毙的样子?”雷国东问道。 “整天都在开会。”雷天宇说道。 辛晓白听着雷天宇疲惫的语气,抬头看见他捂着胃部的动作,就知道他一定又忘了要吃饭。 “没吃饭?”她脱口问道。 “嗯。”雷天宇应了一声,只咽了口口水。 “饿死好了。胃出血都几次了,还不知道要好好照顾身体。”雷国东不以为然地冷哼“没食欲。”雷天宇说。 “胃口不好,喝粥补点元气吧。”雷国东立刻拿她刚才说的话来说嘴。 辛晓白闻言,朝爷爷一挑眉。雷国东尴尬地咳了一声,旋即恢复他大爷模样,大声地问:“你的粥不会只煮了我这一碗吧。”“放心,足够喂饱你们两人的。”辛晓白声未落地,人就已经往厨房奔了过去。 雷天宇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她还是关心你的。”雷国东说。 “我知道。”雷天宇勾了下唇,却不算真的在笑。 “后悔了吧。就跟你说过,不要为了报恩就牺牲幸福,亏我当初还把她送到你身边。”雷国东忍不住教训道。 “我以为我撑得过来。况且,心羽那时的状况不好,如果晓白到了我身边,舆论会伤害她的。”雷天宇说。 雷国东叹了口气,想起陈心羽也是一阵摇头叹息。“她最近好一点了吗?”“气色看起来还可以。”“她爸爸的二房、三房,一个比一个手段还狠。现在大房过世了,不知道还要闹出多少事来。”雷国东摇头说道。 “我之前跟心羽做过条件交换,我会替她处理好一切”雷天宇的话在听见辛晓白的脚步声之后便暂停了下来。 “粥来了,趁热吃。”辛晓白端来一碗粥,放到沙发旁边的茶几上。 “谢谢,你可以先回去了,待会儿晚班的看护来,有我在。”雷天宇淡淡看她一眼,态度正是她所希望的有礼但疏远。 “冰箱里有切好的水梨和苹果,!记得吃掉。”辛晓白说。 “嗯。”雷天宇扯动了下唇角。 辛晓白一听那语气,认为他根本不会吃,眉头一皱,脱口说道:“你你们发誓会吃掉,不然就要给我加薪。”雷天宇抬头看着她,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可他的笑却让辛晓白悲伤了起来,原本该是由他妻子来照料的一切,为什么要让她这个“外人”来操心?他和妻子的婚姻,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我们会吃完的,你快回去吧。”雷天宇低声说道。 “那我走了。”辛晓白胡乱地点头,也没再多看一眼,像个越狱犯人一样飞快地逃走“干么对她这么冷淡?”雷国东问道。 “她如今身分不同,我愈热络,她只会退得更快。”雷天宇拿起那碗撒了葱花的粥,喝了一口、-口又一口。 “所以,你就故意对她冷淡,用苦肉计让她主动关心?”雷国东兴致盎然地问道。 “她是很习惯照顾人的。” “说到底,还是江文凯那小子有福气。” 祖孙两人对看一眼,然后各自低头叹了口气。他们不能拆散人家婚姻,如今能敲诈于她的,也不过就是这几顿的餐点罢了。 雷国东当下便决定他这腿要晚一点才会行动方便。 雷天宇则决定了他应该要病到让她愿意出手照顾的程度——有她嘘寒问暖、每天可以吃到她做的饭菜,他便能满足了。 她是个好主妇,应该也是个好妈妈,他很容易想象她和孩子玩在一起的样子。 “我今天在公圜里看到一个长得很像我的孩子。”雷天宇突然说道。 “我刚吃饱,不想听到这种会让我消化不良的话。你这死小子如果早听我的话,搞不好儿子现在都会叫爸爸了。”雷国东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雷天宇低头,闷不吭声地继续喝他的粥。毕竟——这题还真的是他的错。 辛晓白才回到家,等待她许久的雷鸣便朝着她飞扑而来。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雷鸣目前会说的词汇还不多,但他又爱说话,所以总爱不厌其烦地重复这句。 “儿子儿子儿子儿子”辛晓白用力亲着他的脸,觉得就算亲他个千百回也不腻。 之前,雷天宇老说她爱吃苹果,吃成一张苹果脸。可他儿子又香又软的红红腮帮子才是直的苹果脸啊! 保母陈姨看着他们母子俩在地上滚成一团的样子,也跟着哈哈大笑着。 “我今天跟鸣鸣在公园遇见一个长得跟他很像的先生。”陈姨笑完后说道。 辛晓白这一听,心脏都快被吓停了。她惊坐起身,紧抱着儿子,双唇颤抖地问:“然后呢?”“我原本没看到那个人,是旁边的人跟鸣鸣说他爸爸来了,我才看到。长得真的跟鸣鸣有够像的。”陈姨笑着继续说。 “然后呢?” “什么然后?”陈姨表情奇怪地看着她。 “那个人有什么反应吗?”她屏着气问道。 “他停下来看了鸣鸣一下,然后说了句你们认错人了,就走了,表情很恐怖,冷冰冰的。不过,长得真的很像电视男主角,高高帅帅的,还穿风衣。”陈姨的话让辛晓白安心却也难过地抱紧了儿子。 雷天宇的反应很正常,谁会在路上看到一个很像自己的孩子,就怀疑自己当爸爸了呢。 可是,她心里难免存着一点不切实际的美梦,例如说雷天宇一看到鸣鸣意外投缘,忍不住就和他亲近起来这种事。 谁让小说都是这样演的呢!虽然她明知道如果雷天宇认出雷鸣,基本上就是她末日的到来啊。 第二十二章 接下来几天,辛晓白仍然无事人一般的去照顾雷国东,可雷天宇却没再出现。 雷国东说,雷天宇帮忙陈心羽处理娘家后事去了。辛晓白当然没再追问下去,只是继续一边照顾爷爷,一边对看护灌输雷爷爷其实面恶心善等诸多言论。 没办法,她被那天雷天宇和雷鸣的偶遇给吓到了,现在当然要做好尽快退场的准备。 况且,雷爷爷的伤势其实复原得差不多了,他不过是希望有人陪着。毕竟,一个怕无聊的人哪里也不能去,家里若再没有个可以说话的人,没病也闷出病来。 辛晓白当然也很想多陪雷爷爷一些时日。不过,事关她和儿子,她不得不狠下心逃跑。 这一日,替雷爷爷备好早餐之后,她打了一杯综合果汁,端着大托盘送菊,爷爷房里,正想着要如何开口跟他说她下个星期就想辞掉工作之时,雷国东先开了口。 “明天我要去拜拜。”雷国东说。 “早就该去拜了,大难不死,就是老天保佑啦。我明天早上来的时候,顺便买些鲜花素果陪你一起去拜”她说。 雷爷爷瞥她一眼,没等她说完,就又自愿自地注下说道:“我们家时运不顺,先是葙老婆中风,然后我出车祸,天宇又住院”“他怎么了?”辛晓白打断他的话,完全没注意到爷爷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 “我就这几个亲人,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我还想看到曾孙啊。”雷国东低头,佯装难过地说道。 “他究竟怎么了?”辛晓白着急地追问道。 “还能怎么样?又是胃出血!他以为自己是铁打的,整天三餐不正常,只喝茶和咖啡,老是要等到又病又累咚地一声倒下时,他才会想起来自己不是机械人。”雷爷爷看着她,唉声叹气地说道:“这时候,如果有个能让他听话的人,去照顾他乖乖吃饭休息,病会好得比较快”“叫他老婆照顾他。”辛晓白心疼,却仍一脸坚决地说道。 “如果他老婆制得了他,他又怎么会有那些进出倶乐部、酒店的荒唐行为?又怎么会把身体搞成这样?”雷国东看了她一眼,试探地说道:“他们好像分居了。”辛晓白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起来,说她心里不高兴是骗人的,但说她难过也是真的——他的婚姻走到这个地步,他和陈心羽一定都不好受。 可自己和雷天宇之间会因此有任何改变吗?爷爷会接受她,但雷老夫人呢? 她现在有儿子要考虑,什么决定都不能乱作。 “他要离婚,我更不该去他身边,免得别人把这笔帐算到我头上。”辛晓白朗声说“说到底,你就是无情无义。”雷国东瞪着她说道。 “说到底,你就是居心叵测。从以前到现在,一直千方百计地想撮合我们,也不想想看我们前面挡了多大一座雷家”她朝着他龇牙咧嘴了一番。 “只要你们点头,哪有什么山不能移?我只是希望他能快乐一点,他把整个家族的担子都揽在身上,报恩报到这样已经足够了,难道要报到终生遗憾吗?”雷国东不以为然地说道。 辛晓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头,用力地深呼吸,免得她心软。 “像这种时候,我可以诅咒一下他弟弟吗?也该帮忙分担一下家业吧。”她说。 “他弟弟那种艺术家性格如果想接,我们才会哭着求他千万不要。”“这么严重?”辛晓白笑了出来。 “那家伙除了琉璃之外,就是个生活白痴。好险在琉璃界也混出一番名号,几座作品都被收入博物馆,还创了个品牌,作品也有很多人收藏。”雷国东压低声音说道:“其实,天帆最近的经纪工作,心羽一直都有在后头监督帮忙。”“当艺术家果然比较好命,他哥哥连老婆都派过去支持,然后把自己给累到病倒,这也太不公平了。”辛晓白才忿忿地说完,就看到爷爷揶抡的表情,连忙转移了话题。“怪了,那怎么不叫雷天帆娶陈心羽?”“陈心羽的妈妈要她嫁的是雷家的掌权者。”雷国东神色自然地说道。 “真受不了你们这些豪门世家。”辛晓白翻了个白眼,还是忍不住交代道: “你记得提醒心羽,要找人盯着雷天宇三餐正常,否则他很快就会故态”“天宇刚出院,你去帮我照顾他三天,三天就好了。”雷国东一脸乞求地看着她说辛晓白皱起眉,看了雷国东一会儿之后,才开口说道:“你先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去照顾他。”见雷国东点头,她才接着往下说:“你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所以,我想下周就回家。”雷国东脸色旋即一沉,双臂交握在胸前,不快地说道:“叫江文凯过来,我给他安排工作,薪水保证比他现在自己当老板还好。”“茶栈是他自创的事业,意义不同。” 雷国东花白眉头一皱,双唇抿成死紧,半天后才哼了几句。“随便你。反正你没良心,不告而别也不是头一回的事了。”“爷爷,你干脆搬回家住吧。就跟雷老夫人说,你是贪玩骑重机摔断脚,她不会起疑的。”老人家就怕没伴,回去有雷老夫人跟他拌拌嘴,也是好的。 “我考虑一下。” “爷爷,你很奇怪耶。平时在我面前这么健谈,怎么不花点心思让老夫人开心?你们两个钱又花不完,可以手拉手去旅行啊。”“她那人爱面子,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前是不会出去的,而且她放心不下天宇。”“雷天宇那么大的人了”辛晓白翻了个白眼。 “还不会照顾自己,还闹到进医院。”雷国东连忙接话,准备再演上一出苦肉计。 “好啦,我现在就去照顾他,顺便把他痛骂一顿,这样可以了吧。但是——”辛晓白拉长语音,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说:“我下周就要回家。”“下下周,我这个老人家也需要你的照顾。”雷国东一脸可怜地看着她。 辛晓白见了好笑又好气,终究还是不忍心地点了头,这才转身收拾东西,准备照顾另一个病人去也。 一个小时后,雷国东的司机载着辛晓白抵达雷天宇家。 辛晓白拿着爷爷给她的芯片钥匙,独自进到雷天宇家里。 屋内仍然是一派的冷色系路线——黑色地板、黑色玻璃及冰天雪地色调的摆设,充分表现出主人孤僻爱独处的个性,完全没因为结婚而有任何改变。 辛晓白走到厨房里,放下手里大包小包的食材,有种往日回放的感觉。之前有一次他闹胃病,她也是这样大包小包地赶来照顾他的“谁?”一个防备的女声在辛晓白身后响起。 辛晓白蓦回头,看见了陈心羽。 陈心羽痩得让人吓一大跳,她原本的长发飘飘已剪短到约莫至下巴的长度,更加强调出她此时尖尖的下巴。 “你怎么瘦这么多?”辛晓白脱口说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陈心羽惊讶地走到她身边。 “你别误会,是爷爷拜托我来照顾他的。我下下周就要离开这个地方,我有丈夫和孩子了。”为了撤清关系让陈心羽放心,什么话都敢说。 “你结婚了?”陈心羽睁大眼,一脸不能置信地看着她。“我以为你会等雷天宇。”“我怎么可能等一个已婚男人,就算他是座金山银山也一样。”辛晓白眼睛瞪得比她更大,一脸看到外星人的表情。 陈心羽说的话,是身为妻子该说的话吗? “你如果只当他是金山银山,他不会惦记你这么久。”陈心羽轻声说道。 “我也没清高到把他当平民百姓啊。而且正因为我对现实很清楚,所以该退场时,我就会退场。”辛晓白手一摊,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你不好奇我跟雷天宇的婚姻关系吗?”陈心羽问。 辛晓白静默了,因为那不是她该置评的事。况且,她着实无法从陈心羽脸上看到任何婚姻的喜悦,又怎么忍心再多追问呢? “我已婚,你们的事已经不关我的事了。”我说。“我那时其实是怀”陈心羽朝她跨近一步。 “既然已婚,就滚回你丈夫身边滚你们都给我滚。”雷天宇沙喷如石的声音在厨房外响起。 两人回头,看见穿着睡衣、脸色音白的雷天宇正扶着沙发掎背,用他黒黝眼眸冷冷地瞪着辛晓白。 “滚!”雷天宇面无表情地说。 陈心羽瑟缩了下身子,也没回答,转身就要走人。 “我们是人,只会走不会滚。”辛晓白没好气地回他一句,故意挽住陈心羽的手,和她一起往外走 雷天宇怒瞪辛晓白一眼,整个人摇晃了下,往前一倒。 辛晓白察觉,飞箭一般的冲到他身边,赶在他跌倒之前,撑住了他的身子。 他的重量整个往她压来,幸好她反应还算灵敏,身子一侧,便跟他一起倒向沙发。 他躺在沙发里,连推开她的力气都没有。 辛晓白飞快坐起身,瞪着他病恹恹的脸庞,心疼占满胸口,可怒火却让她咆哮出声一有多担心。你以为爷爷奶奶现在还是身强力壮的十八岁少年,禁得起被你这样吓个几次吗?”她说。 他晦黯的眸里闪过一道利光,可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辛晓白着他唇角上扬了一“我死不了的。”他说。 “对啦对啦,原来你已经升格为阎罗王,没人敢动你了。”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后,抬头看向陈心羽。“叫救护车。”“你敢。”雷天宇的咆哮是针对辛晓白的。 “为什么不敢?”辛晓白再次看向陈心羽,拍胸脯保证。“打电话叫你们的家庭医师过来,不然就叫司机来载他去医院,有事我负责。”陈心羽点头,依言拿出手机。 “你能负什么责。”他冷冷看着辛晓白,手掌牟牟地捆制着她。 “当然是负责挡你的怒火,我脸皮有城墙厚啊!而且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对爷爷没法子交代。”辛晓白没好气地说。 “你何必对我爷爷交代,你只要对你的丈夫交代就好了。”他瞪着她说道。 “太好了,还有力气跟我吵架,一定不会有事的。”辛晓白一耸肩,就当他是孩子在撒赖。 “家庭医师一会儿就到了。”陈心羽对辛晓白点点头,又看了雷天宇一眼后,她轻声地说道:“我先走了。”“嗯。”雷天宇点头。 “晓白,这里就麻烦你了。”陈心羽轻声说道。 辛晓白张大嘴瞪向雷天宇,他正闭目养神,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辛晓白瞪大眼看向陈心羽。 陈心羽朝她一颔首,伸手拉开门。 “陈心羽,你给我站住!你是他的妻子,你应该要陪在他身边”辛晓白忍不住哇哇大叫道。 “我不是他妻子了。”陈心羽头也不回地说道。 辛晓白像根冰柱一样地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我妈大前天告别式之后,我们就办妥离婚了。” 第二十三章 【第十八章 关于陈心羽的美梦 因为妈妈是雷奶奶的干女儿,所以我小时候经常到雷宅去玩。 雷天宇是聪明的、优秀的、高不可攀有距离感的。而大我一岁的天帆,才是会陪我玩的那个。 天帆会带着我冲到池塘里抓蝌枓、用泥土做土丸子、在墙上画水溃画,他的玩法和我认识的孩子全都不一样。可我喜欢他,每次一到雷宅就要巴着他。大家都笑着叫他把我娶回家,可我妈妈连这种玩笑话都听不得,每每对我耳提面命,如果要嫁,也要嫁给雷天宇,因为雷奶奶说过,继承雷家的人会是雷天宇。 我没把这事放在心里,毕竟对于没谈过恋爱的我来说,暗恋天帆是我最快乐的事。 这样的快乐持续了许久,直到天帆在爷爷、奶奶的支持下出国读书,成为有名的琉璃艺术家。而我妈妈后来得了癌症,最大的希望就是我能嫁给雷天宇,因为他不但能帮妈妈夺回她在董事会的席次及势力,更是一个不会被我二妈、三妈踩到头上的男人。 我妈半辈子都在二房及三房的斗争下过日子,她总觉得我没有二妈生的孩子嘴巴甜、讨喜,也没有她们的长袖善舞及吸引人的艳丽。我唯一能让我妈扬眉吐气的,无非就是嫁一个好男人。 因此,当妈妈向雷奶奶提起婚事时,我纵有千般不愿,也只能点头。毕竟,做个孝凡的女儿是我唯一能做的事,即便雷天宇已经跟我表明,他早有了想共度一生的女人,但他为了报答雷家的收养恩情,还是会点头跟我结婚。 订婚前一个月,天帆回国了一趟。还是一样不羁的长发、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我知道他对我没什么特殊情感,因为我在他眼里是一个很无趣的人,而他向来是怕无聊的,这事我懂。 然而,这并不妨碍我喜欢他,也不妨碍我在他某回宴会上喝醉时,溜到他房里偷吻了他的唇。 他喝得很醉,醉到把我当成其他女人,和我发生了关系。 我很开心,觉得这辈子也不算枉然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就在我和雷天宇订婚之际,我竟发现自己怀孕了。 当时,我满心担忧,却也快乐到只差没飞上天。 我怯怯地告诉了雷天宇这个消息,他没什么反应,只是用他一贯的镇定要我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或者还带着几分难得的喜悦吧。毕竟我搋明有了孩予后,会更加不干涉他的感情。 有了孩子之后,我想我该是全世界最开心的人。虽然虽然孩子后来还是没能留住,但我曾经拥有过天帆的一部分,这样也就足够了。 只是,妈妈过世之后,我总不免偷偷地作着“我可以和天帆在一起”的美梦。虽然,我明知如果他也喜欢我的话,那才真的是美梦一场啊陈心羽离开之后发生的事,辛晓白因为还在震惊当中,所以完全就是凭着本能行事一她开门让家庭医生进来,依照医生的指示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在雷天宇身边跟前跟后,倒水伺候。 雷天宇始终没与她对上眼,也没跟她说话,当她不存在似的。 医生给他吊了点滴,让他服了药,再吩咐辛晓白熬些粥或有营养的东西给他。辛晓白像个尽责的管家似的频频点头,好像照顾雷天宇是她此生最重要的任务一般。 送医生离开之后,辛晓白站在他的房门,望着床边放着点滴架、正蹙眉闭着眼像是睡着的雷天宇。他离婚了他离婚了他离婚了那她应该要跟他说,他们有个孩子吗? 她皱着眉,却不敢开口。 她知道爷爷是站在她这边的,可雷天宇是站在被收养者的立场面对雷家。然后,她也仍然没有进入大家族的打算,她怕麻烦、也不想被找麻烦啊。 可她这样对雷天宇、对雷鸣公平吗?辛晓白不禁问自己。 辛晓白走到离他房间最远的厨房打电话给保母陈姨,准备跟她说自己会晚点回家。只是,陈姨电话才接起来,她就听到鸣鸣惊天动地的哭声。 辛晓白请陈姨把电话拿给鸣鸣。 “宝贝,怎么了?怎么哭得这么可怜?”她用哄人的语气说道。 “妈妈妈妈!电话那头,还不会说心事的鸣鸣仍然哭喊着。 辛晓白听得一阵舍不得,因为她就是对儿子特别心软。况且,以前在东部的时候,她一下班就会专心陪伴他,现在他不但要适应新环境,还要习惯因为照顾雷爷爷及雷天宇而经常晚归的妈妈。 “宝贝乖,妈妈再一下就回去陪你了,妈妈爱你喔”辛晓白心疼地说道。 “妈妈陪妈妈陪”他说。 “没事,他哭累就睡了,你快去工作吧。”陈姨在电话那头说道,而鸣鸣喊着“妈妈妈妈”的哭声成了背景音。 辛晓白切断通话,望着手机桌面上鸣鸣的照片,用力亲了一下,心疼地说“妈妈很快就回去了。”“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雷天宇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她蓦回头——他正推着点滴架站在厨房门口。 “回去。”雷天宇命令地说。 辛晓白看着他严厉眼神还有干涸脱皮的双唇,她把手机放在流理台上,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手边。 “回去。”他脸色严厉地看着她。 “听见了,你先喝水吧,总不能老是靠点滴补充水分,还是要养成多喝水的习惯。”她说。 他接过水杯,仰头将水一饮而尽,把水杯往旁边一摆。 “你可以回去了。” 即便已经听过这样冷漠的声音无数次,雷天宇还是成功地让辛晓白觉得自己很不受欢迎。 “我有事要问你,问完就走。”幸好,她脸皮够厚。 雷天宇漠然黑眸定定看着她,冷薄双唇迸出话来——“我离婚不是因为你。我答完了。”辛晓白看着他,几乎要为他们之间的好默契鼓起掌来。 “谢谢你详细的解释,我现在己经完全没有内疚感了。”她翻了个白眼,嘲讽地说“你可以走了,不用再来了,你”雷天宇的下颚紧了一紧,凛声说道:“你的孩子还小,需要你陪。”“明白。”她心里激动万分,却装镇定地回望着他的视线。“我只照顾爷爷到下下个星期,就会回东部了。”雷天宇双唇一抿,但他面无表情地点头,推着点滴架慢慢地走回他的房间。 他原本还贪着她平时叮咛几句的温柔,却在方才她的通话中,赫然想起她家里还有等着她回去呵护的孩子和——丈夫。 辛晓白望着他的背影,知道她这一走,除非再有任何意外,否则他与鸣鸣应该是不会再有机会碰面了。所以,她一时之间竟舍不得走得太快了。 “你奶奶知道你离婚了吗?”她对着他的背影问道。 “不知道,我跟心羽准备瞒到我再婚或者她再婚为止。”他脚步未停地说。 “你有再婚的对象了?”她咽了一口口水,咽下嘴里的不是滋味。 “没有。但依照雨田集团的规模,要找再婚的对象不难。”“别管事业了,你要为自己的幸福多打算一点。”辛晓白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一步。 “把家业打理好,对得起我原生家庭的交代,对得起雷家的栽培,就是我的打算。”他冷冷地说道,缓缓地走回房里。 “爷爷是希望你快乐。”她赶上前几步,直接站到了他的房间门口。 雷天宇坐在床沿,肩背挺直地几乎有九十度,下巴高傲地昂起看着她。 “那不关你的事。人不快乐,死不了。”他的声音锐利如刀,刮得她一阵心痛。她心头一酸,眼泪都快掉下来。 “回去。”他说。 “我帮你热好汤后,就回去”她真的想为他做些什么。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尤其是你的。回到你的丈夫和孩子身边。”他大喝一声。“我炖完”“回去!”雷天宇抓起枕头往她的方向一扔,而她错愕到甚至没法子闪躲。 那枕头砸在她的胸口,让她往后退了一步。 辛晓白看着他此时没有防备的黑眸,他的眼里有那么多的悲痛和不舍——他是她认识最不自由的人啊。 雷天宇从她的脸上看到自己此时的真情流露,他蓦地沉下脸,一语不发地背过身。 辛晓白后退,飞也似的往外跑去。 再不走,她会怂恿这个男人跟她一起离群索居。或者,她会不顾一切地陪在他身边,不管他对家族或是雷老夫人有什么承诺,至少他会过得快乐一些。 可是,无论是哪个结果,听起来都有很多责任要扛。她现在脑子乱烘烘,需要回家好好想一想,她有没有能力面对这一切。 所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 走为上策。 第二十四章 辛晓白逃了多久? 答案是十分钟。因为她才跳上计程车没多久,就发现手机忘了带。手机没带不是大事,但手机里有鸣鸣的照片就是会出人命的大事。 辛晓白请计程车司机调头,付了车钱后,她再度冲过那些穿着打扮都比她来得称头的接待处服务人员,冲入电梯。 出了电梯,她拿出钥匙,打开大门 雷天宇正站在客厅,手里拿着她的手机,一脸冰霜地瞪着她。 辛晓白一时竟分不出她是担心到在发抖,还是她的手此时是真的在颤抖。 “你儿子打电话找你。”雷天宇说。 辛晓白的身子蓦地一震,吓出了一背冷汗。 “谢谢。”辛晓白干笑着,伸手想拿回手机。 雷天宇把手机放进他的口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前一拖。 “说!你儿子为什么长得那么像我!”他喷火眼眸直逼到她面前,那声咆哮吼得她耳膜隐隐震动。 辛晓白第一百次后悔,不该把儿子的照片设成桌面及陈姨的来电显示。可心里其实又有那么一丁点的如释重负——他知道真相了,她不用想办法解释了。 “说!”他目訾尽裂地瞪着她。 她被瞪得头皮发麻,只好先抚着他的手臂,试图想缓和他的怒气。 “先坐下,你还打着点滴。”她轻声说道。 雷天宇瞪着她,蓦地低头一把扯下针头,把点滴架往旁边一推。 “你找死吗?以为自己在演连续剧吗?”辛晓白火了,一掌啪地打向他没打针的手“找死的是你!”雷天宇把她直接压到沙发里,恨不得掐死这个小家伙。她居然生了他的儿子,却一点都不露口风,还嫁给了别人! 辛晓白蜷曲在沙发角落,看着他豺狼虎豹似的逼上前来,那想撕裂人的眼神看得她频频发抖。 “他是不是我儿子?”他大吼出声。 “是!”她吓得睁大眼,大声说道。 雷天宇脸上闪过不可思议、喜悦、愤怒等种种表情,最终将手掌掐入她的肩膀里,抓着她狠狠地瞪着。 她被他噬人眼神吓到伸手蒙住自己的脸,求饶的说:“我是有苦衷的。”“什么苦衷要让你带着我的儿子去嫁给别人?你为什么不找我解决?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如果不是爷爷正好找到你,我连我有个儿子都不知道!我在附近的公园里见过他,早该知道他跟我有血缘关系的!”雷天宇气到没法子控制音量,吼到整间屋子都是回她听着他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激动,忍不住从指缝间偷看着他——他全身都在颤抖。 “对不起!”她蓦地把自己投入他的怀里,双手牢牢地抱住他。 他身子一震,却很快地把她推在一臂之外,紧盯着她的脸命令地道:“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的问题那么多,我哪记得住。”她咕哝道,这时倒是装乖地在他眼皮底下坐好“还敢贫嘴!你——”辛晓白睁大眼,在他张口预备对她再次咆哮的前一秒,快口说道:“他叫鸣鸣,今年一岁两个月,比一般孩子会说话。长得像你,可苹果脸像我。整天笑嘻嘻的,好可爱。”“然后,你让一个跟他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变成他的爸爸。”辛晓白看他咬牙切齿,一副想掐死她的样子,连忙举高双手扮无辜。 “我没结婚。真的!不然你可以看我的身分证!而且我也没什么未婚夫,可比某人当时坦白多了。对不起”“对不起个头!你这个骗子!”他愈说愈气,火山爆发一样的咆哮出声。 辛晓白惊跳一下,用力地捂住耳朵。这个平时说话最多只有摄氏五度的男人竟不顾一切的咆哮着,就知道他真的气到快要发疯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解释!” 辛晓白的下颚被他抬起,她的眼被迫对上他还在喷熔浆的眼阵。 看他还是一副想跟她决一死战的模样,她讨好地扯扯他的袖子,见他还是无动于衷,她旋即双唇一瘪,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先叹了口气才又说道:“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怀孕时你已经结婚了,总不能要我去破坏你的家庭吧。”雷天宇仍然板着脸,脸颊也依然因为过分用力而拉出两条严肃的凹陷线条,可盯着她的眼神却已经开始慢慢地降温了。 “你何时知道自己怀孕的?”他问。 “写纸条跟你说没中奖之后。”她低头绞着双手说道,很确定自己听到他磨牙的声音。 “你和江文凯现在的关系?” 她心里大喊不妙,于是特意抬头用镇定表情说道:“他是我的老板。我请他假装我的先生,好骗过你们。”“你倒是很厉害,举凡老板都和你关系匪浅。”他眯了下眼,皮笑肉不笑地说。 “此言差矣,我只和你有关系。”辛晓白急忙抱着他的手臂,陪着笑脸说道。 “那江文凯怎么会愿意当你的挡箭牌,还演得那么兴致盎然。他喜欢你!”“他对我就像哥哥一样,只能说他演技好啊。”辛晓白见他又瞪来一眼,她立刻满脸乖巧地把头挨到他肩上说道? “况且,要不是他赏工作,我怎么会和李伯伯遇到,怎么会再跟爷爷碰面,又怎么会遇到你呢?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啊。”“还敢狡辩。”他捏了下她的腮帮子-见她哇哇大叫,这才满意地松开手。 “立刻辞掉工作,把我儿子带回来。” “这样不好吧。”她脱口说道。 “为什么?”他瞪她,肩膀又紧绷了起来。 她伸手与他十指交握,轻声说道:“我们之间的问题并没有解决。”“我会解决的。”“你怎么解决?奶奶现在身体不好,不能受到刺激。”“你是要我明知我自己有儿子,还要假装不知道,继续眼睁睁地看着你把我的儿子装成别人家的?”他把她逼进沙发深处,双手直接扣在她的脸庞两侧。 “谁叫你偷看手机照片的!现在好了,没法子处理了吧。”辛晓白恼羞成怒,一手指向他的鼻子,哇眭大叫道。 雷天宇浓眉一拧,头一低,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四唇相接,彼此都是一震。 他吻得狂,贪婪地渴求着她的味道。她被吻得双颊泛红,可总觉得要不够他。在沙发里滚了一圈又一圈,吻到差点都着了火。 “都是药味。”她气喘吁吁地先推开他,挣扎着从沙发里坐起身。 “谁叫你没好好照顾。”他又去咬她的唇。 “屁。”她冷哼一声,瞪他一眼。 雷天宇笑着捏了下她的腮帮子,这回却没使什么力气,逗弄成分居多。 “除了你,没人敢对我说这种话。”他说。 “才怪,听说某人婚后流连声色场所,想听什么话没有。”她不以为然地抿了下唇,瞥他一眼。 “她们或者敢对我天南地北的瞎说,可她们都不是你”他的拇指抚着她的下颚,定定地凝视着她。 天啊,这男人去花天酒地,不会就是因为那里的小姐敢对他高声谈笑吧!辛晓白瞪大眼,用看外星人的表情把他打量过好几次,最后捧着他的脸庞,在他脸颊重重地亲了好几“算你情深意重,勉强让你过这一关。”她轻哼一声。 “我要看我儿子。”他说。 “你先给我休息。”她命令道。 “我现在就要看他。”他皱起眉,想起身。 她拉住他的手臂,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这里大厅有服务人员守着,他又长得跟你超像,一进门就会引来注目。你还是先好好休息,等到你好一点之后,我再带你去看他。”“全世界都知道他就是我儿子是很正常的事,叫他过来。”他抿紧唇,一脸严厉地命令道:“我会负责处理所有的事。”“那我就不休息。” 辛晓白嘴角抽搐地看着这个素来以冷静着称,现在却臭着一张脸耍任性的男人。 “经过这段时间,你的脾气还真是愈来愈成熟啊!”她故意揉乱他头发,却被他警告地抓住双手,扯入怀里。“你要看他也行,先把你打算怎么处理我们的方式说清楚,我立刻就让陈姨带他来。”雷天宇一挑眉,附耳对她说了几句话。 辛晓白有几分钟的时间,激动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用力地喘着气。 怎么会有这种事!连续剧也差不多就是这么狗血了啊!原来她的身世里还有这一段,可怜了她什么都不知道的妈妈啊! “所以我想一切会有转机的。”雷天宇拉下她的手,把她紧紧搂入怀里。“你怎么有法子把这个秘密藏这么久?”她还在摇头不能置信中。 “因为之前都不是开口的好时机。那时,我婚也没结,奶奶对我和陈心羽还有期望,依照她的个性,一定会大发雷霆,认为一码归一码,也许态度更加强硬也说不定。况且,你妈那时正在重病中,奶奶看到你妈妈的样子,有可能会自责一辈子。她年纪大了,我没办法那样子待她。”他迎视着她的目光,毫无隐瞒地全说出。 她瞅着他,还是无法确定他守着这个秘密究竟是对是错。 “也许你觉得我算计过多,但我之前问过你妈妈,还有没有什么想见的亲人。她说她的亲人就你一个,我才没开口的。”他着着她的眼,黒眸里闪过一阵不安。 她感觉到他的自责,想起他一个人承受着这种在生离死别间开口与否的挣扎,连忙抱住了他的手臂,轻声地说道:“不说也好。我妈临走的时候,情绪还算平静。如果让她知道她有个有钱的妈妈,也许新仇旧恨都翻起来,反而心情更难平静。”雷天宇弯起唇角,在她发上印下一吻当成感谢。 “那你现在提,不怕奶奶会气你之前都没说吗?”她咬了下唇,担心他会被责怪。 “我会说我是和陈心羽离婚后,派人找你时,意外发现这件事的。我原本就打算这样做的。”“聪明聪明。”辛晓白拍手,一脸称许地看着他。“那如果你没找到我呢?”“不会有那种事的。”“是啦,某人信心满满,还送了我一瓶被俘虏的苹果,诅咒苹果一辈子都要被关在酒瓶里。”她心头火一起,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事实证明我错了,我才是苹果的俘虏。” 他这话一说,配上深情款款的目光,辛晓白还能生什么气,乖乖地顺着他的手势偎在他怀里,只忍不住问了句——“你真的觉得现在是可以开口的时机?”“奶奶现在对生死应该有了更多的想法,加上又多了一个小曾孙,情况当然不同。”他没有十成、也有九成把握。 辛晓白看着他一脸自信满满,把脸庞埋入他的胸前,第一次相信幸福也许真的不远了。所以她说——“我请陈姨带雷鸣过来。”幸福,当然缺一不可啊。 第二十五章 雷鸣抵达前,雷天宇在辛晓白的要求下,先喝了一些汤后,躺到床上休息。她被拉着躺在他身边,还被他抓着手。 他说,她逃走的前科太多,非得如此他才能放心。 也许真的是累了,或者是放心了,雷天宇才躺上枕头没多久便陷入睡梦里,睡到连双唇都放松地微张了,唯有——眉头还是皱的。 她自由的那只手探向他的眉心,轻抚而过。 他先是皱得更紧,继而才缓缓松开了眉头,唇角甚至微微上扬着,像是作了一场好梦似的。 看到这样一个俊帅挺拔的男人在她身边放心,真的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辛晓白微笑地在心里付道。 雷天宇立刻张开眼睛看向她,马上就坐起身,眼神清亮地问道:“他们到了?”她接起手机,陈姨说他们已经到了大厅。 “好,我下去接你们。”辛晓白对着手机说道。 “我请服务人员带他们上来。”雷天宇一手握着她,一手拨了内线电话。他交代完毕后朝她点了点头,她依言跟陈姨说完后,就切断通话准备起身下床。 “可以松手了吧。”她拉高两人交握的双手。 他紧握了她一下,却没松开,只是随着她起身下床。 辛晓白顾及他的体力可能还不佳,于是走得慢吞吞,可她一听到门铃声之后,便立刻甩开他的手,一路狂奔至大门。 “等等”他在辛晓白身后唤道。 “干么?”她回头,手已经放在门边的密码按键上。 “他喜欢或不喜欢”雷天宇皱了下眉,想问一些关于儿子的事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于是只摇头说道:“算了。”“他会喜欢你的。” 辛晓白对雷天宇灿然一笑,他脸上的紧张之色这才和缓了一些。 她按下密码开了门。 “妈妈——”雷鸣一看到她,立刻冲到她身边抱住她,不停地唤道:“妈妈妈——”辛晓白弯身抱起他,向服务人员道了谢,然后把陈姨带了进来。 “雷先生,你儿子好可爱,长得跟你好像。”服务人员笑着说道,眼里有着掩不住的好奇。 辛晓白抱着儿子,只是傻笑。 雷天宇离婚的事没对外公开,大家都以为雷天宇的老婆是陈心羽,现在又冒出这一个儿子,换作是她也会想八卦的。 “谢谢。”雷天宇的目光全放在儿子那张酷似他的小脸之”三,只笑着对服务人员说服务人员没看过雷天宇笑,竟是微愣了一下。 “谢谢。”辛晓白也向服务人员一笑,并同时后退了一步。 服务人员是训练有素的,立刻微笑地后退一步,道了句“晚安” 辛晓白关上门,松了口气。 陈姨忍不住嚷嚷了起来。 “唉呀,怎么会是你呢?”陈姨指指雷天宇,兴奋地拉着辛晓白说道:“他就是我那天说的,在公园遇到长得很像鸣鸣的先生啊。他真的”“怪不得你刚才听到我说在公园见过他,没有任何反应。”雷天宇打断陈姨的话,想到辛晓白这家伙竟藏了儿子这么久,冷眸蓦地又朝她射去一箭。 “凶。”雷鸣揽着妈妈的颈子,小脸贴着她,黑白分明的眼却是看着雷天宇。 雷天宇被儿子讨厌,冷酷面具顿时垮了下来。 辛晓白咬着唇忍住一个笑。 陈姨目光在他们之间转来转去,看得出来有一肚子想问的话。 “陈姨,这是雷天宇,我跟他之间的事,之后有空再跟你聊。现在要请你帮我到蔚房煮一碗面。他胃不好,尽量煮软一点。”辛晓白说。雷天宇哼了一声,朝她瞄来一眼。辛晓白当然知道这是因为他不爱吃软的东西。之前,有时面不过是煮过头了一点,他就会拒吃。 “鸣鸣,面面煮软一点,好不好啊?”辛晓白问儿子。 “好!”雷鸣会的话不多,这句却是说得很清楚。 雷天宇板起脸,算是有苦难言。 辛晓白窃笑地偷看雷天宇一眼,然后对陈姨说道:“陈姨,麻烦你了。”辛晓白把儿子放到沙发上,额头轻触着他的头。“鸣鸣最爱吃煮得软软的面了,对不对?”“对对,面面”雷鸣举高双手,黑黝黝眼珠子兴奋到发亮。 “他还不会说完整句子,算是正常吗?”雷天宇走到他们面前,一脸敬畏地看着那个在她身上踢着腿笑呵呵的小胖娃。 “他才一岁两个月,和同龄的孩子比起来,口语能力已经算是很好了。”辛晓白乘机机会教育了一番。 雷天宇点头,目光再次和儿子交会。 “谁?”雷鸣指着他,问妈妈。 “爸爸。”辛晓白说道,眼眶却突然红了。 “爸爸好。”雷鸣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精神十足地唤了一声。 雷天宇如遭雷击,表情像是想力持镇定,可他的双唇在颤抖,眼神也发直,只能怔怔地看着儿子的苹果小脸。 “鸣鸣,好棒喔。”雷鸣显然觉得自己表现良好,自顾自地拍起手,表情动作和妈妈平时称赞他时完全如出一辙。 辛晓白轻笑出声,看向还在定格当中的雷天宇。 “他倒是自我感觉很良好。”雷天宇说,完全不知道自己唇角此时是上扬的。 “他每天都很快乐。”她说。 “他懂得爸爸的意思吗?” “应该还不懂,他以为爸爸是你的名字。”她拉过他的手,让他也一块儿坐到沙发上。 雷天宇看着小人儿在沙发里滚来滚去,却不敢伸手去碰。这么小的人儿,着起来真的好不真实。 “他叫过别人爸爸吗?”雷天宇哑声问道,喉结滚动了一下。 辛晓白看着雷天宇一脸很是介意的表情,她朝他扮了个鬼脸,反问道:“你说呢?”“当然没有。”他立刻严声说道。 “妈妈,面面?”雷鸣拉着她,现在脑子里显然只有一件事。 “面面还在洗澡,要等一下。” 辛晓白抱起雷鸣,让他靠近雷天宇。 “爸爸抱,好不好?”她问。 “不要——”雷鸣立刻把脸埋入她的颈间。 雷天宇的表情顿时像被人连甩十巴裳,还蒹被吐了口水一样地难堪。他的儿子对他的第一眼印象显然很不好,连抱都不想让他抱。 “爸爸很高喔,抱着你可以摸到天花板耶。”辛晓白咬着儿子耳朵说道。雷鸣犹豫了一下,很快地看了雷天宇一眼。 雷天宇朝他伸出双手,试探性地一笑。 辛晓白咬唇忍住偷笑——因为雷天宇装温情的模样实在是有够别扭的。 可雷鸣还算买帐,他倾身向前,被接到了雷天宇的怀里。 “高不高?”辛晓白捏揉了下儿子的腮帮子。 “高!”雷鸣格格笑了一声,然后便好奇地左右张望了起来。“高!”“是,你现在比我高了!”辛晓白装出很惊恐的样子。 雷鸣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我也需要装出那种表情吗?”雷天宇用一种颜面神经失调的表情看着她。 “你是想害我吐出来吗?快带他到屋里走走吧。”辛晓白推了雷天宇一下。 雷天宇低头看着她,弯身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谢谢。”“鸣鸣要”雷鸣突然在雷天宇身上蠕动了起来。 雷天宇一紧张,双臂立刻收紧,而雷鸣向来不喜欢被困着,整个人于是剧烈地挣扎起来。 “鸣鸣要妈妈”雷鸣朝她伸出手,已经急得拉高了嗓门。 “他怎么了?是不是我抱得不对”雷天宇急声问道。 辛晓白,手抚住雷天宇手臂,一手摸着儿子的头,笑着说道:“你儿子说他也要亲我的额头。”雷天宇松了口气,连忙把儿子抱到她面前,让他亲了下她的额头。 雷鸣呵呵地笑着,小鸡啄米似的亲了一下、一下又一下,亲到辛晓白有种额头快要瘀青的感觉。 “好了,爸爸带你去大床玩——”辛晓白说。 “玩什么?”雷天宇脸颊线条瞬间又拉紧。 “放轻松一点,他不过是个一岁的小表头,在床上爬对他来说就叫做玩,你就凭直觉行事就好了。”辛晓白虽努力憋笑,却还是笑眯了眼。 “我尽量。”雷天宇一脸戒慎恐惧地说道。 “gogogo”雷鸣大声说,小腿拼命地往前踢。 “go!”雷天宇为了表示两人同一国,也随即大喊一声。 辛晓白吓了一大跳,错愕地看着雷天宇 他已经抱着儿子,用喷射机的速度直奔进卧室。 雷鸣笑到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随之传来,显然很买帐。 辛晓白再次笑了出来。 现在只希望雷天宇方才告诉她的那个天大秘密,真的能派上用场,也希望老夫人愿意吃祖孙几代情这一套啊。 毕竟,这一回,算是她此生离幸福家庭最近的一次,她可不希望又是美梦一场。 第二十六章 【第十九章 雷陈珠的梦 我四年前经常作一个梦,梦到女儿躺在我的怀里对我微笑,然后——我就会哭着醒过来。 奇怪的是,我刚离婚回到娘家的时候,没作过这个梦。反倒是年纪大了之后,才开始作这个梦。 我把这个梦告诉我视为小妹子的陆玉兰,她只是紧握着我的手,问说:“你想过要找她吗?”我听了,只是泪流满面地摇头。 老实说,我根本连想都不敢想女儿过得好不好。毕竟我的前夫或者在学问或陶艺上头才华洋溢,可恃才傲物、眼高手低也是有的,兼以常用自尊掩饰自卑,什么话都容易得罪他。我就是在那里担心受怕久了,才会开口离婚求去的。而高傲如他,又怎么可能不同意呢? 相较之下,雷国东虽然嗓门偶尔大了点,但他待我真是没话说的。更遑论我们家族背景相似,不会因为价值观的不同而起争执。 因此,我才会坚持要天宇与心羽在一起。心羽那样温顺的性子,最能配合天宇那冷硬的性子。况且,两边家庭都熟识,日后也不会像我和我前夫家庭一样,有着莫大的隔阂。 我极爱前夫,爱到愿意和他私奔结婚生子,可只有爱是行不通的。所以,辛晓白和雷天宇是不适合的。加上我找人简单调查过辛晓白的爸妈,她爸不知去向,妈妈又是爱赌成性,早晚是要给雷家捅大楼子的。我怎能容许这样的事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 否则,我其实并不讨厌辛晓白。因为在山上茶苑时,我观察过她一阵子。 她爱笑,一笑起来,那张苹果脸就像——我梦中的女儿一样。 稍晚一些,辛晓白送走了陈姨之后,一家三口坐在餐桌上用餐。 雷鸣用手抓着切成一小截、一小截的面,吃得不亦乐乎。 雷天宇则是看儿子的时间比吃面还多,精明脸上还不时露出辛晓白觉得很像是傻笑的表情,看得她好不习惯,好想命令他恢复冷酷俊美的模样。 十点整,当辛晓白抱雷鸣洗完手之后,他已经在揉眼睛,等到她擦干他的手时,他已经趴在她的肩膀上睡着了。她把儿子抱到客房,指使着雷天宇拉棉被、摆枕头,把大床摆置成安全堡垒之后,才把睡得像个小天使的雷鸣摆在床铺天堂里,准备离开。 “他没事吧?会不会生病了?”雷天宇站在床边,皱眉看着儿子。 “他只是睡觉时间到了,哪里有事?”她奇怪地瞥他一眼。 “但他明明前一刻还很清醒。”他正经地说道。 “小孩都这样啦。”辛晓白看着雷天宇一脸不放心,一副想叫医生来替儿子做全身检查的模样,她笑着拉他的手臂往外走。“放心,他玩累了,就像插头被拔掉一样,啪地一声就会断电睡着。”“你确定每个孩子都是这样?”他频频回头往后看。 “肯定。陈姨带过很多孩子,也没说雷鸣特别不一样。”她看着他惶惶不安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内疚,于是抱住他的手臂,亲热地把他往客厅沙发里拖,咚地一声把两人都沉了进去。 “关于你儿子,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她殷勤地问道。 “他看起来好小。”他说。 “哪里小!你儿子的身高体重都在婴儿百分比前面耶。这家伙出生时有三千两百公克,一点都不小,痛了我一天一夜才生出来。”辛晓白扮了个鬼脸说道。 “辛苦你了。你一个人在医院吗?”雷天宇抚着她的脸庞问道。 “工作地方的阿姨陪着我——而且我那时候痛到根本没力气去想一个人生孩子很可怜什么的。”她一耸肩,没说那时看到别的孕妇有家人陪伴时,她有多羡慕。 雷天宇拥她入怀,知道她一定是报喜不报忧,也不晓得吃了多少的苦。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太感动,也不用跟我道谢啦。我的银行帐号待会儿给你,你好好表示就好了。”她拍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 雷天宇表情先是一阵错愕,继而大笑着捏了下她的腮帮子。 “痛耶!”她哇哇大叫。 他满意地看着她的苹果脸,笑着附耳对她说:“那你猜我现在要说什么?”“当然是要说,我雷天宇究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才修到这样一朵蕙质兰心、聪明伶俐的解语花啊。我什么都不用说,她全都懂,有妻如此”“当然是要把我名下的财产全都过户给她?”他接话道。 辛晓白嗤地一声笑了出来,高兴地用力拍他的肩膀。 “太好了!没想到你现在也懂得读心术了。我也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财产一半给我、一半给儿子,这样就可以。”“你想得美。”雷天宇笑着低头咬了一口她的苹果脸。 “会痛耶!”辛晓白惨叫出声,用力推开之后,掌心朝上地伸向他。“付医药费。”雷天宇把她的手拢在掌心里,一脸严肃地看着她道:“你爱在我面前开这些要钱的玩笑,我是无所谓,但记得别在奶奶面前这么说,她不是个有幽默感的人,她会把你的玩笑全都当真的。”辛晓白看着他一脸凝重,像是己经预知到她被赶出家门的命运似的。她调皮地举手行了个军礼,笑嘻嘻地说:“是,大爷说什么,小的都听命就是了。”“你最好是有这么合作啦。”“脸要被你捏成烂苹果了啦。”她一见雷天宇又想捏她的腮帮子,她立刻抓住他的手先咬一口,然后往他的怀里钻,孩子一样地窝着,抱着他的手臂,用一种全世界她最相信他的语气真诚地说:“我这人对于命运的安排,向来很顺从的。既然不小心被你看到儿子的照片,既然你说你有法子搞定一切,那我就放开心胸,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当然,我也会尽一切最大的努力,好让老夫人接受我。”雷天宇抬起她的下巴,看入她的眼“我不懂你,既然如此,当初有孩子时,为什么不找我商量,我一定会有方法可以解决的。”“我不想让别人说我拿孩子当筹码。”她捂住他的嘴,迳自往下说道:“况且,还会有人说我是你婚姻的第三者,我绝对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现在还是会有人说你是第三者,毕竟雷鸣这么大了,这事是瞒不住的。”“至少我可以理直气壮地对天发誓说,你是在离婚后才知道有这个孩子的。”辛晓白大声说道。 “闲言闲语还是难免。” “那我就找陈心羽一起喝茶,看他们还想说什么。不用担心啦——”辛晓白拍拍他的脸颊,用一脸天下无难事的表情说道:“安迪沃荷说,每个人都可以出名十五分钟。我是觉得十五分钟过去后,闲杂人等见我们和乐融融,很快就没事好说了。除非某人又去温柔乡我木姐卤关”“或是某人又找别人假装丈夫?”他挑眉说道。 辛晓白吐吐舌头,举高双手投降。“扯平了,可以了吧。”“明天我们就去见我爷爷,把事情说清楚。”雷天宇在她唇上印下一吻,顺势将她压入沙发,双手也自然而然地探入她的衣服之中。 “停,给我住手!你现在一脸虚弱还想乱来,万一得了马上风,我岂不要切腹谢罪!”她咬他的手,还戳他削痩的脸颊,光脚丫踩在他的肚子上挡着他。 “我忍耐很久了。”他拉开她的脚,俯低身子让两人毫无距离,让她清楚感觉到他的悸动。 她身子一颤,欲望像针一样地刺了她一下。 “等你养好身子,随便你啦。”她红着脸推推他肩膀,轻声说道。“当真?”他附耳对她说了几个想随便的方式。 她圆眸大睁,辣红了脸,用力地拍打着他的手臂。“你这几年都做什么去了!你这个满脑子都是情|se的家伙!”“只能怪你以前的配合度向来很高。”他在她颈间印下一吻,双唇迟迟不愿意离开。 她咬唇忍住一声呻吟,毕竟她不是真的不想,只是觉得他现在应该休息为上。否则他油尽灯枯,对她有什么好处啊。 “停停停!我还有要事要审!”辛晓白在他怀里挣扎了半天,这才有法子坐了起来。 “你第一次看到我时,就知道我是奶奶的外孙女了?”“是。那时候是因为陆婆婆觉得奶奶心里挂念,所以私下托了我去打听你妈妈下落。”他说。 “所以,我第一次看到陆婆婆——” “她正好想去偷看你,没想到因为太激动而心脏病发。”“喂,你觉不觉得我应该来写本小说,把我们之前的事都写出来,应该还算有卖点吧。书名叫做苹果的故事如何?”她满脸的惊叹,精神都振奋了起来。 “满脑子的钱,却又不懂得怎么做生意。你懂不懂行销?这种书名是要放在农产品区卖吗?应该要叫被俘虏的苹果才对。”他挑眉说道。 她一听,这便宜都让他占光,马上摇头改名。“那叫苹果的俘虏好了。”“等你写出来之后,再来担心书名吧。”他勾起唇角,就是不由自主地想微笑,如同之前每次待在她身边一样。 “瞧你一脸瞧不起我的表情,我一定写出来给你看,我现在外号叫做勤奋的苹果!”她戳着他的肩膀,信誓旦旦地说道。 “我等着。”他挑眉说道-又惹来她一掌伺候。 第二十七章 “那个爷爷知道奶奶的事情吗?”她问。 “他和奶奶结婚前,就知道奶奶这一段。”他说。 “奶奶呢?” “奶奶没提起过这一段,不过应该就是一朝被蛇咬,才会比旁人更加讲求门当户对吧。陆婆婆说奶奶当年跟着你爷爷应该是吃了些苦,似乎还被拳脚相向,所以奶奶娘家才会出钱让他们离了婚。奶奶是个骄傲的人,从此再没提过这事。”“她不会想我妈吗?”有了孩子之后,她真的无法想象有个孩子流落在外,会是怎么样的痛苦牵挂。 “有时候不想,日子会比较好过。”雷天宇在辛晓白的发上落下一吻,心有同感地低声说道。 她抬头看他一眼,用力点头,抱着他的手臂就要起身。 “之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这一代就要快乐地过日子。走,睡觉,咱们休养生息去也。”“求之不得。”雷天宇搂着她的腰,姿态亲昵地把她拢在身侧。 “纯睡觉。”她瞥他一眼。 “当然。”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辛晓白见他神色自若,当他已懂得收敛,自然满意地点头,亲亲热热地搂着他的手臂一起走。 事实证明,雷天宇的话不能信,他只是愈来愈懂得不露声色罢了。因为上半夜他确实是乖乖睡了,但下半夜擦枪走火的事,他则毫不负责,完全推给神志不清的梦境?隔天见到雷国东,就是一段辛晓白连事后回想起,都还会红眼眶的画面。雷国东一看到曾孙雷鸣,先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继而便是老泪纵横了。 老人家拿着手帕,一把一把地擦着眼泪,哭到直到雷鸣指着他说“妈妈,他不乖哭哭”这才破涕为笑,高兴得立刻要叫律师来改遗嘱,一直嚷嚷着他“死而无憾”嚷到辛晓白威胁他如果再乱说话,她就要带孩子离开,他才消停。 当然,辛晓白也挨了爷爷一顿骂。说她这么大的事也瞒着,是存心要气死他幸好她天生脸皮厚,一被骂就躲在雷天宇身边,一副所有的错都应该让这个固执男人来扛的赖皮模样。 “早知道有这种结果,当初何必浪费时间——”雷国东抱着好动的雷鸣一边要笑呵呵,一边还要埋怨他们小俩口。 “他当时已婚,如果我带孩子进家门,现在可能连奶奶中风都会说是被我气出来的啊。”辛晓白双手一摊,一脸所有安排都是最好安排的表情。 “如果我没遇到你呢?你就自己一个人带孩子终老”“不会那样的,因为我打算离婚后派征信社去找她。”雷天宇抚着她的发,一副大小诸事都在他掌握中的笃定模样。 “然后,你奶奶还不是一样会反对?”雷国东不给面子地瞄他一眼。 “那就耗着。毕竟,我现在该尽的责任都尽饼一轮了。”雷天宇说。 “意思是,我没有责任重要对吧?”辛晓白拿了一颗苹果,重重咬了一大口。 “你是我的一部分,早晚都是要回来的。责任则是我感念奶奶的恩情,一定要回报的。”雷天宇就着她的口咬了一口苹果,黑阵露骨地睨着她,毫不掩饰对她的眷恋。 “苹果还我。”她把他往后一推,水眸警告地看他一眼——一家老少都在呢! “你打算怎么办?”雷国东问。 “我打算再叫天帆回来一趟,有些事需要他的配合。我想他会同意的。”雷天宇气定神闲地说道。 “要不要叫你爸妈回来?”雷国东把打算将他的腿当成溜滑梯的曾孙抱下沙发,不料雷鸣对他腿上石膏很感兴趣,抓着就要往上爬。 两个大男人全都紧张了起来,辛晓白则不慌不忙地上前拎起儿子,塞给他两片苹果,立刻安定了局势。 “爷爷认为再多两个我这种个性的学者回来,对于热络气氛会有什么帮助吗?”雷天宇挑眉问道。 “没错没错,你们三个都很无聊。你是因为有了晓白,才稍微有趣了一点。”雷国东频频点头说道。 辛晓白翻了个白眼,突然明白雷天宇为什么要叫他弟弟回来了。在n张冷脸的气氛中,怎么宣布欢乐喜事?光想就觉得很触霉头啊。 虽然她是不介意能不能进雷家门,但雷天宇显然将之视为一项要事,那她就鼎力配合了。毕竟,雷老夫人也是她的亲人啊。 “对了,你们去晓白妈妈那里上香,跟她说过情况了吗?这事可不能忘。”对于这类传统很注重的雷国东严肃地问道。 “谢谢爷爷,我都差点忘了,我现在就去,等我回来我们再聊。”辛晓白跳起身,依照过去习惯,一手抓起背包、一把捞起儿子,就要往外走。 “我们一起去。”雷天宇先她一步抱起儿子,握住了她的手,定定凝视着她。 “好。”她用力点头,握紧了他的手。“要妈妈保佑我们一家顺利团圆。”“gogogo?”雷鸣搂着爸爸的颈子,知道要出门,立刻露出一脸讨好的笑。 “go!”辛晓白笑着说道。 “go!”雷鸣笑眯了眼,笑声格格格地弥漫在屋内。 于是,所有人都笑了。 一周后,在雷家大宅里,已经知道所有情况的陆玉兰,正陪着雷陈珠在花园里散步。 雷陈珠前天才刚在雷天宇的陪伴下,又做完一次健检。她目前已经可以在花园里走上十圈,加上每天和陆婆婆下棋泡茶,训练脑力及手力,其实已经很难看出她曾经中风过。 “到茶室喝茶休息一下吧,不是说天帆今天要回来吗?”陆玉兰说。 雷陈珠点头,让陆玉兰唤人去准备一切。 茶室采用的是日式装潢,柚木地板边紧邻着一片日式铺石庭院,屋内几个角落则摆着雷陈珠几天前插好的一盆鲜花。 雷陈珠走到靠庭院的长桌边坐下,拿起泡茶器具,替两人沏了一壶茶。 “心羽妈妈过世了,你觉得天宇和心羽会不会离婚?”雷陈珠叹口气说。陆婆婆喝了茶,低声地说:“都还年轻,如果早点离了,都还能找到幸福。”“这事我真的错了吗?门当户对还是有它的道理的。况且,心羽妈妈是我干女儿,那时又病又急,又怕二房、三房抢了心羽在董事会的地位,只能希望天宇娶了心羽,安定一切啊。”雷陈珠看向庭院,清痩了一些的脸庞始终是皱着眉头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用担心那么多了,多想点开心的事,身体要照顾好才是最重要的。”陆玉兰说。 雷陈珠低头喝茶,没说出口的是——她最放心不下的那个女儿,因为多年未见,也无脸面再去寻觅了,只愿她过得好啊。 “奶奶,我回来了。”和室拉门外才传来这一声,纸门马上就被拉开来。 雷天帆笑嘻嘻地走了进来,依然是一身白衬衫、刷白牛仔裤的率性打扮。 “奶奶、陆婆婆。”雷天帆打了招呼,就往奶奶身边一靠,先偷了一杯茶喝,然后笑着说道:“奶奶气色很好,刚剪头发对吧。这个新发型年轻五岁不止喔。”“谁像你长发千年不变,怎么也不去剪剪。”雷陈珠瞪了他的长发一眼。 “这是我的个人风格。”雷天帆一本正经地说完,撩起马尾故作风情地甩了一下。 陆玉兰在旁边已经笑了起来。 雷天帆出生时,和雷天宇差了五岁,雷国东当时就强力反对家里的人再用精英教育教出第二个小迸板雷天宇——彼时雷天宇已经完全是他养父母的翻版。雷国东当下便决定把雷天帆带在身边,采放任式教育,家里这才有了一点童趣笑声。 “一次买十件白衬衫也是个人风格?”雷陈珠不以为然地说道,唇边隐隐有着笑意。 “那表示我的全副心力都在工作之上。”雷天帆面不改色地说。 “油嘴滑舌。”雷陈珠瞪他一眼。 “但我每天都很开心。”雷天帆镇定地回答。 “做不出作品时,脸黑得像乌云,半个月不见人影的家伙是谁?”雷陈珠又问。 “谁啊?这么有个性?”雷天帆转头看向陆玉兰,故作惊喜地道:“你们可以帮我引见一下吗?”见她们全笑了起来,雷天帆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说到引见,我有个朋友生了个孩子,那孩子长相保证让你们看了会吓一大跳”“难得你也会提到孩子。”雷陈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因为这家伙平时最怕人提起结婚生子的问题。 “不但会提,而且我还把那个孩子带回来了。”雷天帆笑着说道。 “孩子呢?”陆玉兰引颈而望着,不知道有多兴奋。 “孩子在这里。”笑眯着眼的雷国东推开纸门,拉着这几天已经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的曾孙子走了进来。 第二十八章 雷陈珠一看到那个小娃儿,惊讶地张大眼,想着得更加清楚,因为——这孩子长得实在太像天宇了。 那五官、模样活脱脱就是天宇的缩小版,只是孩子脸上笑咪咪的、一张苹果脸颊看起来可爱得紧。 “是谁?”雷鸣张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太爷爷,奶声奶气地问道。 “太奶奶和陆太婆。”雷国东拉着他的手走近雷陈珠。 “太奶奶好。”雷鸣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大声地喊道:“陆太婆好。”“好乖好乖。|陆玉兰笑得合不拢嘴,伸手去模模他的头。“婆婆待会儿去仓红包给你。”雷陈珠看着小家伙,心里也很是喜欢,连忙转头跟陆玉兰说“也帮我备一个,顺便去拿些糖果饼干和水果”话未说完,雷陈珠又看向小男孩问道:“你喜欢吃什么?”“苹果!”雷鸣大声说道。 “好好,苹果是好东西。吩咐他们切苹果进来。”雷陈珠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家伙说陆玉兰笑着走出房间去做准备,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雷陈珠望着小曾孙的慈爱模样。 雷陈珠是爱孩子的,只是那脸上端的架子不习惯放下来。所以,在对待少年老成的天宇时,总还是有几分威仪,可一碰到像雷天帆或是雷鸣这种不知道什么叫做长幼的孩子,心里的喜爱就自然表现出来了。 “奶奶,你一看到这个小的,就忘了我这个大孙子了。”雷天帆见状,也去拉奶奶的“他长得和天宇真像。”雷陈珠没理会天帆,一迳看着小娃儿。 “所以,我才带他过来让你瞧瞧啊。”雷天帆笑着说道:“听说哥哥小时候就是一张严肃冷脸,你没看过这种0版的大哥吧。”雷鸣朝着雷陈珠一笑,一来不怕生,二来因为很何探险精神,不一会儿就在整间房里略咚咚地跑了一圈。 “怎么突然回台湾?”雷国东故意这样问道。 “我打算要结婚了。”雷天帆说道。 雷陈珠这下子大惊,立刻看向他。“哪家的女孩?”雷天帆没回答这题,只是拉着她的手反问道:“奶奶,大哥和陈心羽门当户对,你觉得他们结婚后开心吗?”“现在是在指责我吗?”雷陈珠脸色一沉,板起脸来。 “他是在跟你说不要拘泥于家世背景。小夫妻两个人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事。”雷国东正追在曾孙后头跑,却没忘记抬头补充一句。“雷天宇就算现在退休,他嫌的钱也够我们家快乐百年了。”“你们全都不懂!家世背景相差这么大,一定会有问题的!”雷陈珠仍然摇着头,一脸不快地说道。 “所以,大哥和陈心羽就没问题了吗?每个人都是不同个体,两个人在一起怎么可能会没有问题,不过就是互相配合罢了,而这个愿意互相配合的动机,就是爱啊。”雷天帆依旧笑嘻嘻地说道。 “爱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你废话这么多,为什么没把你想娶的人带回来介绍?”雷陈珠皱着眉问道。 “总要先确认你们的心意,别让她受委屈啊。奶奶,你还记得那个辛晓白吧?”“记得又怎么样?虽说她是因为妈妈过世而没回来领评茗师的证书,但之后也应该回来报备一声。”雷陈珠抿紧唇,表情突然防备了起来。“你不会是要娶她吧?”“不是。”雷天帆立刻摇头,顺手把满场跑的雷鸣捞到身前,安置在雷陈珠面前坐下。“我想知道你现在还觉得门当户对是必要的吗?我想知道如果事情重来一回,你会愿意让大哥跟她在一起吗?”雷陈珠看着小孩子灿烂的笑脸,想起她似乎从不曾看过天宇这样笑。打从五岁被领养到他们家之后,天宇就一直是个再认真不过的孩子。 “你也希望天宇快乐,那就别再反对了吧。”雷国东在一旁急嚷嚷道。 “后果他们自行负责。”雷陈珠板着脸说道。 “谢谢奶奶成全。”此时,雷天宇端了一盘水果走了进来,脸上依然是一派让人看不出喜怒的淡然。 “刚才那些话只是随便说说,万一让心羽听到像话吗?”雷陈珠板着脸说道,目光怀疑地在所有人脸上转了一圈。 “心羽会祝福大哥的,毕竟她当初和大哥结婚只是因为不想让她妈妈失望——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雷天帆挨到奶奶身边说道。 “苹果苹果——” 雷鸣一看到苹果,眼睛就发亮,小胖腿咚咚咚地就跑了过去。 雷天宇看着儿子,唇边漾出一抹笑意,弯身将苹果盘递到他面前。“苹果要请谁吃呢?”雷鸣拿了一块苹果,立刻眼巴巴地送到雷陈珠的手边。“苹果——吃。”“谢谢。”雷陈珠接过苹果,脸上神色立刻变得柔和,还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孩子的头。“这孩子教得好,以后常带回来玩。”“他以后就住在我们家了。”雷天宇抱起儿子,两张相似脸孔依偎在一起,俨然就是父子情深的模样。 “什么意思?”雷陈珠面色顿时一僵,鳘戒地看着雷天宇。 “爸爸——吃。”雷鸣挥动着手里的苹果笑嘻嘻地说道。雷天宇张开嘴,让儿子喂他吃了一口苹果。 “他他——你你——”雷陈珠瞪着他们两个的脸孔,有片刻时间惊吓到说不出话来。 雷天帆见状立刻上前,接过奶奶手里那片苹果,并递过一杯茶让她喝了一口。 “奶奶,这是晓白帮我生的孩子。”雷天宇神色严肃地看着奶奶。 雷陈珠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低喝了一声。“不像话!”“你先别气,人家怕耽误天宇,隐姓埋名躲到了东部,是我把她找回来的。”雷国东上前安抚妻子,简单地说道。 “你是已婚之人。”雷陈珠指着雷天宇,呼吸急促地说道:“你该不会为了辛晓白跟心羽离婚吧。”“我跟心羽在晓白及雷鸣还没出现之前就已经谈妥,一等到心羽妈妈后事办好,她确定接手她那边的家族事业后,我们就办离婚。”雷天宇放下儿子,对着奶奶就是一个九十度大鞠躬。 “乱来!”雷陈珠气到再次一拍桌子,这回连嗓门都扬高了。 雷鸣吓了一跳,睁着大眼咬着他的苹果,悄悄地凑到雷陈珠身边,疑惑地看着她,奶声奶气地问“吃——不吃吗?”雷陈珠看着小孩天真无邪的脸庞,纵使有天大的怒火,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我等下再吃。”可当她回头看向雷天宇时,脸色再次铁青了起来。 “有什么事闹到一定要离婚?心羽哪里做错了?”雷陈珠低喝一声。 “奶奶,他们会离婚,有一部分算是我的错。”雷天帆难得严肃地沉静了神色,湖般澄澈黑眸瞬也不瞬地看着奶奶。“我喜欢上心羽。”雷陈珠一口气梗在胸口,差点喘不过气来,整个人剧烈地颤抖着。 雷天帆见状,马上上前拍抚着奶奶的后背。 “胡闹,全都胡闹!”雷陈珠一把打开他的手,不能置信地摇头说道。 “哪来的胡闹,感情这种事,旁人能作得了主吗?你看看天宇现在的样子,痩得不像话”雷国东在一旁帮腔道。 “这样要我怎么跟心羽家里交代。”雷陈珠看也不看两个孙子,兀自捂着胸口喘气。 “不管他们便是了。她爸爸中风、妈妈过世了,你当真以为她二妈和三妈在乎她的婚姻吗?她们在乎的是心羽嫁的老公会不会来抢家产吧。”雷天帆漂亮脸上闪过一阵不以为然,一手搭在奶奶肩上,一派自在地说:“总之,我和心羽下个月就出国了。几年后回来,就说我们在国外遇到,两情相悦在一起不就得了。你不就是担心、舍不得心羽吗?现在有我照顾她,保证她过得比和大哥在一起时还好。”“胡来胡来!”雷陈珠打开雷天帆的手,还是不看他。 雷国东一看她还是没有软化态势,立刻在雷鸣旁边说了几句,派他上场。 雷鸣大无畏地走到雷陈珠身边,扯着她的手臂笑嘻嘻地说道:“不凶喔。”雷陈珠看着那张苹果小脸,气焰立刻又消了一半,但一张面孔还是端着不愿松开。 “反正,你们现在全都在怪我当初强迫天宇娶心羽就对了。”雷陈珠抿着唇,望向窗外说道。 “我没怪过您,我被雷家领养栽培,这份恩情是怎么样也要还的。”雷天宇站得笔直,严肃地看着奶奶。 “我当你是家人,也从没想过要你报恩。让你接手家族事业,是因为看到你有这份才能,不是要强迫你的。”雷陈珠皱眉看向这个再不能更懂事的孙子。 “没错!就是你自己介意自己是被领养回来的,所以每天把自己当成超人训练。”雷国东不客气地斥喝道:“当初不想娶心羽,就该一口咬定不娶,离家出走也行,和晓白私奔也可以啊”“你是想气死我吗?”雷陈珠瞪着丈夫说道。 “总之,谢谢爷爷、奶奶的栽培之恩,也希望你们能用包容我的心接受晓白。”雷天宇再次一个九十度的大鞠躬,这回没再起身。 雷陈珠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后说道:“起来吧。我年纪大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管不着了。”“那辛晓白可以入门了吗?”雷天帆追问了句。 雷陈珠低头不说话,雷国东皱了下眉,大掌一浑说道:“你们全都先出去,我有话跟你们奶奶说。”雷天宇起身,明白爷爷的意思,于是弯身捞起雷鸣,和弟弟一起往外走。 雷鸣最爱被爸爸抱高高,顿时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开心笑声。 雷陈珠看着天宇抱着儿子时的笑容,心里纵然怒气难消,却也开心孙子总算是快乐了。她这回大病之后,就觉得人生其实也没那么多规矩要遵守,毕竟什么时候走都说不准只是,这想是一回事,个性要改又是另一回事啊。 第二十九章 “你还有什么批评指教,干脆今天一次全说完吧,看看我这身子还禁不禁吓。”雷陈珠转头看向雷国东,沉声说道。 “明明心里就已经默许了,说话怎么还是这么难听呢?就是怕你听了之后有个什么万一,所以连家庭医生都叫到楼下了。”雷国东嘀咕道。 “有话快说。” 雷国东轻咳了一声,观察着妻子的脸色,缓缓地说道:“那个你调查过辛晓白的爸妈,不过你却忘了调查她爸妈的爸妈。”“我调查她妈妈还不够吗?她妈妈也不是什么善男信”雷陈珠突然想起辛晓白妈妈已过世一事,突然就闭了嘴。 “晓白的妈妈吴慧美这名字是改过的,她的本名叫吴恋珠,而她的爸爸叫做吴文青。”雷国东握着她的手说道。 “她她她是”雷陈珠紧抓着他的手,泪水乍然哗啦啦地流了一脸。 “她是我女儿” “别哭了你不用自责。你娘家汇给她父亲的钱,足够让他好好养育一百个她长大的。唉谁知道吴文青后来迷上赌博,把你娘家给的钱都赌输了”雷国东拿着手帕替妻子擦眼泪,好生安慰道。 雷陈珠眼泪被这一激,几十年来的思念全都崩溃了,她偎在丈夫身边,就这么哭湿了一条手帕后,才抬头哽咽地说道:“辛晓白知道她是我的外孙女吗?”“知道,我都告诉他们了。”雷国东拍拍她的肩膀。 雷陈珠一时之间,面子有些挂不住,低头不语了半天后,才说了一句。 “她气我吗?。” “她干么气你?她是明理的孩子。还有,是吴慧美的爸爸没做到当父亲的责任,晓白气你做什么?说到底,那个吴文音当初就不该带你私奔,还让你怀孕,你那时也才十九岁,还是个孩子。”雷国东愈说愈气,嗓门也大了起来。 雷陈珠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叹了口气说:“就是因为年轻吃过亏,所以我一直认为门当户对可以确保彼此的生活方式一样我也是为了天宇好”“门当户对是不能确保爱的。”雷国东看着她愈来愈低的脸庞,声音忍不住斑亢了起来。“就像那个吴文青,如果真的爱你,他就该要体谅你、配合你,而不是一味要押着你习惯他的一切,你做不到他就说你看不起他,还欺负你”“好了,别气了,都过去了。”雷陈珠打断他激动的话,轻抚着他的手背,低声地对他说道:“我很高兴我后来遇到了你。”“我也觉得你运气不错。”雷国东满意地点头说道。 雷陈珠笑了出声,可才笑一会儿,就忍不住问道:“晓白现在在哪儿?”“在楼下煮菜。”“她一来你就让她煮饭?”雷陈珠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应。 “心疼了喔?”雷国东呵呵笑着说道:“是天宇嘴馋。”“天宇嘴馋?”雷陈珠瞪大眼,好像听见狗会爬树一样的惊讶。 “他在晓白身边时,就是个一般的男人。” 雷陈珠皱起眉,再度垂下头。“是我看准了天宇不会违逆我,又偏心我的干女儿,所以才”“好了好了,人生哪有那么多时间好后悔,只要他们之后过得好就好了。”雷国东拍拍她的肩膀,快口说道。 “那天帆和心羽又是怎么一回事?”她问。 “这事说来又话长了,咱们先下去吧。似乎是心羽这次在母亲过世后,表现得很坚强之类的,突然对了咱们大艺术家天帆的眼,也不知道怎么样就两情相悦了起来。你也知道感情由不得人作主的。”雷国东知道这事全是虚构,也就依照雷天宇给的说法胡诌一通。 “可她是他大嫂。”雷陈珠说着说着,眉头又皱了起来。 “你操心什么,天宇和心羽的情况,天帆从头到尾都清楚,他只是懒得管这些事而已。”“这孩子的任性就跟你一个样” “谁没任性过” 雷国东牵着雷陈珠的手,两人就这么一路叨叨地说着话,缓缓地走出房间,慢慢地迎向他们新成员加入的日子。 此时在雷家厨房的左侧,雷天帆正和他的侄子雷鸣两个人坐在长吧台前吃水果大餐。喂,与其说是吃,不如说是在玩。 雷天帆把那些切成小块的水果,排成几何图形。 雷鸣圆乎乎的小爪子一抓,水果顿时汁水淋漓,他就乐得格格大笑着。 “雷天宇,你几岁的人,还在偷吃!”站在厨房左侧煮东西的辛晓白,用脚踢了下雷天雷天宇一挑眉,继续伸手抓排骨。 “烫!”雷天宇把排骨扔回盘子里,一脸尴尬地笑着。 “傻子,刚炸好的当然烫。” 穿着苹果绿围裙的辛晓白从旁边的锅盖里取出一碗沥好油的鸡汤,吹凉了一下,放到他手边。“先喝这个暖胃,这可是江文凯妈妈教我的独门秘方。”“江文凯知道我们的事吗?”雷天宇黑眸定定地看着她。 “知道,我跟他通过电话,他说祝福我们。”还说随时欢迎她回去。 “这么容易就放手?”雷天宇眯了下眼睛,紧盯着她的眼。 “因为他知道我只把他当朋友啊。”她一脸无辜地回望着他。 “是吗?我记得有人当初在公司还曾经说过,江文凯就是她心目中的理想对象。”雷天宇冷哼一声,捏了下她的腮帮子。 “唉唷,那是陈年往事了嘛。况且,他原本就是我心目中理想的结婚对象,这事也没错啊。”见雷天宇脸色一沉,她立刻抱住他的手臂陪笑道:“谁知道我脑中设定的,会跟我实际爱上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嘛。”“认清事实就好,以后就给我在家乖乖待着。”雷天宇佯怒地瞪她一眼。 “你该不会想要我当家庭主妇吧。”虽然那样也不赖,但她其实还挺喜欢工作。 “那样是最好。不过,你如果想去工作就去工作,不要累坏自己就好了。”雷天宇说。 辛晓白一看他凡事好商量的模样,立刻笑咪咪地拉着他坐下,喂他喝汤。 一见他嫌太油,竟皱眉拒吃,她立刻好声好气地劝说道:“这对身体很好,就当吃药吧。你身为老爸总不能带头挑食吧,儿子还在一旁看呢。”雷天宇一看,儿子果然正睁着圆澄大眼紧盯着他,牙根一咬,什么也都吞下去。 “乖喔。”辛晓白满意地抽过一张面纸擦他的嘴。 雷天帆在一旁看得窃笑不已-一看大哥利眼射来,立刻装无辜地改口问道“待会儿吃什么?”“蚝油芥兰、椒盐排骨、彩椒镶肉、炒高丽菜、麻婆豆腐。”辛晓白宣布。“听起来很美味。”雷天帆满意地点头。 “饭多煮一点。”雷天宇补充之后,转头看向弟弟,表情转为正经地说道“天帆’ 谢谢你。” 如果没有天帆出面,奶奶会担心心羽孤苦伶仃,对晓白也许就不那么容易接受。 “谢什么,难得我能帮上你的忙。反正到时候我和陈心羽出国,各走各的,没什么关系。”雷天帆一耸肩,脸上依旧是那抹云淡风轻的笑。 雷天宇知道心羽一直喜欢天帆,她甚至曾经跟他在一起一夜,还怀了孕。 只是,那时天帆人在国外,心羽妈妈病重又急着要她嫁给他,所以她才找上他说清楚了一切。只是,这事心羽要他无论如何也不准提,他也就搁在心里了。 “好了,我们可以开”饭了。辛晓白的话梗在喉咙里,因为她看到雷爷爷和老夫人正朝着厨房走来。 辛晓白身子紧张地一僵。 “爷爷,老夫人——”她努力想维持脸上的笑容,可唇边的颤抖却还是泄漏了紧张。 雷天宇站到辛晓白的身边,拥着她与她并肩而立!。 雷陈珠把辛晓白从头到脚看了一眼,眼眶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着,半天后才有法子说出一句。“进了家门,还不懂得要换称呼吗?”辛晓白愣了一下,因为脑袋此时还在紧张状况中,所以完全反应不过来。 “还不快点叫奶奶。”雷国东笑着补充道。 “奶奶。”辛晓白大声地说,小脸乍然闪亮了起来。 雷陈珠看着辛晓白,想起她以及她妈妈受过的苦,不禁悲从中来地低下头,身子亦微微地颤抖着。 “好了,什么风风雨雨都过去了。”雷国东轻声对妻子说道。 “奶奶,谢谢你。”雷天宇揽紧辛晓白,严肃地说道。 “奶奶,瞧你现在子孙满堂,福气多好啊!”雷天帆笑着上前,抱住奶奶的手臂说雷国东看向辛晓白,雪白眉毛一挑,揶抡地问道:“平时不是话很多吗?怎么今天变闷葫芦了。”“我这人不随便开口的,一开口便是重点啊——”辛晓白看了奶奶一眼,在确定奶奶唇边微有笑意后,她这才清了清喉咙,朗声一喝——“大家吃饭了。”“饭!”雷鸣双眼一亮,高举双手大声附和。 所有人都笑了,雷天宇则捏了下辛晓白的腮帮子。 辛晓白的一阵惨叫又引来大家的笑声连连。而在这样的笑声里,往昔的点滴或者此生仍然没法子遗忘,但日子就该这样笑着向前走,不是吗? 番外篇 一年后 “辛晓白,起床。”雷天宇站在床边,一把掀起暖被,露出还赖在其中的女人。 “不要。”辛晓白干脆地拒绝,继续把脸埋在枕头里。 他把枕头抽开,她发出一声惨叫后,总算露出一张睡得红扑扑,可眼眶却显得很疲惫的双眼。 “明知道早上要去开会,那你昨天还做那么多次,我很累啊?”辛晓白眼睛眯成一条缝,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说道。 雷天宇对于此事不予置评,因为他好不容易等到她坐完月子,当然要让她知道他对妻子的满腔热情。 他们重逢后的第二个月就公证结婚了,没特别对外公开。 若有人不识相地询问他的前一段婚姻状况,他就说他与陈心羽早早就办妥离婚,只是没对外公布罢了。陈心羽的说词自然也与他同步,而且她在出国前还经常和辛晓白同进同出,让想藉机说闲话的旁人也闹不出什么事来。 雷天宇和辛晓白婚后没避孕,她很快就怀了第二胎。 刚满月的小女儿雷羽,从苹果脸到水亮的圆眸都像极了辛晓白,雷天宇只差没将她疼入心坎里。 两岁多的雷鸣则是己经跟着雷国东和雷陈珠出门旅游了几趟,辛晓白看得好生羡慕也超级想跟,可她老公不放人,还振振有词地说——她一来有身孕。二来又被编入天御另一个子部门的企划部,负责推广她当年参加评茗师测验时所写的那份“好茶大家随手喝”的企划案,算是有要务在身;三来她怎能妄想自己去旅行?她前阵子才写了一本小说被俘虏的苹果。,为此还忽略了夫妻生活,今后但凡闲暇时间都该拿来陪老公才对。 雷天宇看着一副又要进入梦乡的老婆,笑着轻捏了下她的腮帮子后说道:“刚才管理处送了你的包裹上来,看起来像是书。”辛晓白立刻睁开眼,弹坐起身,满脸发光地问道:“在哪儿?书房吗?”“对。”雷天宇才点头。 辛晓白飞也似的冲入与房间相邻的书房,快手唰唰唰地拆了纸箱,从里头拿出一叠“她的”新书。 “妈啊!出版了!真的出版了!我要快点上网去买一百本!”辛晓白抱着书,高兴到在屋里转圈圈。 “不是教过你,凡事要做好成本考虑吗?如果要自己买那么多本,当初不如自费出版。”雷天宇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不懂啊!饼稿是有成就感的。而且自费出版是独乐乐,有人替我出版是众乐乐啊。”辛晓白重重亲了一口书的封面,嗯——虽然画的男主角没有她老公帅,但还可以接受啦。 “书名叫什么?”雷天宇朝她勾了勾手。 “被俘虏的苹果”辛晓白飞奔到他身边,用一种老公最大的巴结表情仰望他。 毕竟,她小说内容都是由他所激发出来的啊。 雷天宇满意点头,从她手里拿过一本书。 “你不能看!你看了我会害羞!”辛晓白立刻把书抢回来了,因为怕雷天宇一看小说内容,就会发现她根本不是写小说,而是在演真人实境秀——真实姓名后来当然是改掉了,否则他可能会脸绿到把她的脸捏成苹果汁。 雷天宇揉着她发红的耳朵,当下决定稍晚就去买一本回来看。 “居然还会害羞?不是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写作快手兼天才吗?里头到底写了什么?”他笑着揶抡道。 “那个编辑说她一开始看到书名时,还以为是十八限的小说。”她顾左右而言他地雷天宇黑眸变深,大掌握住她的下颚,若有深意地看着她的脸说道:“你想写吗?我很乐意给你灵感。”被他这么一盯,她双腿变软,昨晚的酸痛却也在同时袭来。 “停!不是说急着去开会吗?”辛晓白抱着书,弹跳起身躲到长躺椅后头。 “而且我们还要先把孩子送到爷爷奶奶那里。”雷家雇了一个保母专职照顾孩子。事实上,孩子大多时候都黏在曾爷爷、曾奶奶或是陆婆婆身边,每天玩到不亦乐乎。 “我现在突然觉得一切都没那么赶了。”他大步朝她走近,两人之间就只隔着那张长躺椅。 “不行,你这样临时更改开会时间,会造成大家的困扰。”辛晓白把书挡在胸前,一本正经地说。 “这是那个爱睡懒觉的辛晓白说的话吗?”他挑眉说道。 “这是一个昨天被你折磨到肌肉差点拉伤的女人说的话。”她红着脸,朝他扮了个鬼脸。 “我不信,要亲自检查”他声来落地,她整个人瞬问被拉进他怀里,跌到长躺椅她趴在他身上,惊慌失措地拿书打他。“你不要再乱来了喔!不然,我真的会咬你喔。”“昨晚真弄痛你了?”他皱起眉,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她无言地看着他一脸像在谈论经国大事的表情,完全不知道他怎么有法子在床上那么狂野。 “你昨晚看起来没有不舒服,我以为你也很享受。”他附耳对她说道。 辛晓白顿时红了脸,因为昨晚他要得那么激烈,就连痛都成了一种快感。可这话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于是拿起书打了他一下,嘟啧地说道:“昨天是昨天,反正我现在腰酸背痛是事实啦!瞧你对我这么痴迷,书名当初就应该叫做苹果的俘虏。”“我很乐意证明最后求饶的人是谁——”雷天宇嘴角慷慷一勾,低头就想吻她的唇。 辛晓白顾不得全身肌肉的抗议,扶着还酸痛的腰,尖叫一声,立刻推开他冲出书房,直奔客厅——“宝贝们,早安。”辛晓白冲向儿子,准备先给他十八个吻。 雷鸣兴奋地跳起身,开始跟妈妈绕着沙发玩起躲猫猫来,笑声响彻云霄,笑到婴儿床里的雷羽皱了下小脸,像是要哭了一样。 雷天宇见状,立刻在下一秒抱起女儿,轻轻晃动着她。 小雷羽被安全地抱着,她眯起水亮的小眼,微噘了下粉粉的小嘴,一张苹果脸顿时萌翻了老爸的心。 雷天宇轻声哄着,女儿则是很捧场地萌眼一闭,自顾自地沉入了梦乡里。 雷天宇抱着入睡的女儿,看着还在追逐中的快乐母子,他想无论谁是俘虏都不重要了,因为一他们一家人全都是幸福的俘虏啊 全书完 后记余宛宛 很难具体描述写完这本书的当下咸觉,因为故事写了大半年,写到我都搞不清楚究竟是几月几日。因此,交稿后,除了虚脱之外,就是很想跳起来撒花,然后再倒回床上睡个三天三夜。 可一想到写作时反复地尝试着我觉得最适合的表达方式的过程、想到我直的把故事给写完了,我还真的是——兴奋到睡不着了。 原本是想把故事放到网站连载的。只是后来随着故事的进行,我认为这个故事比较适合一气呵成地看完,所以还是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出版。 故事是探用拼图的方式,以写连续剧的心情,将男女主角的过去一点一点地拼接出来,融入故事里。这样的叙写方法,大家看得还习惯吗? 被俘虏的苹果小说部分,偏重在感情,其他的内容则偏重在辛晓白的生活及成长。若不是碍乎篇副,应该还会演上几章她的奋斗史及初到雷家当媳妇的部分。(好吧,我承认如果都要写出来的话,那又会是另一种故事内容了。 总之,故事是永远说不完的,希望你们和我一样看得意犹未尽。 脑中现在转着好几个故事想完成。所以,现在经常处于不知如何分配写作时间与进度的茫然当中。(不知道别人是如何左手写一种、右手又写一种的喔?。知道的人,麻烦跟我说一下啊。 不过,目前是打算先痛下决心(呃,我有“决心”这种东西吗?)把之前已经写了一部分的奇幻故事写完。虽然不属于言情范畴,但仍然希望它会有机会在其他地方跟大家碰面。 最后,想说的是——我想,许多作者都跟我一样、一直想尝试新的写法及内容。但,改变是需要大家的支持的。希望今年会是台言谷底开花的一年,也希望你们会再次地跟我们一起携手走过。 谢谢出版社帮我办了这次的活动,谢谢热心提供高山茶包的朋友丫头(茶汤甚浓,请注意水量多寡及浸泡时间不宜超过一分钟喔。),谢谢一直陪伴着我的你们。愿你们和我及主角们一样,总是能享受着一边看书、一起品茗高山茶的美妙滋味。 p。s。我的部落格已关闭,欢迎你们有空到fb找我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