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总务的舂天》 楔子 她今年迈入三字头。 大学毕业、工作、生活一直以为三十岁是很久以后的事;可,怎么转眼间就三十岁了呢? 依阿嬷的说法,她们那一代的女人到了三十岁,孩子都快小学毕业;哪像她们这一代,三十岁了还像个长不大的查某囝啊。 她当然想结婚,也想成为母亲可是,男人在哪里?如果真有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怎么她都三十岁了,人还没出现呢? 父亲向来疼她,每每在阿嬷叨念时会为她说上几句。 “我们小安这么优秀,总得拣个好男人才放心把她嫁出去。” 早年北上做工、现今务农的父亲外表粗憨,却有颗温柔无比的心;在父亲心中,女儿永远是最好的。 “就是就是。”她点头如捣蒜,其实心里清楚知道,自己与优秀还有一大段距离。她打小到大念书成绩平平、工作运平平,就连恋爱运也是平平忘了一点,她的长相也算平平。 “三拣四拣就怕拣一个卖龙眼仔”阿嬷不认同地摇摇头。 倒也不能怪阿嬷过于担忧,谁让乡下老家隔壁与她同届的阿芬小孩都三个了,最大的今年上小四;而村头那个阿祥,当年流着两行鼻涕的小子,如今怀里抱一个,老婆肚子里还有一个。 她三十未婚,这事儿打村头至村尾怕是无人不知晓吧?谁让花米村就那么丁点大呢。 村里许多婆婆看着她长大,对她的婚事很是热心,打她大学毕业,婆婆们就经常来串门子,总要提一下她的婚事。 “就怕连卖龙眼仔也呒。”嘴贱的是小她四岁的弟弟,姊弟俩打小斗嘴惯了。 “章宜康,你惦惦啦!也不看看你自己,女朋友咧?怎么不带一个回来给阿嬷看看?”章宜安朝坐在对面的弟弟横了一眼。 果然此话一出,阿嬷的念功立即转向章家长孙。见章宜康杀过来的眼神,她忍不住抿嘴轻笑。 宜安、宜康--是母亲为他们娶的名。 听父亲说,母亲当年可是他们工厂里的大美女。弟弟眉形来自父亲,其他五官则像母亲,身材粗犷却有张俊俏的面皮;她呢,母亲清丽的面貌、娇柔的气质在她身上统统看不到-- 宜安和妈妈笑起来最像了。爸爸常常这么说。她和母亲有着同样温暖人心的笑容。 六岁那年母亲过世,父亲带着她和弟弟回到中南部老家。姊弟俩可说是阿嬷一手带大的,阿嬷虽有着老人家“重男轻女”的观念,不过对她这孙女儿亦是疼爱,唯独对她还没婚嫁一事很有意见。 “你金水婶婆在台北有个亲戚,说是开包子店,生意做很大,人家有个儿子,听说也三十喽,有房有车,她说要帮你介绍一下,反正你人在台北,刚刚好。” 年夜饭围炉时,阿嬷照例提起村中某某热心老人家,说是很想帮她作媒。 “阿嬷,我结婚了就不能常常回家看你跟爸爸欸。”她起身帮阿嬷盛了碗炖乌骨鸡汤。 “当然喽!阿嬷会呒甘啦!阿可是不能因为舍不得就不让你嫁人,女孩家终究要有个好归宿。”阿嬷心疼一笑。孙女打小就体贴勤快,嘴巴也甜,很得村里老人家的缘。 “金水婶婆那个亲戚的儿子学什么的?做什么工作?是自己有事业还是帮家里卖包子?这样嫁过去会不会很辛苦?有房有车?是谁的房谁的车?长得高或矮?胖还是瘦?个性如何?好相处吗?”发出一连串质问的是章宜康。 见阿嬷愣住,没一个问题答得上来,章宜安忍着笑,眼一瞪,让他闭嘴。章宜康耸肩,回以“你不知好歹”的眼神。 “阿母,过年时欢欢喜喜,这件事以后再说啦。”最后仍是最疼她的老爸帮忙解围。 打她六岁之后,她的家便是这样一家四口的成员组合,虽然她偶尔会想念妈妈,却不至于伤心难过;因为这个家有个像大树般的爸爸守护着,也有个坚韧辛勤的阿嬷照料大家,让他们得以如母亲所愿--安康地成长茁壮。 第一章 【第一章 对座的男子,中等身型,五官尚端正,然其眉眼无力垂着,整个人看起来阴阴沉沉的,头顶彷佛罩着乌云,随时可能来一场大雨似地。 男子游移的眼神不小心与她对上,她露出善意的笑容,谁知男子却如惊弓之鸟般立即别开视线。她嘴角微抽几下,笑容略为僵硬。 金水婶婆究竟是从哪一点认为这个卖包子亲戚的儿子适合她?而阿嬷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包子先生个性这么这么安静?沉默不一定就是金好吗!打她一进这家咖啡店,包子先生几乎未开过金口,目光更不曾停留在她身上,只一径地含着吸管,喝着那杯草莓冰沙。 章宜安视线移至男子身旁的妇人,心中无奈一叹。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包子先生的妈妈会跟来? “我听说章小姐在百货公司上班?是哪一家?”说话的女人态度拘谨,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阿姨叫我宜安就好。我在龙耀百货上班。”她礼貌性一笑。面对同村子的长辈,胸口涌上一股亲切感;只是从刚刚到现在,都是包子先生的妈妈在提问题,令她不禁怀疑是包子先生来相亲,还是他妈妈。 “龙耀哦,大百货公司呢,很忙吗?”包子妈妈又问。 “还好啦,节庆活动的时候是比较忙。”心中补上一句:只不过一年到头各项节庆活动轮番上阵。 “我们包子店的工作也不轻松。” “大家都是为了生活嘛。”章宜安客套地附和道。 几句谈话下来,她发现包子妈妈也非健谈之人,常常几句话便沉默下来,三人相处的氛围又干又涩难过死了。 “阿姨现在还有回乡下吗?”为了活络气氛,她努力想话题。 “十几年没回去了。” “乡下空气好,有时间可以回去走走。”她由衷道。 “我们包子店生意很好,哪有时间回去。而且回去也不习惯,我们英杰小时候回去过几次,一天都待不住。”包子妈妈慈爱地望着默默喝着饮料的儿子。 哈啰!包子先生在吗?她真想在他面前挥手喊道。如果不是稍早点饮料时他说了句“草莓冰沙”她真要怀疑他不会讲话。 乡下的话题又结束了,章宜安瞄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再撑三分钟就好-- “包子先--”口误她连忙改口:“林先生在家里帮忙吗?” 包子先生微微一动,然后侧过头看着他妈妈。 “我们英杰很乖、很孝顺,毕业后就在家里帮忙。”包子妈妈眼中不无骄傲。 包子先生,我是问你欸!章宜安两眼瞪向男子,见他仍是埋头吸着饮料。唉!看来她的吸引力连一杯草莓冰沙都不如。 “我和他爸爸的年纪也大了,再过几年,包子店就会交给英杰和他太太,所以嫁给我们英杰也算好命,一进门就当老板娘了。”包子妈妈意有所指地看着她。 章宜安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心中却直嘀咕着:电话怎么还没响? 这么想的当下,熟悉的手机来电音乐响起,她眼睛一亮。 “对不起,我接个电话。”她接起手机,还没开口,电话那头即传来调侃的声音:“怎样?太早打吗?” 她捂着嘴迅速低语:“太慢。”然后放开手,刻意提高音量:“什么?怎么会这样好好我现在就过去。”不等对方响应,立即挂上电话。 “阿姨,不好意思,公司有点事,我得赶过去。”她露出抱歉的笑容。 “今天不是星期天吗?”包子妈妈不解地问。 “刚刚经理打来,说公司突然停电,要我过去。”她小小地撒个谎。 “停电?你去能干嘛?”包子妈妈不以为然地问道。 “我得去联络厂商来维修机器设备,还有安抚正在健身中心运动的会员”她随口胡诌,反正能走人最重要。 “是哦?”包子妈妈有点费解地蹙起眉。 “嗯,很不好意思,我先离开。”她站起身,深深地鞠躬道歉。 “那那下次”一道怯懦的声音响起。 章宜安惊讶地抬起头。包子先生竟然开金口?!虽然很不好意思,她仍佯装没听见,继续说:“我先走了,再见。”语音一落,转身快步离去。 她三十岁了,不排斥婚姻,眼光也不特别挑剔;不要求高富帅,只求遇见个能让她怦然心动至少能让她有感觉的男生。只这么小小的一个要求,却到了三十岁还没遇到? “感觉这回事,三十岁以前还可以说说,三十岁以后再这么想,就显得不切实际了。”总务部副理明芳姐曾经语重心长地对她这么说。 然而,抛掉感觉三十岁以后要如何觉知自己喜欢一个人? “车子、房子和银子,这些实际的东西,比感觉更容易捉摸,也不容易变质。”明芳姐铿锵有力地道。 “那,爱情呢?”她犹抱着一丝希望。 “傻孩子,没听过吗?爱情这玩意儿,婚前当它是神话,婚后就是笑话了。不管是神话或笑话,都是不真实的,听听就好,别当真了。”明芳姐伸出食指与中指佯装抽着烟,演的是“历尽沧桑一美人”的唏嘘感慨。 唉!年轻的时候,爱情是很单纯的,看对眼、喜欢了,两人可以很自然地相处,进而彼此了解。 现在呢?交往不再只是感觉对了,更不是喜欢对方与否,而是两个人认识前,就得将条件摊在桌面上谈判--家世背景如何?工作薪资如何?有房有车吗互相了解不再是自然相处下的结果,而是以物质的多寡来取得认知。 好没感觉啊。 来到一间意大利小餐馆,章宜安推门走进去,好友朱韵光及叶夏江朝她挥挥手。她一坐下,朱韵光立即开口。 “看来结果不妙。” 刚才的电话即是朱韵光打的。几次相亲下来,章宜安由中取得些许经验,让朋友半小时后打电话过来乃经验之一。如果对方是聊得来的对象,就假装那是通电话推销,挂了就是;若实在很难聊下去,那就是公司有急事,立刻走人。 “我看下次把时间缩短成二十分钟好了。”章宜安无力地摊在椅子上。 “还有下一次啊。”朱韵光不以为然地嗤了声。 “二十分钟了解一个男人?你还真是阅人无数。”叶夏江戏谑一笑。 “你们不也没男朋友吗?为什么没人急着帮忙相亲?”同样是三十上下的女人,这两人未免也太悠哉了。 “我家人知道我的个性,不敢乱来。况且,如果结了婚,生活质量过得比现在还差,那为什么要结婚呢?”朱韵光扬起下巴自信道。 也对。如果两个人在一起无法比一个人生活得更好,为什么要结婚呢?朱朱向来注重生活质量,会这么说不意外。 “我不想结婚,对婚姻跟小孩都没兴趣。”叶夏江无所谓地耸耸肩。 真羡慕夏江能这么果决地说出这种话,要是阿嬷听到,唠叨训话少不了。 “我想结婚,但我更想跟一个我爱他、他也只爱我的男人结婚。”章宜安抿着嘴,表情无比认真。 大家都说恋爱和结婚不一样,可是结婚能少了爱情这一块吗?难道女人三十岁以后就不能再相信爱情的存在了吗?虽然三十岁、虽然想结婚,但她一点都不想要为了结婚而将就,这样的想法很傻吗? “会的,一定会有这么一个男人。”朱韵光心有戚戚地叹道。 “在哪里?”章宜安一脸茫然。每天上班下班,假日偶尔与朋友聚聚,多年来与她擦身而过的人海里,为什么就是找不到这么一个男人? “不知道。只能问老天了。”朱韵光两手无奈一摊。 “公司人那么多,你人缘又好,搞不好是你的爱情雷达太迟钝,没探测到旁人的爱意。”叶夏江从另一角度分析。 “说是人缘好,会不会就是没个性?”或许她不仅长相平凡,个性也是特色?瞧两位好友多么出色,她不免自我贬抑地质疑。 “拜托,你个性超好,让人不自觉就想黏着不放。”朱韵光一副她脑袋坏掉的神情。 打小到大,她听过最多的赞美就是脾气好、个性好、很乖、很懂事、很善良啊!真想听一次“很美、很漂亮”的赞词,毕竟她也只是个女人呀。 “没个性也是一种个性。你没有将深层的思维大动作地表达出来,不代表你没有这样的想法。懂你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算他们走眼。”叶夏江一派理性哲思的说法。 章宜安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话果真很有“夏江”风格。 “被你们说得那么好,我都有点心虚了。在龙耀每天累哈哈的,别说我看上人家,人家压根看不上一个每天奔忙的小总务。”她进龙耀百货一年多,是总务部的专员。相较于与她同龄的朱朱和小她一岁的夏江--一个是企画部经理,一个是广告宣传部经理--她的工作成就非常微小。 她不爱比较,也没什么企图心。经理也好,小总务也罢,自在的工作环境才是她在乎的。她清楚知道,不管在爱情与事业里,她都适合当个小角色。 “拜托,小总务日理万机耶,不是人人做得来。”朱韵光由衷道,要她就绝对做不来。 “小总务也会有属于自己的春天。”叶夏江玩味一笑。 章宜安脸上绽开一朵灿烂的笑靥。没错,沮丧的心情不适她。年年皆有春天,总有一年她的春天会到来。 滋滋待油热了,她打了蛋下锅,一会儿熟稔地翻个面,几秒后起锅--章宜康不喜欢过熟的荷包蛋;取出烤热的吐司,摆上煎好的火腿与荷包蛋,再偷偷夹入一小撮小黄瓜丝--他也不喜欢青菜。 完成早餐后,她走进弟弟的房间,边喊道:“起床了,睡猪!” 见床上的人咕哝一声,继续赖着不动,她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章宜康习惯luo着上身睡觉,此时薄被只盖住他腹部以下。 “再不起来,我就把你luo睡的照片贩卖给事务所的妹妹。” 章宜康大学毕业、考上律师执照后进了家律师事务所,听说颇受公司及同栋大楼的ol青睐。想不到当年那个小屁孩如今已长得这么高大,而且还长得不坏哩。 章宜康听了,立即坐起来,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钱记得分我一半。” “作梦啦!快起来,早餐在桌上,我先出门了。”见弟弟清醒了,她挥挥手走出房门。 这里是姊弟俩在台北的租屋,一栋五层公寓顶楼加盖的屋子。虽然冬寒夏热的,但房租合理且房东太太人很好,加上顶楼屋子前面的空地让她可以实现“拈花惹草”的兴趣,几番整理下来,还真有了空中花园的模样,小小两房一厅的屋子成了温馨的小窝。 走下楼时,五楼快七十岁的房东太太打开门,朝她说:“小安,回来可以帮张奶奶买包小号的垃圾袋吗?” “好。垃圾袋就好吗?”章宜安笑笑地问。 “嗯,谢谢啊。”房东太太感谢一笑。 “不客气,那我上班了。”她挥挥手,下楼去。 来到二楼瞧见一个八十几岁的老先生正提着垃圾下楼,章宜安一个箭步向前,伸手接过老先生手中的垃圾。 “楼爷爷!我帮你拿去丢!”她扯开喉咙大喊,免得重听的楼爷爷听不到。 “啊?”楼爷爷先是困惑,待认清是章宜安后,咧开嘴巴笑道:“上班啊?” “嗯。我顺路拿去丢。先走喽,楼爷爷拜拜!”朝老先生挥挥手,她提着垃圾出门去。 这栋旧公寓的住户中八成是老人家,上下楼梯对他们而言确实辛苦,每回她见了总会主动帮忙跑腿,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种习惯。 将垃圾扔进巷口的子母车,走向公车站,瞥见公交车正好驶近,她一个箭步冲上公交车,约莫四十分钟后抵达公司附近站牌。 第二章 廿二层楼高的龙耀大楼矗立眼前,其十九楼以下为龙耀百货--知名连锁百货公司,属赵氏建设集团旗下事业。大楼十九楼设立健身中心,廿至廿二楼则是总公司办公室。 朝着龙耀大楼前去,又是一天的开始。虽然工作吃重繁琐,可是她很开心能在龙耀百货上班;有时同事间难免竞争摩擦,但整个大环境很活泼很友善,是个正面能量大于负面能量的公司。 总公司最高决策者乃赵总经理,其下设有营销、营业、财政及行政管理四大单位,分别由四位副总经理领导,底下再各自分类小部门,由各部门经理负责。 走进大楼侧门电梯间,和管理警卫打声招呼,再和几个同事道声早。这个时间算早,电梯并不怎么拥挤,营销及营业两大单位的员工于廿楼走了出去,财政及行政管理单位的人再上层楼,至于廿二楼--顶楼乃是总经理专区。 廿一楼到了,章宜安迈出电梯,走进行政管理办公室,打了卡--八点三十二分;走向自己的座位,放下包包后,拿起马克杯到茶水室,移步到咖啡机前--总公司各楼层茶水室都有台咖啡机,不管黑咖啡或特调咖啡,随时想喝都能来上一杯。她喜欢热拿铁,喜欢温暖柔细的泡沫充斥口腔的感受,温热饮下,总有种莫名的幸福感;而公司里不用花钱的拿铁咖啡,幸福感更是加倍。 回到座位,取出早上做的火腿三明治慢慢吃起来。她习惯早一点到公司,然后来杯热拿铁配自己做的早餐,既省钱又美味。 八点五十分,办公室开始热闹吵杂;再过五分钟,她咽下最后一口早餐,准备上工了。 一早先打开电子信箱处理信件,阅读并整理各分店每日发出的协调会议记录;准备下午到土地公庙拜拜的祭品约莫十点半,一楼的专柜厂商对设备有点意见,她只得下去处理。 于百货公司开门之际,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周遭隐约的轻声微语,她好奇之下,随着众人的目光望去,见一群人西装笔挺地走往电梯处。为首的三人--居中的赵藏风气宇轩昂,左侧是俊美的莫黎,右边则是阳刚的范姜珣;其身后紧随着几位高层主管,想来是每三个月一次于外面的早餐会报刚结束。 程郁森--总经理的司机兼助理,赶上前按了电梯键;门一打开,他先进去按了开门键,待赵藏风与两位特助走进电梯,才将电梯门关上。一楼众员工仰慕地目送顶楼一八俱乐部成员上楼。 这样令人震慑的气派架势,怎能不令人心生崇拜爱慕? 顶楼三虎一直是公司单身女子的梦--春梦。所谓顶楼三虎的由来在于一次午休闲聊,提及神秘的顶楼世界时,朱韵光对赵总经理及其两名特助戏谑的称呼。冷面虎乃范姜珣,莫黎是笑面虎;至于赵藏风呢,朱朱没来得及说出。章宜安在心里提醒自己:下回记得问朱朱。 三个男人,三种异样型类,可以确定的是--都帅。 虽然现实中她过着“帅哥贫乏症”的生活,但偶像剧和小说看多了,自能培养出一套鉴赏的标准。她向来认为自己颇能欣赏真正的男人--譬如赵藏风。 先别说他高人一等的身材了,单就他那张脸而言,轮廓分明、五官线条有型;一双黑亮的深眸彷佛能看透人心似地慑人;雕刻般俊挺的鼻梁下,那弧度刚好的嘴形与寻常帅哥相较,他可不仅是帅了,或者该说赵藏风的帅不是表面、时下认定的帅,更多的是他这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一种属于对自身极度自信者才有的气息;是令人看一眼就不会忘记的男人。 身旁些许赞叹痴迷声将她拉回神。章宜安笑了笑。顶楼三虎果真是抢手货,对于他们的暗恋欣赏,在公司算不上稀奇;任何人如果有那么一点点、暗暗地欣赏其中一人,那也只是刚好而已。 她也不例外;不过她很清楚幻想与真实的差别。对他,仅止于欣赏。 她谈过一次恋爱,曾经在爱情里笑过也哭过;但即使吃过爱情的苦,她仍是相信爱情的;只不过,她不再是天真爱作梦的年纪,对于爱情或许有憧憬,但也很实际;虽然爱看偶像剧,却不会将戏剧与现实混为一谈,那种妄想王子会看上她的戏码已经不适合她了。 再度笑了笑,她将柜姐追逐帅哥的眼光叫回,继续讨论厂商提出的要求可行性有多少。 忙完后,按了电梯上廿一楼。甫踏出电梯门,迎面而来的总务部方经理开口道:“宜安,中午会议便当要去拿了,今天十二点开会。” 她瞧了时间,十一点四十五分。点点头,急忙又按了电梯与方经理下去美食街拿便当。 方经理先拿了一批便当上去,稍后她提了两大袋便当上楼。一出电梯,不知何处有人冒出问话。 “宜安,明天下高雄的车派了没?” “派了!”她头未回地答复,双手提着两大袋便当,匆匆忙忙地跑进会议室。 “中午会议便当怎么没了?”有人站在会议桌前翻找塑料袋里是否还有便当。 “来了来了!”将便当往桌上一放,章宜安甩了甩酸痛的双手,总算把最后两袋也送达。 “昨天打扫阿姨有来吗?垃圾怎么还在?”一旁有人疑道。 章宜安停止甩动的双手,稍稍瞥一眼--养乐多空瓶;她扬起一抹了然的笑容,答道:“那是一早莫特助丢进去的。” 趁着总经理还没来,主管们拿起便当大快朵颐,省得待会儿肠胃打结、食不知味。 章宜安看了看四周,心想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对了,今天十六,拜拜的东西准备了吗?”总务部方经理突然想到。 “一早就备好了。”她给方经理一抹安心的笑。 身为总务部专员--她深深觉得“打杂工”这名称更为贴切,各种鸟事照例每天上演。总务部的工作主要是负责公司“庶务管理”这要翻成白话就是:公司上上下下的杂事都是责任范围,就连初二、十六的拜拜也得由她张罗。 “我办公桌后方的灯泡坏了,宜安,帮忙一下。”会计部高经理拉大嗓门喊道。 这个就有点超出总务范畴喽!章宜安皱了皱鼻子。 公司明明就有个工程修缮部门,位于管理行政办公室最里头一角,两三个员工经常不在位子上,一开始她帮忙找人处理,几次下来,大家似乎把她当成修缮部的入门窗口。这也罢了,只要不太过分,她向来乐意效劳。套句章宜康说的:你天生奴性坚强,上辈子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奴婢来着。 “好,我会帮您转达给修缮部门。”她堆起笑容,强调“修缮”二字。 “还传来传去,你不会拿个灯管过去换一下就好!”高经理斥责地撇了撇嘴。 章宜安一怔。她虽然好讲话,却不想当个烂好人,顺手帮忙的事,她不会推辞,只是高经理的嘴脸太理所当然了,迟疑之际,身旁一道清脆的女声扬起-- “既然如此,高经理自己拿去换不就得了?难不成灯管太重,堂堂男子汉的高经理不胜负荷?得由区区一个小女子代劳?”企画部经理朱韵光一脸要笑不笑地讽道。 “你--”被一番冷嘲热讽,高经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章宜安与朱韵光交换个眼神,朱韵光眼神一挑,唇畔上扬,而她则是低下头--深怕自己扬起的笑意太过明显。 “我待会儿拿灯管过去,再请会计部的大哥更换。”她和气地笑了笑。高经理见状,高张的怒气才消了下来。 朱韵光没好气地戳了下她的头,了解章宜安以和为贵的个性,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见每个主管都坐下用餐,她将桌上的塑料袋收到一旁,把其余的便当摆在总经理及秘书群的桌面,转身走出会议室。甫踏出会议室大门,门口边立即有人开口-- “总经理下午两点有什么行程?” 啊?有没有搞错,她是小总务,可不是总经理特助或秘书之类的。 “这种事我怎么会知--”回过头,赫然发现在会议室门口叫住她的人竟是赵藏风!她惊讶地喊:“总总总经理?” 天哪!他在那里站多久了?她惊愕地瞪大眼。 “还好,总算有你回答不出来的问题。”赵藏风似笑非笑地讽道。 身后两个秘书显然也被总经理突如其来的行为怔愕住,其中王秘书与章宜安熟稔,连忙给她一个“不用紧张”的眼神。 “我回答不出来的问题可多了。”她怯怯回道。 赵藏风不以为然地挑起一边的眉,道:“我看你刚才对每个主管可是有问必答。” 赵藏风几分钟前来到会议室门口,未进门即听见里头一连串追着她问话,而她则是挂着浅浅暖暖的笑靥,有问必答。他一时兴起,才会在她走出来时开口喊住她。 “那是我份内工作,当然有问必答。” “那什么是你答不上来的问题?” 她侧头一想,旋即道:“总经理怎么还不进去开会?” 赵藏风一怔,似乎没料到她急智的反应。 “你是在暗示我该进去了?”他脸色冷沉。 “我我是在回答总经理的问话。”他怎么还不进去开会?这真的是她答不上来的问题啊。 赵藏风那双黑眸深深沉沉,最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走进会议室。 两名秘书随后跟进。王秘书走进会议厅前,眨了下眼,朝她竖起大拇指。 章宜安报以微笑,见会议厅大门关上,这才长长吁了口气。刚才她是哪来的勇气敢与总经理对答?她笑了笑,这恐怕也是她答不上来的问题。 回办公室,还没走到自己的座位,耳边就传来一记男嗓。 “小安子回来啦!过来帮大爷捶捶背,最近被赵老大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这种没人性的话,也只有顶楼总经理特助、朱韵光戏称“笑面虎”的莫黎说得出口了。颀长身形加上一张不输女生的漂亮面皮,令莫黎游走于众多女同事之间,悠游自在,无往不利。 乍见莫黎坐在她的座位,嘴里还在“练肖话”奔忙一个上午的章宜安早忘了职阶差距,毫不客气地斥道:“闪边去,这里是我的窝。” 莫黎非但不以为意,反倒笑嘻嘻地起身,一把将她拉过来推入座椅。 “累了?本大爷今日提供特别服务。”他一脸嬉闹,作势在她肩上捏捏捶捶。 “不要闹了啦!”她笑了笑,以肘格开他的手,然后转过身面对他,突然想起似地问:“咦!莫特助怎么没进去开会?” “有差吗?”莫黎露出个自嘲的笑容。 她一直不是很了解总经理特助的工作内容,却也隐约觉得莫黎在公司的地位颇微妙。同样身为总经理特助,范姜珣出现时永远带着公事,绝对不会有其闲晃的身影;反观莫黎,倒像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 关于莫黎与赵家有何干系,公司不时有些秘闻传出--从远亲到姻亲、从义子到私生子,各种传闻轮番上演;最夸张的一次,竟传闻他是赵藏风的爱人。 总经理是同志?她摇了摇头,那会令多少女人伤心扼腕啊! “干嘛这样说?”她露出关心的笑容。 “事实如此。不过还是得进去,免得上头又有借口训话。”莫黎轻蔑一笑,然后朝她挥挥手,走了出去。 章宜安歪着头,眼眸一转,不管了,吃饭要紧。 “宜安姐,你好像跟莫特助很好?”新来的年轻妹妹徐安晴好奇问道。 “他那个人跟谁都能好起来,花蝴蝶一只。”章宜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是吗?可是他每次来我们办公室,都直接走向你的座位耶。”徐安晴嘟起嘴,有点吃味。 瞥见徐安晴微带醋意的表情,章宜安心中不免失笑。莫黎在公司虽是万人迷,但对她而言,和他相处就像一般朋友,甚至有如姊弟般,与他的唇枪舌剑犹如和章宜康斗嘴;她不把他当男人看,想来他也只是将她当哥儿们。 “欸,他喜欢年轻漂亮的妹妹啦!对我这种姐姐级的没兴趣。”她挥挥手,轻描淡写就把徐安晴的醋意化去。 “那你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吗?”徐安晴怀抱希望地问道。 啊?这还真问倒她了。“我不是很清楚耶。” 徐安晴嘴角微垮,失望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同为女人,她当然了解公司不少女同事都怀着灰姑娘的梦想;只是,女人想找高富帅的另一半,男人当然也想追求白富美的对象。如果爱情只剩下这种条件式的追求,也难怪她只能靠相亲来觅得另一半--还不见得找得到呢。 想起方才徐安晴吃味的表情,她在心底无奈一笑。身为龙耀员工,她不否认顶楼三虎自有其吸晴魅力。或许她和漂亮的莫黎相处很融洽,偶尔也会和众人一样垂涎范姜珣的身材:又或许曾偷偷注视着俊冷的赵藏风这些都是属于粉领族生活里细枝末节的点缀。 现实生活中,她就是个平平凡凡的上班族,初初迈入三十殿堂的女子,或许长相个性不够显眼、生活不够精彩华丽,却是踏实得令人心安。 第三章 【第二章 日前商品部经理突然走人,总经理大人虎啸一声,大为震怒。据闻与会人士个个面容惨淡,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总经理虽然以严厉出名,却少见他大动作的情绪反应。何以如此反常?根据内部可靠消息传来,真正令赵藏风火大的不是商品部经理走人一事,而是经年甚少现身的董事长竟然亲自过来;且来了不是为公事,而是下达逼婚令。 赵藏风乃赵千里唯一的孙子,赵氏集团只能靠他开枝散叶,可眼见赵藏风都三十三岁了,仍无长期固定交往的女朋友,更别提结婚生子一事。 “总经理是因为前女友的关系,至今才无法认真投入另一段感情。” “长得帅又这么专情,大大加分!” “听说两人在美国已经私订终身,后来不知何故,女方竟然甩了咱们总经理。” “那女的脑袋有问题吗?竟舍得放弃总经理这种天菜等级的男人?” “天菜也不是人人吃得惯,总经理的个性是好相处的吗?”偶尔传来同事间的八卦流言,她总会竖耳聆听。八卦谁不爱听呢?只要别出在自己身上就好。她虽听着,却甚少加入讨论。流言的中伤每个人感受不一,有人能洒脱一笑或淡然处之,有些人却是深陷其中,反复疼着、痛着,久久走不出来:因此,她宁可谨慎些。 午休用餐时光,大伙不免也在此话题绕了一下,因此牵扯出前阵子“旷男怨女花名册”的事;当时郑副总还召集众“怨女”——年过三十至四十四岁的未婚女子,开会抨击此歧视女人的名册,甚至之后每回想起总要骂上几句才罢休。 其实花名册也不单就未婚女性而来,其中“旷男”部分——年过三十的单身王老五——据说赵总经理私下曾关切过此事,谁让他的名字荣登旷男册榜眼——仅次于四十岁的总务部方经理。 “想不到旷男怨女花名册的始作俑者是董事长,他是老番颠了吗?”身为财务单位副总经理,亦是公司四大单位长官中唯一女性副总、小泵独处的郑台丽自然受不了某些对独身女性的歧视言论。 “朱朱当时不是说要砍头吗?”有人揶抡道。“我在心里凌迟他百遍。”朱韵光面色不改地道。 众女子听了哈哈大笑,欢笑声中,不知哪位不长眼的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没结婚的女人为何就是怨女?” “该死的花名册!”果然,郑台丽听了脸色一僵,搁下筷子忿忿地问:“你们说,女人是欠这个社会什么了?没结婚叫老姑婆,结了婚生不出小孩叫千古罪人。妈的!女人是招谁惹谁了?!” “副总,吃饭要心平气和,不然不好消化。”章宜安好心提醒。 郑台丽瞪向她,恨铁不成钢地既摇头又叹气。 “宜安,你厚是少根筋还是不长进?像你这样温良贤淑的女人,怎么还没被男人拐回家里当黄脸婆?” “这是男人没福气。”叶夏江一脸中肯。 “也是咱们宜安的福气。”朱韵光接了一句。 “你们两个唱双簧啊?”章宜安笑了笑。对于三十未婚被冠上“剩女”、“败犬”或是“怨女”什么的,章宜安不像她们那样生气。或许如同朱朱所斥,她在“女性自觉”这方面很没慧根。 “对了,最近又有人要帮我介绍对象,或许会遇见有福气的男人。”章宜安接着补上一句。 “又要去相亲?”叶夏江微讶地问。 “什么又要!说得好像我很常相亲。拜托,这两三年算算也才一、二五六,加上这次也才七次吧。”她认真地掐指算了算。 “七次?”朱韵光显然对此数字颇为惊愕。“你小心,别步上方老实的后尘。”方老实是总务部方经理的绰号,主要因其个性忠厚老实,甚至到了呆板的地步。 “呸呸呸你少乌鸦嘴了。”章宜安急忙撇清。 方经理十几年来历经不下百次的相亲,却没一次配对成功,以至于如今仍是四十一根草。千万别拿他来类比,她承受不起。 “方老实人不错,不如你们两个凑合凑合。”有同事开玩笑。 “拜托,方经理像爸爸又像哥哥一样,那是**耶,想想都不苏湖。”章宜安嫌恶地挥挥手。 “上回的包子店小开呢?”郑副总随口一问。 “超闷的。包子先生都不讲话,整个人好阴沉,还把妈妈带来:我拼命想话题,然后自己接话,一顿饭下来比上一天班还累。”害她现在一听到阿嬷说村里谁又想作媒,心里就吓得半死,只好以忙碌敷衍掉。 大伙听了她的遭遇,毫无同情心地哈哈大笑。 “那你还相?”朱韵光在一旁轻声吐槽。 “这回不是村里婆婆介绍的。”她倾身在朱朱身旁低语。 朱韵光睁大眼,好奇地挑着眉,想是让她稍后一五一十地报告上来。 “朱朱,范姜还好吗?!”另一头的出纳部经理突然问。 “他是商品部的人,应该问邱副总吧?况且,他那么大一个人,难道我会把他吃了不成?”朱韵光嘴角没好气地一抽。 “你都不知道多少女人肖想吃了他。”总务部副理陈明秀别具深意地挑着眉。 话一出,果然引起不少人露出暧昧的笑容。 “厚,你们这些色|女。”朱韵光翻着白眼笑骂。 商品部经理因故走人,公司只得将范姜珣调下来暂代商品部经理一职。范姜珣除了工作能力外,其高大健壮的身材也是女性员工津津乐道之事。 “宜安姐。” 众人闲聊之际,徐安晴突然跑进会议室,见郑副总等人也在,她话到一半就停住,睁大无辜双眼,一脸为难地瞄向章宜安。 “怎么了?”章宜安笑笑地问。 “呃经理找你。”徐安晴眼神飘忽,不敢直视。 现在?午休用餐时?“吃饭皇帝大”是她人生的至理名言,方经理也知道她这人向来没什么坚持的原则,唯有吃饭一事。 她不禁饿,对她而言,只要吃饱睡饱,一切没烦恼。 什么急事让方经理在午休时间找上她?见徐安晴一脸焦急无措,她也不好让她为难。 “我去一下。”她同朱韵光等人说一声,然后掩上便当盒,起身随徐安晴走出会议室。 一出会议室,徐安晴突然拉着她的手臂,可怜兮兮地说:“宜安姐,你可以帮帮我吗?” “不是经理找我吗?”章宜安困惑地眨眨眼。 “是我有事想拜托宜安姐啦。”徐安晴瞠着大眼,苦恼一笑。 盯着徐安晴那双故作无辜的眼神,她脑中闪过不妙的念头。 “什么事?”她问。 “你可以帮我拿公文上去盖章吗?”徐安晴嘟起嘴,撒娇央求。“什么公文?”心底没来由地掠过一抹恶兆。“就高雄店那边过来的”徐安晴心虚一笑。 “那是急件耶!不是昨天就该拿上去了吗?”怎么会拖到现在?她蹙眉轻喊。 “呃昨天我头痛不舒服。”徐安晴说着借口,为自己辩解。 “这不是你坚持要拿上去的?再不然,早上也该拿上去才对。”章宜安忍不住念了几句,早知道昨天她就自己拿上去。 “我知道啊,可是早上很忙,我我根本没时间拿上去。中午本来要拿上去,可是我妈妈突然跑来,好像家里有点事。拜托啦,宜安姐,反正你和秘书们交情都不错。” 徐安晴双手将公文袋强行推到章宜安胸前,顺势补上一句:“我妈妈在楼下等我。”章宜安叹了口气,无奈地接了过来。徐安晴道声谢,立即冲去按了电梯下楼。 昨天公文一到,徐安晴立即自告奋勇揽下工作。她哪会不知道小妹妹的心思。能明正言顺上顶楼,且有可能近距离接触总经理或是莫特助再不然也有个帅哥程郁森,徐安晴当然不放过这种机会。 谁知昨日总经理中午离开后很晚才进公司,程郁森自是随行;而莫黎更是行踪飘忽,安晴也就将公文搁下,偏今早又忘了,这会儿上去怕被秘书们责骂,这才拜托她。她其实可以拒绝的,只是公文搁置最终还是总务部得负责,到时影响到新柜进驻的时间可不是件小事。算了,反正跑一趟要不了多久时间。 爬楼梯上到二二楼。 顶楼除了会议室外,另一边就是总经理专区,进入得有专属门卡。专区最外面为秘书室,然后是两名特助的办公室,另一边为总经理办公室,以及几乎很少用到的董事长办公她走到专区玻璃门前张望——这倒奇了?顶楼鲜少不见人影,即使午休也会见秘书们穿梭其中。她低头看了眼公文,想着要不要下午再过来,余光突然瞥见王秘书行色匆匆地走来,她心中一喜,抬头挥挥手。 “宜安,你怎么这时候上来?”王秘书按了开门键,疑问道。 “对不起啦,我们家小妹妹昨天忘了拿上来。”章宜安走进办公室,将公文交给王秘书,然后深深一鞠躬。 “你们家那只很天兵耶。”王秘书摇摇头,抽出公文看了一眼,随即说:“专柜条件表,这个得总经理亲自看过才行,你帮我拿进去放他桌上,我来不及了!”有些例行文件秘书可以自行盖章,部分重要文件得由赵总经理亲自处理。 “这”章宜安迟疑一怔。 “今天中午顶楼没人,难得大人不在家,李秘书在十六楼安排联谊,医师公会的。太晚了,我得走了,麻烦你喽!”王秘书按了开门键,自动门开,她匆匆忙忙跑去按了电梯。 顶楼不仅三虎单身,就连四大秘书也都“小泵独处”?原以为近水楼台,或许能谱出佳音,谁知几年下来,两方压根是绝缘体。或许如同王秘书所言:有距离才有美感。 明知办公室里没人,她仍在门上轻敲几下才打开门。她并非第一次走进总经理办公室,却是第一次能这么自在呼吸,且随意停留观望。 这间位于边角的总经理办公室,有着两面眺望台北天空的落地窗,视野采光良好。她走向那张暗色实木办公桌,小心翼翼地将公文放在他桌上,然后抬眼望向座位后方那一大片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外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多么辽阔的视野,就像他的眼界吧?总是看得高看得远她走近贴着玻璃面,心跳急促评动,鼓起勇气往下一瞄,手脚有些酥麻,感觉好不实在,也好没安全感。着实搞不懂,为什么有人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站稳平地不是更踏实些吗? 转过身,本想走出办公室,却又像走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带点兴奋好奇。于是她像个小偷般观察着他的办公室,从办公桌走到另一边的待客区。铁灰色的大型皮沙发多么气势逼人;那一整面的书柜,上头除了书籍外也摆放不少物品,但绝对井然有序。 她战战兢兢地伸手抚过,仿佛轻轻抚在他身上似哈哈哈她不禁失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电视剧里的变态哦。 不过,机会难得,就让她恣意地变态一下吧。 第四章 她轻快地跑回他的座椅,屈身坐入那张属于他的皮椅,阖上眼深吸一口气,周遭的空气似乎留有他的味道记细微声音响起,她陡地睁开眼,然后在门打开之际,将身子滑向桌底。 交错的脚步声响起,她蜷伏着身体趴跪在地面,心脏急促狂跳。 “以后你们赵家祖孙三代的无聊饭局,麻烦别找我这个局外人。”随着脚步声而来的,是一道冷嘲热讽的男中音,她心中微讶。莫黎? “你也是赵家人。”严厉的声音,听得出来有些岁月的痕迹。 章宜安悄悄地爬出桌底,微微探头,视线所及见三个人走向皮沙发,除了莫黎与赵藏风外,还有位身形高瘦、头发花白的老先生笔挺站着,浑身散发出一种冷硬强势的气息。她、心中一讶。这人她见过一两次,是赵氏建设集团负责人、龙耀百货董事长,也是赵藏风的爷爷——赵千里。只是他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姓莫。”冷漠的声音出自莫黎,着实令她有点不习惯。 “你身上流着赵家的血!”赵千里厉声道。 “那还真是我人生中最大的缺憾。”莫黎冷笑自嘲。 “你”赵千里气得语塞,半晌才道:“身为赵家人是多少人渴求的。成为我赵千里的孙子,让你这么委屈吗?” “赵家人又如何?在我成长过程中,赵家人在哪里?刚才那个男人又在哪里?”莫黎忿恨地质问。 “那个男人是你爸爸!当年你母亲如果愿意把你送回赵家——” “然后呢?”莫黎粗鲁打断赵千里的话,讽道:“让你们赵家拆散我们母子?得了,我真受不了你们这些人的嘴脸。” “迟早你也会成为我们这些人。你是赵家子孙,这秘密瞒不了多久。”赵千里语重心长地道。 “这秘密传出去的那一天,就是我该离开的时候。”莫黎看似漫不经心,出口的话却是冷厉刺耳。 章宜安悄悄收回视线。听闻这惊人的秘密让她处于莫大震骇中,心绪一时难以平复。天哪!为什么要让她听到这么大的秘密呢? 无伤大雅的八卦她喜欢,更不否认适度的八卦具有放松身心灵之效;但,秘密则不然。知道得愈少,愈不会有人身安危,她向来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 一阵短暂的沉默,她猜想赵千里大概不习惯被人驳斥威胁,一时间又拿莫黎无可奈何“半年内让他上手。”这话显然是对在场的第三者说的。 章宜安微微探出视线,见赵藏风没有立即回应,精锐的眼神仿佛往办公桌一瞥,她吓得连忙缩头,惊忖,他该不会发现了吧? 她摇摇头,否决这个可能性。除非他有透视眼,不然哪可能发现躲在办公桌这边的她?“知道。”低沉淡然的嗓音仿佛旁观般冷静。 她心头微颤。这么说来,莫黎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赵藏风心里又是如何看待这件事呢?这么想的同时,莫黎的声音再度传来——“我是不可能成为赵藏风的,你死了这条心吧。”莫黎语调冷硬。 空气再度凝结下来,偌大办公室一片静默。就在章宜安觉得沉闷得快要窒息时,赵千里总算再度开口。 “我把他交给你。”声音有点无奈。 一会儿,办公室门开了又阖上——砰地一声闷响,想是赵千里先行离去。章宜安不禁在心里感叹,大户人家的恩怨情仇真的太纠结了。 “我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出现,我甚至连他何时回国都不清楚。”约莫一分钟后,赵藏风淡冷的嗓音扬起。 “他”是指?章宜安眨眨眼,心中好奇揣测着。 “不关你的事,是赵士名的问题。” 两个兄弟口中的他是指他们的父亲?章宜安再度皱起眉。 “接下来是正事。当初可没人拿刀架着你脖子逼你进来龙耀,既然进来了,就做好自己的事。”赵藏风语气虽轻,话里的权威却不容忽视。 “赵藏风,难道你都不怕我跟你争家产?”笑龙的声音,正是平时吊儿郎当的莫黎。“我从没把你当成威胁。”冷淡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你要怎么做不关我的事,但是你人在龙耀就得做事。你来四个半月了,这段时间应该纵容任性够了。”赵藏风就事论事的口吻。 “赵藏风,你今年三十三?三十四?怎么像个沉闷的老头。赵家是怎么把你养大的?”莫黎戏谦笑问。 “这也正是我的疑问。你快三十了,还这么嬉闹没定性,莫家又是怎么把你养大的?”赵藏风淡淡地反驳回去。 “你——”莫黎脸色丕变。 “别误会,我没有批判之意。父亲的行为我压根没兴趣探究,他没有给你父爱,并不表示我成长的过程有得到任何父亲的关爱。至于赵家的财产老实说,我很欢迎你来争取。”赵藏风说得轻描淡写,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听了竟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 “怎么?还有人嫌钱太多的吗?”莫黎的口吻有些软化。 “你取走的部分,我会再嫌回来。”这么自大狂妄的话,也只有赵藏风能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莫黎扬起一声大笑,道:“真有你的!我饿了,要不要一起下去用餐?”没有任何声响,章宜安看不到赵藏风点头或摇头,她没胆探出头去,只能在心里不断地数数儿也不知道数到哪个数字了,开门声总算响起。她仔细聆听细微的脚步声应该两个人都出去了吧?接着“砰”一声轻响,门阖上了,室内又恢复先前的宁静。 约莫一分钟过后,仍是寂静无声,这时章宜安才敢轻吁了口气,稍稍松懈绷紧的神经。正想起身伸展僵直的肢体,头顶蓦地响起一道清冷的嗓声——“你偷听够了吗?” 章宜安倒抽了口气,低垂的视线中蓦地出现一双精致的真皮手工鞋——阵寒意爬上脊背,她吓得颈背后的寒毛全竖起。 “起来。”冷冷的语调有着不容违逆的力道。 她身挺不受控制地颤了颤,在意识尚未觉醒时,身体早己听命地站起来,不知是脚麻或是惊吓过度,一个踉跄,她连忙扶住桌面,然后像等待判刑似地垂下脸,不敢直视他的眼。 “抬起头。”他再度发号施令。 她双肩瑟缩一下,绝了求生念头似地长叹一气,僵硬地抬头迎向他的视线——虽早有心理准备,仍是被那双冷锐的黑眸震慑片刻。 “你进来做什么?”赵藏风面无表情地问。 “因因因为秘书她们忙,让我把公文放您桌上。”她战战兢亲地回答,末了补句:“我是总务部的。”他挑高眉,眼神疑问着“放下公文后她人怎么还在这里?” “我正打算出去时,刚好总经理你们进来,心里一慌就就躲起来。”她心虚地螫一眼,却被赵藏风冷厉的双眸吓得缩回视线,垂头盯着地板。“心里一慌?你做了什么事?”他继续追问。 “没有”只能矢口否认了,要让他知道她坐上他的座椅,今日不知道能否安然走出这间办公室。 赵藏风没再逼问,两眼直直地盯着她,像是在思索着该怎么处置她。 “你是那个有问必答的小总务?”半晌,他恍然道。 “是吧?”勉强在后面加上问号:因为她虽是小总务,但不至于有问必答。 “怎么办?听到这么大的秘密——”他话锋一转。 “我不会说出去的。”赵藏风话还没说完,她立即保证道。 “我不相信。”他冷冷一笑。 “我是说真的。总经理请放心,我这个人没什么长处的,就是记性差,今日一走出这个办公室,我保证三秒内马上忘了里头发生什么事。”不必要的负担她向来忘得快。 “你有失智症?”他不以为然地横她一眼。 啊?眼珠子不安地动了动,只好硬着头皮回道:“该失智时就会失智。”赵藏风挑起一边眉,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莫黎的事——”他顿了一下。 “不准说出去,我知道。”她机伶地点点头。“仔细想想或许说出去也不见得不好。” 嗄?赵藏风的话令她脑筋打结,当下只能眨眨眼,不知作何反应。 “或许能解决这种僵固的局面也说不定。”赵藏风眉峰微蹙,一脸沉思。 她眯起眼思索着。总经理是在故意测试她的可信度,还是拿她当替死鬼?她虽不算聪明,可也不是笨蛋。 “总经理,我都说自己记性不好,一出这道门之后什么事都忘光光,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事从我口中吐出。”她坚定立场,再次强调。 “记性不好,能胜任总务工作吗?”他淡淡地掀了下眼皮。 “当然能。跟总务相关的工作,我记性特别好。”露出一抹开朗无害的笑容。 赵藏风斜眼轻睨,像是对她过于灿烂的笑容有意见。 章宜安见状,连忙将唇畔抿成一直线。见他不再逼问,心忖该见机退出。 “那我就先出去了。”她缩了缩肩,试探地说道。 赵藏风没有回答,深眸盯着她,瞧不出他此刻的情绪。就在她觉得快窒息时,他总算出声。 “出去吧。” 她识相地迅速告退。边跑下楼边想,这究竟是好狗运或是臭屎运?竟然让她撞见了这么大一个秘密。 一冲进会议室,朱韵光见到她劈头即问:“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午休时间快过,不少人起身离开会议室,叶夏江将她的便当递到面前。 “呃”想起莫黎的大秘密,她闪避问题。“说来话长。”朱韵光与叶夏江互看一眼,心中不免疑问。 “那还真没时间听你慢慢说咧。”朱韵光着了眼时间,打趣道。 “再说啦。”她笑了笑,猛然抓住朱韵光手臂问:“总经理到底是什么虎?” “干嘛突然这么问?”朱韵光疑惑地看了看她。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啦!”章宜安急忙忙地追问。 朱韵光睨了她一眼,然后没好气地咕哝一句。 “什么?什么虎?”章宜安听得不甚清楚。 朱韵光眼神游移,低声说:“奸巧虎。” “奸巧?”章宜安与叶夏江抬眼对望,两人皆是一朱韵光美眸一转,四周瞧了瞧,然后靠近她们低语:“总经理这人一肚子想法,九弯十八拐的,偏偏脸部表情不多。他笑的时候千万别以为他心情好:而他冷着脸时,也不一定心里不爽。反”e你永远搞不懂他是真生气或者只是做做样子。这种人城府太深,你们说不是奸巧虎是什么?” “正是如此。”叶夏江点头附和。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章宜安唱戏般地叹道。 “不过,接掌这么个大集团,没一点城府是不行的。总经理的能力无庸置疑。如果今天是一个白目富二代接掌,我看大家就等着公司倒闭,各自回家喝西北风吧!”朱韵光就事论事,赵藏风确实是个有才能的领导者。 “你这是夸赞总经理吧,可是奸巧好像是不太好的形容词?”章宜安私心想为他稍稍平反一下。 “员工对老板哪有不骂上几句的,让员工渲泄一下怨气是身为老板的义务。不过此话千万不能上达天厅,否则”朱韵光手掌往脖子一划,让她们知道其严重性。 章宜安与叶夏江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地点头保证。 第五章 【第三章 最近耳边时常听到“章宜安”这个名字。 总务部基层专员与总经理接触的机会很少,以往没印象不意外,倒是近日这般印象深刻才怪异。他翻了人事资料,章宜安进公司不到两年,前一份工作是家电倍公司的业务助理,很平常的资历。 几次听闻下来,发觉好像除了他之外,周遭每个人都跟她很熟? 莫黎就别提了,他游走各部门,在女人堆里如鱼得水,他的秘书群向来以严肃、不讲情面出名,却见她们与她有说有笑:更别提楼下各部门看来这个小总务在公司还直是吃得香。 中午,他拎着秘书买的便当来到会议室,见程郁森埋头吃着午餐。 “怎么有空出来吃?”程郁森不顾嘴里有食物,怀疑问道。 “今天中午放自己一马,休息一下。”以往他常常在自己办公室访盯着电脑,草草解决午餐。 “早该这样了。”程郁森吞下食物,点头赞同。 赵藏风边打开便当边看着程郁森的便当,似乎哪里怪怪的—— “你自己带便当?”他面露疑惑,郁森的厨艺应该仅止于泡面阶段才对。 “怎么可能?”程郁森笑了几声。“我是跟宜安包月的啊,那个章宜安是公司员工,益 “总务部的。”他接了程郁森的话,脸部表情略僵。这女人会不会渗透得太厉害,连他的司机兼私人助理都能熟到跟她包食? “你知道她喔!”程郁森笑得很灿烂。 他冷哼一声,开始怀疑公司还有谁不知道她的。 “是我卢她帮忙的,反正她帮她弟弟准备,多我一个没差。”程郁森贼贼一笑。 还熟悉到了解她有个弟弟?!赵藏风眸光往程郁森的便当一瞥:一片煎鲭鱼外加一块齿东坡肉,两样青菜配上葱花蛋,很家常,没什么特别嘛“明天你跟我换便当。”他像说着天气很好的寻常口吻,程郁森听了,怔愕地停下动“只有一天喔!”跟着赵藏风多年,虽不懂他何以这么说,程郁森却懂得尽快保住自己的权益。 “一人一天。”语调强硬,不容讨价还价。 程郁森哀叫几声,心想着有何转园的余地。“她的手艺其实没有特别好耶。”不过也不差,他在心里补一句。 赵藏风不为所动,自顾自地吃着便当。 “而且不可以挑食,青菜都要吃光光。”他悄悄打量赵藏风的反应,见他仅是微微挑眉。连“青菜”都吓不退,看来是没得商讨了。 “好吧!一人一天。”程郁森总算认命,然后夹起便当里的东坡肉,故意夸张地说: “这个卤肉好好吃喔!和阿嬷卤的味道很像喔。”见赵藏风果真将视线转过来,程郁森连忙将那块东坡肉塞进嘴里,眯着眼幸福地说:“肉香汁多,又软又q好好吃喔!” “明天也要一块。”赵藏风冷冷地睨了一眼。 程郁森险些噎住,捶了捶胸口,连忙喝口水。“菜色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没有,你也得生出一块来。”赵藏风阴险一笑。 “我好啦,我跪着求她好了。”程郁森没好气地叹了一声。 赵藏风斜觑一眼,带着点疼爱又好笑的眼神,就像兄长对待弟弟一般。 程郁森的奶奶是他母亲家的厨娘,在吕家帮佣多年。他出生没几个月就让程奶奶抱回南部老家照顾,六岁才又回到赵家。 郁森小他八岁,程奶奶住院那年,两人初次见面,他答应程奶奶会好好照顾郁森。 程郁森十八岁北上,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两人虽名为上下属,但他当郁森是弟弟,而程郁淼也很敬重他。 程郁森的兴趣在机械方面,年少时只想着未来开间机车行就满足了,是赵藏风让他多看看这世界,多钻研机械工程,别急着把目标订下。几年下来,他的技艺渐为成熟,眼界自然与年少时不同。赵藏风也不管他,等他有天想做什么,自然会开口。 “吃饱了?”他随口一问。见程郁森点头,他又说:“快下去跪求。”程郁森一愣,忍不住叫骂一声。 谁知赵藏风非但不以为意,甚且轻笑出声。 他只得摸了摸鼻子,没好气地下楼去。 再度见着莫黎是两天后。 午休前她先是接了通程郁森的电话,只为了确认便当里有无东坡肉。也不晓得他怎么了,昨天中午直缠着她今日也要一块卤肉。反正东坡肉她卤了一锅,虽然家里那一只好像永远处于“成长”阶段的胃口,但吃个两天没问题。 得到她肯定的答案,程郁森这才开心地挂上电话。 几分钟后又接了通朱朱的电话,说是二楼厕所有个门锁坏了,不管怎样都要她去修一下。朱朱平时不大会这么帮她,肯定是发生什么事。所以她虽抱怨几句,仍是替修缮部走一趟,顺道问问怎么回事。 在二楼女厕遇见叶夏江,夏江大略跟她说了朱朱异常低落的情绪,不过也不甚清楚原委,两人决定下班后找朱朱聚一聚。 就在她折回办公室时,见莫黎站在门口与人事部几个女同事相谈甚欢,她顿住脚步,望着眼前与人谈笑的俊美男子,一如往常那个穿梭在女同事间嬉闹风趣的花蝴蝶。许是她多心,然而忆及那天他冷漠奚落的语调,对照此刻开朗的笑靥,在她看来依稀带着难言的落寞苦涩。 莫黎谈笑间余光一瞥,霎时停下话,笑嘻嘻地朝她走来,却见她一脸凝重。 “怎么?小安子,我可没欠你钱喔!”莫黎伸手往她纠住的眉心戳了戳。章宜安退了一步,微微打量着他。 “干嘛?傻啦?认不得哥哥我这张俊脸?”他嘻笑地逗着她玩。这副痞样的公子哥儿调调她再熟悉不过,心中忽然有种错觉,或许几天前那个愤世嫉俗的莫黎其实只是幻影“莫特助真有闲情逸致,特地跑下来吃姐姐的豆腐。”她抬眼一睨,特意强调“姐姐”二字。 “啧啧放眼望去,这里全是漂亮的年轻美眉,哪来姐姐?”他戏剧化地比着手势,下巴微努,朝人事部那几个女同事一眨眼,果然引来一阵痴笑赞叹。 她压下翻白眼的冲动,挖苦道“没有进演艺圏,真是太埋没你了。” “我也这么觉得。”莫黎深感遗憾地点头附和。 见他俊俏脸庞上那份认真的无辜表情,她忍俊不禁。 “好啦,不跟你鬼扯了,吃饭要紧。”快十二点半了,她的胃一向很准时。 “中午喽,我得去趟十九楼。”他随口说道。 “中午还健身?该不会是下去看美女吧?”十九楼的健身中心常有附近白领族利用午休时间前来运动。 “当然。难不成我是下去看范姜珣?”他坦率地摇摇头,末了又自嘲:“不过,范姜穿泳裤的身材,啧啧,女人看了流口水,男人看了流眼泪。”说罢,朝众人挥挥手,下楼去。 静默几秒后,人事部同仁率先开口: “范姜经理人在健身中心?” “穿泳裤?”有人惊呼道。 “真想看范姜经理剥光的模样。”大胆的言论惹来不少人的附议。 “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小小的三角泳裤耶!”赞叹声此起彼落。 咦!章宜安歪头一愣,刚刚莫黎有说范姜珣在健身中心吗?还穿着“三角泳裤”?难不成是她漏听了?范姜经理健壮的身材确实很有看头,她真的真的不是外貌协会,可心里真的有点小小蠢动。 倏地,一群女人打她身旁而过,群体冲下楼。她抬眼张望,内心挣扎着:跟或不跟呢? 稍早,他们单位的孙副总买了包子请大家吃,她摸摸胃现在还不算饿,不如也去看下好了。 健身中心有两个泳池:员工们常戏称外边的为大众池,里头的是贵族池。 顾名思义,大众池一般会员皆能享用,贵族池就得是vip级的会员才能进入,免得一堆别有居心的人闯入这根本是阶级意识作祟——朱朱曾经这么斥骂过。 冲下楼的女员工们假意闲晃至大众池,张目望去,哪有范姜珣的身影,难道会是在贵族池?身为一般员工,至多只能到大众池,这个可望不可即的事实令人扼腕。 观望片刻,别说范姜珣了,就连个像样的男人身躯都没有,大伙只得败兴离去。章宜安内心不免惋叹,打算回去热便当时,身后一道男声叫住她。 转过头,惊见自家方经理愣头愣脑地挥手叫她过去。章宜安满脸狐疑地走过去。 “有没有带手机?”方仁宏劈头即问。 她心中一愣,微微点头。 “太好了,帮忙拍个照。刚刚里头的管理员打来说池畔的磁砖有裂缝,我急着下来,忘了带手机拍照给修缮部去找建材。”方仁宏急得满头大汗。 “那是修缮部的事,经理何时也捞过界了?”她没好气地念道。 “管理员很急,修缮部的人都出去了,我只好下来看看。”方仁宏露齿一笑,憨厚老实的模样让她看了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都说她是好好小姐,依她看,她家经理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压根是烂好人一个。 只是她常怀疑,这么个好好先生,怎么年过四十仍是孤身一人呢?据说她家经理相亲百次却未能配对成功的原因无它,正是他的木讷不善言辞,女方觉得太闷了。 “好啦!我去拍。”她点头。 “拜托了,进去往右手边走,快到泳池边的磁砖,蹲下去就看得到了。”方仁宏擦擦汗,总算松了口气,连忙将门禁卡塞进她手里。 “你不进去?”她疑道。 “公务车半路抛锚,我得去帮忙接人回来。”他转身准备离去。 “接谁?”她问。 “郑副总。”他回。 “快去!”她双眼圆瞪。郑副总是出了名的急性子,遇上这种鸟事,救援太慢绝对少不了一顿痛骂。 “我知道。”方仁宏摸摸后脑勺,憨厚地笑了笑。 望着方经理离去的背影,她在心里为他祈祷几句,然后转身刷卡走进贵族池。 第六章 刚进去即被那一整排明亮的玻璃窗震住,高楼窗外无任何遮蔽物,一片蓝天白云,仿佛置身户外;若是晴朗的夜晚,外头星光闪闪,里头水光摇曳,果然是有钱人的享受。 蓦地,一记打水声响惊得她回过神,眼睛立即寻向池里独自游着自游式的身躯,天哪!她压根忘了自己为何下楼来,这下子该不会让她瞧见范姜珣的泳姿吧? 她双手捧腮,心虚地左右瞧了瞧,偌大的贵族池边竟然只有她一人以及池里的范姜经理?! 她发誓,她对范姜经理真的没邪念,虽然也想一睹传闻中六块肌的健壮身材,但但但混在一群人里观赏可以壮大色胆,可一个人她会害羞啦,超级尴尬! 快点快点拍出磁砖裂缝,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出去。看着游至另一头的池中身影,她对自己点点头,暗忖:对,就这么做! 在哪?右手边慌张地寻找着,蹑手蹑脚地走近池畔,穿着窄裙的她只能轻轻蹲跪下来,然后拿起手机——面前水花飞溅,忽有庞然大物拔山倒树呃,是破水而出! 啊啊啊她在心里惊声大叫。怎么会这样?一双圆眸瞠得斗大,眨也不眨地瞪着面前立在泳池中的男子。 “毛巾。”冷沉的声音传来。 她回过神,左右张望,确定岸上只有她一人。轻应了一声,跑过去拿起放在一旁的干毛巾,连忙送到他面前,眼睛只敢直视上方的空气,压根不敢瞄向水面下。 擦抹着一头湿发,赵藏风瞄了她一眼,随口问:“章宜安,怎么又是你?” 章宜安吃惊地张着嘴,几秒后才说:“总经理知道我?”他叫得出她的名字?!实在没道理因此而开心,嘴角却是不争气地微微上扬。 “你觉得龙耀上上下下有谁不认得你?”赵藏风冷笑嘲讽。 她眼珠子一抬,认真思索了一下。“董事长。” 赵藏风面无表情地瞪着她,半晌说道:“你想认识他?我可以介绍。” “不用了,谢谢。”突然觉得两人的对话好诡异。 “你在这里干什么?”赵藏风狐疑道。 她来这里做什么?对 “拍照。”见他一脸狐疑,她连忙解释:“拍磁砖,不是拍你。”赵藏风扬起眉,黑眸闪过一抹兴味。总算了解什么叫“愈描愈黑”了。她连忙退了一步蹲跪下来,指了指自己膝前的磁砖,以示清白。 赵藏风没说什么,擦拭过的毛巾随手往她头上一扔,刚好披挂在她脸上。眼前蓦地一阵暗,章宜安下意识伸手扯下毛巾,瞥见他走上岸——全身上下只着一条三角泳裤。 她登时脑部充血,下一秒即将毛巾盖回脸上。耳边隐约传来一阵轻笑,半晌,一只大手将她脸上的毛巾拿走。 她双瞳瞪着前方,不敢斜视。赵藏风却无所谓地走到她面前——下半身不知何时围了条大浴巾。她轻吁了口气,好似这时才敢呼吸似,一抬眼却对上他赤luo的胸膛,吸息顿时乱了起来,她连忙将视线拉高——对上他那双烁亮的黑眸,一股热浪袭上脑门,脸颊不受控制地烫红起来。 “怎么不拍了?”他漫不经心地问。 “非礼勿视,怎么还好意思拍呢。”虽然想拍,但口头上仍须矜持。 “拍磁砖还会不好意思?”他扬起眉,调笑地问。 嗄?糗大了糗大了她轻咳几声,心虚地别开视线,连忙拿起手机连续拍了好几张磁砖照。边拍心里边思忖该拿什么脸来面对总经理,所幸有人解救了她的窘境。 管理员一瞧见她即诧讶地问:“宜安,怎么是你来?” 赵藏风眼底闪过一抹调侃,往章宜安一瞥,好似说着:这人你也认识? 章宜安略过他揶抡的眼神,没事般地起身,拍拍膝盖,故作轻松地说: “本来是我们经理过来,但他临时有事,只好派我出马喽!” “你十项全能啊!”管理员打趣着。 “我是奴性入骨,天生跑腿命。”她自嘲一笑,眼神微微瞟向赵藏风,暗示管理员该去伺候大老板了。 “那就麻烦你了。”管理员了然地点点头。 “不会啦!那我先出去了。”说完,向赵藏风一鞠躬,连忙往外走。 “站住!” 章宜安停下脚步,懊恼地闭上眼睛,几秒后缓缓睁开眼,转过身。 “总经理还有什么事吗?”她唇角往上,露出个无比灿烂、亲切的笑容。 “手机拿来。”赵藏风完全忽略她那邻家女孩般无害的笑靥。 她心取一惊,眼睛眨了几下。 “手手机?”不会吧? 赵藏风连回答都省略,伸出手,眸光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章宜安咽了下口水,思绪当下冻结,脑中只有个念头:死都不能交出手机。 “宜安。”管理员出声提醒她,目光往赵藏风身上一瞟,让她快把手机拿过来。“喔”她缓缓地应声,双脚仍定在原地不动。 赵藏风显然没耐性了,黑眸微眯,举步朝她走去。 章宜安两眼惊慌圆瞪,心付:要逃吗?内心挣扎之际手机铃声响起——“喂!”她获救般地立即接起电话。 “郑副总,是是”心虚地朝赵藏风斜戏,见他顿下步伐,她心下灵机一动。 “先前派的车出了些状况,我们经理赶过去了,你再等一会,应该快到了。不要生气啦副总”她藉此忙碌应对,然后一个转身,头也不敢回地快步冲出去。 赵藏风立在原地,盯着往外冲出去的背影,那因跑动而晃动的马尾,甩得他真想一把扯住想起刚才荒谬的情景,他不经意地轻笑出声。 “赵总?”状况外的管理员有点惊愕地怔在原地。 赵藏风敛住笑,回过头道:“磁砖的事尽快处理。”管理员点头称是,心里虽纳闷刚才究竟发生什么事,却识相地闭上嘴。而快步离去的章宜安,结束了与郑副总的通话后,急急忙忙地奔回办公室,将照片存档后,连忙自手机删除——销毁犯罪证据。 他叫住她是当真发现她动了手脚或只是恰巧罢了? 一整个下午她心神不宁,已数不清在心里责骂自己多少遍。当时是失心疯不成?再不然只能套句俗话,就是色胆包天了,才敢在赵藏风面前耍阴招。 他是何等心思细密之人,又怎会瞧不出她动了手脚? 不管了,倘若他真追问起来,一概否认到底。电话铃声响起,她惊了一下,险些打翻杯子;连忙接起电话,是方经理打来说会晚点回来。挂了电话后,打开电子信箱查看。公司各部门或厂商主要以电子邮件连系,才一下午就又有几封来信。 眸光扫着各个寄件人,一个陌生的邮址跃入眼里,她瞄向主旨。总经理的旨令?! 心中蓦地一惊。往常顶楼的来信都是由总经理办公室信箱发出,难不成这是他的私人信筘? 她下意识地前后左右瞧了瞧,战战兢兢地打开信件——小总务: 要是让我发现照片外流,小心你的脑袋! 没有署名,内容也只有简短两句——嗅嗅嗅她小嘴微张,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他果真发现了!章宜安摸了摸脑袋,傻笑着。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于是她在心中另作一番解读:不得外传,那如果是自行内阅就无罪喽。 “宜安,现在有空吗?”副理陈明秀走过来。 “有什么事?”章宜安连忙问道。 “全效过来维修影印机,你过去看看。”陈明秀交代后突然叨念:“经理是去哪啦?怎么不见人影?” “派车出了点问题,他刚才打电话回来说有事耽搁,会晚点进办公室。” “是喔,那我不就得帮他应付下午各分店的总务会议?”陈明秀不耐烦地啧了声。 “明芳姐辛苦了。那我去影印室喽!”章宜安露出个安慰的笑容,起身离开座位,一转头,赫然发现一个颀长背影立在她身后—— “干嘛站在后面,想吓人啊?”章宜安故作气恼地问。 “做了什么亏心事?胆子这么小?”程郁森假意板起脸来。 章宜安心虚眼神一闪。“你胡说什么。” “我是无聊下来晃晃。”程郁森动了动双臂,一派悠闲的样子。“你这么说,是要我们羡慕死吗?”她伸出食指划过众位忙碌的员工。 “我也不是常常这么闲啊!”程郁森无辜地耸耸肩,白净俊俏的脸蛋更添可爱气质。 “去去去,姐姐要去忙碌了。”将他轻轻推开,她往外走去。“要不要我帮忙”他跟随其后,热心问道。 “免了。你这个总经理司机兼私人助理很闲喔!”她毫不犹豫地拒绝。 “谁说的,我平常很忙耶” 第七章 两人一前一后步出办公室,浑然未觉身后几双充满妒意的眼神。 “奇怪,宜安姐长得也还好,怎么那些极品男都跟她走得特别近?”徐安晴忍不住疑“对啊,莫特助也跟她很好,就连隔壁办公室那些扑克脸男也会跟她有说有笑,这些男人的眼光是怎样了?”人事部专员小芳也过来凑热闹。隔壁的会计及财务男看到人总是一号表情,可她曾见过他们和章宜安有说有笑,当下赫然发觉,原来他们也是有其它表情的。 “因为无害啊。”陈明秀适时解答。 “无害?”女员工满脸费解。 “宜安对他们没有企图,别无所求,男人觉得与她相处没压力,加上她个性好相处,不会有女人爱耍性子、难捉摸的情绪,他们就更放心与她嘻笑打闹。”陈明秀中肯地分析。 “我们也很好相处啊。”还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徐安晴在心里加上这两。 “对啊!”小芳点头附和。 “你们啊也是有很多男人爱啦。”陈明秀笑得有点尴尬,反正各花入各眼。 “那当然。”她们只是比较挑 赵藏风银灰色的landaulet跑车驶进信义区的高级住宅。 当初回国接掌“龙耀”他选择在外独居。赵千里对此颇有微词,甚至说了他若执意不搬回家,也就别急着回建设公司的狠话。 赵氏集团由建设公司起家,即使龙耀在百货业经营得有声有色,也不及建筑营造庞大的资产利益。目前建设公司由赵千里掌权,他弟弟的后代辅佐,其中最接近权力核心者是他的侄女,也就是赵藏风的堂姑赵丽红。 虽然赵丽红:也姓赵,却不是赵千里的女儿,赵千里不可能将一手创立的事业放手给外人,所以赵藏风迟早得回建设公司。赵丽红与其夫婿都是有能力、有野心者,想来他回去的路不会太好走。 住宅大楼一层只有一住户,既宽敞又能保有隐私。电梯来到十六楼,赵藏风打开住处大门,迎面是一大片落地窗——不管处于什么空间,他永远需要一处可以眺望穹苍高空的地每周固定两次的钟点打扫阿姨令他的住处干净整齐,加上他停留家中的时间不多,有时连他都觉得,偌大的空间冷清得仿佛没有一丝人气。 走到话机旁,按了留言键,答录机里传来母亲淡冷的嗓声——“藏风,找一天回家,你爸爸这几天在家里”许是童年时光不在赵家,他和家里的关系一直不亲。莫黎恨父亲赵名没有给他任何父爱,却不知,因为赵士名的关系,他非但没有父爱,成长过程中连母爱都少得可怜。 “还有,上回你爷爷提的对象,你考虑看看。富盛集团的千金配咱们赵家门当户对,林小姐很有诚意,你至少给林家一个面子” 不待留言播毕,他立即按了删除键。 又是企业联姻。母亲自己已是这样婚姻下的受害者,难道还希望他也将婚姻当成筹码? 当年父亲被迫放弃爱人,娶了门当户对的母亲:那爱人伤心欲绝,没一年即香消玉损。从此父亲性格大变,经年流连花丛间放浪形骇。偏母亲是名门千金,怎么也不肯低下身段,两人的关系从此陷入冰河期。 他出生几个月,母亲陷在丈夫出轨的情绪风暴里,甚至拿儿子来威胁父亲。父亲不为所动,于是她瞒住赵家,狠下心将儿子托给退休回乡的程奶奶。 半年后,赵千里派人找出孙子下落,却碍于吕家颜面不好逼迫母亲,直到赵藏风六岁,才以教育为重将他接回赵家。 父亲经年在国外,自赵藏风懂事以来,父子俩一年见不上几次面,关系淡薄。莫黎痛恨父亲的失职,他又何尝不恨?他恨他的自私懦弱;恨他在该争取时没有勇气,该放手时却又放不开:恨他以自我放逐来惩罚自己和他人,可他们错在哪里? 走到落地窗前,高楼令他的视野没有任何阻碍,脚下华灯闪熠,抬眼望向寂静的夜空,偶尔一闪的星光似乎在回应着他的情绪。 童年时他最爱躺在程奶奶家三合院外的晒谷场,仰望着无垠的星空,纵有再多的情绪,只要这么静静地望着,内心顿时获得救赎般地平静下来。那片属于他的夜空——同一个夜空下,章宜安却是怀着一抹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雀跃心情,躺在长椅上仰望星空。虽然台北光害严重、星光黯淡,然而只要这么静静望着,就好像回到童年时光,尤其夏夜里,徐徐南风吹拂,舒人心脾。 “你耍白痴啊?外头这么冷,小心感冒。”一道杀风景的声音瞬间打断她的夜空宁静,想是她家那个未来大律师回来了。 “没瞧见我裹着一条小棉被吗?”她不予理会。 “我看你是头壳坏掉!”章宜康嗤之以鼻。 “章宜康,你今天是工作不顺还是大便不顺?”她猛地坐起身,气恼地瞪着章宜康。 “很抱歉,本律师今天可是打了场漂亮的官司。”章宜康德意地仰头大笑。 “恭喜哦所以是大便不顺喽?”她双手环抱胸前,没好气地问。“你才大便不顺咧。干嘛躺在外头发呆?”明明是那么怕冷的人。 “好啦,既然我们都不顺,从明天起,天天蔬菜便当。”她故作轻快地说着。 章宜康听了,却是面有菜色。 “很顺很顺啦!你高兴躺多久都随你。”好男不跟女斗,尤其这个女人还掌握着你的胃。 她噗哧一笑,这才关心地问:“肚子饿吗?” “嗯,晚餐只吞了一块面包。”他嘟起嘴,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 “先去洗澡,我去帮你下碗面。”她站起来,抱着小棉被走进屋内。 “姐,真不知道没有你我该怎么活下去。”章宜康追在她后头谄媚道。“少来这一套。 这个月房租还是得交出来。”进厨房前,她回头不怀好意地眯眼一笑。 “干嘛那么小气。”章宜康边嘀咕边走进浴室。 “我待会煮好放桌上,你出来就可以吃了!”她朝着浴室门大喊。 “谢啦!”浴室内传来章宜康的声音。 几分钟后,她将煮好的汤面端到桌上,然后走进自己的房间,坐到电脑前,将偷渡回来的档案存进电脑,然后打开档案,唇瓣不由自主地往上咧,就这么傻笑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她险些跌下椅子。 “看什么?笑得好邪恶喔!”章宜康好奇问道。 “你又不敲门!”她没好气地转头轻斥,赫然发现章宜康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眸光投向电脑萤幕,她心一慌,连忙切换视窗来不及了! “我敲了,是你没听见。喔!偷看luo男照。人家说女人三十如狼,还真的咧!”章宜康搞笑道。 “你给我出去。”她端起姐姐的架势,力图挽回一丝丝颜面。 “别不好意思啦,人之常情,我看一下。”章宜康趁其不备,夺走鼠标,点出档案。 “喂,你是男生看什么看!”不敌弟弟的力气,她被章宜康一把推开。 “这什么鬼照片?没头没尾”章宜康纳闷地望向她。 “拜托!在那种情况下能拍到就算嫌到了。”她当时也没多想,手机拿着胡乱拍,本以为赵藏风不会发现,谁知仍逃不过他那双锐眼。 “你偷拍男人照片?”章宜康抓到她话里的漏洞,顿时端正坐姿,神色凝重。 “我”一时解释不来,她挥舞双手,极力撇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是谁?”身为章家男人的保护欲立即发作。 “反正你不认识啦!”她敷衍了事,可惜章家男人不轻易任人摆弄。 “章宜安,你再不老实招来,休怪我回去禀报阿嬷。”她吓得连忙跳脚喊道:“不行啦!你是要我被阿嬷打包踢出家门吗?” “那你说啊!”章宜康两手环抱胸前,严肃着脸。 我是姐姐耶!这小子她怒冲冲地站起来,却很没用地全招了。 “那是不小心拍到的啦!我中午去泳池边拍磁砖,连总经理的上半身都入镜了,怎样? 不行吗?”吼完,她噘着嘴忿忿地瞪着章宜康。 “你是要说,磁砖和总经理的胸膛傻傻分不清楚?”章宜康笑龙。“对啦!”她一脸“不然是要怎样”的表情。 “章宜安,你的技术真的很差耶,这样也敢偷拍?”章宜康轻蔑地啐了声。 “你”章宜安恼怒地眯起眼,话锋陡地一转:“这个月和上个月和上上个月和上上上——!话未竟,就让章宜康打断。 “姐,你忙,小弟出去了。”如风一般,章宜康咻地消失在门口,忽地又探头道:“这个总经理的身材虽然没有你弟弟好,但还可以,算你有眼光。”章宜安拿起抱枕朝门口一丢,没好气地斥道:“你还说!”好好小姐的脾气在弟弟面前全然破功。 章宜康浑厚的笑声在外头响起,她朝门外一瞪,回过头盯着电脑萤幕——想不到总经理的身材挺有料:或许没有范姜经理的壮硕身材,却有个宽大精健的胸脯。 第八章 【第四章 缘分说来奇妙,以往各是陌路的两人,一旦有了交集后,相遇的机缘竟接二连三。 今日,她起个大早,决定早早到公司,享受悠闲的早餐时光。 顶着和煦春阳走进电梯间,和警卫微笑招呼,视线移至电梯前,笑容陡地僵住。 “这么早?”电梯前唯一的一抹身影,转过头冷冷地瞥她一眼。 “总经理早。”他平时有这么早来公司吗? “有你这么勤奋的员工,真是公司福气。”话虽这么说,然脸上莫名的笑意让人着实不敢掉以轻心。 她勉强挤出个笑容,深知此时无声胜有声,还是别搭腔较好。 电梯门开,赵藏风走进去,见她没任何动作,他掀了下眼皮,淡淡地问:“不进来?”她迟疑几秒,见他眉峰微拧,只得乖乖走进去。 封闭的空间里两人各据一角,她偷偷觑了下眼前颀长挺拔的背影。老天真不公平,怎么连背影都这么帅气啊? “照片呢?”他突如其来一问,吓得她胆战心惊。 “上星期拍好就传给修缮部门了。”虽处于惊吓中,她仍镇定回答。 赵藏风回过头,锐利的视线扫向她,突然冷笑一声,摆明要她别装傻了。 她心里焦急,抬眼往上觑,心中直嘀咕着:怎么二一楼还没到?倏地惊觉,她忘了按楼下意识冲向电梯键,伸手按向——赵藏风一个动作格开她的手,身躯挡在电梯键前。 “跟我上二十二楼。” “为什么?”她吓得脱口问道。 “秘书应该还没到,你上来帮我倒杯咖啡。”说罢的同时,电梯门开了,见他按着开门键等着,她只好硬着头皮走出电梯。 走进大办公室,赵藏风只说了声美式咖啡后就直接进总经理办公室,她只好先放下包包,去茶水间帮他倒杯咖啡。 明明只要打开咖啡机开关,拿起杯子往美式咖啡一按,热腾腾的咖啡就自动注入杯内有很难吗?需要叫她上来“按”一杯热咖啡?她小声抱怨着。 敲门,端了咖啡进去,见他神情专注地盯着电脑蛋幕,身后那片玻璃窗外微蓝晴朗的天空,衬出他社会菁英的气质与氛围,是一般人是她难以探知的世界。 将咖啡轻轻放桌上,她退开几步,打算转身离去时,他开口了。 “女人为什么那么喜欢买包和鞋?” 这是在问她吗?她眼瞳游移,不确定地看了看,见他深眸扬起一道疑问,她清了清喉“这样不是很好吗?公司业绩才会往上升。” “我是问为什么,不是问结果。”他身躯往后靠上椅背,双手环抱胸前,冷静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就像那句女人衣柜里永远少件衣服一样的道理吧。”她认真地揣度着。 “你是不是女人啊!”他讥笑道。 啊?她怔了几秒,不在意他的挖苦,点点头说:“是啊。” “那你喜欢买什么?” 瞳孔往天花板抬了抬,她想了一下,回道:“买苗栽嗯,像是树苗、花苗或菜荀。”他露出难得一见的吃惊表情,讶问:“你在说笑?” “没有。”眼珠子一溜。这种嗜好很怪吗?她补充解释:“我喜欢园艺,种些花花草草的植物,青菜也是植物的一种。” 他眸底闪过一抹异色,嘴唇嚅了嚅,迟疑几秒,终究还是开了口:“你便当青菜可以少一点吗?”啊?她困惑地眨眨眼,眉心轻拧,疑问地看着他。 “我是看程郁森吃得很痛苦。”这不算说谎,他只是没把自己也算上。 “青菜对身体好,多吃有益。”想到这几天章宜康回家时讨好的嘴脸,她连忙伸手捂着嘴,掩饰唇瓣的笑意。 “前提是他得要把青菜吃下去,不是吗?”他目光坚持地看着她。 难道他们把青菜丢去喂猪?她猜想宜康不至于,但郁森应该也不会吧? “好吧,惩罚结束。”她不自觉地喃喃道。“惩罚?”他疑惑地瞅了她一眼。 “章宜康我弟弟,哎呀,反正就是明天便当恢复正常菜色。”她摆摆手,突然觉得和总经理讨论便当菜色好奇妙喔! 赵藏风满意地点点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没有再说什么。 “那我下去喽?”她试探地问。 一见赵藏风点头,她迅速跑下楼。打了八点三十八分的卡,还有时间吃早餐。走到茶水室按了杯拿铁,愈想愈觉得奇怪,总经理叫她上去干嘛? 真的就为了倒杯咖啡?本以为是要逼问照片一事,却没有。难不成是为了程郁森的便当? 太奇怪了。 总之,自从那次上楼之后,她和赵藏风的相处仿佛更上层楼?呃她不晓得这么形容是否贴切,但两人之间的相处愈来愈自然,连程郁森都说,总经理好像满喜欢找她闲聊。 公司不少主管都说过,总经理对她特别好——她是不晓得好的定义在哪里啦,只是跟她多聊几句就叫好?还好她够务实,坚守着小总务该有的分际,不至于因此自以为跟总经理关系良好。 她很清楚现实世界中,小总务充其量不过是总经理闲来无事的娱乐之一;即使每回近距离地接触,她的心总不由自主地评评然欣赏这样的男子不意外,倘若迷失其中就是自己笨了,还好她不笨。 这天下午她上楼送公文,见王秘书和陈秘书各自接听电话,不见另外两名秘书身影,应是下楼忙其它事。一见她出现,王秘书如看到救星般地冲去开门。 “宜安,拜托!去帮我倒杯热美式,半糖,不加奶。”王秘书边说边跑回座位接起电话,眼神感谢地睐向章宜安。 章宜安点点头,去了茶水间。端着咖啡回来时王秘书仍在电话中,一张娇颜略为烦躁,见了章宜安,王秘书嘴巴朝总经理办公室一努,无声地说:帮我送进去。 总经理要的?她略为迟疑。原来他的咖啡要半糖啊,上回怎么没说呢?见她似乎有点迟疑,王秘书指了指话筒,一副对方很难搞的无奈表情,双手合掌地拜托她。 章宜安点点头,来到门前轻敲几下,推门走进去。见赵藏风埋头看文件,她轻悄地走上前,将热咖啡放在桌上。见他没反应,她退开一步,打算默默离开。 才一转身,背后即传来赵藏风的疑问:“怎么是你?” “外面忙,我帮忙送进来。”她转过身,怯怯一笑。 赵藏风端起咖啡,有点怀疑地看了一眼。 “美式、半糖没有下毒。”圆瞳闪过一抹黯笑。 赵藏风嘴角微抽,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睐着她。“很幽默嘛。”她干笑几声,好奇问道:“总经理喝半糖,上回我拿的美式咖啡没加糖,你怎么没说啊?” “是我没讲清楚,既然端来,把它喝掉就是了。”他不在意地轻轻耸肩。 不浪费食物,很好。她满意地笑了笑。 “章宜安——”他突然低声喊了她的名,黑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唔她真的很不争气,可每回听到他喊出她的名字,胸口油然而生的悸动是骗不了人的。 “我怎么觉得最近常遇见你?”他微勾一边嘴角。 “有吗?”章宜安眨了眨眼,不了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藏风意有所指地看着她,然后缓缓地点点头。“有。” “总经理该不会以为是我刻意安排的吧?”见他脸上的神情,她以一种遭受诬蔑的眼神瞪着赵藏风,气冲冲地反问。 “不会。” 他的回答令她心情稍微平缓,谁知他接着又说:“你没那个能耐。”她双肩微垮,没好气地驳道:“我才没那么无聊!”赵藏风好笑地抬抬眉,从容闲适地喝起咖啡,黑眸再度盯着她。心里不是没有疑惑,何以对她能如此放心?然而几次下来,觉得她的心思很简单很正面,相处起来很自在。 “之前有不少女人别有居心地接近,我讨厌她们费尽心机,更不能忍受她们的欺瞒,因此能上顶楼的女员工都是经过考验,逐一筛选出来的。” “这样不累吗?”光是听,她都觉得累。 “你觉得,把你调上来当我的助理好不好?”他闲聊般地提起。 “不好!”她毫不犹豫地回绝。 “为什么?”赵藏风面色不悦。他只是一时兴起,见她果断地拒绝,心里反倒有些不是滋味。 “有郁森在,我上来干嘛?”她疑问道。 “我这边杂事不少。”他挑眉回道。 “总务部的杂事更多。”这话一点也不夸张。 “帮我一人打杂比较轻松吧?”他开玩笑地道。 “我宁愿帮一群人打杂,也好过帮你——”她及时闭嘴,却见赵藏风一脸愠色地瞪着她。 嘴皮子耍得太过的下场,她在心里哀叫几声。下一秒却见他勾起一边嘴角,要笑不笑地盯着她。脑中闪过朱朱对他的评语,猜想他此刻的笑应属“不善” “那我下去打杂了。”她识趣地说。 赵藏风嘴角微抽,忍住笑意。望着走出办公室的背影,他真的有股冲动想拉住她的马尾——这代表什么?弥补他过于短暂的童年时光? 他摇摇头,唇瓣不由自主地往上扬。 第九章 三月底,总经理出国十天。令人惊讶的是,他宣布其职务由莫黎全权代理,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当孙副总与几位经理、副理在办公室论及此事,显然是对总经理的决策心存疑虑,此时,章宜安心里却另有一番思维。 欢迎你来争取。她记得他是这么跟莫黎说的。她觉得他是真心希望莫黎回赵家。 身为赵家唯一继承人,周遭的权势利益令人钦羡;而身为独子的孤独和压力,却是外人难以窥见。 总经理不在的这十天,公司业务依旧忙碌运转。再不久便是母亲节活动,行销单位开始天天加班的日子,她和朱朱、夏江的聚会因此减少:商品部在范姜珣加入后,与企画行销的关系渐入佳境;而她仍是那个每天转来转去的小总务倒是莫黎颇令人讶异,平时吊儿郎当的他,虽不改嘻皮笑脸,然于工作上却难得地认真,连四大秘书都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算算十天将尽,谁知总经理突然捎来讯息,归期延迟,莫黎只得继续扛起重责大任。 “小安子,你说我这般作牛作马是为了谁?”午后莫黎偷闲溜至二一楼,在茶水室逮住章宜安,当然免不了自怜一番。 “当然是为了龙耀上上下下,所有人的生计。”她谄媚道。 莫黎不领情地白了她一眼,缓缓地吐出:“佞臣!” “嘿嘿”她配合地奸笑几声,打趣道:“好啦,你是明君行了吧!” “我才不想当君王,吃力不讨好。”神情倏地一变,莫黎满脸邪笑地说:“不过,可以坐拥六宫粉黛,想想都过瘾。” “下流!”她歪嘴斥道。 “大胆刁民,竟敢辱骂皇上!”莫黎演上癔似地斥喝道。 “我不喜欢古装剧,偶像剧比较吸引我。”她没兴趣地摆摆手。 莫黎微怔,立即接招。“早说嘛,我这般长相活生生就是偶像剧男主角不二人选。”他的话虽有自夸的嫌疑,但事实摆在眼前,这只笑面虎实在俊美得让人没得挑剔。两兄弟两样型,却都是足以令女人垂涎h尺的俊貌。老天真不公平,赵家的基因会不会太优了? “你说了算!耙问男主角,中午吃了吧?”她关心道。 “嗯,刚刚吃了。”修长身躯轻倚桌缘,任何角度看来都是赏心悦目。 “要喝茶吗?”她记得莫黎不大喝咖啡。 “要要要”他露出小狈汪汪的无辜眼神,忙不迭地点点头。 章宜安忍俊不禁。这男人就爱讨抱抱,像个小朋友似地。她拿了柜子上的公用杯帮他冲泡一杯红包,端到他面前。 “谢谢,还是小安子最好!”他夸张地嘟起嘴,伸出双臂要给她一记吻。“免了!我怕你的六宫粉黛吃醋。”章宜安退了两步,打趣道。 莫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端起马克杯走到落地玻璃前,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灰雾的天空。半晌,喃喃道:“赵藏风一定是故意的”她不知道赵藏风是不是故意的,只觉得两周了好久。 “哈啾!” 赵藏风无端打了个喷嚏。他抹抹鼻,轻轻吸了吸气。 周日下午置身大饭店一楼的咖啡厅,这般无事闲坐实在不像他的作风,且还不时地瞥向手腕上的表。浪费时间耗在这里等人,等的还是一个女人他更是不耐烦到了极点。 对方是富盛金控千金林晶晶,是他在美国读大学时的学妹:说是在校期间听闻不少关于他这个杰出学长的事迹,一回台就希望有机会认识学长。 企业联姻——爷爷的意思他当然清楚。他不反对这样的利益结合,却不愿被人牵着鼻子走,更不愿意哄个易碎的千金小姐,这也是他至今未婚的最大原因。当年父亲屈服于企业联姻,瞧瞧他后来跟母亲的关系他可不愿意未来的日子如同他们,一对相敬如冰的夫妻。也因此,不管爷爷如何施压,他的婚姻大事仍迟迟未定。 思及几天前母亲的话,赵藏风神色一沉。 母亲认为莫黎的出现多少会影响他在赵家的权利地位。娶一个爷爷满意的对象,加上富盛丰厚的财力,就更能巩固他在赵家的地位。 他轻蔑鄙笑。如果他赵藏风还得靠他人才能坐稳位置,那么这些年他算是白活了。 今日愿意前来赴约倒不是在意母亲的话,也非屈服于爷爷的威迫,而是权衡得失下,知道富盛林家能不得罪最好。喝杯咖啡的时间,他给得起。可是林晶晶却迟到了,这就是他受不了女人的原因之一。 目光不耐烦地瞟向窗外,视线陡地映入一抹熟悉的身影,一袭白底缀有蓝色小花的连身洋装,脚踩蓝色平底娃娃鞋,半长的头发往后简单扎束成马尾,堪称素净的打扮。 赵藏风眸光不自觉地软化,唇线往上微扬,目光锁住窗外女人的身影。她长相寻常,五官至多称得上清秀,不是那种一眼就能令人印记心上的亮眼女生,可每当她露出阳光——非璀琛的艳阳,更像是晨曦的晓光,般的笑容,却又令人舒心得无法忽视。此刻,女人笑盈盈地站在饭店前方的喷水池旁,两眼晶亮地瞧着池底,那张兴致勃勃的脸庞,不禁令人好奇池里头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十几天不见,此时乍然遇见,意外发觉他还满想念与小总务之间互动的乐趣。 赵藏风嘴角不自觉地轻扯,蓦地,心底闪过一抹微讶,就这么看着她,先前浮躁的心情竟然不见了? 这倒挺有意思。眼光追逐着外头的女人,见她走进饭店,他挑着眉,黑眸掠过一抹兴味。 四月中旬的天气不算热,是适合走路的季节,在这样一个和暖的天气里,章宜安缓步进入饭店。今天是她的第七次相亲,跟以往最大的不同在于——这次不是乡下婆婆的某某亲戚的某某小孩,而是上司孙副总介绍的对象,希望会是一次! 对方是孙副总以前公司的下属,个性好,品性佳,且无不良嗜好,是个上进的青年一孙副总把他说得那么好,害她都要担心自己会不会配不上。 孙副总本想约吃饭,她谎称有事,建议下午喝杯咖啡。孙副总问她约哪里,她想了一下说“星巴克”;孙副总嗤之以鼻,认为那种地方没情调又没气氛——如果孙副总知道她心里首选是公司的免费咖啡的话,应该会掐死她吧? 对她而言“星巴克”已经够奢侈了;至于饭店一杯动辄二、三百元的咖啡,那根本是“阿舍”级的消费行为。 今日她就要来当一次“阿舍”扬起下b,笑盈盈地走进咖啡厅。 “您好。”柜台服务生带着笑容招呼。“你好。应该有订位,一位”对方姓什么?她迟疑半晌,不怎么确定地轻喃道: “邵先生吧?” “喔,有。赵先生正在等人。”服务生快速说道,微笑地带领她入内。 她都提早到了,想不到对方更早到?跟在服务生身后,走到一处靠窗的座位,座位上已有一名穿着西装的男子,正低头看着手机。 朝服务生露出感谢的笑容,章宜安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想不到你这么早——”她惊吓得上半身往后一退,像是见到鬼般地瞪大眼,张着嘴,喉间的话梗塞许久才吐出:“总总经理?” “怎么又是你?”赵藏风抬起头,好心情地调侃道。他正打算打给方经理问她的电话,她倒是自投罗网。 “总经理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国外吗?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赵藏风挑眉一问。 以往赵藏风对她而言,像是镜子里面的人物,可望却不可即。也不知这一两个月她是走了什么运,竟三番两次与他近距离接触,就连他应该出国在外的期间,也让她给碰着了。 “你不是应该还没回国?”她小心翼翼地措词。 赵藏风没有回答,想了一下才说:“你就当我还没回国吧。”嗄?她皱了下眉,想起什么似地陡地站起来。 “总经理,对对不起,是服务生搞错了—” “坐下吧。”赵藏风下巴微微一点。 “可是”她约的人姓邵,不姓赵耶,她口齿这么不清楚吗? “我说,坐下。”语气淡淡的,却很强势。 她微微迟疑,最后顺从地坐了下来。 “你来干嘛?”他嘴角微勾。 “我来”相亲?有点老派。她改口:“认识朋友。”赵藏风抬起眼,恍然大悟地道:“喔相亲。”她咽了咽口水,干脆承认:“对啦!懊不会总经理也是来相亲的?”赵藏风睨了她,眼,一副“关你屁事”的神情,嘴上却没有否认。 真的是相亲?他是赵藏风耶,有需要相亲吗?她不怎么相信地微微蹙眉,心中不免好奇,却在瞥见赵藏风警告的眼神时,将涌上喉间的疑问吞了下去。 第十章 “怎么想到约在这里?”赵藏风不经意问道。 “是孙副总订的对方是副总以前公司的下属。”她如实回答。 不过,约喝咖啡是她的主意。这是以往相亲经验让她学会的第,一件事——首次见面时间不要长。餐厅用餐至少得一两个小时,如果话不投机或气氛太闷,那就像度日如年般的难熬;相对的,喝杯咖啡的时间很有弹性,话不投机,半小时内拜拜走人;若是合拍,可以续摊吃晚餐——可惜至今她还没遇见可以进入晚餐阶段的对象。 “公司单身汉不少,你人面不是很广吗?还往外相亲?”他挖苦道。 “公司单身女子也不少,总经理人面更广,不也出来相亲?”她将他的话奉送回去。 “这么会应对,把你摆在总务部不会太委屈吗?”他不怀好意地冷笑。 “我天生劳碌命,小总务配我刚刚好。”她谦虚地回应。 章宜安眼瞳不安地动了动。总经理该不会生气吧?在公司,他们是大老板与小专员的关系,自然得看脸色行事;但今天是假日,且还是她的相亲日,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啊? “总经理”她抿着唇,神色肃然。 见她一脸认真的表情,赵藏风疑问地挑着眉。 “星期天可以让我暂时忘记总务身分吗?如果总经理觉得我不够尊敬您,很对不起,我先离开了。”她边说边起身。 “既然如此,你就不该叫我总经理。”赵藏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那要叫什么?”她愣愣地歪着头。 “我没有名字吗?”他白了她一眼。 “那怎么可以!”她哪敢叫出口啊,又不是不要命了。 “所以,公私不分的人是你。”他反讽道。 “赵总经理,你相亲的对象怎么还不来?”她说不过他,只能期盼正主儿快来把她拉出奸巧虎的虎口。 “应该来了。”他嘴角一扯,缓缓站起身。 她循着他的视线转身看去,见服务生领着一名身穿削肩小洋装、脚踩细跟镂空高跟鞋的美女走来。 待服务生退开,美女娇难地走到他们面前。赵藏风黑眸闪过一抹震惊,神色却是自若沉林晶晶扬起唇瓣,脸上甜美的笑容在瞧见章宜安时略为一怔,美眸露出一抹猜疑。 “学长,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心中虽有疑问,林晶晶仍是大方地与赵藏风打招呼。赵藏风淡淡地回道:“我该记得吗?” 章宜安有点傻眼。这个男人有时候讲话真的很机车,该叫他机车虎才是。 林晶晶神色微僵,下一秒立即恢复甜美自信的笑容。 “想是学长贵人多忘事。没关系,让我们重新开始。”林晶晶刻意加重后面那句话,然后伸出手微笑地说:“学长你好,我是林晶晶。” “我赵藏风。”赵藏风冷冷的语调,在章宜安听来略有敷衍了事的嫌疑,况且他连手都懒得伸出去,实在很不礼貌。 见林晶晶白净细致的手等待着,章宜安忍不住谴责地看了赵藏风一眼,却换来他一记白眼。 林晶晶一尬地笑了笑,收回手,然后将目光移至章宜安身上。 立在两人中间的章宜安暗叫一声糟,此刻她处境不妙;见林晶晶打量的眼神,她困窘地笑了笑。 “呃你们聊。”她尴尬地颔首一笑,转身离去一啊啊啊有人揪住她的马尾。她吃疼地喊了一声,只得退了回去,转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赵藏风眸底一抹促狭,拉着马尾的手忍不住又轻扯两下。 幼稚!章宜安在心里无声骂道,却是敢怒不敢言。 林晶晶冷眼观察这两人的互动,面色不豫。 赵藏风眸底精光一闪,大手蓦地揽上章宜安的肩,稍加用力将她拉近身旁。 毫无预警地被他一拉,小脸撞上他的胸膛,她闷哼一声,抬起脸惊愕地睐着他,再看向一旁冷着脸的林晶晶,内心既惊且慌。她对现在的状况完全摸不着头绪,只能微微施力,试图挣开他的钳制,却是怎么也摆脱不了。 “她是?”林晶晶疑惑道。 “女朋友。” “路人甲。” 他和她同时开口,他仿佛嫌她多嘴似地睨她一眼:她却被他的答案吓得瞠目结舌。 林晶晶板起脸,眼神狐疑地来回端详。 “藏风,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双手交叉胸前,责备地看着他。 “就这个意思。长辈们怎么也无法接受事实,我只好把女朋友带来了。”赵藏风唇瓣轻扬,俊容绽起一抹笑,章宜安却是愈看心里愈发毛。 “女朋友?没听说你有女朋友,你们怎么认识的?”林晶晶不怎么相信地打量着章宜“朋友介绍的。” “我们不认识!” 两人再度没默契地开口,惹来林晶晶更多的疑惑。 赵藏风手劲加重,暗自给她一记警告的眼神。章宜安霎时抿紧嘴,屈服地别开视线。仿佛觉得情况还不够混乱似的,这时孙副总的声音突然响起: “宜安,你怎么啊啊——”孙副总浑厚的嗓音在瞧清楚章宜安身边的男人时,托异地盆了气。 “赵总?你回来了这?”目光惊疑地钉在赵藏风与章宜安身上。 “副总。”章宜安喊冤般地直摇着头,一脸欲哭无泪。瞧见孙副总身旁那个温文优雅的邵姓男,感觉还不错,她更加想哭了。为什么?为什么她难得一个好好的相亲会变了调呢? 几个人眼神来回游移,空气中飘动着诡谲不明的暗流,没有人敢轻易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赵藏风先开口。 “既然都认识,不如大家一起坐吧。”说罢,不等众人意见,即叫了服务生换座位。 这孙副总心中疑团多多,却怎么也不敢开口质问;给了章宜安一个询问的眼神,章宜安只能苦着脸,无辜地摇摇头。 总经理一声令下,身为下属的他们只能鼻子摸摸坐了下来。邵明峰见状,跟着坐下,他侧过脸朝章宜安微笑招呼。见众人都坐了下来,林晶晶心中虽不悦,也只能在赵藏风身边坐下。天啊!这是什么情况?章宜安瞄向邵明峰,朝他抱歉一笑;再偷偷睨向另一边的赵藏风,心中默哀几秒。 “想喝什么饮料,我去帮你们点。”本着服务的精神,她率先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服务生会过来点。”赵藏风不领情地拒绝。 她咬住下唇,隐忍恼火的情绪微笑地说:“那我去叫服务生过来。”赵藏风瞥了她一眼,眼神传达着警告:要敢逃跑就试试看。 章宜安忍着怒气——要知道,她向来以没脾气着称——起身叫了服务生过来。 众人点了饮料后,见自家总经理一副不想理事的态度,孙副总只好肩负起热络场面的重责大任。先是帮大家二介绍,接着不忘赞美几句林晶晶的气质与美貌,中间不时穿插一些很干的笑话,但感同身受的章宜安一律捧场,只差没起身为孙副总掌声鼓励。 再过二十分钟夏江才会打电话来救她,只是这回该拿什么事当借口?赵藏风与孙副总在场“公司有事”恐怕无法成立,要出卖章宜康吗?还是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电话铃声响起——不是她的? 她回过神,瞥见赵藏风不慌不忙地接起电话。 “喂。”醇厚嗓音搭配他的人,真的是极品男一枚,可惜不是不可能成为她的荬。也还好不可能成为她的菜:伴在奸巧虎身旁,心脏得要强而有力,以随时应付他突发的栴式。 “停电?”赵藏风神色一肃,问道:“有谁在公司?”停电?章宜安偷觑一眼,暗付:他也来这招? “好,我马上过去。”挂上电话后,他解释道:“很抱歉,公司忽然停电,我得过去 下。” 干嘛偷她的梗?章宜安努力隐藏嘴角不屑的笑意。 “怎么会停电?我跟您过去。”孙副总担忧地站起来。 那是借口啦!章宜安很想喊住孙副总,却碍子赵藏风在场,只能在一旁静静地坐着。 “不急,我先过去看看。还好只是总公司的线路出问题,不影响百货公司。我让郁森联络莫黎了,如果有需要我会联络你。”赵藏风给他一抹放心的笑容。 “莫黎?”孙副总不怎么放心地皱着眉。“莫黎自有他用之处。”他扬起嘴角,自信一“如果有需要,总经理别客气。” “这里就麻烦孙副总了,算我的帐。”语罢,眼神凌厉地扫向章宜安,斥道:“还不起来?你们方经理都赶过去了,你好意思坐在这里?”被当面斥责,章宜安脸色赧红,连忙起身,朝众人微微颔首,随即追着赵藏风的步伐离开。 第十一章 【第五章 走出咖啡厅大门,见赵藏风在等候电梯,她眼眸低垂地走过去。 赵藏风侧头看了她一眼,唇瓣嚅了嚅,欲言又止,最终仍是没开口。电梯门打开,他走进去。 “总经理再见。”她在电梯外恭敬地道。 他黑眸微眯,揣度她这句话的用意。是赌气闹别扭吗?见她仍没动静,他眼眸无奈地往上一瞪,然后视线盯在她身上。 “进来。不要在这时候耍大小姐脾气,公司停电不是件小事。”刚才对她的斥责或许严厉了些,但要他道歉是不可能的事。 “我又不是什么大小姐,哪来的大小姐脾气”她快步走进电梯,抬头讶问:“公司是真的停电?” 赵藏风纳闷地看着她,半晌,试探地问:“难不成你以为是假的?”呵呵她心虚一笑,别过脸避开他那双探究的黑眸。 电梯门一开,来到停车场,坐进赵藏风那辆landaulet跑车,心中还来不及雀跃一番,赵藏风质疑的话语响起: “该不会你相亲时都是以公司停电当借口逃脱吧?”这男人的脑筋会不会转太快了?才这么三两下就拼出事实来。 “偶尔也会换别的借口。”在他面前,她连撒谎的念头都放弃。 “例如?”他挑眉问道。 “如果是雨天就是淹水:许久没下雨就是停水了;再不然——”她从实道来。 还有?赵藏风即时打断她的话,愠道:“就没一件好事?” “好事成不了借口。说公司业绩大幅成长,需要我立刻赶回公司,这种话有说服力吗?”她忍不住反驳。 “你还有话说。”他忍不住伸手用力扯了下她的马尾。 嗅呜她抚着后脑勺,吃痛地瞪向他。这男人绝对有逼出她性格里最劣根部分的本“托你的福,诅咒成真了。”他咬牙切齿道。 气焰顿时灭了大半,她小声为自己辩解:“我不是诅咒,只是总要编个让人家信服的理由嘛。”他才不管她有什么理由借口,严重警告:“下次要是让我再听到你咒公司停水停电,看你有几条命。”接收到赵藏风射过来的严厉眼神,她立即噤声,乖乖地点点头。 饭店离公司不远,加上赵藏风惊人的开车技术,约莫十分钟两人已到公司。车一停好,她的手机突然响起,瞥见手机来电她连忙接起,都还没出声,彼端叶夏江略带睡意的嗓音已然响起。 “这回不错吧?” “大错特错。”她捂着嘴低声道。 电话那头的夏江想必摸不着任何头绪,不过也没时间多作解释了,瞥见赵藏风打量的眼神,她连忙说:“晚点再打给你,拜!”不待赵藏风开口询问,她连忙解释:“我弟弟打来的。”赵藏风给她一记“我又没问你”的眼神,然后打开车门下车。 所以是她多此一举喽?她气恼地紧握拳头。 这时电力已恢复正常,两人搭电梯上二一楼,一出电梯,方经理立即迎上前,在瞧见章宜安时,露出惊讶疑惑。 “情况怎样?”不及理会方经理的猜疑,赵藏风劈头即问。 “还好是台电线路的问题。停电十几二十分钟,许多设备都得检查,如果有机器烧掉,得赶系联络厂商。”方经理——报告。 “厂商的联络——”赵藏风顿了一下。 “我负责!”章宜安立即接口,然后快速冲进办公室。 他目光追着她消失于办公室门口的身影,耳边传来方经理的声音。 “宜安也来了她怎么会知道公司停电?” “十九楼呢?”赵藏风略过方经理的疑惑,反问。 十九楼的健身中心和总公司同电路管线,假日前来健身的会员不少,停电引起的不安骚动问题可大可小。 “莫特助正协助健身中心安抚会员,看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赵藏风了然一笑,这就是莫黎厉害的地方——只要他愿意,几乎没有哄不了的人,尤其是女人。 “你跟我一起去检查设备,把郁森也叫上。”语毕,大家各自忙碌。 约莫过了两个小时,众人有志一同地回到二一楼的小会议室,连修缮部的人都现身,不知何时被叫来的。因为时间有点晚了,方经理让章宜安下楼买了便当:大伙吃便当时,仍不见赵藏风与程郁森的身影。 “总经理人呢?”她忍不住问了身边的方经理。 “他和郁森还在机房。”方经理说罢,继续埋头啃便当。 “郁森那小子对机械很热中。”莫黎补充一句。 她恍悟地点点头。他们一个善于应付人,一个精于对付物,赵藏风则是负责将他们摆在适合的地方。 “小安子,你行行好,帮我冲杯热茶,我声音快哑了。”莫黎喊了她,然后恳求地眨着汪汪大眼。 她点头,站起身。 “宜安,顺便帮我拿杯咖啡,糖和奶精都要。”方经理抬头说道。 她比个ok手势,走出会议室。本该前往茶水室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走下楼来到机房。 站在机房门外往内望去,见赵藏风凝视着程郁森与修缮部及厂商的工程师谈论,偶尔加入他们讨论的话题。此刻的他脱掉了西装外套,白色衬衫的袖子卷至肘间,手臂上的肌肉在衬衫下清晰可见——这绝对不是一个养尊处优贵公子的身材。 她知道赵藏风除了是个注重效率的工作狂外,也是个凡事身体力行、不假他人之手的实践者。所以他会在台风天陪同各主管巡查:烈暑下的活动他也不推脱。有这样的上司,身为下属都不好意思偷懒。抱怨的人不是没有,但这也是为何有那么多下属愿意死心塌地追随他的原因。 他真的不大像一般的富家子弟他当然是社会菁英分子,然而他似乎有种本能,可以很自然地融入中下阶层,穿着一身白衬衫与剪裁精致的西装裤,站在几个技工中间,画面一点也不违和。 这样专注认真的他,真好看!一双黑眸闪着亮光,举手投足更是迷人l、脏忽地评评狂跳,她忍不住捂着胸口,试图抑制那不该萌生的情愫。 “小心,看久了会爱上他的。” 略带笑意的男嗓在她耳边轻语,她回过神一瞧,莫黎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 他侧过脸朝章宜安,笑,又转回将视线投向机房内的赵藏风,凝视的眸光带着复杂的情绪,有点崇拜、欣慕、亲昵似乎又有些嫉妒? “你爱他。”不是疑问,她肯定地点点头。 莫黎讶异地将视线移至她身上,脸部表情先是一怔,接着又露出玩世不恭的笑脸。 “我如果出柜,会有多少女人伤心落泪?”他噘起嘴,无辜地眨着眼。“别人我是不知道啦,但我绝对不会。”她没好气地翻白眼,接着又笑笑地解释道:“我说的爱不是那种爱。”那是一种对兄长的渴望仰慕吧? “那是哪一种?”莫黎笑问。 “是弟弟对哥哥的——”她陡地捂住嘴,惊惶不安地睐向莫黎。 莫黎脸色随然一沉,见她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旋即又笑了起来,伸出手指往她太阳穴轻推,笑道:“你今天脑子怪怪的。” “好像有点”她顺势装傻。 “我的红茶呢?”他故意板起脸。 “啊?”她惊呼一声,尴尬地笑了笑。 “你们两个站在这里干什么?” 赵藏风不知何时走到机房门口,审视的眸光冷冷地盯在他们身上。他身后还跟着那些工程师,章宜安和莫黎见状,连忙闪到一旁让他们出来。 厂商工程师与他们道声再见,便搭电梯下楼。 她一抬眼,见赵藏风打量的眼光,为掩饰自己的心虚,她连忙说:“快上去吃便当吧。”说罢,不待他们反应,火速跑上楼。 程郁森和修缮部的人着实饿了,连忙跟着她上楼。 “你跟她很熟?”赵藏风朝莫黎一睨。这家伙跟女人没有不熟的吧? “算吧。我很喜欢她。”莫黎唇畔一勾,帅帅地笑着。 赵藏风眸底波澜不兴,一脸奚落地说:“有哪个女人你不喜欢?”莫黎故作思索地道:“好像没有。不过宜安我特别喜欢该不会你也喜欢她?”赵藏风不理会莫黎的问题,反而说道:“听说你这几天的职务代理还不错。” “你几号回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莫黎收起笑意,愠声道。 “是吗?”赵藏风不以为然地挑着眉。 “对了,宜安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关系?”莫黎疑道。 “她跟你说的?”赵藏风蹙着眉,道:“爷爷来的那天,她人刚好躲在我办公室里。”莫黎一愣。他当时怎么没发现?见赵藏风冷峻的神情,他连忙说:“宜安没说什么,是我自己发现的,你别怪她。”赵藏风不置可否,淡淡地说:“上楼吧。” 待众人餐毕,章宜安收拾整理后也八点多了。莫黎原本说好要送她回去,临时来了一通电话,只好跟她说声抱歉便匆忙离开。她好笑地猜想,那肯定是通女人打来的电话。 推开安全门,她将垃圾拿到楼梯口的垃圾桶,这时,隐约传来方经理的声音——“我不能做这种事不可以” 她心头微讶,眉心不由得轻蹙,走上前低头微觑,见方经理站在下面一层的楼梯口讲电话。 “我在龙耀十几年了,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方经理带着哭声,情绪快崩溃似。 莫非又让她听见不该听的秘密?考虑几秒,她往后退,蓦地背部碰触一堵人墙,她惊吓得张嘴大叫只大手及时捣住她的嘴。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人,那人从后方环住她,在她扭动身躯试图挣脱时,一抹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轻语:“是我。”赵藏风?她停下挣扎的动作。他低沉的耳语又响起:“不要出声。”她点点头,虽然不清楚是什么状况,也知道此刻不宜声张。 赵藏风松开她的嘴,环在她腰上的手仅是微微松开,仍是贴着她的腰没有放开。他站得很近,近到她都能感受到他的呼息、他的热度。背后贴近这一具灼热的身躯,她顿时脑袋空空、心律不整僵着身躯半点也不敢乱动。 空间里方经理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我会负责的,你们不要逼我” “我再让我考虑看看” 接着一阵静默,章宜安觉得快喘不过气来,身后伟岸的男子身躯如此贴近,近到她身体稍为一动就能靠上他热烫的胸而她又不该地记起这个男人确实有一堵精健的胸膛,她真的觉得再这么下去,她的背部要着火了。 一记闷闷的关门声响起,赵藏风松开他的大手,向前越过她往下面楼梯一看,然后回过头凝视着她。她情绪尚未平稳,抬眼回望他,本就泛红的面颊愈加酡红。 赵藏风眸光闪过一抹异样,神色凝肃沉重。 “这事别张扬出去。”见她一脸疑惑,他竖起食指搁在唇上,轻声说:“先别说什么,去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去。” 第十二章 十分钟后,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后座两人各自别过脸将视线瞥向窗外。 赵藏风心里一阵懊恼,此刻心思本该专注于方经理电话中的事,无奈脑海充斥的全是先前贴近他胸口的微颤身矩。 刚才是一时情急才会从后面环住她,怎知道当她柔软的身!k纳进胸膛时,他竟舍不得放难道是太久没有女人了吗?他在心里摇摇头。 该不会你也喜欢她?莫黎的声音蓦地在脑中响起,赵藏风不禁眉峰深锁。 章宜安两眼茫然地望着窗外,心中五味杂陈。今天也忒多事,各种思绪纷至沓来,令她不及二理清。她下意识挺直背,那里似乎仍留有他的余温,温温热热的让她怎么也忘不了。 程郁森不时往后偷觑,对后座诡谲的氛围颇为好奇。 “你开车眼睛看哪里?再乱飘就扣薪水。”赵藏风双手交叠胸前,眸光冷冷地瞥向程郁程郁森连忙收回打探的目光,眼睛直视前方,不敢再乱瞄。 章宜:安微微转回视线,接下来的时间车内仍是一片静默,她只有在偶尔需要转弯时出个声。稍后,到了她住处的巷口,赵藏风让程郁森在车上等着,自己则与她一同下车。 她弯身朝车内的程郁森挥挥手,然后站直身对赵藏风说:“谢谢总经理,我回去了。” “有点晚了,我陪你走回去。”赵藏风淡淡一瞥,迳自往前走。 九点多算晚?不过,有人陪着一起走还不错,于是她迈步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赵藏风抬眼张望周围环境。这一区多是老旧公寓,九点多便少有人出没,很安静的住宅区,但安全吗?他干嘛在意她居住地方的安全?她自己都住得好好的,关他什么事了?这种不是为公司利益的问题值得他费心思吗?他微微气恼地转头瞪向她。 “那边右转进去就到我家了。”以为他的眼神是询问她家到了没,她连忙走上前,伸手指了指不远处。 “这里安全吗?”终究还是无法视而不见。 “很安全啊!这里大都是老住户,长久住在这个社区,大家都很熟了。”她理所当然地“你晚上回来不怕吗?”他忍不住提问。 “当然不会总经理会怕哦?”不会吧?她讶然地瞪着他。 他停下脚步,冷冷地睨着她——算了,当他没问。抑住怒气,板着脸继续往前走。 “不会啦,只要大声一喊,邻居全出来了。”状况外的她一脸灿笑,快步转弯走进更小的暗巷。 赵藏风眉峰一紧,还好一拐进去即到了她的住处。 “到了!我住顶楼加盖。”她伸出食指朝上方一指,憨然一笑。 他点点头,以眼神暗示她开门。 她“喔”一声,拿出钥匙打开大门,他很自然地跟随她进门。 “总总经理——”她回头一讶,赵藏风轻推她的身躯往上走,开口打断她的猜疑。“好人做到底,我陪你走上去。”她边走边回头低声道:“真的不用——” “快点走!”他低醇的嗓音命令道。 走至二楼楼爷爷家时听到开门声,眼捷手快的她立即将赵藏风推向墙,自己再挡在他面前。 赵藏风眉峰轻拢,纳闷之际,老人家的声音响起——“宜安,这么晚回来?”老太太打开大门,隔着铁门往外观看。 “对啊,楼奶奶还没睡啊?”她微笑招呼。“怎么好像听到男人的声音?宜康也一起回来啊?”老太太好奇地问。“呃没有啊!就我一个人。”她露出尴尬的笑容。 楼爷爷重听,楼奶奶的听力却是好得吓人。 “是吗”楼奶奶疑惑地喃道“咔啦”一声打开铁门。 章宜安暗暗摆摆手,让赵藏风快点爬上楼,她自己则一个箭步挡在楼奶奶家门前,笑笑地说:“很晚了,楼奶奶早点休息吧。”楼奶奶探出脸,两眼张望,见四下无旁人,喃喃道:“怪了” “楼奶奶晚安。”她挥挥手,转身上楼时,身后楼奶奶又说了:“明天顺路去帮楼爷爷拿高血压的药。” “好,我上班前过来拿处方笺和健保卡。”她边爬上楼边回头应道。 赵藏风在三楼等着她,自然听得两人的对话。见她走上来,他不禁疑道:“上班和领药在同方向吗?”她将食指竖在唇上,让他别说话,然后一鼓作气地冲上顶楼,弯身喘息,片刻才回答:“药局在另一边,离这里几站远,我下班回来再过去拿就好啦。”就知道她会这么回答,他不怎么认同地看着她。 “其实也算顺路啦,老人家上下楼梯很不方便。”她补充道。 “老人家多走动,有益身心健康。”他驳斥道。 “我多走动也是有益身心健康啊。”她无所谓地笑了笑。 他没好气地赏她一记白眼,思及她刚才的举动,忍不住讽道:“你刚刚真以为你又矮又小的身体能挡住我吗?” “老人家视力不好,多少有差。”要真让楼奶奶发现陌生男人出入,就等于社区附近都知道了,她往后只怕无宁日。 打开顶楼的门走进去,她将户外小灯打开。 眼前突然映入一幅悠适的田园景象——各种花草植栽错落有致,甚至还有个石臼,里头有水,上面飘着浮萍植物;再仔细一瞧,角落有几畦菜圃,菜苗绿意鲜活。园子另一端是顶楼加盖的小房,屋子前方有个藤架,其下有两张较寻常“椅条”更宽更长的木头长椅,像是特制的“椅条”让人可以躺下来伸展肢体。“这些全是你弄的?”他难掩惊艳地问。 “嗯不过那藤架是我弟弟帮忙弄的。我和他合租这里,他应该还没回来。”她向来喜爱玩这些花花草草,多年前甚至有着出国学习园艺设计的梦想,后来不了了之。在顶楼这一方天地,至少让她的兴趣得以发挥。 “满不错的。”他点头赞许。难怪她上回说自己喜欢买苗栽。 “谢谢!”她开心一笑。 半晌,赵藏风收回打量空中花园的视线,一转头,见她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想说什么?”他理解地问道。 今天下午到现在,才几个小时却发生好多事,她确实有话要说。想问他干嘛跟相亲对象说她是他女朋友。难道真如公司里传闻,他对前女友仍无法忘情,这才拿她当挡箭牌?她也想问他对方经理一事的看法及有何打算,不意出口的竟是一句——“林晶晶小姐很漂亮。” 赵藏风先是一怔,然后表情冷下来,淡漠地道:“那又如何?” “你怎么可以骗她说说我是是你女朋友?”她眼神飘动,神色有点不自在。 “我不喜欢她。”他的答案很简洁。“那也不该拿我当挡箭牌。”她轻声抱怨。 “怎么?破坏你的好事?”他没好气地反问。 “对啊!孙副总肯定会骂死我。”她的!ucky7被他搞砸了。 “需要我叫孙副总再约对方一次吗?”他嘴角一抽,眼神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不用了,谢谢。”她吓了吞口水,识相地回道。 赵藏风双手环胸,不悦地冷哼一声。她愈想愈委屈,明明是他的问题,却搞得像是她的错。算了,相亲的事她可以作罢,但方经理的事不能等闲视之。心里这么想的同时,话也冲了出口。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方经理绝不会做出对公司不利的事。”她圆眸坚定地望着他。 “你怎么知道?”他就事论事的口吻。 “方经理不是那种人。”或许没有道理,但她就是知道。 赵藏风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冷冷地开口:“我和方仁宏认识八九年,都不敢这么说,你又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他冷锐的眼神令她不由得瑟缩一下,深吸了口气,她鼓起勇气回答:“如果我们认识的方仁宏是同一个人,你应该相信他的为人。” “任由感情判断是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他冷静地道。 “任由感情判断当然不好,但也不能只凭片面之词就怀疑他的人格。跟着方经理共事一年多,我知道他对公司有多么投入,对您他又是多么地敬佩信服。”她并非感情用事才这么说。 您?这时她倒是用起敬语来了。赵藏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评断她的话,又像是在思索着该怎么处理此事。 “这不是天真。我只是觉得,质疑一个人太容易了;相对的,愿意相信一个人是需要加倍的勇气。难道因为这样,我们就该放弃相信人的能力吗?对自己而言,那才是一种损失吧?”说到激动处,她眼眶不禁泛红。 赵藏风被她的话怔住,眸底闪着异样的光芒。 “总经理或许觉得我这个小总务大言不惭,可是,我真的不希望总经理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就在心里埋下怀疑的种籽。怀疑这东西一旦萌芽,那是两面刃,不单是对他人带来伤害,恐怕连自己都会伤痕累累。”她吸了吸气,平缓气息。 赵藏风阵光专注地凝视着她,无法隐藏心中对她这番话的震撼。“难道你曾经这么受伤过?”他低着嗓,轻声问道。 “没有。这是爸爸教会我们的。我爸是农夫,会种作物,也懂得做人的道理。”嘴角样起一抹骄傲的笑容。 他心里泛起一抹难言的情愫,除了欣羡他们的父女之情外,是否对她还有其它的他立即将此念头甩掉。 “想不到小总务信手捻来,即是发人深省的一席话。”他故意调侃道,忍不住伸手轻拉她的马尾。 “别小看总务,咱们也是有深度有内涵的。还有,干嘛一直拉我的马尾?”末了,狠狠地瞪他。 他耸耸肩,一双黑眸无辜地看着她。 天哪!他和莫黎果然是兄弟——眼神超会放电。莫黎的电流她可以免疫,可他m顿时漏了好几拍,她被电得忘了呼吸的节奏,两眼慌乱眨动,心虚地喃声道:“那个以后不可以再拉我的头发。” “不可以?”他锐眼眯起,重复她的话。 他的字典里该不会没有这一句?她为难地改口:“那就请总经理高抬贵手。” “不行。这个动作好像会上瘾一样。”说着又扯了下她的马尾。 “赵藏风——”气急之下,她脱口低吼。“下午还说不敢直呼我大名,现在直接用吼的?”他扬起一边嘴角。幼稚鬼对,他根本是一只幼稚虎!她在心里大骂。 拜她所赐,先前烦虑的情绪和缓不少。他深深一笑,说:“有点晚了,早点休息。我走了。”还没来得及赶上他转换的心思,她只能点点头,跟着他走到门口。 下楼时,赵藏风回头说:“方经理的事我会慎重处理,你别担心。”她相信他会的,朝他挥挥手,脸上由衷绽开一朵笑靥。 那抹煦风舒心的笑容温温浅浅地扫过他心坎,他报以一祙微笑,挥挥手,走下楼。 待他身影消失在楼梯间,章宜安关上门,无力地将背靠在门上。 这个男人的电力太强了,不是她一介平凡女子可以承受的。忍不住伸手捂住不安静的心跳。她该不会笨到喜欢上总经理吧?倒不是之前不喜欢他之前的喜欢称之为欣赏——纯欣赏;而现在,好像跳脱安全范围了?不行,他是总经理,而自己只是个小总务 不行,不行!她双手拍打脸颊,嘴里念念有词:“章宜安你疯了还傻了?快点醒醒脸。“都三十岁了,真以为偶像剧在你身边上演吗?”他无辜的眼神、由衷的笑容、甚至机车的表情她猛然煞住思绪,用力摇摇头,想将他的影像甩出脑海。暮地,大门被人由外往内打开,一股力道冷不防推至,她未加留神地顺势往前冲,跄了几步,跌倒在地。 “姐,你跃在地上干嘛?”章宜康的声音在她上方凉凉地问。 她闷头呜咽几声,转过身坐了起来,瘪嘴委屈地瞪向章宜康。 “不会吧?你是想哭吗?”章宜康故作惊讶地问。 “章宜康,你真的很白目耶!如果你有女朋友,她肯定会被你气死!”她站起来,伸手指着章宜康破口大骂。 “你干嘛发神经?”章宜康一副“好男不跟女斗”的神情,摇摇头说:“我当然有女朋友,她们只会爱死我,不会被我气死。”还她们咧!望着章宜康走向小屋的背影,她咬咬唇,火大地说:“为什么我周遭全是你们这种自大狂妄的臭男人?!“啊炳——|站在门口,章宜康德意地转过身,了然一笑。 “承认吧,你根本就是拿我当替死鬼,真正的寨主是刚才下楼的那个男人吧?”她紧抿着唇,圆瞪双眼。律师都是这种精明讨人厌的家伙吗? “暂时先放过你。刚才跌倒没事吧?”他关心地问。 “你的关心会不会慢半拍?”她垮下肩,没好气地反问。 “有总比没有好,是吧?”帅气地眨个眼,章宜康笑笑地走进去。气死她了!这个只会耍帅的家伙! 第十三章 【第六章 周二早,孙副总即将她叫进办公室。 “你跟赵总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悦地皱起眉。倘若宜安和赵总真是男女朋友,却瞒着此事前去相亲,岂不是存心耍人?他这么热心地帮她物色好对象。 “真的是误会一场。”早料到孙副总必会质问,她无辜地说:“我也没料到会遇见总经理,然后他不喜欢那个林小姐,才会拖我下水。”孙副总半信半疑地睨着她。下属中他颇喜爱章宜安,觉得她乖巧又肯做事,这才会帮她介绍对象,谁知半路杀出个总经理。 “副总,给我邵先生的电话,我亲自打电话去道歉。”她拿出最大的诚意。 “这倒不用。他说会打给你。”孙副总给她一记暧昧的眼神。 她听了一怔,愣愣地“喔”了一声。 “喔什么喔,你罩子给我放亮点,明峰是个不错的对象。”他没好气地轻斥。 “是,谢谢副总。”她深深一鞠躬。 “行了,出去忙吧。”孙副总挥挥手。 脑中浮现邵明峰温和斯文的形象,想不到经历昨天那一场犹如灾难般的相亲宴,他还愿意给她机会。 “昨天相亲如何?”隔壁陈明秀将座椅滑到她身旁。 “好像还有救。”她憨笑着。 嗄?陈明秀费解地看着她。 “明秀姐,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陈明秀慵懒地耸肩一笑,一副“说吧”的表情。 “你都没有难道不曾想过结婚这件事吗?”明秀姐四十岁了仍未婚,长相美艳又懂得保养的她看来不过三十出头,每每从她口中吐出对爱情很是犀利的言论,却从未听她说起自己的感情世界。 “有啊!”她娇媚一笑,说:“二十出头的时候曾经想过,三十岁就梦醒了,婚姻不适合我。” 的确,结婚不见得是人生必经之路。那么她适合结婚吗? “我都没想过自己适不适合婚姻,只是一再地相亲,相到最后,都快忘了自己为什么要结婚。”人生又不是以结婚为目标,应该还有其它想做的事吧?如果心思只停留在结婚梦,会不会忽略了周遭其它的美好? “别胡思乱想了,你超级适合婚姻。相亲不就是个过程,真对上眼了,至少会是一份有未来的感情。”陈明秀对她露出鼓励的笑容。 “也对。没有未来的感情不适合我,再怎么喜欢也是枉然。”她若有所思地低头轻喃。 “什么?”陈明秀听不清楚,挑眉问道。 “没有啦。”她抬头扬起笑容。 今天,赵藏风会进公司吧?莫黎都知道他回国了,怎么可能任由他继续“神隐” 反正不关她的事,顶楼的世界不是她一个小总务可以探及。 近午,她与徐安晴将公文送至一楼公务车;抬头看着晦暗的天色,看来一场大雨避不掉“希望早下早停。”徐安晴哀怨地望着天空。她下午四点得跑一趟邮局,一见下雨,心情自然受影响。 章宜安有同感地笑了笑。在安晴进来之前,跑邮局的差事由她顶着。这么想的同时,豆大的雨珠一点一滴击落,两人退回电梯间,雨声瞬间哗啦作响,不一会儿,外头已是滂沱大雨。 回二一楼,她拿起马克杯走进茶水室,见郑副总坐在面对落地窗的那排高脚椅上朝她挥挥手,指了指身旁的座椅。 章宜安取了杯拿铁过去坐下来,随口说道:“雨下好大。” “对啊。”郑台丽漫不经心地搭腔。 她瞥见郑台丽手中那杯咖啡,吃惊地喊道:“哇?!氨总竟然也喝起有奶的咖啡?” “好难喝。”郑台丽嫌恶地瞄了眼手中那杯拿铁。 章宜安轻笑出声,问道:“帮你换杯espress?” “不用了,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看看能不能喝奶长奶。”郑台丽扯着一边嘴角,自嘲“副总?”章宜安轻蹙眉,隐约觉得郑台丽心里有事,于是关心地问:“怎么了吗?” “没事,倒是你们方经理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郑台丽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怎么可能?”章宜安一副“她在说笑”的表情。 “公务车出问题那回,他来接我,回台北时看到他和一个大奶妹拉拉扯扯的,两人不知在争执些什么。后来他还跑去喝闷酒”郑台丽突然想起什么似,脸上倏地掠过一抹赧色。 “我们经理耶?”她惊呼道。难道那一次经理说有事耽搁,就是这件事?郑台丽点点章宜安思索着该不该将方经理的事说出。总经理让她别张扬出去,可她真的需要郑副总给建议“我们经理会不会遇到了什么困难?”章宜安旁敲侧击地问。 “不知道。但他这几天情绪不是很稳,实在很怪。你也知道,方老实这个人是最没情绪的。”郑台丽喝了口拿铁,然后皱着眉吞下去。 章宜安见状,觉得又好笑又怪异。郑副总肯定心里有事。不过,眼前她得先烦恼自家经理的事。 “副总觉得总经理对我们经理有什么看法?”她试探地问。 “为什么这么问?方老实这个人就是忠厚老实,他的能力或许没有其他人好,耐力却是少有人能赢过他。总经理也了解他的个性,当年总经理接管龙耀时,方老实可是替他挨了不少明枪暗箭的。他这人哪,一旦让他认定了,这辈子都会效忠。”不管老板或是女人。 郑台丽在心里补上一句。 “如果我是说如果,方经理因为情势所逼而做出对不起公司的事唉,我在说什么”说不下去了,她烦恼地叹了叹。 “不大可能。方老实虽然憨厚,却不是不分是非的墙头草。他很能坚定立场的,这也是赵总信任他的原因。”郑台丽肯定断言。 “总经理很信任我们经理?”她讶然抬起眉。 “方老实在公司十几年,却还是个总务经理,不少人觉得他不受赵总重视,其实才不是呢。我认为啊,总经理就是了解他,知道他最适合的位置在哪里,也知道总务部有他在,一切可以放心。”总务部和厂商的合约及标案息息相关,有方仁宏在,赵藏风就像吃了定心丸。 “副总,我替我们经理谢谢你对他的信任。”真好,有人跟她一样相信方经理。 “干嘛?搞得这么肉麻。”郑台丽好笑地睨了她一眼。 “其实副总也很懂我们经理耶。”章宜安笑笑地说。 “拜托,那个呆子谁不懂啊!”郑台丽嗤笑一声。 “那个呆子就麻烦副总多多关照了。”章宜安站起来,深深一鞠躬。 郑台丽轻笑出声,也站了起来。 “总经理这次出去好久,一回来就要开会。唉,下午的会议真的很容易打瞌睡,看来没有espress是不行了。”郑台丽低头看着手中那杯拿铁,嘴巴念念有词。 所以,赵藏风现在算是“回国”了。 随着母亲节活动的逼近,各部门业务愈加繁重。她忙,赵藏风更忙;那天之后她压根没机会与他说话,更别说要跟他问起方经理的事了。 转眼又来到周五。近午,章宜安走进茶水室,看到落地窗前那抹颓丧的背影,她惊喊一声:“经理?!方仁宏闻声回过头,一脸无神地看着章宜安。 章宜安心里一阵难过。平时方经理或许不注重打扮,却也将自己打理得干净整齐,然此刻他一头乱发,两眼布满血丝,神色颓靡,像是没预料到有人叫他,愣了愣,茫然地点点“经理,你还好吗?”她关心问道。 “我没事。”方仁宏看似笑了一下。 “没事就好。”她给方仁宏一抹宽慰的笑容。 “刚刚还被郑副总狠狠地骂一顿。”方仁宏咧嘴一笑,虽被骂,反倒很是开心“副总她急性子,其实心肠很软的。”她替郑台丽缓颊几句。 “我知道,她是个好女人。”方仁宏嘴角含笑,点点头走出茶水室。好女人?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倒不是说郑副总不是好女人,关于郑副总的赞美她听过不少,好上司、女聃人、有魄力、阿沙力就是没听过“好女人” 第十四章 拿了杯拿铁,打算回办公室时,倒是莫黎出现了。 “听说那天赵藏风送你回去?”他斜倚在门上,不怀好意地笑着。 “是郁森开车的。”她强调两者的不同。 “都一样。难得,那家伙不像我这么绅士,接送女人这回事,在他眼里就是麻烦、浪费时间的事,怎么对你就不麻烦、不浪费时间呢?”莫黎意有所指地道。 “那是”她朝莫黎一瞪,说:“还不都是因为你重色轻友,临时逃跑!”莫黎难得羞愧地笑了几声,却说:“小安子,转移话题这招对莫大人无效。” “你到底要说什么啊!”瞧莫黎阴阳怪气的,她忍不住嗔问。“赵藏风对你挺特别的。”他朝她暧昧一笑。 “哪有?”她轻声斥道。 “就有。”莫黎揶抡地挑着眉。 “讲不过你。下回派我们家未来的大律师来对付你。”她恼羞地瞪着他。 “宜康吗?帅男一枚,可惜我只喜欢女生:不过为了他,或许我可以试试男男——” “免了!”她及时打断莫黎的话,受不了地翻个白眼说道:“身为姐姐,我代替弟弟谢谢你的错爱。” 莫黎轻笑出声,俊眸忽地闪过一抹促狭。“小安子,你的名字应该给宜康才对。” “给他,那我要叫什么?”她不明所以地问。 “父母希望你们平平安安,弟弟就叫宜安。姐姐呢”莫黎提示地看向她。 “宜平?”她顺势接口。起初不以为意,见莫黎意有所指地贼笑着,才恍然他这是在取笑她。 “拜托,我是深藏不露好吗?看清楚,我可是一点都、不、平。”她双手叉腰,奋力挺起胸部,以兹证明。 噗哧一声,身后响起一声轻笑。章宜安瞬间头皮发麻,下意识缩回胸部,畏畏缩缩地转过脸赵藏风不知何时下楼,身后还跟着王秘书与程郁森,刚才失笑出声的正是程郁森,一旁王秘书咬着唇忍住笑,而赵藏风仅是微微挑眉。 丢脸丢死了!她还怎么见人啊啊啊“都是你,快点生出任意门来,我要消失啦!”她横跨几步,靠近莫黎身旁念念有词。 谁知莫黎这个不良人种,不但不内疚一下,反倒咧嘴笑得前仰后合。他这一笑,程郁森跟着大笑起来,王秘书也忍不住抿嘴轻笑——除了总经理例外。 她苦着脸,目光与赵藏风对上,深邃黑眸直直地定在她身上,章宜安当下恨不得马上从现场消失。 赵藏风走到她面前,淡淡地说:“余兴节目最好还是等到尾牙。”余兴节目?章宜安两眼圆瞪。莫黎再度噗哧大笑,走到赵藏风身旁,说:“老大,你嘴巴也挺幽默。”瞥见赵藏风冷厉的眼神,他连忙改口。 “你好像太闲?”赵藏风别有深意地看着莫黎。 “别再搞出国这招。”莫黎立即声明。 赵藏风目光再度扫向章宜安,她立刻说:“我回办公室了。”然后不顾众人目光,匆忙匆忙地跑回办公室。 一冲进办公室,差点与迎面而来的陈明秀撞上,章宜安险险地煞住脚步,带着歉意一颔首,疾步来到座位,身体一垮,摊坐椅子上。“干嘛?见鬼啦?”陈明秀见状,跟过来关心问道。 “对。一只顽皮鬼加上阎罗王。”章宜安抖了抖身躯,余悸犹存。 陈明秀满脸费解地瞪着她,正想开口询问,外面有人喊道:“明秀姐,快点啦,公务车在楼下等嚷!”陈明秀回头应了声,连忙走出办公室。 午休结束,章宜安照例查看电子信件,浏览的目光陡地定在收件匣最上端,那个被自己牢记心底的电子信箱,她呼吸一窒,打开信件——一点都不平的小总务: 今晚有空吗?一起晚餐? 赵藏风开头的称谓令她想起稍早前的糗事,不禁面露赧色。他约她吃饭?心口微热,忽然想起今晚早有约了。几天前,邵明峰来电,两人客气寒暄几句,邵明峰约她周五一起晚打算回信给赵藏风时,发现他又寄来一封信——称喜欢吃什么? 忘了跟你说:别误会,纯粹有事找你。 她撇了撇嘴,小嘴气恼地喃喃着:“误会?谁误会了?”总经理: 我不挑食,什么都吃。不过今晚我有约了,很抱歉! 小总务“是。”她下意识地出声应道。 “你和谁有约?朱韵光和叶夏江应该忙得没时间才对,你真的有约吗?”赵藏风的声音透着些许质疑。 她怔了一下。他在怀疑她说谎吗?脸上泛起一抹不悦。 “当然是真的。我和一位邵先生不是赵有约。”说罢,她心中懊恼地呻吟一声,又何必强调不姓赵呢? 电话那头一阵默然,章宜安不敢问也不敢挂电话,等了片刻,赵藏风才徐徐地说了句:“好吧。”然后挂了电话。 就这样挂电话?没有说声再见?她瞪着话筒几秒,然后又气又恼地捶了几下桌面,以泄胸口那股郁闷之气。 “你今天有点反常耶。”陈明秀笑看着她。 “真的,怪怪滴。”徐安晴点头附和。 章宜安心里一怔。她这是在干嘛呢?是否太在意他了?如果不期待不在意,就不该有这些莫名的情绪她是不是该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绪呢? “我吃错药了。对不起,先下去忙了。”她抱歉一笑,然后走出办公室。陈明秀与徐安晴互看一眼,纳闷地耸肩摇摇头。 下午徐安晴哭丧着脸来找她,说是扭到脚,让她帮忙去一趟邮局。回来时,远远瞧见方经理与一名上围丰满的女子站在公司大楼侧边讲话,应该就是郑副总说的那个“大奶妹” 女子突然破口大骂,方经理则是一脸严肃。她离得有点远,对于他们谈话内容听得不甚清楚。蓦地,女子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方经理也不闪躲,只是鞠躬道歉这要是在电视上演,会是出什么戏?章宜安歪头猜想。 两人又说了几句,女子头一甩,坐上一旁的黑色轿车离去。她猜想,方经理应该不想有人瞧见,为免他尴尬,她连忙闪身进侧门,猛地撞进一堵坚硬的肉墙,微微反弹几步,那堵肉墙伸出手抓住她,一把将她拉进门。 “你怎么在这里?”冷硬的嗓音在她上方响起。 抬眼看了赵藏风那张冷峻的脸,她回道:“我刚去了邮局。”赵藏风没再说什么,倒是她一脸欲言又止。他挑高眉,一副让她“有话快说”的神情。 “刚刚那个女的打了方经理一巴掌,好像说不会放过方经理他们是什么关系?”她隐约听到一些,心里难免担忧。 “那你得问方经理了。”他冷哼道,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神情。她面色一赧,无措地搓着手,最终鼓起勇气开口问:“总经理早上说有事找我,是什么事?”他眸光冷冽地扫了她一眼,章宜安咽下口水,忍不住打个冷颤。“你不是有约?下次再说。”他再次冷哼。 他这是在生哪门子的气?章宜安心里揣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喔”了一声。 “我上去了。”她摸摸鼻子,赶紧冲去按了电梯,逃离风暴区。 人还未进办公室,即听到里头一阵闹哄哄,她赶紧走进去,询问之下方知她去邮局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件大事——行销单位下午的活动记者会顺利结束,主管们送走厂商记者后,企画部不久前离职的黄副理竟回来闹事,朱朱倒霉地被当成箭靶,还被丢鸡蛋。 因为这件突如其来的意外,下班后,她和夏江陪朱朱到ktv欢唱。 她们都了解,会让“五音不全”的朱朱主动提议去ktv,只代表了一件事——朱朱的心情坏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不过,单是被丢鸡蛋一事不足以让朱韵光的心情跌入谷底,真正的罪魁祸首乃是那只令公司大半女人垂涎三尺的冷面虎。 看来朱朱这回陷得很深了。 第十五章 回程途中,她们决定帮朱朱的爱情推一把,于是夏江打给一位神秘友人问到范姜珣的电话,两人将喝醉酒的朱朱送回去还给范姜珣。计程车接着来到夏江住处,绕到章宜安住的社区时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了。 她下车走了几步拐进小巷里,心里还在懊恼错过今晚周五偶像剧的完结篇时,余光瞥见黑暗处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她惊惶失色,神经紧绷。那个身影突然动了,朝她的方向走来。她呼吸急促,双手抓起包包,就在她的尖叫声即将冲口而出时,男人的脸庞现于昏暗的路灯下,她呛咳一声,及时将尖叫声吞下。 “抓着包包干嘛?拿来当武器有用吗?”赵藏风的口吻不是很好。 她惊魂未定,全身发软之际实在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只能瞪大眼怒视着眼前的男人。 “十二点多了,你有没有危机意识?自己搭计程车回来?你弟弟呢?”他脸色严肃,一连串地责问。 “他回家,乡下的家。”她被震得一愣一愣地回答。 乡下的家?眸底闪过一抹好奇。他从未问及关于她的其它事,对于“章宜安”这个人,他的了解仅止于她个人。 “那你应该让计程车先载你回来,再绕去夏江那里。她那里是大楼,计程车可以停在大门警卫室前。”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太相信台北的治安,还是压根神经太粗? “那样不顺路啊!”等等他怎么知道她和夏江搭计程车一事?还知道夏江住大楼? “你怎么知道我和夏江搭计程车?” “先上去,除非你不怕那些老先生老太太被吵醒。”内心的焦躁总算平息,他稳住情绪他说得没错,都那么晚了,四周寂静得一点点声响都会被放大。 两人走上顶楼,她让赵藏风坐在宽大的“椅条”上,进门倒了两杯冷开水。 “住这里满享受嘛。”仰望夜空,他不禁赞道。 坐上另一张“椅条”她讽道:“冬冷夏热的,过两个月后你再来享受看看。”赵藏风将视线拉回她脸上,接过水杯,啧声道:“讲话这么刺?” “本来就是这样啊。顶楼加盖的世界,不是你这种住豪宅的人可以了解的。”她不清楚自己是哪根筋不对,只觉胸口闷闷不乐,说出口的话自然冲了些。 “心情不好?看来是约会不顺利。”他自问自答。 她确实心情不怎么好,今天下午该说昨天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来。 “哪来的约”她吃惊地倒抽了口气。 “不是和邵先生有约吗?”他明知故问,嘴角其且轻轻扬起。 惨了!她连忙从包包里拿起手机——三通未接来电,全来自邵明峰。应该是在ktv被先朱“惊人!的歌声给震住了,才会没听到手机铃声。 天哪!她竟然忘了和邵明峰的约会 “怎么办?我竟然忘了!实在太差劲、太没礼貌了!”她气恼地边喊边打自己的脑“那么晚了,人家睡了吧?”见她打算回拨电话,他在一旁好心情地提醒。 “好歹先传简讯道歉,下回请他吃大餐。”她边说边打简讯。“道歉就好,吃饭就免了。”他冷不防探过来看她的简讯。 她迅速抬头瞪他一眼,不理会他的冷言冷语,继续埋头传简讯。 “会忘了就表示不重要。”他嘴角轻勾地补上一句。 “要不是下午发生那么多事,我不可能忘记的。一下子是你,一下子方经理,然后朱朱算了,都怪我自己粗心。”想到让邵明峰苦等不到人,她懊恼地呻吟着,内心愧疚不已。 她苦恼地轻喃着,一旁的他反倒好心情地抬头仰望夜空。 “总经理怎么会来?”她这时才突然想起。 他神色略怔。要是让她知道,当他知道她一个人搭计程车,他担心得险些打电话给她,又急忙飞奔至她家楼下,只为了确认她平安到家为什么他会有如此异常的反应?赵藏风转头看着她,脸上一阵困惑,这问题他似乎回答不出来。 “你又怎么会知道我和夏江坐计程车?”她没发现他脸上异样的神色,再度提及先前的问题。 “因为夏江打来问我范姜的电话。”他如实回答。 咦!夏江知道总经理的电话?她诧讶地睁大眼。回想稍早前夏江通话的口吻,好像和电话那端的人满熟的,他们是什么关系? “夏江是我表妹。”见她眼中的猜疑,他直接表明两人的关系。 哇——她惊讶地眨着眼。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和吕家的关系,我也是她进公司几年后才知道。这下可好,我们家的秘密都让你知道了。”他故意调侃一笑。 “我怎么那么衰。”她垂丧着脸,低语喃道。 “什么?”他听不清楚她的喃语。 “没有啦!很晚了,总经理不累吗?”她委婉地下逐客令。 赵藏风没有反应,深眸凝视着她,盯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时,他不疾不徐地开口:“不是说有事找你吗?” “这么晚?”究竟什么事这么重要? 赵藏风脸庞难得微微红热,当下板起脸,冷声道?。“你不是很关心方经理的事?” “他怎么了吗?”想起昨天中午方经理的憔悴落魄,她紧张问道。 “他没事。不过最近的招标案,方经理可能从中动了手脚。”他神色冷肃地道。 “不可能。”她声音微颤。 “投标的公司,除了立达是旧厂商外,其它三家全是新的厂商。方经理没有往上呈报,也没提出异议,你说呢?”身为把关的负责人,方仁宏的做法太不寻常了。 她忧心地看了他一眼,猜想这事他定是找人调查了。 那三家新的厂商八成是“立达”捏造出来的空壳公司,这样一来不就让“立达”有恃无恐地抬高价金?方经理真的会犯这么大的过错吗?她仍然不相信方经理会这么做。难道真的是她太感情用事? “连你也动摇了?”他嘲讽地问。 “我不想乱猜。明天我就打电话问方经理。”内心一阵慌乱,她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别问。”他反对道。 “为什么?”她眼眶微红地看着他。 “我不想事先阻止他。”他冷漠地道。 “为什么?为什么不在事情尚未发生前阻止——”她蓦地闭上嘴,他黑眸中的情绪除了痛楚、气愤、不甘外,尚存着一丝希望。 “如果是因为被我发现他才及时收手,你觉得之后我还能完全信任方仁宏吗?”他语重心长地问。 没错,一旦有了怀疑,那裂缝怎么也难以修补。 她心思一动。他是想让方经理自己做决定?他当然可以先声制人,只是,一旦由他先出手,那么他就永远不会知道方经理的选择、其心又向着谁。 假使他心中的疑虑不除,不管方经理清白与否,往后他便再也无法信任方经理了。 他想赌一把,为了方经理,也为他自己。 “下星期h是最后期限了。”到时方仁宏如果仍是沉默,他只好出手了。 “你会赢的。”她肯定地点点头。 他没说什么,仅是挑动眉,像是在询问她何以这么说。“方经理不会让你失望的。”她点点头,唇瓣绽开一朵清新茉莉般的笑靥。 赵藏风胸口一动,心绪一阵腾动。他其实没那么有把握,也会担心,然而在她煦煦的笑容下,一切似乎充满希望的可能。 该不会你也喜欢她?莫黎的声音再度响起,赵藏风心头一惊,黑眸幽深地盯着她。起初在会议室门外叫住她,仅是觉得被众人追问的她,一张笑脸应答自如,忍不住也想追着她一问;再次偶遇,他不否认,对她兴起了一丝丝兴趣——无关男女,仅是觉得和她相处起来轻松又有趣。 几次下来,觉得她脾性温和,不怎么闹别扭,相处起来不费心机:她顺从中带点机灵的反应,常令他又好气又好笑;尤其那和煦动人的笑靥,犹如舒徐微风,不甚强烈,却能令人展眉解闷。 这女人看似平凡,谁知她的渗透力强大,连他都无法避免。 他还无法确定自己对她是何种情感,然无法否认的是,这女人已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他心里,让他想忽略都不能。 见赵藏风一双深眸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章宜安怎么有种自己好像成了他人囊中物的感觉,内心不由自主地打个寒颤。该不会又有什么事要发生吧? 第十六章 【第七章 星期一,章宜安心情忐忑地来到公司。见方经理气色较上星期五好很多,似乎精神不错,她心里期许这件事能圆满解决。 中午朱韵光找她和夏江到外面午餐,主要是告诉她们一个好消息——她和范姜珣相互坦白感情,两人现在是甜蜜进行式,不过他们没有特别张扬,公司只有少数几人知情。 而夏江则是跟她们告解,很抱歉隐瞒自己与吕家——她母亲与赵藏风母亲为堂姐妹——的关系,不过她强调自己不是什么上流千金,因为当年她母亲可是不顾家人反对,嫁给家世平凡的父亲。 章宜安反复想着该不该将赵藏风那晚来找她的事说出来。正犹豫时,叶夏江倒是先提及上周五的事。 “那天我打电话问范姜电话,藏风表哥问我是不是跟你一起搭计程车。”叶夏江笑眯着章宜安。 朱韵光和章宜安同时看向夏江,前者很是好奇,后者则是心虚。 叶夏江神秘一笑,继续说:“回家后,藏风表哥竟又打电话给我,还质问为什么不先送你回家。不合理吧?我家明明比较近耶。”章宜安尴尬一笑,心虚地别开视线。 “他好像很关心你哦?”叶夏江故意问。 “你跟总经理的关系已经进展到这个阶段啦?”朱韵光惊讶地问。“什么阶段?他总经理只是担心我的安全。他上回送我回去就问我们社区——”她急忙忙地辩解。 “总经理送你回去过?”朱韵光声调不自觉地拔高。 叶夏江没有说什么,却暧昧地朝章宜安笑了笑。 “上回公司停电,因为有点晚那次是程郁森开车的。”章宜安翻个白眼,强调开车之人不是赵藏风。 “那也是头一遭啊。你问夏江被总经理接送过没?”朱韵光不以为然地瞥向叶夏江。 “接送这种浪费时间的事,藏风表哥向来不屑,即使开车的人是程郁森。”叶夏江意有所指地强调后面一句。 章宜安垂头叹气,眼阵往上一瞟,对两位好友的八卦逼问一脸无可奈何。 “那藏风表哥那天晚上有打电话关心你安全到家了吗?”叶夏江还不铙她,有点开玩笑又带些打探的意味。 章宜安两眼发直,僵了好几秒才缓缓地摇头。“没有。”她没说谎,他真的没有打电话 “有问题。”朱韵光挑眉望着叶夏江。 叶夏江点点头,附和道:“有问题。” “真的没打电话啦!”章宜安慌张地挥挥手。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啦,但难不成他跑去你家了?”叶夏江两眼湛亮,兴味盎然。 章宜安双眸圆瞪,脸颊微热,顿时紧张地咬着嘴唇,半句话也说不出口。叶夏江本来只是打趣,想不到赵藏风还真的大半夜跑去宜安家,这可不是一般的关系喽! “宜安,你和总经理是来真的吗?”朱韵光吃惊地瞪大眼。“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总经理只是找我讨论方经理的事。”章宜安无奈一叹。 “方老实有什么事?”叶夏江纳闷地问。 “听你这么一说,没错耶,方老实最近确实有点奇怪。”朱韵光有点恍悟地点点头。 章宜安只好把方经理的事说出来,但保留招标案一事没说——这事可大可小;事情尚未明朗前,她不宜说太多。 “这种事不能对外乱讲。”语毕,她慎重交代。 朱韵光与叶夏江点点头。她们都不是贪嘴多舌之人,有些事能开玩笑,有些事则不然。“快一点半了,走吧。”章宜安率先起身离去。 “我还是觉得方经理的事不足以让藏风表哥大半夜绕了半个台北去找宜安。”这两人的住处距离不近耶。 “英雌所见略同,咱们静观其变。”朱韵光水眸晶亮,笑得妩媚迷人。 章宜安察觉身后两人没跟上,回头喊:“还不走!” 翌日,公司爆出一个大绯闻,说是方经理有个e奶的漂亮女友。 “现在女人都是以什么奶来评价吗?”有人不满地嚷嚷。 下午孙副总买了网路高人气的芋头蛋糕,大伙在办公室忙里偷闲,免不了喝着咖啡,聊起是非。 “不然你以为男人会以脑子来选女人吗?”有人嗤之以鼻。 “男人只有精子,哪来脑子?”苛薄的言论,果然引起办公室男性同胞的嘘声抗议。 “也别说只有男人这样,女人不也以此自豪吗?”男性同胞出声反驳。 “这倒是。人家开心被物化,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再说倒显得咱们是贫乳一族。”女人自嘲一笑。 “去她奶奶的!”末了有同事不爽地喊了一句,惹得众女子哈哈大笑。 章宜安默默喝着咖啡。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方经理对传闻一律沉默以对,不承认也不否认。 “怎么今天这么安静?”陈明秀打趣问道。 “明秀姐,你不觉得方经理怪怪的吗?”章宜安眉心微拧。 陈明秀歪头想了一下,说:“是有点儿。恋爱是好事,但瞧他一脸办丧事的模样。”陈明秀直白的形容令她啼笑皆非,章宜安忍不住笑睨一眼。 “对了,孙副总介绍的那个对象如何?”陈明秀话锋一转,暧昧地看了她一眼。 “呃星期五晚上会一起吃饭。”唱ktv的隔天,她打电话给邵明峰道歉,约了这周五请他吃饭。 “表示进展不错?”陈明秀挑眉笑问。 章宜安摇头,苦笑道?“一点进展也没有,再看看喽!”陈明秀拍了拍她的肩,鼓励一笑。 “我去拿杯咖啡。”章宜安拿起马克杯走出办公室。 取了杯拿铁,她索性走到靠玻璃窗的那排高脚椅坐下。窗外天候阴霾,待会儿肯定又是一场大雨。梅雨季节将至,她莫名地忧伤起来,不自觉地长叹一息。 “上班打混,你薪水领得心安吗?” 一道冷讽传来,她连忙转头一看,惊吓喊道:“总经理!” 赵藏风嘴角轻勾,走过来往她身旁坐下。 “总经理要喝咖啡吗?”她很自然地问。 赵藏风挑眉浅笑。“好吧!陪你一起打混。”她心跳漏了一拍,连忙起身帮他倒了杯美式,加了半包糖。 “你和我只有方经理的事好谈吗?”他脸色不豫地问。 不然呢?她心里冒出这话,却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也是可以聊聊别的例如,总经理怎么有时间打混?”她机伶地开着玩笑。“我有时间打混,代表莫黎打混的时间减少了。”他幽默一笑。 她不吭地一声,想着莫黎好不委屈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么开心?”他语气不由得轻松起来。 “想到莫黎皱成苦瓜脸,很难不笑出来。”愈想笑容愈大。 “那想到我你是什么表情?”他突然问。 她一怔,脸颊没来由地泛红,面对他探询的眼神,她不由得羞怯一笑。 他挑挑眉,似笑非笑地道:“是这种表情?”她困惑地抬起眼,见他俊容笑逐颜开,她眼眸露出疑问。 “我喜欢。”他轻轻地吐出。 她眨眨眼,他喜欢喜欢什么? 来到星期三。 章宜安一整天心神不宁。 昨天总经理说了几句怪怪的话后便上楼去,也不知道方经理是否已主动说出招标案一事了。上午几次面对方经理,她欲言又止,心里虽焦急,却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然后祈求方经理能做出明智的选择。 这般反常的行径竟惹来方经理的关心,直问她是否肠胃不适,以致脸色惨绿。气得章宜安很想一棒往他这个始作俑者头上敲下去。 徐安晴脚伤未疮,下午章宜安帮忙跑邮局。外头雷雨阵阵,她撑着伞出去,回来时鞋子都有些湿了。走回办公室见孙副总脸色怪异地走过来,低声说:“我办公室有人找你,快点进去。”嗄?她纳闷地歪着头。 “总经理他妈不好惹。”孙副总压低嗓音。他虽然对章宜安放邵明峰鸽子一事很生气,却也忍不住提醒她一下。 啊?她瞪大眼,抓住孙副总的手臂求救喊道:“副总!”孙副总推开她的手,给她一个“好自为之”的表情,然后很没义气地火速逃离现场,她心里沉沉一叹,惴惴不安地来到副总办公室,在门上轻敲几下,推门走进去。 一名气质冷艳的贵妇坐在沙发上,浑身散发着不易亲近的气息,薄唇紧抿——原来他好看的唇形遗传自母亲;只不过,同样的唇形在赵夫人脸上却多了分冷漠高傲。 “您好。”章宜安微微颔首。 “你是章宜安?”吕琼英眼皮轻轻一掀。 “嗯。”章宜安点点头,拘谨地站在一旁。 吕琼英眼神轻蔑地往她身上打量。章宜安站立不安地摸了摸颈后,心里打个轻颤,低头看着被雨水弄得有点狼狈的自己。 “你和藏风是什么关系?”吕琼英声音淡漠,态度甚是冷傲。 嗄?章宜安连忙抬头,对上吕琼英冷淡的眼神;她吞了吞口水。是老板和员工、上司和下属或是总经理与小总务的关系?哪个才是标准答案? “呃他是总经理,我是基层员工。”这样回答对吗?她双手放背后,紧张地以指甲掐着手指。 “我怎么听说,你是他女朋友?”吕琼英看似笑了笑,眼神却冷淡。 “怎么可能呢?您是听谁说的?”谁说的找谁去,怎么找上她呢? “你是在质问我吗?”吕琼英面上略有愠色。 嗄?章宜安眨眨眼,看来她的表达能力有待加强。她纯粹想知道这个“听说”是打谁那儿听来的,也才好去找谁澄清呀。 “不不是,我只是好奇怎么会有这样的谣言。”章宜安忙不迭地挥舞双手解释。 吕琼英听了她的辩解,脸色稍微和缓。 “希望这只是谣言。藏风和林家小姐各方面都相当,双方家长也乐见其成,这桩婚事只是早晚而已。章小姐也不年轻了,还是找个合适的对象吧。”听似为了章宜安着想,实则摆明了她和赵藏风门不当户不对。 章宜安哑然无语。她本就不是多么伶牙利齿,被吕琼英这么一说,瞬间半句话都说不口,背后的指甲狠狠地掐住手臂。 “我也不是故意为难你,只是希望你明白,赵家不是一般人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门的。”吕琼英拿起名牌包包站起来。 章宜安呆立一旁,更加说不出话来。 “不好意思,耽误你上班时间。藏风一向公私分明,希望你别跟他提起我来过。”吕琼英淡淡一笑。 “嗯,好。”她总算能发出声音。 吕琼英微微点头,打开门走了出去。 章宜安在心里苦笑。他和她,总经理与小总务,就像天和地,这当中的差距不用他人提醒她也知道。她呢,虽然没朱朱的自信,却也不轻易看轻自己,可赵藏风与她之间还真不是一般的距离。先别说她攀不起他雄厚的家世,他难道能融入她那纯朴的乡下生活?单是想着都会菁英的他西装笔挺地出现在她三合院的老家就难以想象。 她不气赵夫人的作法,她说得算客气了,至少不像电视上演得那么狠毒。 她笑了笑,对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苦中作乐颇为得意。 她才不会对他心存妄想呢,迟疑了下。她管得住不该存有的妄想,但管得住自己的感情吗? 一脸心事重重地走出副总办公室,不少同事投来好奇的眼光,章宜安假装没看见,低头走回自己的座位。 “为什么总经理他妈找你谈话?”陈明秀滑着椅子过来,在她耳边低语。章宜安惊愕地看着她,明秀姐怎么知道那是“总经理的妈” 陈明秀瞧她一脸愕然,得意一笑,低声说:“吕琼英虽然不在公司露面,可我认得出她。”章宜安点点头。明秀姐跟龙耀不少年了,认得“赵夫人”不奇怪。 “你究竟是怎么惹上吕琼英的?”陈明秀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她甚至觉得自己莫名被冤了,委屈得很。 “我猜是因为总经理,是吗?”陈明秀试探地问。 “总经理真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况且,我是谁呢?怎么可能入得了他们那种人的眼里?”章宜安自嘲自抑的语气隐含着怒气。 “他们那种人又如何?别先把自己看低了。”陈明秀敲了下她的头,不以为然地说道。 章宜安心中一怔,点点头。的确没必要看低自己。赵家或许是“高门”但她章家可是个“好门”再说,高门也不是人人都想攀上去,她只是倒霉被当成箭靶。虽不知赵夫人是从何听来此传闻,或许是林晶晶?也可能是其他人。总之,不管是怎么听来的都跟赵藏风脱不了干系——都怪他那天的胡言乱语,她心里免不了对他兴起一阵怨念。 第十七章 临下班时,收到赵藏风的电子信件。她胸口的怨气正闷着,打开邮件——小总务 今晚一起晚餐? 赵藏风 她撇了撇嘴,心里一阵酸楚。他母亲的话言犹在耳,她一个小总务又怎敢再与他过于亲近? 总经理: 不必,我饱了。 小总务 她有点负气地寄出信,没多久赵藏风即来信。 你该不会是气饱了? 她僵愣半晌,他这话是指他怎么会知道她心中有气?想来,她受气还不全拜他所赐。口中怨声喃喃,手上也没闲着,快速回信。 信件送出后,她急忙关掉电脑,下班走人。 总经理: 多谢你赏给我一顿粗饱,下班了,再见! 望着电子邮件,赵藏风忍不住失笑。这家伙的反应看来应该没被吓得太严重? “还有心情笑?你到底是怎么看待宜安的?”莫黎站在他的办公桌前,试探地问。 “不关你的事。”赵藏风淡淡一瞥。 “你妈都找上门了。我喜欢宜安,不希望她受委屈。”莫黎双手在胸前交叠,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少管。”他一眼看穿莫黎凑热闹的心态。 “怎么处理?”莫黎后眸闪过一丝兴味。 赵藏风瞪他一眼,暗示莫黎闭嘴。但他要是会乖乖闭上嘴就不叫莫黎了。 “宜安很单纯很可爱,你们赵家少拿钱财地位来欺侮她。”莫黎神色难得严肃正经。 “我们赵家也是你的赵家。”见莫黎欲开口反驳,赵藏风举起手阻止。“你不喜欢赵家,我也不见得多喜欢,所以我们别再争论了。”嗄?莫黎怔愕地看着赵藏风。 “我先走了。”赵藏风起身,穿上西装外套。 “这么早下班,去哪?”莫黎好奇追问。 “你这个弟弟会不会管太多了?”他开玩笑说道,然后挥挥手离开办公室。 最近难得这么早下班,七点就回到家。章宜安打开公寓大门时,身后有人喊住她。 这声音她惊讶地转过头,见赵藏风倚在对面墙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总经理?”她惊呼一声。 赵藏风走过来,举起手中暗色的提袋,嘴唇扬起一道完美的笑弧,微笑地说:“一起晚餐。”内心有块版图融化了,她防卫许久的如浪潮般铺天盖地而至,令她全然无力招架,在她即将弃甲投降时,微弱的一丝理智及时唤醒她。 “总经理这么早下班?”她得非常用力才能抑下内心腾动的情绪,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激动。 “没办法,谁让你这么早走。”他朝她走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她迟疑半晌,那丝微弱的理智告诉她,该把他拒绝外,可她情难自禁“先上去吧。”赵藏风像是懂得她内心的挣扎。 绷紧的情绪“呼”地一声弛缓下来。她打开大门,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上顶楼。 “在外面吃?”她扬眉问道。 “好。”四月底的天气不算太热。 章宜安进去拿碗筷出来,赵藏风已将餐盒打开平放长椅上。 “潮江燕的广式小点,郁森去买的,我特地点了一盘青菜给你。”他抬头笑笑地敝了她一眼。 她不禁莞尔。 伴着微微凉风,两人不疾不徐地吃着,偶尔评论菜色几句,倒是谁都没提及今天的事。 吃饱后她收拾碗筷进屋,端了两杯冷泡茶走出来,见他蹲在菜圃前。 “喝杯冷泡茶,可以解腻喔。”她将茶放上长椅,随口问:“你在干嘛?” “帮你拔草。”他头未抬地回道。 晚上拔杂草?她摇摇头,虽觉得怪,也就随他去,然而看了几秒愈觉得不对劲。 “你确定拔的是杂草吗?”她双手在胸前交叠,走近检视地面上那小堆绿色植物。 “当然。”蹲在地上拔草的人继续手边工作。 “这明明就是青江菜,还没长大的青江菜!”她跟着蹲下,拿起一株细小的菜苗,气急败坏地道。 “它吃起来像草。”他头也不回地继续拔。 故意的?她连忙抓住他的手,阻止他摧残幼苗的行径。 “等它长成那样,煮面炒菜都会很好吃。”她伸手指着另一fe较为大株的青江菜。 “哪有?你昨天便当里的青江菜我都是硬吞的。”赵藏风眉眼皱起,毫不隐藏嫌恶。 “那是现摘现炒,新鲜青脆——”她停顿,怔愣地问:“你怎么会吃到?”拍掉手上的土,他站起身,黑眸一动,有点耍赖地耸肩一笑,然后走到一旁清洗双手。 “你吃了郁森的便当?”她合理地推测。 “我的便当也给他吃啊。”本来说好一人一天,但最近她做的便当全归他,程郁森纵使有怨言也不敢吐半句。 “那既然嫌弃,干嘛硬吞?”她站起来,决定还是先喝口冷泡茶降降火气。 他沉默着,黑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她走回“椅条”旁,端起冷泡茶小口啜饮。火气是降了,却无法忽略他的注视。就在她觉得氛围静默得令人受不了时,他总算开口了。 “方经理昨天跟我提辞呈。”却是将话题转移。 嗄?她一时反应不及,愣了几秒讶然道:“不会吧?你答应了吗?” “他将招标案的事说了,还有他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当然,我是不会同意的,辞职信被我撕了。”见她漾起的笑,他嘴角忍不住轻扬。 “太好了!”她粲然一笑,又问:“是什么原因?” “他被拍了luo|照,应该就是跟你们说的那个e奶妹的床照。”他直言不讳。 “咳咳”她被茶水呛了一下,咳了几声才问―?“开玩笑吗?” “是真的。这是秘密,你知道的秘密愈来愈多了。”他取笑地瞅着她。 “别告诉我细节,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她忍不住翻白眼。 赵藏风见状,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 她凝视他大笑的模样,真好看!他开朗的笑声多难得,她喜欢看他大笑的样子,如果可以让他这么笑着,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她被自己涌上的念头吓了一跳。 “怎么了?”察觉她的异样,他问道。 她连忙摇摇头,也将心中兴起的念头甩出脑外。“所以,方经理是为了保护e奶妹,被威胁了?”她揣想推测。 赵藏风一副“你脑袋有问题”的表情。“威胁他的就是e奶妹。e奶妹是立达下的棋,而方仁宏算是被仙人跳了。”喔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不过,她不懂耶“方经理又不是什么名人,何况,男人被拍luo照就大方一点,反正也没人想看方经理的luo照呀。”她纳闷嘀咕着。 这下子换赵藏风被茶水呛到,他咳了几声,笑道:“我们男人的心灵也是很纯情、很脆弱的。上次被你拍了luo照,我的心灵也是受到不小的创伤。”她张着嘴,试着说些什么话,却是半句也说不出口。“那方经理的事算是顺利解决了?”她赶紧将问题转至方经理身上。 “大致没问题了。‘立达’那边我会帮他处理,不过有些事却得他自己去面对。” “什么事?”她好奇问道。 “感情的事。我总不能帮他告白吧?他最近发现自己心有所属,至于是谁,我答应他不说。”他能说的只有这些。 不能说?那表示这人他们都认识?是公司的人?她低头猜想时,他醇厚的嗓音在她上方响起: “我妈下午来找你了。” 她扬起头,意外发现两人站得好近好近。脸颊一阵热,忘了要说些什么。 “不管她说什么,全当耳边风,忘了最好。”他低头看着她的脸,霸道地说。“怎么可能呢?”她下意识地回道。 他脸色一沉,更往她贴近。 她下意识往后退,后方“椅条”挡住退路,害她险些往后栽,所幸赵藏风及时伸手环住她的腰,她轻呼一声,羞怯地觑了他一眼。 “太近了”两人之间几乎没有多少空间,她羞得无法直视他的眼,双手往他胸口轻推,试着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小手一碰触他的胸膛,坚硬的触感令她心头一颤,脑中自然浮现他赤luo的坚实胸膛,她吓得连忙松手。 他轻笑出声,搂在腰后的手没有松开,反而带点调情的口吻问:“什么太近了?” “你你妈妈不希望我们走太近。”虽晕头转向,她仍理智地回道。 他敛住笑,放开环住她的手,微愠道:“不是让你别理会吗?赵家是赵家,我是我,他们说的话你就当屁话。”她连忙往旁边退开几步。离他太近,她的脑袋完全无法运转。 “我哪里不好了?让你这么急于摆脱我?”见她恨不得远离他似地逃开,他脸色沉郁地“你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她仰起脸望着他,语重心长道。 这是什么谬论?因为太好所以不好?他不认同地瞪着她。 “你的意思是,我太好其实是个缺点?”他挑眉问道。 “不是你不觉得我们谈这个问题很奇怪吗?”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是,可现在似乎在认真考虑两人适不适合。 他没有回答,像是在思索她的话。这时他的手机响起,他拿出一看,眉峰微蹙,却没有接听。 “有点事,我得走了。”他郁闷道。这几天确认了对她的感情,他不想这么草率地处理,只好改天再好好跟她说。 “嗯,晚安。”她顺从地道声晚安。 一点都不留恋?赵藏风生闷气地瞪她一眼,转身走了几步,忽地停下步伐。 章宜安纳闷地看着他的背影,正想开口询问时,赵藏风旋即回过身,几个大步走近她,湛黑的深眸像要把人吸进去似。 “一个晚安吻。”语罢,他低头亲吻她。 瞬间被吻住,她一愣,双眼瞪大。趁她怔然之际,他湿滑的舌探进她齿关,诱使她唇腔微开,然后钻入缠着她的舌。 他的吻如同他的人,具侵略性,强悍中又带着温柔。她情不自禁地闭上眼,带点羞涩的舌尖浅浅地品尝他唇舌的气味。 他加深这个吻,在她腰后的手微微使力,令她的身体更贴近他,以方便他的攻占。许久,他才松开她。 她睁开眼,双唇红肿,神情迷蒙地望着他。 他往后退,灼热的视线锁住她,然后以低哑的嗓音说:“晚安。” 第十八章 【第八章 对于晚安吻,她的认知该是亲亲额际或脸颊吧?至少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可是赵藏风昨天给她的可是个货真价实的“舌吻” 是她观念落伍?还是社会风气败坏若此? 因为那个吻,害她昨夜辗转反侧直至天将白方睡去。一早醒来,她脸色惨白,恍惚失神的程度运章宜康都看不下去。 “章宜安,你失恋哦?”见她丢来一记白眼,章宜康又说:“不对,你没恋爱哪来失恋?如果不是失恋,又有什么事能让你如此失魂落魄?连早餐都忘了帮你亲爱的弟弟准备?”章宜安心头微怔。竟忘了做早餐?那她起床半小时都坐在餐桌前干嘛?思索“晚安吻”的定义?她烦躁地抓抓头,见章宜康投来好奇打量的眼光,她不耐地横了他一眼,不打算理会他调侃的眼神。 不过或许男人与女人观点不同? “喂,我问你喔,男人会在什么情况下亲吻不是女朋友的女人?”假装漫不经心地提“谁吻了你?”章宜康脸色一沉。 当律师的一定要反应这么快吗?她连忙澄清:“没没有啦!是我在杂志上看到这个话题,想说男人和女人的看法会有什么不一样。”章宜康怀疑地盯着她,过了一会儿才说:“有几种情况。第一,女人自己投怀送抱;第二,男人一时意乱情迷”章宜安丢出一记轻蔑的眼光,打算出言讥讽时,章宜康举手制止她的发言。 “通常你弟弟我,是不会有以上两种情况发生的。” “嗯哼。所以呢?”她不以为然地睨着他。 “我会亲吻不是女朋友的女人只有一种情况,我想让她成为我的女朋友。”他嘴唇一咧,露出肯定的笑容。 成为女朋友?章宜安心头一震,久久说不出话来。 至于自己后来是怎么出门、怎么搭公车到公司等等她都茫然不知,待清醒过来时,人已陷入忙碌的工作堆里。 母亲节活动今日开跑,各部门皆紧锣密鼓进行活动,忙碌让她能暂且从那个“晚安吻”漩涡中抽身。原本担心遇见赵藏风时该以什么态度面对,事实证明她多虑了,一天下来,她连赵藏风的影子都没瞧见,又哪来的“面对”? 下午听到孙副总的抱怨,才知赵藏风今天压根没进公司,他临时被赵千里叫去建设公“这实在没道理。公司正忙,董事长二话不说把总经理叫过去,让莫黎代理总经理工作,听说莫黎一早得知消息,气得直跳脚。”孙副总不认同地摇摇头。 “看来赵总回去接位的日期愈来愈近了。”方经理不舍地摇摇头。 “赵总不知会点名哪些人跟着过去?倒是莫黎,没想到他和赵家的关系这么深。瞧这局势,未来龙耀搞不好归他管呢。”人事部经理跟着八卦起来。 耳朵听着主管们咬舌根,章宜安心里一阵混乱。如果他就此去了建设公司,往后与他见面的机会便微乎其微,内心像被人紧紧一扯,她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陈明秀将座椅滑向章宜安,挤出个神秘的眼神。 “莫黎一定姓赵,他老爸不是赵士名就是赵千里。”陈明秀压低声音。章宜安心中不免惊讶,表面佯装冷静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董事长个性强硬,又极端护短,他最在意的莫过于亲生血缘,如果莫黎不是流着赵家血液,董事长不可能让他掌握权力。”陈明秀伸出食指摇了摇。 “厉害!”她赞佩地拍拍手,明秀姐的分析切中事实。 “那当然。”陈明秀拨了拨长发,夸张地抛个媚眼。 噗昧一声,两人相视而笑。 “宜安,你明天下午去信义店支持。”方经理走过来说道。 “喔,好啊。”章宜安点点头。周年庆,总公司各部门须派人手到各卖场支援,她每年都在名单里。 “不行啦!经理,宜安明天有约会,蓿她换一天。”陈明秀及时插话。 “对喔。”支持都得搞到八九点才能走人,有时其至忙到可以陪柜姐们一起下班。 “可是一定要去。”方经理为难地瞄了章宜安一眼。 “不然我去好了。”陈明秀义气相挺。 章宜安正想开口拒绝,不意方经理先她一步发声制止。 “不可以。”方仁宏摇摇头。 陈明秀狐疑地盯着方经理,方仁宏本就老实木讷,被这么紧盯着,他满脸胀红,不知看哪里才好。 “没关系,我去。”见方经理一脸为难,章宜安连忙应道。 “宜安!”陈明秀不认同地斥喊。 “我再跟邵先生改时间好了。”虽有点无奈,似乎又觉得松了口气?她不敢细想自己的心态为何。 陈明秀有点生气地睨了她一眼,接着转头狠狠地瞪向方经理,仿佛他干了什么坏事似。 方仁宏瑟缩一下。又不是他决定的。上头有令,下属只能遵从。 隔天下午,她去了二店支持。外场的忙碌和总公司有点不一样,卖场的忙是非常及时且急迫性,尤其遇上节庆活动,忙碌的氛围就更加紧张。待她忙到好一阵后,惊觉肚子咕噜噜叫,看了时间,七点半了?! 她不禁饿,肚子一饿做事效率就减半,且耐性不足,打算买个面包果腹时,楼层主管跑来说她可以下班了。 难得可以这么早走,早知道就不用跟邵明峰改日期了。走出百货公司大门,手机响起,她顺手一接。“喂。” “小总务。”赵藏风的声音在另一端响起,她心中一颤,惊喜地喊道:“总经理!” “你走出百货公司了吗?”他问。 嗄?她心里一愕,愣愣地回答:“刚走出来。” “你继续往前走走到铜像那边往右看——”虽然心里纳闷,她还是顺着他的指示,走到铜像边,眼眸往右边看——穿着剪裁合身西装的赵藏风站在跑车旁朝她挥挥手。 她心跳噗通噗通不由自主地朝他直奔而去。 “总经理怎么来了?”她双颊一红。 “先上车。”他道。 坐上车后,他立即将车子开走。 “吃饭了吗?”他问。 她摇摇头。 “带你去吃。”他朝她微微一笑。 她胸口一窒,几乎被他温暖的声音及笑容给融化了。这个男人严峻时可以冷厉得吓人;待人好时却又温柔体贴得令人难以招架不久,他的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进电梯后,他按了最高楼层,来到他的住处。 “这里不像是可以吃东西的餐厅。”她开玩笑地问。“这里是我家。叫外卖可以吗?”走出电梯时他问道。 她怔了怔,点点头,随他走进屋内。 “为什么来你家?”她慢半拍地问。 “我去过你家,你也该来我家看看了。”他迳自走进卧房,头未回地说道。 什么跟什么?章宜安困惑地挤挤眉。随后抬眼打量他家,很大——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再来就是好空。 倒不是屋内没什么家具。餐厅有张原木大餐桌,客厅摆放一套麻灰色的超大l型沙发,有电视音响及橱窗然而,整个空间整齐干净到似乎鲜少人气?偌大的空间、冷色调的搭配,让她觉得有种深沉的孤寂。 她移动身躯来到玻璃前,方一进门视线立即映入这一大片落地玻璃。此刻,外头夜幕中灯光明亮,对比屋内的寂静平时他就一个人站在这里往外看吗?当时的他心里想些什么呢? “我叫综合寿司,可以吗?”赵藏风从卧室走出来,他脱去了西装外套,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你一定很少待在家。”她转身脱口而出。 他身躯微僵,怔了几秒,语带讥讽地道:“是不是连一点人气都没有?”她的心紧紧一揪,对他又气又心疼。于是嘴轻噘,故作轻快地道:“一定是少了绿色植物。”他不禁失笑,回道:“就为了等你来改变它。”她心跳加快,又怕是自己多心,便佯装没事般地转过身面向玻璃,笑道:“你真的好爱一整片玻璃。” “我爱的不是玻璃,而是窗外那片广阔无垠的天空,可惜光害严重,看不到星星。”他走到玻璃窗前,站在她身旁。 “虽然看不到,但它们都在的。闭上眼,那片闪亮的夜空就在面前,不曾离去。”她阖上眼,轻声喃道 “你总是有一套自己的人生哲学。”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我还有另一套人生哲学。”她睁开眼,笑咪咪地说。 他好奇地挑高眉询问。 “绝不能饿肚子,不然脾气会不好。”她认真地点点头。 他笑了笑,往她马尾轻拉,笑道:“已经叫他们火速送来了。”她黑眼珠一转,尴尬笑道:“没办法,谁让我爸爸最爱说吃饭皇帝大,做女儿的耳濡目染之下,对吃当然不能马虎。” “今天忙吗?”眸光呵宠地看着她。 “说忙你才会开心,表示业绩好。嗯,今天真的很忙!”她嘴角漾起调皮的笑容。 赵藏风情不自禁地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啄。 她思绪“喀嚓”一声刚刚是发生什么事吗? 她不自觉地摸着唇。他刚刚又亲了她?这不可能又是晚安吻吧? “你刚刚亲我?”她又慢半拍地问。“我该道歉吗?”他故意调戏她。 “呃还有那天的晚安吻。我们又不是男女朋友。”她红着脸,委婉地暗示他行为余 “好,我道歉。”他很快地道歉,却又说:“不过,我下次还是会亲你。” 嗄?她的脸更红了,又羞又恼地道:“这样的道歉有意义吗?” “那你就当我女朋友吧!”他低头瞅着她,说道:“跟我交往,当我女朋友。”低醇的嗓音在她上方响起,令她全身一阵酥麻。 “怎么可能?”她忽地一阵头昏脑晕,思绪不清。“怎么不可能?”他轻敲她脑袋。 “我只是个小总务,是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女孩:而你你是赵藏风耶,高高在上的总经理;何况赵家不是一般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停。”他打断她的话,脸色冷沉地道:“高高在上是别人的看法,我无法改变,但它不会影响到我该喜欢谁不该喜欢谁。” 她怔怔地望着他,说不出任何话来。 “我是我,赵家是赵家,他们看不看得上是他们的事,只要我喜欢你就好。”她一脑子紊乱的思绪,在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的瞬间,只生起一个疑问。“你喜欢我?”她难掩惊讶。 “不然你以为我之前在干嘛?现在又是在干嘛?特地把你调来加班,不让你跟那个姓邵的吃饭,你以为我这么闲吗?”他没好气地敲了下她的头。 她摸摸头,还是难以接受他突如其来的告白。 “难怪方经理非指派我不可。你怎么知道我跟邵明峰约吃饭?夏江说的?”她谴责地睨了他一眼。 “你以后别再跟姓邵的有什么牵扯。”他不悦地轻哼道。 “不管怎样我都得请邵先生吃饭。”毕竟她理亏在先。 “你——”他恼怒地瞪着她。 第十九章 “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许是饿肚子的关系,此刻她也不是太好讲话。赵藏风眸色转深,冷冷地盯着她。 骞地,马尾被人一扯,她吃痛地“嘶”喊一声,抬起脸想斥他几句时,只觉眼前一暗,在她未及反应过来时,温热的唇旋即覆上她的。 一双健臂搂住她的腰猛地将她带进他的怀抱,她抓着他的肩好稳住身躯,下一秒,她的唇即沦陷在他狂猛探入的舌里。这个吻来得又狂又烈,像一场强烈台风席卷而至。他带点惩罚意味地撷取她的唇舌,在他火热灼炙的侵袭下,她浑身发烫,脑袋再也无法思考任何事,嘴里禁不住轻吟出声。 狂骤的吻从她嘴里一路下移至她的颈,她身躯微微打颤。他又吮又舔,将其不悦的情绪化为浓烈的吻,深深密密地落在她身上,藉此将她全身种满属于他的印记。当他的吻来到她胸前,她身躯一震,忽觉胸前一凉,这才发现衬衫钮扣不知何时被他解开“我我们”她慌乱地摇头,无力地想缓下这样的激情。 赵藏风停下吻,呼息粗声紊乱,只能将头埋在她颈肩,待气息平缓,他才缓缓抬起头,深眸留有未息的情动欲念。 她羞怯地别开目光,脸颊布满红霞。 他伸手将她衬衫扣好,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声音粗哑低嘎地道:“从这一刻起,你就是我的女朋友。” “为什么是我?”与其说是发问,倒像是她内心不确定的低喃。 为什么是她?这几天他在心里反复问过自己,得知的结果,就只能是她。 “谁让你的名字天天出现在我周遭,你这个小总务名气大到公司无人不晓,身旁的人二沦陷在你邻家女孩的亲切笑容里,最后连我都无法幸免。你的魔力高深,为恐他人遭受魔爪,我只好亲自出马将你收拾。”他半认真半调侃地说道。 “我哪有!”瞧他说得好像是她的错,她委屈地睨着他。 “你就是有。否则我也不会脑中时时浮现你的笑靥,明明忙到分身乏术,也非得见你一面不可。”他低声道。 她一愣,这算是爱的告白吗? “我”说不喜欢是骗人的,她也喜欢他,只是无法相信他会喜欢她。 “我很平常耶,我没家世背景,能力平平,长相平平,身材”她陡地闭嘴,低头往胸前瞧了瞧。 赵藏风嘴角含着笑,调侃道:“我记得好像有人说过自己是点都不平的小总务。” 她板起脸佯装生气,下一秒忍俊不禁地笑将起来。 赵藏风见状,唇瓣不由自主地跟着扬起笑容。“况且,在我眼里的你很美、很漂亮,一点都不平常。”他说她漂亮?她嘴角上扬,内心鼓动着翅膀,像要飞上青天似地。 “你确定你眼睛没问题?”她忍不住自嘲一问。 “你就是合我的眼。”他笑了笑,又说:“别管赵家这个沉重的名号,我就是我,一个不管你的家世能力或长相身材如何,就是喜欢你的我——” 如此直接坦率的告白让她大为动容,她双眸微热,怔怔地望着他,不料他接下来的一句话,令她险些翻白眼。 “我想,你也是喜欢我才对。”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喜不喜欢你?”她咬着下唇,故意与其辩驳。“刚刚的吻就知道了。”他倾身在她耳边暧昧笑道。 “轰”地,她的脸瞬间胀红,又羞又恼地瞪着他。 他见状,竟然哈哈大笑起来,俊朗的笑容令她舍不得移开视线。 “可以吗?当我女朋友。”他凝神问道。 “我”说不心动是骗人的。 “不要再说我们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话,如果你不愿意走进我的世界,也不肯让我进入你的世界,我又要如何让我们的世界合而为一?”她水眸不禁泛泪,这么傲气的男人说出这么动人的话,叫她如何不动心? 昨晚他送她回去,离开时语重心长地交代,不管赵家或其他人找她谈话,能避则避,再不然就全部当耳边风。 “他们会说什么难听的话我都知道。你一定要记得一件事,赵家是赵家,我是我。”说这话时,他焦虑的神情是她少见的,仿佛深怕她会被吓跑。她的心像被人狠狠揪住,忍不住为他心疼。不过,虽然疼痛,却是泛着甜蜜的痛着。 拒绝赵藏风,她的日子或许会比较安定轻松;她不是没想过,但内心深处有个质疑的声音跑出来:她喜欢他而且是非常、非常喜欢他。喜欢上一个人多么不容易,如果那个人也喜欢你,该是多么甜蜜幸运的事,怎能不珍惜呢? 又有另一个声音出来:她早过了那种喜欢就可以在一起的年纪,现在的她需要的是一份有未来发展性的稳定感情这样的她不就跳入了她所讨厌的模式——物质条件式的筛选?只不过,这回的男主角条件太优。赵藏风长得太好看、身家太丰厚、个性太强势、整个人太引人注目她露出一记自嘲的苦笑。 午休,她于百忙中将朱朱和夏江拉到外面的简餐店,毫不隐瞒地告诉她们自己与赵藏风的事。 “我就说嘛!”叶夏江朝朱韵光一眨眼,一副被她猜中的模样。 “赵家又如何?重点是你喜欢他吗?”朱韵光冷冷一哼。 “当然喜欢喽!”叶夏江替她回答。“不然也不会这么困扰了。”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喜欢上赵藏风,你肯定被他吃得死死的。”朱韵光一脸“你没救了”的表情看着章宜安。 “拜托,喜欢还能考虑一下的呀?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别太喜欢范姜珣?”叶夏江讽侃地反问朱韵光。 “我有考虑啊,好歹我有假装矜持一下下。”朱韵光搞笑地道。 “我反而怕宜安太过矜持。”叶夏江双手一摊。 “你们两个又开始唱双簧啊?”章宜安没好气地睨着两位好友。 “怕你被欺侮。”朱韵光向来最护朋友。 “放心啦,他是赵藏风耶,我心里有数。”章宜安淡淡地喃道。 “赵藏风又如何?我可不认为你比他差。能让你瞧上,是他的福气。”朱韵光不认同地轻哼着。 “我跟他差太多了,这样的感情会有未来吗?”在最好的朋友面前,她坦白心里的担忧。 “少没骨气了,小心我揍你一顿。你可以拒绝他,但千万不能看轻自己。”朱韵光板着脸,双手抱在胸前,一脸严肃地训道。 “每天有多少恋人分手,结了婚都能离婚。你总不能因为害怕未来可能会怎样而放弃现在的爱情吧,那是本末倒置。”夏江拍拍她的肩。 “嗯。不过,你们本来不都是反对的吗?”章宜安红着眼眶问道。 “重点是,你喜欢他呀。”叶夏江安慰地笑了笑。 “管它有没有未来、有没有结果,喜欢就去爱,别等到五年之后,才后悔今日自己的犹豫怯懦,那就来不及了。爱过总比错过好吧?即使会哭会痛也好,至少你们相爱过。”对于爱情,朱韵光向来勇往直前。 有时她很羡慕朱朱的勇敢,还有夏江的洒脱,她总觉得自己做不到她们那样。难道她就只能羡慕他人吗?或许她该改变自己的想法,鼓起勇气为自己的感情奋力一战。 母亲节活动如火如荼地进行,公司上下全体投入,刚坠入情网的朱韵光与范姜珣忙得没时间相处:身为企画部与商品部经理,这对情侣可说是全公司最忙碌的伙伴。 还有一对也是忙得没时间谈情说爱。身为总务部女超人,章宜安每天跑上跑下,忙碌不堪;而赵藏风更忙了,现在的他有大半时间得顾及建设公司,一天二四小时恨不得当成四十八小时来用。 有一个人也因此而忙得不可开交。莫黎每天跑下楼来对章宜安诉苦,即使忙得只能喝口她泡的茶,心情也会好些。 赵藏风下班晚了偶尔会打电话给她,如果不太晚,也会去找她说说话,不是什么腻人的情话——她想,他应该不来这套。 两人无非就是闲聊,说说当天发生哪些事以及有什么心情感受,很自然平淡她很喜母亲节活动最后一天,楼下精品卖场传来消息,说是总经理的母亲带着未来的媳妇现身购物,还亲切地与楼层主管打招呼。一时间公司上下全谈论着总经理未婚妻一事。说林晶晶小姐才貌双全,家世显赫,难怪会让情感漂泊多年的总经理定下来;甚至有另一传闻,说林晶晶就是总经理当年在美国曾有婚约的前女友,几经多年再次重逢,顿时迸出火花,爱火一发不可收拾。 明知这些都是传言,她虽不在意,心情仍有一丝丝低落。叶夏江特地为此上来找她。 “你别介意,我妈说这是我表姨一厢情愿,还说她应该是拿藏风表哥没辙,才会耍 贱招。”叶夏江别扭地笑道:“这话是我妈说的。”章宜安淡笑道:“我知道,谢谢。” “不过也太夸张了,才一个下午各种传闻全出笼。我猜是总经理他妈或是林晶晶故意传开的吧。”叶夏江推敲道。 “所以林晶晶真的是他前女友?”难怪那一次林晶晶会问他还记得她吗?“我不知道。 不过,谁没有“前任”?你介意吗?”叶夏江反问。 章宜安摇摇头。只是她或许不介意,却无法不好奇。如果林晶晶真的是他前女友,何必再跟他相亲呢?是旧情未了?还有,赵藏风干嘛一副不认识她的表情? 办公室里,大伙吃着方经理请的手工蛋卷,嘴巴除了吃之外,还用来聊八卦。此刻林晶晶与总经理的八卦版本不知进行至第几版了?她内心升起一股烦躁,遂拿起马克杯,跟陈明秀说了声:“我去倒杯咖啡。”走出办公室,恰巧郑台丽也从财政办公室步出。 “副总,要不要吃蛋卷?”她记得郑台丽很喜欢吃手工蛋卷。“方经理有拿给我了,进去坐一下吧。”郑台丽下巴朝茶水室一努。 走进茶水室,郑台丽坐在靠窗的座位。章宜安走到咖啡机前,随口问“副总要喝什么?! “给我杯白开水。” 章宜安惊讶地扭过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嗜喝咖啡的副总竟然改喝白开水? “医生说,咖啡因对胎儿不好。”郑台丽羞怯一笑。 章宜安点点头胎儿?! “副总,你你是说”她双眼瞪大,震惊得话不成句。郑台丽爆炸性的言论,成功地将她恼忧的心思转移开来。 “我怀孕了。”郑台丽开心地道。 “跟谁?”惊吓中脱口而出,她连忙补上一句:“可以问吗?” 郑台丽失笑道:“可以啊。不过我暂时不回答。” 章宜安无所谓地耸肩一笑,问道:“什么时候结婚?” “谁说要结婚?”郑台丽笑睨一眼,说:“他还不知道呢!何况我跟他的关系再说吧。” 嗄?她再度吃惊地张着嘴。 “这是个意外,我和他谈不上交往吧。我是喜欢他没错,但我不想让他因为孩子而勉强娶我。我一方面想告诉他,一方面又不想让他知道。这么优柔寡断,太不像我了。”向来果断的她,对犹豫不决的自己很是气恼。 “再怎么坚强独立的女强人,遇到爱情难免也会犹豫害怕。”章宜安笑咪咪地瞅着郑台丽。 “你胆子不小,寻我开心啊?”郑台丽笑睨道。“才不是呢。我是替副总开心。能够遇到喜欢的对象,虽然不知道他是个好男人还是烂男人。”竟然让副总独自承受结果。 “他是个好男人,只是比较呆。虽然是意外,但我都这个年纪了,老天赐给这个礼物,我会好好疼惜。”郑台丽低头摸着肚子,声音难得柔软。 副总好勇敢!章宜安由衷佩服,如果副总都能这么勇敢了,她有什么理由在爱情里退缩怯懦呢? “高龄产妇比较辛苦,以后有什么差事就找我,不要客气。”章宜安拍着胸脯豪气保证。 “谢谢。别忘了,我有助理。倒是你,相了几次亲,上回不说是lucky,结果咧?”郑台丽反过来追问她的感情进展。章宜安真想装死,可惜郑台丽不容她模糊带过。 “没缘分。”她勉强一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一次她首先遇见的人是赵藏风,虽然两人各自非对方的相亲对象,但那一次她坐他身旁,这是否也算是一种 轻哧出声,章宜安嘴角忍不住币起甜甜的笑靥。 “看来是另有缘分到来了?”郑台丽试探问道。 “或许。我也先不说,希望改天有机会可以告诉副总。”章宜安充满期盼地道。 “缘分这种玩意儿可遇不可求,遇到时就得好好把握。”郑台丽似乎有感而发,两眼温柔含情地望着窗外。 章宜安闻言微微一笑。或许缘分真的来了?她面向玻璃窗,抬眼往窗外天空一眺。 忽地一声闷雷响起,两人同时惊醒,转过头相视而笑。 第二十章 【第九章 母亲节档期圆满结束。翌日,公司再次爆出绯闻——朱韵光与范姜洵的恋情曝光。 “冷面虎”与“呛辣美人”的组合,引发众人热议,祝福与“看衰”的言论皆不少。 章宜安心里不免战战兢兢,深怕哪一天传出她和赵藏风的事恐怕是迟早的问题。 下午,方经理忧心忡忡地把她叫到楼梯间,一脸有口难言的模样;就在她想出言询问时,方经理才嗫嚅地开口。 “那个,你最近有没有关心一下你们郑副总?”嗄?她一脸费解地问:“副总怎么了吗?” “我看她最近好像变瘦了,吃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她以前不是很喜欢跟朱韵光到处去吃美食?怎么最近好像食欲变差,连她爱吃的麻辣锅也兴趣缺缺”耳边传来方仁宏陆陆续续的叨念,说的念的全是郑副总怎样又怎样章宜安听得一脸茫然,两眼先是困惑,接着“当”地一亮——莫非方经理就是郑副总口中孩子的爸? 好男人,但比较呆?这形象在公司,非方经理莫属了。 之前赵藏风曾提及方经理有喜欢的人。会吗?他们会是一对吗?乍看性格迥异的两人,细思量,或许是佳配也说不定。 “她身材刚刚好,一点也不胖,你叫她别学人家减肥”方仁宏犹忧心地叨念道。 “经理,你何时这么注意郑副总呢?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啊?”她冷不防地问道。 “啊唉你我我我”方仁宏满脸胀红,顿时说不出话来。 哈哈看来真被她猜到了,章宜安在心里大笑。“郑副总着起来很坚强,其实也是需要有人照顾疼爱的。”她故意说道。 方仁宏挠挠脑后,不安地说:“我怕她不肯接受我。” “那你就多努力,你的真心一定可以打动副总的心。”她鼓励一笑。 方仁宏眼阵一亮,充满希望地点点头。 “其实副总食欲差是有原因的。”她笑笑地眯着方仁宏。 “她生病了?”方仁宏忧心地问。 “她没生病,只是身体起了变化。”她暗示道。 方仁宏一脸茫然,想来是有听没有懂,可她也不能讲太多。 “总之,是好事。你多观察就会知道。”怀孕这种事瞒不了多久。 方仁宏脸上的困惑更深了。章宜安一叹,难不成郑副总就是喜欢他的呆?她回到座位,打开电子信箱,看到赵藏风来信。 小总务 下班前有个会议,我七点半到你家。 赵藏风 总算忙完母亲节活动,两人好些天没见,即使见面也仅匆匆几句话。她想他,很想很想:心中一阵雀跃,最终只回了一个字。 下班后她先回去,赵藏风七点四十分才到。 “吃饭了吗?”她见着他的第一句话。 “还没。”一结束会议,他立刻赶过来。 他点点头,不忘交代:“不要音菜。” 她挑挑眉,进去煮面。十分钟左右,他坐上餐桌,微微皱眉。 “不是说不要音菜?” “高丽菜不算音色,菇类也不是,红萝卜含有丰富的——”他冷锐的眼神,让她闭上嘴。 他吃下第一口,动作微僵,再吃一口,喝了口汤可能是太饿了,他竟然觉得这碗杂菜汤面好吃? “汤底和菇类是昨晚熬煮的香菇鸡汤,当然好吃。”仿佛得知他的想法,她得意一笑。 “那鸡在哪?”他三两下吃掉半碗。 “锵锵锵锵”她自己伴着几声,手里不知何时端上一碗香菇鸡汤——鸡肉多汤少。赵藏风接过来,不忘在她唇上轻啄。 “很油耶!”她嫌弃地抹去。 “先吃饱再来收拾你。”竟敢嫌弃他,赵藏风警告地瞪她一眼。 她笑笑地睐着他,还贴心地将电扇转向他的方向。看他大口吃面,吃下她做的食物,内心涨满甜蜜爱意,就这么看着他吃,觉得好幸福。 “再这么盯着我看,等一下就把你吃掉。”他黑眸闪着亮泽,挑逗地看着她。 她两颊微热,连忙收回视线,故作镇定地横了他一眼。见他端起碗筷,她接过手。“我洗就好。” “我来,你会把男人宠坏。”他笑睨着她。 “我只是”一时找不到好的形容词,急切中挤出一句:“我想宠我的男人不可以吗?”她气愤地抢过他手中的碗筷,害臊地躲进厨房。 赵藏风一怔,回过神,嘴角扬起一抹满足的笑。 当章宜安端着两杯冷泡茶走到庭院,见赵藏风又蹲在菜圃前面。“你该不会又在乱拔菜吧?”她连忙过去查看。 “不是。”他站起来,转身接过她手中的茶。“看看这回你又种了什么。” “苦瓜。”她回道。 “嗯,上回把苦瓜好丢着,竟然自己长出来,已经开花了。”她脸上样着开心的笑靥。“便当不准放苦瓜。”他急忙警告。 “不能挑菜色。还有,你干嘛又抢郁森的便当?我多做一个就好啦!”她好气又好笑地瞅着他。 “宜康是你弟弟就算了,不许再帮其他人做便当。”他绷着脸。 “干嘛那么小气?” “在爱情里我很小气,一点都不想大方。”他丝毫不隐藏自己的占有欲。她一愣,刚刚他又突然来一句爱的宣言吗?见他自若地坐在“椅条”上,反倒显得她太小题大作? 她坐上另一张“椅条”故意不经意地问:“你刚刚说——” “今晚天气很好。”他打断她的话。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嗯,天空没什么云层。” “听说我妈昨天又到公司了,这回还带了林晶晶。”他话锋突然一转。她不及反应,愣住好几秒。 “我之前就认识林晶晶。”赵藏风又说:“她以前叫郭宇晶。郭是从母姓,她母亲是她父亲外面的女人。几年前总算如愿进了林家,她改回父姓,连名字也改了。”那次相遇之后,他即让人打听林晶晶的一切。 郭宇晶郭?她眼里闪过的猜疑,赵藏风自然没忽略。 “没错,她就是我的前前前女友。”他忍不住自嘲一笑。 是有那么多个“前”哦?她压抑想翻白眼的冲动,没发现内心那股醋酸味。 “就是那个你为了她至今仍不结婚的郭小姐?”她佯装不经意地问。 “我结不结婚关她什么事?”他蹙眉反问。 “公司里一直都这么传的,还说总经理是难得一见的专情男子。”她笑得有点尴尬,声音里的醋意有点明显。 “有人吃醋了!”他笑道。 “谁?”她装傻地别开脸。 赵藏风嘴角微勾,轻轻地勾着她下巴,将她的脸拉回来。 “林晶晶一回国就对我妈下手。你知道的,身家背景对他们这些人真的很受用,不过对我而言一点都不重要。林晶晶当年是有计画的接近我,我是她们母女眼中的肥羊吧!当时的我太年轻,一时看不清,之后认清事实,我对她不可能还有爱,我讨厌别人的欺瞒,更加厌恶受人支配。这也是我一直不愿意住在赵家的原因。”他淡淡地述说,没有太多的情感起伏。 她多少清楚他和家里关系冷淡,但真由他口中说来,份外让她难受。她悄悄地握住他的“为什么分手了,林晶晶还要跟你相亲?她还爱着你吗?”她不想假装大方,她会介意,而且介意得要命! “她爱的是我身后的赵氏集团,刚好跟你相反,你爱的是赵藏风这个人。”他深情地望着她,大掌反握住她的手。 “我哪有说爱你。”她眼眸往上看,口是心非地反驳。哪有人自己不说爱,却反过来说人家爱他? “你不爱我吗?”他噘着嘴,一脸失望地反问。 装什么无辜嘛!她唇辨嚅着,回答什么都不是,这个狡诈的奸巧虎。 他扬起眉逼问着,不打算放过她。 她羞恼地甩开他的手。好吧!既然要她说,她索性就说了。“爱爱爱!所以听好了,你的前女友们都不准再回来纠缠了!” “你该不会对我每个前任女友都那么感兴趣吧?”他开玩笑地问。 “如果你的前女友们别在我面前晃,我不会。”她笃定地回答,末了却忍不住讥讽道: “是有那么多前任哦!”他哈哈笑道:“吃醋的宜安好可爱!” 她羞赧地娇嗔一眼,自己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处理完前任,接着得说说现任。”他突然说道。 现任?!是指她吧?章宜安眨眨眼。 “我跟董事长沟通过,他要是跟着我妈一起干涉我的感情,我就要他找别人继承建设公司。”他知道莫黎不可能去建设公司,爷爷当然也知道,这才会对他的威胁没辙,只能拍打桌子、生起闷气。 她眨了眨眼,似乎想眨去眼里的刺热。 “我知道和我在一起,你的生活会有很大的改变,也必须承受外界异样的眼光,即使我告诉你不用理会这些,因为我压根不在乎,但面对这些的人是你。所以,受委屈时不要自己躲着哭,让我来为你出气:遇到麻烦事,不要怕,因为我可以为你得罪所有人,反正我的名声本来就不是太好。”他黑眸熠熠,深情地凝视着她。 “什么事你都帮我做了,那我要做什么?”她眼眸酸楚,哽咽地撒娇道。 “喜欢我,不要离开我。当我在外面尔虞我诈时,为我保留一块简单纯净的地方,让我可以卸下所有面具,在你面前只做赵藏风就好了。”这么傲气的男人说出这么动人的话,教她如何不感动? “嗯。我会一直一直喜欢,怎么也舍不得离开你。”她双颊酡红,眸光莹亮地望着他。 他伸出双臂将她圈向自己,俊容一低,温热的唇含住她的。两人唇瓣交叠,他的唇舌不断地挑逗诱惑,她不自觉地双唇轻启,回应他温热的舌,迷失在他炽烈的情潮中。 她想,不管未来如何,不管别人如何,此刻两人的情感是真诚的,就够了。 许久,他离开她的唇,眸色深沉地瞅着她,哑着嗓子笑问:“可以叫你弟今晚别回家吗?”他虽是有点说笑的口吻,凝灼的眸光却是烫人,她顿时满脸发热,水阵娇嗔一眼,害羞窘困的模样,惹得他轻笑出声。 “玩这么大?一回家就以这种方式迎接我,实在不怎么习惯。”章宜康冷硬的嗓音将沉醉爱意中的两人打醒。 她率先离开他的怀抱,赵藏风不悦地拧着眉,握住的手怎么也不让她挣脱。 “章宜安,你要不要解释一下?”章宜康头朝赵藏风一点,质问地看着她。 “他他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话一出,赵藏风微愠地眯起眼。她连忙补一句: “我们交往中。” “所以我是躬逢其盛喽?”章宜康带点敌意地看着赵藏风。 章宜安瞪大眼。这是什么形容词? 章宜康双眼毫不客气地打量赵藏风,过了几秒,恍悟地点点头,说道: “原来是那个胸膛的主人。” 赵藏风费解地看向她,她连忙警告地瞪向章宜康,让他别乱说话。“他是我弟弟,章宜康。”她向赵藏风介绍。 两个男人相互打量,然后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我赵藏风。”赵藏风主动伸出手。 “你好。”章宜康伸手一握。 两人寒暄几句,章宜康决定把外面的世界留给他们,走进门口时,他突然回头说:“不好意思,再打扰一句。”伸手指了指那刚开花的苦瓜藤蔓,说道:“姐,苦瓜那种玩意儿,可不可以留给你自己就好?”赵藏风大笑出声,道:“我刚才也是这么说。” “真的?”章宜康朝他竖起拇指,眨眼道:“加分!” “你再嫌弃就别吃了!”她气呼呼地低吼。“哇呜!现在有人撑腰了,我这个弟弟算什么呢?”章宜康调侃道。 “章宜康,限你三秒内消失。”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屋内。 章宜康耸肩一笑,朝赵藏风挥挥手,走进屋内。 “难得看小总务这么有魄力。”他打趣道。 她恢复神色,羞窘地道:“我们姐弟从小斗嘴斗惯了,不好意思欸。” “我很羡慕。”他由衷道。 “把他送给你。”她心里微酸,心疼他的孤单。 他将她揽入怀里,说道:“我比较喜欢你。拥有你,等于拥有他们。” “果然是生意人,这么会算。”她伸手环住他的腰,依偎在他怀里。或许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人觉得不够真实,但不管如何,对于爱情、对于他,她会珍惜的。 第二十一章 六月初,公司商品部有位女同事结婚,不少人前去参加婚礼。丢捧花时一群未婚女子围上去,新娘原属意朱韵光,谁知一阵混乱中,捧花最后落入郑台丽手中。 稍晚筵席散场,众人陆续离去。 章宜安帮郑台丽拿着那束捧花,几个女人从新娘手中拿颗喜糖,恭喜道贺几句才迈出宴会厅,走在最后面的她,突然被身后一记响亮的嗓音吓住。 “请嫁给我!” 这是方经理的声音?章宜安惊骇地扭过头,站在她背后的正是满脸通红的方经理。他喝醉了吗?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说这句? 周遭还没走或走出去一半的同事皆好奇地围过来。章宜安转过身,眼眸不知所措地动了动,仔细一看,原来方经理是看着她身后的——郑台丽!她吁了口气,连忙退开,将郑台丽推向前。郑台丽回头嗔了她一眼,章宜安劝道:“听听他怎么说嘛,给他和孩子一个机会,好吗?”郑台丽脸上闪过一抹惊讶,咬着下唇转头过来面对方仁宏。 “为什么我要嫁给你?”郑台丽双手环抱胸前问道。 方仁宏紧张地深吸口气,回道:“虽然我不像你这么聪明能干,也不是很会讲话,可是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帮你煮饭、修水龙头、换灯泡——” “饭我可以用买的,水电工可以用电话叫来。”郑台丽毫不客气地反驳回去。 “我可以帮你买,帮你修。你现在身体不方便,有什么事我可以随传随到,我还会”方仁宏挠了挠头,努力挤出话来。 周遭一群人急死了,见他讲了一堆却说不到重点,章宜安忍不住在郑台丽身后偷偷地打pass,方仁宏却是一脸不解地瞄向她。 章宜安嘴形夸张说着:我爱你。最后索性将捧花交给另一名同事,手语并用,可方仁宏还是雾煞煞“我爱你啦!”最后还是朱韵光看不下去,冲上前巴了下方仁宏的脑袋。 噗噗不少人忍不住笑出声来,但见郑台丽一脸胀红,不知是羞亦是恼,个个急忙捂住嘴,静观其变。 “我爱你!或许我配不上你,可是我爱你!”方仁宏总算开窍。 郑台丽脸上微微露出娇羞笑意,章宜安见状,总算放下悬着的心。谁知下一秒方仁宏又说了—— “嫁给我,我会一辈子爱你、照顾你,不管你肚子里孩子是谁的,我都会当成自己的小孩,好好地疼他爱他。”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震惊,骇得你看我我看你,半句话也说不出。郑台丽有孕一事,公司里没几个人知道,这时听方仁宏一讲,大伙简直难以置信,个个张大嘴,惊骇不已。 章宜安同样被吓出一身冷汗,不同的在于,她是被方仁宏呆笨的程度给吓的。他脑袋里到底缺少什么?这么想的同时,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打人的是郑台丽,被打的当然是方仁宏。他捂着热辣的脸颊,犹一脸大惑不解。 “我肚里的孩子除了是你的,还能是谁的?”郑台丽怒冲冲地吼道。 方仁宏傻愣在原地,问:“难道是公务车出问题那一次?” “不然呢?”郑台丽没好气地回道。 “后来又有一次——”方仁宏认真思索道。众人立:即竖起八卦耳,眼珠子好奇地动着。 “方仁宏,你闭嘴!”郑台丽施展狮吼功。 “副总,小心动胎气。”章宜安伸手护着郑台丽的肚子。 “是要注意胎教吧?”叶夏江不冷不热地加了一句。 “往好处想,至少你可以确定他不是为了孩子而娶你。”朱韵光火上加油地添加一句。 郑台丽的杀人眼光扫向她们三个,于是一场惊人的求婚记,在郑副总飙骂中结束。 当晚赵葳风接她回到他的住处,一提及方仁宏的行径,章宜安忍不住倒在沙发上捧腹大“你都没看到郑副总的表情太经典了!哈哈”她边笑边槌打沙发,还不时抹去眼角的笑泪。 赵藏风笑睨着她,蓦地问:“你喜欢什么样的求婚?”她身体一僵,缓缓坐起身。见他言笑自若,心里应该只是随口一问。 “不知道。但绝对不要这一种。”说完,又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他随口应道。 嗄?她收起笑,忍不住问:“你是想跟我求婚吗?”赵藏风嘴角含笑,戏谵道:“你很急吗?”她两眼瞪大,驳斥道:“我又没怀孕,急什么急?” “那我们来怀孕吧。”他忽地贴近她。 她往后一缩,娇嗔道:“我要回家了!”语罢,霍然起身。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其拉进自己怀里,她一个不留神,倒坐在他大腿上。 “不是要帮我这里进行绿化吗?干脆你搬过来一起住。”他提出建议。 同居?她脸一红,羞怯地回答道:“我想一想。”他轻捏了下她的鼻,不想给她过大压力。不过他声音低哑地在她耳边问:“今晚可以先住下来吗?”一股热浪直窜脑门,她咬了咬唇,朱朱和夏江不都要她别太矜持吗?于是,她羞赧地点点头。赵藏风嘴角轻勾,急忙将她打横抱起——“我还没洗澡!”她羞得急喊。 “抱你进去,一起洗!”大步走进浴室。 鸯鸯浴?不会吧?她紧张地说:“我不习惯耶!”轻轻放下她,他逼近几步,将她锁在他的胸膛和墙壁间,然后低头轻碰她的额,哑着声音说:“多洗几次就会习惯了。”他打开莲蓬头,水流从她上方流下,她惊叫一声——声音被他含进嘴里。他的舌在她嘴里诱引着,她禁不住揽上他的颈,忘情地回吻着他。浴室里除了水流声,隐约传来阵阵呻吟,除了她的,也有他的。 他快速地将两人的衣物褪去,唇瓣移至她耳垂,再沿着脖子往下寻向那抹嫣红,又吮又温热的大手往下抚向热烫之源,她全身无力地倒向他怀里,嘴里逸出甜软呻吟。 他急忙关掉莲蓬头,拿起浴巾往两人身上胡乱一抹,将她打横抱起,火速奔进卧房,稍后房内传来浓烈喘息以及阵阵娇吟六月底,她与赵藏风的关系爆开,攸关她的八卦传闻像洪水猛兽般地传开来,她一个小总务的世界,一夕间全变了样。 两人关系被传开乃因午休时,公司员工看见赵藏风在楼梯间吻她。 “总经理难道就不能忍一忍吗?”朱韵光忍不住念道。 “你和范姜就忍得住?!叶夏江冷不防吐槽:此话一出,自然惹来朱韵光一记白眼。传闻一出,各种言论倾巢而出。 “看不出来宜安这么有办法,把上了龙耀身价最高的旷男。”有人忍不住轻说。“惦惦吃三碗公半。” “你不觉得赵总眼光有问题吗?林晶晶要长相有长相,要身家有身家,宜安哪一点有?”吃味的人更是不少。 “我才觉得宜安想不开咧,太傻了。”郑台丽闻言嗤之以鼻。 “不管宜安有多少手段,我看,不出半年就被甩了。”看衰的人更是占多数。 “谁甩谁还不知道呢。”陈明秀冷冷地呛回去。 “你怎么不帮忙说几句?”朱韵光手肘轻碰叶夏江。 “谣言止于智者,面对一群有口无脑的人,多说无益。”叶夏江语气平淡,却将一群人全骂上了。 朱韵光笑了几声,伸出大拇指比个赞。 更惨烈的还在后头。消息传出的隔天,吕琼英偕林晶晶造访。她们两人特地到公司找章宜安,孙副总照例又将办公室空下来给她们。三人进去没多久,就见吕琼英寒着脸走出来,身后的林晶晶泪眼婆娑,好不惹人怜,最后步出办公室的章宜安却是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一时间众说纷纭。公司里不少人见过林晶晶,自然记得赵夫人那日宣称她是总经理未婚妻因此,小三之说随风兴起。 “什么小三?那个林晶晶说自己是总经理未婚妻,你们就全当真了?总经理有承认吗? 难不成我说我是董事长的女朋友,你们也全当真不成?脑子不要一味的随波逐流,要多点辨别是非的能力嘛!”说得如此愤慨的人自是朱韵光,然而她如此不伦不类的譬喻,听说回去后被范姜珣狠狠地处罚一顿。 “你究竟和她们谈了什么?”叶夏江难免好奇问道。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等她们说完,回了一句:这些话请你们找赵藏风说去。然后就变成这样了。”她无奈地耸肩苦笑。 叶夏江下巴一扬,赞许道:“说得好!”这几日同事们异样的眼光不少,甚至有同事冷言冷语,说她都巴上总经理了,怎么还待在总务部。章宜安只能假装若无其事。有,那么多人支持她,假使她让少数人击溃,岂不是对不起大家? 再次被孙副总叫进办公室训骂,她只能默默承受,谁让她对邵明峰确实理亏。 不过,孙副总愿意骂上她几句,她心头还好受,表示副总仍当她是小总务,而不是什么塞上枝头的凤凰。 “副总,谢谢你骂我。”待孙副总骂声暂歇,她闷声道谢。 孙副总嗤地一声,自然了解她何以如此说。 “瞧你没出息的,外头那些小鼻子小眼睛说的话,不就是嫉妒羡慕外加眼红,不必理会。嘴巴长在别人脸上,你管不着,但耳朵可是自己的,不想听的时候就当那是屁话。”最近听得太多冷嘲热讽或是刻意谄媚的话,此刻孙副总直剌剌的道出,她心头一暖,眼眶微红。 “别给我哭。”孙副总佯装恼怒,明明心里就疼惜,可他最怕女人的眼泪了。 章宜安自然知道自家副总的脾性,忍不住哧地笑起来。“还笑!”孙副总瞪她一眼,无奈地说:“你这个性真进了赵家可辛苦了。不过也难讲,或许就是你这种个性,总经理才能敞开心房。赵家向来董事长说了算,他至今没说任何话,就表示总经理罩得住。” “副总,你脑袋会不会转太快了?”哪来那么多念头?“那是你才有耶,别人我一下都懒得转?地冷哼一唇。 “这倒是。谢谢副总关心。”她由衷一笑。 “不过,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和总经理的关系公开后,不可能再和过去一样了,这个问题你好好想想。”孙副总拍拍她的肩。 章宜安笑脸僵住。孙副总说得对,再待在总务部只会给同事带来不便,虽然她不介意,但别人对她多少有点忌讳,或许不敢再叫她做事、不敢对她大呼小叫最惨的是,大家不能再齐声骂公司、骂总经理了。 “你骂过我?”晚上和赵藏风提及此事,他在意的点竟是这个? “忘了。”她装死地看着天花板。 “小总务!”赵藏风警告地喊道。 “人家快要不是小总务了。”她拉回眼神,故作委屈地瞅着他。 果然,赵藏风念及她为此离职,便不再纠结在“有没有骂过他”一事上了。“为什么牺牲的都是女人?”朱韵光对她的决定愤愤不平。 她自己倒没有那么多愤懑,只是不舍:她喜欢龙耀的环境和同事们,可当她小总务的身分一变,同事间的相处自然也会起变化,她不能太贪心。 第二十二章 【第十章 七月初她提出辞呈,预留一个月时间让公司找人接手她的工作。接下来除了日常事务外,她也开始着手工作交接事宜,忙得压根没空理会那些闲言闲语;加上有不少人的鼓励,连打扫阿姨都买了小蛋糕请她吃,她没什么好抱怨的。 七月中郑副总与方经理结婚了,两人直接登记不宴客,本来连婚纱也不拍,是几个女人苦劝郑台丽要留下美好的纪念,这才拍了几组婚妙照。郑台丽向来不在意这些外在形式,方仁宏凡事顺从老婆大人;至于方家长辈,本来对儿子婚事都要放弃了,现在儿子不但娶到媳妇,还有了孩子,一切便随他们去了。 时序来到七月底。 这天上午王秘书打电话让她上二二楼,她心中不免滋生疑宝。赵藏风不会以这种方式找她,那会是谁? 一上楼,见王秘书早已打开门等着,章宜安连忙走进去,询问地看一眼。 “董事长。”王秘书低声耳语。“赵总和莫特助一出去,董事长就出现了。”章宜安紧张地笑了笑。王秘书拍拍她,给她一抹鼓励的笑容。 来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口,她深吸口气,在门上轻敲两下,然后推门走进去,一抬眼即对上赵千里凌厉的眼神。她心里微颤,轻步走过去,恭敬地喊道:“董事长。” “你就是章宜安?”赵千里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 “是。”她点点头。 赵千里往她身上打量片刻,突然说:“长得很平常嘛!”嗄?她神色一赧,该怎么回? “我的特色好像就是很平常。”她挠挠后颈,尴尬地笑了笑。 赵千里表情微愕,若有所思地审视着。 她眼珠子不安一动,想着该不该主动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份静默时,大门猛地被人大力推开,赵藏风与莫黎一前一后地冲进来。 她诧讶地看着怒气冲冲的两人,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来干嘛?”赵藏风气急败坏地来到她身旁,却是冲着赵千里质问。“别又想欺侮人!”莫黎同样一脸愤慨地站在她的另一边。 “你们干嘛?吓人吗?”倒是章宜安看不下去地斥问。 “你有没有怎样?”赵藏风关心地问。 “我没怎样啊,倒是你们”她垂阵左右各睨一眼,轻声说:“他是你们的爷爷,好歹说话口气好一点嘛!”她向来对老人家很是敬重,忍不住叨念几句。 兄弟俩怔了几秒,倒是赵千里不领情地回道:“别故意讨好我,以为这样就可以轻易进我赵家门吗?”赵藏风脸色冷沉下来。章宜安见状,连忙握住他的手轻捏几下,朝他露出一抹宽慰的笑容。 “我不是讨好您,我只是从小就习惯讨好所有的老人家。至于进不进赵家门对我而言真的不重要。进不去,那我就把赵藏风拐进我们章家门,哈哈开玩笑的!”见赵千里射过来的冷厉眼神,她尴尬地笑了几声。 右边的莫黎哧地笑出声,左边的赵藏风嘴角含笑地睨着她。 “耍嘴皮,要不得!”赵千里冷硬斥道。 “你这种势利眼才真是要不得!”莫黎忍不住反呛回去。 “你没事可以走了吧!”赵藏风出口赶人。 “你们两个”真不受教!她停顿下来看向赵千里,澄清道:“我没有故意讨好你喔!” 眼神再度来回瞪着两兄弟,无奈叹道:“你们还真像。”臭脾气真像。 “谁像他了,我这张脸可是天下无双耶!”莫黎自恋地摸了摸脸庞。 “对啊,天下无双的厚脸皮。”章宜安忍不住吐槽。 赵藏风忍俊不禁地笑起来,一旁的赵千里则是冷眼旁观。 “小安子,你见色忘友。”莫黎不依地抗议。 “不理你们了,我得下去忙。”她摆摆手,然后朝赵千里恭敬颔首,退出办公室。 屋内瞬时沉默下来,片刻,赵千里率先开口责问: “你们两兄弟就为了这个女的急忙忙折回来?”两人没有开口,摆明了正是如此。 “你们紧张什么?难道我真的会伤害她吗?”赵千里忍不住为自己辩护。 “你会吗?”赵藏风一脸严肃地反问。 赵千里神色颓然,无力叹道:“我年纪大了,你们好歹听听她的话,对爷爷说话口气好一些。” 嗄?兄弟俩愣了几秒,才恍悟赵千里口中的她是指“章宜安” “这个女的你在哪里找的?”赵千里疑惑地看向赵藏风。 赵藏风嘴角微微扬起,回道:“总务部。” 离职前夕,部门帮她办个欢送会,因她人缘好,其它部门也来了不少人,章宜安感动得泪流满面。 “现在由孙副总为大家是为宜安啦,献唱一首goodlovemylove,请大家掌声鼓励!”于掌声及欢呼中,孙副总充满感情的嗓音传来——“goodbyemylove我的爱人再见,goodbyemylove从此和你分离,我把一切给了你,希望你要珍惜,不要辜负我的真情”众人听了,一时感伤起来,索性全体来个大合唱。融洽的氛围中,只有朱韵光双手交抱胸前,一脸不悦地拧起眉。 “为什么每次迎新送旧都要来ktv?”朱韵光气闷地抱怨道。 “待会儿范姜和朱朱应该上台,来首情歌合唱。”偏偏还有不长眼的,硬是乱出馊主意。 “你有种打电话叫总经理过来跟宜安唱一首,我再考虑看看。”朱韵光冷冷地腕着那乱说话的人。 那人打个冷颤,不清楚自己究竟哪里得罪朱韵光。 范姜珣自然了解朱韵光的痛处,他笑了笑,伸手轻轻搂着她。 章宜安见状,连忙跑过来,两眼迷离地盯着朱韵光;过了几秒,蓦地抱住朱韵光,撒娇道:“朱朱,谢谢你。” “这家伙喝醉了,打电话叫赵藏风过来接人。”朱韵光撇过脸跟范姜珣说。 于是欢送会主角于十一点被人强行载走,众人又唱了几首,这才心甘情愿地散场。 被赵藏风接走的章宜安,一坐上车便沉默地垂着脸,下一秒眼泪不受控制地滚下来。 他胸口一窒,难过得像是被人狠狠地抽打。两人一路上沉默不语,回到家他让她先去洗澡,几分钟后帮她拿好干净衣物进去,抬眼一看——她坐在浴白里,将脸趴在磁砖台面上睡着了?! 他走过去试了下水温,还好是夏天,不然岂不是要感冒了。取了条浴巾,他轻轻摇醒她,然后打横将半梦半醒中的她抱上床。 对于她离职一事,他虽自始至终没说什么,她却知道他心里认为此事有其必要,也因此在他尚未开口前,她就先说了。 她总习惯以轻松幽默的口吻让人忽略她受的委屈,这样反倒让他看了心疼不舍。他伸手爱怜地摸着她脸,在心里承诺,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好好地疼惜她。 八月,她开始失业中。 一开始可以睡到自然醒,觉得人生夫复何求!不用跟人家挤公车,每天拈花惹草,不亦乐乎然而不到一个礼拜,她又开始早起帮忙章宜康做早餐;然后帮公寓老先生老太太们跑腿做事然后又过了一个礼拜,赵藏风受不了每回找她,她手中总忙着某某老人家的事,一声令下,她自此住进赵藏风家里,只偶尔回去租赁的顶楼看看。这样的日子很闲暇惬意可她不想这样,心中突然有了觉悟。 “章宜康说我上辈子是大户人家的婢女,看来,还真有点道理。”她倒在大型沙发上,懒洋洋地喃喃自语。 把大腿借她枕着的赵藏风笑看她。“当初不是叫你上来帮我打杂,你还嫌弃?” “是,老爷。”眼眸往后一瞪,有气无力地回道。 “想不想去哪儿玩,过阵子我可以抽空几天。”他怜惜地揉着她那头放下的长发。 “我想回家。”她突然坐起身,两眼晶亮地说:“之前父亲节本想回家,但怕他们知道我失业会担心,现在想法改变了,何不趁这段失业期间回去住几天,上来后再开始找工作。” “找工作?找什么工作?”他冷淡地问。 她低头思索。先前几次暗示她想找工作,都让他否决掉。她知道他想宠她疼她,便顺着他的意:可这样下去,日子一久,她会快乐吗? “找总务的工作,我经验老道嘛!不然去花市好了,拈花惹草我也行。”她像是开玩笑地道。 “有人养还不好?”他淡淡地瞥了一眼。 “很好啊。”她偷觑他一眼,又说:“可是,我想做事。人可以不工作,却不能没事败。” 赵藏风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你想做什么事?” “你知道的,叫我每天打扮时尚、漂漂亮亮地去逛街、跑趴,或是天天下午茶、打牌、泡温泉、时装秀我真的不是这块料。”她咬着下唇,苦恼地看着他。 “你去哪里想出这些事?”他好笑地问。 “电视里的贵妇不都是这样吗?”她无辜地眨着眼。 脑中想象她从事上述的行为他摇摇头,难得认同地说:“没人让你去做那些事,你可以去做想做的事,不一定要去找工作。”说到底,又绕回原点。她想了几秒,决定下重药。 “最近我常想,自己三十岁了,很多事再不去做,以后还有机会吗?”或许是最近太闲了,让她脑袋空下来想东想西的。 赵藏风没有开口,凝神望着她,揣度她又有何念头。 “我之前曾想过到日本念园艺设计,还去学了半年日语,后来不了了之。现在或许是个机会。” “你承诺不离开我,难道是骗我的?”赵藏风脸色丕变,恼怒地打断她的话。 “我没有要离开你,去日本顶多一两年,学校放假都可以回来的。” “一两年?你知道这当中的变数有多少吗?!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太不负责任了!”赵藏风怒冲冲地站起来,转身走进卧室。 她默愣几秒。她不过是跟他讨论而已,他干嘛一副她机票已经买好的反应?会不会反应太过?况且,她真正想要的是去工作。 她叹口气,走向卧室,伸手按着门把,却发现门打不开。 他竟然锁门!把她隔绝在门外!她委屈地瘪着嘴,眼眶泛红。 她也是有脾气有个性的。 心一横,打了手机给章宜康。 “好热嗅!”章宜安躺坐藤椅上,拿起蒲扇掮风,忍不住抱怨:“阿嬷,日头那耶遐呢大?” “憨囝啊,七月天日头当然嘛大。”乡下人家都以农历计日。阿嬷拍拍她的**,笑斥道:“我看,是你在台北冷气吹太多啦!” 回来这几天她慷散得不像话。早餐晚晚吃,阿嬷十一点半煮好饭,又催促她吃午餐。三餐外加点心不断喂食,她总一边嚷着自己又胖了几公斤,然后一边吃掉阿嬷煮的食物。 “我真是不孝孙女,回家让阿嬷侍候。”她抱着阿嬷撒娇道。 “你在台北工作辛苦,回来阿嬷疼一下。” 她心虚几秒,尴尬笑道:“也还好啦。” 第二十三章 午后,阿嬷习惯将凉席铺在西侧客厅石子地板上,外面南风吹来,不用吹电扇就很凉。阿嬷常说,这就是三合院老房子的好。 她喜欢躺在阿嬷身旁蹭着,或是坐在一旁的藤椅上看小说,凉风吹拂,眼皮便沉了沉。“你这次休这么多天,呒要紧吧?”阿嬷突然问。 “我有年假。”她闭着眼假寐。 与赵藏风起争执的那晚,她叫章宜康过来接人,隔天直奔中南部老家,爸爸骑着摩托车到火车站接她。 家里电话忽然响起,她起身接听。原来是村头福伯打来,说是割稻机下午一点半会去收割她家的稻子。 “你回来刚好帮忙晒稻。”阿嬷说道。 “阿嬷,我是回来当大小姐的耶。”她佯装生气地叉腰抗议。 “下回啦,下回再给你当大小姐。紧去叫你阿爸起来去田里。”阿嬷从善如流地附和午后,小黑在外边狂吠,她搁下小说出去一看,隔壁勇叔将她家收割好的稻穗载回来,正下在她家三合院的柏油晒谷场。她喊了小黑几声,黑狗也识相,乖巧闭上嘴。 午后烈阳普照,她和阿嬷将稻谷分行耙开晒,不久爸爸从田里回来帮忙。晒开后,她每小时帮忙将稻谷来回推开换行晒。六点太阳渐渐西落,阿嬷去忙晚餐,她和爸爸拿起耙子将稻谷聚拢起来,以帆布盖好,免得天有不测风云。 她洗头又洗澡,出来时七点多了。走进房间吹干头发,习惯性拿起手机查看——三通来电未接。一看,竟是赵藏风打来的。 他气消了?肯理她了? 他想理她,她不一定就愿意理他呀算了,骗谁呢?连忙回拨过去,不到三声电话即接上。 “怎么都不接电话?”他声音带点担忧。 “我在洗澡洗头。”她据实以答。 “你们住水米村的哪里?”他问。 “就村尾,我们村很小。”她虽感怪异,仍回答道。 “离水木村很近吗?” “就隔壁村。水木村有条外环路,直走没多久就可以着到刻着水来村的石碑。”水木村较水米村大,村里的日用食品大都去水木村采买,膝车约五分钟,因为没有任何红绿灯。 “开车要多久?” 她愈听愈觉得怪,两眼看看天花板,回道:“三分钟不到?” “好,我三分钟后到,你出来接我。” 啊啊啊她尖叫一声,惹来爸爸和阿嬷的侧目。 “快点,我没什么耐性。”他一说完,立即挂上电话。 这个男人竟然跑来了?! 她又惊又吓,因为不晓得该如何跟阿嬷他们说;然而内心更多的是满满的喜悦,她简直开心得快要飞起来了!他特地来找她了!本以为得厚着脸皮假装没事地回去找他,因为她想他,很想很想“啊,你是要惊死人,叫遐呢大声。”阿嬷念了她一句。 “阿嬷”她神情紧张。 “按怎?”阿嬷问她。 “我有一个朋友从台北来找我,人在村子口,我去接他回来喔。”她婉转地表达。 “查埔还是查某?”阿嬷立即问。 “查埔。”她垂头等着训话,谁知阿嬷只说了一句。 “紧去” 啊?什么嘛 骑着摩托车到村子口,在昏暗的路灯下,赵藏风那辆显眼的跑车停在路边。她停在车子旁,敲敲玻璃窗——“进来。”车窗一降下,赵藏风随即冷冷地说。 她只好将摩托车停在一旁,坐进跑车内。 “怎么有空呢?”她侧过脸,笑咪咪地问。 赵藏风狠狠地扯了下她的马尾,她唉叫一声,抬眼欲斥责,却见他眼睛布满红丝,眸眶下方一层暗色,一张俊容难掩疲惫。她内心一酸,眼眶泛红,哽咽道:“是故意要让我心疼吗?” “你心疼吗?”他反问。 “嗯,好疼好疼”她伸手抚上他的倦容。 “想我吗?”他握住她的手,口气略为软化。 “嗯,好想好想”眼泪夺眶而出。 他轻叹一声,拇指轻柔地拭去她的泪,却不忘责问:“那干嘛不告而别?” “我有传简讯。”她辩解。 “我回家了!四个字?”他咬牙切齿道。“那个”她眼珠子一溜,急忙说:“我们快回去,不然我阿嬷会担心。”他瞪了她一眼,然后倾身狠狠地吻住她,许久,在她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下,这才放开她。 她捂着微疼的唇瓣,笑笑地看着他。 “吃饱了吗?”她关心地问。 “还没。”他眼阵灼热地看着她,好像她是他的盘中物。 她脸颊一红,清清喉咙故作正经地说:“我们村子很小、很纯朴,言行举止请多注意。我下去了,你跟在我摩托车后面。”赵藏风嘴角含笑地看着她,然后以龟速跟在她后面。约莫两三分钟,车子驶进一座三合院内,外头链着一只黑狗凶猛吠叫,屋里走出一名身型瘦小但看来健朗的老太太,身后站着一名看来朴实敦厚、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赵藏风下车后,立刻上前自我介绍。“阿嬷,章伯伯,你们好,我叫赵藏风,宜安的男朋友。”此话一出,阿嬷乐得合不拢嘴,章爸爸询问地看着章宜安。 “阿嬷,他还没吃饭。”章宜安一喊,阿嬷果然拉着赵藏风走进东侧饭厅。 “男朋友要来也不早点说,害阿嬷没准备什么好吃的。”阿嬷忍不住回头念着孙女。 “阿嬷,有这锅卤肉,我可以吃三碗白饭了。”赵藏风的话惹得阿嬷又开心又心疼,在一旁热络地招呼他吃饭。 章宜安则被爸爸叫到西侧客厅问话。 “小安,怎么有男朋友也不跟爸爸说?”章爸爸关心地问。 “我们交往没多久,想说稳定后再跟爸爸说。”想想,他们在一起已四个月了。 “赵先生看起来应该满有成就的,人也不错,这样的男人”章爸爸眼情往东侧一“我知道爸爸想问什么。您放心,他对我很好。”她给父亲一抹放心的笑容。 章爸爸拍拍女儿的头,说:“那就好。” 晚上章爸爸和阿嬷在客厅看电视,他们两人各自拿把椅子坐在晒谷场乘凉。 “你来刚好,明天就缺个壮丁帮忙收稻。”她指了指帆布下的稻谷,开玩笑地说。 “我小时候也帮忙晒过稻。”他点点头。 “真的假的?”她不怎么相信地看着他。 “我小时候住饼乡下,也是这种三合院,夏天夜里躺在晒谷场上,凉风吹来,真怀念。”他仰头望着满天星斗。 “真的?”她再度讶异,想不到他竟然住饼乡下。 “我小时候住在郁森他奶奶家。我母亲将刚满三个月的我丢给程奶奶;她报复我父亲花心的方法,就是不让他们找到我这个赵家第三代。多特别的方法。”他嘴角嘲讽一笑。 她伸手按着他的手,难过地拧起眉。赵藏风回过头笑了笑。 “我母亲一年来看我几次,每当她要离开时,我总是有种被丢下的感觉;五岁那年的生日,她来看我,离开时我忍不住跑向前拉住她的手,叫她不要走;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扯开我的手,转身离开。”她眼泪不由自主地掉落,好心疼那个五岁的小男孩,更心疼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 他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傻瓜,你干嘛哭得这么惨?虽然没有亲人在身旁,但程奶奶就像我亲奶奶一样,很疼我。那六年的童年时光,其实很幸福的。” “你知道吗?赵家门真的没有那么好,你不如进来我们章家门好了。”她又哭又笑地她眨了眨泪眼,红着脸喃道:“才才没有呢。” “当你提到去日本,我好像又回到童年那个被抛下的小孩,心里慌张又不安。我其实没有那么大的自信,好害怕你会就此离开我。隔天早上发现你不见了,想打电话找人,才看见你的简讯。宜康跟我说你隔天就回乡下。我这几天拼命工作,一等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就下来找你了。”本以为要挖出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很难启齿,谁知就这么自然地说出口,他内心顿时轻松不少。 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再度落下。难怪他对她去日本的提议会反应如此大。 “是我不好。去日本我只是随口说说。那些天,我把自己想做的事列出来,排名第一的都是你,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我想在你开心的时候陪你笑;在你伤心的时候听你倾诉;我更想做一个可以配得上你的女人,而不是一个依附在你身旁的女人,那样的我不会快乐,不快乐的我又怎么能给你快乐呢?” “所以才会有想去进修和想工作的想法?”赵藏风轻声问。 “嗯。”她点点头。 “如果可以,我会说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可是那样又太自私,所以,找份不忙的工作,做你喜欢的事,这是我的底线。”大老板强势的一面显露出来了。 她一听到可以工作,开心地跳起来抱住他。“我好爱好爱你!” “我知道。”他笑着抱住她。 “藏风啊!我叫你阿爸看日子,选了几个日子,你看看。八月底这天中秋刚过,剩不到一个月,太赶。十二月底又太接近过年,我跟你阿爸想了想,十一月初这天,你感觉呢?”阿嬷的声音吓得章宜安急忙离开赵藏风身上。 “阿嬷和阿爸觉得可以就好。”赵藏风起身笑笑地回道。 等一下!苞她一起叫阿嬷也就算了,叫阿爸是怎么回事? “什么日子?”她问道。 “你们结婚的日子啦!”阿嬷回答。 “我们什么时候说要结婚?”她吃惊地问。 “你都给人家抱上去了,还不结?”阿嬷不理会她,拿着农民历回屋里,想是跟章爸爸讨论婚姻事宜。 她转身,以眼神质问赵藏风。 “你说过,怎么样的求婚都可以,只要不是方仁宏的那种。”他提醒。 她是这么说的吗?可是哪有人求婚是跟长辈求的,她才是女主角耶! “所以你刚刚和阿嬷两个决定好了,这样就算求婚了吗?”她委屈地瘪着嘴。 “不算。”他回答。 嗄?她怔了怔。 他来到她面前,手中不知何时拿出一卷画纸。 “章宜安小姐,你愿意入我赵藏风家门,为我们的家设计一个空中花园吗?”她打开画纸,是某栋大楼某一层的平面图。 “你怎么我愿意。”她先压下满肚子好奇地回应他。 “这社区是赵氏建设最近刚完成的作品,我买下最高一层楼,楼层连接出去是个很宽敞的阳台,应该有十几坪,刚好可以让你拈花惹草。”他宠爱地看着她。 “那你以后要吃我种的青菜喔!”她得寸进尺地要求。 “可以,那你得先嫁给我。” “好。” 尾声 “我们老板好机车。客户喜欢我的设计图,他竟然酸酸地说:连总务部都要过来抢设计部门的工作。拜托,全公司连他也才四个人,两个设计部,一个业务,外加一个打杂总务兼会计,还分部门咧。”她拿了包洋芋片,边吃边抱怨。 不久之后,章宜安找到一份新工作,一家景观设计公司里的小总务。夜晚两人习惯坐在沙发上,或是看电视看书,或是各自聊聊一天里发生了哪些事。 “你可以辞职,我养你。”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的赵藏风眼皮动也不动地回道。 “谢谢喔!你鼓励的话还真让人丧志。你不是应该说,工作嘛,难免遇到不顺。然后再鼓励我,总有一天,我的设计图肯定可以——” “你知道我不可能这么说的。”他微微一笑。 奸巧虎,这个笑容肯定不怀好意。她心里响起警钟“看自己的女人那么辛苦,男人会多心疼你知道吗?恨不得冲去为自己的女人出头,不然我明天去一趟你们公司如何?”他说得真切,她却听出他的别有意图。 “不用。身为女人,我们也是有一套职场上的自保能力,怎么舍得让自己的男人奔波辛苦。”她眨巴着眼,一脸灿笑。 开玩笑,要让他去了,她肯定失业! 他将杂志放到一边,命令道:“过来。” 好吧,演戏时间结束。她乖乖地坐到他身旁。 “我知道你能吃苦耐劳,但我不要你这么辛苦?”他捏捏她的鼻。 “嗯。”她点点头,突然说:“我跟老板请好婚假了,还好有工作,这样才能到婚假。” “没工作,你可以天天有假。”他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搞不懂她。 “不一样嘛。”她不认同地摇摇头。 “我爸妈都会来婚礼。”他母亲仍无法接受宜安,出现也只是自愿而已。“莫黎是伴郎,到时会不会演变成一场恩怨情仇的大戏码?”她突发奇想地问道。 “有爷爷坐镇怕什么?”他无所谓地笑道。也不知爷爷是真的被很会讨好老人家的小总务给收服了,还是怎么地,总之,赵千里一声令下,赵家个个不敢小觑。 半个月后即将嫁给他,虽说他已交代婚礼要低调简单,但规模仍吓人。赵氏集团接班人的婚礼能低调到哪去?!她老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对了,你昨天提到星期五要请朋友吃饭,是哪个朋友?”他突然想起。 “邵明峰。”她坦荡荡地回答。 “不准去。”他脸色僵硬。 “我们公司最近接了他们公司的案子,我之前欠他一顿饭都没还,有机会遇到,当然要请了。”她理所当然地道。 “不准去。”一样的答案。 “我偏要去。”她愈来愈大胆了。 “好,我陪你去。”他懒得跟她争论。 “二选一,你自己决定。” “我要第三个选择。”她极力争取。 “好,叫他来我们婚宴,不用包红包。”他很民主地增加选项。 “你”这样也算请客吗? 全书完 后记杜霏 好久不见! 写女人30,正美好时,提到有个朋友进了百货业,那时她刚进去不久,没想到这本小总务的春天完成时,她告诉我她快离职了是她待的时间太短?还是我的故事写得太慢?(算了,别告诉我答案) 这本原则上还是走轻快路线,但我其实写得有点痛苦。刚开始设计了交错纠葛的身世梗(什么女主角是男主角爸爸外面的女儿,男主角其实是被收养的)想搞得有点朱门恩怨的味道,然后再写女主角如何杀出重围,获得真爱最后当然全变了调(笑)。 我真的很没有洒狗血的能耐,把几个主角的身世背景及爱恨情仇写了大纲还画了关系图,写了几章全删了。 这种纠结的关系,主角还没觉得烦,我就先受不了!明明我就不是这块料,可我又很想写写这种调性的故事,我是不是太再来就是富家男+平凡女的组合也让我写得很不快! 现实里豪门世界的行径非外人能理解,好坏姑且不论,但那价值观常令平凡人百思莫解。我好朋友的先生算事业有成,虽不到豪门,但钱也是多到花不完就是了。 有时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常令人皱眉,再听闻他周遭富朋友的一些事迹,想想,他们这种“富,代”会养出什么样的“富二代”? 年纪愈大愈觉得门当户对有其道理:不在于物质方面的差异,而在于生长在不同物质环境的教育里,会教养出什么样的价值观?对人事物会有什么不同的认知及对待? 我边写边质疑,甚至搁下大喊:再不想写这种家世背景差这么多的组合了! “拜托,给我浪漫的爱情,现实我还体验得不够吗?。哪个女人不希望遇见高富帅?!不希望男人宠爱?你的责任就是让我沉浸在书中的爱情,给我满满的爱!”一个非常渴望爱情的朋友饥渴地朝我大声呼喊。 (偷偷说:她已婚,儿子都高中了她强调:二十就当妈!)停了好久无法动笔,她这番话让我又有写下去的动力。于是我让赵藏风有个乡村的童年,让他的人生成长多了一段平凡却温暖的时光;最后,我仍让章宜安拥有自已的工作,即使只是个小总务,但她的个性适合,绝对比当贵妇适合(笑)。 总算,故事完成了。 前几天好朋友们聚会,提到其中一位朋友的歌声,大伙忍不住哈哈大笑。 有看过女人30,正美好的朋友都知道,朱韵光歌声很是独特。这个想法来自我这个好朋友;她唱歌很认真、很热情、很投入却几乎没有一个音是准的,每每一开口,绝对是让人惊心动魄。 我是真的爱听她唱歌。周遭会唱歌的人那么多,却没有人能像她情感如此澎湃,太太太好笑了 不是嘲笑,是真的欢笑!真的,我发誓!(几个朋友纷纷射来怀疑的眼光)谢谢出版社以及读者朋友们,又是新的一年,希望大家都能开开心心、健健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