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财妇》 楔子 阳春三月,百花齐放,东阳阁前搭起的台子早已装饰妥当。 “东阳展秀”是京城三月的重头戏,凡未娶未嫁的公子姑娘,不论富贵尊卑,都能在这里表演各项才艺。 这是京城的少男少女们崭露头角、吸引目光的好机会,许多人都是透过展秀寻得好姻缘的。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不论男女,个个精心打扮,争奇斗艳,尤其是那些姑娘们,一个个装扮得明艳动人,鬓影钗光,耀得人眼花,也看得人心醉。 此时,一名姑娘手中捧着一个陶壶,跳着活泼俏皮的舞姿,众人在台下看着她的表演,并低声交谈着。 后台处,一名身着淡紫色衫裙的少女,由两名丫鬟及一名家丁陪同而来,少女约莫十五、六岁,面容精致秀美,身段如杨柳轻盈,月下行来,宛如嫦娥下凡,正是户部尚书钱八达的千金钱蛮蛮。 钱家太爷是名红顶商人,多方涉猎,生财有道,而钱八达不但继承了祖上衣钵,还考取了功名,在户部任职,替钱家挣银子又挣脸。 然而前朝皇帝昏庸无能,败尽祖业,导致天怒人怨,钱八达觉得朝廷事不足为,便舍弃功名,回家继承家业。 前朝遭推翻之后,新帝樊素即位,网罗各方能人,钱八达在樊素下诏之后再度进宫,担任户部侍郎一职。怎料樊素即位不到三年,因急病驾崩,改由太子樊少卿即位,继续重用钱八达,并在钱八达的协助下重拟税制,改善国家财政。 樊少卿虽是少年天子,却深知任用贤能,不只提拔钱八达为户部尚书,也拔擢卫武将军赵儒元的独子赵破军为兵部侍郎,整军经武。 不过赵破军乃武人出身,性情率真,为人耿直,不懂为官之道,在朝中树敌不少,跟钱八达亦时时针锋相对。 钱蛮蛮本来取名为钱满满,但钱八达的妻子觉得市侩俗气,向丈夫抗议道:“她是个女孩子,取这名字实在太俗不可耐了,我不依!” 钱八达欲讨妻子欢心,又不想违逆太爷之意,于是取了个谐音,改唤女儿蛮蛮。 钱蛮蛮上有一兄长钱致远,敦厚憨实,见了姑娘就脸红害羞,尚未娶妻。至于钱蛮蛮,她在八岁那年没了娘亲,钱八达怜她,从小便娇宠着,因此造就了她倔强要强的性子。 倔强要强也没什么不好,但偏偏她脸皮薄,不管做什么事都想赢过别人,一旦输了,便要闹上许久别扭,甚至寻死觅活,钱八达也怕她这脾气,所以凡事都在后头帮衬着,就怕女儿受了委屈。 今天的表演,钱蛮蛮可是花了大把心思准备。 她让父亲帮她聘来京城最拔尖的舞师教授她跳这支“嫦娥下凡”不只苦练半年,还尽心维持体态,意欲在展秀上一举打败她的死对头魏婀娜。 魏婀娜是长明侯魏奇的孙女,也是京城知名的名媛千金。 魏奇在当年政争时押对了宝,跟了樊素,因此新朝成立后受封长明侯。魏奇是个趋炎附势之徒,但毫无作为,樊少卿即位后,便以他年事已高为由,要他赋闲在家。 魏婀娜平时总拉着她那一派千金们做排除异己的事,她曾想拉着钱蛮蛮加入她们的行列,可钱蛮蛮不屑与她为伍,从此结下梁子。 魏婀娜在昨日的展秀上表演了一手琴艺,获得满堂彩,钱蛮蛮发誓绝不输她,决心要在今天的展秀上一举夺冠。 终于,前一位少女的表演结束了,她下台前,将手中陶罐的塞子拔开,悄悄将罐中的油洒落在台上。 钱蛮蛮毫不知情,踩着轻盈曼妙的步伐走上台,还未开舞演出,便摔了个四脚朝天,露出那淡紫罗裙底下的白色亵裤及两条藕白的腿。 顿时,台下众人哄堂大笑。 钱蛮蛮顾不得疼,羞得泪眼汪汪,急欲起身的后果是再度滑了一跤。 大家这下子笑得更张狂了。 钱家的丫鬟和家丁急忙上台想搀着小姐下台,未料主仆四人又在台上摔成一团。 钱蛮蛮活到现在,从未受过这样的耻辱,一个忍不住,便坐在台上放声大哭,无意间她眼尾一瞥,就见台下魏婀娜正在跟刚才的表演者附耳笑谈着,她心中的不满和怒气更为高涨! 第一章 【第一章 楼台富丽、殿阁峥嵘的皇宫里,一名高大英挺、面容端正俊伟的男子正迈步前行,他龙行虎步,气势迫人。 男子约莫二十五岁,有着宽而光洁的额头,两道斜飞的浓眉,一双深邃又英气逼人的黑眸,高挺的鼻,以及两片总是抿着、不茍言笑的唇片,此人正是赵破军。 赵破军十七岁便在边关领军作战,多次击退外族侵扰,屡立奇功,樊少卿即位后,将他调回京城,命他任兵部侍郎一职。 他在京城负责京营戍政,掌管京营操练,其下还管辖驾部及职分部,官拜正三品。 在他之上,有雅称大司马的兵部尚书江山河,江山河负责掌管全国卫所军官的选拔授予、训练、车辆、武器管理等政令,为正二品,但很多人都知道赵破军的权力不比江山河小,原因无他,正是因为皇上看重他也信任他。 此时,赵破军面色凝重,眼底迸射出如鹰隼般的锐芒。 今日面圣之前,他已事先上书说明。 事情是这样的,前不久他在边关的亲信封民德来了封密函,揭露守军食用之军粮为劣等米粮之事。 封民德发现给守军食用的军粮,竟是专供喂食牛马的杂粮,一查之下才知道出粮的粮行,正是户部尚书钱八达祖业之一的“斤万两粮行”封民德将此事上报赵破军,赵破军认为钱家包下军粮买卖已是自肥,如今竟敢收朝廷上等米粮之价,供应劣粮谋取暴利,实在可恶至极,枉费圣上重用厚爱。 这时,有宫人来迎,将他领至御书房。 “赵大人,圣上已在御书房候着,请随奴才来。” “有劳。” 走进书房内,他赫然发现除了皇上,还有一人在场,正是他要举发之人钱八达,他愣了一下,狐疑的看向皇上。 “赵卿,先坐下吧。”皇上好整以暇地道。 “皇上,”赵破军不坐,神情严肃又带着猜疑“为何钱大人在此?” 皇上微顿,接着轻松的笑了笑“不急,朕慢慢告诉你。” 赵破军虽然心里有疑虑,但还是遵从圣命坐了下来。一坐定,他两只眼睛便狠狠的瞪着一派气定神闲的钱八达。 他在朝中跟钱八达向来不合拍不,应该说他在朝中跟许多人不合拍,钱八达只是其一。 钱八达在宫外行商,人脉通达,在朝中则长袖善舞,为人圆滑,对赵破军这种出身武官世家的人来说,钱八达总给他一种奸诈狡猾的老狐狸印象。 皇上面带微笑,神情轻松“是这样的,朕要同你二人详谈军粮之事。” “皇上,”赵破军直来直往,将话挑明“钱大人便是当事人,臣愚钝,实在不解皇上用意。” “赵大人,”钱八达开口了“边关军粮之事,皇上已经跟老夫提起,老夫跟赵大人一样感到震惊又愤怒。” 赵破军目光一凝“钱大人震惊什么又愤怒什么?钱家的斤万两粮行将劣等米粮送往边关,却向朝廷请领上等米粮的款项,难道钱大人毫不知情?” “钱家包了军粮买卖,确实让人有自肥的想象,但赵大人有所不知,我斤万两出的米粮绝对是上等货,可向朝廷请领的款项并不如赵大人以为的多”钱八达续道:“斤万两粮行如今由小女打理,钱家做生意向来童叟无欺,更别说是调包军粮这种事了,这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 赵破军冷然一笑“边关军粮以劣等米粮混充已是事实,我亦握有证据,钱大人的千金若是主事者,那钱大人可得回去好好问问她了。” 钱八达知道赵破军不是小人,亦不会捕风捉影,他必然是掌握了十足的证据才会上书举发,可他也相信女儿绝对不敢也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女儿虽然行事大胆,可轻重黑白她是懂的。 “这事老夫已问过小女,她发誓出货绝对如实,都是上等的米粮。”他坚定地回道。 “贼从来不会承认自己是贼的。”赵破军的态度也十分强硬。 见两人又杠上,皇上叹了口气,阻止道:“行了,你们都先别说话。赵卿,先皇驾崩之时,朕只有十八,若非钱卿辅佐,重拟税制,开源节流,充盈国库,朕恐怕无法经世治国。最艰难的时候,钱卿甚至拿私人财产填补国库缺口,朕相信钱卿的为人,钱家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欺君瞒上、调包军粮的事儿。” “皇上,臣也相信手下封民德所提证据。”赵破军回道:“此事非同小可,他断不可能胡乱栽赃。” “当然,朕并没有说不相信赵卿的话。”皇上蹙眉苦笑“朕今日召两位爱卿前来,就是要两位共同查明此事。” 闻言,赵破军跟钱八达身子都是一震,惊疑的看着皇上。 皇上深深一笑“朕已决定,至于如何查明,就由两位爱卿自行商议。” 樊少卿惜才爱才,赵破军跟钱八达都是他不可或缺的心腹,有了他们,他如虎添翼,只可惜他们不知是八字不合,还是生肖犯冲,一直以来总是针锋相对,此次借着军粮案,他要他们共同查明真相,也是想趁机让两家尽弃前嫌,和睦相处。 赵破军与钱八达互觑一眼,脸上都不见喜色,但圣命难违,两人纵使百般不愿,只得无奈接受。 钱蛮蛮自父亲那儿得知军粮之事,既惊讶又愤怒,又见父亲为了必须跟赵破军一起查案而感到苦恼,于是她决定了—代父出征。 古有木兰代父从军,如今有蛮蛮代父出马,她相信自己不会比木兰差。 她虽然从未见过赵破军此人,但对他并不算陌生,她常听她爹说,此人不知变通,甚至可以说是冥顽不灵,个性脾气就像颗臭石头,到处与人结怨,但话说回来,他刚正不阿,是个好人,也是个好臣子。 但不管他是不是好人或是好臣子,如今他指控钱家欺君,此事非同小可,她决定前往卫武将军府会会赵破军。 这个朝代风气较为开放,规矩不严谨,未嫁的闺女主动拜访男性并不是被完全禁止的,再加上她向来特立独行,也不屑委屈自己去讨好别人,所以喽,她想怎么着,基本上就是怎么着,当然,前提是她做的事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父亲在朝中当差,不好继续掌持家中生意,于是钱家的买卖及生意便由她跟兄长共同扛起,钱家的事业版图不只是斤万两粮行,还有客栈“千客万来”、酒肆“醉猫”以及房屋及土地租赁。钱蛮蛮和兄长分工合作,比起其祖父及父亲可是毫不逊色。 而后她更将触角伸向餐饮业,以兄长及家中老管事的名义,开了一间茶楼“玉堂春”因风格特异,茶餐丰富多样,深获好评及喜爱,成了京城许多名流雅士聚会的首选地点。不过两年时间,她连续开了五家玉堂春,帮钱家增加了难以数计的营收。 但十六岁以前的她可不是这样的,那时的她是个被宠坏的小鲍主,一点点的不顺心或不顺利便像是会要了她的命一般,可发生那件事之后,她彷佛瞬间脱胎换骨,她不只掌握了钱家的中馈,还不断想法子另辟财源,帮钱家的库房增添利益,所有人都觉得她简直变了一个人。 只有她自己知道,事实上,她确实是“另一个人” 她的本名叫李怡如,是二十一世纪一个生财有道的小盎婆,怎料一场车祸意外,教她穿越重生,宿进了投湖寻短的钱蛮蛮体内,她因此拥有了原主十六年来的记忆,并知道她为何寻短。 但是,看在二十一世纪的她眼里,只因为被看见底裤跟两条腿,就受不了嘲讪而寻短,实在太傻了,不过古代女子的名誉比生命还重要,加上原主爱面子,脸皮薄,她倒也不意外原主会做这种傻事。 穿越之后,恰巧钱家老管事想退休,她便以钱蛮蛮的身分顺势接掌钱家中馈,兄长木讷少言又害羞腼觍,在打理生意上谨慎细心,但却不善交际,而她刚好补上了他的不足,兄妹俩一柔一刚、一内一外,合力撑起钱家庞大的事业。 带着贴身丫鬟梅君,钱蛮蛮来到卫武将军府,求见赵破军。 等候了一会儿,有人前来引领,将她们带至一间典雅的花厅。 不多久,见有人进来,钱蛮蛮立刻起身,来人眉宇之间散发着藏不住的霸气,两眼英气迫人,显然是她要找的人。 “公子必是赵破军、赵大人吧?”她弯身行礼“小女子是” “我知道你是谁。”赵破军打断了她的话,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她眨眨眼,有些错愕的看着不可一世、完全不给她好脸色的赵破军。 她得承认,他长得真是好,至少她来到古代后,极少看见他这样的极品,虽然她兄长也长得俊,但他除了俊,又有一种少见的英气及霸气,可是,他太没礼貌了! 先礼后兵,她刚才已先释出善意,既然他不接受,她也不必客气。 “听家父说,赵大人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指控他偷换军粮,是吗?”她开门见山的问。 “是。”他直截了当地道“我也听说斤万两粮行是钱姑娘负责打理,是吗?” “正是。”钱蛮蛮挑挑眉,一派骄傲“京城里谁不知道斤万两粮行童叟无欺,逢年过节还赈济老弱孤寡,赵大人居然指控我欺君瞒上?” “我人证物证俱全。”赵破军道。 “那又如何?”她扬起下巴,不慌不忙地说“皇上不相信你的说法,还要你同我爹一起查明此案,不是吗?” “你”他一时语塞。 第二章 看着眼前年约十八的钱蛮蛮,赵破军不自觉皱起浓眉。 她有着一张精致的巴掌大鹅蛋脸,两道秀眉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之上,两只黑眸中间则是挺秀的鼻梁,她的唇瓣樱红润泽,娇艳欲滴,开阖之间让人目不转睛。 他得说,他真没想到长得只能说端正的钱八达,竟能生养出如此出色漂亮的女儿。 关于钱蛮蛮,他略知一二,据说她本是京城众家公子追求及想望的对象,可是在两年前的展秀上,她出了一个大糗,从此成了笑柄,一度将自己锁在家中,镇日以泪洗面。 但忽而有一天,她振作起来,成了一个开朗的姑娘。她年仅十八,但掌钱家中馈已有两年,持家有方,还得了一个“京城第一奇女子”的称号。 “我听闻不少关于钱姑娘的事,你也算得上是传奇。” “好说。”钱蛮蛮一笑“赵大人的事,我也略知一二,听说赵大人在朝中人缘极差,四处树敌,被列为不受欢迎人物,至今未娶,想必也是因为性格恶劣吧。” 赵破军一怔,惊疑的看着她,好个能言善道的姑娘,他自愧弗如,可他赵破军也非省油的灯,断不可能任人宰割。 “在下至今未娶,便是因为知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不以为然的一笑。 这话不假,光是看着父亲那三个妾,跟不定时出入府中的红粉知己,老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他就觉得女人是麻烦的东西。 “你根本是歧视女性。”她没好气的道“你娘亲难道不是女子?” “你这丫头真是牙尖嘴利。”他倒打一耙“莫非这也是姑娘未嫁的原因?” 钱蛮蛮不以为意,无所谓的撇唇一笑“赵大人恐怕不知道两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吧?” 赵破军只知道她出了糗,但究竟经过如何,他并不清楚,也不想多事打探。 “这京城上上下下的男子,都不会想要娶我,所以”她目露黠光地一笑“我压根儿没打算要嫁人,毫无后顾之忧。” 闻言,他一怔,疑惑的看着她。 她看来娇俏动人,是个可人的甜姊儿,可跟她交谈后,却可发现她个性好强,言语辛辣,一点亏都不肯吃,一点便宜都不给占。 “赵大人,此事攸关钱家名声,我不能等闲视之。”钱蛮蛮又道:“斤万两粮行是我负责打理,不管是我们自家人暗中搞鬼,还是有人蓄意栽赃,都是我的事。” 赵破军不解的反问:“你的事?你是指” “我绝不容许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作恶,所以”她目光一凝,直视着他“我会代替家父跟赵大人一起查明此事。” 他一震“什你?你可真是胆大妄为!”他这话不是贬她,是褒她。 “古有木兰代父出征,我代父查案有何不可?除非”她意有所指地道:“赵大人怕。” “怕?”赵破军浓眉一纠“我怕什么?” “怕你的脑袋不如一个女子。”她觉得她可以用激将法对付他。 “笑话!”他冷然哼笑“你好大的口气。” “我口气大不大,恐怕赵大人要试了才知道。”钱蛮蛮挑眉一笑,语带挑衅。 “好个试了才知道。”他眉心一拧“真没想到钱大人居然派他的女儿出马。” “此事与我爹无关,我只是看他为了跟你合作查案之事苦恼,想替他分忧解劳罢了。再说”她续道:“我爹自从从政后便不管家中生意,钱家账目人事,我比他还要清楚,自然是由我出面调查更为妥当。” “你凭什么觉得我得跟你合作?”赵破军问得直接。 “斤万两粮行是钱家的,赵大人的手可伸不进来,没有我提供可靠的消息或信息,你又能查到什么?”说完,钱蛮蛮淡定一笑。 看她得意又笃定的模样,赵破军一边觉得她所言有理,一边也觉得她有点意思。她不是他从前所认识或理解的那种官家千金,更不是寻常的小家碧玉,她有着不输给男人的豪气及霸气,而这个吸引了他。 他对她充满好奇,于是点头答应“好,我们合作吧。” “赵大人,这是个聪明的决定。”她深深一笑。 他微怔,随即一笑,这丫头最后居然还摆他一道,答应与她合作是聪明的决定,若是不答应,他便是个蠢蛋了吗?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这会儿,他倒真要瞧瞧这丫头能玩出什么让他惊奇的花样来。 为了交换可靠及可用的情报,赵破军跟钱蛮蛮已经在府外见过几次面。 为了尊重她是个姑娘家,地点向来都是由她选的,而她每次选的都是京城里最知名、生意最好的茶楼玉堂春。 玉堂春装潢典雅,不定期还会推出各项艺文展览,吸引许多文人墨客及附庸风雅的富人,且还时时举办不同形态的表演,说书的、唱小曲的、说相声、唱双簧热闹非凡。 不只如此,茶楼还有许多少见的茶点及特色餐食,样样风味独到,难怪五家铺子总是生意兴隆,客似云来。 钱蛮蛮每次相约见面的玉堂春都是不同家,而他发现她跟这些茶楼的掌柜都十分熟络。 这天,赵破军依约来到城东的玉堂春,一进门就看见钱蛮蛮带着丫鬟梅君,正在跟掌柜的说话。 两人聊得十分起劲,钱蛮蛮一时间没发现赵破军到了,还是梅君提醒她的“小姐,赵大人来了。” 钱蛮蛮转头看见他,跟他挥手打了个招呼,十分潇洒。 赵破军从没想过可以用潇洒二字来形容一位姑娘,但他得说,她真的很潇洒、很不羁。 传统及礼教对一个女人的约束及规范,在她身上彷佛都是不成立的,但她虽然自成一路,却也不至于惊世骇俗。 “赵大人,我们楼上坐。”钱蛮蛮说着,只因伙计已带两人往二楼的雅间而去。 赵破军尾随其后,跟着上了二楼。 两人坐下后,她也没问他要吃什么、喝什么,茶楼伙计不一会儿就送来多样茶点及一壶热茶。 “这是店里刚开发的茶点,名叫出翠,你试试。”她兴奋地拈了一块递给他。 “出翠?”他接过,好奇的看着。 “这饼是和了麦跟面粉一起做的,上面这绿绿的、一点一点的东西是茶叶磨粉弄上去的,很爽口,你快尝尝。” 赵破军吃了一口,初时觉得有一点点淡淡的苦味,但越嚼越香,称赞道:“这口味甚是新奇。” “不错吧!”钱蛮蛮一脸开心“待会儿离开前,我让人给赵大人打包一点,带回去给家里人尝鲜吧。” 看她对茶楼里的茶点十分熟悉,又热切的将茶点推荐给他,他益发觉得奇怪,而且她对这里熟门熟路,彷佛就算熄了灯火,她都能上上下下、来来回回走上几趟似的想到这里,他不禁脱口问道:“钱姑娘对玉堂春十分熟络,想必是常客吧?” “嗯,京城里的五间玉堂春我都熟。”她说。 “钱姑娘是官家千金,令尊官拜户部尚书,你如此抛头露面,难道不觉得不妥?”虽说本朝风气开放,但官家世家规矩应仍较严格。 “我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哪里不妥?” 五家玉堂春的幕后东家虽是她,但五家茶楼共两百多个伙计及厨子,却没一个知道她才是真正的东家。认识她、知道她身分的,除了掌柜跟账房,再无他人。 而她不定期在玉堂春茶楼出入,便是要视察伙计及跑堂待客是否周到礼貌,也要尝尝店内餐点及茶饮是否维持该有的水平。 “钱大人从来没说过你?”赵破军实在好奇她堂堂一个户部尚书的千金,怎会老是拎着一个丫鬟就到处跑,就算再怎么贪吃,也应该是遣下人出来把茶点或是佳肴带回府中享用。 钱蛮蛮不以为意的一笑“我爹才不管我这些事呢,他只要我开心就好了。” 其实她爹是管不住她,再说了,爹爹公务繁忙,也不常在家,哪里管得了她? “我知道你上有一位兄长”他又问:“他也不管你?” “我大哥呀”说起大哥,她笑得更爽朗了“我哥敦厚,只要多说几句话就闹结巴,怎么对付得了我?” 不知怎地,看着她、听她说话,赵破军总觉得很放松。 她不像寻常千金名媛,举手投足都得端着个架势,她说话的时候,总是毫不在意的笑,毫不在意的比手划脚,她的用语也让人觉得有趣,让他想起死去的娘。 “我哥是个好人,改天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钱蛮蛮开玩笑地道:“我哥今年也二十五了,尚未娶亲,可以跟你组个光棍二人组。”说完,她径自笑了起来。 “有你这么厉害的小泵赖在家里,恐怕没人敢嫁进你钱家吧。”他趁机调侃一番。 她不以为意“是啊,要是我未来大嫂敢欺负我大哥,我铁定会修理她的。” 赵破军蹙眉一笑“我看,令兄一定很希望你赶快出嫁。” 钱蛮蛮咧嘴一笑“若这真是他的心愿,那恐怕难以达成,我呀不嫁。” “话别说太快。” “没有人会娶我当正室,想让我做小,我又不肯委屈,所以我是不会嫁的。”她说。 赵破军微顿,跟她有过接触后,他已私下打听了她的事,也知道两年前的展秀上她发生了什么事,那么难堪的情况,别说她是个未嫁的姑娘家,就算是个男人,恐怕都要好一阵子不敢出门,可她却消沉了一阵子便打起精神,像是那件事情不曾发生过一般。 在接触她之前“京城第一奇女子”只是个说法,但现在“京城第一奇女子”是一个眼见为凭的事实,他得说,她令他惊奇不断。 “对了,”钱蛮蛮话锋一转,言归正传“我今天约你来,是要给你看这些。”说着,她向侍在一旁的梅君拿了一迭本子,将它们摊在桌上,一一向他解释说明“这些是斤万两的进货及出货明细,上面详尽记录了农家的名字、米粮的数量及出产时间,还有出货时间及军方点收的时间及点收人。” 赵破军认真仔细的看着。 “钱家的米粮都向有优良信誉的固定农家收购,我们是直接向农家买,并没经过第三方。”她续道:“进货之后分装完毕,就直接出货给买方,时间跟地点都有详实纪录。” “你想说的是”他抬起眼,神情严肃的看着她。 钱蛮蛮目光一凝,直视着他“我想说的是,钱家买什么货就出什么货,绝没有偷天换日。” “你是说,前线有人调包军粮?”赵破军问。 “正是。”她肯定地回道。 “边关军寨负责抵御外敌,攸关国家朝堂的安定,谁敢如此大胆?” “我不知道是谁,总之,这事绝不是钱家的人干的。”她一脸笃定。 “你未免言之过早。”他不以为然“光凭几张纸,就断定这事儿与钱家无关,这根本是护短吧?” 面对他的质疑,钱蛮蛮不愠不火,不疾不徐又道:“是非曲直,放诸四海皆准,纵使碰上自己人,我也绝不会包庇。” “难道你不认为自己遭到蒙蔽?” “对我来说,是非是凌驾于感情之上的。”她义正辞严“斤万两粮行的生意我可是亲力亲为,不是坐等收成。” “这点证据恐怕还不足以证明钱家与此事无关。” “赵大人放心,我会收集更多证据的。”说着,钱蛮蛮将桌上的纸本纪录整理好,递给了他“这一份就给赵大人吧。”正事说完,她站了起来“茶点都来了,赵大人用过再走,我先告辞了。” “钱姑娘。”赵破军叫住她。 “有何指教?赵破军。”她连名带姓的叫他。 他蹙眉,一脸困惑“你动火气了?” 初见面时,他们还相谈甚欢呢,怎么才一转眼功夫她就翻脸了,为什么?他说错了什么吗? “废话!”她没好气地道:“你质疑我钱家的人,我还能没火气吗?” “案情未明朗之前,人人都是有嫌疑的。”他说“我也只是合理推论,你不须大动肝火。” 钱蛮蛮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我没大动肝火,我发火时绝不只是这样。” “噢?”赵破军兴味的一笑。 “我告诉你,我们钱家每一分钱都取之有道,不坑不骗。”她语气坚定“虽然常有人说无奸不成商,但我钱家人行端坐正,从没昧着良心赚过一文钱。” “树大必有枯枝,你如何” “你才人多必有白痴呢!”钱蛮蛮没好气的回呛他一句,转身便走,懒得再理会有些错愕的赵破军。 第三章 【第二章 钱蛮蛮拉着梅君气冲冲的下楼,刚下到一楼,差点儿撞上一名男子。 他约莫二十七、八,个儿不高,身材福态,身上一袭宝蓝色长衫是用上好缎子缝制而成,腰带上缀着玉石,身后还跟着一名小厮,一看便知道是个富家公子。 男子看见是钱蛮蛮,就像猫碰上耗子般欣喜若狂。“唷,我道是谁,原来是钱家小姐。” 钱蛮蛮挑挑眉,神情淡漠的横他一眼。 这个家伙名叫周双福,是京城“周记布庄”的大少爷,半年前他曾来提亲,想要纳她为二房,她打从心里讨厌他那财大气粗没气质的样子,当场回了一句— “就算全京城的男人都死了,只剩你一个,我也宁可孤独终老,绝不委屈自己。” 周双福颜面尽失,逢人便说他是可怜她嫁不出去,才会委屈提出纳她为二房的提议,要不是她爹是钱八达,他连让她提鞋都嫌丢脸。 这些话,钱蛮蛮都辗转听说了,可她一点都不在意。 别人替她生气,她却说— “他那等品德及脑袋,我都想替他默哀了,若我同他计较,岂不跟他一样?” 她不是豁达乐天,而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钱蛮蛮连跟他多说一个字都觉得烦,脚步一跨就要离开。 “欸,”周双福拦住她的去路“钱姑娘何必走得这么急?” “好狗不挡路。”她冷冷看着他。 “我是狗的话,那你一定是条母狗,而且还是条被看光光的母狗。”他言语下流,脸上还带着让人不舒服的怪笑。 钱蛮蛮眉心一拧“滚开。” “你高傲什么?要不是你爹是户部尚书,像你这等货色早就进窑子了吧。”周双福越说越过分,而且还故意提高声调,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听见他说的话,好羞辱她。 “你多久没刷牙漱口了,嘴这么臭。”她一脸嫌恶的睇着他。 “对你这种女人说话,就该嘴臭。”他回道。 梅君向来胆小怯懦,如今见主子遭人如此羞辱,实在忍不住了。“你太过分了!” “唉唷,你这丫头倒是长得挺标致。”周双福眉眼带着猥亵之意“不如来跟我吧,我包你吃穿不愁,日子好过。”说着,他竟动手动脚想轻薄梅君。 钱蛮蛮伸手拨开他的咸猪手“别用你的脏手碰梅君!” 周双福哼了一声,竟出手想推她。 她还没来得及闪,身子突然往后一倒,原来是有人抓着她的肩膀,将她往后一提,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砰的一声。 “啊—我、我的鼻子”周双福痛得在地上打滚哀号。 一旁的小厮吓坏了,急忙上前扶起自家少爷。“少爷,你、你没事吧?” “滚开!”周双福觉得丢脸,一把推开小厮,气急败坏地吼道:“是谁敢打本少爷?!” 这时,钱蛮蛮才意识到自己身前站了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是刚才在楼上惹得她火冒三丈的赵破军,望着他昂然挺立、宽大厚实的背影,她的心陡地一悸。 “你是谁?”周双福发现揍他的人是个陌生的男人,立刻恐吓道:“你知不知道本少爷是谁?你知不知道我认识什么人?!”他可是常跟长明侯的孙子一起喝酒作乐! 赵破军冷冷的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认识什么人,我只是觉得你长得讨厌,嘴又臭,所以就打你了。” “什么”周双福气怒的瞪着他。 “这样欺负女人,你算是男人吗?”赵破军冷言冷语地道“这么厉害的话,怎么不到前线去杀敌?” 他的话让看热闹的众人都笑了。 周双福面子挂不住,却又不肯示弱,装腔作势地道:“你是谁?报上名号来,我会找你算这笔帐!” “我是赵破军,你要找我,就上卫武将军府,我等你。”赵破军撇唇一笑,两只如刃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瞅着露出惊惶表情的周双福。 知道对方的来历,周双福胆怯了,急忙带着小厮,狼狈的离开。 茶楼里的人见没戏看了,又各自喝茶吃饭,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赵破军转过身,看着在他身后发愣的钱蛮蛮。 不经意与他对上视线,钱蛮蛮的心又是狠狠一跳,脸颊不由得有些发烫涨红。 “你没事吧?”他低声问。 周双福方才说的话,在楼上的他听得一清二楚。他虽然是个只知盘马弯弓、不知怜香惜玉的粗人,又常常觉得女人麻烦,可他至少懂得尊重女人。 钱蛮蛮当年出糗,纯属意外,又不是她行为不检,周双福却抓着她小辫子,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她,这一点,他完全不能接受,别说他跟她相识,就算是不认识,他也一定会出面制止。 “别理他说的话,这种人是混蛋。”赵破军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受到伤害了,连忙安慰道。 也是,就算再怎么大剌剌的姑娘,在众人面前被说什么看光光的,应该也会觉得羞愤吧。 迟迟等不到她的响应,他有些担心的又轻唤一声“钱姑娘?” 钱蛮蛮抬起眼,自他眼中觑见了他的关怀,他似乎以为她在难过,但事实上,她并没有,周双福那种人才伤不了她呢。 不过看他这么担心她,还为她出气,她真有点惊讶。方才他们才在楼上搞得不欢而散,他却没有袖手旁观、幸灾乐祸,反倒不忌讳自己官拜兵部侍郎,不宜与民生事的出手教训了周双福,他虽霸道跋扈,却是个十足十的正人君子。 “钱姑娘,你不过是不小心露了裤底,又不是蓄意曝露,不须放在心上。”他再次劝慰道:“过去的事就算了,别放心上。” 听着,她忍俊不住的笑了。 见她笑了,换赵破军愣住了“钱姑娘,你”“我才没放在心上呢!”钱蛮蛮一双慧黠的眼眸定定的望着他“不过是青光外泄,别说是少一块肉,就连掉根头发都不会。” 他不由得微微瞪大眼,不可思议的望着她,彷佛她是他不曾见过的珍禽异兽,但很快的,他面容一缓,再一次觉得她这个人太有趣了。 “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他衷心地道。 “那你现在可算是大开眼界了。”她话锋一转“对了,你不怕与民生事,传到皇上耳里会” “不必担心。”赵破军一派轻松“我是个行伍出身的粗人,四处与人生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皇上早已司空见惯。” “你不必为我出头的。”钱蛮蛮语带试探地道“刚才我还凶你呢。”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何况我没拔刀,只是出拳。”他打趣地回道。 她抿唇一笑“那好,我欠你一次,刚才你惹我不悦,咱们就一笔勾销吧。” 赵破军浓眉一皱,表情显得疑惑“我惹你不悦?我倒觉得是钱姑娘反复无常。” “你质疑我钱家人的人格及品德,我当然不悦。” “我不是质疑,只是提出合理的怀疑。”他说。 钱蛮蛮不以为然的轻啐一声“我会证明你的见解充满谬误的。”说罢,她领着梅君离开了。 看着她潇洒离去的身影,赵破军的唇角不自觉的上扬。 显仁宫,御书房。 皇上爽朗愉悦的笑声传了出来,不为别的,只因赵破军正在讲述他跟钱蛮蛮过招的经过。 “钱卿的千金可真是有趣。”皇上笑道:“改天你带她进宫,朕想会会她。” 赵破军苦笑“她可不是有趣,而是特立独行,皇上千万别让她进宫得好。” “为什么?”皇上深深睇着他,语带玩笑“你怕朕要她进宫伺候?” “非也。”赵破军摇头一叹“臣是担心她心直口快,不知轻重,要是冒犯皇上,恐怕难逃责罚。” “这么说来,你是在关心她呢。” 皇上意有所指,但心眼儿直的赵破军没听出来。 “朕当初要你跟钱卿一起查案,是希望你们能藉此机会了解彼此,免得老是在朝堂上像宿敌世仇般你来我往,没想到钱卿的千金竟会代父出马”皇上深深一笑“这姑娘可真有意思。” “皇上可曾听说过钱姑娘的事?”赵破军问道。 皇上顿了一下“略有耳闻。”接着他轻声一叹“我听说钱姑娘与其娘亲一样貌美,而且自幼习艺,才华横溢,一直以来都是京城众家公子们追求的对象,可两年前在展秀上,她却出了一个大糗,从此乏人问津,真是可惜了” “她可一点都不难过。”赵破军说。 闻言,皇上不免感到狐疑“不难过?哪个姑娘遇到这种事能不难过?” “她说”想起她说的那些话,赵破军还没说便先忍不住笑了。 皇上看着他的反应,更是好奇了,催促道:“她说了什么,你倒是快告诉朕。” “她说,青光外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别说是少块肉,就连掉根头发都不会。” 皇上先是一愣,随即大声朗笑。“有趣、有趣!朕真是越来越想见见她了。” “她不是个寻常的官家小姐或富家千金,臣总觉得她有什么秘密。”赵破军深思道。 第四章 皇上微敛起笑意,定定的望着他“我说赵卿” “臣在。”赵破军恭谨地应道。 皇上的眸光闪过一抹促狭“你今年二十有五了吧?” “回皇上的话,是的。” “赵将军就你一个儿子,可你至今未娶,赵将军不担心?”皇上问。 赵破军蹙眉一笑“家父整天被三个姨娘跟那些个红粉知己搞得晕头转向,哪还有时间跟精神担心我的事?” “可你是赵家单传,不应该负起延续香火的责任?”皇上一脸认真“说说,这京城之中有没有你中意的姑娘,若有,说出来,朕帮你作主。” 赵破军想都没想便摇头“臣从没想过。” “宫里也没有你喜欢的?”皇上又问。 赵破军肯定地回道:“没有。臣公务繁忙,从没思考过这件事,也没注意过任何女子。” “是吗?”皇上摩挲着下巴,思索了一下,然后意味深长地道:“可你提起钱姑娘,却是有说不完的想法。” 赵破军先是一愣,然后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那是因为臣跟她为了军粮之事常常接触。” “日久生情,你听过吗?”皇上笑问。 赵破军这会儿终于明白了皇上的心思,严正地道:“臣对她没有多余的想法。” “可能只是因为你呆。”皇上打趣道。 赵破军神情一凝,态度更为认真“皇上,臣今天面圣,要说的是正事。” “可你刚才说的明明全是她的事” 赵破军不自觉板起脸,不说话了。 皇上知道他这个人在军中打滚太久,为人死板,开不得玩笑,要是玩笑过了头,反倒会有反效果,于是他轻咳一声,言归正传“好了,朕不跟你闲扯。军粮一事,有何进展?” 赵破军的表情虽然依旧严肃,但一听皇上提起正事,倒也愿意开口了“钱姑娘将一年内的所有进出货纪录都给了我,买办人、经手人,就连负责供粮的农家都有详细的记录。” “噢?”皇上颇为讶异“听闻钱姑娘年仅十八,便已掌中馈,这斤万两粮行在她管理下还真是有条不紊” “她说,就连契作农家都是她自己去找、去谈的。” “看来她真不是一般的千金小姐。”皇上对钱蛮蛮越来越好奇了。 他在宫中,也听闻过她“京城第一奇女子”的称号,但到底有多奇,他还真不知道,如今听赵破军谈起她的种种作为,他越发觉得她名符其实,十分有趣。 “皇上,”赵破军目光一凝,神情严肃“皇上打心里相信钱大人?” 皇上毫不犹豫的点头“是的。” “钱大人或许清白,但他底下” “是不是有人在钱卿眼皮子底下坏事,朕不清楚,但朕相信他若知道此事,绝不会宽容包庇。”皇上看着他“你呢,你信不信钱姑娘?” 赵破军也没多想“臣相信她的为人。” “那便好。”皇上深深一笑“你就跟她通力合作吧,哪怕搞出这事儿的是文武重臣,甚至皇亲国戚,你们都要替朕把那个人给揪出来。” 赵破军一拱手,回得铿锵有力“臣遵旨。” 钱蛮蛮正要出门,却被兄长叫住。 “蛮蛮,去哪儿?”钱致远问。 她停下脚步,转过头,神情愉快的回道:“茶楼。” “巡视?” “不是,我约了赵破军。”她说。 钱致远先是一顿,然后若有所思地道:“你这阵子跟他见得很勤?” “我得向他证明我们钱家的清白呀!”提起他,她比手划脚,模样有些激动“他质疑我们钱家有人从中作梗,我看根本是兵部里头有人假公济私,中饱私囊。” 他发现一件事,每当要出门见赵破军,妹妹总是特别有精神、特别愉快,她也许不自觉,但他可全看在眼里。 他这个妹妹从没把哪个男人放在眼里,可现在赵破军却闯进了她的生命里。 他自父亲口中也知道不少赵破军的事,他知道赵破军是将门之后,人品端正,耿直不阿,只不过也因此与朝中官员及臣子多有不合,简言之,赵破军是个好人,只是脾气冲了点。 他的好妹妹恋上赵破军吗?她脾气那么刚烈,遇上赵破军那种性情的男人,岂不是石头碰石头? “大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钱蛮蛮兴高采烈的问。 “我?”钱致远指指自己,有些怔住了。 “是啊。”她说:“我同赵破军提过你,还答应他有机会带你去会会他。” “我去能做什么?”他疑惑地反问。 他自知性情温吞,腼觍害羞,平时的工作就是去各个铺子走走看看,或是核对账目,有时妹妹也会因为必须到玉堂春巡视,而将粮行的事托他打理,可是只要是与买方商谈合作之事,都是交给能言善道、机警聪明的妹妹。她这个人从不吃亏,跟人谈起买卖,可说是手起刀落,精准利落。 “大哥常在粮行帮我瞻前顾后,粮行的事,你也清楚。”钱蛮蛮说道:“再说,我也想让赵破军瞧瞧大哥。” 钱致远不解地问道:“何因?” “我要让他看看我们钱家上下都是正直诚实的人呀。”说罢,她一把拉住兄长的手“别想了,咱们走吧。” “这”“放心,赵破军虽是个武夫,可他不会吃了你。”说着,钱蛮蛮径自笑了起来。 钱致远心想,妹妹难得对一个男子如此上心,他这个做大哥的,是应该去会会赵破军,于是他点点头,微笑道:“好吧。” 就这样,因为有大哥相伴,钱蛮蛮便让梅君留在府里了。 钱家两兄妹来到城南的玉堂春,就见赵破军已在门前候着。 赵破军见钱蛮蛮和一个陌生男子一同前来,不自觉面露疑惑和警戒。 “赵大人,这位是我大哥钱致远。”钱蛮蛮兴高采烈地介绍道。 “喔,”赵破军一顿“钱公子,幸会。” 一听对方是她的亲哥哥,他突然松了一口气,真是怪了,刚才他在紧张什么、担心什么呢? “赵大人,舍妹这阵子给你添麻烦了吧?”钱致远蹙眉苦笑。 “大哥,你怎么说得好像我是个麻烦精一样。”钱蛮蛮不满的嘟起嘴。 钱致远调笑道:“难道你不是?” 钱蛮蛮用力拽了下兄长的手,娇嗔道:“大哥,你怎么能在外人面前这样笑话我?” 钱致远笑视着她,眼底满是对妹妹的怜爱。 “两位真是兄妹情深。”赵破军虽然已知他们是兄妹,但看着他们这样亲密的互动,却仍有些不是滋味“在下是独子,从来不知道兄弟姊妹打打闹闹是何感觉。” “若赵大人有像蛮蛮这样的妹妹,相信你会庆幸赵将军只有你一个儿子。”钱致远又趁机调侃自家妹妹一番。 钱蛮蛮鼓起腮帮子,没好气的瞪着兄长“大哥!” “好,我不说了。”钱致远语带讨饶“我们先进去坐着吧。” “正有此意,我饿了呢!”钱蛮蛮说着,抢先一步进到店里。 掌柜驱前,歉疚地道:“小姐,楼上被一位公子包了,恐怕你们得坐楼下。” “无妨,楼下就楼下。”钱蛮蛮说着,便要掌柜的带位。 三人落坐后,钱蛮蛮作主点了几道菜,赵破军跟钱致远都没有意见。 赵破军发现钱致远果真是个寡言的人,除非他主动找话聊,否则钱致远就只是笑笑的看着钱蛮蛮一个人叽哩呱啦的说话。 菜上了一半,掌柜的带着一个人来到他们桌旁,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当众用言语羞辱钱蛮蛮、被赵破军修理的周双福。 “做什么?”钱蛮蛮夹了一块东坡肉往嘴里塞,淡定地问道。 “小姐,周少爷有事找你,所以”掌柜怯怯地道。 钱蛮蛮斜眼瞄了周双福一眼“有何指教?” 赵破军见她气定神闲,眼底却闪动狡黠的光,猜想她不知又要玩什么把戏,好整以暇的等着看热闹。 至于钱致远,更是了解自己妹子,他知晓周双福前阵子惹火了妹妹,因此妹妹对他下了封杀令,不准他进入钱家旗下任何一家铺子,可想而知,周双福今日必是为了请她高抬贵手而来。 “钱钱小姐,”周双福涎着笑脸,一脸讨好“前些时日,我一时犯蠢,冒犯了小姐,今天是特来赔罪的。” 钱蛮蛮挑挑眉,笑问:“赔罪?真不知道周少爷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居然跑来跟我赔罪?” 周双福的表情有点扭曲“这阵子,在下不管去到哪里都被拒于门外,听说钱家小姐跟各位店东及掌柜都熟络,想必是因为在下有眼无珠冒犯了你,才会”他吞了吞口水,续道:“总之,在下真心的向你致歉,希望你大人大量,替我跟诸位店东及掌柜说个情吧。” 赵破军是看得出来钱蛮蛮跟几家茶楼的掌柜非常熟络,但他没想到她竟神通广大到能影响许多铺子的店东,他不由得用惊疑的眼神看着她,却见她一脸“本小姐早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既然周少爷真心向我道歉,那就拿出你的诚意吧。”她说。 周双福愣了一下“诚意?” 她点头“我要你向斤万两粮行购买三十包上好米粮捐给福华寺,做为赈济穷人之用。” “嗄?三、三十包?”周双福面露难色。 “敢情周少爷觉得这样不足以表现你的诚心,”钱蛮蛮两眼一瞪,随即甜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五十包吧。” “五五十包?”周双福吓得脸色发白,神态狼狈。 钱致远凑到妹妹耳边,低声劝道:“蛮蛮,算了,周少爷既然诚心道歉,别搁心上了。” 钱蛮蛮点头“既然大哥为他求情,那就三十包吧!”她笑视着周双福“周少爷,待你将三十包米粮捐给福华寺后,包你在京里畅行无阻。” “你没骗我?”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她扬眉一笑。 周双福点点头“在下明白了,我会立刻差人去斤万两粮行买米,那在下告辞了。” “不送。”钱蛮蛮神情愉悦又得意。 第五章 周双福离开后,赵破军再也忍不住,试探地问道:“没想到钱姑娘竟有如此通达的人脉,想必是光顾到跟各家店东都极为熟识了吧?” 钱蛮蛮听了,噗哧一笑。 赵破军一脸迷茫,不懂她这样的反应是为什么。 钱致远则是笑叹道:“原来赵大人不知道?” “知道什么?”赵破军依旧疑惑。 “蛮蛮就是店东。”钱致远回道。 闻言,赵破军一震,惊疑的看着她“什么,你是” 钱蛮蛮一脸“这没什么了不起”的表情,但眼底却透着“我可吓坏你了吧”的得意。 “钱兄是说这几家玉堂春都是钱姑娘” “是的,京城五家玉堂春都是蛮蛮开设并经营,一切都是她亲力亲为,从未假手他人,也没借助任何势力及协助。”钱致远并无炫耀钱家家大业大之意,而是要让赵破军了解妹妹是个多么不寻常的姑娘。 “钱姑娘真教赵某惊叹。”赵破军衷心地道。 “好说。”钱蛮蛮俏皮的拱手一揖“咱们继续吃吧,我真格饿坏了。” 菜陆续上齐,三人将一桌佳肴吃完,便要伙计送上一壶好茶。 这时,一对跟玉堂春说定在此唱一个月小曲的爷孙来了。 老人家姓季,祖上在前朝时曾是地方父母官,只可惜前朝覆没,家道因此中落,姑娘是他的孙女季如歌,他们本来是打算到京里依亲,未料亲戚早已不知搬往何处,爷孙俩盘缠用尽,他又身染宿疾,欠下医药费,于是爷孙二人只好到各个茶楼或是在路边卖艺,以求温饱。 钱蛮蛮得知此事,便早已吩咐掌柜的要帮忙。 老人家说了几句话,简单向众人交代爷孙俩的来历,接着开始拉琴,而那一身青衣、容貌秀美标致的姑娘随即唱起小曲,她的嗓音轻柔,声韵婉转,只两三句便攫住了大家的心思。 “这位季姑娘的歌声真是美妙”钱致远望着季如歌,唇角微微上扬。 钱蛮蛮看着从没开口夸过任何一位姑娘的哥哥,竟看着季如歌发起愣来,不由得轻笑一声。“真难得有姑娘入得了哥哥的眼。” 钱致远一听,不好意思地连忙收回视线“别胡说,咱们说正事。” 于是,三人边品茗,边谈起粮行跟军方的军粮交易。 从钱致远口中,赵破军了解更细部的事情,也有助他在前线布局埋线。 谈得差不多之时,忽听楼上传来声音,接着便看见方才拉琴的老人家自二楼摔到一楼的梯口,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季如歌凄厉的哭号— “爷爷!”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楼上传来男子斥喝的声音。 本来充满着欢声笑语的茶楼,顿时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循着声源往楼上看,只见一名身着华服的公子哥正一手拉着季如歌。 季如歌看着摔到楼下的爷爷,哭得撕心裂肺“放开我!放开我!爷爷、爷爷—” 自家茶楼出事,钱蛮蛮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她霍地起身,几个箭步便冲到楼梯口,掌柜的也赶了过来。 两人一看那老人家撞破了头,一脸的血,人已昏死过去,急忙叫伙计去找大夫。 “楼上是谁?”钱蛮蛮问向掌柜的。 掌柜支吾的道:“是、是魏出锋,魏少爷。” 钱蛮蛮一听,脸色丕变。 魏出锋正是长明侯的孙子,魏婀娜的哥哥,他仗着长明侯之势,平时就素行不良,嚣张跋扈,想不到这会儿居然还在她的茶楼里闹事。 这时,楼上又传来魏出锋的声音— “本少爷包你一个月,这个月你就好好伺候我吧!”说话的同时,他已经拉着季如歌下楼来。 钱蛮蛮抬起头,冷肃的瞪着他。 看见钱蛮蛮,魏出锋先是一顿,然后笑了。“原来是你啊,我家婀娜的手下败将。” “放了那位姑娘。”钱蛮蛮嗓音清冷地道。 “凭什么?”魏出锋有恃无恐。 钱蛮蛮冷冷地道:“凭我是玉堂春的店东。” 此话一出,魏出锋愣住了“你说什么,你是店东?” “怎么,很惊讶吗?”钱蛮蛮趁机嘲讽道:“本小姐可忙了,跟你这种整天无所事事的米虫可不一样。” 闻言,魏出锋难掩羞恼“钱蛮蛮,你!” “这位姑娘在我玉堂春卖艺,我玉堂春就有责任跟义务保护她,如今你伤了这位老人家,又想强拉季姑娘走,我不准!”钱蛮蛮毫不畏惧。 “钱蛮蛮,你好大的口气!”魏出锋不屑的冷哼一声“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国有国法,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了,你一个长明侯的孙子又算什么?” “你说什么?”魏出锋勃然大怒“你说我魏家不算什么?” “魏少爷,”钱致远出面打圆场“我们开门做生意,便是以和为贵,魏少爷请将季姑娘留下,老人家的医药费,我们钱家负责即可。” 魏出锋一脸嚣张“本少爷想带谁走就带谁走,谁都管不了!”说着,他强行把季如歌拉到自己身边。 “魏出锋,我不准你”钱蛮蛮天不怕地不怕的就要上前拦他,突然有人自她身后拉住她,她吓了一跳,回过头,只见赵破军已站在她身后。 他的目光如箭矢般直直射向魏出锋,口气冰冷地道:“这种人,你是不能跟他讲理的。” 魏出锋见赵破军竟在场,不禁一震。“赵破军?” “把人留下,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赵破军警告道。 魏出锋不是对他毫无畏惧,而是此时若是退缩了,那他以后可就抬不起头来了,于是他将季如歌抓得更紧“赵破军,你不过一个兵部侍郎,我祖父可是” “谁管你祖宗是谁!”赵破军冷冷地打断他“我再说一次,放了她。” “不放!”为了争面子、为了逞威风,魏出锋豁出去了,他强拉着季如歌要走,两名护卫连忙跟上。 赵破军以适当的力道握住钱蛮蛮的双肩,低声道:“走开,别受伤了。”接着他将她轻轻往旁边一推,示意钱致远将她带远一点。 被他抓握肩头的那一瞬间,钱蛮蛮的心跳加速,呼吸彷佛要停了一样。 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赵破军已经出手,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将季如歌自魏出锋的手中救出的,但当大家回过神时,他的一记直拳已经打在魏出锋的脸上。 魏出锋顿时鼻血直流,疼得哇哇大叫,两名护卫立即冲上前想保护主子,可没几下功夫,两名护卫也被打趴在地,主从三人倒在地上哀叫连连。 看着这一幕,钱蛮蛮真想高呼“太帅了”! 真的是太帅气、太威风了,看他几记拳脚就把魏出锋跟他的护卫打得满地找牙,实在痛快。 “赵赵破军,你、你竟敢”魏出锋在两名护卫的搀扶下,勉强的站起来“我我祖父绝不会饶了你的!” 他之所以敢这样嚣张,是因为他认为赵家并不得势,赵破军的父亲赵儒元虽受封卫武大将军,但早已赋闲在家,朝中早已传闻皇上便是因为不喜欢他的作风才让他在家赡养,可他不知道那并非真正原因。 “你你记着,我一定要叫祖父到皇上面前参你一本!”魏出锋出尽洋相,但还装腔作势。 赵破军唇角一勾“既然如此,就多参一本吧!”说罢,他冷不防地又朝魏出锋脸上挥了一拳。 魏出锋疼得眼泪直喷,哇哇大叫。 两名护卫自知不敌,赶紧扶着主子仓皇逃走。 季如歌脱困,立刻冲向爷爷。 方才一团混乱之际,大夫已来替季老先生诊断过,他朝着掌柜的轻轻摇了摇头。 掌柜的一脸为难“季姑娘,你你爷爷已经断气了。” 季如歌情绪崩溃“不、不—爷爷!不要死!不要离开如歌!”她抱紧爷爷的身躯,放声大哭。 钱蛮蛮过去安慰道:“季姑娘,老人家的后事,玉堂春会全权负责” “爷爷,我我只剩爷爷了”季如歌哭得柔肠寸断,闻者无不心生怜惜。 赵破军走上前,保证道:“纵使是意外,也是一条人命,姑娘请放心,赵某定会为姑娘讨回公道。” 季如歌抬起泪眼瞅着他,眼底满是崇敬及感激“谢谢英雄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看着正义凛然、不畏权贵的赵破军,钱蛮蛮的胸口不知有什么鼓噪着,她的脸发烫,心跳变快,手脚竟莫名的阵阵发麻。 之前她以为赵破军不过是因着父亲的功勋,才得以混个兵部侍郎的官职,可现在,她深深相信皇上必定是看中了他某方面的长才以及他刚正不阿的性子,才如此提拔他。 想到这儿,她下意识的伸手抚上方才被他触碰过的肩头,身子没来由的轻颤,随即她困惑的想着,她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第六章 【第三章 魏出锋在玉堂春茶楼弄出人命一事,当天便在京里传开。 魏出锋是长明侯魏奇的孙子,玉堂春的店东是户部尚书的女儿钱蛮蛮,替歌女讨公道的是卫武将军之子、兵部侍郎赵破军,这三人都非等闲寻常人,自然引起轩然大波。 人命不是玩笑,亦非儿戏,魏奇明白事态严重,决定先发制人,翌日,他立刻带着孙子进宫面圣,不料一进显仁宫,见赵破军早已在内,心下一凛,但仍力持镇定。 “老臣参见皇上。”魏奇领着孙子跪下。 “侯爷起来说话吧。”皇上知道他进宫所为何事,因为赵破军已经告诉他了,而他,自有打算。 “老臣教孙无方,罪该万死。”魏奇一脸惭愧“这孩子天生蛮力,性情冲动,一时犯蠢出了人命,老臣” “侯爷,”赵破军不以为然的打断他“魏出锋并不是犯蠢,当时他想强拉民女季如歌,对方不从,他便将那位老人家自楼上推下来,这是谋杀。” 魏出锋一听,立刻激动的为自己辩驳“不是那样的!我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死了,他” “住口!”魏奇两眼一瞪,喝斥道:“你这该死的混蛋!” 魏出锋神情不驯,还想回话“祖父,我” “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吗!”魏奇语气严厉。 魏出锋皱起眉头,一脸不甘心,但还是乖乖的闭上嘴巴。 “皇上,”魏奇低声下气“这件事纯属意外,这孩子虽不懂事,但不至于敢取人命。” “侯爷,”皇上微微蹙眉“魏出锋在茶楼闹事,很多人都看见了,你要朕如何宽赦?” “皇上,”魏奇续道:“老臣得知那位季姑娘无依无靠,已是孤女,虽说锋儿不小心夺了她爷爷的性命,但也未尝不是一个缘分” 听他这么说,赵破军已约略猜到他想说什么“皇上”然而他才刚启口,就被皇上用眼神制止了。 “侯爷,”皇上问向魏奇“你的意思是” “老臣的意思是”魏奇看了孙子一眼“锋儿虽未娶妻,但可以先纳妾,不如让那位季姑娘嫁进魏家,魏家一定会让她享福的。” 皇上沉吟须臾“这确实是个好提议,不过恐怕那位姑娘不会答应的,侯爷可还有别的想法?” 魏奇本以为皇上会赞同他的提议,却没料到被打了回票,他楞了一下,面露难色。“老臣愚昧,不知皇上可有定夺?” 皇上唇角一勾“这样吧,魏家就赔偿民女季如歌五百两黄金以做日后安顿之用。” 一听五百两黄金,魏奇祖孙俩都楞住了,魏出锋更是冲口道:“那老家伙的命才不值五百两黄金!” 皇上面无表情,也没有对这话有任何反应。 魏奇这下可急了,连忙喝斥孙子“闭嘴!你好大胆子,皇上说五百两黄金,便是五百两黄金!” 皇上淡淡一笑“侯爷,五百两黄金买的不是那老人家的命,是你的。” 闻言,魏出锋陡地一惊。 “谢皇上开恩。”魏奇急忙深深一揖“老臣回去后,立刻命人将五百两黄金送给季姑娘。” “嗯。”皇上点点头“没事的话就退下吧。” “老臣遵命,老臣告退。”魏奇谢主隆恩后,便带着孙子离开显仁宫。 他们祖孙俩一离开,赵破军便一脸不悦的道:“皇上怎可纵放魏出锋?” “朕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呀。”皇上一叹“当年先帝推翻旧朝,魏奇这老狐狸也打功劳,我自然得卖他一个人情。” “理在前,情在后,魏出锋害死一条人命,这样未免便宜了他。”赵破军是个一板一眼的人,他就事论事,从不讲人情那一套。 “也不便宜。”皇上微笑“五百两黄金够他心疼的了。” 赵破军微顿,想了想这倒也是。 “再说,那位姑娘不是无依无靠吗?给她一笔钱让她安身立命,难道你不认为更加实际?朕已经答应了,你就别再为难朕了。” 赵破军眉心一蹙“臣岂敢。” 皇上哈哈大笑“刚才你对朕甚是不谅解呢!” 赵破军尴尬地道:“臣向来直来直往,恐有冒犯,请皇上恕罪。” “朕就是欣赏你的率真正直,只不过为官之道,你还得跟钱卿学学。”皇上说道。 赵破军无奈的笑叹道:“臣恐怕一辈子都学不会。” “那可不一定,你可知道潜移默化?”皇上意有所指,深深一笑“朕看那钱姑娘必是个圆融通透的人,你跟她搅和久了,迟早能把你那棱棱角角都去除。” 想起钱蛮蛮,赵破军的胸口不知怎地一阵热。 魏出锋虽未被绳之以法,但魏家确实将五百两黄金如数交到季如歌手上。 虽未能替爷爷讨回公道,但能得到一笔庞大的赔偿金,季如歌心里对赵破军自是十分感激。 人是在玉堂春走的,季家爷孙俩又是在玉堂春卖艺,钱家虽没有义务,却还是负起道义责任,协助季如歌安葬了她爷爷。 这日下葬,钱蛮蛮、钱致远跟赵破军都到场。 季如歌悲伤不已,眼泪从未停过。 钱蛮蛮安慰她,并答应她继续在玉堂春唱曲,若不,也可协助她“创业” “季姑娘,不知除了唱曲,你还会什么?” 季如歌想了一下,一脸惭愧“除了唱曲,如歌真是什么都不会。” “不如做点小生意,卖点姑娘家会用的东西,例如胭脂水粉或是首饰什么的”钱蛮蛮替她出主意“你长得漂亮,卖这些东西很有说服力,如今你身边有足够的资金可以运用,我可以帮你找家小铺子。” “这”季如歌面有难色“我怕不行。” “怎么不行?什么事都要试了才知道。”钱蛮蛮鼓励道。 季如歌愁眉一敛“如歌只想平平静静的过日子” “是吗?”人家既然没有这等雄心壮志,钱蛮蛮自觉多说无益“那我看,你就只能找个好人家嫁了。” 此话一落,季如歌的脸倏地红了。 钱蛮蛮瞄向一旁的兄长,正用倾心恋慕的眼神,羞怯的偷看季如歌,她再次肯定兄长对季如歌动了心,她正想趁机促成一件美事之时,她又发现另一件事,就是季如歌正以崇拜的眼神看着木头似的赵破军。 那日赵破军在茶楼教训了魏出锋,恐怕那英雄形象已深植季如歌的心中。也是,佳人哪有不恋英雄的,这一点都不意外,可是为什么她的心竟会揪得这么紧、这么慌,难道 有一个想法瞬间钻进她的脑海中,但又立刻被她驱逐出去。 “季姑娘,”一向寡言的钱致远居然说话了“你在京城可有落脚之处?” 季如歌摇摇头“我跟爷爷一直住在城西的客栈里。” “那么”钱致远语带试探“可需要我喔不,钱家帮你找个安置的地方?” 季如歌婉拒了“少爷跟小姐已经帮了我很多,我不敢再麻烦。” “不麻烦。”钱致远腼眺的道:“钱家在京城有点人脉,要帮你找间合宜的小宅子不是问题。” “谢谢少爷好意,但如歌心中已有打算。” “咦?”钱致远疑惑的看着她。 季如歌转向了赵破军,怯怯的道:“赵公子为我跟爷爷出头,还帮我从魏家那儿拿到五百两黄金,大恩大德,我无以回报,只愿能追随公子身侧,为奴为婢。” 一个女人说要为奴为婢的跟着一个男人,更深一层的意思就是她想成为对方的人,钱致远跟钱蛮蛮都懂,分别露出失望落寞和惊愕的表情,可是赵破军没听明白,面容没有丝毫波动。 其实钱蛮蛮一点都不意外季如歌会有这样的想法跟请求,毕竟她是标准的古代女子,又仰慕对方,受了恩惠,无以回报,便是以身相许。 可听到季如歌提出这样的请求,她的心还是忍不住狠狠揪了一下,她不敢看赵破军此时是什么表情,也莫名害怕听见他的回答。 第七章 就在几人各怀心思之际,赵破军突然开口了“季姑娘” 钱蛮蛮的心用力跳了一下,她不自觉倒抽一口气,屏住呼吸。 “今天不管是谁遇到了同样的事情,赵某都会出手相助,姑娘实在不必记挂于心。”赵破军正经八百也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她“我是个粗人,又多年身在军旅,早已习惯凡事亲力亲为,从来不需要人伺候,更别说要姑娘为奴为婢了。” 此话一出,钱蛮蛮瞬间松了一口气。 “赵公子可是嫌弃如歌的出身?”季如歌难掩失望。 “姑娘言重了。”赵破军板着脸道“赵某不想误姑娘一生,还希望姑娘不要妄自猜测,妄自菲薄。” 他的拒绝够明白了,季如歌毕竟是姑娘家,脸皮很薄,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欠身诚心道谢“既然如此,那如歌就谢过赵公子、钱少爷跟钱小姐。” 钱蛮蛮心想,赵破军已拒绝了季如歌,此时便是她大哥表现的机会了,于是问道:“季姑娘,不如让我大哥送你回客栈吧?” 季如歌看着钱致远,有些尴尬“怎好麻烦少爷?” “一点都不麻烦。”钱蛮蛮帮着敲边鼓“你一个姑娘家来来去去,要是又遇到魏出锋那样的人,可就麻烦了,就让我大哥送你回去吧。” 季如歌见钱家兄妹如此热情,也不好拒绝,她羞怯的点点头“那就有劳少爷了。” 就这样,钱致远当起护花使者,陪着季如歌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钱蛮蛮若有所思。 赵破军睇着她“你在替你大哥牵红线吗?” 她一楞,惊疑的看着他“我以为你是根木头,原来你懂?” 他无奈的蹙起眉“你当我是三岁娃儿吗,你那一点心思,我岂会不明白?” “你觉得可惜吗?”钱蛮蛮鼓起勇气问。 “可惜什么?” “人家季姑娘想跟着你呢,你竟然一口回绝了,不觉得可惜?”她说得轻松,状似玩笑,但其实非常想知道答案。 “我才不想误人幸福。”他一脸认地回道。 “误人幸福?”钱蛮蛮顿了一下,狐疑地又问:“跟着你不幸福吗?” 赵破军直勾勾的望着她,轻轻一笑“她只是为了报恩才想跟着我,并不是因为了解我、喜欢我才跟着我,这只是她一时的冲动,等她清醒了便会后悔。” 听他这么说,她越发觉得他是个很棒的男人。 古代男人三妻四妾,稀松平常,他大可纳了季如歌为妾,可他却不愿意,他对感情之事,想必并不随便。 “可是你未娶,她又那么美貌动人,难道你一点都不心动?”她续问。 赵破军唇角一勾“女人太麻烦了。”说罢,他转身迈步向前。 钱蛮蛮先是一楞,随即追了上去,拉住了他。“喂,你是不是吃过女人的亏?”她盯着他,正经八百又有些不满的问道:“女人是有多麻烦?” 他定定的注视着他,兴味一笑“像你这样的女人,肯定很麻烦。” “什么”她不服气地一跺脚“我什么都能自己来,才不是麻烦的女人呢!”娶到她根本祖上积德,好吗! 赵破军笑意加深“就是什么都想自己来,总以为男人行,我也行的这种想法,最是麻烦。” 钱蛮蛮不懂了,女人独立自主,不是替男人省了麻烦吗? “女人,乖乖的被保护着就好,不必逞强。”说完,他挑眉一笑。 “你这是偏见、是歧视!”她认真的跟他讨论起来。 “这不是偏见跟歧视,而是你得承认有些事对女人来说确实有难度。”他说。 “世界上只有不想做的人,没有做不到的事情。”钱蛮蛮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我会证明给你看。” 在钱致远的协助下,季如歌在城南找到了一处小宅子,钱蛮蛮也安排她在玉堂春继续表演。 从前总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即使出门也只是到斤万两粮行走走看看的钱致远,如今经常三天两头就往玉堂春跑。 虽然他不说,也没有太多的动作,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季如歌的心意,季如歌自然也看出来了,时日一久,倒也对他有了好感,可尽管如此,他们之间却没有任何进展。 钱蛮蛮知道兄长是个温吞的人,没人帮忙,他可能就只知道这么默默的守候着、等待着,于是她决定帮兄长一把。 这日,季如歌表演完,钱蛮蛮便请她到厢房谈话。 “钱小姐,掌柜说你找我?”季如歌进入厢房,疑怯地问。 “是呀,请坐。”钱蛮蛮笑视着她,并倒了杯茶给她“你想必累了也渴了吧,先喝口茶吧。” 季如歌伸手接过茶盏,却放在桌上不饮“钱小姐,不知” “别叫我小姐了,你叫我蛮蛮就好了。” “不,如歌是什么身分,怎能” “如歌。”钱蛮蛮亲切的唤了一声,并握住她的手。 季如歌楞住了,疑惑又不安地看着她。 “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我就直截了当的问了吧。”钱蛮蛮直视着她“你觉得我大哥如何?” 季如歌顿时羞红了双颊,缩回了手“我、我不明白” 钱蛮蛮好笑的道:“我看你也是聪明人,哪里会不明白,只要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我大哥心仪你。” 季如歌羞赧的低下头。 “我想知道”钱蛮蛮追问道:“你对我大哥有好感吗?” 季如歌红着脸,蠕蠕唇,欲言又止。 光看她那表情,钱蛮蛮也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也是,她大哥可是个美男子呢,虽然嘴笨寡言,可他的心却是温柔无比,况且季如歌的爷爷过世后,大哥一直奔走帮忙,人非草木,岂能无感? “你也觉得我大哥好吧?”钱蛮蛮再问。 季如歌娇怯的抬起眼睇着她“是的,少爷善良又体贴,是个好人。” “那你喜欢这个好人吗?” 季如歌一惊“如歌不敢” “有何不敢?” “如歌自知低微,岂敢痴心妄想?”季如歌的表情透着无奈“钱家家人龙大,钱老爷在朝廷为官,少爷将来的对象必然是名门闺秀或是官家小姐,而我只是个唱歌卖艺的天涯孤女” 闻言,钱蛮蛮真想用力翻个大白眼,古人就是这点不好,若是为了身分,而放弃大好姻缘,真的会比较开心吗?“我大哥不介意的,我大哥从没喜欢或是追求过任何女子,你是第一个。” “但我身分低下,并不适合少爷。” “你的祖上也曾在朝为官,严格说起来,你也是官门之后。”钱蛮蛮直视着,坚持要得到她的答案“如歌,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大哥?” “不不不,我怎敢嫌弃少爷?” “那么为何当日你爷爷下葬时,你主动要求跟着赵破军?难道你当时就不赀得自己的身分与他不匹配?”钱蛮蛮不解的问道。 季如歌一怔“我是要当奴婢伺候赵大人,并不是要跟着他。” “咦?”这下换钱蛮蛮楞住了“所以你说的为奴为婢,真的就是为奴为婢?” 季如歌被她这么一问,也有些懵了“不是的话,是什么呢?” 钱蛮蛮微皱起细眉,一脸“我真是个蠢蛋”的表情。 原来是她误会了,季如歌是真心想当奴婢伺候赵破军,而不是心仪倾慕他,想与他一生一世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放心的笑了。 见状,季如歌困惑地低唤一声“小姐?” 钱蛮蛮马上回过神来“如歌,你其实一点都不必担心身分的问题,我爹不是势利的人,季家只是家道中落,但清清白白,钱家要嫌弃你什么呢?再说,只要我大哥喜欢,我爹绝不会有意见的。” “小姐”季如歌没想到她竟然会对自己说这些话,而且衷心的接受她,她感到意外,也感到欣喜,眼眶不自觉泛着泪。 “都说了叫我蛮蛮就好。”钱蛮蛮紧紧拉着她的手“如歌,我大哥是好人,我们家的人也都是好人,我们绝不会亏待你的。” “如歌何德何能?”季如歌感激的流下眼泪。 “这需要什么德跟能呢?”钱蛮蛮咧嘴一笑“只需要缘分。” 闻言,季如歌的唇角微微上扬“蛮蛮,你的心地真好”钱蛮蛮哈哈一笑“我爹正好去常州办点事,待他回来,我就跟他说这件事,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第八章 钱蛮蛮离开茶馆,便迫不及待的跑到斤万两粮行去找兄长。 她刚到,钱致远正好出来,见着妹妹,他先是一楞,随即神色变得焦急。“蛮蛮,你来得正好,大哥正好有事要找你。” “是吗?”钱蛮蛮一笑“我也正要告诉大哥一件好事。” “好事?”他一脸纳闷。 “我先说,你再讲。”她迫不及待的道:“大哥,如歌喜欢你,而且她十分乐意嫁你为妻。” 钱致远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什” “她只是担心自己身分卑微,才会假装不知道你的心意。”她续道:“等爹从常州回来,咱们就告诉他这个消息吧!” 他没想到妹妹居然帮他牵了红线,而且还成功了,他惊讶也欣喜,似旋即他想起更重要的事,神色一沉“对了,我得告诉你一件要事,边关又向粮行下订了。” “咦?”她一惊“真的?” 他点头“是的,他们订了十五车的上好米粮,要我们三天后出货。” 钱蛮蛮若有所思,神情凝肃。 “蛮蛮,你打算怎么做?”钱致远问道。 她像是已有了想法,一派轻松地回道:“大哥,这事我来处理,你就安心的去追求我的未来嫂嫂吧!” 他有点不安“你想做什么?这事是不是要知会赵大人一声?” “先别。”钱蛮蛮道:“若是他身边的人与此事有关,恐怕会打草惊蛇。” 其实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她要向他证明,天底下没有女人办不到的事,只有一心想着要依靠男人的女人。 她要亲自揪出“米虫”让赵破军瞧瞧她的本事! “那咱们要出货吗?”钱致远问。 “出呀,怎么不出?”钱蛮蛮咧嘴一笑“宽心,这事我全权处理。” 他当然相信妹妹的能力及智慧,只是看她不知在盘算什么、那古灵精怪的模样,他打从心里感到忐忑。 这回,钱蛮蛮亲自监督备粮及上货的工作,三天不到,十五车的上等米粮都已备妥,等着发车前往边关。 此次负责将米粮送至边关的人,都是她亲自挑选的,且她也决定好了,要随车前往,只是她一个姑娘家当然 不好就这么跟着一票男人出远门,她也想好了到时要做男装打扮。 出发的这天一早,钱致远来到粮行,他出出入入的,却始终没发现妹妹的身影,他不免感到疑惑,今天可是出货的日子,她到底跑去哪里了? “汪汪!” 闻声,他低头一看,居然是钱多多,钱多多是妹妹养的小狈,个头小小的,但跟她一样鬼灵精,但钱多多一向都待在府中,今天为何会到粮行来? “钱多多,你怎么在这里?”钱致远弯腰抱起钱多多,四处张望,可他仍旧只看见十五车米粮,还有正准备出发的二十名粮行伙计,于是他问向伙计“小姐呢?她去哪儿了?” 伙计们没回答他的问题,但表情都十分古怪。 他越发觉得奇怪,这时他发现一名正蹲在粮车旁检查车轮的年轻伙计,他不记得粮行里有这么瘦弱的伙计,他将人拉了起来,问道:“你是新来的?” 对方慢慢的抬起头,张着两只大眼睛,贼溜溜的笑视着他。 钱致远先是一楞,旋即惊呼“蛮蛮!你”“大哥没认出我呢。”钱蛮蛮一脸得意。 钱致远上下打量乔装成少年伙计的妹妹“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当然是到边关去揪出偷粮的耗子。”她眼底闪烁着斗志及志在必得的决心。 他神情一凝“别开玩笑了!” “大哥,我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钱蛮蛮说得坚定。 “胡来!”钱致远难得端起兄长的架势“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若偷粮的真是边关的军人,你恐怕” “大哥,”她打断了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紧抓着她“不行,大哥绝对不让你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大哥,”钱蛮蛮早就打定主意“我非去不可,我得向赵破军证明钱家的清白。” “这”钱致远一怔。 “你放心吧。”她一把抱过兄长怀中的钱多多“有钱多多保护我,不会有事的。” 他傻楞楞的看着钱多多,顿时说不出话来,钱多多只是一只不起眼的小狈,顶多只能吠个几声,她以为她带着的是老虎吗? “不成,要是爹回来知道了,他非” “就是爹不在,我才要赶紧上路。”钱蛮蛮咧嘴一笑“大哥,有这么多伙计陪着,你不必担心。” 钱致远下意识的看向那些负责运米粮到边关的伙计,虽说他们都懂得一些拳脚功夫,但毕竟不是真正的护卫,若是半路遇到什么危急之事,他们能否护得了妹妹周全还说不定。 “大哥,”她目光一凝,直视着兄长“我不在的时候,你得加把劲去追求如歌,希望我回来时,不但咱们钱家已重得清白,你也抱得美人归。”说完,她一声吆喝“出发!” 钱蛮蛮已经出发两天了,这两天来,钱致远坐立难安,内心忐忑,始终懊悔当初没有强硬的把人拦住。 她是聪明机灵、她是有本事,可她终究是个姑娘家,此去边关,路途遥远,要是真有个意外,他要如何向父亲交代? 思及此,他更是放心不下,想着得做些什么亡羊补牢才行,这时,他脑海中闪过了一抹身影,没错,他可以请赵破军帮忙把妹妹带回来。 就在他正准备前往卫武将军府时,到常州办事的钱八达比预定的日期还要提早几天回来了。 两父子,一个正要进门,一个急着出门,就这么碰上了。 “爹?!” “急急忙忙的去哪儿?”钱八达问。 钱致远眉头一锁“爹,不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蛮蛮呢?”似是身为人父的直觉,钱八达一下子便想到该是女儿惹了什么事,这个女儿胆大异常,若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他确实不会感到旗惊,却不得不担心。 “爹,蛮蛮她”钱致远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告诉了爹。 “什么?!”钱八达听完,身子陡地一震,又惊又怒“你这做大哥的怎么能让她做这种傻事!” “爹,”钱致远无奈又无辜“我拦不住她呀。” “这”钱八达想了想也是,女儿向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确实没人拦得住她,再加上儿子向来疼爱妹妹、依顺妹妹,性情又温和好说话,女儿的确很容易就能打发他,要是换了赵破军那种性情的人,想必一定会把女儿五花大绑的关在家里想到这里,他突然大喊一声“赵破军!” 没想到父亲与自己有相同的想法,钱致远急忙道:“爹,我正想去找赵大人帮忙。” “确实只能拜托他了,我们快去将军府。”钱八达转过身子,一声喝令“备车!” 不多久,钱家父子二人来到卫武将军府求见赵破军。 赵破军讶异不已,他与钱八达素来不合,即使皇上命两人共同查明军粮一案,可一直以来跟他接触的都是钱蛮蛮,如今钱八达忽然带着钱致远急着求见,想必出了什么大事,而且直觉告诉他,这件大事一定与钱蛮蛮有关。 “钱大人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赵大人,事态紧急,请恕老夫” 事态紧急,他还来官场那套?赵破军眉心一拧,打断道:“钱大人,令嫒发生什么事了?” 钱八达一怔“你”“她怎么了?”他实在很担心钱八达还跟他啰哩啰唆。 “赵大人,”钱致远等不及的开口了“蛮蛮她前往边关了。” 赵破军微顿“钱兄的意思是” “边关向粮行订了十五车的上等米粮,蛮蛮为了查明是谁调包军粮,女扮男装随车出发了。” 赵破军登时瞪大双眼“什么?!”他虽感震惊,但一点都不意外,因为这还真像是她会做的事。 “赵大人,路途凶险,蛮蛮终究是个姑娘,要是有什么意外,后果不堪设想。”钱致远恭谨一揖“在下实在想不到有任何人可以将她带回来,所以冒昧前来请求赵大人。” “赵大人,”钱八达为了女儿,也低声下气了“老夫虽与大人不合,但小女她” “钱大人。”赵破军直勾勾注视着他,再次打断道:“赵某并非公私不分之人,更何况令嫒与我也算有点交情,不用你说,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闻言,钱八达露出安心的笑容。“赵大人愿意帮忙,老夫感激不尽。” “言重了。”赵破军说:“我即刻出发。” 一个从小长在京城、养在京城的小姑娘,居然敢假扮男子随车前往边关,他不得不说,他真是佩服她的勇敢果决以及愚蠢。 其实他有点生气,因为她居然没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她是信不过他,还是认为他帮不上忙? 他想,不用钱八达跟钱致远前来拜托,他若是知晓此事,定也会去找她,光是想到她可能会遇上的麻烦跟危险,他的心就怎么也无法安稳。 第九章 【第四章 钱蛮蛮随着车队一路前往边关,第三天,粮车队伍抵达某处城镇,镇上只有一家客栈,从前粮行押粮前往边关时也曾投宿过几次。 刚到镇上,领队的安铁平就嗅到一抹不寻常,不免感到紧张及戒备,他低声对小姐说:“小姐,这儿怪怪的。” “怪?”钱蛮蛮知道他们不是第一次在镇上歇脚,看他一副戒慎恐惧的样子,她才紧张起来。 “我说不上来,总觉得这座城镇有什么跟从前不一样了” 安铁平的话才刚说完,十名大汉忽地自两旁围拢过来。 安铁平一看就知道这些人来者不善,立刻护着小姐往后退。“各位大哥,不知有何指教?” “我看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怎么做吧。”对方的领头人哼地一笑。 “在下愚钝,不知几位” “喂!”那人打断了安铁平的话“你少跟我们兄弟几人闲扯,要在镇上歇脚,得先缴五十两银。” 安铁平一听,立即知道他们遇上地痞流氓了,只是过去他们数次在这镇上落脚,从未遇过这样的事,为何突然杀出这一票流氓来? “过去没有这样的规矩,况且五十两银子实在太多了。”安铁平道:“我们顶多给十两。” 领头人凶神恶煞地道:“十两?你当我们兄弟是要饭的!” “若几位不收,在下立刻领队离开镇上。”安铁平不接受这样的敲诈勒索,他知道有一就有二,若是消息传开,往后他们上路必会经常遇到这样的事。 “走?”那人用鼻子哼气“你们谁都别想走!抢走他们车上的东西!”命令一下,他的手下便上前想抢粮。 安铁平立刻上前阻止,两人过了几招,他就被为首的狠狠的打了一拳,倒在地上。 安铁平是练过武的人,却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打败了,粮行的伙计都不禁感到不安及害怕。 钱蛮蛮不是不怕,但她可是粮行的店东,怎能放任这群地痞抢走军粮,于是她冲上前去,试图阻止“你们住手,不准动我们的粮!” 安铁平还来不及制止小姐,就见小姐被其中一名地痞揍了一拳。 “小姐!”安铁平一时情急,冲口而出。 打人的地痞一听,疑惑的看着倒在地上的钱蛮蛮。“小姐?”这一细看,确实,眼前人虽然穿着男装,却有着花容月貌。 待在粮车上的钱多多见主人被欺负,拚了命的狂吠,可它不过是条小狈,除了吠叫,什么都办不到。 地痞一个箭步上前,把钱蛮蛮从地上抓了起来“真是个娘儿们?”说着,他的禄山之爪便伸向她的胸口,想确定她的身分。 粮行众伙计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一只手扼住了地痞的手,一扭再一转,地痞便发出惊天惨叫,只因他的手快被扭断了。 钱蛮蛮回过神,只见一名高大男子来到她面前,竟是应该待在京城的赵破军,她不免怔愣住。“你”赵破军沉声怒喝“你真的太乱来了!” 他动用人脉,知道了粮队所在之处,日夜兼程赶路,终于赶上了粮队,刚才远远的看见钱蛮蛮挨了一拳,他的胸口也像被重重捶了一拳,他感到心急,也感到愤怒。 “你啊,你是谁?竟敢”地痞挣不开箝制,疼得五官都扭曲了。 赵破军的双眼仿佛要喷出火似的,气愤的瞪视动手的地痞“你该庆幸你没有摸她,否则我一定折断你这只 手!” 为首的地痞见赵破军身形高壮,英气勃发,绝非池中之物,不禁有点畏缩了,但仍勉强壮起气势喊道:“喂!快放开我兄弟!” 赵破军的利眸转而望向说话之人,冷声问道:“你是带头的?” “正是!老子是” “我没兴趣知道你姓啥名啥。”赵破军语带警告的打断道:“把你的人带回去,有多远走多远,最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后果自负!”说罢,他一个振臂,将打了钱蛮蛮的地痞甩了出去。 “走着瞧!”几个地痞知道此人惹不得,撂下狠话后便狼狈的匆忙离开。 他们一走,粮行的伙计立刻上前察看小姐的伤势,并感激赵破军的及时救援。 “赵大人,真是万分感谢,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恐怕小姐”安铁平想到刚才那地痞意欲非礼小姐,吓到脑子都空白了。“小姐,你女扮男装果然太危险了,不如你跟赵大人回京吧。” “不成。”钱蛮蛮想也不想便拒绝“我一定要亲自揪出调包军粮的人。” 赵破军定定的凝视着她,她的左脸颊又红又肿,模样让人不舍,可她却好像不痛不痒似的,他冷不防地伸出手,用食指戳了她的左脸颊一下。 “啊!”钱蛮蛮疼得叫了一声,然后气恼的瞪着他“你干么?!” 赵破军挑眉道:“我以为你不痛。” “当然痛,我可是挨了一拳耶!”她气呼呼的瞪着他。 “痛更好,这样你才会记取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这么胡来!”说完,赵破军转头问安铁平“你们今晚要在这儿落脚吧?” “是的,不过”安铁平脸一愁“恐怕此镇已不安全。” 赵破军沉吟须臾“此时离开也非上上之策,若在路上遭袭,后果恐怕处糟。” “那赵大人的意思是”安铁平寻求他的建议。 “按原订计划在客栈落脚,大家晚上警醒点。”赵破军神情凝肃地道。 客栈里,赵破军正在帮钱蛮蛮上药祛瘀,由于脸颊红肿,又热又辣,她不时做出扭曲奇怪的表情,看得赵破军忍不住想笑。 他睇了在一旁乖巧趴着、还把头枕在她腿上的小狈,促狭地道:“你当是出外踏青吗,还带着狗?” 钱蛮蛮急忙嘘的一声“不能说钱多多是那个,它会生气。” “哪个?”赵破军眉心一拧“狗吗?” 钱多多猛地站起身,汪汪汪的叫了几声。 “乖乖,钱多多,没事喔。”她一边安抚着钱多多,一边提醒他“不可以说它是那个,它真的会生气。” 赵破军啼笑皆非地睨着她“真是什么人养什么”他及时将狗字给吞下去。“你带它来做什么?当护卫犬的话,它实在太小了。” “它是我的好帮手。”钱蛮蛮笑道。 他不以为然“好帮手?我看它除了吃喝拉撒睡,应该没别的专长了。” “不要小看钱多多。”她一脸神秘“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等它帮上忙时,你就知道了。” 赵破军唇角一撇,一脸“我等着看好戏”的表情,但也没再嘲笑她的爱犬,他的两只眼睛定定的盯着她的脸,小心翼翼的帮她化瘀。 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幽深的黑眸,钱蛮蛮一阵心悸。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帮她了。 一直以来,她都是自立自强,甚至是有余力去帮助别人的人,可在他跟前,她好像变得很弱、很需要被保护似的,这让她很懊恼,她不就是想向他证明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能,可为何每次都劳动他出手帮她? 看来,她不能只有脑袋,还得去学打架。 “你真是有勇无谋。”赵破军似有若无的笑着“居然敢女扮男装跟着粮车到边关。” “谁说我无谋,我可是有计划的。”钱蛮蛮不服气地回道。 要是他知道她有多聪明,一定会夸她,但她现在还不打算告诉他。 “你的计划可包括挨揍?”他故意调侃道。 她涨红着脸“过程中难免有意外,但一切都算顺利。” “你还真是乐观。”赵破军唇角一勾“事情还没结束呢。” 钱蛮蛮一楞“什么意思?” “你以为那些人会就这么算了?我看那些人之中,有人是从军队退下来的。” 闻言,她一惊“你是说” “那人不成气候,我看他还不是头儿,在他们之后必定还有另一个人领导。” 他的神情变得凝肃“晚上他们应该还会再来,我会负责看守粮车。” “咦?真的?”钱蛮蛮的精神为之一振“我跟你一起!” 赵破军不悦的瞪着她,脸上大大写着“行行好,你别闹了”这几个字。“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这是钱家的粮,当然要我自己守。”她说。 “你连自己都守不了,还守什么粮?”他说话的同时,故意用力的按了下她红肿瘀青的左脸。 钱蛮蛮疼得立刻皱起小脸,气呼呼的瞪着他。 “爱逞强的女人可一点都不可爱。”赵破军调笑道。 “我才不需要当一个可爱的女人呢!” 第十章 看着她生气的模样,他竟觉得她可爱。生气、胡闹、喜欢争执不休的女人,在他眼里一直都是可憎又可恶的,可她怎么这么可爱?可爱到他忍不住想惹她生气。 他睇着她,兴味一笑“你还称不上是女人,只能算是个丫头吧。” “什”钱蛮蛮气恼的瞪着他,霍地站起身“哼,不理你!”说罢,她抱起钱多多,迈开大步走向房门口。 “喂!”赵破军叫住她。 “干么?!”她没好气地回道。 “你去哪儿?” “去一个暂时看不到你的地方!”她说。 他蹙眉一笑“可这是你的房间呐。” 她一顿,忽地回神。“对喔,这是我的房间。”她瞪着他,手往门口一指“你出去!” 赵破军很不给面子的噗地一声笑出来,起身步出她的房间,还很贴心的帮她关上房门,留她一个人抱着小狈在房里气恼跺脚。 晚上,赵破军一个人守着粮车。 不多久,他听见脚步声,他推断来人是名女子。 他撇过头一看,正是钱蛮蛮,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毕竟她是个完全管不了也掌控不了的姑娘。 “你不意外?”钱蛮蛮见他脸上没有一丝的讶异,忍不住问道。 “是你的话,我可一点都不意外。”赵破军撇唇一笑“你这辈子应该没听过话吧。” 她知道他在调侃她,可她不以为意,径自在他身旁坐下。“粮是钱家的,没理由让你这个外人来守吧。” “钱家的粮进了边关士兵的肚子,他们吃了劣质军粮,当然关我这个兵部侍郎的事。”他似笑非笑的睇着她“话说回来,你还真不够意思。” 钱蛮蛮不解的反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要钱、赵两家共查此案,我们也有交换情报的共识,可你却对我有所隐瞒,为什么?” “因为我要吓你。”她说得理所当然。 这下子换赵破军困惑了“吓我什么?” “我要亲自揪出调包军粮的幕后黑手,让你知道我的厉害。”钱蛮蛮说得一派认真。 看着她,他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忍俊不住的笑了。“就因为这样?” “我要让你惊讶到眼珠子都掉出来,然后说“钱姑娘,你真是太聪明,太高明了”这样。” “你是认真的?”他直视着她。 “当然。” 看着她认真严肃却又天真可爱的表情,赵破军哈哈大笑。 钱蛮蛮气恼的瞪着他“你笑什么?” “我笑你。”他说:“显然令尊跟令兄都不认为你聪明又高明,否则他们就不会到将军府来拜托我把你带回去。” “原来是我爹跟大哥叫你来的?” “若不是他们告知我,我哪里知道你干了什么蠢事。” 钱蛮蛮秀眉一拧“我才不是干蠢事!” “此去边关,路途遥远,就算是男人,路上都有可能遇到未可知的风险,更何况你是个姑娘家。”赵破军的语气虽然平和,却带着训诫“粮被抢了事小,要是你有个什么闪失,该如何是好?”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她不服气地回道。 他不以为然“今日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可不只是挨一拳这么简单。” 想起当时那地痞意图对她袭胸之事,钱蛮蛮心头一颤,是呀,当时若没有他出手相救,她可白白便宜那地痞了。 “姑娘家不比男人,男人顶多是命一条,女人的清白可是比命还重要。”赵破军认真严肃的又道。 “瞧你说的”钱蛮蛮咕哝着“不是跟我爹八字不合吗,怎么他去拜托你,你就真跑来了?” “就算你爹没拜托我,我知道了,也不可能置身事外,放着你糊里糊涂的走进险境。” 她疑惑的看着他,他的意思是,他会赶来是他的决定,而不是因为她爹跟大哥拜托他?他说不会放着她糊里糊涂走进险境又是什么意思,他这是在担心她吗?他又为什么要担心她的安危呢? 想着想着,钱蛮蛮不由自主的将心中疑问问出口“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赵破军微微揪起浓眉,她的问话总是这么没头没脑的吗? “你为什么担心我的安危?” 迎上她那双专注澄净的眸子,不知怎地,他忽然觉得心跳加速,脸耳发烫,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该不是不想功劳全归钱家,才拚了命的赶来参一脚吧?”她咧嘴一笑。 她这句话像是替他解了围,让发窘的他顿时轻松了许多。“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话锋一转“你回去歇着吧,那些人不知何时会来,又或许不会来了。” “不要。”钱蛮蛮毫不犹豫地回道。 赵破军见识过她的固执,也懒得再同她争辩,无奈一叹“随你吧。” 两个时辰过去,已是夜深人静,万籁倶寂,路上别说是狗或猫,就连只趁夜出来觅食的耗子都没见着。 钱蛮蛮撑不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看她睡得东倒西歪,磕磕碰碰的,赵破军稍稍挪动身子,将肩膀往她歪着的脑袋瓜子靠过去。 她的头一靠到他的肩膀,便无意识的寻了个舒服的角度依偎着,然后安心地发出小小声的呓语。 睡着睡着,她的手不自觉勾住他的手臂,粉嫩的脸蛋直往他结实的膀子上蹭。 赵破军不是没碰过女人,可他从没因为这样而脸红心跳,心慌意乱,眼角余光瞥着她那天真无邪的睡脸,他不自觉倒抽了一口气。 君子当坐怀不乱,可他的心却他有点懊恼,但目光却不想离开她那粉嫩的脸庞。 他不是因为钱八达拜托他,或是不想让钱家独占功劳才来的,他来,是为了她。 他牵挂着她、担心着她,光是想象她途中可能遇到的危险,就够他做出这样的决定,而这样的牵挂及忧心,不因别的,全是因为他深受她吸引。 她是一个多么与众不同的姑娘,她如此勇敢率真,不受世俗箝制,不竹别人如何看她,她在他心中就是那么的独一无二。 女人都是麻烦,可是她这样的麻烦,他却一点都不排斥、不厌烦。 他对女人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唯独她触动了他心底那一方柔软,让他忍不住想保护她。 遐思之际,赵破军听见非常细微的声响,他警戒的神情倏地一敛。 有人来了,而且至少有十五至二十人左右,他们的脚步很轻,似乎都是练家子,他们没有靠近,而是停在暗处观察,未敢冒进。 他非常确定他们正是白天那伙人的同伴,但此时来的显然不同于白天所见的那些人,他们非常谨慎,相当沉得住气。 “朋友,既然来了,就过来会会吧。”赵破军对着暗处说道。 他的声音很低,但却划破了寂静,他话声一落,那些人移动了。 原本睡得正沉的钱蛮蛮也因为听到他说话,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靠在他身上睡着了,她心头一跳,赶忙坐直身子,却掩不住脸红耳赤。 “待会儿要是起冲突了,你立刻往客栈里跑,知道吗?”赵破军两眼直视着前方,低声的对她说。 这时,钱蛮蛮才发现有人靠近,他们自黑暗中慢慢现身,有十几个人,个个身着黑衣,身形魁梧,照理说她该感到害怕的,但她却一点都不怕。 不是因为她真有天大的胆子,而是因为有他在。他在她身边,而且她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丢下她。 她没想到自己对他居然有这么强烈坚定的依赖感及信任感,更没想到这样的认定是来自于她对他的她的思绪被走上前来一名年约四十的男人给打断了。 “好胆识。”对方定定的打量着赵破军“在下熊霸天,不知” “赵破军。”他回道。 熊霸天及手下一听见他的名字,陡然一震。 他们的反应让赵破军更确定了一件事,熊霸天等人曾经是军人。“阁下曾经从军吧?” 熊霸天顿了一下“是。” “为何落草为寇?”面对眼前十几个来意不善的大汉,赵破军的表情依旧波澜不兴,说话不疾不徐,不愠不火。 钱蛮蛮忍不住崇拜的看着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他。 第十一章 “赵大人”熊霸天唤了一声,这才续道:“五年前,有一群士兵受困鬼见山的山坳,被敌军团团包围,当时你只有二十岁,带了一队骑兵奋勇突破敌军封锁,领着受困士兵离开这件事,你可记得?” 赵破军点头“记得。” “我与我的兄弟们便是当初受困鬼见山的那群士兵之中的十七人。”熊霸天说。 赵破军微顿,他没想到当初他冒险救出的士兵,如今竟成了霸占小镇、强收过路费的地头蛇,不免一阵欷吁。“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当年保家卫国的士兵,如今却成了鱼肉乡民的地痞?” “赵大人,一年前,我还是一名在边关保家卫国的百夫长。”熊霸天的神情懊恼愤怒“可我发现朝廷给我们吃的竟然是长了虫的劣等米,我向上头报告,上头竟巧立名目苛扣我的军饷,我这些弟兄们为我说话,竟都落得同等遭遇,我看事不可为,一气之下便领着十六名弟兄离开,辗转来到这里。” 赵破军跟钱蛮蛮互看了一眼,接着钱蛮蛮发话了“看来,你应是觉得朝廷亏待你们,才会离开边关吧?” “我们弟兄十几年来为朝廷出生入死,朝廷难道不欠我们?”熊霸天咬牙切齿。 “确实,若真是如此,朝廷是亏欠了你们。”钱蛮蛮目光一凝,直视着熊霸天“可这里的镇民跟过路的商队并不欠你们什么。” 熊霸天自知站不住脚,却拉不下脸承认。“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你们” “熊霸天,”赵破军为免她激怒了熊霸天等人,令他们恼羞成怒真动手,不动声色的打断道:“军粮之事,并非朝廷亏待你们。” 熊霸天愤愤不平地反驳“赵大人没看见我们吃的是什么,自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若是” “我知道你们受了什么委屈。”赵破军神情凝肃“但那并非朝廷的意思。” “我一介武夫粗人,实在不懂赵大人的意思” “朝廷给边关士兵吃的绝对是上等的米粮。”赵破军转身打开粮车上的一袋米“这十五车的米,全是要运往边关的。” 熊霸天惊疑的看着他。 “你自己过来瞧瞧,这些是不是劣等米。”赵破军说。 熊霸天迟疑了一下,缓步上前,把手往粮袋里一伸,抓了一把米,那米粒颗颗饱满,还散发着阳光曝晒过的香气,他更显困惑的看着赵破军。“赵人人,这”“朝廷给你们吃的就是这样的米,绝非长虫的劣质米。”赵破军说。 “可我们吃到的分明是” “我正是为了此事前往边关。”赵破军直视着他“不管调包军粮的是谁,我一定会把他揪出来,绝不徇私。” 熊霸天听他这么说,不禁一脸懊悔。 赵破军知道他正为自己当了逃兵、落草为寇而悔恨不已,于是给他们开了一条路,他真诚的道:“各位身怀武艺,不该沦为鱼肉乡民的地痞,若你们愿意,就归在我的旧部属封民德麾下,再次为朝廷效力,你看如何?” 熊霸天的眼眸顿时一亮。“赵大人所言是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赵破军笃定的道:“你们今晚回去整装,明日便随我前往边关。” 熊霸天等人知道可以再重新投身军旅,个个眉开眼笑,方才的煞气顿时消失无踪。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告退了。”熊霸天说。 “嗯。”赵破军点头,深深一笑“明早见。” 就这样,熊霸天一行人欢喜的离去了。 钱蛮蛮没想到赵破军不只顺利的解决了危机,还帮粮行找来十七个武功高强的人当保镳,她用惊奇又崇拜的眼神看着赵破军“我很少崇拜谁的,但这一次,我崇拜你。” 赵破军微顿,蹙眉一笑“这次该说是幸运吧,我也没想到他们竟是我五年前从鬼见山救出来的受困士兵。”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发展”她松了一口气“多了十七个人帮忙护粮,相信我们可以安全抵达边关的。” “应该行的。”赵破军轻弹了下她的额头。 “啊。”她叫了一声,气恼的瞪着他“干么?” “没干么,回去睡觉吧。”他眼底漫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怜爱。 熊霜天解散了一群手下,并依赵破军的命令,威吓那些品行较有问题的人不得骚扰危害镇上安宁,否则回途时必将他们绳之以法。 那帮人知道赵破军的身分后,都感到非常惊惶,在粮队启程之前,便已匆匆离开镇上,四处逃窜。 就这样,熊霸天带着他的十六名战友跟着赵破军及粮队前往边关。 赶了半个月的路,粮队终于抵达边关。 共有三支部队安营驻守边关,分别为金营、松营及武营。 金营的头儿是金岷,曾在当年的政争中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松营的头儿是高一松,他是赵儒元的旧部,与赵家保有相当紧密的联系,而向赵破军通报消息的封民德,便是在高一松麾下;至于武营,则是由江方武带领,他是兵部尚书江山河的亲侄儿,江山河只有三个女儿,便将胞弟的这个儿子当亲儿养育栽培。 接近边关前,赵破军便拿了一条蒙面巾给钱蛮蛮。“把脸蒙上。” 钱蛮蛮不解“做什么?” “你虽着男装,但脸蛋实在太姣美了,为免引人注意,还是把脸蒙上。”他说。 她先是一楞,然后忍不住开心的笑了。他说她脸蛋太姣美,意思是他觉得她漂亮? “你笑什么?”看她自顾自的傻笑,他拧起眉心,一脸严肃“虽然一路上风平浪静,可你绝对不能轻忽,敌人在暗,行事得要如履薄冰。” “有你在,不怕。”钱蛮蛮笑视着他,一派天真。 看着她那一副“天塌下来有你顶着”的表情,赵破军真是好气又好笑。“这里是边关,不是京城,纵使这儿有赵家自己的人马,也不能大意。”说完,他唤来安铁平。 “赵大人,有何事吩咐?”安铁平恭谨地道。 一路上有赵破军及熊霸天一行人护粮,他犹如吃了定心丸,每天好吃好睡,而且本来带着小姐出远门,他真的是提心吊胆,就怕小姐有个差池,他就算有十条命都不够向老爷交代,如今保护小姐的差事由赵破军顶下,他完全不用担心,他还发现,什么人的话都不听不理的小姐,却对赵破军的话十分听从,虽然嘴上还是不肯服输,老是跟他一来一往的顶撞,但最后还是会妥协。 他们或许没有察觉吧,但他这个局外人却看见他们眼中的火花,他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再合适不过,只是小姐两年前曾发生那件事,从此在京城成了笑柄,赵家不知是否在意? “安大哥,”赵破军客气地道:“待会儿军方点收军粮的人来了,由你出面,一切如常,不必刻意。” 安铁平点头“我知道怎么做。” 不久,军方的人前来点收军粮,为免引人注意,赵破军跟钱蛮蛮站在粮队的最后方,但仍能清楚听见安铁平跟军方人员的对话。 军方派来十五辆车,将斤万两粮行车上的军粮一袋袋的搬到军方的粮车上。安铁平并无异议,也就是说这是一如既往之事,没啥特别。 但赵破军却觉得事有蹊跷,神情凝肃。 “怎么了?”钱蛮蛮见他神色有异,低声问道。 “你不觉得这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他说“军粮一定会入库,只要原来的粮车前往仓库下货便行,军方何必又派粮车前来?这一来一往的,不是浪费时间又浪费人力?” 她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对“好像是喔,那你的意思是” “待会儿我会跟踪军方的粮车,看他们前往何处。”赵破军道。 “我也要去。”钱蛮蛮兴冲冲地道。 他浓眉一皱“这可不是去赏花灯,你去要做什么?” 她眨了眨水亮的大眼,笑得可甜了“人多好办事。” “有你在,我只是多了一个牵挂。”赵破军好气又好笑的睨着她。 “放心吧,我会照顾自己,不会成为你的负担。”钱蛮蛮拍胸脯保证。 他无奈一叹“就算我不答应,你还是会偷偷跟去吧?” 她咧嘴一笑“没错。” 赵破军蹙眉叹息,没再多说什么。 钱蛮蛮知道他这算是答应了,笑得更欢了。 第十二章 【第五章 赵破军跟钱蛮蛮暗中跟踪着军方粮车来到一处看来没有任何异样的仓库,而负责点收的军官正指挥着士兵将军粮一袋袋的搬进仓库。 搬运完毕,仓库上锁,只留下几名士兵看守,其他的人便都离开了。 “看来没什么可疑之处”钱蛮蛮疑惑低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可以由粮行的车直接将军粮送至仓库,他们却要多此一举,即是可疑。”赵破军回道。 她挑眉一笑“这么看来,调包军粮的绝不是我钱家的人,而是这儿的守军。” “目前看来确实如此。” “什么目前,已经很明确了。”她不服气地道。 看着她,他蹙眉一笑“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你能有点耐性吗?” 钱蛮蛮一脸不以为然“好,那你打算怎么做?” 赵破军眼底闪过一抹锐芒“等。” “等?”她微怔。 “静观其变,你先回去客栈吧,我在这儿等便行。” 她想了一下,点点头“也好,那我先回去休息了。”说罢,她起身便走了。 看她这么干脆的就离开了,赵破军有点惊讶,他狐疑的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明明是他要她走的,怎么她真的走了,他却感到有点怅然若失? 突然,他意识到一件事,他似乎总是不经意的想起她,看不见她的时候,他会莫名想起她那丰富的表情及动作,想起她说的话、她的声音,而看见她的时候,他内心会感到愉悦,甚至是亢奋。 这是他不曾对任何女子有过的感觉及心情,她是第一个,他虽是武人,但也没蠢到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很简单,他爱上她了。 发现到这件事,他心里没有懊恼、没有抗拒,而是发自内心深处的笑了。 她是死对头钱八达的女儿,而他居然不知不觉地喜欢上她,这是什么不可思议又莫名其妙的缘分? 赵破军一边想着钱蛮蛮,一边观察着仓库这儿的动静,约莫一个时辰过去,他看见远远的有个人提着东西,悠悠哉哉的走了过来,再一细看,竟是钱蛮蛮。 她来到他暂时藏身的地方,笑着跟他招手。“嗨!” 他一呆,木木的看着她。嗨?嗨什么?什么嗨? “你怎么又回来了?”他瞥见她手中的东西,楞了一下“那是什么?” “吃的跟喝的,不是要长期抗战吗?”钱蛮蛮咧嘴一笑“再怎么武功高强的人,也是要吃饱了才有力气打吧。” “你”赵破军眉心一压“压根儿没打算回客栈歇着吧?” “那当然。”她挑高眉,一副坚定的样子“我都跟到边关来了,哪有理由在这个时候收手。”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动作,你在这儿枯等,多累。” “所以我才买了这些东西来打发时间啊。”钱蛮蛮觅了个位置坐下,然后从食盒里拿出包子递给他“趁热吃。” 赵破军楞楞的接过包子,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不知为何,他的胸口有一种胀胀的、暖暖的感觉,方才的空虚及失落,如今都消失无踪了。 原来她在他身边时,能给他这么真实的安定;原来她的存在,对他来说已经这么重要又特别。 他情不自禁的注视着她,眼底竟溢满柔情。 迎上他的目光,钱蛮蛮楞了一下,莫名有些心悸。“干么这么看着我?” “这里就只有我跟你,我不看你,看谁?”赵破军故意这么回道。 她讪讪的移开视线,他这么说也对,可是他的视线也太灼热了吧,让她有点心慌意乱。 好吧,她得说,她对他真的很有感觉,说白话一点,就是她喜欢上他了。 说真格的,要喜欢上他这样的男人并不难,他俊伟潇洒、英气勃发,他说站的声音很低沉,很好听,他脾气有点古怪,但充满正义感,他总说女人很麻烦,但对女性却又相当尊重维护。 但她想,她不该对他存有太多不切实际的期待跟想象,他是卫武将军之子,又是兵部侍郎,更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这样的他至今未娶,想必是因为眼界极高。 她当然不差,不只长得漂亮,又有聪明的脑袋,而且还是户部尚书之女,论身分家世,她配他绰绰有余,但是她曾经出了那样的大糗,在古代,女子被看见底裤跟两条腿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呀!哪个男人愿意娶这样一个姑娘回家?就算他无所谓,恐怕他家人也丢不起这个脸。 “喂,你”尽管觉得没可能、没机会,钱蛮蛮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娶妻?” 赵破军微顿,眉心一拧“现在是聊这个的时候吗?” “反正也没事,聊聊都不行?”她嘟着嘴,然后续道:“一定是你自视甚高,目中无人吧。” “你这话是在骂我吧。”他没好气的睨她一眼。 “不然就是你曾经受过什么伤害,觉得女人都是坏东西。”钱蛮蛮自顾自的猜测着。 赵破军有些无言,真佩服她的想象力。 “要不就是你心里有个人,而那个人无法跟你在一起。” 他挑挑眉,一脸“你再乱猜呀”的表情。 “难道是”她故意一脸惊讶,随即面露同情“你有什么不可告人、难以启齿的隐疾?” “隐疾?”赵破军立即严正骏斥“我才没什么不可告人又难以启齿的隐疾!” 钱蛮蛮本来就是故意闹他的,也早就猜到他的反应,如今看他的反应真如自己所想,她再也忍不住开心的笑了。 见她笑得前仰后合,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被她耍弄了,不由得板起脸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的道:“我不娶,只是因为我觉得一个人比较自在,就只是如此,没别的了。” 闻言,她止住笑意,也就是说,他是独身主义者?她一时有些恍神,糊里糊涂的道:“所以我也没机会喽?” 话出了口,钱蛮蛮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狠狠吓了一跳,同时发现他正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她瞬间涨红了脸,显得手足无措。 她觉得好丢脸。她一定是疯了,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那个哈哈”她干笑几声,故作无事“我开玩笑的,男人也很麻烦,所以我也打算一个人舒服的过。” 赵破军凝视着她一会儿,才颇富深意的问道:“是吗?” “是啊、是啊!”钱蛮蛮刻意微微提高音调“我一个人有钱又有闲,多好,一旦嫁了人,不只要伺候他,还得伺候他一家子,我才不干呢!” “也是。”他的眼底一闪而过一抹不明显的失落。 接下来,气氛有点不对劲了,两人许久都没说话,偶尔才随口说两句无关紧要的。 天黑了,他们继续在隐密处监看着仓库,仓库依旧没有动静,只有士兵交接。 这一等,又是几个时辰过去了。 赵破军是行过军、打过仗的人,在战场上为了等一个指令,等一个出兵的契机,常常一待就是几个时辰,甚至几天,他已习惯蛰伏等待,并保持高度的警戒。 但钱蛮蛮不是军人,她的生活规律,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时间一到,她就开始昏昏欲睡。 “呵”她偷偷打了一个呵欠,小小的伸展一下。 他睇着她,笑道“叫你在客栈待着,你偏不。” “我还行。”钱蛮蛮不服输又倔强,哪里肯承认她累了也困了。 知道她在逞强,赵破军也不戳破,只是把肩膀往她凑过去。 她楞楞的问道:“什么?” “我的肩膀借你。”他说“累的话,靠一下吧。” 他如此温柔体贴的举动,教她心悸不已。太可恶了,女人就吃这一套呀! 说真的,若她是古代女人,打死她都不可能随便去靠着一个男人的肩,即使对方是她、心仪的男人,可她的 骨子里是个二十一世纪的女人,当她喜欢一个男人、对一个男人有感觉,她会勇敢的表现出来,她会靠近他。 反正他对她没感觉,反正他想一个人逍遥自在,所以不管她做了什么,他应该都不会有太多的想法吧。 这么想着,她一点都不客气的靠近他,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靠上去的同时,她清楚听见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她以为自己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事实却是她脸红心跳,身体不自觉颤抖,他的肩膀宽阔,靠着他的时候,她感觉到极度的安心及安全。 这种感觉,她从来不曾从任何一个人身上得到过 第十三章 慢慢地,钱蛮蛮的心跳和呼吸?*吕矗纳硖宀辉俨叮聊缭谌绱瞬豢伤家榈奈氯崂铮ソニァ?br />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他的声音——“钱蛮蛮,醒醒。” 她迷迷糊糊的醒来,发现她的头靠在他的肩窝处,而他正低头看着她。 “有人来了。”赵破军神情凝肃地道。 闻言,钱蛮蛮立刻振作精神,往仓库的方向看去。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群士兵,他们将军粮从仓库里搬出来,堆上停放在仓库外的十五辆车。 这时,赵破军跟钱蛮蛮听见那名负责指挥调度的军官朝着一名士兵喝道——“错了错了!那是运往武营的,别放错了。” 赵破军跟钱蛮蛮互看一眼,彼此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不多久,士兵们将军粮都搬上车后,分成三列朝同一个方向离开了。 赵破军和钱蛮蛮立即从藏身处出来,一路尾随。 途中,两列粮车往金营及松营而去,至于负责点交钱家军粮的那名军官则押着其中五部粮车回到武营。 “看来,那名负责点交的军官是武营的人。”钱蛮蛮问道:“欸,刚才你可有听见那军官训斥那名士兵?” “当然。”赵破军神情凝肃“军粮都是斤万两粮行售出的,理当都是相同的东西,为何还要细分?” 她眼中闪过一抹黯光“你想的跟我想的是一样的吗?” “我想是一样的。”赵破军回道:“看来武营中有人独吞了上好的军粮,然后调包劣质米粮给其他军营。” “看来我们找到偷粮的耗子了。”钱蛮蛮难掩开心。 “没这么简单”他浓眉一皱“米若没长虫,长得都一样,如何证明送到武营的是钱家的军粮?” 他话才说完,钱蛮蛮便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你那让人发毛的笑是” “什么发毛的笑!”她轻啐一记“我这是得意的笑。” “得意?”他不解的看着她。 她挑挑眉,扬起下巴,一脸骄傲“这时就要派钱多多上阵了。” “那条小狈?”赵破军更困惑了。 “钱多多从小贪吃,会找出藏起的食物,所以我以此训练它一项技能。”钱谢蛮解释道:“它能闻出我要它找的东西。” 他好像有点明白,但又不是很明白。“你是说” “这次的军粮都是我亲自监督装填的,我在每个米袋里都放了五种药草,只要钱多多一闻,就能知道哪些米是钱家的军粮。”她脸上有藏不住的得意。 赵破军佩服赞赏的看着她“钱蛮蛮,你真是聪明过人。” “你现在才知道啊!”钱蛮蛮哈哈笑了两声“现在我们可以回客栈休息了,明天就备齐人马杀过去。” 武营的营长是江方武,而江方武又是兵部尚书江山河的亲侄儿,此事若与江山河有关,那可不是件寻常的违法乱纪之事,赵破军要指控江方武,必然得有万全的证据,但若江方武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属下身上,恐怕也是徒劳无功。 他知道江方武是个行事鲁莽又有勇无谋的人,事实上,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戍守边关,但就因为他是江山河的侄儿,又有江山河、秦国公等人力荐,才得以拥有这个职衔。 挟着江方武这个弱点,赵破军决定挖个坑让他跳。 一早,他只身来到武营。 武营的士兵见他靠近,立刻上前,凶悍的盘问“你是谁?军事要寨可是你能流连徘徊的吗?” 赵破军不气,因为这本来就是边关守军该有的气魄。“我是兵部侍郎赵破军,我要见你们江副将。” 士兵们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你是兵部侍郎?” 堂堂一个兵部侍郎竟然连一个随从都没有,士兵们不免生疑。 这时,一名千夫长恰巧正要出营,一看见赵破军,他的脸色骤然一变。“赵赵大人?!” 士兵见状,这才意识到眼前的男子果真是兵部侍郎赵破军,不禁脸色铁青,一脸惶恐。 “万幸还有人识得我这个小小的兵部侍郎。”赵破军直视着千夫长,深深一笑。 千夫长急忙弯腰赔罪“不知大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小人该死。” “言重。”赵破军不拖泥带水“我要见江副将。” “是,小人这就带路。”千夫长立刻将赵破军迎进营中。 赵破军被领进一处厅堂,不多久,江方武便来了。 “赵大人,”江方武涎着笑脸“我的属下说赵大人来了,我还半信半疑,没想到真是赵大人呀。” “冒昧前来,还请见谅。”赵破军先礼后兵。 “赵大人这是哪儿的话。”江方武笑得和气“听说方才士兵在营口对大人不敬,我稍后便对他们进行惩处。” “那倒不必,他们只是尽忠职守。”赵破军回道。 “赵大人真是明智大度,但”江方武疑惑的看着他“赵大人不是在京城吗,怎会突然来到边关?” “这是秘密。”赵破军一脸神秘,还故意压低音量“恐怕本官不方便向副将说明。” “秘密?”江方武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其实也可以向副将透露一点”赵破军顿了一下,才又道“是军粮的事情。” 一听,江方武神情一变,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故作不解的问道:“军粮有什么事?” 赵破军将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假意犹豫,然后一脸苦恼地道:“皇上接获密报,得知边关有人调包军粮,改以劣等军粮供应给守军” 江方武弱弱地问:“有这种事?皇上可知道是谁干了这等事?” “金岷。”赵破军道。 江方武一愣“金岷?” “没错。”赵破军续道:“金营一名百夫长向上头抗议朝廷让士兵们吃劣等军粮,结果遭到整肃,最后甚至被迫离开军营,此人千辛万苦才找到我,并向我报告此事。” “皇上认为金岷便是调包军粮之人?”江方武问。 “正是。” “所以赵大人此次前来是” “这件事告诉副将你,应是无妨。”赵破军一笑“你是尚书大人的亲侄儿,江家一门忠勇,报效朝廷,断 不会做出欺君瞒上之事。” 江方武蹙眉苦笑“那是自然。” “事情是这样的”赵破军神神秘秘地道:“皇上为了揪出调包军粮的人,命人在军粮中加入一种药粉,这种药粉在洗米的同时会渗透进米粒之中,吃了之后会轻微腹泻,到时哪个营吃了米饭而腹泻,便是调包军粮之人。” 江方武顿时面露惊惶“真有此事?” “不假。”赵破军正色道:“副将昨天刚点收的军粮应是被调包的劣质米,请别让士兵们食用,新米正在运送途中,十日内应该会到。” “感谢赵大人提醒。”江方武一揖。 “好说。”赵破军深深一笑。 获知军粮被下药后,江方武慌了。 他调包军粮已近一年,还以为天衣无缝,岂料如今竟已传到皇上耳里,还派赵破军前来边关追查,万幸的是,有了金岷这个替死鬼替他背黑锅。 这件事,他得立刻派人返回京城通知叔叔,以做因应,同时,他也必须尽快处理这批被下药的军粮,虽说他已经知道这批粮吃不得,可放在粮仓里总觉得不妥当,为免节外生枝,他决定立刻销毁这批军粮。 当晚,他便命人将军粮全部运往河边。 为了确保军粮全都被销毁,江方武亲自监督。“打开粮袋,把米都倒进水里。” 可就在士兵们打开粮袋,准备将米倒进水中之时,突然一声沉喝传来——“江方武!” 四野寂静,却突然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江方武着实吓了一跳,他四下张望,只见幽暗的不远处出现一道身影,接着是两个、三个、四个犹如鬼魅,他顿时慌了手脚,不知如何反应。 士兵们也因为惊惶而不知所措、六神无主。 江方武似乎意识到什么,立刻喝令“快把米袋丢了!” 士兵得令,急忙慌张的便要将米袋丢进河中,此时,咻的一声,一枝箭矢划破黑夜,直直射在其中一名士兵手中的米袋上。 那士兵吓得双手一松,一脸惊恐的瞪着那枝箭。 江方武又急又气的骂道:“蠢货!”说完,他抓起米袋便要往河中丢。 咻的一声,一枝箭矢不偏不倚的射在他脚边,他陡地一惊,整个人往后一跳。 紧接着,许多人自四面八方围拢上来,将江方武及其人马团团包围住。 “你、你”江方武震惊的看着那个手持弓箭的人,声音颤抖“赵赵破军?” 一身黑衣的赵破军唇角一勾“江方武,这军粮可是民脂民膏,你居然要丢进河中?” 第十四章 江方武虽不特别聪明,但也不是特别笨,很快地,他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江方武,你身为边关守将,居然调包军粮,该当何罪!”说话的是带着松营士兵前来支援的高一松。 当封民德向他禀报此事时,他第一个想法便是通知赵破军,只因一开始他们怀疑调包军粮的人是钱八达,但他们又担心钱八达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此事恐怕难以伸张,于是便请赵破军上报。 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调包军粮的人,竟然是边关守将之一的江方武,思及过去近一年来,他的弟兄们因此人吃着劣质米粮,他就难掩愤怒。 “江方武,”赵破军冷冷的道:“这些你调包的军粮并没有问题,我只是故意给你错误的讯息,诱你上当。” 被赵破军摆了一道,江方武相当懊恼,但即使人赃倶获,江方武还是不肯乖乖认罪。“这才不是什么被调包的军粮,是劣质米粮,我就是不想让我的战友弟兄们吃这种米,才会丢进河中!”说着,他抓起米袋丢往河中,并命令其他士兵依令照办。 赵破军抓起手中弓箭,又一箭射在米袋上,箭矢甚至穿过米袋,差点刺到江方武的胸口。 “江方武,你再动,我可不保证下一枝箭会落在哪里。”赵破军用弓如神,不只准度,就连力度都控制得当。 抱着钱多多的钱蛮蛮在一旁看着,眼神、表情可是崇拜再崇拜。 这招“请君入瓮”是赵破军想出来的,而且还真的起了作用,让江方武上钩了。 江方武脸色铁青“赵破军,你”“江方武,认罪吧!”赵破军沉着嗓音道。 江方武慌了,但又想着他这次调包的米,品质较以往的还要更好一些,没虫也没蛀,从外观看来应该难分优劣,便狡辩道:“米都一样,你要如何证明我调包军粮?!” 赵破军唇角一扬,看了身边的钱蛮蛮一眼“该你上场了。” 钱蛮蛮眼底闪过一抹黠光“江方武,你不知道我是谁吧?”此时她还是做男装打扮。 江方武愣了一下,疑惑的看着身板较一般男子单薄痩弱的少年。 “我是户部尚书钱八达的女儿,这次押粮至边关的就是我。”钱蛮蛮一脸自信“刚才你说米都一样,是吧?米或许都长得差不多,若非内行人也分不出优劣,可我在每袋米里都放了五种药草,所以只要米袋里有药草,那便是我斤万两出货的军粮。” “什么?!”江方武陡地一震。 “先看哪一袋呢?”钱蛮蛮看着那堆满五车的米袋,故作困扰,突然,她看着江方武脚边的那一袋“就你刚才要丢的那一袋吧!”说完,她将原本抱在怀中的钱多多放了下来。“钱多多,去找!” 一听到命令,钱多多立即跑向米袋,它嗅闻了几下,边吠边抓着米袋,一副找到了的样子。 “干得好,钱多多!”钱蛮蛮一时开心,松懈了防备,竟上前想抱回钱多多。 “钱蛮”赵破军正想制止她,她却已经近在江方武一个箭步便能抓到的地方。 江方武眼见大势已去,只好做困兽之斗,他见钱蛮蛮靠近,一个箭步便伸手将她扯住。 “啊!”她惊叫一声,整个人已被江方武制住。 他一手抓着她的肩膀,一手拿刀抵住她的颈子,威胁道:“赵破军,你最好放了我,不然我就让她陪葬!” “江方武。”赵破军脸色一沉,两只眼睛犹如要喷火似的瞪着他“你要是敢伤她一根头发,我绝对让你生不如死!” “试试!”没有退路的江方武豁出去了“给我备一条船,我安全了,她就安全。” 赵破军知道江方武这么一逃,必是亡命天涯,为了自保,他也绝对不会放了钱蛮蛮,他不能让江方武带走钱蛮蛮,因为她她是他赵破军喜欢的女人。 “江方武,我已经派人拦截了你送给兵部尚书的密函。”赵破军说。 江方武难掩震愕。 “他已自身难保,更别说是当你的靠山,你哪儿都去不了,要不一死谢罪,要不就是乖乖就逮,或许还能保住一命,可若是你伤了她,我发誓”赵破军的眸光更显锐利,声音低沉得犹如来自地底深处“我会让你后悔做下这个决定。” 迎上他肃杀又强势的目光,江方武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钱蛮蛮感觉到江方武的手在发抖,她想,他是恐惧的,而被挟持的她,理应也该感到害怕,可是看着赵破军、听着他说的那些话,她的心却不由自主的喧闹着。她深深觉得,现在的他,实在太酷、太帅了!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实在不是发花痴的时候,她得想想怎么脱身才行,否则江方武要是一个手抖,或是一个脑筋打结,她可真的小命不保了。 突然,钱蛮蛮想到以前看过的女子防身术节目,老实说,她忘得差不多了,只隐约记得片段,电视上的教练说,基本上女人的力气是敌不过男人的,所以硬碰硬行不通,而是要利用身形身高的差异或使用巧劲攻击对方的弱点及痛处。 方江武高她一个头左右,她在前他在后,所以她可以她记得那时教练好像有教一招先半蹲,然后再迅速站起,用头撞击对方的下巴什么的她真的记不住了,但深深觉得可以试一试。 于是,她向赵破军挤眉弄眼的打暗号。 看着她又眨眼又挑眉,赵破军先是一怔,但旋即意识到她在打暗号。他毫不意外,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才不会乖乖就范呢。 只是,这实在太危险了,江方武再怎么说也是个懂武功的人,若一个不小心弄巧成拙,她肯定会受伤,甚至丢了性命。 怕江方武发现,他不敢有太多表情,只能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然而钱蛮蛮心意已定,她用脚尖轻轻碰了下钱多多,随即喊道:“钱多多,快跑!”说完的同时,她突然蹲低再猛地站起,成功撞到了江方武的下巴。 “啊!”江方武不料她有此举,惊疼得叫出声,并且松开了手。 见机不可失,她忍着不知哪儿来的疼痛,拔腿就跑。 江方武恼羞成怒想追,赵破军疾如闪电般的冲上前,一手拉住钱蛮蛮往后方一甩,一手持箭矢刺向江方武的腰侧。 箭矢刺进他的腰,但未中要害,他疼得在地上打滚,哇哇的惨叫。 高一松等人立刻上前制伏了他,还趁机揍了他两下。 赵破军一个转身,立刻将钱蛮蛮拉到跟前,神情紧张的看着她,这一看,他的心狠狠一拧,因为她细嫩的脸颊被刀子划出一道伤口,正流着血。“该死!”他急忙用袖口捂着她的伤处,随即一转头,恶狠狠的瞪着被压制的江方武。 江方武对上他那仿佛要杀人的视线,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钱蛮蛮低声唤道:“赵破” “别动。”赵破军紧皱着眉头,百般不舍的看着她“你受伤了。” 她知道自己受伤了,因为她会痛,但是他那在乎得要命的表情让她忘了疼,甚至忍不住笑了。 她受伤是一件让他这么紧张的事吗?他的表情充满着“我居然让你受伤了”的懊恼及后悔,她感觉到他对她的心疼及不舍,这让她的心浮动着、鼓噪着。 “你还笑?不疼吗?”他有点生气的看着她。 “疼。”她老实回答。 “那你还笑!”赵破军急了也慌了,脱口便道:“你知不知道我宁可自己被刺一刀,也不要你受伤?” 听着,钱蛮蛮的心好热,望着他的眸光闪烁着情意。 而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禁露出尴尬的表情。“我们回松营吧。”说罢,他将她拦腰抱起。 她雀跃却又害羞“我伤的又不是脚。” “别啰唆,老实点。”赵破军沉声一喝。 迎上他那霸气却又温柔的黑眸,钱蛮蛮身子都酥了,她软软地道:“别忘了钱多多。” “知道。”说完,他吩咐封民德将钱多多带上。 第十五章 【第六章 回到松营,赵破军命人拿来最好的金创药,亲自帮钱蛮蛮处理脸颊上的伤门。 那伤口比起他在行军打仗时所看、所受的伤,真是小巫见大巫,可是伤在她脸上,他却觉得严重无比。 他小心翼翼的为她清理伤口并敷药,生怕弄疼了她。 看着他专注又懊恼的神情,钱蛮蛮只觉得胸口一阵又一阵的热。“你在战场上看过的伤,应该都比这个严重吧?” “嗯。”赵破军专注于处理她的伤口,深怕日后会留下疤痕,所以对于她的问话,只是随意的应了一声。 “那你为何还这么紧张?”她试探地又问。 他微顿,随即坚定的迎上她的目光“因为伤在你身上。” 闻言,钱蛮蛮的心抽了一下。“这、这其实也没什么” “怎会没什么,你可是姑娘家。”赵破军的表情相当严肃“要是留下疤痕,那该如何是好?” 她下意识的抬手想摸伤口,却被他一把抓住。“别摸。” 她娇怯的看着他“留疤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啦” 赵破军神情一凝,正经八百地道:“我答应你爹跟你大哥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如今却让你受了伤,我” “不是你的错。”她打断了他,甜甜一笑“是我自己一时大意,才会被江方武抓住,我爹是明理人,他不会怪你的。” “但是我会怪我自己。”他的眼底满是懊恼及悔恨。 钱蛮蛮心头震撼,眸光定在他脸上,完全无法移开。在他眼中,她看见了太多的情感及情绪,而那些让她兴奋得快不能呼吸。 惨了、惨了,她的心被他攫住了。 “你是未嫁的姑娘家,要是破了相,那”赵破军极为懊悔“我不该让你跟着去的。” 看他自责甚深,钱蛮蛮心里也不好过,只好故作轻松,咧嘴一笑“没关系啦,反正我本来就嫁不出去,所以” “我娶你。”他突然道。 她瞬间呆住,只能木木的看着他。她没听错吧,他说他要娶她?! “钱蛮蛮,”赵破军的表情有点尴尬,但眼神却坚定而认真“我娶你。” 钱蛮蛮圆瞪着两只大眼,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似的动弹不得。 他真的说要娶她!只是怎么可能?她在京城里是任何人都不想要的姑娘,他堂堂一个兵部侍郎,又出身将门,为何想要娶她,他不怕被看笑话吗? “你别开我玩笑。”她眉心一蹙。 他正色道:“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是不像,但就是因为不像,就是因为太认真,她才更觉得不可思议及难以置信。 “你该不是想为我的伤负责吧?”她疑怯的问“如果是的话,那真的不必,这点伤实在不值得你赔上终身” 听她这么说,赵破军有点气恼。“你听不懂吗?我想娶你,不是因为我让你受了伤,而是真心想娶你。” 他是个不解风情也不会说好听话哄女人的人,要他说这些话简直要他的命,可不知为何,他非常果断又顺利的说出口了,他是有点窘、有点无措,却也坚定。 他从没遇过像她这样的姑娘,不只因为她特别,也因为从没有一个姑娘像她这般深深牵动着他的喜怒哀乐,从没有一个姑娘让他动了在一起的念头。 “你为什么想娶我?”钱蛮蛮真的无法理解“我出过糗” “你不是说那点事不会少块肉,甚至连根头发都不会掉吗?” “是没错,但是你”她困惑的看着他“你是卫武将军之子,是兵部侍郎,你不怕丢脸、不怕别人暗地里嘲笑你吗?我敢保证,你的那些死对头或是仇家,一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取笑你。” 赵破军微蹙眉头回道:“这件事,不用你担心。”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想娶我?” “我也不明白,但我就是有这样的念头,而且非常笃定。”他坦言“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感到快乐,看不见你的时候,我总觉得少了什么” 哇,这是告白无误啊!钱蛮蛮终于明白了,心花怒放就是这种感觉。 “钱蛮蛮,依我的年纪早该成亲,可我从来不肯为了成亲而成亲,甚至不曾想过这件事,可是你”赵破军目光灼热专注的注视着她“你让我起心动念。” “我”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拥有原主的记忆,知道原主自杀的原由,也可以想象那个意外对一个古代女子来说是多大的挫折及伤害,虽然她是不在意,但她也知道没有任何有身分地位的男人愿意娶一个笑话回家,即使她是官家千金。 因为很清楚这一点,她总是将全部心力放在创业及持家上头,从没想过嫁人这件事,可是现在,不但有个男人向她求婚,而且还是她心仪的他。 看着眼前的赵破军,她不自觉的屏息。 “老天爷”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他“你是认真的?” “是。”他点头“若你愿意,回京之后,我便托人登门提亲。” 这要是在二十一世纪,钱蛮蛮肯定要哈哈大笑,问他是不是头壳有破洞,脑袋进了水,可如今是在古代,一切都合理了,可以接受了。 “钱蛮蛮,”赵破军认真的凝视着她“你讨厌我吗?” 她想都没想便摇头。 上战场杀敌,他不怕,受伤,他也不怕,甚至是死,他都不怕,可面对随时可能拒绝他、对他说不的钱蛮蛮,他内心惶惶不安,这么一想,他或许太冲动了。 可这样的冲动,并非一时兴起,更不是觉得好玩,他很清楚,这样的想法在他心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他始终不愿面对。 如今他正视了对她的感情,鼓起勇气向姑娘示爱,说真格的,要是被断然拒绝了,他应该会闷好一阵子,幸好她的反应是好的。 “那你现在心里有人吗?”赵破军呐呐的问道。 钱蛮蛮的眼里只有他,心里也只想着他,可是这种话她怎么好意思直接说出口“有” 他一顿,紧张地又问:“谁?” “现在非得告诉你吗?”她眉心一蹙“你这样有点咄咄逼人。” “我急,等不了。”他有点强势地要求“不管你是点头还是摇头,现在就告诉我。” 钱蛮蛮娇嗔道:“你也未免太霸道了吧,就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思索一下吗?” 赵破军摇摇头“若你愿意,想都不用想。” “如果我拒绝,你会难过吗?”她问。 “那是当然。”他神情严肃“所以你最好别拒绝我,因为我会很难过。” 听见他这么说,再看着他的表情,她先是一顿,然后忍俊不住的笑了。“你顶着这张脸说这样的话,根本是反差萌。” 听见一个不曾听过的词,赵破军楞了一下,但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更在意的是“钱蛮蛮,不要敷衍我,给我一个答案,行吗?”他急切的想知道她的决定是什么。 钱蛮蛮想象了一下嫁给他会是什么状况,首先,他长得赏心悦目,光是看着就觉得愉悦;再来,他有谋略,但不是太精明,他虽然是个武人,但其实总让着她,这样的男人相处起来算是轻松;还有,他的娘亲已经过世,父亲不管事,而且他还是独子,嫁进他家肯定没有婆媳问题,更没有难缠的姑嫂妯娌;最后嘛,他是兵部侍郎,薪俸也不差。 以二十一世纪的话来说,他是身高高、颜值高、薪水高、职位高、智商高 总之根本是天菜,这样的男人,嫁不嫁?嫁,当然嫁!虽然她不是非嫁不可,但一个这样的好对象在眼前,她岂有错过的道理? “你真想娶我?”她正经八百的看着他“我不会做饭烧菜,不会扫地洗衣,不会针线活儿,没关系吗?” 赵破军勾唇一笑“这些事都有人做。” “我脾气拗,不认输,要是你惹我生气,我绝不会饶了你,这样也没关系?” 他微蹙起眉“这个我早就见识过了,还挺得住。” “我如果嫁人了,也不是钱家泼出去的水,娘家需要我,我随时都会回去,而且我是想回去就回去,谁都不能拦我,这样也可以?” 赵破军笑道:“尚书府跟将军府离得也不是太远,你每天回娘家都不成问题。” 钱蛮蛮想了一下,觉得这门亲事实在太完美了,于是她点点头“好,成交。” 听见她说成交,他忍不住笑了,婚姻不是买卖,成什么交?不过这就是她讨人喜欢的地方,她不按牌理出牌,总爱天外飞来一笔。 他想,往后的日子可热闹了。 第十六章 赵破军写了封信,派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将事情原委上报皇上,然后押着江方武及一干涉案人等,启程返京。 可一行人还未到京城,便得知兵部尚书江山河畏罪自杀的消息。 一到京城,他将钱蛮蛮送回尚书府后,立刻进宫面圣。 当赵破军来到显仁宫,就见钱八达也在。 “赵卿,你可回京了,钱尚书的千金呢?”皇上见到好一阵子没见的赵破军,难掩喜悦。 “钱姑娘安好。”赵破军说完,转头看着钱八达“钱大人,我已将蛮蛮送回尚书府了,您请安心。” 钱八达安心的一笑,正要答话,却突然顿住了,他刚才直呼女儿的闺名,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他很快便压下心头的困惑,一揖道:“有劳赵大人,感激不尽。” “好说。”赵破军也作揖回礼。 “两位爱卿就别再客套了。”皇上说罢,看着赵破军,眼底有一丝忧虑“赵卿,你知道江尚书的事了吗?” “微臣已听闻。”赵破军神情一凝“皇上为军粮一事召见过他了?” 皇上摇摇头“朕收到你快马送来的密函,是在三天前的晚上,可是天未亮,便传来他自缢身亡的消息。” “所以皇上根本还没见到他,也未问及军粮之事?” “正是。” “那么”赵破军浓眉一皱“他是如何知道已东窗事发?” “赵大人,会不会有人通风报信?”钱八达提出看法。 “不无可能,不过”赵破军神情凝肃,若有所思。 “不过什么?”皇上望着他“赵卿有什么看法?” “以微臣对江尚书的了解,实在很难相信他会自缢。”赵破军老实道。 “噢?”皇上眉心一拧“此话怎讲?” 赵破军回道:“江尚书非常信服一名修道人,这名修道人认为,人若是自杀,便会永世待在枉死城,不得超生” 钱八达面露疑惑“赵大人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江尚书为免永世困在枉死城中,决计不会选择自缢一途。”赵破军续道:“再说,江尚书对朝廷有功,也知道皇上念旧情,调包军粮虽是重罪,但仍有机会得到皇上的宽恕,他根本没必要走上绝路。” 皇上和钱八达听完,隐约知道赵破军在怀疑什么,但无法确定。 “微臣也看过江方武送给江尚书的密函,信中其实并没有直接指名道姓的说他牵涉其中。”赵破军紧蹙着眉头“火还没烧到他身上,他为何要自缢?” 皇上想起那封密函,上头只写了几个字——叔父,见光了。 信中只字未提是何事见了光,若江方武一肩扛下,或是诬赖属下,此事未必会牵连到江山河身上,可江山河 却在他召见之前便留下一纸文情并茂的遗书,畏罪自缢是的,赵破军说得一点都没错,这确实可疑。 “赵大人,”钱八达目光一凝“你的意思是,江尚书并非自尽,而是遭人灭口?” “是。”赵破军点头“此人得知东窗事发,怕江尚书供出他,所以先下手为强。” “赵卿,”皇上疑惑地又问:“若真如此,那人究竟是” “微臣也没有头绪,但此人与江尚书若有往来,必会留下轨迹。”赵破军神情一凝,直视着皇上“微臣认为应该立刻查封江府,并派人进驻江府,仔细搜查江尚书的所有往返文书。” 皇上听完,立刻有了决定“这件事,朕就交给赵卿你去办,别让线在这儿断了。” “微臣领命。”赵破军恭谨一揖。 “这回真是有劳赵卿了。”皇上的神情显得相当满意“兵部尚书一职不得空悬,朕就任命你为兵部尚书,即日生效。” “赵大人,恭喜你高升。”钱八达立刻向他道贺。 “钱大人,这功不是我一人的。”赵破军转向皇上说道:“皇上,此次若没有钱大人的千金相助,微臣恐怕也破不了军粮一案。” 皇上微微一笑“赵卿是希望朕能论功行赏?” 钱八达一听,谦逊地道:“皇上,小女仅仅只是协助赵大人,何功之有,这功该是赵大人一人的。” “话虽如此,但钱卿的千金确实帮了忙,朕得想想该如何赏赐她。”皇上说着,认真的思索起来。 赵破军觑着时机,便向皇上建言“皇上,钱大人的千金已届婚龄,但仍未有婚配,臣有一提议,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你说。”皇上兴致勃勃。 钱八达的神情却突地一敛,总觉得事情不单纯。 “女大当嫁,臣认为皇上不妨为钱大人的千金觅门亲事。”赵破军道。 皇上微顿,再迎上赵破军眼底那抹专注的黠光,隐约意识到什么,他笑着回道:“甚好。” “皇上”钱八达一听,可急了“小女两年前在展秀上发生了一些事” “朕知道。”皇上淡然一笑“但那也算不上什么败坏名节之事。” “不,皇上有所不知”钱八达婉转的又道:“小女性情刚烈,早已打定主意不嫁。” 皇上眉心一拧,疑惑反问:“钱卿难道不想帮女儿觅得好归宿?” “臣当然希望小女能嫁得如意郎君,但是小女向来不驯,若非她愿意喜欢,恐怕宁可孤独终老” “那简单。”皇上打断道:“朕就找个她愿意、她喜欢的。” “这”钱八达太了解女儿的脾气,要是皇上婚配的对象是她不爱的,恐怕她老天爷,他都不敢想象那可怕的后果了。 “赵卿,朕没有人选,你可有什么建议?”皇上笑问。 “微臣有一人选,就不知道钱大人合不合意。”赵破军笑视着一脸焦急却无计可施的钱八达。 钱八达看着他,仿佛用眼神告诉他:你居然挖坑给老夫跳? “赵卿何不说出来让钱卿考虑考虑。”皇上道。 “钱大人,新任的兵部尚书,可否?”赵破军定定的注视钱八达。 钱八达的表情瞬间变得困惑又不可置信。“什么?” “钱大人,可否将令千金许配给在下?”赵破军虽已征得钱蛮蛮的同意,但还是要问过人家的爹。 他可以想象钱八达会有多惊讶,毕竟他们两人从前是极不对盘的,而现在,他却说要娶钱蛮蛮为妻,钱八达一定会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钱卿,”皇上笑睇着整个人都呆了的钱八达“怎么不说话?你觉得赵卿的提议如何?” 钱八达呆滞的看看赵破军,再看向皇上“皇上,这臣实在太震惊了,所以” “赵卿配令千金,应该不算委屈令千金吧?”皇上笑问。 “不敢。”钱八达连忙一揖“赵大人是将门之后,如今又高升兵部尚书一职,小女何德何能,只是” 他话语一顿,疑惑的望着赵破军。 赵破军深深一笑“钱大人,蛮蛮冰雪聪明、善良开朗,能娶她为妻,是在下之幸,还请钱大人成全。” 钱八达不知所措“这事老夫得先问问小女,她” “钱大人,蛮蛮已经答应了。”赵破军说。 此话一出,不只钱八达,就连帮忙敲边鼓的皇上也是一惊。 “赵大人,你说你是说”钱八达惊讶得都结巴了。 赵破军朝他深深一揖,眼中闪过一抹黠光“往后,还请岳丈大人多多照顾。” 向来八风吹不动的钱八达,这下子可是扎扎实实的楞住了。 赵、钱两家联姻的消息一传出来,差点把京城震得翻过来。 在展秀时出了大丑而从此乏人问津的钱蛮蛮,摇身一变竟成了史上最年轻兵部尚书赵破军的未婚妻,可让钱家挣了个大脸。 为了帮钱家及钱蛮蛮扳回面子,赵破军还体贴的在暗地里请人放出风声,说他追求钱蛮蛮的过程相当辛苦,受尽折磨,可把钱蛮蛮捧上了天。 钱蛮蛮虽然不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但他这举动却教她窝心不已。 平心而论,赵、钱两家相较,赵家的地位是高出钱家。赵家祖上本就是一代名将,三代忠勇,报效朝廷、忠心护主,如今赵破军又破了大案而荣升兵部尚书,地位权势更是高人一等,可钱家是行商出身,虽然钱八达官拜户部尚书,但出身确实不比赵家尊贵。 初时,大家以为赵破军是将门之后,现在又是掌管全国军务的兵部尚书,卫武将军赵儒元肯定对这门亲事有意见,可意外的,赵儒元毫无异议。 外人普遍以为这门亲事是由皇上作主的,赵儒元才不敢有异议,但事实上,赵儒元自从妻子过世后就低调度日,再加上家里那三个妾及来来去去的红粉知己就够他劳心,哪来的精力管儿子要娶谁家姑娘,再说,儿子的性情倔强,他想往束,也没人能扭着他的头往西走,他又何必费心。 就这样,赵破军跟钱蛮蛮的亲事定下来了,因为钱致远跟季如歌的亲事也已底定,为了让兄长先完婚,两人的婚期便往后延,落在春夏之间的四月。 钱致远的婚事由钱蛮蛮一手包办,在她的策划下,钱致远跟季如歌办了一个别开生面的婚礼,热闹但不铺张,温馨却不煽情,不只钱致远跟季如歌夫妻俩十分满意,甚至还有其他参加婚宴的宾客私下询问钱蛮蛮能不能也帮自家的孩儿张罗。 这给了钱蛮蛮一个灵感,她应该可以开设一间婚顾公司,再拓财源。 第十七章 兄长的婚礼结束后的数日,钱蛮蛮与赵破军相约在玉堂春见面。 她先到,赵破军过了半个时辰才赶至。 见他行色匆匆的来到雅间,她猜想他必然是进宫晋见皇上了,再加上她不过等了半个时辰,她也没生气,但为了逗逗他,她故意板着脸,不说话。 “蛮蛮,没久等吧?”赵破军未坐下就急忙问道。 “还好。”她淡淡地应了一句,啜了一口茶。 见她神色不对,他语带试探地又问:“生气了?” “没有。”她故意拉高声调“谁不知道兵部尚书大人贵人事忙,只让小女子我等半个时辰,真是受宠若惊。” 赵破军一听,眉头}皱,表情一愁“真生气了?我跟皇上谈京戍操演的事,不是故意让你等的。” 见他一脸焦急,钱蛮蛮再也忍不住的笑出来。 他顿时明白了,好气又好笑的道:“你耍我?” “谁教你笨。”她笑视着他,催促道:“快坐下吧,你肯定饿了也渴了,快吃点东西。”未等他落坐,她已体贴的帮他夹了菜,倒了茶。 席间,她提及婚顾事业,教赵破军惊叹不已。 此时,湖边一头白色母鹿带着幼鹿正在觅食,可是一名带着两名侍婢的女子,随手拾起地上的细树枝逗弄正在吃草的幼鹿,幼鹿不堪其扰,两条后腿蹦啊蹦的,逗得她们主仆三人哈哈大笑。 不知何时,一头公鹿突然从远处的草丛里探出头,看见幼鹿遭到骚扰,立刻奔出草丛,直直的朝着女子而去。 女子见状,惊叫逃窜,公鹿却紧追不舍,女子一个失足,摔跌在地,眼见公鹿就要朝她冲撞而去,赵破军疾如闪电般的冲上前,在公鹿身上急点一穴,公鹿应声倒地。 女子惊魂未定,木木的看着赵破军。 两旁的侍婢急忙上前,紧张的搀扶起自家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长明侯的孙女魏婀娜,赵破军只知其人,却从未见过,而她对赵破军也相当陌生。 十八姑娘见着了他这般俊伟男子,芳心大动,出神的望着他好一会儿,才娇嗲着嗓音道:“多谢公子。” 赵破军未理会她,蹲下身来替公鹿解了穴。 公鹿有点艰难的站起来后,他摸了摸它的颈子,往它的后腿轻轻一拍,低声道:“去。” 公鹿虽慌,但不惊,踉跄了两步,便领着母鹿跟幼鹿离开。 魏婀娜见他放走公鹿,气恼地道:“你为什么放了那畜牲?牠” “你知道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吗?”赵破军毫不客气的打断她。 她被他的威严震慑,顿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瞪大着双眼瞅着他。 此时,钱蛮蛮上前来,一见遭到公鹿攻击的女子竟是魏婀娜,不由得诧异。 “是你?!”她跟魏婀娜同时出声。 赵破军微顿“蛮蛮,你认识这位姑娘?” “当然认识。”钱蛮蛮可没有好脸色“她就是长明侯的孙女魏婀娜,也就是魏出锋的妹妹。” 想到他们兄妹俩,她说起话来咬牙切齿,尤其想到刚才赵破军为了救魏婀娜,风驰电掣,她更觉得懊恼,若早知是魏婀娜,真该让她受点教训的。 赵破军眉梢一挑“原来是侯府的小姐,久闻其名,不知其人,失敬。” 魏婀娜看见钱蛮蛮,便也知道刚才救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兵部尚书赵破军,也就是钱蛮蛮的未婚夫。 赵破军高大英挺,俊伟不凡,武功了得不说,又是出身将门,官拜正二品的兵部尚书,凡女子看着,无不心动,可这样的男人,竟是钱蛮蛮的未婚夫?看着他,再看看钱蛮蛮,魏婀娜瞬间妒火中烧。 “想必公子就是兵部尚书赵破军大人吧。”魏婀娜依旧用娇嗲的声音问着。 “正是在下。”赵破军虽然对长明侯一家子反感极了,但对方是位姑娘,他也没给钉子碰。 “赵大人,”魏婀娜直视着他“婀娜不解,以大人的家世、官衔及面貌,要在京城找个名门闺秀或是官家千金为妻,都是易如反掌之事,为何大人却想娶她?” 钱蛮蛮一听就知道魏婀娜口中的她便是自己,她恼怒的皱起了眉头。 魏婀娜从鼻子冷哼一气,笑道:“她犯了什么蠢,丢了什么脸,赵大人不知道吗?整个京城没有半个男人愿意娶她,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不入流的方法才让赵大人答应娶她。” 看着魏婀娜那嘴脸,钱蛮蛮真想把她压在地上,狠狠揍她一顿,不过如今她是赢家,没有必要跟魏婀娜这个只能耍耍嘴皮、使点小奸小恶的丫头计较,她倒也忍住了。 “赵大人,”魏婀娜魅惑的望着赵破军,娇声地又道:“娶妻是大事,大意马虎不得,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只怕把她娶进门,你再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听魏婀娜越说越离谱,钱蛮蛮终于忍不住想呛回去,可是她还未开口,赵破军便轻轻拉住她的手,她疑惑的看向他,而他给了她温柔的一笑,像是在对她说不值得与这种人一般见识。 转头,他直视着魏婀娜,神情冷肃地道:“魏姑娘,你还真是好教养,赵某领教了。”说罢,他便牵着钱蛮蛮旋身而去。 魏婀娜脸色铁青的站在原地,怒瞪着两人离去的身影。 赵破军那英挺的身影还有姿态,教她的心怦跳,她感到不平,也感到妒恨。 “钱蛮蛮,你凭什么?!”她眼底迸出怨妒的光,咬牙切齿地道:“走着瞧!” 三日后,尚书府。 “什么?”钱蛮蛮听到从宫中回来的父亲所说的事,惊讶到瞠目结舌,一阵头昏。 “爹,真有此事?”钱致远也感到难以置信。 “这事能开玩笑吗?”钱八达愁到不能再愁了。 钱致远跟季如歌看着整个人呆住的钱蛮蛮,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过了好一会儿,季如歌怯怯的出声“爹,这事定了吗?” 钱八达一叹“看来是避不了了。” 原本像傻了似的钱蛮蛮突然回过神,激动地问道:“爹,这事是皇上的意思吗?” “当然不是,不过”钱八达无奈极了“长明侯还是有点影响力的,他开口向皇上请求,皇上当然难以拒绝。” 钱蛮蛮倒抽了一口气“那赵破军怎么说?” “他自然是拒绝了。”钱八达回道。 “果断?” “当然。” 闻言,钱蛮蛮激动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一些,但还是压不下那隐隐燃烧着的怒火。不为别的,只因魏婀娜居然透过祖父向皇上请求赐婚赵破军,还说什么她对赵破军十分仰慕,只求有缘相守,所以不计较地位,愿做如夫人。 这是什么跟什么!赵破军是她的未婚夫,魏婀娜居然明着来抢?好个魏婀娜,她恶整原主,害原主想不开投湖自尽的旧帐,她还没跟她算呢!现在居然还敢来抢她的男人?! 哼,除非她死了,否则魏婀娜永远都别想跟她挤进同一个门! “我现在就去找赵破军、赵大人。”钱蛮蛮只要一生气,就会连名带姓的称呼赵破军,或是叫他赵大人,现下两种叫法她都喊出口了,可见得她有多生气。 “蛮蛮,”钱八达急忙拉住了女儿“你别冲动,他也心烦着。” “咦?”他不是拒绝了,还有什么好心烦的? “唉,”钱八达叹了一口气,这才续道:“皇上为了卖人情给长明侯,似乎希望他能答应呢。” “什么?!”钱蛮蛮一听更急、更恼了“爹,你是说他最后会迫不得已的答应纳魏婀娜为妾?” “应是如此,我说蛮蛮,他可是卫武将军之子,是兵部尚书呀,以他的身分地位,有个三妻四妾也是寻常,你瞧瞧,卫武将军除了死去的妻子,还有三个侍妾呢,就算不是魏婀娜,以后也有” “不行!”钱蛮蛮眉心一拧,坚决地宣示“赵破军就只能有我一个!” 钱八达一楞“这怎么可能?” “纳不纳妾是一种选择,不是宿命。”钱蛮蛮说得义正辞严“如果我只有他这么一个男人,他怎能除了我,还想要其他女人呢?” “这、这也不是他愿意,主要是皇上” “那我就去见皇上!”钱蛮蛮一副势在必行的模样。 “我的老天爷!”钱八达难掩惊急“蛮蛮呀,你可别做傻事,虽然你爹我在皇上跟前还算说得上话,但皇上毕竟是皇上,做臣子的不能” “皇上难道就可以逼良为娼吗?!”钱蛮蛮气呼呼的回道。 此话一出,季如歌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这一笑,大家都看着她,她尴尬的连忙敛起笑意,试图解释“蛮蛮,抱歉,我只是觉得你这话太妙了。” 季如歌这一笑,倒是让钱蛮蛮稍稍冷静下来。也对,皇上毕竟是皇上,圣命难违,她不能用二十一世纪的思维去应对这些古代人,否则要是犯了天子大忌,或许会牵连钱家及赵家。 对对对,她得冷静,她不能冲动,她得动动脑子、想想办法,然后好好的削削魏啊娜的锐气,教那不知死活的丫头不能再在京城嚣张。 魏婀娜,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你真的惹错人了! 第十八章 【第七章 卫武将军府中,赵破军正愁着不知该如何面对钱蛮蛮。 当皇上在朝上提及纳魏婀娜为如夫人这件事时,他虽然当面婉拒了,可他很清楚皇上必须卖这个人情给长明侯。他知道皇上最后一定会恩威并施的要求他委屈为主,可钱蛮蛮怎可能愿意呢? 虽然钱蛮蛮从没提过,但他从别处得知当初害她在展秀上出糗的就是魏婀娜,再加上魏出锋又是害死季如歌爷爷的凶手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哪肯跟魏婀娜共事一夫。 其实别说钱蛮蛮愿不愿意,他自己根本没打算纳妾,更甭说是魏婀娜那样的女子了。 可是皇权在上,他拒绝得了第一次,难保也能顺利拒绝第二次啊,唉 站在娘亲孙吟香的画像前,赵破军无奈的叹了口气,喃喃道:“娘,你可得帮帮孩儿呀。” 才说完,他听见身后传来父亲的声音。 “原来是你在这儿。” 赵破军回过头,神情一凝“我立刻就出去。” 娘亲的画像是摆在他爹的院落里,有时他会进来看看,但通常都是挑他爹不在的时候。 正当他要离开之际,赵儒元又开口了。 “听说长明侯向皇上请求赐婚,要你纳魏婀娜为妾室?” 赵破军神情冷淡的回道:“我以为爹已经什么都不管也不在乎了。” 自从娘亲过世后,父亲陆续纳了三个妾,府中也常有一些歌妓、寡妇或是奇奇怪怪的女人走动,对此,他非常反感也不谅解。 他对那些女人从没给过好脸色,因为她们老是在府里干些勾心斗角的勾当,拉帮结党只为争宠,搞得府里乌烟瘴气,可他爹总是置身事外,仿佛这些事都与他无事。 “长明侯对皇家有功亦有恩,恐怕魏婀娜这个如夫人,你是纳定了。”赵儒元睇着儿子“怎么,你不乐意?” “是不乐意。”赵破军回得直接。 赵儒元淡淡地道:“魏婀娜长得国色天香,比起钱蛮蛮,应也不逊色,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就算她是仙女下凡,我也不乐意。”赵破军直视着父亲,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我跟爹不同,心爱的女人只要有一个就够了。” 赵儒元沉默了一下,才幽幽地道:“你娘在的时候,我也只有她一个,可惜她死了。” “娘走了,爹或许需要陪伴,但不需要这么多陪伴。”赵破军神情一凝“爹,有件事我说在前头,蛮蛮是个聪明能干的女子,她嫁进赵家后,中馈便是由她来掌,她不是个糊里糊涂的人,到时三位姨娘可得担待点。” 赵儒元当然听出儿子的意思,说担待还是客气了,压根就是在暗示三位姨娘皮可得绷紧一点,不过他倒也不以为忤,淡淡一笑“钱八达的女儿呀我可期待着呢。”语罢,他看了一眼墙上妻子的画像,眼底闪过一抹深沉的忧伤,接着他脚跟一旋,早儿子一步走了出去。 下朝后,皇上召见赵破军。 赵破军心知必是为了纳魏婀娜为妾之事,不免觉得烦躁。 前往显仁宫的途中,遇上了秦国公左城仲。 看见赵破军,左城仲热络的打招呼“赵大人,好久不见了。” “秦国公,别来无恙?”赵破军向来觉得左氏一族阴沉神秘,并不喜欢他们。 “托福。”左城仲笑视着他“赵大人高升,又与钱大人的千金婚配,左某未能及时祝贺,不如择日让我摆几桌酒菜为你”“不劳烦秦国公了。”赵破军淡淡一笑,婉拒了“对赵某来说,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不是什么高升,只是一个职衔,跟从前一样,都是为皇上效力罢了。” “赵大人真是忠肝义胆,难怪钱大人跟长明侯都争着把他们的女儿及孙女嫁给你。”左城仲说“能一次得到两位美娇娘,赵大人真是令人羡慕。” 赵破军浓眉一揪,神情凝肃,不发一语。 这时,左城仲身边一名面无表情的黑衣男子低声提醒“主子,咱们还有事” “也是。”左城仲点头“赵大人,左某还有事,先告辞了。” “请便。”赵破军不冷不热地回道。 两人客套的道别后,赵破军立刻前往御书房,他一走进去,皇上便要他将门带上。 “你方才可遇到秦国公了?”皇上问。 “是。”赵破军说“皇上今天召见微臣,应该不是为了此事。” 皇上想了一下,道:“这事,朕也想跟你商量商量,不过主要还是另一件事,就是” “皇上要跟微臣商量纳魏婀娜为妾之事?”赵破军的表情深沉。 皇上先是一叹,然后点头“赵卿,这事你得答应朕。” “感情之事,岂可勉强?”赵破军反问。 “长明侯在朝上提出婚配之事,若朕无法如他所愿,便是让他颜面尽失。”皇上又是一叹“长明侯是先皇宠臣,朕得顾虑到他的” “皇上,”赵破军斗胆打断了他“蛮蛮两年多前在展秀出糗,虽无实证,但应该就是魏婀娜所害,皇上要蛮蛮答应臣纳魏婀娜为妾,她如何甘心?” 皇上眉心一皱,显得相当苦恼“这个朕也明白,不过左城仲跟魏奇这老狐狸过从甚密这件事,让朕感到不安” 闻言,赵破军微顿“皇上,发生何事?” “方才左城仲向朕奏请回京养病。”皇上面带忧色“你该知道当初朕为何赐他秦州为领地吧?” 赵破军心头一震。左城仲是太后左氏的亲弟弟,属地在秦州,一年进京的次数不及三次,而皇上是太妃所生,并非太后左氏亲出,因此与左氏一族不算熟络。 左城仲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先皇在位时,他在京城便不断扩展人脉,拉拢各方势力,且因太后无子,对于秦家子弟特别照应,左家在朝中地位不低。 皇上顾忌左城仲在京中的势力,于是赐领地给他,封为秦国公,这几年来,左城仲始终安分的待在秦州,如今却突然说要回京养病,恐怕事不单纯。 “皇上允了?”赵破军问。 “朕能不允吗?”皇上蹙眉一叹“朕担心他在京城坐大,你得替朕提防着他。” “臣明白。”赵破军恭敬一揖。 皇上续道:“左城仲与魏奇十分要好,若他们结盟,朕恐怕会是后患,所以才希望你纳魏婀娜为妾以制衡魏奇。” 闻言,赵破军面露难色。“皇上,这事若在臣未与蛮蛮订亲前,臣必当答应,绝无二话,但是如今臣已与蛮 蛮订亲,不想让她受委屈。” “她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是不得已的。”皇上道。 “她当然明白,但明白跟接受是两件事。”赵破军语气坚定“此事,恕微臣难以从命。” “若朕坚持呢?”皇上目光一凝,直视着他。 赵破军回望着皇上,态度毫不动摇。 皇上败下阵来,困扰地道:“赵卿呀,你真要教朕为难?朕可是答应魏奇会力促这桩婚事啊。” “皇上” “罢了。”皇上挥挥手打断了他“这事,朕想办法先拖着,待你跟钱大人的千金完婚后,你再慢慢跟她商量。” 赵破军神情凝重,未再多说。 第十九章 酒肆,醉猫。 醉猫本来不叫醉猫,而叫京华,是钱家开了二十年之久的酒肆。钱蛮蛮开始打理生意后,觉得京华这名字太古板,毫无新意,于是将其更名为醉猫,并重新装潢。 她将二十一世纪的longbar整个拷贝到古代以经营醉猫,因为不曾见过,所以在京城造成了轰动,是许多京城名流及贵公子流连忘返之地。 顾虑钱蛮蛮仍是未嫁的闺女,赵破军从没约她在这儿碰面,可今天他想喝酒放松一下,于是钱蛮蛮二度女扮男装,陪着他到醉猫一游。 进到醉猫,她让掌柜觅了个隐密的座位坐下,吩咐掌柜备上店里最招牌的酒跟菜色。她看得出来赵破军十分郁闷,想必是为了魏婀娜之事。 店里灯光幽暗,两人坐定,钱蛮蛮便挤到他身边。 赵破军微怔“你干么,别坐这么近,你可是未嫁的” “我现在是个少男呢。”她咧嘴一笑。 他浓眉一蹙,一本正经地道:“这更糟,别人见了,以为我有断袖之癖。” 钱蛮蛮轻啐一记,一脸不以为然“怕什么?” 赵破军轻轻将她推开“大庭广众的,还是安分一点。” 面对着一丝不苟的古板男,她莫可奈何“真可惜,看你心情不好,我本来想亲亲你的呢。” 闻言,他脸一热,有点腼眺,却又露出遗憾的表情。她是个热情又率真的姑娘,他们第一次亲吻还是她主动的,可他一点都不厌恶,反倒很喜欢。 “你是不是因为魏婀娜的事而心情不好?”她问。 “难道你不担心?”他无意识的一叹“虽然我已经明白的拒绝皇上了,但皇上似乎没打消这个念头。” “圣命难违,你烦恼也是必然的。”钱蛮蛮扁扁嘴,闲闲地说。 赵破军睇着她,一脸狐疑“怎么我觉得你好像没我这么担心。” “担心有何用?得想办法解决呀。”她说着,夹了一口肉往嘴里放。 “解决?”他疑惑的看着她“如何解决?” “其实”钱蛮蛮突然一脸神秘,露出诡异高深的笑意“我已经有想法了。” 赵破军急切的道“什么方法,快说啊!”她挑挑眉,故意卖起关子“你等着瞧吧!”说着,她眼中闪动异彩,即使在幽暗里仍可看见她眼底的光芒。 “不能现在告诉我?”他性急,等不了。 她坚定的摇摇头“现在告诉你,就没有惊喜了。” 他无奈的微皱起眉头“我不需要惊喜,只想尽早放下心中大石。” 钱蛮蛮调皮的对他扮了个鬼脸“我为什么要便宜你啊?” 看着磨死人不偿命的她,赵破军啼笑皆非。突然,眼尾余光一瞥,他看见了两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倏地他神情一凝,不动声色的微微低下头。 见状,钱蛮蛮也瞬间提高警觉“怎么了?” “方才进来的那两个男人,”他压低声音道:“一个是秦国公的随侍,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在显仁宫见过他一面,另一个人是江山河的旧部属段刚。” 钱蛮蛮听她爹说过左城仲是个城府极深、深具野心的人,为此,皇上还将他送到秦州去,他的人马怎会跟江山河的昔日部属有往来?而且是约在这种地方? “江山河畏罪自杀还是个未解的谜团,如今左城仲的人又跟段刚接触,我总觉得事有蹊跷。”赵破军说。 “嗯,我也觉得有鬼。”钱蛮蛮也学他压低嗓音“他们或许还会再来,我派人探探他们。” 他点头“嗯。”就快要嫁作人妇的钱蛮蛮报名了今年的“东阳展秀”此事引起很多人的讨论,就连钱家自家人都感到不解。 赵破军当然也疑惑,也问过她为何要这么做,她给了他一个一听就知道是在敷衍的回答,可他对她向来采取“野放”政策,只要确定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他并没有太多意见。 钱蛮蛮决定在展秀上重新跳一次“嫦娥下凡”这支舞,为此还特地订做了一套漂亮的服装。 这天,她到城南的“花想容”试穿她订制的舞衣,没想到居然遇到也来试装的魏婀娜。 “钱蛮蛮,听说你要参加今年的展秀?”魏婀娜冷嘲热讽“你丢的脸还不够吗?” 钱蛮蛮不生气,笑笑地回道:“在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 见她对自己的讥刺不痛不痒,魏婀娜反倒恼了“你真是太不知羞耻了,都已经要嫁作人妇,居然还参加展秀,赵大人娶到你这种女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钱蛮蛮掩嘴笑了“但你为了嫁给那倒了八辈子霉的男人,还动用祖父的关系向皇上施压讨人情,不是吗?” “你!”魏婀娜想嘲讽她不成,还被反将一军,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魏婀娜,”钱蛮蛮气定神闲“你知道赵破军拒绝纳你为妾吗?” 魏婀娜难掩震惊“他、他如何拒绝得了皇上?” “他是拒绝不了。”钱蛮蛮挑眉一笑“所以我也认了,就让你嫁进赵家常他的妾室吧。” 魏婀娜唇角一撇,有几分得意。 钱蛮蛮紧接着又说:“不过你得小心,我这个正室可不会让你太舒服。” “钱蛮蛮,你”魏婀娜气得脸都绿了。 钱蛮蛮不理她,径自转身走进穿衣间,换下舞衣后,她将舞衣交给花想容店主的千金楚湄。“楚姑娘,最后的修改就麻烦你了。”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 魏婀娜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眼底迸出仇恨的锐芒。“钱蛮蛮,咱们走着瞧!” 她咬牙切齿的说完,转身瞪视着楚湄。 楚湄怯怯地低唤“婀娜” “楚湄,”魏婀娜唇角一掀,冷笑道:“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楚湄望着她,微微皱起眉头,怯懦的点点头。 果不其然,段刚跟左城仲的随侍再度约在醉猫见面。 钱蛮蛮早已吩咐掌柜及伙计特别注意这两个人,还要他们趁着上酒菜之际,尽可能偷听他们的谈话。 两人离开醉猫之后,掌柜立刻前往尚书府求见钱蛮蛮,并告知伙计听到的事。 “小姐,这两人十分谨慎小心。”掌柜说“每当有伙计靠近,他们就会停止对话或是压低声音。” “是吗?”钱蛮蛮一脸懊恼“所以什么都没听见?” “不,”他神情一凝“伙计听见他们提到军粮的事。” 闻言,她精神一振“军粮?没听错?” “不会有错。”掌柜相当肯定“小方的耳朵好,人又机灵,他非常确定。” 钱蛮蛮轻抚着小巧的下巴,若有所思。 段刚是江山河的旧部属,跟左城仲的亲信多次碰面已经不太寻常,而今又提及军粮之事,难道军粮之事,左城仲亦牵涉其中?那么,江山河之死跟他有关吗? 这事非同小可,她一定要立刻告诉赵破军! 吩咐掌柜的继续观察,把人遣退后,钱蛮蛮立即命人备马车,前往将军府。 到了将军府的侧门,她并没有进入府内,而是遣人去将赵破军叫了出来。 不多久,赵破军出门并上了马车,才一坐定他便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钱蛮蛮神情严肃地道:“你靠过来一点。” 他狐疑的挪了挪身子,改坐到她身边。“这么神秘?” 她附耳低声道:“段刚跟左城仲的亲信果然又碰面了。” 赵破军一震“真的?” “嗯。”钱蛮蛮点点头“他们非常小心,但还是让伙计听见了。” “听见什么?”他问。 “他们提到军粮的事。”她说。 赵破军的目光倏地一凝“是真?” “假不了。”钱蛮蛮续道:“江山河畏罪自缢后,线就断了,皇上仁慈,也没罪及他的妻儿部属,但看来此事牵连的人不少。” “左城仲受封秦国公,拥有封地秦州,可皇上并不允许他拥有军队,若他与此事有关,那么可能他已私下集结兵力”他越说,神情越发凝重。 军阀拥兵自重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钱蛮蛮并不意外,但若是左城仲有谋反意图,那真是皇上之大患。 “此事我要立刻禀报皇上。”赵破军说。 “确实。”钱蛮蛮不忘提醒“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那是当然。”他目光一凝,注视着她“蛮蛮,你要千万小心,你是我的未婚妻,而我又是兵部尚书,我担心你也会成为目标。” 她点头,咧嘴一笑“放心吧,我这么机灵,没事的。” 见她嘻嘻哈哈,仿佛不当一回事,赵破军一把扣住她的双肩,异常严肃的道:“蛮蛮,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迎上他认真正经的模样,钱蛮蛮收敛笑意,乖顺的道:“我知道。” “你可不能出事,少根头发都不行,听到了吗?”他说。 自他眼底,她读到了他对她的关心及紧张,她知道,她在他心里有多么的重要,是多么的无可取代,她的胸口一热,情不自禁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紧紧的抱住他。 他先是一楞,然后也以劲臂环抱着她。 “放心吧,我会小心的。”钱蛮蛮窝在他怀中,娇软的保证道。 “嗯,我知道你聪明,但敌人在暗,一定要谨慎。”赵破军的嗓音低沉又温柔。 “知道。”她抬起头凝视着他,甜甜一笑“我要烦着你一辈子,不会这么轻易饶了你的。” 他蹙眉笑叹“我可真服了你。” 她一笑,捧着他的脸,送上甜蜜的一吻。 他先是一顿,随即热切的与她的小舌纠缠。 第二十章 一年一度的“东阳展秀”开始了。 每日的掌灯时分,东阳阁前都挤得水泄不通。 京城里无人不知钱蛮蛮参加了今年的展秀,每个人都在猜想她参加的理由,可就是没有人有个确定的答案。 人总是好奇又好事,大家打听到她的表演排在第三天,因此这天未及掌灯时分,东阳阁前已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们。 钱致远带着刚怀孕的季如歌来到台下,紧张又忐忑。他们夫妻俩四下寻找着赵破军的身影,却没见到他。 “赵大人怎么没来?”季如歌小声的问。 钱致远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是公务繁忙吧。” 这时,魏婀娜也来了,她领着两名侍婢及随从穿过人群,来到前排,等着看好戏。 三年前,她让钱蛮蛮出了一个大丑,三年后,她要钱蛮蛮再出一个大丑,她一定要毁了钱蛮蛮的婚事。 台上,一名姑娘正在弹奏古琴,后台一边,钱蛮蛮正等着下一个表演。 没有人认真聆听姑娘弹奏了什么曲子,只满心期待着钱蛮蛮的演出。 终于,姑娘演奏完毕,抱着古琴下了台。 “接下来为各位表演“嫦娥下凡”的是钱蛮蛮姑娘!”司仪喊道:“有请钱姑娘。” 钱蛮蛮带着为她谈奏乐器的琴师上台,就定位,琴师拨弄琴弦,仙乐轻扬。钱蛮蛮根本没学过什么民俗舞蹈,也没特地练过,只凭着记忆随便耍弄一番。可她聪明有慧根,倒也像个样子。 舞着舞着,突然腰带一松,两件式舞衣登时分离,在一片惊呼声中,她轻飘飘的紫色裙子随着腰带松脱而掉落。 魏婀娜冷笑一记,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台上。 可惊愕过后,大家却发现钱蛮蛮仍直挺挺的站在台上,不慌不乱,脸上还带着笑,不因别的,只因她裙子底下还有一条长裤。 见状,魏婀娜一惊,感到难以置信“怎么会?” 钱蛮蛮以手势要琴师停止弹奏,然后捡起裙子,朝台下的某一处望去。那儿站着的正是楚湄。 “楚姑娘,”钱蛮蛮笑视着她“这是你花想容做的舞衣,怎如此不禁用?” 众人顺着视线也纷纷看向楚湄,表情明摆着就是在等一个说法。 楚湄嗫嚅道:“不不是我的错。” “楚姑娘,你声音那么小,没人听得到。”钱蛮蛮说道:“请你上台来。” 楚湄迟疑了一下,移动脚步上了台。 魏婀娜疑惑又气愤的瞪着她。 “楚姑娘,”钱蛮蛮拉着她,脸上是气定神闲的笑“你刚才说什么,可以再说一遍吗?” 楚湄疑怯的看看她,再看着台下众人,鼓起勇气道:“这不是我的错,是、是有人命令我对钱姑娘的裙子动手脚,要让钱姑娘当众出丑。” 语毕,台下一阵哗然。 这时,魏婀娜似乎意识到什么,慌了,她转过身,急着想离开。 “魏婀娜!”钱蛮蛮大声唤住她,引起所有人对魏婀娜的注意。 魏婀娜在众目睽睽下脱不了身,脸色一阵惨白。 “魏婀娜,怎么这么急着要走呢,你不正等着看我出丑吗?”钱蛮蛮堆起慧黠却又带了点狡诈的笑意。 魏婀娜慢慢转身,懊恼的瞪着她。 “楚姑娘,是谁命令你这么做的?”钱蛮蛮问。 楚湄有点胆怯的伸出手,指向魏婀娜“是是魏姑娘命令我在你的裙上动手脚。” 此话一出,现场一阵骚动,大家的目光几乎同时集中在魏婀娜身上,并且议论纷纷。 魏婀娜急了,气恼的指着楚湄“楚湄,你别胡说!” “我我没胡说!”楚湄提起勇气回道。 身形福态的楚湄早就受够了魏婀娜的气,她原本并不是现在这样,而是个身形窈窕、花容月貌的姑娘。 魏婀娜是侯府千金,依其身分地位,按理是不跟商人往来的,所以当年魏婀娜上门订做新衣,主动跟她示好并接近她时,她倍感荣宠,而楚家人也十分欢喜,心想可以借着魏婀娜的关系,攀上一些官家子弟,不只能挣得一些生意,也或有可能让楚湄嫁进名门。 可没多久,楚湄便发现这是一场恶梦。 魏婀娜不准身边的任何一个女子胜过她,偏偏楚湄有着不输她的容貌,为了让自己是唯一的红花,魏婀娜无所不用其极想把楚湄变成绿叶。 于是,魏婀娜以她的身分威迫楚湄大吃大喝,还经常带着糕饼美食去花想容,盯着她将那些食物全吃下肚。 楚湄想反抗,但又怕魏婀娜因此迁怒她全家,只好乖乖屈从。后来,楚湄胖了,魏婀娜甚至言语羞辱揶揄她,让她内心受创。 三年前,在台上泼油害钱蛮蛮滑跤的就是她,可钱蛮蛮没因为她曾帮魏婀娜害她而排斥她、仇恨她,反倒对她释出善意,提供她减肥膳食。 因为钱蛮蛮的真心付出,她终于明白什么是朋友。朋友该真心相待,而不是建立在互相利用上头。 “各位,”楚湄鼓起勇气,娓娓道出“三年前就是魏婀娜逼迫我在台上泼油害钱姑娘跌跤,对此,我一直觉得很内疚、很惭愧”说着,她忍不住掉下眼泪。 大家听了楚湄的话,都用嫌恶的目光看着魏婀娜。 魏婀娜惊慌失措,方寸大乱“乱乱说!楚湄,你别含血喷人!” “魏婀娜,”楚湄直视着她“你故意让我吃胖,排挤我、嘲笑我、羞辱我,可是钱姑娘她却接纳我、真心的帮助我,把我当姊妹对待,我不会再帮你害任何人了,尤其是钱姑娘!” 大家听了楚湄的控诉,开始对魏婀娜指指点点。 魏婀娜感到羞愧却无处可躲,她惊慌得语无伦次“不没有不是你们别听她胡说不,不是!”“魏婀娜,你实在太阴险了。” “是呀,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就是,长得一副天仙般的模样,却有蛇蝎心肠。” 周遭的人开始群起围剿,教魏婀娜直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魏婀娜,”钱蛮蛮正色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个千古不变的道理,你今天应该明白了吧?” 魏婀娜意识到自己上了钱蛮蛮的当,愤恨极了“钱蛮蛮,你阴我?!” “我是阴你。”钱蛮蛮爽快的承认“但若不是你存着害人之心,我又如何有机会阴你?” “钱蛮蛮,我不会饶你的!”魏婀娜羞恼到失去理智,抛下仆婢便往台上冲去。 而在她上台的同时,有道高大的身影自另一侧上了台,正是赵破军。 就在魏婀娜要扑向钱蛮蛮之际,赵破军切入两人之间,挡住了魏婀娜。 魏婀娜一震,惊愕的看着他“赵” “魏婀娜。”赵破军神情冷肃,两只眼睛仿如利刃般射向她“行恶,终将报应到自己身上。” “你你们”魏婀娜看着他,看着钱蛮蛮,再放眼台下,她倏地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放声大哭。 钱蛮蛮虽然有点同情她,但想到她过去做了那么多坏事,又觉得她罪有应得。 “魏婀娜,你要好好反省,别再害人了。”钱蛮蛮这么说不是故意要损她,是真心相劝,转头,她看着身边的赵破军“你怎么来了?” 赵破军一笑“有好戏,我安能不上场?”说罢,他将她拦腰抱起,在众人惊呼声中走下了台。“原来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是啊,”她一脸得意“够惊喜吧?” “大大的惊喜。”他笑得开怀“看来你还真是惹不得呢。” “当然,你以后可得小心一点。” “受教了。”赵破军一点都不担心,反倒觉得安心了。 赵家有三个整天吵吵嚷嚷的姨娘,以及一些不知哪里来的女人,寻常姑娘进了他家大门,恐怕就算不是每天以泪洗面,也是愁云惨雾,不过以她的能耐及本事,定能将家里那些麻烦的女人统统搞定。 “蛮蛮,我已经等不及想娶你过门了。”他说得真诚。 钱蛮蛮瞅着他,打趣道:“怕你后悔呢。” 他注视着她,坚定地道:“绝不。” 第二十一章 【第八章 魏婀娜在展秀上闹了那么大的事,别说她自己丢脸,就连长明侯都颜面扫地,硬是在府里躲了半个月才上朝。 当然,他未敢再提要赵破军纳孙女为妾之事,还将孙女送出京城避风头。 皇上大大赞扬了钱蛮蛮一番,还召她进宫,见上一面。 显仁宫中,充满着皇上、赵破军及钱蛮蛮的欢声笑语。 “钱姑娘,你真是聪颖过人呀!”皇上真心夸奖,龙心大悦“你不但顺利阻止了你的宿敌嫁进将军府,还替朕解决了一个大患。” 此事重挫了长明侯的锐气,他相信他短期内不敢再造次。 “皇上过奖,蛮蛮这都是小聪明,不算什么。”钱蛮蛮谦虚地回道。 “小聪明已是如此,若让你使出大智慧,那还得了?”皇上笑道:“若你是男儿身,朕一定给你一个官职,为朕效力。” 她淡淡一笑“为皇上效力,何须官职在身?” 皇上满意的点点头“说的也是。”说罢,他转头看着赵破军“赵卿,你真是慧眼独具,得了个才貌兼备的美娇娘。” 赵破军蹙眉一笑“皇上再夸她,恐怕她尾巴要跑出来了。” “我又不是小狈小猫,哪来的尾巴?”钱蛮蛮轻啐一记。 皇上看着两人斗嘴,甜甜蜜蜜的,很是为他们高兴。 “钱姑娘,这虽是朕第一次见你,可对你却毫不陌生。”皇上又道。 钱蛮蛮瞥了赵破军一眼“他一定跟皇上说了我很多坏话吧?” “不不不,”皇上呵呵一笑“赵卿说的可都是你的好,朕认识他很久了,从没听他提起过任何姑娘,唯独你,真真实实攫住了他的心。” 闻言,钱蛮蛮欢喜极了,看着赵破军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满足。 赵破军就有点窘了,不好意思的看着皇上“皇上,臣几时都说她的好了?” 此话一出,钱蛮蛮立刻抓着他小辫子“喔,难道你真的都说我的坏?” “我”赵破军一时语塞,只能尴尬地搔搔头。 难得见他如此表情及反应,皇上哈哈大笑“真是一物克一物,赵卿向来快人快语,可遇到钱姑娘就得投降了。” “皇上,”钱蛮蛮笑视皇上“您就叫我蛮蛮吧,别什么姑娘不姑娘的了。” “蛮蛮,”赵破军神情一凝“不得放肆。” “没关系。”皇上毫不在意“这儿就我们三人,确实无须拘谨。” 钱蛮蛮咧嘴一笑,一派天真。 “蛮蛮,”皇上看着她“听说玉堂春茶楼、酒肆醉猫都是你一手打理的?” “是的,皇上。”她老实地道:“蛮蛮没别的兴趣,就喜欢做生意赚钱。” “这真是特别的兴趣,着实有趣,也多亏了你这样的兴趣,才能让朕知道秦国公跟江山河有所牵连。” 提及那两人,赵破军神情一凝“皇上,我派去秦州的探子已经回报。” “噢?”皇上眉心一拧“可有斩获?” “在秦州境内并无任何左城仲屯兵的迹象。”赵破军说。 皇上不免感到困惑“但他动作频频,实在可疑。” “确实可疑。”赵破军续道:“我也查出他的亲信名叫褚天信,这个人曾在边关待了五年。” “他突然回京养病,亲信又跟江山河的旧部属往来且提及军粮之事,朕认为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正在运作。” 皇上神情凝沉。 这时,钱蛮蛮突然想起什么,说道:“皇上不是严禁他屯兵吗?” “嗯。”皇上点点头。 “也就是说,为了应付皇上,他自然不在秦州境内屯兵,但如果在秦州以外的地方呢?” 她此话一出,赵破军像是意识到什么,陡地一震。“皇上,难道” “在边关?”皇上跟赵破军异口同声。 “蛮蛮,你真是点醒朕了。”皇上再次称赞道。 “皇上,”赵破军神色凝肃“若他在边关屯兵,兹事体大,臣认为不可轻举妄动。” “确实。”皇上十分认同他的看法。 “臣认为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才能让左城仲松懈心防。臣会派亲信在边关秘密查探,绝不会让任何人危及皇上的江山。” 皇上激动地拍拍他的肩“有你这样的臣子跟兄弟,乃朕之幸,不过”他突地一顿,笑视着眼前的一对璧人“在此之前,先把你们的婚事办了吧!” 赵破军跟钱蛮蛮相视一笑,眼底满是浓情。 赵破军跟钱蛮蛮在气候宜人的四月成亲了。 他们的婚事在京城是大事,赵、钱两家又非寻常人家,但因为赵破军跟钱蛮蛮都是低调的人,婚礼并不盛大铺张。 倒是钱八达颇有微词,毕竟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而且从小娇养着、宠爱着,嫁人是一辈子一次的事情,他多么希望能替女儿办个热闹风光的婚礼。 可是钱蛮蛮却说:“爹,成亲只是一天的事,过日子比较重要,我幸福美满,别人自然知道,若不幸福,婚礼办得再风光,日后也只是笑柄。” 女儿说的话总是有理,钱八达最终也只能顺了她的意思。 就这样,钱蛮蛮嫁进赵家,正式成了赵家的媳妇。 成亲后的第一天早上,她睡得有点晚,赵破军也没叫她。她醒来,发现赵破军还睡得沉。 本想叫他赶紧起身梳洗上朝,忽又想起皇上放了他十天大假,让新婚燕尔的两人先过上舒心的日子而作罢。 看着luo|裎上身沉睡着的他,想起昨夜的缠绵悱恻,钱蛮蛮不自觉心跳加速,脸颊泛红发烫。 她真没想到看似粗鲁的他,在床笫之间居然那么温柔又有耐心,他将她视如一碰就会碎的珍宝般悉心对待,事后又体贴的安抚。 她得说,此等男人真是好得逆天呀! 想着想着,钱蛮蛮情不自禁伸出手,轻轻碰触着他结实的胸肌,那触感还真是令人感动到颤悸。 她正陶醉之际,赵破军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她,唇角一勾,用低沉的嗓音道:“娘子,还不够呀?” 她先是一怔,随即羞红了脸“你说什么?才不啊!”话未说完,他已一把将她擒入怀中,热情的给她一个深吻。 被吻得快喘不过气,她推开他,娇嗔道:“别闹,快起来梳洗更衣吧。” “今天不用早朝。”赵破军舍不得放开她。 “我知道。”钱蛮蛮蹙起眉头“但得去跟爹请安呢。” 他挑挑眉“我没那个习惯。” “咦?”她微顿“可是我是新媳妇,这是规矩吧?” “唔”他想了一下,说:“那你去吧,快快回来。”语罢,他埋头又睡。 “喂,赵破军,你快起来陪我一起去啦!” 钱蛮蛮想把他从被窝里拉起来,可他不从,最后,她百般无奈的自己起身。 梳洗更衣后,钱蛮蛮带着随她陪嫁的梅君前往公公住的怀香院。 昨天拜堂,是她第一次见到公公,五十岁未到的他,在她看来根本是个型男大叔,她想,赵破军到了这年纪,应该就像公公一样吧。 公公不多话,表情也不多,给人一种距离感。她听赵破军说过他爹的事,知道他爹在他娘死后便陆续纳了三个侍妾,平常也有一些红粉知己。 可老实说,她实在感觉不出来公公是个风流种呢! 来到怀香院,只见公公的三名侍妾李氏、周氏及欧阳氏正从里面走出来。三个女人你推我、我挤你,吵吵嚷嚷的,简直像是幼稚园里争玩具的小孩。 “三位姨娘早上好。”钱蛮蛮有礼的向三人问早。 三人见着她,突然团结起来,一个个端起婆婆的架势来。 赵破军要让她掌中馈之事,赵家上下都知道,见着这未满二十的丫头居然要爬到她们头上,成为将军府的女主人,三人自然不服气。 “唷,”李氏一挑眉“我以为是谁,原来是少夫人呀。” “姊姊,你可别失礼,少夫人不简单呀,可是户部尚书的女儿。”周氏道。 “两位姊姊,”欧阳氏不屑的睇着钱蛮蛮“听说她十几岁就在钱家掌中馈,是个厉害角色,咱们可得警醒点。” 听她们说起话来夹枪带棒的,分明就是要给她这个新媳妇下马威,呵,吓唬谁呀?她钱蛮蛮可不是省油的灯。 不过她才刚进门,还是不要锋芒太露,况且再怎么说她们都是长辈,她还是要给点面子。 “蛮蛮愚钝,还有很多不足无知之处,日后还请三位姨娘不吝教导。”她笑咪咪地道。 看她气定神闲还巧笑倩兮,三人微怔,互看了一眼。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怎么你才要来请安?”李氏故意找她麻烦。 “一时不小心,睡过头了。”钱蛮蛮恭敬的回道。 “睡过头?”周氏轻哼一声“你可真敢说,现在你不是钱家的大小姐,而是赵家的媳妇,那些在娘家的恶习到了这儿都得改。” “蛮蛮明白。”钱蛮蛮依旧满脸笑意,不卑不亢地回道。 “明白?”欧阳氏接续炮火“听说你娘很早就过世了,怕是没人教你做媳妇的道理吧。” 钱蛮蛮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哇,她们居然连原主过世的娘都挖出来鞭了?虽说她跟原主的娘没什么交集,但她们也太嚣张了,她是不想跟她们计较,本以为她们说个两三句便也罢了,没想到她们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是的,看来她还是得适时给她们一点颜色瞧瞧。 她抿唇微笑“这些话,等三位姨娘见了我娘亲后,再跟她说吧。” 三人一楞,一时没听出她的意思,过了一会儿,等意会过来,李氏猛地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地道:“你这丫头是咒我们死吗?” “蛮蛮不敢,但人都难免一死。”钱蛮蛮依旧笑咪咪的。 第二十二章 “你”三人正想再骂她,却听见身后传来赵儒元的声音——“你们还没走?” 钱蛮蛮跟她们三人都是一怔,然后看向站在那儿、微微板着脸的赵儒元。 “一大早就听你们叽哩呱啦,耳根真不清静。” “老爷”三人呐呐地轻唤一声。 “没事就忙自己的去吧。”赵儒元说完,转身便要回到怀香院,突地,他又回过头来看着钱蛮蛮“媳妇,你不是来请安的?” “是的,爹。”钱蛮蛮礼敬的回答。 “那还不进来?”说着,他便信步进到院中。 钱蛮蛮掠过三位姨娘,快步跟上去。 进到屋里,走在前头的赵儒元忽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跟在身后的她,然后唇角微微勾起“你这孩子可真泼辣。” “咦?”她一怔,一时反应不过来公公怎么突然这么说。 “你刚才跟她们三个人说的话” “啊”钱蛮蛮这才意识到公公听见她说的话,不免有些尴尬“爹,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只是一时气不过。” 他唇角一撇,笑了。“你这丫头,真有点意思。” 有点意思?这是在夸她吧? “她们三人就是小心眼,喜欢欺生。”赵儒元看着她的眸光充满赞许“不过,看来你不需要有人帮你。” “爹不怪我无礼,不知分寸?”钱蛮蛮试探地问道。 “在将军府,你不需要拘谨,做你自己就好。”他说。 她像是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般,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一个封建时代的男人,居然要她做自己?!啧啧,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跟我来,先跟破军的娘打声招呼吧。” 钱蛮蛮先是一怔,然后跟着他进到一个小厅,小厅里有一幅高挂的画像,画中是位高雅秀丽的女子,她想,画中女子应是她无缘一见的婆婆。 “她叫孙吟香,破军的娘亲,你的婆婆。”他说。 其实拜堂的时候,她有向孙吟香的灵位焚香祭拜,但在供奉灵位的地方并没有孙吟香的画像。 她双手合十朝画像拜了一二拜,然后细细的端详着画中女子,衷心地道“婆婆是位美人。” “她不只美,而且秀外慧中,独一无二。”赵儒元看着画中的亡妻,眼底满溢哀愁及思念。 钱蛮蛮看着公公的神情,她想,公公仍旧深深爱恋着亡妻,至今还无法忘怀,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纳三个妾,又跟一堆女子过从甚密,搞得赵破军对他极不谅解,父子关系疏离冷淡呢? “这画,是她为自己画的。”他的唇角带着淡淡的微笑“她非常喜欢绘画,花草、鸟兽、山水、人物都难不倒她。” 她看着墙上那幅几乎等身的画像,不由得惊叹。 她绘画功力大概只有幼稚园大班程度,所以看见会画画的人都觉得很崇拜。她无缘婆婆的自画像栩栩如生,猛一看,还以为她就站在那儿,画功实在了得。 “吟香是个很不可思议的女人”提起亡妻,赵儒元就有说不回的回忆“她本来对绘画一窍不通,突然有一天,她说她想画画,一拿起笔墨就成山水。” 钱蛮蛮回应道:“那应该是无师自通的天分吧。” “我想是的。”他淡淡一笑“她十六岁就嫁给我,但我们相聚的时光极妃,因为我一直在外征战,可她从来不怨。” “当军人的妻子不容易。” 她这话是真心的,她在现代本身就是军眷,父亲长年在部队,母亲一个人要照顾三个孩子,她还记得有一年,他们三个孩子都重感冒,母亲又得了盲肠炎,但母亲强忍着痛,将他们三个孩子安置好,才去医院开刀,开完刀的第二天,父亲才从部队赶到医院探望。 赵儒元听她这么说,好奇的看着她“你懂?” 钱蛮蛮微顿,故作无事地道:“可以想象。” 他定定的看着她,若有所思“若是吟香还在,一定跟你很投缘。” “我想是的。”她看着婆婆的画像,轻柔一笑“我总觉得好亲切,婆婆的画像好真实。” “嗯。”赵儒元认同的点点头“我初见时也吓了一跳,她的画功连宫中画师都自叹弗如,不过”说到这儿,他戛然而止。 钱蛮蛮疑惑地追问“不过什么?” “画中的她,从头到脚都是她,只有脸颊上的那颗痣”他眼底闪着不解“她脸上并没有那颗痣,我始终不明白她为何点了那颗痣。” 她看着画中人物脸颊上的那颗痣,问道:“会不会是不小心弄到的?” “绝不是。我问过她,她笑而不语。” 看着公公眼中那深深的思念及藏不住的哀愁,钱蛮蛮觉得感动,却也感到难过,她轻声道:“爹,你是不是还想念着娘?” “我没有一天忘记过她。”赵儒元勾起一抹温柔又凄凉的微笑“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女人,她聪颖温柔,善体人意,她可以娴静,可以热情,她独立坚强,却又懂得向我撒娇,我很想念她总是叫我“亲爱的”那让我觉得她很爱我,而我很重要。” 闻言,她猛地一楞。亲爱的?这个词儿未免太不古代了吧?不知为何,她有种奇异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 “好了,”他收起忧愁“破军是不跟家里一起用膳的,你帮他备膳,回去过你们的两人世界吧!” 钱蛮蛮一时间没听出公公又说了一个不太古代的用语,她轻应一声“嗯。”离开前,她又一次回眸看着画中的孙吟香。 钱蛮蛮到厨房时,赵家的厨子广叔已经备好她跟赵破军的早膳,她便带脐回到他们的寝院。 进到房里,赵破军已经起身,他穿戴整齐,坐在床侧,见她进来,他不由得板起脸。“怎么去这么久,不是要你快快回来?” 梅君将早膳搁在桌上便退了出去,钱蛮蛮则拉了椅子坐下“先是碰到三位姨娘,又跟爹聊得兴起,接着又去找广叔,所以拖了一点时间。” “我等你呢。”他说。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她瞥了他一眼“喂,赵破军,你怎么像个孩子一样?” “咱俩新婚燕尔,你不想时时刻刻跟我粘在\块儿?”赵破军起身到她身旁坐下,两手环胸,微愠。 看着他,钱蛮蛮噗哧一声的笑了。“你好好笑喔!”她语带促狭“千万别让外边的人知道你这样,人家要是知道你堂堂一个兵部尚书居然像个找不到奶喝就闹脾气的小娃儿,铁定笑到整座皇城都翻过去。” 居然说他像找不到奶喝便闹脾气的小娃儿?他一把抓住她,眼中闪动异彩“钱蛮蛮,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找不到奶喝就闹脾气的小娃是什么样子。” 她不羞不躲也不抵抗,依旧笑笑的看着他“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 “你”赵破军一时语塞,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钱蛮蛮好整以暇的拨开他的手“别闹了,咱们快用早膳吧,我真饿了。”说完,她端起饭碗,拿起筷子,便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眼见没戏可唱,他也只好乖乖吃饭。 “对了,”吃着吃着,他突然想到什么,一脸认真的盯着她看“那三个女人没为难你吧?” 她挑眉一笑“她们哪可能放过我,当然是给我来个下马威呀。” 听着,赵破军眉心一拧“她们欺你?” “你认识的钱蛮蛮是会乖乖挨打的人吗?”钱蛮蛮笑得得意。 他宠溺的轻捏了下她的鼻尖“就知道你难缠。” “她们可吓不到我。”她突然敛起笑意,一本正经的又道:“不过,爹倒是吓到我了。” 闻言,赵破军微顿“爹给你脸色看?” “不不不,不是。”钱蛮蛮急忙澄清“爹之所以吓到我,是因为他跟我说了好多事。” 他疑惑的睇着她“他跟你说了什么?” “关于过世的娘的事,爹带我去看了娘的画像,爹说那是娘自己画的” “嗯。”提起娘亲,赵破军的神情也变得柔和几分,并带着思念“我娘善于绘画,她留下很多画作,都收在那个小厅里。” “我想爹很思念娘。”这是钱蛮蛮观察的结果。 他不以为然“思念一个女人,又怎么会找来那么多女人?” “也许爹是觉得寂寞吧。”她若有所思“也或许爹是在不同的女人身上寻找娘的影子。” 赵破军冷哼一声“没有任何女人会像我娘那样” “对!”钱蛮蛮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就是因为没有任何人会像娘,所以爹才要以拼凑的方式将娘的形象重整起来。” 闻言,他心头一震。 “我觉得爹不是无情的风流种。”钱蛮蛮支着下巴,喃喃道:“爹看着娘的画像时,仿佛娘就站在面前似的我似乎可以理解爹那种心爱女人就在面前,却又遥不可及的无奈及惆怅。” 听着她这番话,赵破军不自觉陷入沉思。 真是如此吗?他爹跟那么多女人搅和,是因为他想在她们身上找出他娘的特质,然后将它们拼凑起来? “亲爱的。”钱蛮蛮轻握着他的手“爱是让人既欢喜又悲伤的东西。” 赵破军一怔,疑惑的看着她“亲爱的?我娘也都” “我知道。”她一笑“爹说娘从前总是那么叫他。” 他眉心一拧,没说话。原来爹都还记得 “破军,我觉得爹仍然深爱着娘。”钱蛮蛮又道:“不管你看见的是什么,或是爹表现出来的是什么,这份情感从没消失过。” 赵破军苦笑道:“说得好像你很懂的样子。” 她挑挑眉,有几分得意“我是懂呀,因为我比你聪明。” 第二十三章 赵破军待在府里的十天,三个姨娘还算安分,毕竟她们还是顾忌赵破军。 他是赵儒元唯一的儿子,而她们连个女儿都没有,赵破军从来不给她们好脸色看,视她们为无物,而这就是她们最担心的事情。 将来若有一天赵儒元走了,她们也老了,恐怕赵破军会将她们统统送到尼姑庵或是道观去念经修行,她们相信,赵破军是不会照顾她们终老的。 因为没有安全感,所以她们总是不断在争宠、在争取。 过往,赵家吃穿用度的所有帐目都是由老管事黄百福负责,黄百福今年快七十了,他是孙吟香自娘家带来的人,完全听命于赵破军,也因此,她们花的每分每毫都必须经过黄百福,想在身边多留一点钱,就得想方设法,巧立名目,却又不敢太明目张胆,真正能存下的私房钱少之又少。 如今,掌中馈的人变成钱蛮蛮,黄百福便退下养老,钱蛮蛮在娘家就是管钱的,在她眼皮子底下,三人恐怕更难攒钱了。 想到这儿,她们越来越担心、越来越不安,原本极爱争风吃醋的三人有了忧患意识,竟意外的团结起来。 这日,三人正准备结伴出门挑选布料订做新衣,一到门口便撞见正好上门来找赵儒元的沈红鱼。 沈红鱼是京城知名花楼“花漫天”的东家兼鸨母,年已四十,但身段及脸蛋都保养得宜,又颇有手腕,深得男人的心。 她与赵儒元是这半年来才相识的,从此隔三差五的就来拜访。 之前适逢赵破军跟钱蛮蛮新婚,她的身分不好前来,而今,赵破军已销假上任,她便又寻上门来。 一见外侮,李氏、周氏及欧阳氏更加团结一致。 “沈红鱼,你怎么又来了?” “三位姊姊,红鱼是来探望将军老爷的。”沈红鱼态度和气。 “谁是你的姊姊?”周氏不以为然。 “是啊,你还比我大上三岁呢!”欧阳氏说。 沈红鱼嫣然一笑“红鱼论辈不论岁,是基于尊重才喊三位姊姊,若你们介意,红鱼改口便是。” 见她气定神闲,三人同仇敌忾,炮火更加猛烈。 “沈红鱼,你知道这儿是将军府吗?你知道这儿住着的不只卫武将军,还有兵部尚书吗?”李氏态度傲然“你这种身分的女人,怎敢上门来?” “红鱼不偷不抢、不坑不骗,凭靠的都是自己的本事,我可骄傲得很。”沈红鱼不是省油的灯,自然也不会笑骂由人“反观三位,未嫁时家里养着,嫁进将军府后也只是仰人鼻息,有什么好说嘴?” 三人一听,气急败坏。 “沈红鱼,你竟敢” “行了。”沈红鱼不客气的打断她们“我要见的人是将军老爷,并不是你们,可以让让吗?” “不让!”李氏三人摆开阵式,挡着沈红鱼的去路。 眼见战火一触即发,两旁的仆婢们束手无策,莫可奈何。 就在这紧张之际,钱蛮蛮清脆的嗓音传来——“三位姨娘。” 听见她的声音,李氏三人同时转头看向她。 看着眼前这场女人的大乱斗,钱蛮蛮气定神闲,泰然自若。 “少夫人,你来得正好。”李氏一见她来,立刻拉她加入战局“这个女人是烟花女子,咱们不能让她进赵家大门,脏了赵家名声。” 钱蛮蛮一听,噗的一笑。 众人一怔,疑惑的看着她。 她掩唇笑道:“姨娘,你这话未免说得严重了些,不管是谁进了赵家的门,都不至于脏了赵家名声的。”说罢,她看着沈红鱼。“敢问如何称呼?” “沈红鱼。”沈红鱼答道“我是花漫天的老板娘。” “喔,失敬。”钱蛮蛮在京城走跳那么久,当然知道花漫天是什么样的地方。 “姑娘便是赵大人新婚的妻子吧?”沈红鱼对钱蛮蛮不算陌生,因为钱蛮蛮在京城里可是号人物。 “正是。”钱蛮蛮直视着沈红鱼“三位姨娘性情率直,敢情方才说了一些失礼的话,我代她们向老板娘道歉。” 她代李氏三人道歉,意即她认为李氏三人有错在先,沈红鱼听着,不禁有几分得意。“好说,少夫人真是明理人。” 李氏三人见钱蛮蛮向沈红鱼道歉,又说她们失礼,十分激动不满,正想发作,钱蛮蛮又说话了。 “但话说回来,老板娘是客,刚才的言行也有失礼数。” 此话一出,沈红鱼一顿。 “老板娘说三位姨娘未嫁前由家里养着,嫁进赵家也是仰人鼻息,此言差矣。”钱蛮蛮深深一笑“三位姨娘都出身书香门第,出嫁前家里养着,那是她们命好,不是她们的错。” 李氏三人听见她这么说,眼睛登时一亮,惊疑的看着她。 “再说,嫁进赵家,她们各有各的位置、各有各的长项,我未嫁进赵家前,赵家也是由她们打理着,怎能说她们是仰人鼻息呢?” 看钱蛮蛮帮着她们对付外人,李氏三人感觉到自己的价值及存在感,不自觉抬头挺胸,一脸骄傲。 “少夫人真是不容易。”沈红鱼发现钱蛮蛮年纪虽轻,却不可欺,便也软了下来“沈红鱼受教了。” “老板娘千万别这么说。”钱蛮蛮不卑不亢,态度从容“来者是客,老板娘要拜访我爹,我请人为你领路便是。” “少夫人,”李氏难掩惊急“你要让她见老爷?” “姨娘,”钱蛮蛮淡淡一笑“老板娘可是爹的客人呀,若爹知道姨娘将她拦在门外,恐怕也不会高兴吧。” 听她这么一说,李氏也觉有理,可又打从心里不甘心。 钱蛮蛮唤来一名家丁,要他带着沈红鱼去见赵儒元。 沈红鱼定定的看着钱蛮蛮,眼底有着佩服及不可置信,跟着家丁离去之前,她忍不住对钱蛮蛮说:“赵大人真是慧眼独具,娶妻如少夫人,男人之幸。” “过奖了。”钱蛮蛮谦逊地回道。 沈红鱼随着家丁离开后,钱蛮蛮看着满脸不开心又不甘心的三位姨娘,淡淡一笑“三位姨娘上哪儿?”看她们盛装打扮,又带着婢女,想必正要出门。 “我们”李氏三人正想去做新衣,有点不好启齿。 “三位姨娘直说无妨。”钱蛮蛮随即压低声音“破军不在府中,我作主。” 三人微怔,面面相觑。 “我们正想去花想容。”李氏说。 “喔”钱蛮蛮挑挑眉梢,三人本以为她会因为她们想花钱做新衣而感到不悦,却不料她一脸兴奋“我也很久没做新衣了,花想容的楚湄姑娘是我的好姊妹,不如我带三位姨娘一起去吧。” 三人陡地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说你是说” “就这样说定了,我马上让人备车。”钱蛮蛮说罢,便吩咐一名家丁备车。 就这样,四人乘着马车,开开心心的去花想容,各自订做了一套新衫裙。随后,钱蛮蛮还带她们到玉堂春茶楼喝茶吃点心,李氏三人吃吃喝喝,度过了多年来最愉悦的一天。 她们自嫁进赵家,每天都为了巩固地位而勾心斗角,从没有一天真正舒心。 回程,她们在车上跟钱蛮蛮有说有笑,还跟她说了很多府里的事。 女人是最了解女人的,要奢望男人理解女人,就像是要牛上树一般困难。 赵破军因为不喜欢她们,自然也不会试着去理解她们,至于赵儒元,他虽待她们不薄,但因为满心思念着亡妻,又怎有多余心思去感受她们的不安。 他们不明白李氏三人心里的不安及担忧,可钱蛮蛮懂,因为懂,她很快地便收服了她们的心,她们需要的是安全感跟保障,这些用银子都可以搞定。别的东西,她或许没有,但钱,她很多。 当然,她也不能养大她们的胃口,这收放之间,尽是学问呀! 第二十四章 【第九章 绣户微启,湘帘半卷,仆婢家丁来来去去,手中托着盘儿,将一碟碟的点心送进厅里。 厅中,钱蛮蛮正与李氏三人闲聊,气氛融洽,一旁,赵儒元安静的品茗,同时也细细品味着这难得的平静及祥和。 这在过往,真是从来不曾有过的光景,可如今,府中竟能一家欢乐,他得说,这个媳妇真是不简单。 那日沈红鱼见到他,便一直盛赞钱蛮蛮冰雪聪明、进退得宜,还说赵破军果真好眼光,娶了个这么不得了的妻子进门。 看着钱蛮蛮,他常觉得看见了孙吟香,虽然她们长得并不像,却总是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想,就是因为这样,他那日才会跟她说了那么多心里话吧。 据黄百福说,钱蛮蛮掌中馈后,除了每月吃穿用度的必要开销,还另外给了李氏她们每人每月三十两的零用金,这三十两随她们花用,若不用便也存了下来。 三十两也不是小数目,若一年不花用的话,存下来便是一笔可观的数目,李氏三人有钱便有了安全感,再加上钱蛮蛮也礼敬她们,她们自然没什么好争好闹的,全都安分了。 这时,赵破军自宫里回来,一进厅里,看见这般和乐的景象,霎时间还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破军,你回来了?”钱蛮蛮起身走向他,脸上堆满笑意“累了吧,先喝杯茶。”不管他愿不愿意,她拉着他就往厅里走,硬是按着他在他爹身边坐了下来。 钱蛮蛮发现,他一出现,李氏三人立即敛起笑意,不自觉的拘谨起来。 这也正常,往昔他们毫无交集,虽同住在府里,却形同陌路,彼此都不熟悉。 如今一时半刻要他们熟稔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来,”钱蛮蛮拿了一个小碟子,上面盛着玉堂春的招牌点心“我要掌柜差人送来的,你喜欢吃呢。” 赵破军如坐针毡,相当不自在。 “欸,”钱蛮蛮偷偷拽了下他的手,低声道:“笑啊。” 赵破军无奈极了,老实回道:“笑不出来。” “笑久了就习惯了,你跟她们又没仇。”钱蛮蛮说。 “不要逼我。”赵破军的表情显得痛苦。 “娘又不是她们害死的,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也希望有人能代替我陪你、照顾你呀。” 她话才说完,赵破军一时激动,大声道:“你不能死!” 他大叫一声,所有人都吓着了,赵儒元、李氏三人,还有在厅里伺候的仆婢们,十几双眼睛全看着他。 他一怔,呆了一下。 钱蛮蛮先是一楞,随即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 她的笑像是有渲染力一般,不一会儿便柔和了刚才凝滞的气氛,其他人的唇角扯了扯,也慢慢的笑了起来。 赵破军觉得难堪,懊恼的瞪着她。“瞧你干的好事。” 钱蛮蛮不以为意,大方跟大家分享他们刚才的对话“刚才我要破军笑一笑,他说他笑不出来,还要我别逼他笑” “钱蛮蛮,够了。”赵破军想阻止她继续说,可她不依。 李氏三人有点尴尬,她们当然知道赵破军笑不出来的原因是什么,就是眼前坐着三个他不喜欢的人。 “蛮蛮呀,我看”周氏说:“你还是陪少爷回去歇着吧。” 她们从来未敢直呼他的名字,而是叫他少爷。 “姨娘,”钱蛮蛮一笑“我们是一家人,不需要互相走避。” 听她这么一说,李氏、周氏及欧阳氏互看几眼,也不知该说什么。 “三位姨娘,”钱蛮蛮续道:“破军他是开不了窍,才会一直钻牛角尖。” 她在三人面前这么说赵破军,虽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还是让他有一点点的懊恼。 “钱蛮蛮,可以了。”赵破军低声制止。 钱蛮蛮不理会,径自又道:“娘并不是三位姨娘害死的,她不能再陪着爹,想必也十分懊恼,若是我早破军一步离开,我也希望能有人陪着他、照顾他。” 她说完,大家才知道刚才赵破军为何突然大叫“你不能死”方才明明觉得很好笑的事情,此刻却让大家莫名感到心酸。 赵儒元神情凝沉,一语不发。 “爹有三位姨娘陪着,相信也解了不少愁思。”钱蛮蛮衷心地道:“说起来,我们是要感谢三位姨娘的。” 此话一出,李氏三人想起过往彼此勾心斗角、拚命争宠的事情,不免惭愧得红了眼眶,流下泪来。 这是赵破军第一次看见她们三人落泪,不禁一怔。 过往,她们总是吵吵嚷嚷,弄得一家子乌烟瘴气,每当他忆及娘亲在世时那和乐的光景,便对她们三人更难谅解,但钱蛮蛮说的一点也没错,他娘亲是病死的,跟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蛮蛮,谢、谢谢你”李氏噙着泪,真心诚意的向她道谢。 “姨娘,是我们要谢你们才对。”钱蛮蛮一笑,眼底迸射出一抹狡黠“要不是你们老是吵吵闹闹,这将军府多死寂呀!” 她这话一说出口,大家都笑了,赵破军的神情也变得温柔几分,而赵儒元眼底的哀伤,也显得淡薄了。 钱蛮蛮看着这和乐的光景,心里踏实了、安心了。“逝者已矣,来者可追,我们都得往前看、往前走,不是吗?” 听着她这一句“往前看、往前走”赵儒元的眼眶红了,他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想起孙吟香临终前对他说的话——亲爱的,我的生命已经到尽头了,但你还要往前看、往前走,你的人生还没结束,还有风景。 钱蛮蛮说了跟孙吟香相似的话,也解开了他心中的死结,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儿子“破军,谢谢你。” 赵破军不解,父亲突然这么说,是要谢他什么? “谢谢你让蛮蛮进了赵家,成了我们的家人。”赵儒元说完,再也忍不住地流下一行清泪。 看着父亲的泪水,赵破军极为震撼,但尾随着而来的,是不曾有过的释怀。 他没说什么,只对父亲轻轻颔首。 将军府的气氛变了,人人脸上有了笑容,也不再有争吵,或是奇怪的女子上门。 赵儒元每天跟李氏她们下棋喝茶,日子过得十分舒心。 看着这一切神奇的转变,赵破军只归功一人,那就是他的妻子钱蛮蛮。 看着身侧睡得香甜的她,他感到平静而幸福。他多么幸运,可以拥有这个为他及赵家带来美好改变的女子。 她是他的宝贝,他会守护她,直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伸出手,赵破军温柔的轻抚着她粉嫩的脸颊。 钱蛮蛮感觉到丝丝搔痒,幽幽转醒,眨了眨迷蒙的大眼,看着他“我睡过头了?” “没有。”他说。 她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坐了起来“我该起来梳洗,去跟爹请安了。” “我跟你一起去吧。”赵破军说。 “欸?”钱蛮蛮以为自己还没睡醒,听错了“你说” “我说,”他一笑“我们一起去跟爹请安。” 她简直不敢相信,惊讶又惊喜,但随即像是担心他会反悔似的,她快速的跳下床,拉着他“起来起来,快!” 赵破军好笑的瞅着她“别急,时间还早。” 说是还早,他还是如了她的意,快快起身梳洗更衣,然后小俩口手拉着手一同前往怀香院。 每天早上,赵儒元都期待钱蛮蛮这个可爱又聪明的媳妇来请早,她总是有说不完的故事跟笑话跟他分享,她总是带着让人愉悦的笑容。 但今天,他看见儿子一起来了,这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教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爹,早。”钱蛮蛮笑咪咪地问好“睡得好吗?” “好好,很好。”赵儒元有点恍神。 许久没向父亲请早,赵破军有点不自在,他没说什么,只是跟父亲点了个头。 赵儒元一点都不在意儿子用什么方式向他请安,因为这已经是他们父子之问的一大进展。 有钱蛮蛮从中调节,赵儒元及赵破军父子俩也聊了一些话。 但赵破军还要上朝,便先行离开,留下赵儒元跟钱蛮蛮。 “蛮蛮,”赵儒元眼底满是感激“是你拉着破军来的?!” 她笑着摇摇头“不,是他自己说要来的。” “是吗?”他难掩欣喜。 “爹,破军不是座冰山,就算是,太阳一照,也会慢慢融化的。”钱蛮蛮妙喻道。 赵儒元听着,深深一笑。“蛮蛮,你就是他的太阳喔不,你是我们赵家的太阳,谢谢你愿意嫁到赵家来。” 得到公公如此肯定及宠爱,她感到十分欣喜及欣慰。“是爹跟破军接受了我,不嫌弃我。” “嫌弃?”他蹙眉一笑“你可是难得一见的瑰宝呀,就跟破军他娘一样。” “我哪能跟娘相比。”钱蛮蛮打趣地道“娘是才女,才华横溢的才,我是财女,财大气粗的财。”说完,她自己笑了。 赵儒元也被她逗笑了,接着他像是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想看看破军他娘的画吗?” “当然!”她兴奋地马上回道。 “跟爹来。”说完,他领着她到隔壁的小厅。 第二十五章 打开箱子,赵儒元取出几本册子及几卷画轴,小心翼翼的放在旁边的长案上。 钱蛮蛮轻手轻脚的翻开册子,里面是一张一张水墨画,画的都是猫狗鸟兽或是花草,栩栩如生。 “娘的画功真是了得。”她发自内心的赞美着。 “可不是吗。”他一笑“她无师自通,实在令人惊叹。” 钱蛮蛮继续翻看着,突然,她看到一张小幅的风景画,画中的景物十分眼熟,她再定睛一看,居然是龙山寺?! 是的,她绝对没认错,画中的寺庙正是龙山寺,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她抓起册子端详着,表情显得难以置信。 “爹,这个”她惊疑地问:“也是娘画的?” “是,她说这些是她梦里看见的景物。” 梦里看见的?她梦见龙山寺?钱蛮蛮继续翻到下一页,又再一次受到惊吓。 老天爷,是阿里山的小火车?这真的都是梦中所见?为何婆婆梦中看见的都是这些? 钱蛮蛮继续翻,紧接着看见的是龙腾断桥、日月潭、鹿港天后宫、赤崁楼、安平古堡,还有恒春南门及鹅銮鼻灯塔 这一切都太真实了,孙吟香绝不是梦见这些景致,而是亲眼看过、亲身游历过。 钱蛮蛮想起赵儒元说孙吟香总叫他亲爱的,亲爱的从来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词汇,而是突然,一个念头 钻进她脑海中。 她想,她无缘一见的婆婆跟她一样,都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人,她猜想孙吟香在二十一世纪应该是一位画家,因为回不去了,便在画中回忆着过往。 孙吟香在自画像上的脸颊有着一颗谁都不曾见过的痣,钱蛮蛮想,那应是在二十一世纪的她,脸颊上所拥有的标志。 她在画像上点了一颗痣,应该是想证明自己的存在吧。 穿越时空这种事应该不多见,可他们赵家父子碰到的女人竟都是穿越而来,这是什么样的奇缘呢? “吟香的脑子里装了好多奇怪的东西,她真的是个充满惊奇的女人。”赵儒元说着,眼底有着深浓的怀念。 钱蛮蛮笑视着他,点点头“是呀,娘真是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人。” 下朝后,钱八达跟赵破军这对翁婿步出大殿,准备离开皇宫,身后突然传来喊声——“两位大人请留步!” 两人转身,来人是皇上的侍卫长吕然。“两位大人,皇上请两位即刻前往显仁宫。” 两人互看了一眼,虽然没有头绪,但也意识到应该是大事或是不寻常之事,于是加紧脚步,速往显仁宫而去。 御书房里,皇上神情苦恼的来回踱步,见两人来了,他立刻停下脚步道:“两位爱卿,你们来了。” “不知皇上突然召见微臣二人,有何” “大事不好。”未等钱八达说完,皇上已急着打断他。 “皇上,发生什么事了?”食君禄,担君忧,见皇上如此苦恼,做为臣子的赵破军当然也关心。 皇上看着赵破军,神情凝肃“又是你的事。” 赵破军一顿,面露狐疑“臣的事?” 听说事关赵破军,当岳父的钱八达也有点急了。“皇上,究竟是” “赵卿,你还记得苏兰公主吧?”皇上问。 赵破军想了一下,回道:“记得,她是天马王的女儿。” 天马王查辛曾是中土最强大的外患,赵儒元还是卫武将军时,跟天马王交战多年,简直可说是宿敌。当年,天马王趁中土政争时侵犯边界,先王便派赵儒元跟赵破军父子俩前往镇压。 苏兰公主是天马王唯一的女儿,她自小习武,巾帼不让须眉,经常跟着父兄上战场。 在一场狭路相逢、短兵交接的战役中,赵破军将天马王当场击杀,但是当时苏兰公主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赵破军对一个女流之辈下不了手,于是放她一条活路。 “皇上为何突然提起她?”赵破军不解,事情都过去好多年了。 “她现在就在京城。”皇上说。 赵破军反问道:“她在京城做什么?” “苏兰公主想和亲。”皇上面色凝重。 赵破军沉默了一下,才又道:“和亲?所以她的兄长想与我国讲和?” “她是这么说的。”皇上点点头“边关冲突多年,始终未有真正的和平,所以她兄长想以和亲的方式解决长久以来的纷争。” 钱八达是个聪明人,若这事是真,和亲也是真,皇上理当因和平终见曙光而高兴,为何却一脸苦恼?他突生警觉“皇上,事情恐怕不是这么单纯吧,苏兰公主提了什么条件?” 皇上看着他,眼底仿佛写着“你真是内行”接着他神情凝重的看向赵破军,深吸了一口气,才道:“赵卿,苏兰公主和亲的条件是她要嫁你。” 闻言,赵破军跟钱八达都一楞。 赵破军不可置信“什么,嫁我?” “皇上,”钱八达急道:“赵大人是小女的丈夫,这怎么” “朕知道,朕也明白。”皇上一脸苦恼烦躁“可她说她不在乎做小。” “皇上的意思是,她愿意做赵大人的妾?”钱八达问。 “正是如此。”皇上点点头。 钱八达瞠瞪着双眼,他哪里不知道女儿的脾气,女儿要能接受赵破军纳妾,当初何必在展秀上杀魏婀娜一个措手不及,她大可让魏婀娜进门,然后好好的拿自己正室的身分及架子修理魏婀娜,她没那么做,正是因为她无法接受赵破军除了她,还有别人,如今苏兰公主说要做赵破军的妾,女儿又怎么会答应? “皇上,这事恕微臣无法答应。” 钱八达还没来得及向皇上表达立场,赵破军已先表态拒绝了。 “微臣这辈子就只钱蛮蛮一个女人,绝不会让她受委屈。”赵破军态度坚定,语气强硬。 “赵卿”皇上眉心一拧“你要朕如何做?和平对朝廷及百姓来说都是好事,如今能以和亲的方式达成,有何不可?” “皇上,微臣已有妻室,恕难从命。”赵破军冷着一张脸。 “朕知道,且朕也喜欢蛮蛮,只是苏兰公主除了你,谁都不嫁呀!”皇上续道:“她并没要求与蛮蛮平起平坐,只要能跟着你,做妾做小都可以,所以” 赵破军表情凝肃的摇了摇头。 皇上恼了也急了“你明知左城仲这个内忧尚未解决,如今有机会解决外患,难道朕要放弃这个机会吗?” “皇上的内忧外患,微臣都会鞠躬尽瘁的为皇上解决。”赵破军直视着他。 皇上面容一沉“你要朕拒绝她吗?” “皇上也只能拒绝了。”赵破军的态度丝毫不动摇。 “你!”皇上有点上火了“若是朕命令你纳她为妾呢?” “微臣恐怕也只能抗旨。” 皇上一时气恼,忍不住用力一拍案。 眼见情势不对,钱八达急忙出声缓颊“皇上请保重龙体,这事还能商量。” 赵破军看着岳父,再一次重申“没得商量。” 钱八达以眼神暗示他先冷静下来“先问问蛮蛮的意思吧,或许为了国家社稷,她会答应。” 赵破军板着脸,不再说话。 当赵破军激动的跟钱蛮蛮说了苏兰公主之事后,钱蛮蛮那平静、冷静,甚至近乎无感的反应,反倒让他有惊吓的感觉。“蛮蛮,你”他以为她会气得跳脚,就像上次魏婀娜说要嫁他时那样,可是这一次她怎么是这样的反应,难道她现在不在乎和其他女人共事一夫了吗?难道她不像之前那样重视他了吗? 不知为何,他有股莫名的沮丧。 “你倒说说话呀!”他心急的催促道。 钱蛮蛮若有所思,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实在看不出她此刻是什么心情及感受。 赵破军盯着她的脸瞧,越来越不安,他讨饶道:“蛮蛮,你别不说话,我看了急呀!” “怎么你这么抢手,人人都抢着当你的女人?”她突然这么问道。 他疑怯地反问“你这话是在调侃我?还是” “不是调侃。”钱蛮蛮似笑非笑“只是觉得你应该没好到人人都想嫁你而已。” 赵破军不悦的道:“蛮蛮,我可是很认真的在跟你说这件事。” 见他板起脸,她也认真起来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显得高深莫测。“皇上要你回来问我的意见,是吗?” “那倒没有,皇上很坚持,是你爹说要问问你的想法。” “是吗?”钱蛮蛮抓抓下巴,陷入沉吟。 “不过,我拒绝皇上了。”赵破军专注的望着她,像是要跟她讨摸头的钱多多似的。 “为什么?”她问。 他糊涂了。“为什么?难道我该答应吗?” 钱蛮蛮点点头。 赵破军又被她的回应给吓到了“蛮蛮,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你才不舒服呢!”她没好气的轻啐一记。 “之前魏婀娜要嫁我时,你是怎么教训她的,现在你怎么” “我也要教训这个苏兰公主呀。”她咧嘴一笑。 赵破军的表情茫然又疑惑。“你要教训苏兰公主?我、我真的不明白” 钱蛮蛮笑视着他“她谁都不嫁,偏偏就是要嫁你,这不就是明着找我麻烦吗?我不教训她,教训谁?” 他实在不明白她的打算“你何必找事,咱们一起拒绝皇上便是。” “我朝与关外异族的冲突不曾间断,皇上又提防着秦国公,内忧外患够皇上头疼了,如今只要你肯娶苏兰公主,外患便能暂时解决,你岂有理由拒绝?” 赵破军还是满脸困惑“蛮蛮,你真要我纳她为妾?” 钱蛮蛮想都不想就道“你非纳不可。” 他眉间挤出几条懊恼的皱纹“我不想。” “不想也不行。”她说得笃定“我看皇上是势在必行。” “你真心愿意?”他实在难以理解。 “不愿意也得愿意。”钱蛮蛮抿唇一笑。 第二十六章 看她的反应和表情,赵破军只有一种解读,那就是——她不像从前那么爱他了,他感到沮丧失落“你变了,真变了” 见状,钱蛮蛮受不了的大笑出声。 他懊恼的瞪着她“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看他那么可怜兮兮的模样,她不再捉弄他,伸出双手,一把抱住他的腰,小脸猛往他胸口蹭。“亲爱的,我是不可能让别的女人来分享你的爱及时间的。” 闻言,赵破军更不明白了“那你”她眼底闪动着慧黠“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 “诚如你说,苏兰公主的父亲查辛是被你所杀,你可是她的杀父仇人,就算不得已非得和亲,有那么多亲王可以选,她为何偏偏要嫁给你?” 经她这么一提点,赵破军的思路终于可以稍微从皇上逼他纳妾这一点跳脱出来,也终于察觉到不寻常。 “我想她应是另有目的。”钱蛮蛮又道。 他警戒地道:“若她真另有目的,我就更不能让她进赵家大门了。”他抓着她的肩膀,神情紧张“若是她伤害你,那可怎么办?” 她一笑“她若只是想报杀父之仇,不必用和亲这种方式,我想她的目的并不是为父报仇。” “就算如此,让她接近你总也是一件危险的事,我可不能让你有任何差池。” “放心吧。”钱蛮蛮一派轻松“赵家上上下下都是咱们的人,真正要担心的人是她才对。” “但是” “再说了,”她打断他“爹虽已卸甲归田,却是宝刀未老,就算你不在府里,也还有一堆武功高强的护院在,她进了赵家可说是插翅难飞。”说完,她捧着他的脸,吻了下他的唇。“让她放马过来吧,我等着。” 钱蛮蛮答应让赵破军纳妾之事,在京城里引起不小的骚动,人人都知道他们感情好,也知道魏婀娜曾经因为想嫁进赵家跟她争宠,而在展秀上被她狠狠修理了一顿,可如今她却毫无异议的答应夫君纳妾,实在令人不解。 不过钱蛮蛮答应归答应,还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婚事不可铺张。 苏兰公主对此没有意见,只求能做赵破军的妾。 就这样,择了一个日子,苏兰公主进门了。 苏兰公主嫁进赵家后,钱蛮蛮安排她住在他们隔壁的一个小筑里。 新婚之夜,赵破军在宫里留宿,并未返家,之后有半个月的时间,他都以公务繁忙为由,夜不归巢。 苏兰公主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婢进门,赵家人对她又态度冷淡,她就这么天天躲在小筑里,处境有点凄凉。 这天,钱蛮蛮带着玉堂春的招牌茶点来到小筑。 “公主,这是玉堂春茶楼的招牌茶点,我特地派人出去买的,你尝尝。”她笑咪咪的看着苏兰公主。 说真格的,苏兰公主是个美人胚子,她五官深邃,有着小麦色的肌肤,头发乌黑浓密,有着浓浓的异国风情,要不是她对赵破军有相当的信心,还真没胆子让这样的美人进门来。 苏兰公主看着她,有几分疑怯“夫人” “别叫我夫人,老了。”钱蛮蛮调笑道“听说你比我年长,叫我姊,我也是占了你便宜,不如你叫我蛮蛮吧。” 苏兰公主眉心一皱,摇摇头“那怎么可以。” “当然可以。”钱蛮蛮主动握住她的手“我们是共事一夫的好姊妹,以名字相称便行。” 苏兰公主看着她,笑得腼眺。 “苏兰,真是抱歉,破军他近来公务繁忙,可能忽略了你,待他忙完公事,会到小筑来看你的。” 苏兰公主的眼底有几分困惑“夫喔不,蛮蛮,你不气我硬要做赵大人的妾吗?” 钱蛮蛮摇摇头“破军英伟神武,本就有许多女子心仪他,再说”她神情一暗,口气也显得有些幽幽的“我与他成亲几个月了,至今肚子未有动静,我很是担心。” “咦?”“他是独子,又已二十六了,爹一定盼着他为赵家传宗接代。”钱蛮蛮沉沉一叹“只要有人能为赵家传宗接代就好,就算不是我也没关系。”说到这儿,她的大眼甚至微微泛着泪光。 苏兰公主若有所思看着她,不发一语。 钱蛮蛮吸了吸鼻子,略带忧愁的一笑“你快吃吧,待会儿来找我,我带你在府中四处走走看看。” “嗯,谢谢你,蛮蛮。”苏兰公主向她点头致意。 “应该的,我们是一家人了。”钱蛮蛮说完,起身离开。 苏兰公主目送她离去后,脸上旋即覆盖一层寒霜,唇角微微上扬。“真是个愚蠢的女人。” “公主,”一旁的侍婢亚伊附和道:“看来她不是你的对手。” “这些中原女子都是以夫为天的蠢蛋,哪里是我的对手。”苏兰公主挑眉一笑,自信全写在那张美丽的脸上“看着吧,我会打败我兄长,成为史上第一个女天马王。”忽而,她想起一件事,表情一凝“对了,亚伊,我写一封信给秦国公,你找机会替我送出去。” 亚伊点头“奴婢遵命。” 赵破军不在府里的时候,钱蛮蛮几乎都陪着苏兰公主,她带着苏兰公主认识府里的人,也带苏兰公主去看过婆婆的画,甚至还带苏兰公主进过她跟赵破军的寝院。 人人都说钱蛮蛮好气度,可钱蛮蛮只说她是将心比心,苏兰公主大老远的嫁到中原来,人生地不熟,无所依靠,若她是苏兰公主,也希望有个人能将她视若自己人。 她的宽容及大度,让所有人佩服及赞许,但苏兰公主可不真的领情。 在苏兰公主眼中,钱蛮蛮不过是个只知道尊敬丈夫、顺从丈夫的愚妇,自以为这样便是妇德,便是爱丈夫的表现。 苏兰公主是天马王唯一的女儿,非正室所生,天马王十分宠爱她,在她年幼时还经常问她——“苏兰将来长大,想不想当天马王?” 天真的她从小就觉得自己将来必是天马王的继承人,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天马王,所以父王生病期间,她发现父王竟属意兄长继任为天马王,她十分不能谅解。 于是野心勃勃的她开始拉拢自己的人马,并向外寻求结盟,透过褚天信,她跟秦国公左城仲接上线。 左城仲亦有夺位之野心,答应与她里应外合,互助合作。 左城仲早在边关秘密屯兵,伺机而动,她也利用自己在关外的势力,提供左城仲掩护。 可不料,她在政争之中败下阵来,为了活命,她在左城仲的协助下逃进京城,争取庇护。 为了从兄长手中夺回王位,她与左城仲商讨对策,决定了这个正在进行中的计左城仲与兵部尚书江山河共谋,调包上等军粮以强大自己的军队,本以为此事天衣无缝,无人发现,不料竟被赵破军识破,并且逮到了正 要销毁军粮的江方武,为免事迹败露,左城仲杀了江山河自保。 可也因为这样,篡位的计划就此延后,赵破军甚至还因功高升,成了最年轻的兵部尚书。 于是,左城仲提议,要苏兰公主以和亲为由,要求嫁给赵破军为妾,趁机盗取布兵图以利他日集结兵力时,能一举攻破皇军,届时,他若顺利夺位登基,便再出借兵力助苏兰公主反击其兄长,夺回她梦寐以求的天马王之位。 目前在赵家,她倒没遇到什么阻力,尤其是赵破军的正室钱蛮蛮,对她意外的友好,她最大的问题是,接近不了赵破军。 接近不了他,便不知道布兵图藏在何处,更遑论能够拿到手,因此她的当务之急便是接近赵破军。 只是,她该怎么做才能接近他呢?她嫁进赵家后,他便经常以公务繁忙为由逗留宫中,目的就是避开她,她想,她不能再消极被动的等待,必须主动出击。 这日,苏兰公主煮了一盅莲子汤,亲自送到赵破军跟钱蛮蛮的寝院去。 到了门外,她请人帮忙通报,却听见赵破军跟钱蛮蛮的争执声传了出来——“叫她走,我不见她。” “破军,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苏兰千里而来,无所依靠,咱们应该” “哼!要不是皇上下令,我断不可能纳那蛮夷之女为妾。” “破军,见见她、理解她,或许你会喜欢她的。” “钱蛮蛮,你有什么毛病,你就这么想把自己的丈夫推向别的女人吗?” “她不是别的女人,她是” “够了!你跟我那些姨娘一个样,越来越烦。” “破军” “我要出门,今天不回来了!” 不一会儿,赵破军大步走了出来,脸上覆着寒霜,瞥见站在外面的苏兰公主,他也只是冷哼一声,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夫君,”苏兰公主见机不可失,连忙上前,呈上莲子汤“这是苏兰亲手为你熬煮的莲子汤” 赵破军不领情的瞪着她“滚开!”说罢,他一把推开她,大步离去。 她愤恨的瞪着他离去的背影,暗自盘算着。 此时,钱蛮蛮走了出来。 她看见钱蛮蛮,立刻露出沮丧难过的表情博取同情。“蛮蛮”才一出声,她的眼眶便红了,眼角还带着湿意。 钱蛮蛮趋前安慰道:“苏兰,别难过。” “蛮蛮,我决定放弃了,我不会再试图接近夫君,博取他的欢心了。”苏兰公主语带哽咽。 “苏兰,别这样。”钱蛮蛮拍拍她的肩“人非草木,他会改变想法的。” “蛮蛮,为了我,连你都被他骂了,我我真是对不起你。”苏兰公主歉疚地道。 “不是你的错。”钱蛮蛮轻叹一声,话锋一转“你煮了莲子汤?” “嗯。”苏兰公主点头。 “我这两天正想喝莲子汤呢!”钱蛮蛮笑道。 “是吗?那”苏兰公主呈上汤盅“若你不嫌弃,就给你喝吧。” “当然好。”钱蛮蛮一脸愉悦,邀请她入内“走,进来坐吧。” 苏兰公主有些犹豫“这样可好?若是夫君知道我在他不在时进到你们的寝房,恐怕会不高兴。” “你没听他说今天不回来了吗。”钱蛮蛮一笑,拉起她的手“进来吧。” 第二十七章 【第十章 苏兰公主发现这偌大的寝院里,竟然只有两名婢女伺候,还有一条看起来很没用的狗,钱蛮蛮还向她介绍那只狗名叫钱多多,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平时都跟着她,她就不懂了,不过是条狗,这么爱护做什么。 之间钱蛮蛮是带她来过这儿,但没有仔细参观过,今日钱蛮蛮也不知怎么心血来潮,带她细细逛了逛,她正好趁机观察周遭环境。 这里共有五间房间,扣掉男女主人的卧室及仆婢的房间,还有两间房,一间做为书房,另一间目前则是仓库,布兵图是非常重要的东西,随身携带不易,也不可能放在其他地方,她猜想,赵破军定是将它放在最安全、离他最近的地方,也就是说,布兵图必然是在寝院中的某一处。 只是,她还不知道是何处,所以她决定向钱蛮蛮套话。 当她们进到赵破军的书房,入目的是放置得有条不紊的兵书、卷子,案上有一只画轴,看似山水,又不是山水。 “这儿是破军的书房,他很爱干净,总是自己打理得十分整齐。”钱蛮蛮说。 苏兰公主不动声色的瞄着案上的画轴,敷衍的附和道:“夫君是堂堂兵部尚书,这些事不都应该是交给下人做吗?” 钱蛮蛮一笑“很多事他都亲力亲为,尤其是这书房里的一切,他绝对不让任何人碰。” “任何人也包括你吗?”苏兰公主问道。 钱蛮蛮老实回道:“是呀,包括我。他总说书房里都是重要的东西,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许动。” “原来如此。”苏兰公主环顾了四周,看见墙上挂着一幅骏马图“那骏马栩栩如生,是出自谁的笔下?” “那幅画我也没见过”钱蛮蛮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去的,不过应是出自名家之手,因为破军交代过谁都不准去动那幅图。” 苏兰公主一笑“原来夫君是风雅之人。” “我们快出去吧。”钱蛮蛮虽然看似轻松,但有点小小的紧张“要是他知道我带人进来,一定会生气的。” “嗯。”苏兰公主点头,跟着她的脚步离开了书房。 踏出书房前的那一刻,她以眼角余光瞥着墙上那幅骏马图,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钱蛮蛮说赵破军不许任何人动他书房里的物品,又说里面有重要的东西,可是放眼望去,不就一些兵书、卷子跟挂轴,能重要到哪里去?再说了,寻常人没事也不会去动一幅图,除非要取下它,为何他要特地叮嘱任何人都不准碰呢? 不知怎地,她直觉书房里藏着许多秘密,而那些秘密连钱蛮蛮都不知道,看来她得找机会好好探探。 参观完毕,钱蛮蛮留她喝茶,两人边喝着茶,边谈天说地。钱蛮蛮对塞外的人文风情十分感兴趣,不断询问她在塞外的生活及成长过程。 苏兰公主不久前接到秦国公的密函,他说钱蛮蛮曾经跟着赵破军前往边关调查军粮一事,又在展秀上让长明侯的孙女出了大丑,连京城都待不了,是个厉害的女人,要她千万小心。 可她跟钱蛮蛮接触以来,发现钱蛮蛮压根儿跟厉害两字沾不上边,她甚至觉得钱蛮蛮是个脑袋迂腐的蠢女人,轻易就能打发。 她想,秦国公有点言过其实了。 “蛮蛮,夫君喜欢什么,对什么有兴趣呢?”苏兰公主试探问道“你平时都跟他聊些什么?” “破军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就只有练功。”钱蛮蛮一叹“练功的事,我是一窍不通的。” “他不会跟你聊聊在宫里的事吗?”苏兰公主又问。 “宫里的事就是公事。”钱蛮蛮无奈轻叹“他说公事都是军机,不能跟我说。” “那倒也是。”苏兰公主一笑。 “这府里其实也挺无趣的,我常常觉得无聊呢。”钱蛮蛮笑着握住她的手“你来了,就有人陪我说话了。” 苏兰公主反握住她的手“蛮蛮,你若不嫌弃,我日后天天来陪你聊天。” “好,一言为定。”钱蛮蛮欣然微笑。 入夜,显仁宫。 赵破军进到御书房,皇上正等着他。 他带上门,恭谨地道:“微臣参见” “免礼。”皇上打断他“你这么晚求见朕,必然有要事,快说吧。” 赵破军点头,直接切入正题“皇上,边关来消息,已间接得到天马王的证实了。” “你是指和亲之事?” “是。”赵破军神情严肃“根本没有和亲之事,从头到尾都是苏兰公主的谎言。” 皇上不解地问:“朕不明白,她为何要以和亲名义前来中原?” “皇上,其实苏兰公主正被其兄长天马王追缉,原来苏兰公主夺位失败,怕被兄长杀害,于是逃进关内。和亲是假,寻求庇护是真。” “你是说” “一切都是假的。”赵破军说道:“自称天马王的使者其实是苏兰公主的人,那封所谓天马王的手谕亦是造假,天马王并没有求和的意思。” “所以她入关和亲只是为了避难?”皇上的思绪一时转不过来“既然如此她为何选择你?若要避难,任何人都行,但你曾经击杀了她的父亲,她怎会” “一开始我也觉得纳闷,是蛮蛮点破了我的盲点。”赵破军深深一笑,续道:“她说苏兰公主必定有所企图,才会嫁给杀父仇人,若要逮住她的小辫子,就要先请君入瓮。” 皇上难掩惊奇“这就是蛮蛮答应你纳妾的原因?” “不然皇上真以为她那么大度能容?”赵破军说着,自顾自的笑了。 “蛮蛮真是太聪明了,只不过”皇上还是有些忧心“苏兰公主在将军府中,会不会危及” “皇上不必担心。”赵破军神情轻松“微臣已有万全准备,再说,蛮蛮已经探得关键证据。” “快告诉朕是什么关键证据。”皇上着实好奇。 “蛮蛮发现苏兰公主的婢女亚伊两次以替主子采买为由出府,却都去了一家生意冷清的笔庄,而蛮蛮派去跟踪她的人回报,亚伊离开后不久,另有一人也去了笔庄。” 皇上眉心一拧“另一人是” “褚天信。” 皇上立刻意识到什么而瞪大眼睛“难道说” “皇上,苏兰公主在关内的盟友便是秦国公。”赵破军续道:“她能顺利逃走并入关,甚至来到京城,必然是秦国公的协助及安排。” 皇上恍然大悟,眼神变得锐利“好个秦国公!” “微臣认为,秦国公若在边关屯兵,必也是得到苏兰公主的协助及藏匿。” “这么说来,他们的作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皇上沉吟着。 “皇上,依臣之见,苏兰公主想方设法进我赵家,必是为了布兵图,有了布兵图,秦国公便能调动他的兵马对我军进行突袭或是避免正面冲突,依我看,这就是他跟苏兰公主谈好的条件。”赵破军续道:“苏兰公主助他取得布兵图,谋朝篡位,待他夺得皇上的江山,再助她反攻其兄长,成为女天马王。” 听了他的分析,皇上神情凝沉,不发一语,过了一会儿,他语气感慨地道:“野心真是最可怕的东西,两个野心勃勃的人凑在一起,那更是可怕了。” “确实如此。”赵破军蹙眉叹道。 皇上目光一凝,直视着他“赵卿,你有何对策?” 赵破军高深莫测的一笑。“臣与蛮蛮已经布好局了,就等他们往下跳。” 闻言,皇上难掩佩服及赞许“赵卿,你可真是娶了一个贤内助呀。” “微臣之幸。”赵破军唇角一勾,扬起一道喜悦骄傲的弧线。 这日,自赵破军跟钱蛮蛮的寝院里传出争吵声及哭闹声。 这样的骚动惊动了将军府上上下下,可没人敢进到寝院一探究竟。 最后,赵儒元来了,在这府里,除了他,再没第二个人能管这事。 可他进入寝院不久,钱蛮蛮一手抱着钱多多,一手拉着婢女梅君,满脸是泪的走了出来。 赵儒元追了出来“蛮蛮,你去哪儿?” “我回娘家!”钱蛮蛮哭喊着“我受够了!我再也不回来了!” “蛮蛮,别”赵儒元一脸为难“有话好好说。” “爹,没什么好说。”她神情悲伤“破军他他真的伤了我的心。” 这时,赵破军走了出来,神情冷峻“爹,让她走!” “破军,你这是” 赵儒元还想再劝,却被儿子抢去了话头“爹,什么都别说了。”他冷冷的瞪视着哭得可怜兮兮的钱蛮蛮“你走,出了赵家的门就别再回来!” 钱蛮蛮恨恨的瞪回去“赵破军,我总算看清你了!”说完,她扭过头,伤心又气愤的离去。 “学海!”赵破军喊来一个家丁“把她的东西都打包好,明天送回尚书府去!”说罢,他转过身便进到寝房里,留下不知所措的众人。 第二十八章 赵破军跟钱蛮蛮大吵一架,然后钱蛮蛮便怒回娘家之事,很快地便传到苏兰公主耳里,她先是惊讶,旋即便感到狂喜。 钱蛮蛮回娘家,意味着她能接近赵破军。 “亚伊,我的机会来了,如今他正气愤空虚,只要我讨好他、伺候好他,他一定不会拒绝我。” 亚伊点点头,但旋即又是一脸忧色“只是公主你真的要跟赵破军” 苏兰公主知道她想说什么,眼底迸射出势在必行及志在必得的光芒。“亚伊,为了达成目的,就算要本公主跪下来为他洗脚都可以。” 好几日了,赵破军称病不上朝,镇日借酒浇愁。 谁都知道他想着钱蛮蛮,可却拉不下脸也放不下身段。 这天晚上,苏兰公主来到寝院外,便听见里面传来赵破军的吼声——“出去!都滚出去!” 不一会儿,便见两名仆人仓皇的快步走了出来。 她躲在一旁,见两名仆人离去后,才悄悄进到寝院,穿过庭院,来到廊下,卧室的门半掩着,她蹑手蹑脚的靠近,忽然又听见赵破军恼怒的嗓音传来——“谁?!我不是要你们都滚出去吗?我要静一静,你们听不懂吗?!” 苏兰公主迟疑了一下,小声地道:“是我,夫君。” 他不耐地回道:“出去!我谁都不见!” 她早已下定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取得布兵图,别说是替他洗脚穿鞋,就算是要跟他好上一回,她都可以,于是她挺起胸膛走进房里。 房里,酒瓶东横一只、西躺一瓶,室内弥漫着酒味,十分呛人。 赵破军衣衫不整又蓬头垢面的躺在床上,听见她的脚步声,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大声咆哮道“谁准你进来的?滚!” 苏兰公主耐着性子,慢慢走向他。“夫君,你没事吧?苏兰十分担心你”“担心我?”他冷哼一记“少猫哭耗子了!蛮蛮走了,你一定很开心吧!” “不,苏兰很想念蛮蛮。”她说话的同时,一步步接近床边。 “我告诉你!”赵破军瞪着她“就算蛮蛮走了,你也代替不了她!” 苏兰公主走到床沿坐下,伸出手轻轻碰着他的手,讨好地道:“苏兰从没想过要代替蛮蛮,只想跟她一起伺候夫君。” 他用力拨开她的手,懊恼的瞪着她“我才不会相信你的话!” “夫君,”她温柔地又道:“苏兰所言,句句属实,若有欺瞒,天打雷劈。” 赵破军眉心一拧“证明给我看。” 苏兰公主沉默了一下,突然脱去外衣“夫君,苏兰可是你的人呀。”说罢,她主动上前,抱住了他。 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你这说谎的女人” “苏兰没有对夫君说谎。”她直视着他。 赵破军两眼发直的看着她,然后突然整个人一瘫,压在她身上。 “夫君?”苏兰公主推了他几下,发现他已经醉死了,她一把将他推落床下,起身捞起外衣穿上,冷冷的看着趴在地上的他。“哼,赵破军,我以为你是什么英雄好汉,原来不过如此。”说罢,她站起,跨过他的身 驱,走出卧室,朝着书房而去。 进到书房,她锁定几个可疑的重点翻找,却毫无所获,正想着是否还有任何疏漏之处时,她不经意瞥见墙上那幅骏马图,想起钱蛮蛮说过赵破军不准任何人动那幅图,而那幅图又是不知何时挂上的,难道 她立刻趋前取下骏马图,竟然发现背面还有图,一看,她惊喜万分。“布兵图!” 没错,骏马图背面所绘的正是布兵图,想不到布兵图就这么挂在墙上,果然,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呀。 只不过,终究还是被她发现了。 她迅速把画轴抽掉,将画折成可以藏进衣襟里的大小,可她这么将画带走,一定会被马上发现,她得想想方法将图带出将军府。 很快地,她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好方法——纵火。 只要她放一把火将书房烧了,那么布兵图被她带走之事便神不知鬼不觉了,而且她不只要放火烧了这儿,还要将此事赖给烂醉的赵破军。 于是,她立刻到隔壁卧室,使劲的将赵破军拖进书房,把他的酒瓶全丢在地上,用烛火引燃案上的几本兵书跟卷子,接着快速走了出去。 离开寝院后,她躲在隐密处确定火确实烧了起来。 不一会儿,寝院里冒出浓烟及火光,引来了赵家的护院。 “失火了!快救火啊!”火越烧越烈,人也越来越多,趁着一片混乱之际,苏兰公主偷偷离开了将军府。 寝院书房失火的同时,苏兰公主带着布兵图,前往秦国公的府邸。 “主子,主子!”褚天信在主子房门外边敲门边喊着。 “做什么?”门里,左城仲声线低哑不耐。 “主子,苏兰公主来了。”褚天信说。 左城仲这才稍稍回神“大半夜的,她怎么来了?” 苏兰公主嫁进将军府,虽不是奴隶,却也不是说出门就能出门,再说,现在是什么时间,她怎会来到这儿? 直觉告诉他,应是出了什么事了,难道是她的计谋被识破,跑到这儿来避难? 若真如此,可是大大不妙。 他急忙着衣下床,冲到门前,一打开门,他便急着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褚天信一笑“主子,到手了。” 左城仲先是一愣,思索了一下,接着明白的笑了。“当真?” “不假。”褚天信续道:“除了东西到手,还有一事必也令主子大快。” “何事?”左城仲急着想知道。 “还是由苏兰公主亲口告诉主子吧。”褚天信卖起关子。 左城仲笑瞪他一眼“她在哪里?” “小的已将苏兰公主带至偏厅。” 左城仲迈开大步朝着偏厅而去。 来到偏厅,府邸的仆婢正伺候着苏兰公主,而她的婢女亚伊也在一旁。 “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左城仲笑咪咪的道。 “秦国公,咱们就省了那些客套的事吧。”苏兰公主自怀中取出折得四四方方的布兵图“布兵图已经到手了。” 左城仲顿时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接下并展开,看着布兵图,他如获至宝,唇角克制不了的上扬。 “苏兰公主,”他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是如何得到布兵图的?” 苏兰公主深深一笑“我烧了赵破军的书房,还有他。” 左城仲难掩惊疑“他?” “没错。”她得意的将今晚所发生的事情详实的说了。 左城仲听完,难以置信又惊喜万分。“公主真是聪明,居然有此妙计,赵破军恐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吧。” “就算不死,应也是重伤了。”苏兰公主冷哼一声“秦国公,如今有了这布兵图,你可以尽速调动兵马了吧?” “当然。”左城仲笑视着她“公主的女天马王之梦,就要实现了。” 她阴沉一笑“本公主已等不及要拿下我兄长的项上人头了。” “公主放心,你的心愿一定能实现的。”左城仲话锋一转“但公主不宜久留,为免打草惊蛇,公主还是尽速回到将军府,要是将军府的人发现公主失踪,恐怕我们的努力都白费了。” “嗯,我现在就回去。”苏兰公主说完,目光突然一凝“秦国公,你可别让我等太久。” 左城仲颔首“公主请放心。” 苏兰公主得到了他的亲口承诺,旋即起身。 “天信,送公主出去。” “遵命。”褚天信一揖,恭敬地道:“公主,请。” 苏兰公主点点头,旋身便往门口走,才刚走到门口,便听见外面有人惊恐的喊着——“主子!主子!” “做什么?”左城仲皱起眉头,不悦地道:“将军府失火,我秦国公的府邸也失火吗?” 那人冲到他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外面、外面” “外面什么?说清楚!”左城仲不悦的道。 “外面有、有御御林军!” “御林军来做什么?打发他们走。” “不是的,主子,他们、他们已经包围了府邸呀!” 秦国公陡地一惊,立刻意识到事态严重,他转头看着苏兰公主“公主,你被跟踪了吗?” 苏兰公主心惊摇头“不可能。” “那为何”左城仲没有多余时间思考,凭直觉吩咐道:“天信,你快带公主躲起来,千万别让任何人发现她。” “是!”褚天信应允一声,立刻带着苏兰公主前去躲藏。 回过身,左城仲将布兵图卷起,塞进偏厅里的一只大花瓶里,然后调整了一下呼吸及情绪,假装若无其事的走向府邸大门。 第二十九章 门外,两百御林军已将秦国公府邸团团包围,领军的是御林军督统顾明秋。 顾明秋亦是赵儒元的旧部,如今是在赵破军的麾下。 左城仲出来,诚惶诚恐又故作镇定“顾大人,你深夜带着御林军前来,究炫所为何事?” “秦国公,今晚出了大事。”顾明秋说“将军府失火,疑是有人纵火。” 左城仲故作惊讶“真有此事?将军府无人伤亡吧?” “目前还不清楚,不过有人看见两名女子乘乱离开了将军府,怀疑她们是纵火之嫌。” 左城仲一脸难以置信“那么抓到人了吗?” “尚未捉到嫌犯,因为”顾明秋目光一凝“有人看见这两名女子进了秦国公的府邸。” 左城仲眉心一拧,神情微愠“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 “秦国公请息怒。”顾明秋唇角一撇“下官并非怀疑大人与此事有关,但或许府内有人窝藏嫌犯,大人却被蒙在鼓里。” “不可能。”左城仲眉心一拧“对了,将军府失火,为何是御林军负责搜查犯人?” 顾明秋自怀中取出一封皇上的手论“这是皇上亲笔手谕,还请大人过目。” 说着,他将手谕交给左城仲。 左城仲收下一看,果然是皇上手谕,要御林军搜查,他顿时神情一沉。 “秦国公,请让我的弟兄们进府搜索吧。”顾明秋态度强硬“若秦国公坚持不配合,莫怪下官失礼。” 左城仲心知自己若是不配合,反倒显得可疑,再说,苏兰公主已被褚天信藏在安全的地方,布兵图亦被他塞进花瓶中,顾明秋再怎么英明神武,应也找不到,确定不会有问题后,他退了一步道:“顾大人,里面请。” “得罪了。”顾明秋恭谨一揖,转身对着其中一名士兵喊道:“夫人。” 御林军中步出一名身材瘦弱、手上抱着一条不起眼小狈的士兵。 听见顾明秋冲着对方叫了一声夫人,左城仲瞬间楞住了,他狐疑的看着那名士兵,越看越觉得对方过分清秀貌美,实在不像是个士兵。 那士兵冲着他一笑“秦国公,你虽听过我的名字,却不认识我吧?” 左城仲陡地一悚,那嗓音分明是个女人,他再向对方手中的狗,更是一惊。 “你难道你是” 她笑得得意又狡黠“秦国公,小女子姓钱名蛮蛮,正是户部尚书钱八达的女儿及兵部尚书赵破军的妻子。” “你为什么”左城仲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御林军的队伍突然分为两列,并各自退后一步,让出一条路来,他定睛一看,自队伍尾端走来两个人,竟是皇上跟赵破军,他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脚步娘跄。 皇上及赵破军的脸上都带着淡定的微笑,眼神却锐利的射向了左城仲。 “看见朕,还不跪下?”皇上神情平静,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左城仲仓皇跪了下来,府邸的人也全跟着跪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国舅,你可知道朕今晚前来所为何事?”皇上问道。 左城仲不敢抬头看向皇上,嗫嚅道:“臣不知。” “那你可知道今晚将军府出了什么事?”皇上又问。 “听说将军府失火。” “可不是吗。”皇上笑道:“赵大人还被声称要和亲的苏兰公主拖进书房,险遭焚身。” 左城仲不傻,他心知苏兰公主已经中计,甚至把他拉下水了,情急之下,他决定先咬出苏兰公主以自保。 “皇上,臣一时糊涂,误信苏兰公主所言,苏兰公主说赵大人对她酒后施暴,她才会逃出将军府,臣已给了她两匹马,让她带着婢女逃走了。”说完,他用力磕头。“臣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 皇上趋前扶起他“国舅何罪之有?” 左城仲以为已骗过皇上,眼底闪过一抹喜色。 “国舅,”皇上续道“既然苏兰公主已逃,那么她必然已不在府里,是吧?” “当然。” “既然她不在府里,国舅应当不怕朕下令搜查吧?”皇上唇角一勾“来人,搜!” 他一声令下,御林军动了起来,包括赵破军跟钱蛮蛮,还有钱多多。 左城仲惊慌失措,无计可施,此时他恨不得自己能够飞天遁地,立刻逃离。 钱蛮蛮将钱多多放下“钱多多,快找出苏兰公主。” “汪!”钱多多吠了一声,立刻迈开四只小短腿跑了起来。 赵破军和钱蛮蛮还有一票士兵立即跟在它身后。 “蛮蛮,钱多多没问题吧?”赵破军问。 “放心。”钱蛮蛮目露黠光“我早把苏兰公主惯用的熏香给钱多多闻过。” 不久前,她以觉得苏兰公主身上的熏香特别为由,向苏兰公主要了一些,苏兰公主当时为了讨好她,便大方的送她不少。 钱多多发挥它的长才,这边嗅、那边闻,不一会儿便冲进厨房里,继续嗅闻着,然后它在米缸前停下,朝着米缸大叫。 钱蛮蛮跟赵破军相视而笑,紧接着赵破军向身后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两名士兵快步向前,左右两边抓着大米缸,将它推倒。 “啊!”米缸一倒,缸里传来惊叫声,然后便见苏兰公主跌了出来,模样狼狈。 “拿下她!”赵破军一声令下,士兵立刻擒住苏兰公主。 躲在灶底的亚伊见主子被逮,立刻从灶底爬出,她顾不得自己灰头土脸,焦急大喊“公主!” 不过下一瞬她就被其他士兵给制伏了。 苏兰公主抬头一看,见到赵破军跟钱蛮蛮,身子陡然一震。“你、你们” “苏兰公主,你没想到吧?”赵破军睨着她。 “怎么可能,你明明醉死了,我是我”苏兰公主感到惊惶疑惑“还有你,你不是回娘家了,怎么”这时,她突然明白了。 看她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钱蛮蛮笑得可开心了“苏兰公主,你明白了吧?” 苏兰公主虽然被逮住了,还是奋力挣扎,羞恼愤怒地吼道:“你骗我?!你这个蠢女人!” “苏兰公主,你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钱蛮蛮露出俏皮的笑脸“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让你做破军的妾,让你进门,不过是我的请君入瓮之计。” “你!” “我对你友好,带着你进寝院参观,故意跟你提及书房的事,接着又故意跟破军演出不合戏码,甚至搬回娘家,都是为了诱你跳坑。”钱蛮蛮续道“破军故意天天买醉,称病不上朝,让你以为有机可乘,甚至偷走你以为的布兵图。” 苏兰公主一楞“难道” “那布兵图根本是我乱画的。”钱蛮蛮狡黯一笑。 “你——钱蛮蛮,我杀了你!”苏兰公主奋力挣扎,想扑上前攻击钱蛮蛮。 赵破军立即将钱蛮蛮护到身后,冷冷的瞪着苏兰公主“苏兰公主,这是你咎由自取,我早已获知你跟天马王争位失败,因而逃入关内,以和亲为由想窃取机密。” “赵破军,原来你早就知情!”苏兰公主气得涨红了脸,眼底布满血丝。 “若你交出与秦国公往来的书信,或许我可以向皇上求情,不将你送回关外。”赵破军冷然一笑“你应该可以想象,若是回到关外,你会落至何种境地吧?” 苏兰公主陡地一悚。是的,要是她被送回关外,兄长肯定饶不了她,就算不杀她,恐怕也会将她终生监禁,想到这儿,她是真的害怕了。 “公主,你交出书信吧!”亚伊哭求着“天马王不会放过你的。” 苏兰公主虽不甘心,但大势已去,她没得选择,她紧咬着唇,无奈的接受了条件。 “太好了!”钱蛮蛮开心的拍拍手,抱起钱多多“破军,咱们再去找布兵图吧!” 赵破军微顿“苏兰公主已经同意指证秦国公,何必” “要治一个人的罪,证物越多越好。”她说“布兵图是从将军府偷出来的,若在秦国公的府里找到,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赵破军一想也是“好,那咱们快去。” 于是,赵破军跟钱蛮蛮又领着一干士兵去寻找假的布兵图。 来到偏厅外,皇上跟左城仲都在外面。 见苏兰公主跟亚伊被押出来,左城仲神情丕变。 “国舅,”皇上转头看着左城仲,冷冷地道:“你方才不是说苏兰公主已经逃走,为何她人会在你府内?” “这、这”左城仲的脸色一阵惨白“臣不知。” “不知?你当真如此糊涂?”皇上沉声喝问。 赵破军上前,在皇上耳边说了几句话,皇上轻轻点头。 “蛮蛮,”皇上望向钱蛮蛮“快让你的钱多多找出证物吧!” “是的,皇上。”钱蛮蛮一笑,对着钱多多说:“钱多多,快找出东西,找到了就给你吃烤牛肉喔!” 钱多多一听,立刻精神大振,开始到处嗅闻,接着,它走进偏厅,用它灵敏的鼻子东嗅西闻,然后,它在一个摆着大花瓶的架子前停下“汪汪汪!” 赵破军跟钱蛮蛮互视一眼,笑了。 赵破军走过去,将大花瓶从架子上推落,大花瓶碎了的同时,地上躺着一张卷过的纸。 左城仲见状,急忙大喊“那不是我的东西!是苏兰公主偷的,不关我的事!” 皇上冷冷一笑,眼底有着嘲谑。“国舅,你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就知道是苏兰公主偷的?” “我”左城仲整个人一瘫。 “你这根本是不打自招。”皇上冷声道。 赵破军捡起那张假的布兵图交给皇上“皇上,这便是苏兰公主自书房偷走的布兵图。” 皇上接过,展开一看,忍不住的笑了,问道:“这是蛮蛮画的?” “咦?”赵破军微顿“皇上如何知道?”这事,只有他跟钱蛮蛮知道呀。 皇上笑道:“她在这个角落画了一个铜钱,不是她,还有谁?” 赵破军一楞,疑惑的看向钱蛮蛮。 钱蛮蛮调皮的笑开“哈哈,皇上真是比破军聪明太多了。” “那当然。”皇上哈哈大笑,然后将布兵图交给左城仲。“国舅,这双面图就送给你吧!”说罢,他将布兵图往左城仲脚边一丢,沉声吩咐“押下!” 左城仲看着那张钱蛮蛮画的布兵图,眼神空洞又茫然。 尾声 左城仲因谋反被打入大牢,与其同谋者也一个一个被揪出来,关押候审。 太后左氏哀求皇上的母妃替秦国公求情,皇上看在母妃的面子上,饶左城仲不死,改以终身监禁之刑。 至于苏兰公主,皇上知道她跟赵破军有协议,因此未将她遣返关外,交给天马王,难保她一命,却也将她及亚伊软禁在城西的一间小宅子,终生不得离京。 同时,赵破军也积极与天马王斡旋,商议和平协议。 内忧外患终于解决,皇上可舒心不少,他本想再升赵破军的官,让他兼任议政大臣,可赵破军婉拒了,皇上也不勉强,但却另外赐了一座府邸傍他,因为他们的寝院已被苏兰公主烧了。 可钱蛮蛮不想搬去新府邸住,而是继续住在将军府,因为她跟公公赵儒元及姨娘们早已感情融洽,实在不想与他们分开。 皇上知道后,便派出宫廷工匠以最快的速度为他们修复寝院。 三个月后,寝院整修完毕,赵破军跟钱蛮蛮终于可以搬回寝院,继续过着他们幸福快乐的日子。 搬回寝院的第一天晚上,赵破军早早便躺在床上等着钱蛮蛮。 钱蛮蛮东摸西摸,慢吞吞的才回到房里。 “娘子,快来歇着吧!”他拍拍身边的位置,眼底闪动异彩。 她意兴阑珊的看了他一眼,在桌旁坐下,慢条斯理的倒了一杯水喝下。 见她反应如此冷淡,赵破军十分疑惑,立刻翻身起来,走到她身边坐下。“蛮蛮,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说。 “终于可以搬回我们的地方住了,你不开心?” 钱蛮蛮沉默的望向床榻。 “怎么了?” “当时烧得最严重的是书房,我们的房间还好吧?”她问。 “嚼。”赵破军点头“坏了两张椅子,窗户烧化了,就这样而已。” “是喔?”她懒懒地又瞄向床榻。 “怎了,你为什么闷闷不乐的?”他越来越困惑了。 钱蛮蛮用力的、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怎么床没烧了?” “咦?你希望床烧了?为什么?”赵破军是看得出她表情古怪,却摸不透她在想什么。“蛮蛮,你究竟怎么了?” “赵破军。”突然,她直呼他的名字。 每当她直呼他名字的时候,总没有好事,他不安的呐呐道“怎么?” “那晚你喝了不少吧?”钱蛮蛮问。 “为了逼真,是喝了一些,不过我酒量还不差。”他说。 “所以,你脑袋是清醒的?” “当然。”他用力点头。 “那你都记得发生什么事吧?”钱蛮蛮又问。 赵破军再用力点头“一清二楚。” “好,”她的语气像在审问犯人似的“苏兰公主有没有色诱你?” 他一怔,瞪大了眼睛。 “你如果骗我,我会知道喔!”说着,她像钱多多一样在他身上乱嗅一通“哼,有说谎的味道。” 赵破军一脸无辜“我都还没说话呢!” “好,那就是有即将说谎的味道。”钱蛮蛮一口咬定。 他好气又好笑“不要乱扣我帽子。” “那你说,那天晚上她除了放火烧书房,还做了什么?”她直视着他的眼睛,警告道:“不准骗我。” 赵破军向来光明磊落,而且自认清白,便将那晚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她“那晚我装醉,果然如你所料,苏兰公主来找我,想安慰我。” “安慰?”她挑挑眉“她怎么安慰你?” “就是劝我不要难过,于是我凶她。” “然后呢?” “然后她就装可怜,要我相信她是真心真意。” “再然后呢?” “再然后她就说她要证明给我看。” 赵破军一点都没发现她眼底燃着妒火,只是一个劲的老实陈述。 “接着呢?” “接着她就宽衣解带靠近我,我就把她压住,假装醉死,倒在她身上。” 听到这儿,钱蛮蛮胸口已经快爆开了,她眼睛瞪大,就连鼻孔都撑开了。“你压住她,倒在她身上?” “这样才逼真嘛。”赵破军自认为做得很好,得意一笑。 “那时她身上有穿衣服吗?”她问。 “有有有,还穿着一件肚兜呢。”他照实详述。 “肚兜?!”钱蛮蛮的怒火完全引爆“她只穿肚兜,你还压着她?” 看着她横眉竖目的模样,赵破军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他惨了。 他马上讨饶道:“蛮蛮,虽然她只穿肚兜,但我心无杂念,一点都没” “哼!”不等他说完,她不满的哼了一声“有没有,只有你自己知道!” 赵破军举手发誓“我赵破军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 “你知道被雷劈到的机率有多低吗?比中”钱蛮蛮猛地一顿,呼,她差点要说比中乐透还低。 “蛮蛮,我对你如何,你知道的。”他像乞怜小狈似的瞅着她“这个请君入瓮的法子是你想的,我只是配合,怎么现在却” 她把头一扭,不听他解释。 他立刻绕到她前面,拉起她的手,极力解释“蛮蛮,求求你别生气,我真的对她没有半点想法,一心只想揭穿她,结束有妾的生活。” “你真没想过妻妾成群?”钱蛮蛮质问道。 “没有。”赵破军保证道“我只想有你一个妻子。” “喔。”她挑挑眉,表情就是不相信他。 “蛮蛮,”他紧抓着她的手“别不理我,我我不会说好听话,但是我对你是真心真意的。” 钱蛮蛮没好气的睨着他“是吗?” “不假!” 看他急得满脸涨红,一副快要爆血管的样子,她终于忍不住露出恶作剧成功的得意笑脸“噗!”赵破军迟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你又耍我?!” “你的脸好好笑喔!”她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好呀你,看我怎么惩罚你!”他一把将她扛上肩丢上床,将她压在身下,胡乱又热情的吻着她。 即使他的手已经在她身上摸索游移,她还是停不住笑。 “不准笑!”赵破军突然捧着她的脸,眼神炽热而专注的凝视着她“认真一点。” “睡觉要多认真?”钱蛮蛮笑问。 “谁说要睡觉了。”他眼底闪过一抹深沉光芒。 “可是”她挑挑眉,摸了摸肚子“宝宝要睡了。” “哪个宝宝要睡了?”他直觉问道,然后看她摸肚子的动作,顿时呆住。 钱蛮蛮指着自己的肚子,笑得欢快“这个宝宝呀。” 赵破军瞪大了双眼“你是说、你是说” “我有宝宝了。” 他欣喜若狂“真的?真的?是真的吗?” “嗯。”她点头“今天请大夫来看过,大夫也确定了。” “天啊!我要当爹了!”赵破军开心的在房间里又蹦又跳。 “喂,很晚了。”钱蛮蛮受不了的制止。 “我太开心了!”他飞快回到她身边,小心翼翼的摸着她的肚子“我刚才没弄伤你跟宝宝吧?” 她摇头一笑“我才没那么脆弱呢。” 赵破军一脸认真的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还不知道呢!”钱蛮蛮望着他,反问道:“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喜欢。”他一本正经的回答“不过我希望先生个女儿,像你一样聪明。”说着,他低下身,将嘴巴贴近她的肚子,轻轻送上一吻。“好孩子,你要乖乖的长大,别为难你娘亲呀。” 看他温柔对着腹中孩子说话的样子,钱蛮蛮感到万分幸福。 当初她初发现自己意外身亡,穿越重生在“钱蛮蛮”身上时,曾经有过为什么我这么倒霉的想法,但后来遇见了很多人,发生了很多事,她慢慢觉得这一切都不是无缘无故发生的。 她必然是为了什么而来到这里吧,而他,赵破军,就是答案。 “蛮蛮,”赵破军温柔的注视着她,衷心地道:“谢谢你圆满了我的人生,自从你出现在我生命里之后,一切都变得美好。” 钱蛮蛮深情的回望着他,拉下他的头,吻了下他的唇“我也要谢谢你,谢谢你跟我相遇。” 两人四目相望,深情款款,一切尽在不言中。 全书完 速配的另一半春野樱 在谈这本书之前,先来说说先父母的事情吧! 先父是个急惊风,先母是位慢郎中。 父亲性情急躁,要求完美,踩到他的地雷,就是一阵狂风扫落叶,方圆十公尺内能动的不能动的,全部遭殃;母亲脾气温和,随遇而安,纵使遇到再愤怒再伤心的事,也总是见她静静的、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消化殆尽。 这样的父亲在年轻时,一生起气来,简直是生人勿近。但温柔的母亲总是能安定他的心,浇熄他的怒气。 自幼看着他们的相处,我发现到,维持一段爱情或是婚姻,唯一的方法是 有一个人必须特别沉得住气。 而母亲,便是那个温柔而稳定的一方。 外人看来,母亲是依附着父亲的,但我却知道父亲对母亲的依赖更深。 母亲先行,父亲在她过去后,生活顿失依靠及重心,过了一段行尸走肉般的日子。他要强,从不让人发现他的脆弱,但我可以想象在那些孤独的夜里,不再听见身边的呼吸声、不再能触及那温暖的身躯,是多么可怕又折磨的一件事。 在我的故事中,卫武将军赵儒元于妻子过世后,在不同的女子身上寻找着妻子的身影,这在我父亲的身上亦是发生过的。 母亲走后,女人缘甚好的他,身旁不乏一些“阿姨”围绕,不知情的外人以为他无情无义,妻子方逝,便与众多女子周旋。但我能理解他的苦,对一个曾经有人紧密相依三十年的人来说,孤独是最可怕的酷刑。 因为曾经经历过那么美好的爱情,对爱情才有憧憬、才有期待、才有盼望。 而写着赵儒元时,我仿佛看见了神情哀伤,望着母亲遗照发呆的父亲。 再来聊聊赵破军跟钱蛮蛮这对欢喜冤家吧!我自己本身很喜欢赵破军这种性格的人,率真正直,不轻易对女性放电,必要时表现得十分冷淡,但维持该订的作重,不过遇到心仪的女性时,又能火力全开,热情如火。他聪明,在该他上场的时候能毫不退缩,但又不深沉、不过分聪明、不玩心机。 也就是这样的他,遇上了钱蛮蛮这种古灵精怪,独立自主的女生时,才能激出爱情的火花并修成正果。 他懂得欣赏她的特别、她的聪明,她也总是在该依赖他时,不在乎表现出软弱的一面。在我看来,他们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常有人说,看罗曼史小说是很不切实际的事情。 但我觉得,小说常是人生的缩影,在小说里看见的爱情,在现实生活中也并非是天方夜谭、遥不可及。 当然你不会遇到王公贵族,总裁更不是路上随便一撞就有。但是,我们追寻的并不是贵公子或是总裁,而是一个相知相惜的人。 我有一个朋友,她总是害怕遇人不淑、所托非人,就算有人追求她,她也不敢敞开胸怀,试着去接受。 喔,亲爱的,爱情不会咬人啊! 就算在爱情里跌跤了、受伤了,那又怎样呢?站起来,帮伤口贴块ok绷,然后继续往前走。 你不必特意去找寻,因为爱情它总会自己找上门。 记着,当爱情敲门时,请你打开门让它进到你的生命里。 不管来得早来得迟,与你速配的他,总会有出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