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朝睡将军》 序幕 辛西亚心情很不好,应该说正处在极端恶劣中。 是的,依旧是现在进行式,而且已经持续了一个月以上,这对熟知她的人而言是极少见的状况,可偏偏血淋淋地发生。 办公室内,身为fl总裁秘书的凯洛丽和身为辛西亚专属执事的帝力斯互推着,谁也不愿扮演炮灰的角色,就在两人使暗招互相陷害对方时,辛西亚低声询问。 “该隐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回来?” 两人瞬间停下所有动作,由帝力斯毕恭毕敬又诚惶诚恐地回答“目前还无法确知归期。” 该隐,fl总裁,亦是辛西亚的表弟。 “你看要不要我干脆把他打进地狱里,让他永远都别回来比较好?”辛西亚似笑非笑地问。 “可是如此一来,亲王恐怕就得永远都在这里坐镇了。”帝力斯好心提醒,不希望她因为一时冲动而铸下无法挽回的错误。 fl集团乃是源自于英国的百年精品集团,两年前来到台湾另创据点,经营自家品牌精品服饰和家具,也投资大型购物商城,甚至进驻各大旅游胜地,如今更打算在台湾打造第一座fl商城。 然而就在这当头,总裁却携家带眷环游世界,把工作全都丢给辛西亚这个表姊打理。 这原本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举手之劳,但是当该隐逾期未归,辛西亚的不耐也逐日飙涨中。 辛西亚缓缓地瞇起猫眼,伸出三根纤指。“三天,我只愿意再待三天,他要是不回来,告诉他我不介意亲自押他回来。” “是,我会想办法联络上他的。” “凯洛丽,今天还有什么事?”辛西亚问得有些意兴阑珊。 身为总裁第一秘书的凯洛丽立刻向辛西亚汇报今日行程。“待会十点时,美国拓荒者集团总裁为了谈商城一事,将会亲自拜访,还有” “不是说了不私下见厂商的吗?”辛西雅一双猫眼横睨过去。 “不过这件事是总裁答应的”话到最后在威慑目光的注视之下,慢慢地化为气音。 辛西亚精美出色的清稚五官慢慢地凝出一抹恶魔般的笑意。“凯洛丽,你想我应该怎么教训那个死小孩?” “不管代理总裁想怎么做,我一定全力配合。”换句话说,她很愿意当帮凶。 “到时候记得帮我把他老婆孩子都带开,最好是带到他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让他暂离所爱,看他还不乖乖就范。 “是。”到时候,她一定要躲在总裁夫人身边才行。 “接下来呢?” “中午和中勤集团总裁餐聚,两点时” 话到一半,身上的手机响起,凯洛丽忙向辛西亚表达歉意。 辛西亚摆了摆手,万般无趣地瞪着右手边的窗,窗外长空碧洗,朝曦煦亮,正是春暖花开的三月,百花齐放的时刻,却是一年之内最令她深恶痛绝的时令。 恼人的是,她竟然得代替该隐那死小孩坐镇公司。 “代理总裁。” “如何?”她托腮问着,目光未移。 “拓荒者集团宗总裁已经到了,我去接他进来。” 辛西亚不置可否地摆手,凯洛丽立刻毕恭毕敬地离去。 “亲王。”沉默许久的帝力斯突地启口。 “干么?”她眸色慵懒,微微瞇起眼,像是有些受不了窗外的刺眼艳阳。 “要不要吃点东西?” “你这句话已经数不清问了多少次,还打算继续问?”有个忠心的执事是好,但太执着就令她嫌恶。 “可是亲王的脸色—” “把该隐找回来,让我回伊利斯堡。”她沉声道。 “是。”帝力斯安静地退到她身后。 不一会敲门声响起,帝力斯立刻代替辛西亚开口“请进。” 铜花大门随即被推开,凯洛丽走在前,带领来人向辛西亚介绍“代理总裁,这位就是拓荒者集团总裁宗臣烨先生,这位是宗总裁机要秘书窦秘书。” 辛西亚绕过办公桌,望着在凯洛丽身后现出身形的男人—他相当高大,一身fl手工订制的冰蓝色西服穿在身上,衬出一身好体魄,她扬起眉,目光微移,对上那双深邃的瞳眸时倏地瞪大眼。“你好”男人有张看不出国籍的面孔,深邃立体,尤其当他扬起笑时,带点邪邪的坏,天生魔魅的风采让人转不开眼。 胸口爆开阵阵的痛,她有点头晕,眼前的世界有些扭曲,连带眼前的男人也跟着变形,但就算这世界彻底崩解,她也不会忘了他的容颜。 一旁的帝力斯愣了下,随即回神戒备。这天底下出现两张同样的脸没什么稀奇的,但是这个男人透着邪气,那是一股属于恶灵的腥臭味。 “你好,敝姓宗,幸会。”宗臣烨大方地朝她伸出手。 辛西亚怔怔地望着他,脑袋空白。她无法思考,更无法理解,只能不住地望着他,透过双眼、透过感官彻底审视他,任由他的手尴尬地伸在半空中。 “请问我们在哪里见过吗?”宗臣烨压根不觉得尴尬,笑睇着她,右手拉回胸前,做出绅士礼。 他怎么也想不到fl集团的代理总裁竟会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孩,青稚的面容上缀着绮丽五官,揉合着东西方的美,尤其是那双猫般的眼像琉璃般闪动光泽,让人看不出到底是深蓝还是深绿,或者是黑。 让他在意的是她的错愕和惊诧,像是将他错认为谁。 但他最不解的是愈注视着她,心愈是莫名的悸动,彷佛有什么在灵魂深处躁动着,不由得激动雀跃,甚至眼眶发烫,俨然像是洄游的鱼找到了归乡的路。 抚着骚动的胸口,他不禁掀唇低笑,无法理解眼前荒谬的状况,从不认为自己有任何浪漫因子,但是他并不讨厌她的凝视,甚至欢迎她更深入地了解自己,也许这样他就可以搞懂自己到底为何而激动。 窦月芽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失礼的应对,不禁小小声地道:“总裁,气氛有点怪怪的” 怎么一下子大家好像都变成人偶,瞬间没了生命,动也不动的? “会吗?”宗臣烨压根不以为意。“代理总裁,我们可以私下聊聊吗?” 辛西亚动了,帝力斯随即抢白“抱歉,代理总裁身体突然不适,麻烦择日再访。凯洛丽,送客。” 凯洛丽怔了下,尽管一头雾水,还是只能照办。 “怎么可以这样?我们总裁也是好不容易腾出今天的时间,择日再访,也不见得排得出时间。”窦月芽不住地抱怨着。 凯洛丽努力以辛西亚身体不适为由解释着,边道:“宗总裁,请往这边走。” 宗臣烨没有被耍弄的不满,熠亮黑眸直睇着辛西亚。“期待下次见面。”话落,随即优雅转身。 辛西亚直勾勾睇着他的背影,当他走出门外后,她浑身气力像是随着他的离去瞬间被抽离,教她软倒在办公椅上,无法动弹。 她以为,他们不会再有相见的一天,以为就算走到时间的尽头,她也只能紧抓着思念到疯狂,可是他出现了,一如五百年前,毫无预警地闯进她的世界。 趴在床上,辛西亚兴致缺缺地翻著书,突地察觉气流不寻常的旋转,正要起身,一个重物就掉落在她身上。 辛西亚瞪大眼,看着身穿奇怪衣衫的男人缓缓抬眼,深邃的黑眸映着自己的身影,在他眼里,她看见他的激动和绝望。 “你是谁?”她不假思索地扣住他的脖子,只要她微微使劲,他会立刻断颈而死。 他怔怔地望着她,几次张口却说不出话。 “我再问一次,你是谁?”辛西亚面容冷凝,浑身充满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和无情。 这里是名为伊利斯堡的异度空间,而她是伊利斯堡下一任的王,她有责任守护这里,这个男人毫无预警地闯入是极度不寻常的。 伊利斯堡不存在于地球上的地图里,是吸血鬼王族的地域,别说人类,在没有邀请的状态下,就连一般吸血鬼都不见得有能力穿过结界踏进来,然而他却凭空出现了。 “我是你的同族”话落,他双眼一闭,失去意识。 她恼火地将他踢开,不能容许任何男人趴在她身上。 起身正考虑着要将他踢出去,可他的手不知何时竟抓住她的裙襬,抓得万分的紧,要想将他拉开,她恐怕得撕破这件她最喜爱的白羽长裙想了下,她决定等他清醒,问清事情缘由后,二话不说将他丢出伊利斯堡。 可是等到他醒来—“我只记得我叫作卓勒,其他的我不记得了。” 辛西亚头痛地捧着额。他是同族,这点她已确认过,问题是她不知道他是被谁同化,因为他身上没留下任何人的气味,教她无从替他寻找主人,更别说问出他是怎么闯入伊利斯堡,在无法赶走他的前提下,她只能委屈自己让他留下。 谁叫她是下任的王,她有责任善待她的子民,尽管留下他也引来其他侍官反弹,但没有人能违逆她的旨意,因为她的父母现在并不在堡里。 卓勒有一双勾魂的眸子,他噙着笑时比她所见过的任何魔物更具诱惑风情。帝力斯说,卓勒的笑不怀好意、透着邪气,可是她看见的总是温柔。 尤其,他是她的英雄。 当她离开伊利斯堡,遇见那全天下最邪恶、最可怕的生物时,整个人惊惧难当,但是她是下任的王,怎能让人发现她的恐惧? 她必须忍,尽管全身发抖,依旧要强撑冷静,突然“啪”的一声,她的英雄一脚踩爆了那邪恶的生物,然后笑着将她拥入怀“令人讨厌的东西,对吧?” 她什么都没说,但是他什么都知道。 一直以来,都是她保护着他人,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她的弱点,但是他却在她恐惧的时候,轻而易举地撵去她的害怕。 于是她爱上了他,贪恋着他的好,她需要他的拥抱,就像花儿需要雨水的滋润,彷佛鱼儿在水里才能存活一般,他们晨昏共处,谁也不能离开对方,并立下誓约,只饮彼此的血,在父母的首肯之下,他即将成为她的王夫,而他为她取了个名—卓雅,证明她是他的妻。 有了他,她懂得何谓爱,他把无形的爱化为有形的行动,让她确切地知道他是爱她的,他的爱让她觉得自己天下无敌,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 她有弱点,又或许该说,吸血鬼绝非无敌,他们遇到天敌时和人类同样脆弱。 没多久,欧洲街头陆续发现干枯的尸体,于是人类发起了猎巫行动,巫女被列为歼灭的首要对象,巫女们为了自保自清而自愿加入其阵营,以吸血鬼最惧怕的马鞭草攻击他们,就此开始了人类与吸血鬼之间的战争,而她为了保护族人打开了时空之门,想将人类关入其他空间里。 但是她太年轻,太自以为是,被开启的时空之门竟窜出了恶灵。 在她察觉不对,恶灵已经拉扯住她的族人,她不假思索地跃入其中救人,回头欲拉出垫后的父母时,她才发现最爱的男人竟陷在最深处。 “卓勒?”他怎么会在这里?她明明要他守在后方的! “他为了要救我们”父亲虚弱地道。 她皱着眉,望着靠近自己的父母,再望向已经被卷到深处的卓勒。 她的理智告诉她,选择救父母是天经地义,可是她的情感告诉她,她即将失去最爱 她没有迟疑的机会,因为被卷入时空之门会耗去大半的力量,她的父母已经十分虚弱,就连她也感到力量被吞噬。 那么卓勒呢? 他不是纯血,撑不下去的,只要她愿意伸出手就能救他,可是她只有两只手她该舍弃谁? 彷佛察觉她的犹豫,眼看时空之门开始关闭,卓勒推了她父母一把,将她和父母一起推出时空之门外。 “卓勒!”她回头,毫不迟疑地朝他伸出手,时空之门却已关闭到连手都探不进去了。 “卓雅,我们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当我转世,我们再相遇时,我会想起你,你别忘了我!”他喊完,整个人被吞噬殆尽。 瞬间,眼前恢复成英格兰弗洛登的街头,在结界之内,族人们疲惫不堪,结界之外,人类也消失大半。 她跪在地上,望着他消失的角落,哑声喃着“可是,卓勒,我们没有灵魂,不会有转世,我们不会再相遇” 她要去哪找他? 她这漫长没有终点的生命再没有他随行,回过头,没有人会给她一个拥抱,对她扬开愉悦温柔的笑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亲王。” 背后传来帝力斯的呼唤声,蜷缩在沙发上的辛西亚没有回头,任由思绪沉浸在五百年前的悲伤中。 那场战役之后,人类和吸血鬼达成协议,吸血鬼从此离群索居不再侵犯人类世界,身为亲王的她在双亲疲惫沉睡后正式统御族人,下令由三大家族和王族在人类世界组织集团,一方面学习与之和平共处,一方面则为了监视是否有族人违反协议。 而在失去最爱之后,她的时间像是被冻结般,她的世界进入了永夜。 她不愿沉睡,就怕将他遗忘,因为卓勒不是她同化的,不是她的亲人,一旦沉睡,他就会消失在她的记忆里,所以宁可痛着,她也要惦记着他,不让他从记忆里消除,她怕帝力斯会强迫她入睡,还以自己的名为暗示,以防有一天她真的进入沉睡,清醒后只要有人唤她的名,她就会记得一切。 她做足所有准备就是不想忘了他,可是就在今天,她遇到了他 “亲王,那个男人不是卓勒。”像是猜出她的心思,帝力斯走到她的面前,单膝跪下,斩钉截铁地道:“没有灵魂的吸血鬼,没有转生的机会。” “难道你没发现他身上有恶灵的气息?”她抬眼,似笑非笑地道。 “正因为他身上有恶灵的气息,我们更应该防备。” “也许当年他被卷入时空之门后侵占了恶灵,所以—” “亲王!”帝力斯冷声打断她。“卓勒不可能侵占恶灵的,他不是纯血,没有那份能耐,相反的,他会被恶灵吞噬,连最后的意识都不会留下。” 辛西亚抿紧苍白的唇。“那只是你的猜测,也许卓勒侵占了恶灵,拥有了灵魂转世,然后来到我的面前。”五百年了,她等到了可能的奇迹,不经验证,她不会轻易放弃。 她已经放弃过一回,这漫无尽头的孤寂,她已经受够了! “亲王” “明天联络他到总部大楼,我要再见他一面。” “或许他挪不出时间,毕竟他也是个大忙人。” “那就请他挪动私人行程,我以个人名义邀请他。” 帝力斯几次张口欲言,终究咽下。他可以理解亲王的心情,他亲眼目睹两人如何形影不离地相爱着,可是她是亲王,是族人的王,他无法确定带着恶灵转世的宗臣烨是否会伤害到她。身为亲王执事,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避开所有可能伤害亲王的危险。 “我知道了。”他答应下来,却暗自下了决定,打算除去危险。 “帝力斯,你觉得我应该要把自己装扮成什么样子?”帝力斯的应允让她稍稍宽心,不禁期待着明日。“卓勒喜欢有裙环的长裙,可那是五百年前流行的样式,还是说穿他喜欢的马甲搭件短裙?我的时间停在五百年前,容貌未变,如果我妆扮成以前的模样,他是不是就会认出我了?” 帝力斯望着雀跃的她,心底哀伤。“亲王,要不要吃点东西,可以让亲王的脸色红润些。” “不了,我答应过卓勒,只饮他的血。”辛西亚站起身,走进更衣室,一件件地拉下丢弃一旁。“帝力斯,帮我想想,他比较喜欢我装扮成什么模样?” “只要是亲王,不管如何装扮,若他是卓勒,都会喜欢。”但问题是他根本不是卓勒,绝不可能记得亲王。 帝力斯站在更衣室的门前,神色哀伤。 他的亲王已经五百年不饮人血,不进入沉睡。饮血是吸血鬼的天性,就算她是纯血,五百年的饥饿仍会让她的力量开始失去平衡;沉睡是为了消除不必要的记忆,否则会被难以计数的记忆给逼到崩溃。 亲王没有发觉她愈来愈虚弱了,如今要是被带着恶灵气息的男人伤害,就算是纯血也会死去,所以必要时,他将唤醒沉睡的国王,甚至必须赶紧将男爵召回,而眼前最迫切的就是—杀了那个男人。 一早,辛西亚出现在fl总裁办公室里。 她穿着一袭大地色雪纺纱小洋装,长发挽起,画上了淡妆,完全依着卓勒的喜好装扮自己。 “帝力斯,你觉得这裙子会太短吗?”她问。 及膝的裙子对她而言根本就是保守过度,但是如果依卓勒的喜好,最好是可以从头包到脚,她想这颜色卓勒会喜欢,这裙子长度他应该可以接受。 帝力斯站在她的身侧不语。 尽管她满心期待今日的见面,但不代表她的感觉迟顿,没察觉帝力斯的异状。 “你今天是怎么了?” 帝力斯眼皮跳了下。“没事。” “是吗?”总是聒噪的帝力斯变得静默,她怎么想都觉得哪儿不对劲。本想再追问,但是凯洛丽突然气急败坏地冲进办公室内。 “代理总裁,不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辛西亚托着腮问。 “出事了!”凯洛丽立刻从桌上拿起遥控器,打开壁挂式电视转到新闻台,就见屏幕上打出斗大的标题—拓荒者集团总裁宗臣烨外出时遇连环车祸,座车被前后包夹,车上两人皆无生命迹象 辛西亚怔怔地望着屏幕,画面切到事发现场,记者在现场进行sng联机,说着宗臣烨被卡在座椅上,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但是救护人员仍在现场抢救当中,使用破坏剪想将他拉出。 她冷冷注视着,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反应,因为太意外也太巧合了! “时间快到了,所以我又打了通电话确认时间,可是没人接听,开了计算机后,就从网站看到这个消息。”凯洛丽急声说着。“那现在” “帝力斯!”辛西亚突地大吼,水眸闪动红光,发色从发梢转为猩红,暴吼间獠牙已失控冒出,一把揪起他的领结。“是你做的吧!” 凯洛丽闻言不禁愣了下,站在两人旁边,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我是为了亲王。” “你该死!”她扬起手,却只是紧紧地握成拳,而后倏地消失不见。 “凯洛丽,跟上!”帝力斯吼着,跟着移动。“随时准备拉开结界!” 他的能力在于幻力,然而他的幻力根本不足以控制住亲王,就算亲王再怎么虚弱,但凯洛丽的结界至少可以让她失控的力量不损及任何空间。 辛西亚循着气息旋身乍至,迎接她的却是已被撞得变形的房车,而坐在车内的他 嗓音像是梗在喉间,她难以置信地瞪着,失控的力量在空间里爆开电流。 五百年,她守着无止尽的昼夜,等了五百年才盼到的奇迹,怎能转眼成空 她释放着全身力量,扭着时空,扯开夹缝,企图将时空逆转。 “亲王!”帝力斯出现在她身后,试着阻止她,却被她浑身的电流给震飞。“亲王,不可以,你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 就算纯血,也会因为失控而气虚死亡的。 辛西亚什么都听不见,眼里只有那抹早已断气的身影。 帝力斯说对了,她确实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五百年不曾饮血的她太虚弱,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 如果他已不在,她又何必存在? 永恒对她而言,不过是无法逃脱的折磨! 第一章落难 嘈杂声在她耳边不断地盘旋着,像是赶不走的苍蝇般扰着她。 她想要避开这恼人的声响,却发觉自己连要移动手的力气都没有。 她是怎么了? 正忖着,突地听见有人在耳边唤着“姑娘、姑娘。”姑娘?这声嗓陌生得紧,到底是在唤谁?帝力斯呢? 脸上被轻触的感觉教她蓦地张开眼,对上一张陌生的秀雅小脸。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那小姑娘松了口气,弯眉杏眸娴雅秀丽,漾笑的唇角下有两个小小梨窝,一看就讨喜极了。 她微皱着眉,睇着小姑娘一身青衣打扮,目光移到她身后的房舍摆设,不用细问,她也知道这是另一个时空。 记得许久以前,她也曾经一时贪玩打开时空之门,前往某个时空,蓄足了力量才又返回原本的时空。 这次她为什么会穿越时空? 她不是在办公室里吗?好端端的,她怎会打开时空之门?疲惫地闭上眼,但不管怎么回想,记忆就是停留在办公室?难道她在穿越时陷入了沉睡,将一些不必要的人事物给忘了? “醒了就好,我替你抹药,再养个几日,身上的伤就会好了。”小姑娘扬笑道,一阵窸窣声后,瞥见她不知道取出什么,往她身上涂抹。 她受伤了? 她有些意外,望向自己手脚上密布龟裂般的伤痕,猜想八成是穿越时造成的,但照理说这等小伤早该自动愈合了啊。欲抬手,她这才发现身体沉重得很,无法理解自己怎会虚弱到这种地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姑娘,没事的,人生在世总是难尽人意,但只要活着就有无限希望,别奢求太多,日子简单就好。”听她闷不吭声,连疼都没喊,小姑娘以为她遇到和自己相似的家变,不由柔声劝着。“求着天,心就会静。” “不好意思,我不求天的。”她哼笑了声。 天?那是她的死对头,求天不如求己,这是她的想法。 小姑娘毫不以为忤地道:“虽说求了也不见得成,但求神有的时候只是内心的依靠,求的是心安,让自己有勇气改变一切。”她微眯眼,注视小姑娘良久,才问:“你叫什么名字?”眼前的小姑娘年纪极轻,说起话来真不知道该说是世故还是天真。 “我叫胥瑜,你呢?” “我?”张口,这下子她愣得可结实了。 瞠圆猫眼,不敢相信她竟会忘了自己的名字。真是见鬼了,她记得自己是谁,记得帝力斯,记得她所有的亲族,但是她就是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姑娘,你忘了吗?”胥瑜问得小心翼翼。 “我没忘,我只是?”她不死心地回想着,紧抓住记忆的片段,可该死的,她隐隐约约只能勉强记住有个音,好似是念“雅”? 勉强想起一个字,还是无法教她宽心,因为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 “雅姑娘-”胥瑜正要夸她的名字好,却被外头闯进的声音打断。 “小姐,她醒啦?” 她望向推门而入的另一名小姑娘,穿着打扮和胥瑜差不了太多,但是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倒是真的世故,不住地打量着她。 “既然她已经醒了,那咱们就不需要收留她了吧?” “绿柳。”胥瑜低声阻止。 “小姐,咱们都自身难保了,好不容易在这杂耍团瑞安身立命,要是罗大娘知道咱们藏了个伤患在这儿,肯定会把咱们赶出去的,如此一来,咱们要怎么去八方?”绿柳年纪虽轻,但极为世故老成,一段话说得有条有理,分析利害关系。 “罗大娘都能收留咱们,再多收留一个雅姑娘哪里难呢?”胥瑜柔声道。 “可她现在伤着,能干什么活?” “你既知道她还伤着,岂能让她走?” 绿柳不禁语塞,娇俏小脸苦得紧。 “绿柳,同是天涯沦落人,能帮上一把的,没道理不帮,再者咱们一路上受惠良多,岂能只受不授?”胥瑜轻拍着绿柳粗糙的小手。 “我知道一些粗活都交给你,肯定让你累惨了,雅姑娘该干的活交给我就好。” “小姐,我能做,都交给我就好,我不是担心多做点活,我只是怕节外生枝。”话末语气途轻,话中藏着两人不需言明的默契。 “不会有事的,离得开长观城,就能到得了近泽城。”雅无心细听两人对话,拼命回想自己的异状这状况实在是太匪夷所思,她唯一能推想的就是有人对她下了暗示,但谁会这么做? 根本毫无道理不是吗? 话又说回来,她怎会虚弱到这种地步?她还不曾如此虚弱,甚至是极度饥饿,舔了舔干裂的唇,她觑着两个小姑娘正是青春年华,那血肯定鲜甜极了,但是她不能这么做。 虽说她不知道自己怎会跑来这儿,好歹是她俩救了她,她怎能忘恩负义? 再饿,也得忍! “雅姑娘,你就安心待下吧。”见雅始终默不吭声,以为她怕替自己添麻烦,胥瑜柔声安抚着。 雅无力地睨她一眼,直觉她是个心软的善良丫头,光是刚刚听她俩的对谈,就知道她肯定是自顾不暇,偏还要照料她。 “其实你可以把我丢下。”虽说她虚弱得要命,但就算不饮血,给她一点时间至少会恢复一点力量,一来伤势就不成问题,二来也不会给她添麻烦。 绿柳闻言,抢在胥瑜开口之前便道:“好啊,小姐,既然这位姑娘都说了,就这么做吧,要不咱们明儿个要往祝融山,添个她真的不方便。” “绿柳,你小声点,待会把罗大娘给招来,麻烦可就大了。”绿柳闻言赶紧闭嘴,走回门边往外探望,瞥见罗大娘正领着几个下人走来,吓得关上门,低声呼着。“小姐,罗大娘真的来了,怎么办?”胥瑜不禁苦笑。“还能怎么着?”这柴房就这么点大,哪儿能藏人?倒不如据实以报较绿柳神色紧张地挨近胥瑜,直到罗大娘一把推开了门板,瞧见那稻草堆上多了个姑娘,她原本浓妆艳抹的脸上满是不快,在仔细审视过雅后,突地漾开笑容。 “绿丫头,这姑娘打哪来的?” “她是”绿柳看了胥瑜一眼,据实答道:“昨儿个我和瑜丫头到河边洗衣时,瞧见这受伤的姑娘便把她带了回来,今儿个一早本来要跟大娘说的,可瞧大娘为了要动身往祝融山忙着,所以还没来得及跟大娘说上一声。”她说得委婉,不住臂察着罗大娘的神情。 “大娘,我知道大娘人美心软,当初才收留咱们,如今再多收留一个姑娘也是不碍事的,等她伤好就能帮着干活,绝不会在团里吃白食的。”胥瑜瞧罗大娘半晌不吭声,跟着游说。 “瞧你俩紧张的,好像我是会吃人的恶鬼。”罗大娘啐了声,随即扬笑。 “我差那一副碗筷吗?就让她待着吧,但明儿个咱们可要越过八方边界的祝融山,这一路上你们得自个儿照料她,别给我添乱。” “多谢大娘,就知道大娘人最好了。”胥瑜忙不迭道谢。 罗大娘摆摆手,便领着一票人离开。 “没事了,雅姑娘,你可以安心地静养了。”胥瑜笑逐颜开地道。 雅闻言不由得苦笑连连。 真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连罗大娘是什么样的人物都没看穿。 算来这也是胥瑜的造化,救了她,届时要是有什么问题,就轮到她拉她一把了,她不欠恩情的,一定会想法子还。 翌日,雅靠着胥瑜的搀扶行动,一路完全徒步行走山道。往前望去罗大娘搭着马车,其他人推着拉车,拉车上摆着杂耍团的生财工具和私人行囊。 反观胥瑜和绿柳,两人真是两袖清风,什么也没带上,一个搀着她,一个手上肩上挂着提着大小包揪,俨然像是两个小丫头。 一行人通过了边关,浩浩荡荡朝祝融山走。 祝融山山道崎难行,荒烟蔓草,山岚蔽天。 雅因为气虚不免行步蹒珊,但就算走上一日夜的路依旧可以撑住,然而身旁的胥瑜上路后没多久便开始气喘吁吁,却强撑着笑脸搀着她,好几次,反倒是雅反扣住她,才没让她跌下山崖。 然而愈往山里走,山风呼啸,吹送着某种气味,令雅暗叫不妙。 为什么有马鞭草的味道?! 她的嗅觉和人类不一样,只能闻得到食物和特种气味,而马鞭草是可以抑制她力量的毒素,愈是闻她愈是衰弱,走起路来也摇摇欲坠。 如果是平常,她会立刻退避,可问题是她现在已经虚得要命,哪有多余的力气退避?再者那味道几乎充斥整座山头,随着风势刮动,就算她不想闻,却还是闻到了“雅姑娘,你怎么了?”胥瑜察觉她的脚步拖得极慢,整个人像是快要昏厥。雅想了下,终究还是摇头。 “没事。”跟她说也没用,若被其他的人发觉,只怕节外生枝。 她咬牙强忍着,就盼能赶紧过了这座山,可以远离令人难受的气味。 终于在几日后,一行人走下了祝融山,来到哨楼。 雅原以为只要下了山,就闻不到那气味,岂料还是一样! 该死,难不成这儿专门栽种马鞭草?整人的是不是?!她暗骂着,拖着牛步跟着大伙儿马不停蹄地朝驿站旁的市集而去。 “听团里的人说马齿驿站是八方最热闹的驿站,因为设了马圈,所以形成了一个市集,和一般驿站不大相同,简直就像是一座小镇。”胥瑜表情神往地说着。雅兴致缺缺地应声,走上一段路后若有所思地回头,望向来时路。 “怎么了?”走在身侧的胥瑜低声问着。 “没。”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后头一路追逐而来的浓烈杀气让她感到有些在意。 尽管因为气虚难凝力气,但是感知未变,她对后头如影随形的杀气有些疑惑。原以为山道不过一条,对方大概也是要过祝融山,但都已经下了山,为何那股杀气还是尾随着? 入冬的天黑得极早,待一行人进入驿站旁的市集,早已是华灯初上之时。 走在宽敞的市集大道上,许多卖热食的商贩早已弄好了一锅锅的汤汤水水,饭菜香随着强劲北风刮向整个市集,诱得人莫不往铺子或是铺外的位子一坐。 “好香啊”跟在身后的绿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几天赶路,吃的都是又冷又硬的干粮,要不便是米汤,没有半点咸味,如今闻到这饭菜香,教她都快要被口水给噎死。 雅唇角抽动了下,她闻不到绿柳说的香味,只闻得到那该死的味道,就如同后头的那股杀气一一依旧跟随在后。 “胥瑜,你可听说这团里有与人结怨?”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一边分神注意后头拉近距离的杀气。 胥瑜闻言,微愕了下。“这我也不清楚,雅姑娘怎会这么问?” “你不清楚这团人的底细,当初怎么会跟着他们走?”依之前胥瑜和绿柳的交谈,她猜测胥瑜是个家道中落的千金,但不知何故非得要远离家乡,于是跟上了杂耍团,以为可以藉此脱身。 然而这杂耍团领头的罗大娘,她怎么看都不觉得是个善人。 胥瑜像是有些意外她竟会问上这问题,唇角乍现苦涩的笑。“我只是想要赶紧离开胥罗而己。”她张口,像是想说更多,但终究还是乖乖地闭上嘴。 雅微扬起眉,没再往下追问。 此时罗大娘找着了客栈,一伙人在前头吆喝着,她们三个便赶紧加快脚步会合。 一进客栈,没能吃上一顿像样的饭,胥瑜和绿柳便被发派去伺候其他人,雅则是被安置在一间像柴房般的简陋小房。 说它简陋,那是因为里头别说床板,就连桌椅也不见踪影。 虽然说她向来养尊处优,但是落难时倒也不会讲究那么多,随便拣了个干净的角落便贴着墙坐下。 她闭目养息,感觉那股杀气已经近在咫尺。也许那些人不过是同路,夜深投宿在这客栈,但胥瑜的欲言又止似是有难言之隐,教她有些在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木板门被推开,发出咿呀声响,她不用张眼也知道来者是绿柳,手上还捧着两个包子。 雅徐徐抬眼。“你吃吧,我不饿。” 说来这丫头确实是个好丫鬟,跟随着胥瑜一路上不喊苦,更是一肩挑起了所有的活,尽管自个儿饿得难受,但主子怎么交代,她再不愿也不会抗拒。 “那怎么成?小姐说” “绿柳,你身上可有银两?”雅突然问道。 “我怎么可能有。”绿柳不禁发声,不敢相信她竟要跟她这个穷丫鬟借钱。 “那么离开这座驿站,到近泽大约要步行几日?” “我不知道,刚才听他们闲聊,像是要在这儿待上几天似的。” “是吗?”绿柳见她若有所思,索性把包子搁在她怀里。“我还有忙不完的活,没闲暇陪你聊天。”她可是偷溜来的,要是被发现的话,说不准又是一顿骂。“绿柳,你和你家小姐可有仇转身要走的绿柳突地顿步,不需回答,雅已知答案,便低声道:“两条路,一条是把你家小姐找来,我们马上离开,第二条路是待在这里,尽其可能地和杂耍团的人混在一块,别有落单的机会。”绿柳头也没回,小跑步离开。 换作是她,她会马上离开,但毕竟胥瑜、绿柳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不敢擅离也是可以想见,只能希望对方不是针对她们,又或者是对方不至于敢明目张胆地在这客栈里下因为现在的她,没有把握能够护住两人。 夜极深,柴房里没有点上油灯,绿柳和胥瑜还未回来,雅从小窗望出去,深沉的天空厚云蔽月。 “真是天时地利人和。”雅笑叹着。 话才刚落下,敏锐的感知发觉不远处的杀气朝这儿逼近,她想也没想便起身走到外头。 尽管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但以她的能耐,黑暗都阻挡不了她的视线。 她朝通往这柴房的唯一小径走去,蛰伏在暗处的杀气快速朝不远处一个小扁点而去,她不假思索地喊道:“快跑!”那个光点晃了下熄灭,风声呼啸而过,雅咬紧牙往前奔去,抓起地上尘土,朝两侧伏击的身影扔去,瞬间爆开咒骂声。 雅藉机来到绿柳和胥瑜身旁。“往人多的地方去,快!”胥瑜急问:“你呢?” “绿柳,把你家小姐带走!”雅沉声命令。 她的状况不佳,只能想办法垫后,替她们多争取一点逃离的机会。这些人会挑在暗处动手,就代表他们不至于在人多的地方下手,也由于这些人一路尾随,该是来自胥罗,而这儿已是八方王朝的境内。 先逃过今晚,其余的明日再议! 绿柳应了声,一手抓着胥瑜,一手撩起裙摆飞快往前奔去,但后头的追兵动作更快,身形急如星火地挡在两人面前,映着前院的灯火剑锋凝动杀机一一雅奋然向前推开两人,千均一发之际闪过了掠下的银光,自个儿却失去平衡扑倒在地。胥瑜见状,回头欲拉她一把,顿时银光乍现,鲜血四溅。 “胥瑜!”卓雅扫腿跃起,踢开伤着胥瑜的杀手,一把将她护在怀里,使尽全力朝天发出如狼嚎鹰鸣的声响,嗓音尖锐洪亮,仿佛可以穿透云霄。 前院因此起了骚动,有人开始对那古怪声嗓议论纷纷起来。 快来吧!卓雅将胥瑜拽得死紧,就盼着前头有人可以听见她的声音赶至。 蛰伏在暗处的杀手闻声杀意更浓,银光再现,绿柳毫不犹豫地扑向前,以肉身护住胥瑜,雅飞快地将她拽入怀中,虽避开致命一击,但肩头依旧中了一剑。 “绿柳”胥瑜泪流满面地紧握着绿柳的手。 “雅姑娘保护公主、保护公主”绿柳忍着痛央求。 雅怒瞪着前方扬起的长剑,气愤自己竟如此狼狈不堪,居然连要保护个人都做不到。 空气中弥漫着诱人血香,掩过了令她虚弱的马鞭草味她好饿,真的好饿! 思绪微动,然而剑身再次落下,她只能以己身去挡,凝气探手穿入对方胸口,那人发出哀嚎声,引来同伴注意,杀气直朝她而来。 很好,全都向着她来,至少她绝对可以撑到有人赶来!她气虚地起身,向前数步,想要再将他们引开一些。 但是杀手却在来到她面前时突地散开,几个人朝她身后奔去,她随即回身扑到胥瑜和绿柳身上,至少她必须抢救一个。 她一手护着身下之人,一手凝气打向一杀手的胸口,对方像是早有防备,在胸口吃痛的瞬间连退数步,几乎是在同时,另一把长剑落下,她只能弓起身子,尽可能将两人掩覆在身下,避开危险,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锵”的一声,剑刃在砍入她肩头时被打歪,掉落在地。 几个杀手微愕抬眼,完全不及防备便被踹倒在地,一切快得只在眨眼之间,就连自个儿到底是怎么倒下的都不知道。 后头一阵训练有素的脚步声赶至,停在男人后头。 男人头也没回地道:“还杵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拿下!” “属下遵命!”雅疲惫虚弱地抬眼,瞥见几名同样穿着赭红色衣袍的男子,将已倒下的几名杀手轻易制伏,眼前一抹亮逼近,她将眼抬高,对上那张分外深邃,俊尔非凡的脸,没来由的,脑袋像是窜过一抹电流,迸现破碎的画面,她试图捕捉,但意识已经逐渐远去,将她带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姑娘?”卓勒轻唤两声,瞧她眨了眨眼,最后昏厥过去,再见她身下还有两人,赶紧吩咐“来人,快去把大夫找来!”两名下属随即离开,而另一名下属则从前头走来。“头子,那几名刺客已经服毒自尽了。” “可有找出任何蛛丝马迹?”他稍微检视雅的伤,再探手把她的脉,就见浓眉微攒,眼底透出一丝困惑,接着把另一位绿衫姑娘的脉,浓眉攒得更紧,暗恼没来得及救人。 “头子,虽说他们从头到尾都没发出任何声响,听不出口音,但他们拿的刀是胥罗特有的赤铁剑。”年巽央顿了顿,搔了搔头道:“但这些都没什么特别,较奇怪的是有一个人是胸口穿破而死。” “胸口穿破?”他微愕。“什么意思?”他将手比作手刀。“就像是被手给穿透,头子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那死状-很特别。”卓勒扬高浓眉,手缓缓把向第三名姑娘的手,余光瞥见雅的另一只手,转而拉起那只手,却见她的手染满鲜血,指尖甚至尚有肉末。 他怔怔地望着雅良久,低声道:“巽央,派人通知驿官收拾善后,要北防都统来见我,还有去问明这几位姑娘可还有随行之人。” “明白。”年巽央领命,本要离开,但实在抗拒不了内心的好奇,忍不住问:“头子,你这脉会不会把太久了点?人家姑娘都受伤了,应该赶快找大夫吧?!” “关你什么事?”卓勒笑容可掬地反问。 年巽央搔了搔脸。“男女授受不亲嘛,而且头子的手从人家姑娘的手腕把到颈间,要不是我认识头子很久,我会以为头子是个垂涎美色企图意yin,又趁人之危的登徒子。”卓勒笑眯魅眸。“原来你这字词懂得还真不少,回头把你刚刚说的那句话给我抄写一千遍,天亮之前搁到我房里。” “其实我说了那么长,只是想说头子是个高风亮节的君子。”他可不可以只写高风亮节就好? “我是个垂涎美色企图意yin,又趁人之危的登徒子”这句写一千遍。”卓勘后眸喰笑,却不见笑意。 年巽央那张忠厚老实的脸顿时垮下,背过身去在心中暗咒数声。 “两千遍。” “头子,我什么都没说!”救人啊,他干在心里也有罪喔? “对呀,所以两千遍。”卓勒唇角抹笑,眸色渐冷。“如果你说出口,那就是二了,巽央。”年巽央将嘴抿成一直线,这下连心底都不敢存在半点不爽,快步走开,他的头子很可怕,一直都很像鬼。 卓勒敛去笑意,垂眸直睇着雅毫无血色的脸。 没有脉可她刚刚昏过去前还和他对视:明明看起来是个柔弱的小姑娘,但她的手残留着肉末,吻合了穿透胸膛的可能性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章救命恩 卓勒一夜未眠。 他倚在锦榻上,思绪飘得极远,直到温煦的日光照进窗棂,在地上镂下淡金色的窗花剪“头子,北防都统郑大人到了。”年巽央站在房门外低声道。 “让他进来。” “是。” 房门一开,一名军戎打扮的中年男子入内,随即抱拳作揖。“北防都统郑冲见过将军。” “郑都统,可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事?”卓勒睨着他问。 “下官在路上已得知。”郑冲垂着脸道。 “那好,既然你已知情,我也不罗唆,只问你一句,那几个胥罗人到底是以何名义通过边关?”卓勒神色慵懒地扭了扭颈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锦榻扶手上。 ” “巽央。”卓勒突地启口。“属下在。” “备茶。” “是。” “郑都统可要想清楚再开口,一旦说岔,我会以为你有通敌之心。”他扬笑,一派清闲,却是用字如刃。 郑冲闻言,二话不说立刻跪下。“禀将军,近几日从胥罗通过边关者,大多是咱们八方百姓,若不是商旅便是游走各国的戏班杂耍,时至入冬,来往商旅不少,一时半刻要下官想出那些人是用何名义通关,实在是太为难下官了。”卓勒轻点点头。“所言甚是,这话听来,倒是我在强人所难了。” “不,下官的意思是——”郑冲未竟的话被推门进房的年巽央打断。“头子,上茶。” “巽央,仵作可已将那几具尸体送进殓房了?”卓勒接过茶盅,顺口问着。“已经送去。” “共有几具?” “共八具。”卓勒问完,品了口茶,才慢条斯理地问着郑冲。 “郑都统,可听清楚了?”他神色从容,在乍见郑冲眼神微动瞬间,己了然于心——“下官猜想许是七天前装扮成商旅通关的。” “胥罗人的口音较重,依边防律例,难道郑都统没在关口坐镇?” “下官自然是谨守律例守在关口,但对方有通行商令,带着商货列表入关,那商帒县春罗特有的稞米,下官自然没有理由将他们拦下。” “喔,看来郑都统是想起他们有通行商令,亦有商货列表,但郑都统没发觉那几个人光看走姿,就并非寻常商旅?”卓勒将茶盅搁下,起身掸了掸窝了一夜,有些发皱的抱角。 “那必定是那些人撞于伪装,瞒过了下官的眼,下官罪该万死。” “要是如此,当然也不能怪郑都统。”卓勒拍拍他的肩,示意他起身。 “不过既然郑都统能记起那么多事,那么自然清楚当天入关的那行商旅共有几人喽?”奠冲站起身,依旧微垂着脸,回得小心翼翼。“下官是因为将军提了八人,所以隐约记#o”卓勒微扬起眉。“那么,你必定记得同一日,有个罗记杂耍团也过了关口,对不对?” “罗记?” “昨儿个出事的,就是罗记杂耍团的丫鬟,要说那些人是尾随他们而来的,倒也说得过去,是不?” “将军所言甚是。” “只是就摸不透来自胥罗的刺客,为何要杀杂耍团里的丫鬟了。” “既是死无对证,这事恐怕成了无头公案。”郑冲沉吟了下,低声道。 “也许是如此。”卓勒偏着头望向窗外的天色,突道:“只是这事碰巧就被我给撞上,恐怕是老天要我插手。”顿了下,他低声再问:“郑都统能否确定那日到底是罗记先入关,还是那胥罗商旅先入关?” “这下官无法确定。” “为何?” “这一天入关者不少,下官怎可能详记来往的人。” “但你连罗记杂耍团都不记得,为何偏记得那行胥罗商旅?就连人数和商货列表都记得一清二楚,郑都统未免太过厚此薄彼了?” “下官”郑冲怔了下,平静的脸微起波澜。 卓勒蓦地扬手,低声问着“巽央,人到底回来了没,我可不想再耗下去了!” “属下立刻去看!”年巽央动作飞快离去。 “郑冲,你该知道,眼下正是胥罗王朝初创,胥罗皇帝初登基之时,这南来北往本就该多加严查,要是因为疏失而有所差池,恐怕连我都保不了你。”胥罗原本只是个北方部族,由多族聚集,打从二十年前就常侵扰八方北境,直到十年前被八方的战神将军打退后才安分了,不再来扰,但开始出现内部的纷争,直到两个月前,胥罗族长被秋华族长所杀,统合所有部族,创了胥罗王朝。 适巧听闻北郊马圈暴发马瘟,他才会奉令前来查探,顺便巡视北防各哨楼是否严阵以待,岂料他才刚到,连马圈都还没去,这儿便已闹了事。 郑冲抿紧了嘴,还未开口,年巽央已经又踅回房内,手上捧着一本册子,他看了眼,心头发寒。卓勒接过手,晚了郑冲一眼,快速地翻开册子,左翻右翻后勃然大怒。 “郑冲,你要作何解释?!”卓勒将册子往身旁的锦榻一丢。 “说得跟真的一样,没记载的,你记得一清二楚,有记载的,你反倒一点印象都没有,倒是跟我说说,卖稞米的到底是哪个商旅!”郑冲心头发颤,怀疑是哪个下属出卖了自己,表面却依旧力持镇静。 “将军,这已是多日前的事,下官记岔也是情有可原,过往人数之多,岂可能全数记足?但是下官清楚记得确实有一匹商旅是八人成团的,下官可以从记册上头指出。”他依稀记得册子上确实有笔纪录是八人商旅,方巧可以利用。 卓勒闻言,笑了笑。“这事说来也有点古怪,明明就是七个胥罗人,为何你却说是八人?” “那是因为将军说了八具尸体!”郑冲愣了下,急道。 “八具尸体,其中一具正是罗记杂耍团小丫鬟的尸首。本将军只说是八具尸体,可没说那胥罗刺客有八人。” “也、也许有漏网之鱼。”郑冲颤道。 “本将军当晚封锁了所有通道,派驿官彻头彻尾地清查,连地都快要翻过来了,哪来的漏网之鱼?!”卓勒高大身形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黑眸微眯。 “郑冲,你还要磨我多少耐性?要不是我派人通报你,再要个人跟在后头,找副都统拿了这册子,我真不知道要被你蒙在鼓里到何时!” “将军!”郑冲闻言,双膝跪下。“下官知错,下官不该怠忽职守,让胥罗人入边境造乱。”卓勒闻言,望向年巽央冷笑了下。“巽央,我没兴趣再跟他耗下去,把他带下去,找几个人“伺候”把这事给我查明问清。” “属下遵命。”年巽央退到门外,差了几名部属入内。 “将军,那是副都统陷害下官,下官所言属实,将军!”郑冲被架走,依旧不住地喊卓勒掏掏耳朵,拎起丢在锦榻上的册子,抛给重进房的年巽央。 “唉,连什么册子都没看清楚,这种货色要怎么镇守这重要的北防边口?” “可不是,简直就是笨得可以。”年巽央忍不住叹气。 这哪是什么边关册子,纯粹是他昨儿个被头子罚写的册子罢了。头子设陷让郑都统往里头跳,就连死了几个人都能拿来当幌子,郑冲想不上当都难。 不过也不能怪郑冲太笨,而是他的头子太卑鄙真的,好卑鄙。 卓勒睨了眼。“巽央,你的字太丑,丑到我看不懂就算了,里头还有错字,你说,身为我的副将,你算什么货色?”年巽央眼皮一跳,立刻转移话题。“对了,头子,卜磊刚刚回来说,罗记杂耍团的掌事罗大娘带两个丫头离开客栈了。” “我都下令封锁各通道,他们要怎么走?”再说,他对其中一名姑娘有些介意。 “所以现在人肯定还在市集上。” “那还不赶快去找。”卓勒哼了声,踏出房门外。 年巽央抹了抹额上的汗,庆幸自己利用两个丫鬟成功地转移了头子的注意力。他是什么货色?他是拿刀使剑的货色,嫌他字丑真是太——“太怎样?”慵懒嗓音传来,年巽央立刻堆满笑意,脸不红气不喘地答道:“英明。”该死,他非得改了自言自语的坏习惯不可! 卓勒笑了笑。“那漏网之鱼可找着了?”昨儿个确实是逃了个胥罗人,他不想追,是因为他知道那胥罗人逃不了。 “就连驿丞都已开始紧锣密鼓搜查,相信这两天就会有消息。”年巽央回得谨慎,不敢再胡乱出神。 对于这答案,卓勒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却像是想到什么,又问:“巽央,记不记得以往在祝融山时,好像听说过胥罗人撞用巫术,对吧?”那位姑娘伤势明明不算极重,但把脉时却探不到气息,令他觉得十分奇怪。 “听过。”年巽央点了点头,但满脸不置可否。“听说胥罗的巫师厉害到可以操控死尸,为其效力。” “是啊,不只是死尸,就连人都能控制,称之为巫偶,一旦被操控,那人就像是死尸一样没有呼吸心跳。” “是听说过啦,可是连个影儿也没见过。”年巽央耸了耸肩。“战场上什么流言都有,倒是头子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问些不入流的传言?”什么巫师操控死尸,什么巫偶的,啧,那根本是战前胡审的笑话,还以为能撼动军心,结果当年还不是被他们给打退。 “不入流?”卓勒微眯起眼。 年巽央眉心一跳,赶忙道:“不入流的是传言,只是不知道头子怎会突然提起这些过往?”不要再找他麻烦了,光是昨晚写那些字,他到现在手指还抽筋。 “考考你的脑袋还行不行。”话落,转身就走。 你脑袋才不行了咧 “还不跟上?” 前头传来卓勒的声音,吓得年巽央倒抽了口气,庆幸这一回他是把话含在嘴里。 “是。”这回他连大气都不敢喘,更不敢再腹诽半句。 耳边是断断续续的对谈嘈杂声,像是刻意压低,却还是将她扰醒。 张眼发现这里是间房,罗大娘带着个男人就站在床边,像在对她品头论足,一见她醒来,连声嗓都不压抑了。 “瞧瞧,这眼睛多美,放眼八方有这般绝色的姑娘吗?”罗大娘不断游说着。 “确实是与众不同,这姑娘到底是打哪来的?”男人问着。 “周老板,你哪回问过我这些琐事来着?一句话,买还是不买?”罗大娘摆出晚娘面孔。 周老板面有迟疑。“四十两太贵了,她看起来身形单薄,脸色又这么苍白,这价格” “我说周老板”雅疲惫地闭上眼,懒得往下听。 有没有搞错?四十两就想卖了她,她有这么廉价吗? 早就知道罗大娘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只有胥瑜那种天真的小姑娘傻得想靠杂耍团掩护离开胥罗。她转过头,就见绿柳躺在身旁,脸色苍白如纸,但至少还有一口气,教她稍稍安心了下。 看来,昨儿个那男人确实有从杀手手中将她们救出,只是不知道怎地,她俩又被带到这儿买卖。 她稍稍动了四肢,疲惫无力依旧,难怪她会一再昏睡。空气中还是充满那该死的味道,她旧伤未愈,如今再添新伤,只要这气味不散,她的伤就好不了,早知如此,昨晚就应该大快朵颐,把自己喂饱了,至少有余力可以离开这里。 不过眼前就有食物等着她,嗯要先喝谁的血呢? 她愉悦地笑眯眼,为自己可以饱餐一顿而开心。 议价的两人压根没察觉自己成了猎物,迳自讨论着。“三十五两,这是极限,我不可能再添了。” “好吧,那隔壁的姑娘呢?她可也是个美人胚子,待会她一醒,你再仔细瞧瞧,绝对包你满意。” “那一个就不用了,那脸色白得像鬼,衣衫上还染着血,身上肯定有伤,我可不想再浪费银两。” “别这么说,要不两个总共收你六十两总可以了吧?” “太贵了。” “周老板,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收你六十两还嫌贵?”罗大娘不禁发噱,指着雅说道:“咱们也不是头一回买卖,你这样讨价还价未免有失公道,你自个儿瞧,绝对是便宜你了。”罗大娘干脆趋前把雅扶坐起。 雅开心地笑眯眼,望着罗大娘,决定从她开始。 她饥肠辘辘,舔了舔干裂的唇,张口欲往罗大娘的颈项咬下,却莫名地停驻不前,无法再进一步。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不能喝? 不像是被设下任何暗示或强制,比较像是她自己停住了动作,是她自个儿不愿喝怎么可能?她都快要饿死了! 而且要是不喝,她根本就没机会逃出这里。 “好吧好吧,看在这姑娘长得如此标致的分上,就六十两吧。”周老板再三审视后,退让一步。 “什么东西值六十两?” 门外乍至的发问教成交的两人不约而同望向门口,还来得及反应,门板已经被人一脚踹罗大娘吓得倒退两步,惊魂未定之际,人已经走进房内,她定睛一瞧,认出是昨晚救人的男子。 “你是怎么进来的?”罗大娘出声问着。 她明明派人守在外头的,人都死到哪去了? “客栈是谁都能来的,不是吗?”卓勒笑了笑,瞧见那没生息的姑娘正望着自己。 唉,看来真的是巫偶无误了。这事先按下,眼下得先把她俩都带回才成。 “你到底想做什么?”罗大娘上下打量着他,他一身绫袍镶银边,非富即贵。昨儿个晚上,三个丫鬟莫名被人砍杀,折损了一个,外出的她经人通报时扼腕不已,哪还有功夫细看这华衣锦服的公子爷。 如今仔细打量,他的面貌极为出众夺目,浓眉飞扬,眼眸深邃长睫纤浓,是个令人惊艳的美男子,再见他的衣着打扮,肯定是个富贵人家,现下又追了过来,戏是他心底喜欢的话,把这两个丫头卖给他也成,至少不用再跟一旁牙人周老板喊价。 卓勒笑意不达眸底地道:“我没想做什么,倒是不明白罗大娘明知道这两个丫鬟有伤,却又急着要带走,以为是要赶去哪,岂料只是换了家客栈,约人在这里讨论价钱?”罗大娘想了下,笑盈盈地道:“公子爷似乎对这两个丫头有兴趣?如此倒是可以便宜转给公子爷,看是要当丫头还是通房都成,看在公子爷还救过她俩的分上,七十两买断即可。”卓勒笑眯了黑眸,喰笑道:“巽央。” “在。”年巽央走向前时忍不住叹气了。 又是一个不知死活的笨蛋,谁不去找,偏找他家头子买卖,真是自找死落呀。 “把罗记杂耍团全数人员给我押下,还有,那位牙人也一并押进驿站大牢候审!”他指向从头到尾傻愣着说不出话的男子。 “是。”年巽央朝外头跟随的部属使了个眼神,立刻围了过来。 “什么?公子爷,你一一”罗大娘神色微变地望着他。 卓勒压根不睬她,迳自走过她身旁,望着一脸错愕的雅。“什么公子爷,镇朝大将军岂是你能胡乱称唤的?”年巽央喝道。“将军说了,全数押下,一个不留。” “镇朝大将军?”罗大娘怔住,面如死灰。“卓勒将军?!”镇朝大将军在京城可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十年前正因为他和其兄护朝侯,才能让当今的皇上坐稳江山,如今更是皇上的左右手,掌握边防兵权,统管所有边防都统。 听说,镇朝大将军是个嫉恶如仇之人,又听说他是个面如冠玉的俊美男子“将军”罗大娘腿软,跪地求饶。 卓勒充耳不闻,长指勾动了两下,要人赶紧将房内的闲杂人等带走。 年巽央见状立即照办,跟着其他人把在现场的人给押下。 “姑娘,能够行走吗?”卓勒笑问。 雅傻愣愣地望着他。她记得他,在她欲昏厥之前,是这个男人阻止了杀手行凶,这男人长得真好,笑意一扬,魔魅得教人望而出神,而且他很有本事,也很会耍弄人。 卓勒这名字好熟,她到底在哪听过? “姑娘?” “我现在没办法走。”她并非说慌,而是她确实是体虚到一个极限,很可能随时进入沉睡。 卓勒扬起飞扬的眉。“那就失礼了。”话落,他倾前,轻而易举地将她抱起。 雅原本要斥责他无礼,但是就在窝进他怀里的瞬间,力量竟一点一滴地增加,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竟有她的气息! 她并不认识他,他到底是谁?! 雅百思不得其解,这没有道理,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可偏偏她不得不相信。 当他拥抱她时,她的力量慢慢增加,当他把她放回床上,她犹如瞬间枯萎的花儿,力量再度流失。 她怔怔地望着他,嗔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味,依稀夹杂着属于自己的淡淡血味,她顶多只能猜想,也许是因为他拥有她的气息,可以稍稍弥补她的虚弱,可问题是,她对他一点印象皆无。 说来也没错,她沉睡过后本来就会将不相关的人事物给遗忘,然而她至今依旧想不起自己的名字,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卓勒也暗暗打量着她。他听闻过巫偶的传说,但不曾亲眼目睹,所以无从确定,唯一能确定的是,她有张绝美的容颜。 那是张看不出来自何方的面容,眼眸的色彩像是深蓝又像是深绿,又或者是黑,她应该是来自其他不知名的部族,或许是因为出凡脱俗的美貌,才被胥罗的巫师带走成了巫偶吧。 传说中巫偶皆是女性,她们拥有可怕的力量,都有张能魅惑人的面容,甚至以吸食男人精力为生凝视着她时,像是有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他,教他移不开眼,仿佛要被那双看不出色泽的眼眸给吸入。“头子。”门外突地传来年巽央的声响,教卓勒猛地回神,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看得出神,他别开眼低问着“什么事?” “人全都押进驿站大牢里了,是头子要审还是交给驿丞?” “交给驿丞处置。” “我知道了。”待年巽央一走,卓勒环着胸,低声问:“姑娘,你是何方人氏,如何称呼?”他全神贯注,不敢有一丝懈怠。 他得小心才成,要不然若成了巫偶的点心,那就丢人了。 雅直睇着他,想的却与他不同。这个男人是个将军,是个好人,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的气味可以暂时给她力量,尽管他一派慵懒,但她看得出他对自己有防备,她必须想办法卸下他的心防,方便自己接近他才成。 她该怎么做?必须想个让他满意且又不会起疑的说法才成。 “姑娘?” “我姓卓,叫卓雅。”他姓卓,借一下姓,应该没关系。 只是卓雅这名字听起来真熟,好像在哪听过? “你也姓卓?真巧,我也姓卓。”她是真的姓卓吗?听说巫偶只会听巫师之命行事,不会有过去的记忆,他垂睫略作思索,将这事暂且按下,再问:“在你身旁的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又是打从何方来?”卓雅回神,暂且将疑问丢到一旁。“她唤绿柳我不知道她是打哪来,也不记得自己是打哪来。”昨晚听见的那声公主,她当然猜得出胥瑜和绿柳是什么样的关系,但说这些做什么?她不想节外生枝,至于她的身分,那更是无法说出口了。 “那么就得等她清醒了。”卓勒沉吟着。 胥罗皇帝秋知忍灭族创朝,正该是筹备登基事宜之时,在八方的北郊驿站莫名出现胥罗刺客,追杀不知打哪来的姑娘,怎么想都不合理。 卓雅说她什么都不记得,难道真的是被巫师给操控? 思忖一会,察觉她的视线,他随即扬笑道:“雅姑娘尽管安心养伤,这儿有我作主,不会再有任何人伤害你俩。”不管怎样,总得先将她留下,才能一探究竟。得到他的允诺,卓雅稍稍安心了,至少她可以藉此接近他。 她把目光搁往身旁,注视着那张惨白的小脸“绿柳身上的伤要紧吗?”怎会被搬来搬去,就连现在进了驿舍也还是没清醒。 “她并未伤及筋骨,不过手臂的口子颇大,失血不少,所以大夫下的药添了麻沸散,不让她觉得太疼,也才会还睡着。”卓勒边说边注意她的神情,就见她压根不在意自个儿的伤,昨晚从刺客手下救下她俩,碍于她的状况特殊,而他不希望大夫察觉,所以她的伤是他上的药,就连衣裳也是他蒙着眼帮忙换上的。 卓雅未发一语,眼角余光瞥见身旁的人动了下,仿佛扯痛了伤口,轻轻逸出呻吟,皱抒秀眉,徐缓张眼。 “雅姑娘?”她顿了下才问。 “没事了,别怕。”卓雅淡笑。 “我”她看了下左右。 “你别动,身上有伤。”卓雅安抚着她。 “绿” “绿柳,你就尽管安心养伤,待伤好了再说。”卓雅快语打断她未尽的话。“这位是卓勒将军,是他救了咱们。”她直睇着卓雅,唇角动了动,哑声问:“小姐呢?” “她死了。” “死了?”她颤声问。 “对不起,我只能选择护一个。”依她当时的状况,能够抢救下她已是运气太好,要不是卓勒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她怔怔地望着卓雅,黑白分明的大眼雾气凝聚,豆大的泪水随即落下,那无声的泪颜教望者心疼。 “对不起。”卓雅内疚道。 她不认为自己的抉择有错,因为当下杀手没有给予她太多时间考虑。“不,你没有错,是命运的错”她摇了摇头,泪水浸湿了耳边的发,吸了吸气,她哑声问:“她在哪,我可以见她吗?!“她”卓雅回头望着卓勒。 不需她开口,卓勒已知她想追问什么。“她在驿衙的验房里,估算明日会火化。” “不,别将她火化,别让她连魂魄都不留。”绿柳急声道。 卓勒恍然大悟。“你是胥罗人。” 两国民间习俗有些不同,八方葬礼可挑火化或土葬,但是胥罗人却坚持非土葬不可,就怕火烧时烧毁了肉体和灵魂,届时会无转生的机会。 胥罗人追杀胥罗的姑娘,这身分要是和秋知忍这次政变后的秋算有关,若非重臣千金,那就是皇族公主了。 “我”被认出身分,教她有些惶恐。 虽说近十年来,胥罗族和八方王朝和平相处,但还是有一部分的八方百姓对胥罗人深恶痛绝。 “她是胥罗公主的侍女。”卓雅替她接了话。 “雅姑娘!”她揪着卓雅的衣袖。 “而另一个死去的并非丫鬟,而是胥罗公主。”为搏取他的信任,她不介意将她所知的事据实以报,况且她确信他是个好人。 卓勒微扬起眉,对这答案不意外。 秋知忍灭了胥罗一族,统合所有部落而称帝,当然会除去胥罗族的皇嗣,免得落人口只是这手段也未免太狠,那姑娘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竟还派人追杀到八方境内。而他这么做还能玩双面手法——胥罗公主惨死在八方境内,届时要藉此讨回公道而出军,似乎也颇合理。 岂料竟凑巧遇见他,让这计划坏了一半,只遗憾还是迟了一步,没能救下胥罗公主。 卓雅是为负责保护公主逃亡。 “如果你真想去见你家公主,我可以带你去,不过你家公主可愿意葬在八方境内?”卓勒轻声问着。绿柳闻言,为之一愕。 胥罗人岂能葬在他国之地?但如果要送遗体回胥罗,哪怕天寒地冻,也撑不了那么多再者,胥罗她们还回得去吗? “绿柳,你意下如何?”卓雅轻声问着。 “我不知道,但我想去看她。”她心乱如麻,一时做不了决定。 “卓勒。”卓雅轻唤着。 那叫唤顿时教卓勒心头一阵酥麻,有哪位姑娘敢这般唤他?可她唤得理所当然,仿佛她早已呼唤千百回,而他能做的就是让人备马车,除此之外,他还能如何? 第三章.体易 去到殓房,绿柳哭成泪人儿,而卓雅也因为那漫天不散的马鞭草气味给逼得快要虚弱而死。 回到驿舍,绿柳用完膳喝过药后,便沉沉睡去。 望着外头深沉的天色,等了半晌,卓雅才无声地踏出房门外。她知道他就住在隔壁,而且他现在政在边里。 算算时间,他差不多也睡沉了,此刻要近他的身应该不难。 她太虚了,真的需要补充一下力量 正欲推开门,后头突地传来一阵喝斥声“将军的房间岂是闲杂人等得已进入?!”卓雅徐缓回头,认出是常出现在卓勒身旁的男人,长得一副忠厚老实样,和真实本性相差甚远,这种人与其留在身边,不如趁早除去。 正忖着,房门突地打开,卓勒没好气地瞪着一脸凶狠吓人的年巽央。“嫌自己长得没特色,也犯不着把自个儿弄得更丑。” “头子”年巽央一脸委屈极了。 他身为副将,夜守将军寝房是天经地义,况且这也是头子以往交代的,就怕有不长眼的姑娘爬上他的床,造成头子的困扰。 可天晓得光能让姑娘爬上自己的床这件事,就让他羡慕得好想做草人组咒头子了!“去去去,别吓着卓姑娘。”卓勒驱赶着他。 年巽央微微眯起眼。难不成是因为这位姑娘长得美艳,入得了头子的眼,所以准备让她爬上自己的床?原来头子的眼光这么高,难怪打一开始就不准任何人靠近这位姑娘,就连大夫要替她诊脉都不成,是他早就打算纳为己用。 真是太太太令人羡慕了! “年巽央,把你满脑子的邪思yin念全给我丢得一干二净,要不这副将一职随时都能换人。”卓勒眼角抽搐着。 年巽央吓得可结实了。“为什么头子老是知道我在想什么?”想当年武科比试遇见头子后,他就一直看他很不顺眼,原因不是出在他武艺惊人,而是那张脸让每个男人都想将他毁容。 更可恶的是,从此之后他总是屈居在下,随侍在旁,天天望着那张脸,他满脑子毁容计划,但是头子总能精准无比地猜出他的企图,几年下来屡试不爽,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去照照镜子就能找到答案。”那张脸哪能藏得住什么秘密?常常写着一一我要把你毁容!长眼的都看得出来。 年巽央摩挲着下巴,决定回房照镜子去。 卓雅听两人对谈,忍俊不禁笑出声。看来她似乎是想岔了,那人的恶并非真正的恶。 卓勒睇着她的笑脸,仿若清梅吐蕊,绽放傲艳,教他怎么也移不开眼,直到她止住了笑,抬眼迎上他放肆的注视,才有些狼狈地轻咳两声,转开目光。 “雅姑娘,夜已深,早点回房歇息吧。” 卓雅望着他,想了下,往前走了一步,假装跌倒,卓勒反应奇佳,眼捷手快地将她捞进怀里。 卓雅二话不说扑进他怀里,力量瞬间涌入体内,就连那马鞭草的气味都消散不少,啊啊,真是太棒了! “雅姑娘!”卓勒一把将她拉开,见她脸上漾着还来不及收敛的笑意,证实了他的猜测无误一一她,觊觎着他。“回房吧。”那根本是假跌,她蓄意扑进他怀里,难道是打算吸他精力? 卓雅很想巴着他不放,再一次享受力量充盈身体的快意,可是他的脸色有点臭,她想她还是暂且退下,待会再来。 “我回房了。”她乖顺地道。 她在心中暗叹他的效用真好,不过是扑进怀里,就可以让她的脚步变得如此轻盈,要是可以再待久一点,说不定她不用吸人血都能回去原本的世界了。 卓勒瞪着她离去的身影,不知怎地,不怎么相信她的话。 他认为她一定会再来。 付了下,他决定回房,静观其变。 处理完公事,他想着明日该先到马圈查探马瘟原因,上床躺下,开始思考这巫偶和胥罗公主的侍女到底要如何处置,放任巫偶不管,不知有无后遗症,还有那在逃未就逮的胥罗刺客才刚阖上眼,他便敏锐地听见门板被推开的声音。 真的来了,就非得这般扰他?她是打算吸他精力,还是另有任务?他到底是该将她打昏,还是干脆将她打死算了?反正胥罗公主都已经死了,巫儡的任务也该解正忖着,她已经逼近到床边,他浑身戒备着,决定只要她一有动作,他便立刻反击,而且不给她回击的机会,毕竟那被一手穿胸的尸体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拥有那等神力的人,他怎能不防备? 然而等了一会,她没爬上床,只是坐在床沿,手握住他的。 卓勒屏住气息,聚精会神等着她下一个动作,但等了好久,等得他都累了,不耐烦了,横眼瞪去,却见她握着他的手入睡了。 卓勒愣住。这是哪招?他缓缓地抽回手,她却像只猫般迅速又抓住他的手。卓勒直瞪着她,徐徐坐起身,再一次抽出手,她没了反应,只是把脸枕在床边,他轻轻将她推开,却见她像没有生命的木偶被他推倒在地,吓得他赶忙跳下床查看。 她无脉象,像具死尸一样,可事实上她却是活着,那她现在是入睡了? 跑来他这里睡?难不成光是睡在他身边,就可以吸取他的生气? 看她身着单薄地倒在地上,他应该把她抱回她的房里,可是夜已深,要是被人撞见,只会给他添麻烦,他倒宁可让她睡在冰冷的地上,毕竟她不是人,不是姑娘家,他不需要怜悯她。 所以他迳自回到床上,心想两人睡离这么远,应该无碍吧? 临睡前,他深叹口气,觉得自己万般疲惫。 胥罗人、胥罗公主、巫偶,他只是来巡视边防和马圈的,怎会有这么多麻烦?尚未确定事况,又不能轻易对巫偶出手,真是麻烦!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有人正舔着自己。 那是极为暧昧、带着邀约的舔吮,他什么时候进了花楼?忖着,他蓦地张大眼,不对,他在驿舍里!横眼望去,就见卓雅不知何时爬上他的床,甚至不住地舔着他的颈项,他一震,立刻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一脚踢下床。 “啊!”卓雅呈大字形躺在地上,望着陌生的屋顶,觉得后脑勺有点痛,她到底是怎么打从她穿越到这个地方,就一整个不顺到极点,不能喝人血,又被该死的马鞭草气味逼到崩溃的临界点,唯一庆幸的是,她荒漠中的绿洲出现了,只要有他一道银光蓦地来到面前,教她不由得眨了眨眼,顺着剑柄望上去,对上一张盛怒中的俊脸。 “卓勒?”他为什么生气了? 啊,她昨天进了他的房,不敢抱他,所以折衷地握住他的手,虽说比不上拥抱,但效果依旧令她称许,然后她愣了下,心忖她该不会又睡着了吧? 光是这几天入睡的次数,大概已经超过她今生沉睡的次数了,庆幸的是,她只是稍稍入睡,还不至于忘了有他这片绿洲。 “说,你到八方到底有何企图?”卓勒一手持剑,一手按住被她舔得又热又麻的颈项。 他真的是太轻敌了,不敢相信她竟能无声无息地睡在他身旁,甚至舔他,她分明是想吸他精力!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企图?什么跟什么? 她动了动,惊觉身上的伤竟已全数痊愈,就见剑尖抵至她颈间,像是在警告她一个得轻举妄动。 “不要装傻,更不要逼我杀你。” 卓雅皱紧眉。“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你杀不了我。”她刚睡醒,也许是因为睡在他身旁,现在可是神清气爽得很,想动她还得看看他有没有这份能耐。 不要以为救过她,她就该理所当然地被欺负。 卓勒微眯起眼。“承认了?你果真是巫偶。”杀不了?听说巫偶怕水他望向桌面的茶水,随即掀开壶盖,往她身上一泼。 卓雅没料到他会有此动作,只能傻愣地任其泼了一身湿。 这是哪招?他干么泼她水?! 卓雅气呼呼地站起身,卓勒微眯起眼,心忖难道巫偶怕水只是以讹传讹,还是她不是巫偶?但这怎么可能?她真的没有脉息啊。 “卓勒,你到底在干什么?我很谢谢你救了我、救了绿柳,但是你为什么要泼我水?” “你不是巫偶?”他问。 “那是什么东西?” “你”“头子,你在跟谁说话?”开门声伴随着年巽央的大嗓门。 卓勒怕殃及到他,怒声斥着“关门!”年巽央适巧推开门,就见一身湿透的卓雅诱人的身段,他意识到眼前是何等暧昧,二话不说关上门,心里暗骂,头子该不会是玩弄了人家姑娘一晚,结果清醒之后说是误会一场?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太令人不齿,太令人羡慕了! 房里两人哪知道年巽央在激动什么,卓勒紧盯着卓雅,就怕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敢有丝毫大意,却见她突地踉跄了下。 咦,难道说那水现在才发挥作用? 卓雅虚弱地抓着床柱,往床面一坐,刚刚门板一打开,那该死的马鞭草气味又窜了进来。太可恶了,整人是不是?! 她以为她已经好了,岂料这效用竟如此短暂,要真是如此,她想要恢复力量,只有靠他了“卓将军”她刚刚口气不好,千万别放在心上。 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哪怕只有短暂的效用,总好过无止尽的虚弱吧。 “还说你不是巫偶。”见她瞬间像被抽干了力气,卓勒哼笑了声,缓步接近她。 随便啦,什么都好。“对不起,你不要赶我走。”要是没有他,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所以你进我的房,是打算吸我的精气?” “才不是。”她又不是低等的魔物,靠男人的精气维生。 “那你为什么舔我?”他依旧按着颈项,却磨不去她留下的暧昧情诱。 卓雅愣了下,看来她大概是饿疯了,尽管不会作梦,但饥饿本能还是在入睡时表露无遗。 可是,她能说她其实是想吸他的血吗?吸血比吸精气糟吧,但要她承认自己是低等魔物,她万万做不到。 “我只是睡迷糊了。”她如是说。 “是吗?”卓勒微眯起眼,压根不信。“那么你潜入我的房间又是为了什么?可千万别又说是睡迷糊,跑错了房。”卓雅抿了抿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更找不到说词搪塞。 “既然不说就别怪我了。” 见他转身要走,像是要将她驱逐,她赶忙道:“我说我说,你别赶我走。”卓勒停下脚步,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她委屈地抿了抿嘴。“那是因为这里有某种气味,我只要闻到就会浑身无力,但只要在你身边,我就觉得好多了。”她不能全盘道出,但这么说也没错,总不能真让他发现她的弱点。 卓勒微眯起眼,对她这种说法颇为怀疑。“我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你又不是我。”他们是不同种族,闻到的气味当然不相同。“但是我可以证明,只要让我握住你的手,你就会发现我的改变。”这要求让卓勒心生怀疑。天晓得她握住他的手后,是不是会趁机吸他精气还是什么的? 见他摆明了不信,她微恼道:“刚刚睡醒时,你应该也有发现我的气色比较好吧?”就在那混蛋开门之前,她整个人好得不得了。 卓勒忖了下,想起她昨夜潜入时也是握着他的手,但他并没有任何不适。略作思索后,他道:“咱们可以试试,但是我丑话说在先,只要你敢趁隙做什么,就休怪我无情。” “我才不会,我绝对不会伤害你。”拜托,他是她现在唯一的救星,弄死他那不是整死自己,她又不是傻了。 卓勒得到她口头应允,一手握紧了剑柄,打算只要她别具意图,就会一剑撺下,而后才缓缓地探出另一只手。 卓雅二话不说握住他的手,那股清新力量再度涌入,瞬间解除了她的虚乏,原本苍白的脸添了些红润。 卓勒定定地注视着她,察觉她的变化,而他确实没有任何异状,所以她说的都是真的? 他思忖着,却见她拉着自己,把手贴在她的颊上,愉悦而开怀地笑眯眼。 他注视着她像个孩子,笑意有几分孩子气,仿佛光是握着他的手,就让她再满足不过。 蓦地,她张开眼,猫眼似琉璃般闪动光痕。“瞧,我没骗你对吧?”真是太棒了,她整个人都活过来了,这个时候要是能够让她饱餐一顿,那就真的什么问题都没有。 卓勒蓦地回神,抽回手,就见她失落地垂下嘴角。“就算如此,你还是没告诉我,你到这里到底有何企图?!” “哪里有什么企图?不过就是来到北郊驿站,却莫名其妙被追杀,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你要是现在赶我们走,那等于逼我们去死。”不要因为那些莫须有的怀疑就赶她走。 她不在乎自己如何,但是绿柳不是她,要是再遭遇一次追杀,她就真的得抱着绿柳一道死了。 “说得像是我的错。”卓勒哼笑了声。“我不知道你的企图,你要我如何收留你们?” “我可以帮忙,做什么事都可以。”她忙不迭道。只要别让她离开绿洲,她可以为他处理很多事。 “比如?”他好整以暇等着。 卓雅眨了眨眼,一时间竟想不起自己能做什么,她是万能的、无敌的,可是她能做什么? “想不出来?” “我可以保护你!” 卓勒戏谑的提醒她。“雅姑娘,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我救了你两回。” “那我要报恩,还你四回。”她这个人向来如此,有恩报恩,有仇加倍,但是看在自己如此需要他的分上,她也可以加倍报恩。 卓勒摇头失笑,不想再睬她,突地想到马瘟一事未决,他沉吟了下“记楳吧,有一件事,只要你帮得了忙,我就留下你。” “真的?”她喜出望外。 就说嘛,这个人是好人,怎可能见死不救。 撤回前言,他是坏人。 卓雅跟在马车后头小跑步,不敢相信他明知她身体虚弱,竟然还不让她搭马车,为什么绿柳可以搭马车,她却不行? 他怎么可以如此待她? 她是王,族人的王,要是被她的族人知道,他在她落难时这般整治她,她保证他绝对会被啃食得连渣都不剩。 “快到了,再加把劲啊,雅姑娘。”卓勒探出马车,鼓励着她。 她疲惫地瞪着那张笑得万分邪恶的脸,这家伙千万不要落在她手中,否则她保证绝对会整得他笑不出来。 “绿柳在后头搭马车,我也要搭。”她争取自身利益。既然有两辆马车,受道理她不能搭。 “绿柳姑娘有伤,不方便走路,但是你看起来像是没事人一样,跑点路应该不碍事才是。”要不是她们身分依旧存疑,他也不用勉强绿柳一道前往马圈。 “可是”她突地顿住,像是力气被瞬间抽掉,整个人无力地跪倒在地。 “停!”卓勒喊了声,下了马车查探。“雅姑娘,你怎么了?” “这里的味道好浓”顺着强劲的北风刮来,教她几乎无法动弹。 “到底是什么味道?”他本是怀疑她是作假,想激出他的惆隐之心,但仔细查看她的脸色,惨白带青,像是随时都会昏厥过去。 “讨厌的味道”她抓着他的袍角央求着。“我要回去,你快点送我回去”这里的味道太过浓烈,代表马鞭草的数量肯定是满山遍野,对现在的她而言,简直就是致命的毒药。 卓勒微皱起眉。“可是马圈已经快到了,再忍一下吧。” “不能忍真的”她虚弱地道。 卓勒抿了抿唇,蓦地将她搂进怀里。“这样呢?”卓雅愣了下,没料到他竟然如此大方地大放送。她偷偷伸手环抱住他,恢复的速度登时加倍,教她愉悦地眯眼,细声喃着。“太好了,我又活起来了。”卓勒睇着怀中的她,见她气色逐渐好转,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就像是她的救命站,只要他一靠近,她随即恢复正常。 “哇,原来雅姑娘和头子”开口的是押后的下属卜磊,压低声嗓议论着。 “早上雅姑娘还是从头子的房间一一” “年巽央!”卓勒喝道。 正打算交流第一手消息的年巽央,二话不说地闭上了嘴。 “可以了吧?”卓勒冷着脸将她推开。 他竟然因为一时的同情,赔上了多年的威信。“好多了,谢谢你。”她呼了口气,漾笑道谢。 虽说这个人有点贱,但骨子里是好的,她可以原谅他的无礼,感谢他的相助。 “走了。”他才站起身,身旁的人又倒下,他不由得拧着眉瞪过去。 “你到底是怎样?” “离太远,我又没力气了”如此狼狈不堪,她干脆死了算了,都快要丢尽族人的脸卓勒眼角抽搐着。“我不可能一路上抱着你。”他不想被下属议论纷纷,从而灭了他的威信。 “可以让我握着手吗?”她万般卑微地央求着。 她好可怜,堂堂一个王,竟然得跟个卑微的人类低头请求,可是她总得活下去,活着回去査査到底发生什么事。 卓勒咬了咬牙,朝她伸出手,她就像是溺水的人,双手紧抓住他,满足地把额贴在他手背上。 “谢谢你。” “副将,头子怎会如此欺负一个姑娘家?”卜磊掩嘴低声问。 “这算什么,早上我进头子的房间时,雅姑娘浑身是湿的,肯定是一一”在某记凌厉如刃的眼刀攻击下,年巽央脸不红气不喘地翻了供。 “雅姑娘不小心打翻了茶水。” 卓勒深吸口气,绷紧下颚,皮笑肉不笑地问:“雅姑娘,咱们可以走了吗?”她如果继续跪在他的面前,继续用双手握着他,很快的,驿站里会传遍他始乱终弃的鬼消息! “嗯。”她充电完毕,冲着他漾开笑意。 那笑意仿似初绽艳色的花,让他怔忡了下,随即回神暗骂自己不该再着她的道。深吸口气,他只能硬着头皮当着下属面前,牵着她上自己的马车。 明明是要整她的,为何却变成是在整自己?! 一行人来到马圈,为了方便牲口的用水,马圈就建在溪畔,两岸栽种一望无际的龙芽草,时序入冬,花季早过,绿叶也逐渐凋零泛黄。 但尽管如此,对卓雅来说,待在这个地方是对她戕害最重的酷刑。 更糟的是,一到马圈,卓勒便和负责马圈的人行动,把她和绿柳留在屋外的亭子里。 北风呼啸而过,卓雅压根不觉得冷,但是风带来的气味却让她无力地趴在石桌上。 “雅姑娘,你不要紧吧?”绿柳轻声问着。 “没事”她紧闭双眼等着卓勒回来。“卓将军带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我不知道。”他说有件事要她帮忙,但如果是要她去采马鞭草“雅姑娘。”听见他的唤声,她心喜不已,但可怜她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等着他走到身旁。 “先喝点东西,待会有件事要拜托你。”一名下属将一壶茶搁在石桌上,卓勒随即走到她身旁,在桌下轻握住她的手。 卓雅舒服地无声叹息。“什么事?” 其实这个人真的不错,虽说不怎么信任她,但是只要察觉她不舒服,他就会免费招待。 “先喝点东西。”说着,他朝对坐的绿柳微颔首,替两人斟茶。“绿柳姑娘,喝点热茶袪袪寒。” “多谢卓将军。”绿柳诚惶诚恐地接过茶杯。 “你的。”他将茶杯往她面前一搁。 卓雅瞬即挺直背脊,犹如瞧见毒蛇猛兽般瞪着那杯茶。 “你这是干什么?” 卓雅睨他一眼,他面无戏诸,没有一丝嘲弄,再者他也不可能知道她惧怕的就是这一味,要她吞下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况且那里头似乎还夹杂其他味道。她不敢凑得太近确定那味道,因为她已经快被马鞭草的味道给熏死了。 “这是龙芽,清毒解热。”他拿起茶杯,见她似乎又退开一些,不禁微扬起眉,看一眼手中的茶,微微地往她面前移动,就见她犹如惊弓之鸟,随时都准备跳开。 难道这就是她惧怕的味道?不可能,这是龙芽,胥罗巫师炼药时最爱用的草药之一,听说就连制作死尸巫偶时都会灌入龙芽的。 忖着,他举杯近口,她却又突地逼近,一把挥掉茶杯,教他错愕不已地瞪着就要发怒。 “抱我。”狮子大开口是谈判时必备的要件。 卓勒眼角抽动了下,面对她暧昧不明的话语,以及身后议论纷纷的细语,他有股冲动想要收回交易,但是为了解决马瘟的问题,他只好委屈自己。 “我答应你。” “好。”成交! “你这是做什么?” “有毒。”她闷声道,整个人病恹恹的。“绿柳,你也别喝。”闻言,正要品尝的绿柳赶忙放下茶杯。 “怎么可能有”他突地顿住,随即大喊:“巽央,银针!” “是。”一直在后头看好戏的年巽央随即差人取来木匣,从里头挑出一根银针,递给卓勒端起卓雅面前的茶杯,探入银针一会,便见银针顶端缓慢地泛黑,他随即面露喜色“卓雅,跟我一道走!” “去哪?”她迟疑地问。 “溪边。” “不要。”她想也没想就拒绝。 拜托,那里有一大片、一大片的马鞭草,要她去那里,就是变相要她去死,她一点也不想死在这里! 她只想赶紧报完恩,回她的世界搞清楚到底是谁对她使阴招。 卓勒笑意不变地张开双臂“我抱着你去。” 卓雅眉一扬,对这项交易颇为心动“你必须答应我,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必须在。” 第四章情衷初动 公主式的抱法,让卓雅可以完全赖在卓勒的怀里,这绝对尊荣的方式除了通体舒畅之外,还有种被万分疼惜的宠爱感。 只是面对一大片的马鞭草,在这时代称为龙芽,他的疗愈效果有限,她依旧浑身软绵绵地瘫在他怀里,逼迫她只能环抱他的颈项,稳住自己的身体。 “卓雅,我说了一大堆,你到底听进去了没?”卓勒冷声道。 她老在他怀里磨啊蹭的,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他已经不想管身后下属的私语妄想,将他编派成什么样的恶人,他只求快点解脱。 “我不舒服嘛。”她有气无力地道,觉得这项交易她亏大了。“你再说一次。”卓勒咬了咬牙,从头再说一遍。“马圈里的马无缘无故吐沫而倒,找了马医诊治,确定是中了毒,但怎么也查不出毒的来源,不管怎么隔离马儿,马儿还是一匹匹地倒下,是你察觉龙芽有毒,我才想到倒下的全都是母马。” “有什么差别?”原谅她脑袋不是很清楚,无法辨别。 “你以为这溪畔为什么会有一大片的龙芽?” “问你啊。”她没有神通广大到可以无所不知。 卓勒眼角抽动着。“也对,你不过是个巫偶,怎会懂得这么多。”卓雅掏掏耳朵,当没听见他的嘲讽。“然后呢?你可不可以说快一点,我待在这里真的很不舒服。” “龙芽可以让牲口生产后增加泌乳,所以才会栽种在此,也因为你点出龙芽有毒,所以我才会特地带你来这里,确定这里的龙芽是不是都被下了毒。”他一气呵成地说完。 龙芽栽种了数区,却并非全部的母马都倒下,才要她来帮忙,眼下母马死了不少,造成小马分不到足够的乳源,再这样下去,就连小马也活不了。 所以他希望分辨出未染毒的龙芽,好让剩余的母马食用,多泌一些乳汁。卓雅叹了口气,懒洋洋地在他耳边呢哺着。“放我下来。”卓勒闭了闭眼,从牙缝中挤出气音。“不要在我耳边说话。”尤其用那么慵懒又带撒娇般的口吻。 “我没力气”她连说话都觉得累好吗? 卓勒瞪着她,见她脸色苍白得像鬼,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太勉强她了。想了想,他轻柔地放下她,大手紧紧地包覆住她,希望对她不无小补。 他这个举动却反教她一愣。 原来他多少也有点人性,能体谅她是真的不舒服,如此一来,她也就甘心为他一搏。她蹲下身,努力在厌恶的气味中分析出其他的毒味,一路往上而去。 “你撑不撑得住?”卓勒蹲在她身侧,撑住她有些摇晃的身体。 卓雅乏力地望向他。“溪流以南的感觉不出有毒,而溪流以北的这一大片都已经被毒素渗透,我建议你整片烧毁,因为前一阵子似乎下过雨,毒素已经随着雨水往下渗入土壤,这一片短时间内不适合再栽种任何东西,至于溪流的话倒还好,因为那场雨,就算毒冲刷进溪里,也已经被稀释了,要是不放心的话,暂时先用井水。”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她脸色惨白得教他心惊胆跳,觉得自己似乎过分逼迫她了,心中生出内疚。 “抱。”她朝他伸出双手,口吻是撒娇的,表情却是带着命令。 卓勒见状,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只能认命地将她抱起,然才窝进他的怀里,瞬间她便失去意识。 “卓雅?”他轻唤着,但她仍紧闭着双眼。“卓雅!”不管怎么唤她,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教他惊慌地抱着她飞快往回跑。“头子,要不要叫大夫?”年巽央问着。“不用!”看着他飞步离去的背影,跟在后头的下属个个面面相觑。“副将,往后咱们见到那位姑娘,要改口唤夫人吗?” “你问我,我问谁?”这事是他能决定的吗?年巽央呋了声。 要知道在头子面前说话是必须很谨慎的,要是一个不小心说错,那下场他不想再抄写无聊的字句了。 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卓雅想,这将会是她这漫长一生里头,最虚弱无力的一段时间。 她好累、好饿,她不知为何禁制了自己进食,可是这是天性,就算她可以久久才进食一次,但在她异常虚弱的情况下持续不进食,等同是慢性自杀,到底是怎么了,有谁能告诉她? 她为什么会被丢到这里?到底是谁带她来的? 此刻又是谁这般温柔地握着她的手,抚着她的发?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那么一个人如此温柔地对待自己,可是她想不起他的模样,模糊的身影一出现就瞬间消失,教她忍不住伸手,企图拦下他“你醒了?”裹着几分性感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她猛地张开眼,直睇着眼前的男人,见他徐徐扬开笑意,那是发自内心的,像是为她担忧后放松的笑。 不知道为何,她有种说不出的激动,一种像是找到归乡路般的狂喜。 “有没有想吃什么东西?”卓勒低声问着。 她摇了摇头,望向四周。“这里是?” “这里是马圈里的庄舍,现在已是掌灯时分。” “是喔。”她垂眼想了下,他带她去马圈后方溪流时都还没中午,感觉才失去意识一会,竟然已经过了半天,可见她已经虚弱到极限,实在不该再待在这补地方。 见她不语,卓勒想了下,哑声道:“抱歉,我不知道会让你那么难受。”她微诧的抬眼,随即扬笑“我也没想到竟会这么难受。”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一点?”这下子,卓雅是真的诧异了。他对她并不信任,甚至是带着防备的,但现在却担忧起她来。 她动了下,才发现手竟被他握住,原来在她失去意识时,一直握着她的手的人是他?卓勒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放开了手,却反被她抓住。 “可以暂时这样吗?”她问。 “这样就可以了?”他随即紧握着她冰冷的手,就算暖不了她,至少希望她可以恢复精“拥抱会更好。”她坦白道。 卓勒有些犹豫,倒不是怕她会吸食精气什么,而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不好,然而想了想,他忍不住笑了,这里有孤男,却没有寡女,因为她不能算是人,只是个奇怪的巫偶罢于是他轻轻将她抱起,让她坐在腿上,两人紧紧相拥。 基于她不计后果地帮他,他当然也可以不计代价回报,尽管知道她是巫偶,尽管她浑身冰冷,但她外表是个姑娘家,身子柔软又带着香气,毫无缝隙地贴在他身上,让他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你为什么这么紧绷?”她在他耳边问着。 卓勒随即狼狈地别开脸,微恼的警告“别在我耳边说话。”卓雅不快地皱起眉。“我的脸就贴在这里,这样说话又哪里错了?”她的气息在他耳边扰动,柔软的身盥在他身上蹭着,像股无法抗拒的诱惑煽动着他,他突地起身,将她搁回床上。 “喂,你要去哪?”卓雅愣住。 “夜已深,我们不该独处一室,我回房了。”他头也不回地道。“可是你答应我的?-”卓勒回头,就见她跌在床边,赶忙回身将她抱起,她逮着机会,紧抱着不让他走。 几乎同时,门板被推了开来“头子,时候不早了,不管雅姑娘醒不醒,你都应该——”年巽央手捧木盘,瞪着眼前这一幕该死!他为什么在这当头进来? “卓难,放开我,我要用膳了。”卓勒没有回头,但也猜得到年巽央是怎样的表情,又是如何的在心中大骂。 “你不能离开,你答应我的。”做人要讲道义,明明都已经承诺了,怎么可以随意毁约,这是很不道德卓勒嘴角抽搐着。她一定要用这么让人想入非非的字眼吗? “对呀,头子,咱们做人不能这样,你明明就答应雅姑娘,在她需要时就要抱她。头子说过咱们行事重诺守信,要是这会反悔,这真的说不过去。”当然他也没资格斥责头子,只是会唾弃他这个人就是。 卓勒缓缓回头,寒鸷目光冰冷如刃杀去,逼得年巽央二话不说将木盘搁在桌上,立刻逃之天天。 “卓勒,我不是要找你麻烦,我是真的不舒服,我” “我知道,你至少先让我用膳。” “你确定不会跑走?”他咬牙道:“我发誓。” “我相信你。”她也够干脆,立刻松开他,催促着。“快点去吃。”卓勒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心不在焉地用膳,不时以眼角余光偷觑她,只见她躺在床上,乌亮黑发衬得那张小脸越发青白,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静静地等待,反倒是看得他心慌意乱。 他这是怎么着,怎会被巫偶给诱惑了? 不过,她真的是巫偶吗?她那般惧怕龙芽,怎会是巫偶?她为什么会那么惧怕龙芽? 他想不透,胡乱扒着饭,趁着空档让身体冷静下来,才像是壮士断腕般走向她,还未开口,她便已抢白。 “卓勒,你可以陪我睡吗?”她拉着他的手。 卓勒直瞪着她,她又道:“因为抱着我睡,你会很累,但你要是陪我一起睡,你也可以休息,对我来说同样可以恢复精神。”换句话说,她是在替他着想,无关诱惑?卓勒望着她的脸色,终究无奈轻叹。 “睡进去点。”他只能妥协。 她的气色确实让他担心,况且只要他提供身体,她就能好转,这么点小事他没道理不帮,对吧? 一躺上床,虽说她没整个人巴在他身上,但她就偎在身旁,冲着他漾开恬无笑意,细声道:“谢啦,卓勒。”望着她的笑,那柔美的表情令他心跳加剧,心绪大乱,直到她闭上眼,陷入沉睡,他依旧转不开眼,甚至无法将她推开一些。 他这是怎么了? 半梦半醒间,像是有什么骚扰着他。 颈边有股湿润柔软舔咬着,无声地诱惑着他,他侧过身,疲惫地张眼,如他所料,又是卓雅。 将她推开一些,岂料她又凑向前来,像猫儿般改舔着他的颊,他想将她推开,呼吸开始乱了,他的努力自持在她舔上他的唇时,脑袋倏地一片空白。 下一刻,他张口吻上她的唇,钻入她的唇腔内,他失去理智,吻得浓烈、吻得忘我,唇舌勾缠着,像是要将她吞噬一般,直到她发出轻吟,伸手扯着他的发,这才停住了吻,气息紊乱地瞪着她。 “你在干么?”卓雅错愕不已地问。 “吻你。”他嗓音粗嗄地道,带着恼意。 “为什么?”她吓了一跳,她在意识回笼时惊觉自己被吻,而且吻得那般浓烈,像是要把她给吃了。 她并不讨厌,只是意外。 “因为你又舔我。”说着,他气急败坏地起身。 “啊”她无奈,因为她真的很饿。“对不起,那是我的错,但是,就算这样,你为什么要吻我?”难道说他喜欢她? 卓勒无力地抚着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会如此冲动行庆幸的是,此时门外传来年巽央的声音,暂时化解他的尴尬。“头子,京城有信息传来。” “我马上过去。”卓勒松了口气,随即起身,头也不回地道:“卓雅,你先休息一下,我待会再过来看你。” “喔。”卓勒一出门,就见年巽央双眼直瞪着脚尖,一副生怕撞见任何不该看的画面的模样,教他无端端地冒出一肚子火。 “那片龙芽处理完了没?”他沉声问。“已经照头子吩咐全数挖起焚烧。” “信使在哪?” “正在大厅候着。”卓勒随即转向大厅方向,接过了信,让千里兼程的信使先下去休息,展信读过后,神色微诧。 “头子,怎么了?”年巽央低声问着。 “胥罗皇帝登基,差人送信告知皇上,皇上要我前往观礼。”说着,他将信收好。“看来胥罗的信使适巧和北上的我们擦身而过。” “可是观礼总得要带礼,咱们什么都没有,这”“皇上要咱们在这等人把礼送到。”他随**代着。“反正时间还很充裕,况且驿站里还有事尚未处理完毕,得先把在逃的胥罗人逮着不可。”这事说来就有几分巧合了。胥罗皇帝元旦登基,在这当头马圈出了事,胥罗人越境追杀胥罗公主,胥罗人豢养马匹的方式虽和八方不同,但要是熟知八方养马的方式,故意在龙芽上下毒难道是有意挑起战火,届时八方无战马,便可趁机杀个措手不及? 再者,胥罗公主一事要是处理不慎,也极可能牵连八方,成为胥罗出战的借口,看来这趟胥罗之行得多加戒备了。 “巽央,帮我准备文房四宝,吩咐众人立刻回驿舍。” “是。”年巽央走了两步,回头又问:“头子,雅姑娘好点了吗?”谈起她,教他想起自己犹如野兽般失控的行径,不禁迁怒道:“关你什么事?还不快去!”年巽央悻悻然地撇了撇唇。就说在头子这个人面前最难说话,只要他不爽,不管说什么都错。 一行人本打算直入驿舍,但来到市集时已是正午,卓勒便决定先让大伙儿在客栈里用膳。 “卓勒。”卓雅跳下马车唤着他。 卓勒高大身形僵了下,缓缓回头。“怎么了?”一堆事撞在一块,他还没有足够时间思考自己的行为,也因此他尽可能地想避开她。“我不舒服。”闻言,他抬眼正视她,发现她脸色苍白如纸,赶忙握住她的手。“在这儿还闻得到龙芽的味道?” “和之前相比淡多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股味道老在周围绕。”有他在,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卓勒闻言,环顾四周,适巧年巽央走来报告:“头子,我先进去点菜了。”卓勒正要摆手示意他先进去,却见卓雅直瞪着年巽央,不用她开口,他直接问:“巽央,你身上是不是有龙芽?”年巽央讶异地回头。“头子,你怎么知道?”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 “我娘喜欢这龙芽的味道,趁着昨儿个烧龙芽前,我先挑了些干的压成粉末,想说到时候回京带给我娘。”卓勒见状,不禁眼皮抽动,沉声道:“找信使帮你送回去。” “不用吧,我又不赶。” “去!”年巽央见状,只好跟身旁的卜磊吩咐进客栈点菜,自己则朝驿站方向走去。“这样有没有好点了?”卓勒低声问。 “好多了,谢谢。”她疲惫地道。 要是不赶紧离开这个充满马鞭草的地方,她肯定会死在这里。 “那就好,我先进去了。”卓勒确认她的脸色后,随即抽手离去,留下发愣的卓雅。 卓雅不解极了,如果他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吻她?如果他喜欢她,为什么又避着她? “雅姑娘讨厌龙芽的味道吗?”绿柳从后头走来,细声问着。 卓雅回神。“你怎会这么猜?” “昨天卓将军端来龙芽茶时,你不是吓得坐直了身子?方才我又听年副将说他身上有龙芽制成的香囊,所以如此推测。”绿柳低笑出声“卓将军待雅姑娘真是好,肯定是极喜欢雅姑娘。” “他?” “嗯,他马上就要年副将把香囊寄送回京城,不是吗?”卓雅忖了下,对耶,他知道她厌恶马鞭草,所以才会这么做,如此一想,心底不禁喜孜孜的。 原来他喜欢自己呀,绿柳要是不说,她还真不知道。“只是雅姑娘为何不让卓将军知道我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如此一来,就不需要这般礼遇她了。 “是怕卓将军发现离姑娘的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卓雅不禁浅浅勾笑。“他已经知道我很与众不同了。”还说她是什么巫偶,算了,反正大同小异,他既会喜欢上她,那就代表他不在意,对吧? “那”两人并行走进客栈,绿柳不禁低声问:“什么时候我才能换回我的脸?”卓雅望向她,在别人面前,她是绿柳的容貌,但在她眼里,她依旧是胥瑜。 在杀手上门的那一晚,她为防备日后追杀,以幻术转换两人的脸,这只是一种幻术,并非真正换了脸皮。 “等到那最后的胥罗人落网。” 胥瑜闻言,不禁无奈叹口气。 饭堂中,卓勒早已入席,卓雅很自然地往他身旁一坐。“绿柳姑娘,坐。”卓勒稍稍往旁移了下,不愿和卓雅靠得太近。 “多谢卓将军。”绿柳福了福身坐下。 卓雅目不转睛地睇着他,总觉得他像是刻意疏离,可刚才明明又担忧她,只能说人心还真是难测,教她摸不着头绪。 “再过几日,我会前往胥罗,不知道绿柳姑娘打算如何处置胥瑜公主的骨灰?”卓勒突问,胥瑜愣了下,不禁看向卓雅。 卓雅还未开口询问他去胥罗做什么,突地嗅闻道一股气息,正欲回头之际,后头已传来声响——“这不是绿柳吗?”胥瑜抬眼望去,整个人颤了下,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卓勒侧眼望去,那是个眼生的男子,有几分北方男子特有的粗犷,笑意稍稍缓和了那双锐利的眼。 “绿柳姑娘,这位是?”卓勒低声问。 “敢问阁下可是八方的镇朝大将军卓勒?”男人率先一步问道。“方才见阁下领着十数个部属进了客栈,便斗胆向前请教。” “正是,阁下是?” “在下是胥罗皇帝之弟秋知恕。”卓勒一惊,连忙隐没心思起身,堆起满脸笑意。“原来是胥罗的魁王爷,这驿站已经封闭了三日,魁王爷是何时到的?” “本王奉皇兄之命,充当使节前来,就是为了迎接卓勒将军,四五天前到的,日前莫名地封了城,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秋知恕不解的问,转了话题,望向胥瑜。 “绿柳,公主呢,当初公主不是跟着你一道走吗?” “她一一”胥瑜欲开口,小腿却被踢了下,望向卓雅,只见她眸色冷凛,胥瑜怔了下,不知该作何回应。 “魁王爷不知用膳了没,要不就一道用吧。”卓勒朝身旁的位子一比。“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晚点再让我请卓将军一席。” “魁王爷太客气了。”卓勒大手微摆,示意卓雅赶紧让位。 卓雅面无表情地坐到胥瑜身旁,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秋知恕。 听着卓勒讲解日前发生何事,才会封城,她不禁觉得好笑,明明就是这男人带人暗杀,身上还带着她烙下的伤,居然还能佯装成一副没事人。 天色再黑,她也看得见对方的容貌,哪怕辨不出容貌,她也记得那股满是血味的气息,不会错认。 没想到他竟自己现身,大概是以为主动表明来意就可以避开嫌疑,甚至顺利离开回胥罗,他的如意算盘也打得太精了,只可惜逃不过她的眼。 她就不信那晚他受她一击,他会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秋知恕听完卓勒的解释后,脸色一黯,像是不敢置信。“怎会如此?皇上派本王前来,虽是为了替卓将军领路,一方面也是为了查探胥瑜公主的下落,想不到她竟已魂断异乡。” “全怪我迟了一步。” “那么胥瑜公主的遗体呢?” “昨儿个已经火化。”卓勒打量他一会,看着温茶,状似随口道:“就不知道那几个胥罗人到底是谁派来,竟如此狠心地置胥瑜公主于死地。” “这事回胥罗后,本王定会彻查,以慰公主在天之灵。”突地,坐在对面的卓雅喷了口茶,不偏不倚地喷在秋知恕脸上。 “卓雅!”卓勒诧道,赶忙从身上取出手巾给秋知恕擦拭。 “真是对不起,我呛到了。”她可怜兮兮地扁起嘴,唇角却难掩恶作剧的笑。 “你”卓勒见状,察觉她是识得秋知恕的,但她怎会识得他?暂且将疑惑按下,他回头对着秋知恕赔不是。 “小姑娘没规矩,还盼王爷别见怪。” “不碍事。”秋知恕擦拭着脸,隐去怒气。“这位姑娘是何人?” “她是”他微愕,秋知恕的神情不假,是真的不识得卓雅,他面不改色地道:“她是我的朋友。”卓雅不禁微眯起眼。只是朋友,没有喜欢?“只是朋友?”卓勒抿了抿嘴,转移话题道“对了,魁王爷,怎么不见魁王爷的随侍?”秋知恕不着痕迹地打量卓雅之后,淡声解释。“为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本王是单枪匹马到来。” “原来如此。”卓勒轻点头。“不知魁王爷下榻何处?” “说来可笑,本王初来乍到,一时没分清楚,把万香楼那花楼当成了客栈,至今都是在那儿夜宿,要是卓将军有意,今晚何不”未竟的话意不需言明。 “不了,我还有要事在身,那在逃的胥罗人尚未逮着,岂可寻欢作乐?” “倒是,那人势必得逮住,届时再让本王亲自逼问,到底是谁唆使行凶。” “希望可以让魁王爷如愿。”卓勒扬笑,深邃的眸藏着深沉心思。 使节在这时分到来并不为过,况且两国之间有书信往来,不过他已从郑冲口中逼问出,当时尾随罗记杂耍团入关的胥罗人确实是由秋知恕带领。 他可以理解秋知恕是为了替自己解套,为免于继续受困,才会揭开身分示好。但是险招要是运用不善,可是会替自个儿招险的 第五章敌意 “雅姑娘,你为何对知恕扮的敌意那么重?”回驿舍后,胥瑜忍不住追问。 卓雅睨她一眼,不答反问:“你和他很熟?” “他曾是我的准驸马。”胥瑜有些羞涩地垂下长睫。“我、他和知忍哥是青梅竹马,一道在宫中长大。” “知忍哥?”提及这人,胥瑜唇角笑意变得苦涩。“他是现今的胥罗皇帝,虽未举行登基大典,但已是胥罗皇帝。”卓雅将从卓勒那儿听来的,再加上胥瑜的话组织了下。“所以你和他们是青梅竹马,但是秋知忍却杀了你的家人,而曾经可能成为你夫君的是你的仇人之弟?行瑜,在这种时候,你还傻得以为他会帮你、是来救你的?”一个眼神就让她看穿胥瑜对秋知恕的情意,要她怎么忍心告诉胥瑜,那晚欲置她于死地的人,就是教她搁在心坎里的人? “雅姑娘,我会离开胥罗,是因为知忍哥要强娶我为后,所以我想知恕扮是来找我的,他一定是记得——” “你非要自欺欺人?”胥瑜闻言,沉默不语。 半晌,卓雅只能选择最隐晦的说法暗示她。“已逝的时光回不去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胥瑜默不吭声,卓雅心底有了打算。“既然卓勒要去胥罗,咱们就一道去吧。” “回胥罗?” “你不回去,难道要继续待在这里?” “我”胥瑜有些犹豫。 “你的父王母后被杀,胥罗族几乎被歼灭,就连绿柳都为了护你而死,那种赶尽杀绝的家伙真能成为慈君?难道你压根不担心胥罗的百姓会落得什么地步吗?”她怔怔地望着卓雅。“可是我没有办法回去。” “我有办法,我既能使幻术让人看不穿你的真实面貌,能医好你身上的伤,自然能帮你讨回原本就属于你的一切。”卓雅笑了笑,稚嫩的俏颜瞬间闪过狠厉。 有卓勒在,她的力量正慢慢地恢复,想杀一个秋知恕,对现在的她而言不算太难。 “雅姑娘,你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因为你帮过我,因为你不怕我。”在得知自己被换了身分换了脸后,胥瑜看着她的眼神只有感激悲伤,没有丝毫恐惧。 如果当初不是胥瑜坚持救她,带着她一道走,她想自己也许最终会在某处虚弱而死。基于这几点,她报恩是应该的。 “可是我” “胥瑜,身为王族,你就该为百姓着想,不是吗?再者,你也该带着绿柳的骨灰回胥罗,将她葬在胥罗吧。”胥瑜闻言,沉默无语。 她的沉默被卓雅认定为默认。 今晚为免秋知恕的存在动摇胥瑜的决定,她要尽早除去他。 热闹的大街上,卓雅避开人潮,走在僻静的暗巷之间,如魅影般窜入万香楼,悠游自在的她走在廊上,迎面而来的人却毫无反应,任她自由来去。 她循着气味上楼,来到一扇门前,门内寂静无声,里头的人似乎早已就寝,教她不由得弯了唇。 该怎么处置他?杀了他太过便宜,还是吸尽他的血呢? 她喰满笑意地推开门,已就寝的秋知恕蓦地醒来,还未开口斥责,她不疾不徐地弹了声响指,他随即面露恍惚地静躺回床上。 她缓步走到他的床前,小手按掐住他的喉头,只见他颤了下,却没有挣扎。 “人渣。”她啐道。 和胥瑜既是青梅竹马,竟还能狠得下心,使胥瑜家破人亡,就连逃往邻国也紧追不舍,欲除之而后快,这种杂碎要是再放任他待在胥瑜身边,就怕胥瑜会逃不过原本注定的死劫。 所以,他非死不可! 但既然要死,那就让她勉为其难饱餐一顿,她实在饿了太久,再者要前往胥罗的话,她需要更多的力量。 她俯近秋知恕,露出獠牙,正欲咬下之际,身体一阵动弹不得,不知为何她就是无法进食她瞪着他的颈项,无法理解。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怎会如此? 她饿了,饿得快要发狂,为何却像是被什么给禁制了一样? 正疑惑着,突地闻到一股淡淡的马鞭草气味,教她微愕。 马圈旁的马鞭草已经烧了大半,再者外头正在下雨,这气味早该淡得快闻不见,为什么竟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卓雅,你在做什么?” 门板被推开的瞬间,她回头望去,竟是卓勒。 卓勒冷冷地注视着她爬上床,趴伏在秋知恕身上的动作,一把无明火毫无预警地烧上胸口。 方才他听见她外出的声响,于是尾随在后,意外她进了万香楼,猜想也许她知道秋知恕是那晚的凶手之一,所以想除去他,为免她失手杀了秋知恕,他特地要巽央去将尚未寄出的香囊取回,带在身上以防万一,岂料他撞见的根本不是这回事。 卓雅愣住,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她没想到他会来,而且为何他身上会有马鞭草的气味? “原来你是和秋知恕一伙的。”卓勒哼笑着,突然很想大笑。 他千算万算,却刻意忽略了这个可能性,因为他相信她,然而她却背叛了他的信任。 卓雅迅速跳下床,脚步踉跄了下。“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跟这种混蛋是同伙,我杀他都来不及了” “是吗?那么你要如何杀他?爬上他的床?”卓勒怒斥着,感觉理智快要被漫天怒火给烧光。 “我一一”要她怎么说?说要吸他的血她说不出口。 “说不出来了?”卓勒徐步走向她,无法理解自己为何如此愤怒,如此失控。 “卓勒,相信我,我是真的打算杀了他,我”她猛地顿住,只因他竟抽出配剑,直指着自己。 这是他第二次举剑相向。第一次他们彼此不相识,所以他防备,他误解,她无话可说,可是在经历他的温柔以对之后,她怎么也不能忍受他如此对待自己。 “说到底,是我打扰了你,对吧?!”卓勒在话语脱口而出的瞬间,隐约察觉自己的心情,但随即在心底否认。 “一个姑娘家三更半夜到男人房里,还爬上男人的床,不就是打算要色诱?” “我没有!”卓雅张大眼瞪着他,不敢相信他竟这般羞辱自己。 “我亲眼目睹。”就像他们同寝,她总是舔着他的颈项一样。 那般私密的举措,原来她可以对每个男人做,他不是唯一的那一个。 “你!”卓雅气得浑身发颤,咬了咬牙问:“卓勒,我只问你一句,你喜欢我吗?”如果他喜欢她,她就可以解释成他是因为误解而动怒,甚至出言不逊。 卓勒心头作痛着,忍不住大笑了声。“我怎么可能喜欢你这种怪物?” “怪物?”她呆住。 “不是怪物吗?客栈里的一名刺客是被穿胸而亡,难道要说那不是你所为?”卓雅怔怔望着他,她早已把这件事给忘了,所以他是因为这件事才会一直防备她,还说她是巫偶? “那不是寻常人做得到的事,如果你不是巫偶,那就肯定是怪物了。”卓勒笑得残忍,未经思虑脱口而出的话扎入她心底的同时,也一并刺入他的胸口。 怪物多刺耳,那是人类看待族人的眼光,她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这个字眼,更没想到当她被彻底否定时,她才发现自己是这么的喜欢他,但是他却说她是怪物? “卓勒,你这个混账!”她怒咆一声,转头就走。 卓勒脚动了下,终究没追上,挫败地往额上一拍。 他到底在说什么?他从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恶劣的人,净往她的痛处戳,早猜到她会在意的,他却管不住自己的嘴。 “哎呀,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卓勒侧眼望去,就见做老鸨打扮的妇人踏进房内。“你是卓勒将军?” “正是,我是来探访住在这儿的秋爷。” “喔,方才隔壁的客官说这儿有争吵声,便差人来找我,不过怎么吵成这样,秋爷还睡得着?”卓勒愣了下,快步走到床边,就见秋知恕状似昏厥,喉间还有个清晰的掌印,他瞬间意会自己确实误解了卓雅。 “卓将军,怎么了?”老鸨探向前望着。 “赶快叫大夫,快!” “是!”卓雅如同游魂般离开了万香楼,她一身纤白走在热闹未央的市集里,街上人潮莫不驻足回首,为她的美惊艳。 在这阴冷酷寒的夜色里,她犹如傲锭的梅,吸引众人的目光。 她被伤到了,尽管连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会因为他一席话如此难受。“这位姑娘,天气寒冷得紧,要是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到寒舍一坐?”一道阴影笼罩住她,她眉眼未抬,充耳不闻。 挡在她面前的两个男人对看一眼,动手拉着她,见她毫不挣扎,便放大了胆子将她拉进胡同里一间小屋。 卓雅像是没有生命的木偶任人拉着,直到她感到luo|露的肌肤被碰触,沉色的眸瞬间绽放猩红的光,将欲一亲芳泽的男人推开。 没有防备的男人被推倒在地,撞上了桌角,发出哀嚎。 “你这臭丫头!”另一个男人见状,抬手欲给她一个巴掌。 卓雅单手擒住,怒瞪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被她眸中的红芒吓得怔愣,随即同样被她推开,撞在同伴身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鲜血的香气,诱得卓雅神色恍惚地望着两个男人,发现其中一名因为撞上桌角而撞破了头,伤处正渗着血。 好香香味浓得教她喉口发干。 她好饿,真的好饿她要吃,她非吃不可,什么禁制什么暗示,全都给她退开,她要吃! 走向前,她优雅地拉起其中一个男人,男人吓得想要甩开她,然而才一眨眼,他已被她扣制着无法行动,喉间一阵刺麻,力气瞬间被抽走,寒意直逼入心,直到黑暗将他彻底笼“哇啊啊一一”另一名男人眼睁睁地看着同伴在面前逐渐干枯,吓得手脚并用想要离开小屋,却没成功。 卓雅箭步向前,一把将他拎起,毫不留情地咬住他的颈项,仿佛冲破了禁制,她不住地吸吮,直到那人变成人干才罢休。 卓雅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色清明,原本惨白似雪的脸不再毫无光泽,反而白里透红,犹如最上等的玉石般。 看得见的伤虽然好了,但烙在心底的伤要怎么治? 走出小屋,她轻巧地跃上屋檐,望着尽管入夜依旧人声鼎沸的市集,远处的灯火在寒冷的天气中晕成一片温暖的黄色调。 只要再多吸食一点血,她应该就可以有足够的力量回到原本的世界,可以远离误解她的卓勒。 可是,她还是静静地坐在屋檐上动也不动。 有人说,他们一族是被老天遗弃的一群,过去她从不在意,因为她是确切活着,就算与别人不同,她一样活得自在,但当她在卓勒眼里看见鄙夷时,她的世界彻底崩裂了。 心像是要碎了一般,痛得她无以复加,却逼不出半点泪,哭不出半点声稀释她的痛。 她不是不痛,只是哭不出来,因为她没有眼泪,心中的痛无处宣泄,只能往心里藏,藏到最深处,假装不在意,可她真的好痛。 谁可以分她一点眼泪?给她一点眼泪,让她的心不再痛。 远处晕黄的灯火被斜飘的雨划过,她不由得抬起头,让冰冷的雨滴打落在她脸上。 她可以把雨水当成泪水,流过一晚后就不会再痛了吗? 突地,一道阴影挡住雨水,她直睇着藏在逆光阴影中的脸孔,双眼眨也不眨,没有意外更不觉得惊喜。 “别哭。”卓勒哑声道。 “我没哭。” 卓勒闻言,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下雨了,回去!卓雅动也不动地望着他,不解却又不想问,因为心还在痛,痛得她不想动。 “你穿这样不冷吗?”见她没意愿跟着自己走,他干脆脱了身上的披风裹住她的身子。 “我不冷。”她拨掉披风。 “别这样。”卓勒蹲在她面前,将披风拉紧,绑上系绳。 “你没必要对我好。”她笑着自嘲。“我只是个怪物。”其实他也没说错,她是个必须吸饮人血的怪物。 卓勒头痛地抚着额。“我很抱歉,我” 当他发现秋知恕是昏厥的,他才惊觉真的误解她,等大夫进万香楼诊治后,他立刻到街上寻找她,没想到把市集的东街北街都找过也未果,最后才发现她竟然是来到南街的胡同里,就坐在民房”山王“怎会呢?我倒觉得没说错,我真的是怪物。”如果他知道她刚刚做了什么事,肯定会吓得拔腿就跑吧? “不是!”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我喜欢你。”她怔愣地被纳进怀里,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而急的心跳,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喜欢她?不,不可能。“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你怎么会伤害我?” “谁叫你伏在他的颈边,你每每睡在我身旁,总是会舔着我的颈项,我当然当然”卓雅蓦地抬眼。“我说过那是我睡迷糊了。”真相是她饿疯了,但对秋知恕,那是因为她打算拿他饱餐一顿,岂料竟被他如此曲解。 “可是你舔我的脸,舔我的唇,你让我失控。”他头痛地紧拥着她。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听说诱惑是巫偶被操纵下的本能,我不能也不该被影响,可是我没有办法抗拒” “你说我是巫偶,其实我是你口中的怪物。”这样的她,他还会喜欢吗?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是要你知道,我不愿你靠近我以外的男人。”口,减轻了胸口的痛苦挣扎,让他可以正视自己的感情。“而我也允诺你,在你沿要我的时候,我随时都能拥抱你。”卓雅听见他的告白,内心有片刻雀跃,但又猛地想起他是个人类,他无法陪她到时间的尽头,总有一天她会失去他。 “不要理我,我想静一静。”她推开他。 她必须好好想想,因为她还没有心动,她还没有很喜欢他,要抽身随时都可以。 “我怎能不理你?”卓勒望向天际,直觉雨势渐大,且天气冻得他手都快发僵了,再也不管男女分野,一把握住她的手。 “咱们先下去。” 不容她抗拒,他轻而易举地将她打横抱起,跃下地面,拉着她躲在屋檐下避雨。 卓雅没有抗拒,望着他紧握的手。 “你的手怎么冰成这样?”卓勒被她掌心的冷度吓到,轻柔地摩挲着她的手。她的手是冰的?她不知道,她感觉不到冷热,可是她喜欢他小心翼翼捧着她的手,用着他的双掌轻挲着,就像她在马圈昏厥时,他一直握着她的手未放。 望着他,她不禁苦笑,她还骗自己没有心动,假装不在意他,其实她早就喜欢上他了,根本来不及抽身。 她不曾喜欢过一个人,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滋味,可是对于卓勒,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也许就像父亲对母亲近乎一见钟情的爱情,卓勒给予她一种莫名的圆满,像是她终于找到遗失多时的宝物。 所以当他误解自己、厌恶自己时,她非常痛苦,可是当他呵护自己时,她却又是如此地喜悦。 爱他必须很勇敢,因为她总有一天会失去他,虽然所有的人都得面临同样的痛,可是她的生命没有尽头,记忆会成为戕害她的利器。 尽管如此,她还是想爱,想为他勇敢。 就爱吧,也许他值得她用无止尽的孤寂,换取一世爱恋,就算有一天这世间只剩她一人,她也愿抱着和他的一世爱恋,回忆至疯狂。 “卓雅,原谅我,我保证我往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卓勒低声喃着,他始终垂着眼,没瞧见她唇角样起淘气的笑。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骗我?” “我”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她说过,谈判时,狮子大开口是必备的要件。 “好。”他不假思索地道,只求她原谅他,方才她独自坐在雨中的无肋教他心疼。“我要跟你去胥罗。”卓勒直睇着她,不敢相信她竟会提出这种要求。 “卓雅,我到胥罗是去观礼的。”况且胥罗是险境,他不愿意让她涉入其中。“你刚才答应我什么?”卓勒真的词穷了。“卓雅,我去胥罗不是玩乐,而是有要事在身,不方便带着你。” “我可以自保,不用你保护。” “可是——” “卓勒,你去胥罗和胥罗的公主被杀一事有无关系?”她打断他未竟的话。 卓勒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摩挲着她的手“胥罗以往是由许多部族集结成的游牧民族,但是两个月前胥罗族的族长被秋华族长杀害,而后集结所有的部族创朝,我接下皇命,前往胥罗是为了参加胥罗皇帝的登基大典,至于胥罗族的公主被追杀,大概就是为了肃清胥罗族。” “既是如此,我更是非去不可。”她不能放过企图杀害胥瑜的人。“胥瑜是我的救命恩人,再者也该送她的骨灰回胥罗。” “卓雅”他到底要怎么劝,才能让她放弃这念头? “刚刚要不是你阻止我,我早就杀了秋知恕那个混蛋。” “我就是为了阻止你才去的。” “为什么?” “秋知恕如果死在八方境内,刚好可以成为对方开战的最佳理由。”卓雅愣了下,压根没想到还有这层面的问题。“那我就听你的,我不动他。”不管怎样,总不能让他为难,甚至成为他的绊脚石。“但是你非得带我去不可,否则我待在这里,要是又被龙芽给逼到体虚,你又不在我身边,我该怎么办?”其实时序已入冬,马鞭草的生长期撑不过寒冬,再加上她刚饮过血,如今没有任何东西威胁得了她。 卓勒直睇着她,心弦扣动着,突然一阵劲风刮来,他将她拉近些,就见原本从天而落,如银链般的雨丝突地化为鹅毛般团飞打转。 “原来下雪了,难怪这么冷。”他轻挲着她的手,就怕她穿得太单薄,受不了刺骨寒意。 卓雅瞧他张口吐出雾气,拉开了披风,环抱住他。“这样有没有暖一些?”卓勒睇着她朝自己露齿而笑,把脸轻柔地贴在他的肩上,那笑意仿佛冷傲的寒梅,只为掠过的风而颤动,带着几分似曾相识,教他莫名地被吸引着,他拥着她,犹醉在一片红默林里,情难自抑地低头想吻她一一“啊一一蟑螂!”原本还贴在他怀里的卓雅瞬间推开他,整个人吓得贴在墙上,指着他的身后,神色近乎疯狂地喊着“杀了它!杀了它!”卓勒怔怔地望着她,那惊恐的神情,那同样陌生的称呼,一幕幕的画面从他脑海中浮现,他蓦地瞪大眼,想也没想就探手将她扯进怀里。 是她,原来是她! 他的似曾相识,她的与众不同原来就是她!那曾经缺角的记忆,因为她的反应登时浮现他的脑海。 “卓勒、卓勒,杀了它,快!”她嗓音拔尖地喊着,把脸埋在他肩上,紧紧地环抱住他。 卓勒还在错愕之中,一回头正好瞧见飞落在脚边的滑虫,二话不说将它踩死。 “我已经踩死它了,你别怕。” “真的?”她面色惊恐地问,环抱住他的双手还不住地颤着。“它不容易死,你要多踩一下,要把它整个踩烂,否则它随时都很可能会复活。”高傲的她总是表现出无所畏惧的气势,难以亲近的尊贵气息,然而此刻的她脆弱得像个无助小女孩,恐惧慌乱,像是随时都可能被逼出泪来,面对这情形他应该心疼的,但不知为何,他却放声大笑。 卓雅怔住。“你在笑什么?!”她吼着,不敢相信在她害怕到快要歇斯底里的时候,他竟然笑她!“不过就是只滑虫。”他止不住笑,声音在这夜色里分外响亮。 “它很可怕、很邪恶,该死的它就是别笑了!它到底死了没!”她已经惊吓到不知所云了。 “死了,已经被我踩烂了,你看。”他特地移开脚,要让她看看滑虫的死状。“我不要看!你要确定它真的死了,不要等一下它又爬起来。”她的神情专注,指挥调度像是阵前大将,非得彻底将敌军歼灭的模样,教他才抿住的唇角忍不住又勾起,一触及她的目光,他奋力收敛。 “我保证它绝对不会再爬起来。”他努力忍笑,再三保证。“就算它真的再爬起来,我也会再一次地踩死它。” “那就好。”松懈紧绷的身体,她浑身无力地挂在他身上。“吓死我了可恶,为什么这里也有这种鬼东西?”卓勒低低笑着,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心里充塞着太多难以言喻的喜悦。 是她呀,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可以再见到她,而今她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竟又爱上了她,这是什么样的命运? “我跟你说,我非跟你去胥罗不可!”愈北愈冷,这可怕的生物应该比较不会出现,对吧? 他不禁笑眯了眸,允诺她。“好,不过咱们赶紧回去吧。” “好,快走!”他任由她指挥着,一路朝驿舍狂奔。 她的气色极好,再没有被龙芽逼得奄奄一息的病态,真是太好了,也幸好他没有铸下大错,否则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赶在雪势转大前,两人回到了驿舍,才目送她回房,转身便遇到年巽央。 “幽会呀,头子?” 卓勒回神,笑咪咪地道:“巽央,你知道要怎么让一个人变成哑巴吗?”年巽央二话不说立正站好。 “头子,我是来报告巡视无异。”他边说边让脑袋变成空,不让半点邪恶字眼浮现,好让头子有机会再整治自己。 “罩子放亮点。”卓勒睨他一眼,随即又打算出门。 “头子,天都快亮了,你还要外出?” “我要去万香楼。” 年巽央闻言,双眼一亮。“请让我随头子一道去吧。”卓勒眼角抽动着。“你以为我是去干么的?” “头子,你治军甚严,却在封城当下上青楼寻欢作乐,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一一”年巽央压着嗓音,点到为止。 “你在威胁我?”卓勒凉声问着。 “不是,这哪是威胁,只是头子要去,总要带我一道,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好有我在,就算头子想玩也能玩得较尽兴,否则要是着了秋知恕的道,岂不是连怎么输的都不知道。”年巽央一副苦口婆心的嘴脸,但用字遣词却是以下犯上的逾矩。 认识他十年有余,卓勒早已习惯他没大没小的说话方式,反问:“你不是最厌厌我上青楼?”记得十年前,有回征战回朝,到近泽休息三日,大伙一道上青楼,年巽央当场拂袖而去,没人知道他在恼什么,只记得他说过往后再也不和自己上青楼。 “废话,那一票花娘像是没见过男人一样巴着头子,把我当死人一样,谁还会想跟头子一道去。”年巽央说得义愤填膺,拳头握得喀喀响。 卓勒瞥了眼他的拳头。“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自找气受。” “我是去保护头子的。”那正经八百的嘴脸,教卓勒忍不住地笑出声。“既然想去,那就跟上吧。” “属下遵命。”太好了,严冬到来,转眼就还春,他的春天就快到了! 然而一到万香楼,年巽央就后悔了。 是不是男人啊?!上万香楼不是寻花问柳,而是来探视男人? 有没有搞错? “秋爷现在状况如何?”卓勒哪里睬他怎么想,迳自问着老鸨。 “大夫诊治后,已经让秋爷服下一帖药,大夫说如此一来己无大碍,但还是得多歇息个几日。”老鸨将大夫所言,一字不漏地道出。 卓勒点了点头,摆了摆手示意她先退下。 “魁王爷对昏厥前的事可有印象?”卓勒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试探问着。 秋知恕皱紧浓眉,嗓音沙哑地道:“我不记得了。”卓勒微扬起眉,仔细观察他的神情,确定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连自个儿都觉得相当疑惑。 如此甚好,他不用担心卓雅会出事。 “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前来拜访,但是却唤不醒王爷,找来大夫后,说是王爷有陈年旧伤,睡梦中昏厥。”卓勒将早已想好的说词道出。 秋知恕眼神闪烁了下,勾唇苦笑。“是吗?陈年旧伤竟也会教本王昏厥,本王真是渐愧。” “王爷也是胥罗勇将,身带旧疾是家常便饭。”秋知恕笑了笑,感觉喉间微痛,探手一抚,喉头似是肿了起来。“奇怪,这是” “大夫说王爷许是染了风寒不自觉,开了药方,喝了几帖就不碍事了。”卓勒脸不红气不喘地道,听见外头的敲门声,他应了声,走进两名先前随侍在秋知恕身旁的花娘。 “王爷,这两日我商请万香楼的老鸨替王爷差了这两位花娘照料,希望三天后,王爷能和我一道启程往胥罗。” “你准备要前往胥罗了?”话是问着卓勒,双眼却是瞟向了两个花娘。 “时候不早了,再不启程,要是迟了登基大典可就失礼了。” “那倒是。”秋知恕坐起身,两名花娘随即上前伺候。 “王爷既有人照料,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卓勒起身。 “卓将军。” “王爷?” “卓将军为何突然造访本王?” 卓勒笑了笑。“先前王爷邀约,有姑娘在旁,自然得推却,等到夜深了才”未竟话意中有着男人的窃玉心态。 秋知恕闻言,不由得放声大笑,却因而扯痛了喉头,待痛意隐去,才扬笑道:“那么明晚卓将军再过来一趟,要不往后一路往北,边陲地带岂有能尽兴玩乐之处?” “那么明晚再叨扰王爷了。”踏出房门,年巽央便低声抱怨着。“头子,咱们要回去了?” “不然呢?”年巽央一脸不满,却不敢道出心声,有些意兴阑珊地问:“头子跟我借那香膏到底是要做什么用的? “没什么用。” 那干么借?!有点不爽却又不敢张扬,年巽央悻悻然地朝他伸出手。“即然没用就还我。” “丢了。”卓勒没啥歉意地道。 去找卓雅之前,他便已经随手丢在万香楼里了。 年巽央瞪大一双牛眼,不敢相信他竟是如此漫不经心的态度。 “头子”当老大的就一定要欺负人是不是? “赔你一个就是,马圈旁一大片,我请人去摘一大把,做成香囊帮你送回京城不就好了。”卓勒咽着嘴,见他还想开口,又抢白道:“做大事的男人,不要在小事上头扭扭捏捏。”年巽央几次张口,最终还是用力咽下。 总有一天他会干一件大事,而那一件大事就是作掉他,换他当老大! 卓勒拍了拍他的肩,才刚踏出万香楼,突见一列驿官快步奔驰而过。 “驿官!”卓勒喊着。 最末一位驿官闻声,随即停下脚步,毕恭毕敬地来到他面前。“见过卓将军。” “发生什么事了?” “将军,南街尾一民舍里发现两具干尸。” “嗄?”干尸? 第六章前进胥罗 卓勒跟着驿官来到南街尾的房舍,发觉正巧是昨晚和卓雅躲雨的屋舍。“两名死者是这一带的恶霸,虽说没做过什么大恶,但是欺凌百姓、骚扰店家等行径也不少。”驿官大致解说着。 卓勒轻轻点头,走进屋内,里头椅倒桌翻,除此之外,并没有太多疑点,而两具干尸相差不远,他蹲下身查看其中一人,只见男人干得只剩皮包骨,听说他们的友人是依身上服饰认出两人身分。 “将军,周标及应清和的友人褚兴和顾铭带到了。”另一名驿官在门外通报着。 “带进来。”卓勒眼未抬,单手翻看干尸身上是否有任何外伤。“草民见过将军。”卓勒抬眼,就见两名大男人颤巍巍的将目光望向他处,不敢落在干尸上头。 “听说昨晚你们一道饮酒作乐,当时可有发觉这两人有何异状?” “回将军的话,没有,昨晚咱们在万香楼玩乐,离去时已差不多是丑时,相约今日再见后就各自回家了。” “真没有任何异状?好比他们有跟其他人交谈,或者是又找了其他人?”知“这”褚兴绞尽脑汁思索着,卓勒站起身,要往另一具干尸走去时不慎踢到脚边那具,那干尸的头转了向,露出颈间的牙印子,他再蹲下身看个仔细。 那牙印子像是野兽的獠牙,咬得极深,卓勒微眯起眼,一缕思绪浮起。 顾铭突地呀了声“将军,昨晚离开万香楼时,我听周标说有个美人长发未束,身穿单薄衣裳在街上行走,他要去瞧瞧是怎么回事,应清和也跟上了。”卓勒微扬起眉,心头打了个突。“你们可有瞧见那美人?” “没,但他们瞧见了,赶着要去找那美人。”他听完垂敛长睫,状似沉思,众人不敢吭声。 “既然你们是这两人的朋友,那么可知道他们曾与谁结怨?”半晌,他才沉声再问。两人对看一眼,含糊带过。“这咱们可不是很清楚。” “喔?”半晌,卓勒站起身。“你们两个可以回去了,但今日所见不得往外传。” “是是。”两个男人立刻拔腿狂奔,像是再多待一刻就会要了他们的命。 “驿官。” “下官在。”众位驿官立刻快步走进屋内。 “葬了这两具干尸,这事别再往外传,以免造成人心惶惶。” “是。” “还有,给我彻底地捜,还有一个胥罗人在逃,也许此事与他有关,不得轻纵!” “下官领命!”卓勒徐步走出屋外,瞥见刚吐完,一脸苍白的年巽央从屋角走来。“战场上见过的还少吗?你也能吐得这般快意。”他没好气地道。 “头子,我宁可看战场上的断肢残臂,肚破肠流的尸体,也不想看那种干尸!”一说话,感觉又有什么快要从肚子里翻撹出来,他赶忙捣住嘴。 卓勒啐了声,望向昨晚两人避雨的角落良久,才举步离开。 回到驿舍,卓勒才刚要往锦榻一坐,瞥见床前有件衣衫,月牙白缀花的样式眼熟得眼,目光缓缓移到床上,如他所料,被子里卷了个人。 睨了衣衫一眼,他迟迟不敢拉开被子。“你去哪了?”被子突地拉开,露出卓雅扬笑的俏颜。 卓勒注视她良久,坐下时浅露笑意。“去看看秋知恕,你没睡着?” “我精神好得很。”她吃得很饱,哪里还会因为体虚而不断入睡。 确实,就连他都看得出,她的气色好得不可思议,原本面无血色的脸颊如玉石般白里透红,就连干裂的唇都变得红艳,整个人充满生气,不带半点病气。 就连她待在他身边时,都不曾见过她这般好气色。 然而,他不想过问是什么原因。 “我倒是有点倦了,你”“这边。”卓雅很大方地往内墙的方向退,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卓勒张了张口,稍稍挣扎,终究还是问出口。“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要你回房了吗?” “回房睡不着,不知道要做什么,就干脆到你房里等你。” “那衣衫是——”他睨了眼床边的衣衫。 “有点湿。”她一把掀开被子。 她动作极快,他根本来不及转开眼,被子底下的她有穿衣服,但只是件单薄的中衣,衣襟微松,可以瞧见她纤美的锁骨和如玉般的凝脂肌肤。 “怎么没有换上衣裳?”他哑声问着,想当个君子,偏偏移不开眼。 “我只有这件衣服,听说还是你替我换上的。”说着,她像是想到什么,低声咕哝。 “说到底你这个人也是个伪君子,替我换衣裳还吻我,原来是打一开始就觊觎我。”卓勒忍不住替自己辩驳。“我替你换衣裳时可是蒙着双眼的。”是谁告诉她的? “那吻我呢?”他不躺,她就干脆窝到他怀里。 “那是因为你先舔我。”他睨着自在枕在他腿上的她。 “所以你才会那么生气。”她意会地笑眯眼。 他看起来总是淡定得很,带点坏心眼,虽然一发起火来说的话是难听了点,但如果是因为吃醋的话,她可以原谅他。 “卓雅,答应我,往后绝对不准靠近我以外的男人,绝对不准。”他俯近她,眸色严肃地道。 面对他的霸道宣言,卓雅眨了眨眼,有些意外,心中却很欢喜。 “好。”本来就应该遵守的,不需要他特别要求。 “往后我会替你梳发扎辫,别老是披头散发的。” “好啊。” “乖乖待在我身边,知道吗?”卓雅微皱起眉,轻抚着他的颊。“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一个多霸道的男人。”他也轻抚着她冰凉的颊。“答应我,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准离开我。”卓雅凝睇他半晌。“好啊,到时候可别嫌我烦。” “不会,永远都不会。”他哑声呢喃,吻上她的唇。 她张口回应他的吻,任由他狂野得像是要吞噬自己,任由他用蛮劲圈抱自己,仿佛要将她融入他的体内。 她发出娇吟,更教他动情,大手探入她单薄的衣衫底下,突然一一“年巽央,你还要站在门外多久?!”卓勒停住了吻,朝门板那头怒吼着。 就不会识相一点快滚吗? “头子,皇上差人送来礼品了。”年巽央好想哭,他不是故意的,可人家信使带信来了,头子总要见人吧! 三天后,卓勒一行人整装准备前往胥罗长观城。 “卓勒,好了吗?”卓雅推门而入。 “好了。”他一回头,就见粲笑着的她,不由得被感染的扬起笑弧。“你和绿柳姑娘都已经准备好了?” “是啊,就等着你呢。”他像是想到什么,突然问:“对了,你有没有问过绿柳姑娘,到了胥罗之后有何打算?” “当然是在自己的故土生活。”她已替胥瑜做了打算,就等到了胥罗之后再见机行事。 “是吗?” “你很在意绿柳?” 卓勒见她明明走到门边,又特地踅回问上这句,不禁感到好笑。“她救了你不是吗?既是你的救命恩人,我自然希望她能有安身之处。” “所以你是因为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才特别在意她?” “我没在意她,只是希望她安好。”他的答案卓雅满意了,踮起脚尖偷了个吻,飞快溜出房外。 卓勒没辙,摇头苦笑。她有时气势凌人,可有时却又像个傻气的小姑娘,真是变化多端。整装后,踏出房门外,他随即下楼确定所有事宜,待卓雅与绿柳下楼,先让她俩上了马“卓勒。” “嗯?” “我想跟你一起骑马。”她的马术绝佳。 “一路往北,风雪酷寒,你还是和绿柳姑娘待在马车里。”这一点卓勒十分坚持,没有转圜空间。 卓雅只好作罢,但还是忍不住问:“对了,我刚刚看到年巽央,他怎么走起路来很奇怪,好像身上受了伤?”事实上从三天前开始,她就没再见过年巽央,明明以往一天总是要见过几回。“他好像摔了一跤。”卓勒笑道。 “真是不小心。” “可不是。”如果他老是那么不识相的话,有一天说不定会失足掉落山崖。 “拉下车帘,咱们要出发了。” “嗯。”她扬笑目送他回到前方,和秋知恕并骑而行。 “雅姑娘。” “嗯?” “真羡慕你和卓将军如此契合。” 卓雅调回视线。“放心吧,胥瑜,有一天你会找到配得上你的男人。” “是吗?”一行人浩浩荡荡穿过了祝融山,在漫天风雪之中踏过无数边陲小镇,十数天后,终于来到胥罗王朝的胥罗山。 过了胥罗山后,便是胥罗的南方大城朝阳城,离帝京长观城只剩十天的路程。胥罗山山道平缓,和祝融山相比易行得多,然而如今已是腊月,路上积雪难行,一路上走走停停。 “先歇会,在这儿避个风雪。” 来到山尖处,风雪肆虐得难辨山,秋知恕便领着一行人来到一处隐密山洞,山洞极大,容纳十数个人也不成问题,而且里头如蚁窝,各有通道相通。 “卓将军,别走得太深,里头通道有的是通往断崖,一个踩空可是会掉下山崖的。”见卓勒的部属直往洞内走去,秋知恕忙出声提醒。 “卜磊,别再往内走,就在这儿升火。”卓勒闻言,扬声吩咐着。 “是。”卜磊立即要几个人升火,准备一些简单热食。 卓勒回过头,从马车里将卓雅牵下,让胥瑜自行下了马车,领着她们到已铺上软毯的角落歇下。 “魁王爷也过来歇着吧。”卓勒招呼着。 “那本王就不客气了。”秋知恕也靠近坐下,望着山洞外的风雪。“这风雪看来一时半刻是停不了,要是真走不得,干脆在这儿先待一晚,明儿个再行动,免得路上难行。” “也好。”卓勒盘腿在他身旁坐下,特地隔开他和女眷。“不过我倒没想到胥罗的风雪简直像是要蚀骨般冻人。” “不,今年的风雪特别狂,不过这也是个好兆头,所谓瑞雪兆丰年,听说二十年前也曾降过一场瑞雪,替那时的胥罗族带来强盛的太平年。”秋知恕收回视线朝卓勒一笑,随即又问:“卓将军,你可知道这儿是何处?” “这儿不是胥罗山?” “自然是胥罗山,但这山洞葬着一个人。” “喔?” “不知道卓将军是否听闻过胥罗女巫?” “听过,不过传闻甚多,倒也不知道可不可靠。” “如今两国已是友邦,这过往的事就当传说故事听听。”秋知恕仿佛对述说过往之事颇为热衷。 “二十年前,胥罗山一带尚是八方的国土,北方民族由于难忍冬日寒冻,于是率兵南下,这附近常是两国交战之地。”[确实。”卓勒轻点着头。 “二十年前的一场战役中突然出现一名女巫,据说她可以念咒请雷,又能隔空疗伤,也正因为有她,胥罗族大破八方的边防守将,一口气冲过了祝融山,直逼近泽城,那时胥罗族空前的强盛。”他忍不住以当时为傲,难掩兴奋之情。 卓雅状似闭目养神,却将秋知恕说的一字一句听进耳里,尤其是那张狂的口吻;而胥瑜静静地听着,眉头逐渐深锁。 卓勒垂眼陷入沉思,秋知恕以为他对过往历史有所忌讳,便缓了口吻。“其实我想说的只是胥罗女巫的传奇故事罢了。”卓勒笑了笑。“魁王爷无须在意,我只是想起二十年前的往事。” “怎么说?!“二十年前,我爹就是胥罗山的守将。”他犹记得那一夜的刀光血影,胥罗族大军攻破了哨楼,杀伐掳掠,雪地染上鲜红,犹若绽放的红梅,那是他记忆中最可怕,却也最难忘的一夜。 “呃”秋知恕不禁语塞。 “不过魁王爷怎会突然提起胥罗女巫?”卓勒转移话题。 “不过是想起二十年前也曾经有过一场瑞雪缔造盛世,最主要的是此处便是胥罗女巫的墓。”卓勒环顾四周。“可是我没瞧见棺木或是墓地。” “这些年也已经被盗得差不多,听说尸骸被山上的狼给叼走了。” “盗女巫的墓不怕报应?” “听说十五年前胥罗女巫去世时,身上配裁着一只月牙坠的链子,那月牙私拥有女巫神力,得者便可偿其愿,所以盗墓者都对这墓地有极大的兴趣。” “听起来倒有几分怪力乱神之说。”月牙坠?是那时“天晓得呢?那月牙坠没人见过,至今流落何处也无人得知,不过巧合的是,当年胥罗女巫离世时,正巧胥罗公主出生,当晚百鸟齐聚殿外,红光满天,又听说胥罗公主和那胥罗女巫像是同个模子印出,所以大伙儿都说胥罗公主便是胥罗女巫转世。”卓雅微扬起眉,睨了胥瑜一眼,只见她满脸尴尬。 “头子,食物备好了。”卜磊小跑步来到他面前。 卓勒随即起身,拉起卓雅时,回头睨了秋知恕一眼。“看来胥罗公主是胥萝女巫。”秋知恕闻言,对他的讥讽充耳不闻。“那是当然,毕竟过往的传说有太多经过他人以说传讹或刻意捏造,否则胥罗山上婉蜓而下的仙来河,怎会至今依旧冰封。”卓勒笑了笑,没搭腔,迳自牵着卓雅走向火堆,后头的胥瑜不着痕迹地睨了秋知恕一眼,才慢吞吞地跟上。 用过膳后外头仍是风雪不断,一行人只得选择在山洞里过夜,身为副将的年巽央负责守夜,一个时辰轮一班。 山洞内火堆劈啪响着,洞外风雪未减,沙沙地吹落着,吞噬了所有逼近的声响。角落里,卓雅缓缓地张开眼,望着几步外同样闭目养神的卓勒和秋知恕,再徐徐望向坐在山洞口打盹的年巽央。 有人来了,夹带着浓烈得化不开的杀气,笔直朝山洞的方向而来。 卓雅垂下眼睫,心忖着不管来者几人,她都会让他们在进入山洞前身首异处,对这种满心杀意的人,不需要仁慈,死在她手中只是刚好而已。 心念正动,眼角余光却瞥见卓勒已站起身,教她眉头微皱。 就见卓勒轻步走到洞口,脚尖点了下猛然清醒的年巽央。 “头子。”年巽央眨了眨眼,假装极度清醒。他已经重重跌了一跤,伤还在,不急着再添新伤。 然而卓勒却瞧也没瞧他一眼,沉鸷的黑眸瞪着漫天风雪,沉声道:“戒备。”年巽央闻言,神色一凛,顾不得脚伤,立刻跳起。 “是。”话落,立刻朝洞内走去,唤醒了其他人。 “卓将军,发生什么事了?”秋知恕像是被骤起的声响扰醒,睡眼惺忪地问。卓勒回头朝他扬笑。“没事,不过是几只虫子。”秋知恕眉头一拧,跟着起身走到洞口,往外瞧却什么也没瞧见,回头正要问时。 “魁王爷,小心!”卓勒踢起脚边的柴火,击中直划向秋知恕后背的长剑,秋知恕反应极快,随即往旁闪身,抽出身上佩剑应敌。 “卜磊,带着卓雅姑娘和绿柳姑娘往里头退!”卓勒喊着,快速拔剑。 卓雅几不可微地叹了口气。不过是几个人,眨眼就能完成的事,偏偏他就要敏锐地醒来,坏了她的事。 “两位姑娘,请跟我来。”卜磊拿着火把,动作飞快地来到两人面前。 卓雅没辙,只得拉着一脸惊惶的胥瑜,低声安抚着。“别怕,有卓勒在,不会有事的,咱们先退到一旁,别碍他的事。”她的卓勒可是镇朝大将军,岂会没有半点能耐。那晚在客栈遇刺,她可是亲眼目睹他的本事的,只是如果由她以幻术操控,根本不需要再费上他们半点力气。 就在卓雅等人跟着卜磊往山洞深处退时,洞口已涌入几名黑衣男子,瞬间刀光剑影,卜磊的脚步走得更快,突然,他持在手中的火把熄灭,眼前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卓雅立刻冲向前,单手击毙躲在暗处预备袭击的杀手。 她纤弱身形回旋,脚上一踢,另一个窜出的杀手随即撞在石墙上发出巨响,吓得胥瑜失声尖叫。 “没事,别怕!”卓雅喝道,回头望向洞口的方向,那里的火同样熄灭,杀手的数目远远超乎她的想象,从山洞内外夹攻,似是早已埋伏在此处。她当机立断地道:“卜磊,带着绿柳往旁边的洞缝躲。”她朝卜磊一弹指,卜磊神色恍怀了下,随即拉着胥瑜躲进洞缝。 卓雅大步朝深处走去,微眯起眼,果真瞧见杀手的身影,唇角勾得妖邪。也好,?网打尽,省得老是在身边打转,惹人厌烦。 卓雅手上聚集力量,就在要发出银电时—— “卓雅!” 胥瑜的尖叫声引得卓勒急步而来。 “卓勒,别过来!”卓雅一回头,背上顿时泛开利刃刺入的痛楚,她昧眼,双手朝暗朴击去,银光如火花般炸开,杀手身首异处的同#,整座山洞也为之撼动,山洞溁处出现古佟的遢裂声,由远而近。 卓雅脚下一歪,所站立之处竟开始崩落,她这才惊觉,底下恐怕是断崖! “卓雅!”卓勒冲向前去,抓牢了她的手,却己来不及将她拉起,只能抱着她一起坠“头子!”年巽央赶至,只见碎石不断崩裂,取来火把一照,只见底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炮火轰隆,杀声四起,鼻间嗔到的是令人作恶的血味。 然而嘈杂声离他愈来愈远,明明酷热的天气,他却冷得直发颤,耳边的哭喊声教他更加发冷。 原来即将死去便是这种感觉慢慢的,他眼前一片模糊,黑暗铺天盖地而来,什么都听不见了,此时一抹红艳突然窜入黑暗之中,仿佛在暗夜里盛放的红梅。 那是什么? 他疑惑着,感觉身体蓦地轻盈起来,被迫跟着那抹红艳。 也许那是拘魂的鬼差?正忖着,轻盈感消逝,他像是掉落一处,忍不住痛呼出声,然而那声音这是他的声音吗? 他疑惑地张眼,只见天空绽开令人畏惧的猩红,耳边听见的是巨大的爆炸声。这是怎么回事? 猩红的天空,飘落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这寒意是如此真实,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活他环顾四周,试着推开压在身上钓重物,胸口却像是裂开般的痛着,他猛抽了口气,适巧空中爆开火花,教他看清了压在身上的人。“骆叔?”他不敢置信地瞪着那张脸,这场景简直像极了他十岁那年,正欲从胥罗山哨楼逃出的时候。 他记得骆叔为救他而将他压住,不让追兵看见他,才让他顺利逃过一劫。 但那都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怎么他颤巍巍地伸出手,只见那根本是个孩童的手,他怎会重回这一年? 他隐约记得十岁逃出胥罗山的事,当他醒来时,才知道是大哥杀出重围来救他,大哥说他曾经一度没了呼吸,幸好最后活了,可为什么他又回到这可怕的一夜? 底发生什么事了?他痛着,却不敢出声,因为他听见追兵已来到附近,他必须将自己藏好,这时候的他太年幼了,根本敌不过胥罗的追兵。 “混账东西,下等人类竟敢伤我!”一声娇喝突然出现。 腥甜的液体喷溅到他微启的嘴里,他忘了吐出,双眼完全被她的身影占据。那是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姑娘,长发在空中飘扬,雪白小脸上嵌着精美五官,尤其是那双不似人类般血红的眸,教人移不开目光。 她就是刚刚拘他魂的鬼差? 想法初成,只见她双手握着闪动的银电,瞬间朝四面八方丢去,追兵们连哀嚎声都来不及发出,变成断肢残臂散落一地不,她手中还抓了一个。 只见她漾着无比妩媚的笑,随即朝男人的颈间一咬,他亲眼瞧见那男人慢慢地干枯,成了人干。 她抛下人干,血色的唇弯成迷人的笑弧。 眼前的一切太过惊悚骇人,但不知为何,在他眼里,她像雪夜中一株拥有生命的红梅,在雪地里淀放放肆的美丽。 他移不开眼,直到她对上他的眼。 她神色微托,一把将他拎起。“我竟把你带到这儿来了?但无所谓,反正都是你。”她穿梭在时空之中,隐约感觉有缕魂魄被她卷上,没想到竟会将他带来此。同一个空间,同样的灵魂是无法共处的,他这算是意外中的巧合,幼年的灵魂刚离身尚未回体,反被他现在的灵魂给占据。 无所谓,反正都是他嘛。 “姑娘”他颤着声喊,并非恐惧,而是寒冷。 她眯起猩红的眼,察觉他身上的伤。“算你运气好,我就帮你个忙。”她纤柔小手往他胸口一按,不过眨眼功夫,胸口的痛楚不翼而飞。 他惊诧地望着她,才瞧见她身上流着血。“姑娘,你的伤”她比他更惊夸。“真是个怪孩子,竟然不怕我。”她低低笑着,放下他。 他伸手一抓,抓掉了她颈间的链子,他低头要捡,却见她转身要走。“姑娘,等我。” “别跟着我。”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她好笑回头。“问我名字做什么?” “我要谢你。”他更想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奇迹是不是与她有关。是不是她拉着他的魂回到十岁这一年,让他有机会再活一次? “辛西亚。” “什么雅?” 她笑了笑。“什么亚都好,不需要谢我,不过是碰巧遇到你罢了。” “要的,姑娘,我娘和我大哥在近泽城,我叫”他又慌又怕,直抓着她的裤脚。 “别跟着我,我可不属于这里。”她说着,朝他一弹指,他脑袋里的记忆不断消失,就像是色彩逐渐脱落,她明明就在他的眼前,面容却开始模糊,他努力地想抓住记忆,却听见她尖声喊着“啊一一蜂螂!懊死!”话落,她就在他的眼前消失不见。 一如他的记忆,在她离去时被一并带走。 卓勒猛地张开眼,乍见眼前是一团火红,他定睛一瞧,才看清是一个火堆。神色恍惚之际,有一瞬间他分不清眼前的时空,直到想起他是抱着卓雅一同坠崖,而后失去了意识“卓雅!”他蓦地坐起,环顾四周,眼前是片红默林,银白雪花覆盖大地,雪压红梅,在微弱的光线底下,仿似冰晶般闪烁着红光。 红梅似她他最爱红梅,却忘了为何而爱。 他知道自己重新活过一遍,十七岁那场战役中,却怎么也想不起重生那一晚,救了他的那位姑娘面容,他的记忆像是硬生生被剥夺,又像是被层层掩上了纱幔,只隐隐约约记得她的名字里有个雅字,还有最后那句惊呼,以此证明自己是实实地重新活过来。 已经过了二十年,然而午夜梦回之际,那抹张狂的红艳依旧鲜明。 没想到二十年后,他竟还能遇见她,就在她喊出那陌生的名字时,她的影像突然转为鲜明,重叠在他面前。 他不敢置信,原来他们还有相见的机会。 “卓雅”然而,此刻却不见她的踪影。 站起身,身上不觉半点痛楚,他抬头往上望去,难以判断是从哪里掉落,但不管如何,他身上都不可能没有半点伤,想必是她替他治疗了,就如当年。而这火也是她生起的,只是她上哪去了? 他往前走去,听闻流水声,想了下便朝水声方向而去。 她没有心跳,甚至干尸事件也是她所为,她是个杀人犯,他却掩护她,不让驿官再往下原来早在知道她是谁之前,他早已臣服。 他踏雪寻梅,寻的不是傲立的红梅,而是他记忆中的那株妖冶红梅。 听见不远处有戏水声,他抬眼望去,那头红艳的发披散在她赤luo雪白的肩背上,随着她的甩动溅上水花,她潜入溪中戏玩着。 她美得近似魔物,明知道该转开眼,但他却管不住自己,直到她察觉动静,身子沉入溪中缓缓转过头,满脸羞恼地道:“你干么不出声?” 第七章不同 卓勒回神。“我忘了。” 这一幕犹如二十年前的记忆再现,让他看得忘我。 “最好是可以忘了。”卓雅咕哝着,猫眼瞪着搁在岸边的衣裳,想着要如何上岸。 “上来吧,别一直泡在溪水中。”他褪去外袍,等着她上岸。 瞧他闭上双眼,她勉强信他是个君子,迅速地走上岸。 “溪水这么冷,要是把自己冻着了该怎么办?”他将她裹得密不透风,不住地轻挲着她。 她抬眼直睇他。“不觉得我有什么不一样?” “红发很美。”就在他面前,一头红发瞬间幻化为乌丝。“这样呢?”[都好。” “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太无趣了,本来想吓吓他的,他却只是望着她笑。“不然你觉得我应该有什么反应?”他一副“你太小看我”的表情。 她叹了口气。算了,反正在他眼里,她本来就是个巫偶,他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将军,压根不会把她这点吓人本事放在眼里。 “那你觉得我的头发什么颜色比较好看?” “都好,只是这和你身体有关吗?”他比较担心的是她的身体。虽说她之前的病态是因为龙芽,但谁知道呢? “可以这么说,当我的发色转红,代表我的身体状况很好。”身体好表示她的力量是充足的。 他扬笑抚着她的发。“所以你没事喽?” “你瞧我像是有事吗?我还懂些自保的本事,不需要替我担心。”她好笑地点点他的鼻子才偎进他怀里。 “倒是你有没何处不适?你把我抱得可牢了。”他抱着她掉下山崖后,她便赶紧察看他身上的伤势,医好了几处断裂的骨头与流血的伤口,顺便生了火,怕他瞧见自己一身鲜血染的红,才会找水源清洗自己。瞧他傻的,明知道她根本就不是寻常人,却还是紧紧抱住她,跟着她一道坠下,那么不顾一切,几乎吓出她一身冷汗。 但是她很开心,他让她知道,他有多么在乎她。 “我没事。”他紧搂着她,发现她的发是湿的,随即拉起裹在她身上的外袍,轻柔地包起她一头长发,握在掌心轻按着。“你赶紧将衣裳穿上吧,要不真会染上风寒。” “嗯。”卓雅笑弯唇角。 他拉开外袍,方便她着装,他很君子地闭上眼,直到感觉手被握住,张开眼,便对上她笑盈盈的面容。 “卓勒,我们先回去! “嗯。”他反握住她的手往山洞的方向走去,不住地打量四周,寻找出路,信步回到山洞前,他探手折下一枝红梅凑到她而前? 她不解地望着他。 “这味道会讨厌吗?” “嗯还好。”事实上她闻不出花香,她的嗅觉只能分辨出血的香甜和马鞭草的刺“不觉得香吗?”他问。 “嗯,很香。”她扯了扯唇角,不喜欢这种感觉,仿佛因为一枝红梅就划分出两人的不同。“是吧。”他将红梅递给她。 她扬笑。“捡些柴火吧。”弯腰捡着干枯的树枝,没接过他手中的红梅。 红梅没有错,错在于红梅会让她意识两人间的不同,所以她不喜欢。 卓勒不以为意地收回红梅,和她一起捡拾干树枝,原本如细丝般的雪变得如鹅毛般大,他赶紧拉着她回山洞避雪。 回到山洞,火已半灭,卓勒将干树枝丢了进去,把玩着手中的红梅,望着山洞外的雪景,神思飞得极远。 “卓勒,不用担心,就当是歇一会,晚一点你那些部属肯定会找来。”卓雅自动贴了上来,傍着火堆依偎着他。“不过是几个不长眼的杀手,你那些训练有素的部属难道会摆不平?”卓勒扬笑。“我不担心他们。”自个儿的部属有几分能耐,他岂会不知。 “那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在想这里像是世外桃源。”他吸口气,沁冷伴着梅香充塞胸臆。 “这儿?”她微扬起眉。 这里看得出人烟杳然,荒烟蔓草,除了那片默林,她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他贴着石墙,将红梅搁在身旁。“每天有太多事要做,倒没想到在这当头反而可以喘口气。”重生后他被大哥带回近泽,忙着长大,习字学武,一日不肯停歇,只为了更壮大自己,直到二十岁时,随着表哥睿王爷回到帝京,助新皇登基后身负重职,负责巩固帝权、分化地方兵权。 夜深人静时他累极,却不能成眠。 那抹红艳骚扰着他,教他惦记着,却又不知该往哪寻找,像是一个注定完成不了的梦,而今她就在面前就如二十年前一般,仍是那张清色未衰的面容。 不是人又如何?在这天底下“人”才是所有祸乱的始作俑者。 “是吗?这样也好,反正要往胥罗长观城,时间上肯定来得及。”卓雅往他肩头一靠。 “咱们就在这儿等,就不信这场雪不停。” 要离开这里对她而言一点都不难,只要想着欲去之处,她便能念至身,但不能带着卓勒,因为他非同类。不过待在这儿也没什么不好,就她和卓勒,不需要多说什么,彼此依偎,对她而言即是幸福。 回头,她褪下自己的棉袄盖在他身上,发觉他不住地颤抖着,她摸了摸棉袄才发现袄底湿了一片,八成是被打进洞内的雪给打湿的。 “卓雅,穿上” “你穿着,我不冷!”她沉声命令,不容他置喙。 将湿掉的袄底折起,她双手在他身上轻挲着,就盼能替他多添点暖意,这时突然察觉有阵脚步声朝这儿逼近,那声音极轻,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她心头一凛,难道卓勒的部属已全军覆没,对方一路搜下山? 就这么想置卓勒于死地?杀意在她心底翻涌着。 也好,一次做个了断,省得那些家伙老是穷追不舍,想死的,她全都能给个痛快,顺便还能扒了他们的衣服给卓勒添暖。 忖着,她起身,裙摆却被拉住,她赶忙回头。 “别丢下我”他哑声呢喃,魅阵失焦,把过去和眼下重叠在一块。 他的央求教她心头发软。“卓勒,等我一会,我去去就回。”如果可以,她也不想丢下他“我保证,很快的。”她会在最短的时间内,除去那些惹人厌的虫子。“不”大手紧扯着她的裙摆,硬是不让她走。 她覆着他的手,察觉对方的动作加快,似乎是洞口的火堆引来了他们的注意。 “卓勒,放手。” “不!”他长臂一勾,将她搂进怀里。“不许再离开我姑娘”卓雅一愕。姑娘?他说谁?! 卓雅眯起泛着红光的眸,醋意在胸口翻腾着,后头一阵脚步声踏至,她回头瞪去,准备先操控来者时——“雅姑娘!头子!” “年巽央?”她闭了闭眼,让眼眸的红光退去。 “我刚刚瞧见残余的火堆,就赶紧跑来,想不到你们真在这儿。”年巽央身上发上全堆着雪,踏进洞内便咧嘴大笑。 “就知道头子是九命怪猫,上天不收的,看连这么深的山谷也摔不死他!”他迳自笑着,见头子还是死搂着卓雅,不禁摸摸鼻子,转过身去。“我说头子,你不是最爱说教的吗?好歹我都在场了,你也该稍稍松开手,总不能要我到外头淋雪吧,外头冻得可难受了。”说完,他偷偷朝后觑了眼,却见卓勒还是动也不动,反倒是卓雅缓缓拉开他的手,稍微退开一些。 “是啊,歇会也好,顺便测测那几个家伙的能耐,要是连我在这儿都找不到,等我回去就有他们瞧的。”他睨她一眼。“卓雅,把头发解开弄干,否则会受冻的。” “好。”尽管她感觉不到寒意,但他既然这么说,她就照办。 就着火堆把头发烘干,回头见他状似睡着,她想了下,拿起他那件烘得半干的外袍盖在他身上,偎在他的身旁。 “冷不冷?”他哑声问着。 “有点。”她撒着谎,就为了能够与他靠近。卓勒垂敛长睫,再将她拉近一些,拉过衣袍裹着她。“非常时期,我暂且失礼。” “这样抱我算失礼,那你亲我算什么?”卓雅问得调皮。 “情难自禁。”他大方承认。 摘下枝干上的红梅,簪在她的发际。“所有的花里头,我最喜欢的就是红梅。”尽管战乱的雪夜也会教他想起红梅,但是因为她,可以让他只记得她的美,遗忘战乱的骇惧。 “好看吗?”如果他喜欢红梅,她就跟着喜欢,即使她根本嗔闻不到这花到底是什么味“好看。”他扬笑,亲吻她的发。“歇一会。” 望着他再疲累不过的神情,如果可以,就连疲惫她都想帮他消除,可惜她只能疗伤,疗不了他的疲惫。 她静静地伴着他,外头的风雪渐大,雪花绵密不绝从天而降,有些还刮进山洞里。 她挡着风,护着他,直到与他一同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异样的声响扰醒了她。 她蓦地张眼,在黑暗之中戒备地望向洞口,洞外雪如白链疾下,升起的火也不知道在何时熄灭。“啊”“卓勒,你怎么了?”她微眯起眼,发现他脸上浮现异样的潮红。 “冷” “冷?”她赶忙起身生火,然而剩下的干柴有限,望着外头的风雪,就怕到外头也捡不到能充当柴火的枯枝。 这一退开,让他瞧见卓勒脸上不自然的红晕,赶忙冲上前去,往他的额头一抚,一双大眼瞪如牛眼。 “雅姑娘,头子病了,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年巽央恼道。 “病了?”她怔住。“他只说冷” “废话,外头狂风暴雪,头子穿这般单薄,不冷才怪,再者这是怎么回事?你拿湿的外袍盖在头子身上,是故意要冷死他是不是?”年巽央恼怒横瞪,抓开微湿的棉袄,朝外头唤“外头的,进来几个帮忙!”闻声,原本怕撞见什么而守在外头的其他部属这才敢踏进山洞内,一见卓勒有异,一行人解开身上的装束,七手八脚地将卓勒包得死紧,再由年巽央将他扛起。 “卜磊,你负责带雅姑娘,我要先和魁王爷会合,把头子送到最近的医馆医治。” “我知道了,副将。”卜磊点头,就见年巽央施展飞毛腿,冲进大雪里。“雅姑娘,我身上的披风你就将就点吧。”卓雅摇了摇头,婉拒他的好意。“卓勒病得很重吗?”哪怕伤得只剩一口气她也治得好,但是病痛她没有办法。 “这天候要是穿得不暖就会染上风寒,头子身上烫得吓人,呼吸急促,不过我不是大夫,这得要大夫诊治才知道。”卜磊搔了搔头,猜想许是年撰央毫不这样的怒气吓着了她,轻声安抚着。“副将本来就是个大嗓门,他没恶意的,雅姑娘别搁在心上,咱们快走吧,魁王爷在等着。”卓雅默不作声,跟着他走进大雪之中。 她在意的不是年巽央的鲁莽造次,她在意的是自己不知道他生病了。 因为她根本感觉不到他身上的热度。 大雪中,年巽央和秋知恕会合,骑着马,由秋知恕带路前往胥罗山下的朝阳城找医馆,其余的人垫后。 等到卓雅跟其他人赶至时,年巽央和秋知恕已将卓勒安置在客栈,由大夫诊治完毕,年巽央的脸色铁青无比。 “卓勒的状况如何?”卓雅急问着。 年巽央眼色不善地瞪着她。“头子染了风寒,又因为保暖不足造成寒意入肺,大夫说这三天内要是药方无效我就先葬了你!”卓雅双眸直瞪着他,唇抿得死紧。 他的意思是说,要是药方无效,卓勒会死? 一旁的秋知恕见状,缓颊道:“年副将,冷静一点,卓将军染上风寒又不是雅姑娘害的,你迁怒于她也于事无补。”年巽央闻言撇了撇唇,走到床旁,直睇着昏睡的卓勒。 卓雅定了定心神,快步走到床旁,却见年巽央长臂一挡。“这里不劳雅姑娘照料,我已经订了房,雅姑娘不如先去歇息吧。” “我是卓勒的的人,我不待在这里是要待在哪儿?”卓雅毫不客气地拨开他的手。 年巽央恼怒的再挡,怒问:“你懂得如何照料人吗?头子为了护你,跟着你一起坠崖,如今还染上如此重的风寒,你是存心想害死头子不成?” “你!”卓雅气得发颤。 从没有人敢对她这般无礼,他是头一个,偏偏她无法反骇,更不能驱赶他。 “好了好了,让本王说句话吧。”秋知恕从锦榻站起,来到两人中间。“年副将,雅姑娘可是卓将军的人,卓将军护她是天经地义,要怪就怪那不知打哪来的刺客,怎能把罪怪到雅姑娘头上?再说卓将军要不是对她用情极深,又怎会为护她而坠崖,有她在旁照料,卓将军说不准会因而快快醒来。”卓雅看也不看秋知恕一眼,压根不管他是否不安好心,她现在只在意卓勒,其他事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年巽央抿了抿嘴,尚未做出定论,胥瑜快步从外头走来。 “年副将,要照料病人,姑娘家总是比较细心,要不就让我和雅姑娘一起,出不了什么乱子的。”胥瑜低声建议着。 年巽央心底有些动摇,秋知恕又适时地道:“打从昨儿个你就不眠不休地寻找卓将军,要是不好生歇息,又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刺客出现,你又要如何保护卓将军?”就这句话教年巽央甘心让步。“那就麻烦绿柳姑娘了,约莫再一刻钟,我会把药送过来。”年巽央看也不看卓雅一眼,迳自离去。 “那么本王也先告辞了。”秋知恕见状也先行离开。 卓雅坐在床畔,望着面色泛红的卓勒。“雅姑娘,别担心,卓将军会没事的。”胥瑜劝“我真没用,居然没发现卓勒病了。”她自责不已。 “怎会没用?要不是雅姑娘,我说不定已死在胥罗山的山洞内。”胥瑜走向花架,拿起手巾浸入木盆里,拧吧敷在卓勒的额上。 “卓将军如此情痴,竟宁可和雅姑娘一起坠落山崖,自己的父亲是惨死在胥罗族的兵马中,可他却对我一视同仁,没有以怨报怨,这般好的男人,老天不会随意带他走的。” “胥瑜,你这是”她困惑地看着她的动作。 “卓将军发着高热,沾湿的手巾敷在额上可以稍稍解热,一会儿要是不凉了,再沾湿抒干敷上便是。”卓雅轻点着头,努力学习着。 胥瑜瞧她打算把手巾取下,连忙说:“还凉着,不需要急着换。” “那要多久换一次?” “这”“胥瑜,我感觉不出冷热。”因为相信她,所以愿意告诉她自己这非人的残缺。 胥瑜微愕了下,想了想,估算着。“大抵半刻钟吧。” “半刻钟是多久?”这下可真是把胥瑜给问倒了,这儿没有线香无法计数,若硬要算的话“雅姑娘,你会数数吗?”瞧她点头,胥瑜便道:“你就从一开始算,约莫算到四百左右,就差不多可以更换了。” “那我知道了胥瑜你先去歇着,这儿交给我。” “等待会年副将送药过来,我再去歇息。” “也好。”有胥瑜在,她才不会一时失控杀了年巽央。 胥瑜站在她身侧,将昨晚的后续说了一遍。“我发现年副将真是真人不露相,他的剑术出奇的好,把那些刺客全灭了,看见卓将军坠崖时,要不是有人将他拉住,他恐怕也会往下跳。” “是吗?”这倒让卓雅有些意外,毕竟他和卓勒看起来感情并不融洽。 “可不是吗?说来男人之间的友谊真教人摸不透,看起来像是交恶,唯有在关键时才会显露真性情。”卓雅静静地听着。她其实也知道年巽央对卓勒并非如外表所见有恶意,再者年巽央扛着卓勒一路狂奔,这等举止要说他没将卓勒当兄弟看待,怎么可能。 看在他待卓勒如手足的分上,她可以原谅他的无礼。 眼下,她得要先学会如何照顾卓勒才成。 呀一声,门板被推开,胥瑜回头望去,见是年巽央端着药走来,她赶忙接过手。“麻烦绿柳姑娘了。” “年副将客气了。”胥瑜欠了欠身,吹着药汤,正忖着要怎么喂药时,卓雅已经一把将药碗接过,她赶忙提醒着。“雅姑娘,药还很烫。” “我知道。”虽说她分辨不了冷热,但这药肯定是烫的,所以她先搁在嘴边吹凉。 本要离开的年巽央见状不由得停下脚步,双手环胸看着她。 吹了一会,卓雅单臂将卓勒扶起,让他贴靠在她的身上,就着药碗将药灌进他的嘴一一“你这是在干什么?!”胥瑜要阻止已来不及,年巽央动作飞快地拉开卓雅,卓雅一时没有防备,竟被拉倒在地,药也洒了一地,恼火抬眼,就见年巽央不断地拍着卓勒的胸口,像是在替他顺气。 “我做错了吗?!”卓雅不解地望着胥瑜。 胥瑜赶忙将她扶起,低声道:“卓将军昏睡着,这种灌药法会害他呛到,那状况就更糟了,再者,你药吹得还不够凉。”卓雅怔住,她以为已经凉了,况且人都昏着,不用灌的还能怎么做?幼时她贪玩,用尽力气,帝力斯总是如此灌她鲜血,基于本能,她会把血咽下,她不知道原来人类是不能这么做的。 年巽央扶着卓勒躺下后,沉声暴吼。“出去!”卓雅虽恼他无礼,但这事是她的错,只能低声下气请求谅解。“年副将,我不是故意的。” “年副将,你别生气,雅姑娘只是一一!胥瑜也试着打圆场。 “你给我出去,还是你真要害死头子!”她会害死卓勒?卓雅惊惧地往后退,飞快离开雅房。 她跃上客栈屋顶,站在屋脊上,俯看着被大雪覆盖的城镇,再抬眼望着乱而密的飞雪,探手抓了一把。 她看得出雪的美,雪的肆虐,雪的可怕,可雪有多冷? 她不知道,也感觉不到。 她也闻不到他说的花香,明明身处的是一样的世界,为何她却感觉不到他的感受?就因为她不是人类? 老天剥夺她太多的感受,直到这片刻她才惊觉,原来两人之间有如此人的距离。她一言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但这次她挫败得好彻底。 她该怎么做?她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以为只要两人有心相守,在大的难关都能跨越,可她却连他生病都没发觉,她甚至连怎么照顾他都不会。 望着皑皑白雪,她单薄的素白衣衫被狂风刮得滋滋作响。 望着天,她自问,她还能做什么? 求上天吗?上天会回应她的祈求吗? 她是它不要的子民啊而她也不屑向它祈求! 卓雅失去踪影,年巽央心底着急,就怕卓勒醒来没看见她,届时要下葬的人便是自己,他派人四处搜寻,但是过了两天依旧不见踪影。 更糟的是,卓勒醒了。 这一刻,年巽央真不知道该感到开心还是难过。 “我是怎么了?!”卓勒哑声问着,眯起眼环顾房内,只见到年巽央和其他部属,他又问:“卓雅呢?” “她”年巽央还想不出个好理由,就见卜磊已经端着药碗入内,他快快接过手。 “头子,先把药喝下吧,你这一次风寒可严重了,已经昏睡整整两个日夜,把咱们都急坏了。”卓勒艰难起身,接过药碗,再问:“卓雅呢?”可不可以不要一直问她!年异央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知道瞒不了他太久,但是能瞒一时是一时。 “你该不会让她独自留在那山谷的洞穴里吧?!”卓勒眸色一凛,眨也不眨地直瞪着年巽央,等着他给个交代。 “怎么可能呀,”年巽央赶忙喊冤。“这漫天大雪至今未休,要是把她丢在那儿,岂不是要逼她去死。” “那她呢?”卓勒沉声问。 如果他病得极重,依卓雅爱黏他的性子,怎么可能没有随侍在侧? “她?!” “副将,雅姑娘已经失踪两天了,这事总不能一直瞒着头子吧。”卜磊忍不住替他揭了底。 年巽央一双大大的牛眼瞪去,有股冲动想要掐死他。他当然知道不能瞒,但让他多瞒一下会死是不是?知不知道待会要死的就是他了? “巽央,卓雅为何会失踪?”卓勒将药碗一搁,抓着床柱奋力站起。 年巽央赶忙扶着他,还未解释,卜磊已经正直不阿地道:“因为副将说她会害死头子,所以就叫她滚。” “卜磊,我跟你有仇是不是?!”非得在这当头把他的底掀开?年巽央硬着头皮,望向卓勒那张表情肃杀的脸,有些结巴地道:“头头头头子,我不是要她滚,只是要她出去。”这两个字词听起来的意思差很多,他口气没那么恶劣嘛。 卓勒不语,推开他迳自往外走。 年巽央赶忙追上去。“头子,你不要激动,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了,魁王爷也找了朝阳城的知府帮忙,相信一定很快就会找到她,你不要担心,你才刚醒,外头风雪那么大,你的身子会挺不住的。” “你凭什么要她走?!”卓勒回头,一把揪住他的襟口。 年巽央张口,却不知道能说什么替自己辩解。 卓勒一把推开他,拉开门,迎面而来的是慑人寒气。 门外只是长廊,未见风雪已感受到如此冻人的寒气,要是待在外头她怎么受得住? “头子,我保证我会尽快把雅姑娘找回来,我求你回去歇着吧。”哪怕是被他推开,年巽央迩是凑向前。 卓勒身形踉跄了下,回头望着他。“外头风雪很大?” “是。” “卓雅身上可穿得暖?”他哑声问。 年巽央不禁语塞。他那时气急攻心,哪会注意她到底穿了什么。 “那么大的风雪,一身单薄的她该怎么办?”卓勒一拳往他胸口打下。“你赶她走,是要逼她去死吗?!”年巽央咬了咬牙。“我没要她走,只是看她笨手笨脚不会照顾头子,才要她出去,我是要她回房歇着,可翌日就没见着她,连她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头子,我跟你保证,我一定找到她,无论如何一定会把她带回,你歇着吧,身子要紧,咱们已在胥罗的朝阳城里,你不能出什么意外。”卓勒气乏力虚地,身形微晃。巽央说得对,他已来到离长观城极近之处,不能在这里出任何岔子,可是他又怎能对卓雅坐视不管? 那么大的风雪,她到底上哪去了? 第八章诺言 火盆在雅房角落烧得劈里啪啦响,烘得满室暖意,祛除了寒冷,却驱不走凝滞的沉默。卓勒倚在床柱,默不作声地等待着。 从日出到日落,他动也不动,无视房内照料他的三个部属。那三人神情惨淡,度日如年,一个个都垂着眼,不敢和他对上眼,像做错事的孩子般。 这时门板被推开,房内所有视线有志一同地望去一一端着膳食进屋的卜磊被一阵阵强烈的目光吓到,那一个个仿佛得到解脱,无比彦悦的眼神教他打了个寒颤。 “头子,吃点东西吧,待会还有一帖药要吃。”把木盘一搁,卜磊忍不住摩挲双臂,刷掉一地鸡皮疙瘩。 “副将回来了没?”卓勒长睫微掀。“还没。”卜磊硬着头皮道。 那三个家伙把他当护身符,真以为他少根筋,什么都察觉不到? 卓勒没再搭腔,伸出手,卜磊立刻会意,将药碗递了上去。“头子,虽说吃药可以让身子好得快,但要是都不吃点东西的话,你没有元气怎么成?”卓勒一口饮尽了药,随即掀被起身。“外袍。”卜磊见状,双脚都快要跪下了。“头子,今儿个的风雪大到连步行都难,你的病还没好,不能出去。”话落,不断使着眼色要其他三个躲在后头的赶快过来抓人。 他们以为副将留他们二个在头子房里做什么? 不就是要看住头子用的! “全给我退开!”尽管气息仍虚,但卓勒光是一个阴鸶眼神就足以将他们震慑住。 抓了件外袍套上,卓勒才刚走到门边,身后终咚咚的声响令他恼火回头。“这是在干什么?[卜磊领着其他三人一道跪下。“头子,副将说会找到雅姑娘就一定会找到,你就再给副将一点时间,你的身子不能再受风寒,要不在道里出了岔子,没法子前往长观城观礼该如何是好。”卓勒大手抓紧门板,沉默不语。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身负重任前往长观城,所以他忍,他忍了足足一天了,从早到晚,他没有办法再忍! 一想到她独自在雪夜中那孤单的身影,像是被所有人遗弃了,他的心就痛得无以复加。别人不要,他要!哪怕天底下无处容她,他也愿陪她一道沉沦。 他要找她,非找着她不可! 拉开门板,他迎着冷冽的风踏出房门,才走了两步,突觉后颈一阵麻痛,随即晕了过去。 卜磊快手将他抱进怀里,往后吼着“杵在那边做什么?还不过来帮忙!”其余三人赶忙过来,七手八脚地将卓勒抬回床上,将被子掖好。 “给我听着,你们三个也出去找雅姑娘,动作快!” “可是副将说” “副将不在我最大,还不快去!”他连头子都敢打昏了,还不够大吗?“务必找到雅姑娘,无论如何非找到她不可!” “是!”三人快步离去。 雅姑娘要是不回来,甚或是更糟的状况他闭了闭眼,不敢想象会是怎么个景况。他就算是被头子打到残也无所谓,可是头子怎么办? 要是搞砸了观礼的任务,那可是死罪! 卓勒半梦半醒之际,一阵沁凉的风伴随着雅香拂至面前,他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抓一一手中滑腻的触感教他猛地张开眼,对上卓雅错愕的脸庞。 卓雅身形往后一飘,卓勒立刻喊道:“有蟑螂!” “在哪?!”卓雅吓得跳起,下意识朝他扑去。 他一把将她紧搂入怀,紧密得不让她有逃走的机会。 “卓雅”他哑声唤着。 “你骗我?竟然吓我” “我不吓你,你又怎会自投罗网?”他笑了笑,双手在她身后交握。 卓雅直瞪箸他。要挣开他是轻而易举的事,看她做不做而已“身子有没有好一点了?”她究竟还是忍过不住地问出口。 从他的神色,她无从判断他的状况是否好转,但是这几天,她一直都待在客栈顶楼上感觉他的气息,知道他已清醒,亦知道他派人寻找自己。 她想念他,却不知道该不该见他。 “不好。”他拉着她的小手贴在颊上。f你不在,我不好。” “可是” “说好了要在一起,为何却趁着我生病时走了?”不是质问,而是寻求一份承诺。 “我没有办法照顾你。”她试着抽回手。她不知道自己的手是冷是热,更不知道他能不能如此贴着自己的手。 她怕一个不经心的动作,都可能会让他的病情加剧。 “我会把自己照顾好。”他紧握住她,不给她逃避的机会,抬眼直睇着她,哑声道: “卓雅,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我只在乎你愿不愿意待在我身边。”卓雅怔愣地望着他。 “我会把脉,我知道你没有心跳。”他淡然道,撑着坐起身。 “我并不是你说的什么巫偶,我比巫偶一一” “那都不重要,我只问你要不要我?”他打断她的话。 卓雅好半晌说不出话。她想要,但他还不知道真正的她究竟是什么模样。 “我不是人,更不是巫偶,而且我会吸人血,我在北郊驿站已经吸过人血了。”既然他已知她非人,那么有些事说清楚也好,省得日后瞧见他惊惧的眼神,现在让他知道,要抽身还来得及,现在痛一点,好过往后她承受不起。 “我知道。”他轻轻地把脸贴在她肩头上。“我都知道,但又如何呢?那两人想要欺负你,对吧?对于那种只会鱼肉百姓的地痞,你这么做算是替天行道,你没有错。”卓雅怔住,没料到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毫不张扬,她忘了处理的人干许是被人发现,将这事传到他的耳里,但他怎么会知道她会吸人血?再仔细想想,他是个心细如发的人,许是猜到那干尸所在之地便是他找到她之处,以此联想也不为过。 “你不怕这样的我?”她会吸人血,会取人性命的。 “你会胡乱吸人血吗?” “怎么可能?我吸一次血可以撑上很长一段时间不再饮用,而且我挑的全都是欠人教讯的小角色。” “那和我是一样的,不是吗?身为将军,我怔战沙场,所杀之人和你相比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我也不会胡乱取人性命,除非是皇上的旨意。所以,如果你可怕,也许我比你更可怕。”卓雅怔怔地望着他,没想到他竟能做如此达观的比喻。“但往后你要是饿了,可以吸我的血。”她不是恶人,他比谁都清楚,比起一些官员贪赃枉法,欺凌百姓,那些行径作为比她吸人血还戕害更多人。“我会把你吸成人干。”她怯怯地轻抚着他披散的发。 “那我得努力多补点血。”他大手抚过她冰冷的身躯。“冷不冷?” “不冷,我分不清冷热。” “那真是太好了,我怕你受冻。”他笑眯了眼。 胸口有抹酸,带点苦直往身体深处钻,她涩了眼,干了喉,说不出话。 卓勒抬眼,抚上她冰冷似雪的颊。“卓雅,答应我,不管如何,你都愿意待在我的身边。” “我真的可以待在你身边吗?” “当然可以。” “可如果我害了你”这几天她想了许多,思念如潮,几欲将她淹没,但是她却不敢相见,就怕累及他。 “你真把我看得那般脆弱?” “我闻不到你说的梅香,我无法陪着你品尝食物。” “那就陪我一道赏梅就好,我要的是你在我身边。”她身怀异能,如果她执意要走,他是怎么也留不住她的,所以他要她心甘情愿地留下。 “我连要怎么帮你敷手巾都不会。” 卓勒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覆在他的额上。“这很简单,你的手就可以替我解热了。” “可是我连喂药都不会。”冷热看起来是多么自然的感官感受,她却根本无法分辨。 “把我唤醒就好,要不”长指微移着,轻触她柔嫩的唇。“你可以先含进嘴里再喂我。” “真的可以?” “当然。” “卓勒,我想你。”她环抱住他。“好想你。”卓勒紧紧地拥着她。“往后不许再丢下我,听到没有?” “嗯,不会了,不管是谁赶我,我都不走。”她摩挲着他的颈项,像只撒娇的猫,接着猛地抬眼。“但是你要先告诉我,姑娘是谁?” “姑娘?”卓勒愣了下。“你怎么会问起这个?” “在胥罗山崖下的山洞里,你病糊涂了,抓着我叫姑娘,要我别丢下你。”她记得一清“而且你说过,你识得一个姑娘,名字也有个雅字,是她吗?”卓勒笑容绽开,二十年前是想知道真相,所以才抓着她;二十年后则是怕被她丢下,只是他病糊涂,把情境给重叠“说。”卓勒开口欲言,突然咳了起来。 卓雅见状,赶忙扶着他躺下。“还是先歇会吧,你的病才好些,别又因为我更严重了,我可不想再听见年巽央吼我。” “他敢吼你,我就毒哑他。”尽管躺下,他的手还是紧抓着她的。 卓雅不禁笑出声。“太夸张了。” “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谁都不能。”他握着她的手贴在颊边,让那凉意祛走身体的“所以你已经不喜欢那个叫雅的姑娘,心底只有我了,对吗?”她坐在床沿,与他对视。 “是啊。”他也只能这么回答。 他不要说出过往,因为他不知道为何她会在二十年后出现在自己面前,又为何有这么大的转变,所以他不说,以免造成任何可能失去她的变化。 原本,他不知道自己为何重生,但如今他明白了,一定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才会让他们相遇,所以他的心才会在遇见她的那一瞬间便交给她了;可他又是如此胆怯,就怕尚未走完一生又别离。 卓雅满意他的答案,纤白长指点着他的浓眉。“睡吧,我就在这儿。” “上来陪我。”他轻扯着她。 “不成,我的身体很冷,你要是抱着我,病情肯定加重。”这点她还有些自知之明,否则她早就伴着他入睡了。“那不许走,知道吗?” “不走。”她凑上前,吻上他的唇。 卓勒笑眯眼。“卓雅。” “嗯?” “待胥罗皇帝的登基大典后,咱们回八方成亲吧。” “好,这样一来我就能光明正大地告诉每个人,我是你的谁。”她的长指描绘着他的五官。“赶紧睡,你要快快好起来,咱们才能启程。”卓勒噙着笑闭上眼,卓雅趴在床畔,望着他的睡脸,深深地记在脑海里。 当年巽央面如死灰地回到客栈,准备提头见卓勒时,就见卜磊笑咪咪地在一楼和掌柜的闲聊。 “啊,副将,你回来了。”卜磊金光瞥见他,扬手唤着。 年巽央铁音着脸,大步走近他。“你现在是怎样,知道我死定了,淮名?递补我的位置,所以才笑得这么欢快?” “副将,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是那种人吗?”卜磊哼了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根本就觊觎我的位置很久了!”想到自己祸从口出,赶走不该赶的人,待会还要洗好脖子任头子宰割,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委屈。 卜磊翻了翻白眼。“我没那本事,没打算坐大位,在这儿等你只是想跟你说,雅姑娘回来了。”年巽央瞪大眼,沉声问:“是躺着的,还是站着的?”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同样决宗他的生死。 “嗯是坐着的。”卜磊一脸正经地道。 芽巽央心头一通。“坐着的?”难道说她是以坐姿冻死被抬回来的?- 完了完了!“卜磊-” 楼梯卜。突地传来叫唤,卜磊赶忙应声“雅姑娘。”年巽央闻言,朝楼梯口望去,惊见卓雅完好无缺地站在那儿,整个人神清气爽。 “卓勒问说早膳好了没?”她轻声道。 “来了,马上就来了。”卜磊喊着,推了推身旁的年巽央。“瞧,雅姑娘一回来,头子就好好吃饭了。”见他要走,年巽央一把抓住他。“混账东西,你刚刚跟我说她是坐着的!” “她是坐着的啊,我早上一进头子的房,就见她坐在床沿,还示意我噤声别扰醒了头子。”他又没说错。 年巽央骂也不是,打也不是,闷得自己快内伤,干脆推开他逵自上了楼,追着卓雅。 “雅姑娘。” 卓雅回头。“这回我会好生照顾卓勒,不会出乱子的。”年巽央欲言又止,搔了搔头。“不是,我很抱歉,我是太过担心头子,才会对雅姑娘出言不逊,还望雅姑娘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道歉就道歉,况且他确实是把话说得太重。 卓雅轻呀了声,直觉这人真是坦率真性情。“我没放在心上,我知道你是为了卓勒好,所以我也不会再给你添麻烦。” “不不不,希望雅姑娘可以寸步不离地跟在头子身边。”最好是晚上也睡在一块,这样就什么事都没了。 卓雅倒是不意外他的反应,毕竟她可以想象卓勒是怎么对待他的。“年副将为了找我应该也累极了,回房歇息吧,我也要回房照顾卓勒了。” “不,我得先去跟头子领罚。”该来的还是要来。 “卓勒不会罚你的。” 年巽央脸上的笑容很僵。如果头子不会罚他,那上次对他拳打脚踢,险些把他打成残废的到底是谁? “不管怎样,歇息前还是得先跟头子打声招呼。”他很坚持,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该来的赶紧来,省得他老是心神不宁。 卓雅轻点点头,不再劝说,转进长廊,踏进房内。 卓勒抬眼,看到卓雅进门笑意微展,但瞧见后头的年巽央,唇角的笑意便缓缓凝结。 “头子”差别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大?一见到他也不用急着变脸嘛。 房内的氛围瞬间转变,卓雅不在意地问:“卓勒,卜磊说膳食和药马上就好,除了这些还需要什么?”卓勒垂敛长睫,还未开口,年巽央已经抢先道:“头子,看是需要什么,跟我说一声,我去准备。”这个时候能抢点功,多少是能以功代过的,总不能真让卜磊在他面前冒出头,抢走他的位置吧。 但是千万别要他去准备自个儿的墓地,这种差事他还不急着干。 卓勒睨了他一眼。“去帮我备热水,我待会要擦澡。”年巽央闻言,大大的松了口气。“我马上准备。”这点小事,他马上处理。才刚踏出门,就险些和卜磊撞个满怀,幸好他身手够敏捷,快速闪过,直冲楼下找店小二。 “头子,副将在跑什么?”卜磊不解,进门时脚上一踢,顺便带上门,一点寒意都不给窜进内。 卓勒未答“卜磊,照料我几天也累了,下去歇着吧。” “可是” “有我在。”卓雅随即接过木盘端到床边,自然地往床沿一坐。“那好,我顺便跟绿柳姑娘和魁王爷说一声,要他们暂时别过来探视头子,让头子可以好好歇息。” “也好。”卓勒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卓勒,要防备秋知恕。”卓雅淡声提醒,舀了口粥,吹了好一会才送到他嘴边。“烫吗?” “不烫。”卓雅默记下吹了几口,接下来都如法炮制着。 “咱们回八方成亲,那么绿柳要留在胥罗吗?”咽了口粥,他漫不经心地问。卓雅长睫微掀,喂着他吃粥,边说:“其实绿柳就是胥罗公主,她只是被我用幻术掩住了真面目,旁人看她是绿柳的模样,但在我面前她还是原本的胥瑜。” “喔。”他轻点个头。 “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不惊讶?”就好像她在他面前变换发色,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毕竟她的气质不同,怎么看都不太像一般宫女,况且我先前不曾见过真正的绿柳,所以面貌对我而言不重要,我是看她的举手投足而猜想的。”卓雅想想也对,于是又说:“你也知道她的处境,她独自在八方要如何落地生根,当然是回到自己的国家,抢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卓勒眉头微皱。“卓雅,你这种说法像是要拥她登基似的。” “不行吗?” “这”他正要开口,却被她强势喂了口粥。 “卓勒,皇位是属于她的,她只是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并不是强取豪夺,要说抢夺,那秋家兄弟才是该送上绞架的罪人。”卓勒沉默不语。昨儿个魁王爷和绿柳一道来探视时,他尽管体虚,但确切地感觉到两人走得太近,依绿柳那根深柢固的大家闺秀思想,那些举止是个不得不防的警讯。 “卓雅,胥罗的事你别插手。”最终,他只能这么说。 “卓勒,我所做的每件事会先询问过你的意见,如果会妨碍到你,你就跟我说一声,我保证不会节外生枝。”得到她的保证,让他稍稍宽心,一口一口地吃着她喂的粥,直到一碗八宝腊肉粥见底。 “还要不要再吃点?”见他食您大开,她安心许多。 “不了。” 卓雅也不勉强他,把药端来,测不出温度,她干脆先啜一口,他伸出的手还悬在空中,没料到她突地凑近,吻上他的唇,将药渡进他的口中。 任由柔嫩的唇瓣贴覆着,他咽下了汤药,却不让她退开,反而继续缠着她,直到门外传来声响,才结束了这个吻。 “年巽央,你要在外头站多久?”他没好气地道。 脑袋非得那么硬?明知道他会发现,他就得在他出声之前先出声,这样彼此都不尴尬,真不知道要他教几次。 一会年巽央才推开门,抱着一大桶热水进房,眉眼不抬地搁在床旁的屏风后头,又快步退到门边。 “头子,我先回去歇息了。”话落,不等他应允,年巽央飞也似地逃了。好半晌,卓勒才哑声道:“卓雅,把药碗给我。” “嗯。”她羞赧地把药碗递给他,随即朝屏风后走去,准备帮他舀热水擦澡。 抚着唇,她整个人晕陶陶的,笑得羞涩却又无比满足。 卓勒将药一口饮尽,回头瞧她走到屏风后头,急声唤着“等等,卓雅!”卓勒一把掀开被子下床,就怕她烫着了手。 刚刚巽央捧进的热水可是烫得冒烟,要是没添点凉水,非烫伤手不可。 他跑得急,她走得更快,待他跑到屏风后时已经煞不住脚,撞上了抓起热水桶的她。 “小心!”她缩起身子护着木桶,不让热水溅上他,一手则托着他的胸口。“卓勒,有没有烫着你?!” “你好大的力气。”他瞪着那桶水。 那桶水巽央两只手才捧得了,她却单手抓着桶缘轻而易举的抬起,还可以腾出一只手托住他。 “卓勒,还是你觉得我应该装柔弱一点比较好?”是不是应该像胥瑜那般柔弱较惹人怜爱? 卓勒苦笑地接过她手上的木桶,却见水早已溅上她的胸口,赶忙将木桶一搁,不假思索地拉开她的衣襟“你被烫着了——”他瞬间噤声,只因她没有穿肚兜,一拉开即见她赛雪的肌肤,丰挺的酥|胸,她胸口一片红,他忍不住探手轻抚。 卓雅微眯起眼,羞涩地垂下眼。“不碍事,一点都不疼。”他的长指不住地在她身上游移,眸色渐深,理智和情|欲拉锯着。“卓勒?”蓦地,他抽回手,将她打横抱起,她惊呼了声,下一刻她已经躺在床上,他的唇吻上她的胸前。 卓勒吻着那片被烫红的雪肌,大手包覆着丰盈的酥|胸,哑声问“卓雅,介意尚未成亲便先燕好吗?” “嗄?”她微眯起猫眼,一时没听清楚。 “我想要你。”他低喃着。 身在敌阵中,他实在不该纵欲,但他是如此想得到她,想和她有所牵绊,将她绑在身边,不允她再次消失在眼前。 “好。”她环上他的颈项。她怎会拒绝? “那你忍耐一下我身上的汗臭味。” 他调笑,吻上她的锁骨。“我又闻不到。”她没好气地道。 “对喔。”他扬笑,在她察觉他蓄意逗人欲抗议之时,封住她的口。 他吻得浓烈,像是要将她吞噬一般,大手沿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而上,轻抚过那柔软的酥|胸,她轻逸出口的轻吟,教他更难自抑。 他以唇舌膜拜着,一手沿着姣美的腿探入裙底之下“你没有穿亵裤?” “出发前,你差人准备的冬衣并没有亵裤。”她羞涩娇喃着。 卓勒无力地闭了闭眼。冬衣是他要巽央他们去准备的,岂可能准备姑娘家的贴身衣物?“待我身子好些,带你上街买。” “你陪我买,挑你喜欢的。”她漾着笑意,沉色的阵似琉璃般闪动着光。 只要他喜欢,她穿得丑一点也是可以的。 第九章地动 卓勒正睡着,感觉有股熟悉的气味诱着他,加上热烈的目光,逼得他不得不张开眼,就见她的美颜近在眼前,瞳眸像是紫罗兰色的琉璃闪动着。 “卓勒。”她凑近亲吻着他的颊。 “雅”他直睇着她半晌,终于清醒过来,猛地翻身坐起。“你不要紧吧,你的身子” “没事。” “那就好。”他方才没了分寸,就怕她难受。 雅直睇着他,像雨点般的吻不断地落在他颊上,简直像只猫儿在撒娇。卓勒勾笑,张口咬住她的唇,随即钻入她的唇腔内,身形一转,让她压在自己身上,双手轻抚着她白皙的背,突然他听见细微声响,连忙拉起被子将两人裹得密不通风。 几乎是同时,门板被轻推开来,门外的人目击这一幕,吓得退回门后,后头传来低呼声,随即冒出卜磊的不满抱怨。 “副将,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差点打翻了头子的药和晚膳了。” “你小声一点!”年巽央简直想掐死他。 干么叫他?!这样头子不就知道他不小心目睹一切了吗? “可是”卜磊还想再念上两句,发现门板已打开,赶紧笑容满面地喊着“头子,晚膳和药都备好了,不过你不能只穿件单衣,这样很容易又着凉的。” “给我。”卓勒伸出手。 “喔。”卜磊从善如流地递给他。“对了,头子你要跟雅姑娘说一声,这客栈附近的红梅都被她给采光了,要她别再采了。”卓勒愣了下。“她有外出?” “大概半个时辰前吧,穿得那般单薄,我看得都冷了。” “我知道了。”见他要回房,年巽央硬着头皮唤住他。“头子,魁王爷说,既然头子已康复得差不多,那也该启程了,否则恐怕会担误前往长观城的时间。” “魁王爷可有说何时要前往?” “他说看头子的状况,当然是愈早愈好,否则愈往北怕风雪更大,届时路上会担搁不少时间。”年巽央一五一十地道,双眼从头到尾都瞪着脚上的乌头靴。 “那就明日一早吧。” “我知道了,我会跟魁王爷说一声。” “对了,你们可知道这城里有何处在卖”卓勒抿了抿唇,终究还是问出口“姑娘家的贴身衣物?!”要是以往,这些小事他会发派给巽央处理,然而现在不成,他可不想卓雅穿着巽央挑选的衣物。 年巽央吓得抬起头,赶忙又垂下。 “知道,这几日我城里城外找了好几回,就在城中央的市集里,有家铺子卖些姑娘家的服饰,那儿也许有卖姑娘家的贴身衣物。” “那待会备马车,我要和卓雅外出。” “是,我马上准备。”说着,卓勒目光落在他的脚边,眉头微皱。“巽央,鼻血擦一擦,别吓坏人。”话落,他转身进房。 “咦?”年巽央抬眼,往鼻间一抹,果真瞧见一抹红。 “副将,快快快,头向前倾,好端端的怎么会流鼻血?”卜磊动作飞快地掐住他的鼻年巽央万般无奈,实在是因为姑娘家的贴身衣物太引人遐思。 “副将,你的鼻血是用喷的,赶紧找大夫吧!”卜磊吓得拉着他就跑。 “卓雅。”卓勒将两人对话抛在脑后,一进房就见她凑到身边,疑问尚未出口,反倒被她古怪行径给搞得一头雾水。 “你在干么?” “没有香气吗?”她踮起脚尖,要他闻仔细点。“你去采红梅就是为了熏香?” “嗯,我把红梅花瓣丢进屏风的浴桶内,泡了下澡。”以往有人喜欢在浴池里搁些玫瑰花瓣,她就如法炮制,虽说她闻不到,但这是要给他闻的,她闻得到闻不到一点都不重要。 “那水是冷的。” “我都能在山谷的溪里戏水了,这算什么?重要的是一一”她环住他的颈项,稍稍拉“香吗?” “喜欢吗?” “喜欢。”红梅香气艳而不浓,清新带雅,一如她的名和人。 “那我明日一一” “不准再采。”他沉声打断她。 “为什么?”她扁起嘴。 “红梅只锭放在冬季,要是入夏之后,你要上哪采红梅?”他没好气地拉下她的手,牵着走到桌边。 “我喜欢红梅是因为你,只要你待在我的身边,哪里还需要红梅。” “卓勒,原来你也会说甜言蜜语。”她高兴得心花怒放。 “不过是实话实说,哪是什么甜言蜜语。”他啧了声,动手要用膳“你要不要吃点?” “吃这种东西对我而言是止不了饿的。”卓勒随即会意“要喝点我的血吗?” “不成,你会被我吸成人干。” “没有其他法子?” “除非你和我缔结盟约。” “那就这么办吧。” “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她狐疑地问。 卓勒吃着饭,随口道:“许是把我变得和你一样,这也没什么不可以。”卓雅怔愣地望着他,听他说得这般风淡云轻,不知该骂他不知后果严重,还是该开心他全心全意替自己着想;要是他愿意和她缔结盟约,他就可以和她享有无尽的寿命,问题是她根本不曾同化过任何人,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同化成功的。 她不想赌,除非有百分之百的胜算,否则她不愿拿他当赌注。 “不可以。”卓雅神色再认真不过地道:“卓勒,我没有法子把你变成同类,因为我未曾试过,要是失败了该如何是好,我要你就当你,这样就好。” “可总不能让你饿着。” “我想撑上个几百年应该不是问题。”说着,不知怎地,她竟恍惚了下,脑海中似乎浮现不食亦不沉睡的自己,教她打了个冷颤。 那是什么?难道是未来的自己? “若有天我不在这世上,你怎么办?”她会这么说,意味着她可以活上几百年,但他不可能活这么久。 卓雅直愣愣地望着他。 她知道卓勒会有死去的一天,她一直都知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恐惧了。 她异常地恐惧,仿佛她早已经历。 人类会生老病死,再痛再苦都会随着生命逝去,消除记忆,灵魂转世,可是只要她顺其自然地活着,她的生命却不一定有尽头,就算有尽头,恐怕也已是数千年后。 卓勒的生命只占了她生命中极其短暂的一部分,但是属于他的记忆将会延续千年,除非她沉睡,将他遗忘。 遗忘,那是多么可怕的事 “怎么了?”卓勒轻抚着她的颊。 他黑亮的眸满布担忧,映着她的身影,教她不由得漾开笑意。 怕什么呢?她正为一份爱情喜悦着,为何要拿数十年后的事吓唬自己? 就算真有那么一天,那又如何? 至少她爱过,也深深地被爱着。 “卓勒,你不用担心我,因为我可以寻找你的转世,一世一世地找。”她笑着说出最动人的谎言。 寻找转世?那是多么可遇不可求的事。 也许相守之后她会变得更贪心,也许她真的会一世世地寻找他,但那也是将来的事,能守着他到老,是她最大的心愿。 “傻瓜。”他不舍地将她搂进怀中。 想着她形单影只地在这世间寻寻觅觅,坐在屋脊上,那落寞得像是被谁遗弃的眼眸,就教他心疼不已。 她笑勾唇角。“才不傻,爱上你是我做过最聪明的事。”失去他,她会孤单寂寞,可是如果要她拿永恒的孤单换取他一世相伴,那是值得的,她愿意。 卓勒眉头深锁,颊贴着她的,她趁机便吻上他的唇,他没有抗拒,回应着她,却发觉她吻得愈来愈浓,赶忙拉开她。 “别玩了,待会要带你上街。” “我知道啊。”她咬着他的唇,整个人贴了上去。“可是我的衣衫底下没有肚兜儿和褒裤喔。” “你”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他非赶紧带她去买不可! 否则要是不小心青光外拽,这该如何是好? 朝阳城入夜后风雪渐歇,街上人潮熙来攘往。 “这儿的人似乎不怎么怕冷。”卓雅走过一条街后,发表她的看法。 “那倒是,胥罗原本就是北方民族,这座朝阳城一年之中有四个月的时间都在下雪,愈往北边就愈见雪地景致,所以胥罗人相对习惯寒冷。”卓勒专心一致,朝年巽央替他打听的铺子而去。“所以和胥罗人在冬日时作战,实是一项挑战。” “是吗?”要是依她的作法,一晚就可以让整个胥罗灭国。 不过她不能也不会那么做,毕竟百姓无辜,她很清楚大半百姓求的只是一份温饱,只有上位者才会玩些令人倒尽胃口的把戏。 “到了,你进去吧,东西挑好了再唤我一声。”走到铺子前,他低声道。“好。” “记得找掌柜的一一” “找掌柜的问清楚,慢慢地挑,我知道,出门前你就说过很多次了。”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购物是女人的天性,真的不需要他教好吗?就算她不知道这年代的贴身衣物长什么样子,但她有嘴,会问得一清二楚的。 卓勒笑睇着她,耳朵却锁定身后压抑的笑声。 “我就在外头。” “知道” 目送她踏进铺子,卓勒退上几步,站在一家茶铺子前头。 “头子,虽说今晚没什么风雪,但还是到铺子里待着较暖,毕竟你的身子才康复。”年巽央向前一步低声说着。 “咱们过个两招,你就会知道我复原了几成。”卓勒皮笑肉不笑地道。 笑嘛,再笑啊,他会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年巽央缓缓地垂下脸。他都已经笑得那么小声了,还是被听见,亏他还打算粉饰太平,卓勒啐了声“卜磊,你在店铺前等着,要是卓雅挑好东西了,你就把她带到这儿。”话落,他顺便将身上的银袋递给卜磊。 “我知道了。” “还不走?”他没好气地瞪了年巽央一眼。 年巽央赶忙领着他进茶铺,挑了个临窗的雅座坐下,点上一壶热茶。 热茶才刚上桌,卓勒瞥见秋知恕就在对街,而且身旁带着绿柳,两人一道进了一家酒卓勒浅啜着热茶,忖着先前要外出时,卓雅问过绿柳,但绿柳说外头冷,她想要待在房里,没想到竟会在这儿撞见她。 “巽央。”他突道。 “是。” “我病倒那几日,可有见到绿柳姑娘和魁王爷走得极近?” “这点我不清楚,不过我倒是在街上撞见过一回,两人在一家食堂里用膳,有问题吗? 绿柳姑娘本是胥罗公主身边的侍女,是识得魁王爷的,只要魁王爷不在意和侍女同桌用膳,两人在一块话从前似乎也不为过。” “嗯。”是不为过,可问题就出在卓雅告诉他,绿柳的真正身分是胥罗公主胥瑜,两人又曾有婚约。 胥瑜该是知道是秋知恕派人追杀她们的,甚至在胥罗山时,胥瑜也亲耳听见秋知恕表达对胥罗公主诸多不屑,竟还对他放下心防,这势必涉及儿女私情,要是她把卓雅的事都告诉了秋知恕这时,卓勒感觉大地剧烈震荡着,他戒备地站起身,怀疑自个儿风寒未愈头犯晕,却见年巽央亦是神色戒备地望向店铺外。 “卓勒!” “卓雅!” 就在他听见卓雅唤声时,大地仿佛摇篮般前后摇晃,摇晃之大几乎教人站不住脚,耳边听见像是山崩般的地吼声,店铺子的梁柱也因而发出断裂声,教店铺子里的人失声尖叫着。 “这是怎么回事?”年巽央抓着桌角,护住卓勒,不解地望着四周。 这不是雪崩,这里距离胥罗山有百里远,就算胥罗山坍了,也不可能祸及此处。 “快点出来,全都出来!”卓雅冲进茶铺里,一把拉住卓勒和年巽央,快速跑向外头。 地依旧在摇,街上聚集了许多从店铺里跑出的人,不远处传来轰然巨响,抬眼望去似乎有屋子倒场,甚至还冒出火花。 几乎就在同时,对街的酒楼也应声倒塌,整座楼像是被拱高又重摔在地,梁柱撑不住连续摇晃应声断裂,整层二楼摔到一楼。 现场传出阵阵哀嚎,街上的人潮向两边散开奔跑,这时街尾处又有家铺子倒塌,柱子还打中人,霎时间市集一片黑暗,人心惶惶,鼓噪不安。 “卓勒,别过去,地震还没停止。”卓雅见卓勒往前一步,随即扣紧他的手。 “地震?”他不解地问。 “反正就是地在震动,在尚未停止之前,先停在原地静观其变。”卓勒沉住气,握紧她的手,直到地面的晃动逐渐停止,剩下尖叫哭嚎声依旧不绝于耳。 “卓雅,我刚刚瞧见秋知兹[带着绿柳姑娘进了那家倒塌的酒楼。”他牵着她朝酒楼的方向走去,随即又跟年巽央吩咐了下。 “巽央,你跟卜磊先和其他人会合,再到街尾那边看看。” “是。”卓雅闻言,神色一凛,跟着他穿过人群来到酒楼前。尽管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但她看得见下塌的楼底下似乎还有人存活,而且陷得并不深,而从街面的裂缝看来,应该还有法子可以救人。 想了下,她看向一旁倒下的柱子。 “卓雅,你要做什么?”卓勒见她走到一旁,弯腰轻而易举地抓起一根需要两人合抱粗的柱子。 “卓勒,待会我会把楼往上抬,你趁机把柱子滚进裂缝,这样就可以让里头的人爬出来。” “可是你要怎么”话未尽,他亲眼看见下塌的楼竟缓缓上升,直到足以塞入柱子时,他立刻滚着柱子塞入裂缝中。 “绿柳!”她趴在裂缝前呼喊着。 一听见绿柳的声音,似无大碍,卓雅便急声吼着“快点出来,快!” “可是” “快!”她怕余震很快就来。 “里头的人赶快出来,动作快。”卓勒跟着趴在地面喊,边吆喝着“外头的帮个忙,把腰带解下绑成条状帮忙拉人!”一旁围观的人闻言,有人赶回屋里找灯火,有人相继解下腰带,绑成条状之后再交给卓勒,卓勒随即往裂缝里丢了进去。 “里头的人抓着腰带,咱们会把你们一个个拉出来。”就在他喊完之后,里头有了些动静,卓勒随即拉着腰带,卓雅也使了点力,一下子就把人给拉出来,然而出来的却不是绿棚。 “绿柳!” “雅姑娘,里头有几个厨娘和百姓,先让他们出去。”卓雅闻言,咬了咬牙,也只能先将其他人救出,当所有的人都被拉出外头时,再次拉上的仍不是绿柳。 “魁王爷,你要不要紧?”卓勒抓住他的手,拉出裂缝之外。 “本王不打紧,倒是绿柳受了点伤。” 卓雅闻言,干脆从裂缝爬了进去。 “卓雅!”卓勒要阻止已来不及。 卓雅动作飞快,三两下便推着几个人爬上裂缝,待尚存气息的人都救出后,她才把绿柳给推上。 秋知恕一把拉起绿柳,卓勒正要拉出卓雅时,再度一阵天摇地动。 “卓勒,放手!”卓雅喊道。 “快出来!” “来不及了,你放手!”啪的一声,柱子发出碎裂声,下一刻直接被压碎,眼见卓勒还是不放手,她另一只手集气泽往上头的大梁,整座楼瞬间往上升高,卓勒连忙将她拉出。 于此同时“砰”的一声,整座楼下塌深陷于地面下,尘飞雪飘。 “你差点吓死我!”卓勒紧紧将她拥进怀里。 “我不会有事。”卓雅轻扬起笑,目光落在一脸错愕的秋知恕和他身后几个人身上。 事情有点麻烦了。 朝阳城一夕之间遽变,城里各种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尤其是昨晚的酒楼事件更是广为流传。 “我亲眼看到的,她一拍就把塌下的楼往上顶飞!” “不,她根本动也没动,光是双眼一看,那楼就自动飞上天了!” “真的假的?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唉,不知道啊。” “那时虽然有人提着灯,但不是挺清楚,一时之间倒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何面貌,但要是再让我见过一遍,我肯定就能想起来。”卓雅从一票在外头帮忙除杂石断梁的八卦男人身边走过,谁也没抬眼多看她一眼,只忙着嚼舌根,说着昨。晚的异变,不外乎是因为秋知忍杀了胥罗族长自立为王,惹恼了已亡的胥罗女巫,抑或者是胥罗女巫在现世出现等等版本。 卓雅没兴趣听,只想确定她昨晚设下的幻术是否有些作用,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必须跟着胥瑜不可。 “胥瑜,这些事交给别人去做就成了,你忙这些做什么?”跟在胥瑜身后,看着她带着知府衙役沿着大街,记下受损的房舍铺子和受伤人数,她莫名的觉得一肚子火。 “不成,这事总得有人做。”她眉眼不抬地记录着。 “要做也轮不到你做。”卓雅压低声音“有朝阳知府在,还有魁王爷在,你瞎忙什么?你现在是以什么身分做这些事?”因为胥瑜要外出,她只好跟着,就怕胥瑜出什么岔子,岂料胥瑜一早忙到晌午,干的全都是些官员该忙的事,逼出她满肚子气。 胥瑜长睫垂敛。“姑且不论我是什么身分,身为胥罗的一分子,明知百姓有难,我岂能坐视不管?” “好,说得好,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但这儿有地方父母官坐镇,而你领界知府和衙役又是怎么回事?”说穿了,她和秋知恕必定达成某种程度上的共识,秋知恕才会给她这么大的权利,是吧? 要不凭她现在不过是公主侍女的身分,凭什么领着一队衙役巡视? “雅姑娘要是愿意替魁王爷治伤的话,这差事就会落在他身上。”胥瑜抬眼,没有不满,只是希冀她能替秋知恕治伤。 她身上的伤雅姑娘能够轻而易举地治好,再多治一个人又有何难? 卓雅不爽地双手环胸。“他哪位,我跟他熟吗?我为什么要治他?”她是知恩图报,不代表她是个以德报怨的滥好人。 胥瑜的心很软,遗憾的是,她的心是冷的。“难姑娘,王爷是真的有心造福黎民百姓。” “所以你就真的蠢到听了他的片面之词?”看来在她离开的那几日,胥瑜已经被秋知恕傍彻底洗脑了。 “雅姑娘,你听我说,他一一” “请你记住,你的父母是死在秋家兄弟手中。”胥瑜定定地望着她。“冤冤相报何时了?”卓雅掀唇,笑得讥刺。“所以你的父母该死?”她知道胥瑜有着可观的软心肠,但没想到她竟连弑亲之仇都能放下,真不知道该夸她得还是骂她蠢! “雅姑娘坚持要我回胥罗,就是要替我杀了他们?然后呢?我的父母,我的手足就可以死而复生?” “正因为逝去之人无法复生,正因为逝去之人莫名死去,才更不能原谅行凶之人。”卓雅直睇着她。 “胥瑜,你有宽大胸怀是好事,但是心软会成为你的致命伤,有时候,宽容敌人等于背弃自己。 “回胥罗,是因为我要你登基为帝,就这么简单,依你的性子才能让百姓有好日子过,若是那秋家兄弟坐实皇位,届时是否又会征战杀伐,涂炭生灵,就不得而知了,你好自为之吧。”把话说白也好,省得她老是脑袋不清醒。 她要和卓勒在八方好好生活,不想再见战火,在这世上,每条生命都是珍贵的,没有谁是该被舍去的。 “雅姑娘” “我先走了,我要回去看看卓勒。”卓雅挥挥手,迳自离开。 原本预定今日启程前往长观城,但因为昨晚地震,秋知恕伤到腿,加上得先处置地震后的事宜,所以暂延一日。本来她该陪在卓勒身边,但因为胥瑜要外出,她担心胥瑜才刻意跟上,岂料却闹得不愉快。 她可以由着她,但是她那副软心头就是莫名教她担忧。 “雅姑娘,我跟你一道回去吧。”胥瑜见状,赶紧将手头上的工作交给其他衙役,快步跟上她。 “你的工作还没忙完,继续忙吧。”她头也没回地道。“事情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你别生我的气。”突然一辆马车急驶而过,卓雅随即将她拉到路旁,不满地瞪了马车一眼。 “我没有。”说到底,帮她也等于是私心地帮助自己。 只要她登基为帝,往后两国边境应该就不会再起战火,她就不需要担忧有朝一日卓勒会被派往边防作战。“可是你”话未尽,突见前方有人围成一小蚌圆圈,七嘴八舌的不知道在谈论什么,其中还夹杂着老妇人的哭声。 胥瑜来不及细想,举步走去:卓雅见状,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走到人堆后头,胥瑜惊见一名老妇人怀里抱了个浑身是血的孩童,孩子约莫七、八岁,脸色已经发青,几乎没有气息。 “大婶,抱回家吧,这孩子没救了。” “有救,有得救的,我从咋晚走到现在,好部容易进了城要找大夫帮我找个大夫来,我孙儿有救的。”老妇人斑白的头发凌乱,还染着血,破旧的靑色袄子上头血迹斑斑,分不清是她的血还是她孙儿的血。 “进城了也没用,大夫全都救人去了,光是城内就伤了两百多人,大夫们早就忙得焦头烂额,从昨晚到现下都还没歇着呢。”有人好心地说。 “大婶,找大夫也没用,把你孙儿带回去吧。” “有救的,我求求几位大爷帮个忙”老妇人哭倒在地跪求着。“大婶,你别这样”胥瑜见状,泪水在眼眶打转,缓缓望向走到身旁的卓雅,见她神色有异,不禁低声唤着“雅姑娘?”卓雅神色有些恍惚,只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记忆中,似乎也有个孩子浑身是血地躺在尸堆里,而眼前这个孩子只剩一口气,只要她肯救,他就能活下去。 但不该救的,该绝的命不绝,只怕会扰乱历史。每个时空自有定数,她不该插手,不是怕惹祸上身,就怕祸延他人。 可是见老妇人哭断肠,眼看着孩子就要咽下最后一口气,一咬牙,她想也没想推开人群,单膝蹲跪在老妇人面前,热住对血的渴望,探手抚向孩童的脸,往身下一刷,孩童瞬间张开眼。 这一幕教在场的人皆瞠目结舌,错愕地望着她。 卓雅回头朝众人一个弹指,几乎就在同时,有人从城外回来,高声喊着“仙来河雪融了!” “胥罗女巫回来了!”在场有人高声欢呼着。 “瞧,这孩童被那姑娘给救醒了,那位姑娘必定是胥罗女巫。”那人指着卓雅,众人随即将她包围。 卓雅错愕地望着眼前的百姓,不解他们为何没受她的幻术影响,再弹指一次,见仍然没用,她内心一凛,冲破众人包围,拉着胥瑜就跑。 第十章女巫再世 客栈里,卓勒看着部属送至的回信。在马圈收到信时,他察觉状况有异,便回了封信,差信使回京请示皇上,没想到皇上竟如此快就做出圣裁,书信快马送抵,五万大军殿后,由他大哥护朝侯卓凡领军前来。 他沉吟着,要如何让五万大军不着痕迹踏进胥罗边境。 门外响起年巽央的声音“头子,魁王爷来了。”卓勒一听,立刻将信收进怀里,起身开门,就见秋知恕一脸平静,拐着脚缓缓踏进房。“该是我去探视王爷,怎会是王爷带伤到我这儿?”他搀着秋知恕在锦榻下。 “在房里闲得慌,找个人说说话,省得闷出病来。” “怎会闲得慌,知府大人不是跑这儿跑得勤?”卓勒回头,拉了张椅子在他面前坐下。 “他能不勤点吗?昨儿个发生这么大的事,他却连该要如何善后都不知道,还要本王提点,依本王看,回京后这事非得上禀不可。”秋知恕神色微恼。 “百姓顿失所依,家破人亡,他只想着如何巴结本王,该做的事一件也办不全,想到就恼火。”卓勒闻言,笑了笑。“王爷仁心,待百姓如家人,如此尽心尽力地救助,宽大胸襟令在下佩服。” “这是自然,既是在朝为官为爵,当然要替百姓着想。” “王爷能如此,乃是胥罗百姓之福。”卓勒夸赞一番,接着问道:“不过不知道王爷特地前来,到底所为何事?”虽然卓雅说她施了幻术,可以让百姓暂忘她昨晚的义举,但当时秋知恕就在一旁,他无法确定秋知恕到底还记得多少。 “卓将军行事果然不拖泥带水,本王特地前来是要告知卓将军,京里派来御史,要迎接卓将军进京。”卓勒微扬起眉。“胥罗皇帝既已指派御史大人前来?”秋知恕笑了笑。“大概是因为耽搁了几天,怕路上出什么意外,才派御史前来。”卓勒轻漾笑意。“路上能有什么意外?” “这!“王爷,你难道不认为得替自个儿打贫吗?”轻叹一声,卓勒语重心长她道:“胥罗公主之死悬而未决,以及胥罗山上遇险,王爷难道不觉得古怪?”秋知恕闻言,垂眼不语。 “胥罗皇帝若非疑心重,又怎会派御史前来?”卓勒再下一城,动摇他。 “胥罗山上若非我带足人手,再加上王爷武艺过人,怎能逃过那一劫,而那场暗杀里,那些人想杀的又是谁?要是我死了,王爷就成了两国引战的罪人,要是王爷死了,恐怕我就成了众矢之的,要是咱俩都死了,胥罗皇帝的地位就无人能撼动,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何有人非杀胥罗公主不可。”他需要过境通令,凭秋知恕的手谕,就能让五万大军踏过边境。 “卓将军误会了,胥罗公主非皇上下令狙杀,皇上原等着登基大典时想迎处行罗公主。”秋知恕淡声解释着。 “那就更能理解胥罗皇帝背后的野心。”卓勒见他眉头微蹙,暗笑他真会作戏。 秋知恕分明是要把胥罗公主之死推给八方王朝,不管是要藉此开战抑或者是趁着被授予虎符时叛乱,都是绝佳的好时机。 “王爷可想好回京之后,要如何跟胥罗皇帝解释公主之死?”卓勒起身倒了杯茶,递给他时笑道:“难道胥罗皇帝不会把帐算在王爷头上?”秋知恕浅啜着茶水,沉默不语。 “王爷是个难得一见的武将,却将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难道王爷不觉得不服气?依我看,王爷的履仁蹈义才得以服众,才是百姓之福。” “卓将军,你这是在煽动本王了。”见他面有愠色,卓勒忍不住笑眯了眼,直叹他这人真不是普通的表里不一。 “我确实是在煽动王爷,因为我是替王爷打抱不平,当然一方面也是想要和胥罗定下真正的盟约,共创太平盛世,互通商络,而我所看中的便是王爷这般贤能之人,只要王爷愿意,我自有法子帮王爷登上龙椅。”秋知恕垂敛长睫,卓勒知道秋知恕早已动摇,如今秋知恕不过是在思忖一石二鸟之计,最好是能把他和秋知忍一并除去。 就算他没有读透人心的能耐,这种围魏救赵的兵法,他自有防备。 正等着秋知恕想好法子,好让他可以要求通令时,外头大街上却传来阵阵的喧嚣声,卓勒推开了窗子,听见外头喊着——“胥罗女巫现世,仙来河雪融了!”秋知恕闻言,笑得讥讽。“不知道又是谁在造谣生事,胥罗女巫根本就是多次巧合造出的神话。” “难道不是真有其人?”卓勒随口问着。 他确信曾埋在女巫之墓里的月牙链是卓雅当年遗失的,但光凭一条月牙链就要证实女巫存在,有点强人所难。 不过卓雅确实是有其能耐,要是真有人拾着卓雅的月牙链,拥有些许能力,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说穿了,那也不过是当时胥罗族长用来提振士气的说法,听说最后他们将女巫供在宫里,可从头到尾也只有胥罗族长见过。”秋知恕撤唇冷笑。 “巧合的是,女巫一死,胥罗公主就出世,还和女巫长得极相似,这不就是胥罗族长企图造神的说法罢了。” “是吗?” “不过,我大哥可是对胥罗女巫有兴趣得” “喔?”换句话说,正因为如此,所以秋知恕才会对公主痛下杀手?虽说秋知恕对胥罗女巫嗤之以鼻,但传闻绘声绘影,总是会畏惧几分。 “那么不知道王爷现在有何打算?” 权力地位,是太多男人无法抗拒的诱惑。 卓勒才刚从秋知恕手中拿到通令,朝阳知府已经领着御史前来。 “下官见过王爷,下官是奉皇上之命前来迎接使节,来时已听朝阳知府说明为何八方使节至今尚未进京的缘由。”御史陶虔生长得獐头鼠目,搓着手,朝秋知恕笑得一脸讨好。 “陶御史不需多礼。”秋知恕摆了摆手。 “这位肯定就是八方派来的使节,镇朝大将军卓勒将军了吧?”陶虔生面向卓勒,恭敬行礼。“在下是胥罗御史陶虔生,久仰将军大名。” “御史大人客气了。”卓勒朝他微颔首。 陶虔生不着痕迹地打量他一番,随即又面向秋知恕。 秋知恕睨了他一眼,淡声道:“既然陶御史前来,那么咱们明儿个就可以启程前往长观城。” “不过王爷脚上似乎还有伤” “不碍事。”陶虔生轻点头。“王爷鸿福,自然能够安然度过万劫千难,庆幸的是朝阳城伤亡不多,房舍倒塌的也不过十数幢左右,许是这里邻近胥罗山,受到胥罗女巫的保护所致。” “无稽之谈。” “王爷,下官此言并非空穴来风,满街上听人喊着女巫现世,说有个姑娘只抚了个男童的脸,那只剩一口气的男童竟然疫疗,身上半点伤皆无。”卓勒闻言,尽管脸上淡然,心底却是扎实地吓了一跳。 是卓雅吗?但她不是说可以使用幻术让人遗忘? “许是骗人的把戏罢了。”秋知亲”不以为意。 “可下官当时正经过那里。”因为人潮挡住了马车去路,他便多看两眼。“虽说没瞧见那姑娘到底是怎么做的,但那孩子确实是清醒了,这点错不了。” “真有这回事?!”秋知恕微眯起眼,想起了明明带伤的绿柳,却在一夜之后可以随意走动的怪事。 “下官愿以项上人头起誓。”像是怕秋知恕不信,陶虔生努力回想着。“那位姑娘下官有看见,面貌清雅带艳,浑身不同凡人的气质,令人忍不住多看一眼,而她身边还跟了个小姑娘。” “喔?”秋知恕沉吟着。 卓勒垂睫不语,就怕卓雅在这当头露了馅,节外生枝。 才刚想着,就听见外头响起年巽央的声音“胥罗的御史大人和魁王爷都在头子房里,雅姑娘要不要先回房歇会儿?”卓勒心跳加速,就怕她不听劝,硬是要进房,要真被这陶虔生撞见“好吧,我先回房了。”等脚步声一离开,卓勒这才松了口气。 “王爷,要不要下官去打探那位姑娘的消息?” “不用了。”秋知恕唇角勾笑。“因为本王知道她是谁。”卓勒闻言,蓦地抬眼。“王爷知晓那姑娘来历?”秋知恕望向卓勒,笑得不怀好意。“那位姑娘正是卓大将军的未婚妻。” “嗄?”卓勒拳头收紧,恼他的联想之快,更恼他蓄意挑起纷争。 “王爷说笑了,卓雅不过是个寻常姑娘,说她是胥罗女巫实在太抬举她了。”他缓缓勾起唇角,笑意却未抵眸底。 想以卓雅扣住胥罗皇帝再反将他一军?想得太美了! 掌灯时分,卓勒独坐房中不语,直到年巽央领人送来膳食,瞧见了尾随而至的卓雅,才让他的俊脸添了几分柔和。 膳食摆了一桌,卓勒始终未动,而是将卓雅轻搂入怀,卓雅一望便知肯定是发生了些烦心的事。 “怎么了?”虽然她享受卓勒的主动,但不喜欢卓勒为他人而不乐。 “明日要前往长观城。” “嗯。”这是早知道的事了,不是吗? “你留在这儿。” 卓雅微扬起眉。“要这么做也成,但你必须先让我知道为什么。”配合不是即题,但要让她知道前因后果。 卓勒想了下,把御史说的话和他跟秋知恕之间的协议大略说过一遍。 卓雅闭起眼,把前因后果想过。“所以说,你要煽动秋知恕,秋知恕也从善如流跟你借兵,想要自立为王,可他不满主导权都在你身上,所以故意跟御史托出我,一旦我随你到长观城,那胥罗皇帝自然就会对我兴起极大的兴趣,甚至会留置我也说不定,到时就可以藉此牵制你,不让你有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聪明。” “既是这样,我更是非去不可。” “卓雅。”卓勒眉头一沉。 “卓勒,咱们想做的事是一样的,你要除去秋家兄弟,我正好可以让胥瑜成为女帝,要是我可以牵制住秋家兄弟,你要做什么事也就不会绊手绊脚的,不是吗?” “卓雅,你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要是你受到什么伤害一一”未完话语因怔愣打住,只因他瞧见她纤指一扣,轻而易举地将梨木打造的圆桌给扳下一角。 “你认为有谁伤得了我?就算伤了我又何妨,我可是不死之身。” “可问题是,你的幻术瞒不了人,否则陶御史又怎会有机会在秋知恕面前提起此事?”卓雅不以为意地耸着肩。“也许是因为我刚使用了能力救了个孩子所致。”况且她也少有机会对那么多人使用幻术,有几例失败应该算是合理范围内。 “你是不是饿了?”他记得她说过,饮血是因为饥饿,但也是为了蓄足力量。 [有点。” “那”正苦思上哪找血,她却已舔上他的颈项。 “明天要赶路,良宵难得,你得好好把握。”卓勒闭了闭眼,好气又好笑。“你别戏弄我,我以为你真饿了。” “谁要你那么紧张?” “我” “吃饭吧。”她把碗筷往他面前一摆。“我说过,我绝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什么时候扮演什么角色,我心底很清楚。”虽说她喜欢他护着自己,将她捧在手心里疼,但她也想让他知道,她有多大的能耐,可以为他省下多少力。“卓雅” “卓勒,你要记住,我不是寻常姑娘,没有人伤得了我,你实在没必要替我担心,反倒是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俄要是没在身边,你要多加小心。”呵,鲜少有人会担心她的安危,这感觉倒还挺新鲜的。 “希望一切可以顺利。” “不是希望,而是一定。” 她浑身散发出的强势气息驱除了些许不安。他在战场上经历过无数大小战役,可就眼前这一场最没把握。 因为变数太多,因为她,让他无法确切地估算得失。 翌日天亮,一行人便前往长观城。 愈往北行,愈见繁华城镇,但是天气却越发寒冷,大雪几度遮掩了去路,一路上走走停停,等到了长观城已近年节,城内的热闹市集上可见不少百姓携家带眷采买年货。 一进皇宫,卓勒就被安排住进迎宾馆,他正要带着卓雅歇下,秋知恕却出言道:“绿柳,待会你随本王进殿觐见皇上。” “是。”卓雅闻言,回头望去。“不知魁王爷带绿柳进宫所为何事?!” “当然是随本王向皇上禀明公主的死讯,再将公主的骨灰交给皇上。” “那么绿柳呢?”卓雅目光瞥向一脸认命垂首的胥瑜。 “交由皇上发落去留。” 卓勒轻握她的手,要她稍安勿躁,却见她笑了笑,拍拍他的手。“魁王爷,不知我能否和绿柳一道觐见?”这摆明了是拿胥瑜的性命威胁她,要说他不知道“绿柳”就是胥瑜,她还真不信。但是就这样吧,她向来不善于等待,想使什么招就尽管来,她赶着和卓勒回八方呢。 卓勒闻言,不喜她正面迎敌的作法,但秋知恕跋在他阻止之前,已答允道:“有何不可呢?胥罗女巫要是肯在皇上登基大典上赐予祝福,这是胥罗之福。” “那就麻烦魁王爷稍待片刻。” “本王和绿柳先到外头等候。”秋知恕倒也识情知趣,猜她有些话想对卓勒说,特意留了点时间给他们。 待两人一走,卓勒脸色不悦地道:“你为何一一” “卓勒,该来的还是会来,反正我这胥罗女巫扮演得称职,也称了他的心,他早晚是要动手的。”一路上,秋知恕待她诸多礼遇,更是在陶御史面前称她为胥罗女巫,她也不辩有什么好辩解的,将计就计不也是个好法子。“只是夜色都深了,你这时进宫” “你怕我爬上别人的床?”她眯起琉璃般的眸。 “我怕有人爬上你的床!”他没好气地道。 “可惜,我的床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爬的。” “卓雅”卓雅一把勾下他的颈项,吻上他的唇,吓得卓勒身后一票部属闭眼的闭眼,喷鼻血的喷鼻血,各自忙碌。 “卓雅。”他呢喃着,不满她用这种方式堵他的嘴。 “这是让人闭嘴的最佳法子,我要是聒噪时,记得这般对付我。”她笑眯着眼,轻拍他的颊。 “卓勒,我走了,要是我没回来,你就依计行事吧,无须顾虑我。”见她要走,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不管如何,自身安危最重要。” “你也是。”她吻他,他不高兴,可他却想搂就搂,唉,规矩。 但她就爱他的规矩,怎么定她就怎么遵守,快点结束吧,这些烦人的杂事休想挡在她面前,分割她和卓勒的相处时间。 卓雅两人跟着秋知恕踏进长兴殿内,殿内摆设雅致,不见奢华。卓雅睨了胥瑜一眼,只见她目光不断游移,寻找曾在这儿烙下的足迹。 卓雅收回目光,一路上注意着宫内的禁军布置,直到踏进殿内,才直睇着坐在书案后头的男人。 男人和秋知恕有几分相似,面貌更加温和,不像秋知恕那般剽焊粗犷,不过那神色带邪,难测心思。 但她何须测他心思。 “臣弟见过皇上。”秋知恕向前几步,掀袍单膝跪下。 胥瑜扯着卓雅欲跪,卓雅却是傲然地直立不跪。 “皇弟一路辛苦了。”秋知忍快步走向他,将他扶起,表现出兄友弟恭的手足之情,再低声问着:“胥瑜呢?”胥瑜闻言,不禁瑟缩了下。 “她死了。”秋知恕脸色沉暗地道。 “怎会如此?我不是要你将她完好带回?”秋知忍眯起冷邪黑眸。“皇弟,你到底是如何办事的?” “皇上恕罪,臣弟赶过边境时已来不及,贼人行凶之时,八方的镇朝大将军卓勒正好在场,擒住贼人,可惜贼人后来皆服毒自尽。”秋知恕神色无奈地道:“卓勒将军证实那几个贼人乃是胥罗人,皇上,是咱们的人杀了胥瑜公主。”秋知忍闻言,神色微凛,余光瞥见绿柳捧在手中的骨灰坛。“那里头盛装的便是公主的骨灰?”胥瑜察觉他正在问她话,颤巍巍地道:“是。” “你把公主烧成灰,你就不怕她疼吗?”胥瑜垂着眼,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秋知忍徐步走向她,眼露杀气。“公主死了,你还活着做什么?!”卓雅防备着,见他扬手就要朝胥瑜的头顶击下,立刻移到他面前,单手擒住他的手,秋知忍微愕地瞪着她。 “皇上,此事与绿柳无关,绿柳以肉身护着胥瑜,可惜仍保不住鲍主性命,别责怪她。”秋知恕赶紧将胥瑜护得牢牢的,随即指向卓雅。 “皇上,据说胥罗女巫皆是应天命而生,应天命而亡,胥瑜公主遇暗杀而死,代表她并非女巫转世,臣弟在前往八方时遇到这位卓雅姑娘,她才是胥罗女巫的转世。”秋知忍对上卓雅清冷无惧的眉眼,饶富兴味地打量着她。“她就是陶御史所说的那位女巫?!“正是。”她松开他的手,偷偷在裙摆上抹着。 除了卓勒,其他人她压根不想碰触。 “能够将倒塌的楼给弹上天,还能让人死而复生你真是胥罗女巫的转世?”秋知忍徐步绕着她走。 她的手冰冷无温,简直就像尸体一样,却偏偏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卓雅眉眼不动。“皇上,我累了,可否回迎宾馆歇息?”真是个令人作恶的家伙,打量她的眼光直教她也不想多留。 “也对,一路舟车劳顿,确实是累了。”秋知忍喰着笑望向秋知恕。“阜弟,不如就将她安置在胥瑜的庆华殿,让绿柳伺候她吧。” “可是皇上,这位姑娘是卓勒将军的未婚妻,将她留在宫中” “既是胥罗女巫转世,便是咱们胥罗人,朕会封赏卓将军一些赏赐。”秋知忍手一摆,示意休要再议此事。 秋知恕见状,只能要绿柳带着卓雅先到庆华殿歇息。 长兴殿门一关,秋知忍随即低声恼道:“你为何没将胥瑜之死嫁祸给八方?!”秋知恕回头,一脸无奈。“大哥,卓勒当时就在现场,连我都差点惨遭毒手,如何嫁祸于他?况且在那当下,我就察觉卓雅非常人,立即转念要是能使计将她带到胥罗,岂不是能成一大助力?” “那丫头确实了得,动作竟如此之快,能够挡下朕的动作,不过若想驯服她恐怕不是件易事。”要她心甘情愿为他效力,还需要一点人和。” “她是卓勒的未婚妻,两人如胶似漆,要想控制她,就得先拿下卓勒。”秋知忍笑了笑。“朕早有准备,就等着瓮中捉鳖,倒没想到竟附赠个宝贝。” “就连老天都站在咱们这头呀。”秋知恕敖和道。 “看在你带了个宝贝回来,胥瑜的事朕就不怪你,但卓勒你可给朕盯住,不容他逃脱。” “大哥,卓雅在宫中,卓勒还能去哪?”他知道卓雅待绿柳如手足,只要扣住绿柳,再拿下卓勒,难道她还不依令行事。 只是,他希望她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他拿下皇位。 第十一章同化 卓勒一夜未眠,眸色深沉地凝睇着窗外风雪。 “头子。”年巽央开门入内,急忙递上刚收到的信。 卓勒取饼一瞧,随即丢往角落的火盆里。 大哥领着五万夜行军已经来到长观城郊外,只要他朝天发出烟火,就是进攻的讯号。他和大哥之间的默契不需言语,清楚彼此的行事风格,这一战就眼前估算,他是占尽上风,但事实上,他是屈居下位。 因为卓雅。 他相信卓雅的本事足以自保,谁也别想近她的身半分,但相信是一回事,担心又是另一回事。 无法将她搁在放眼所及之处,他心里就是不踏实,尽管他和她也有几分默吃,尽管她比大哥和自己都要来得强,他还是放不下心,整颗心惶恐非常,思绪无法集中。 年巽央看穿他的担忧,不禁低声提议着。“头子,天都亮了,要不要我去找魁王爷问个明白?这雅姑娘到底是被带到哪儿去了,好歹也要跟咱们说一声。” “不。” “不?”年巽央嗓音陡地尖了几分。“头子是什么意思?雅姑娘不是头子摆在心尖上的人吗?怎会不需要问?” “因为” “因为我就在这儿。”卓雅的嗓音从床上冒出。 卓勒错愕回头,年巽央见状,意识自己恐怕成了程咬金,快快退出房门外。 “你何时来的?”卓勒快步走向床,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就在刚刚,我在宫里巡了一遍,所以迟了点时间回来。” “你巡宫中做什么?不是说好了,不管怎样你都得先回来一趟,让我安心。”他恼着,气的却是自己,终究他还是得配合着计划行事,无法将她带在身边,让他厌恶自身无能。 “哎呀,爱惨我了,我一不在,你就想死我了?”听她耍嘴皮子,他内心五味杂陈,唯一确定的是,在这一刻他的心是安定的。 “他们将你安置在哪儿?” “一座宫殿里,胥瑜说那是她以前的寝殿。我趁着她入睡才踏出殿外,发觉外头至少有十来个人看守,而沿路到迎宾馆外,至少布署了千人。” “卓雅,我不是要你去刺探军情。”除了将她搂得更紧,他还能如何?“你要是为了刺探军情而身陷危险之中,你要我如何是好?”卓雅先是一愣,而后低低笑开。“到底要我跟你说多少次,你才会记得我是不死之身?我不会让人有机会拿我要胁你的。” “我” “不过你这么担心我,让我好开心。”她呵呵笑着。“但是我出来太久,待会就得走了。” “你还要回去?” “当然,胥瑜还在那里,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哪怕她是故意作饵将你留在那儿?” “我是顺水推舟,如此一来他们不会保住胥瑜的命。”她眼神一飘,察觉旮人朝迎宾馆而来,于是压低音量道:“卓勒,胥瑜救过我,这份恩情我非还不可,至于最终她要如何选择,那不是我能决定的。” “哪怕她会伤你?”他知道,胥瑜的心早就偏到秋知恕身上了。 “她伤不了我,不管是心还是身体。”卓雅不住地吻着他。“秋知恕来了,我要先走了。” “记住,到时候不管怎样,先保住自己,等我。” “知道了。”瞬地,她在他眼前消失无踪,只剩耳边还残留着她银铃般的笑声。 几乎是在同时,年巽央在外头唤着“头子,魁王爷来了。”卓勒握了握拳,迎向前去,开门便道:“王爷,为何我的未婚妻进宫觐见至今尚未归来?”年巽央闻言,疑惑地看了眼房内,没将疑问问出口。 “卓将军,这事咱们进房再说。”秋知恕拉他进房,状似有口难言,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 “卓将军,皇上看上雅姑娘了。” 卓勒微眯眼。卓雅居然没跟他说这事? “这成何体统?!胥罗皇帝此举和强抢民女有何不同?还是他蓄意要挑起战端?”他怒声咆道,这并非作戏,而是无法容忍胥罗皇帝的嚣张。 “也许这是天意。” “天意?” “本王已跟皇上提及雅姑娘是卓将军的未婚妻,他却还是执意要迎娶她为后,这般的皇帝要如何服天下?”秋知恕脸色凝重,低声再说:“再过两日便是登基大典,咱们就在明晚起兵吧。” “好,那么就请魁王爷告知皇宫配置图,咱们双方联手,杀他个落花流水。”秋知恕见他恼怒不已,从怀里取出一张卷轴,摊开一瞧便是宫中地图。 房外叠雪沙沙,房内低语窃窃,各怀心思。 两人商议完毕,卓勒佯装依旧不满,强硬要求进宫觐见,秋知恕拦他不住,只得引路。“卓将军,你冷静一点!” “胥罗皇帝,八方镇朝大将军卓勒求见!”卓勒在殿外喊着。 御书房内正商议政事的官员莫不回头,就见秋知忍坐在书案后,似笑非笑地望着外头。 “卓将军,你千万别节外生枝。”秋知恕紧揪住他,就怕他真冲进殿内。 “我不过是讨个公道,要胥罗皇帝给个说法。”卓勒怒眸瞪着秋知忍。 “胥罗皇帝要强占我的未婚妻,难道要我坐视不管?”此话一出,殿内议论纷纷,秋知忍起身徐步走向殿门口,殿前侍卫立刻向前护着他。 “卓勒将军,卓雅姑娘是胥罗女巫再世,她自然要留在胥罗,至于卓勒将军不管要几房妻妾,咱们胥罗美女如云,要多少就有多少。”秋知忍语气平和,冷冷打量着卓勒。 “但将军要是执意抢夺胥罗女巫,可要有和胥罗一战的觉悟。” “你!”卓勒怒目而视。 “朕可以原谅你的无礼,但仅只一次,要是再造次,就休怪朕无情。”秋知忍话落,拂袖离去。 卓勒欲冲向前,却被殿前侍卫给挡下,被人硬带回迎宾馆,形似软禁。 卓勒倒也无所谓,走了一趟路,至少可以确信秋知恕傍的地图无误,也确认了秋知忍是个私心颇重的帝王。 接下来只能等。 当晚,卓雅没出现,他强迫自己入睡,因为他知道明日有太多事要忙。 “头子,你都没睡?”天亮时,年巽央端箸洗脸水进房时,就见他神色冷鸷地坐在床“卜磊出发了吗?”他低声问着。 他该养精蓄锐的,可是不见卓雅,教他止不住地胡思乱想,偏偏这当头他又不得轻举妄动,系在他身上的是众人的性命,他非得沉着应对,只是难以自制地心系她的安危。 这真的是他从军以来,最没把握的一场仗。 “是,天未亮他便已经前往长观城外。” “其余人呢?”他问着,随意拿起外袍套上。 “大伙都戒备着,而我”年巽央像是想到什么,突道:“头子要我注意东门是否有兵马出入,结果在卜磊要离开时,宫中东门大开,调进不知从何处来的士兵,为数不少,约莫几千。” “东门?”他垂敛长睫,忖着秋知恕的计划是要由西门进,届时他们兵分两路,秋知恕前往大殿,他则是往庆华殿,先将卓雅救出,而后大哥领的五万大军也将踏进皇宫。 但他并不认为秋知忍对胞弟一点防备都没有,尤其在他故意到殿外闹事,近距离见过秋知忍之后,他更加肯定。 秋知忍如他猜想开始调兵,也许会先和秋知恕里应外和拿下自己,将大哥领的五万大军除去,回头两兄弟再相残也算是意料中的事,所以他要大哥提早进宫,就是为了预防这一点,但最重要的是卓雅,不管怎样得要先把卓雅救出才成。 不管是他还是卓雅其中一人落在秋家兄弟手中,只会落得被威胁的下场。 “头子。” “嗯?” “我知道打断你的思绪很不应该,但是你的衣衫穿反了,我卖在不能不说。”年巽央一脸逼不得己的表情。 卓勒愣了下,惊觉自己竟慌乱至此,赶忙脱下再穿,神情有些懊恼。“还不去准备早膳,待在这儿做什么?!“早就备好了,就等头子。” “你今天很会顶嘴。” “因为头子今天很失神啊。”年巽央说得理直气壮。“头子,你要冷静一点,咱们以往征战沙场,怎么也不输今晚这一场,别因为雅姑娘不在,你就失魂落魄,要镇定点。” “还要你说吗?”他征战十余年,并非没有遇险过,其中腰上的刀伤是巧避开要害,否则他还能站在这里?但这一回却是莫名的不安。 “不过头子,昨儿个我明明看见雅姑娘在你房里,魁王爷来时我还替你捏把冷汗,可魁王爷走后也没瞧见雅姑娘出来,她到底是”这一点真是玄,他至今依旧想不透。 “那是因为这房里有暗道,她怕给咱们惹麻烦,所以走暗道回去了。”卓勒随便编个说词。 “暗道?在哪?” “走了,不是要吃早膳了?”卓勒岂会给他找暗道的机会,一把将他拉走。 走到外头,梅香袭人,教他不由得驻足。 唉,闻香思人,还真不像是他会做的事,可偏偏他是如此身不由己。 无月的夜,大雪纷飞,冷冽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肃杀之气。 一股厌恶的气味由远而近,穿过门缝,浓烈得教卓雅张开眼,神色疑惑地瞪着向门板。 “马鞭草?”她喃着,身体开始发软。 怎么可能?这里冰天雪地的,怎么可能有马鞭草? 知道不能久留,她旋身想离开,然而力量却以可怕的速度流失着,快到让她几乎站不怎么可能?她饮过血,虽说力量并非绝对充足,但也不该消逝得如此快速,除非门板突然被人推开,还来不及看清来者,大量烟雾随着风势刮进房内,教她几乎窒息。“雅姑娘,你怎么了?”卓雅瘫软在床上,微眯着眼,惊见入门之人竟是秋知忍。 “别怕,有朕在。”秋知忍笑得邪佞,大步走向她。 卓雅死死瞪着他,恨不得杀了他,无奈满屋子的马鞭草气味,将她逼入绝境。该死,他怎会知道她畏惧马鞭草味?!知道的人明明只有卓勒她快速思索,脑袋倏地闪过一道灵光一一胥瑜也知道! 她竟把这事告诉秋知忍! “你是怎么了?”秋知忍来到床边,抓着悬在颈项的香囊。“是不是觉得这龙芽香极了?要知道胥罗虽产龙芽,但数量不多,要不是胥罗巫师习惯在夏秋时先采收晒干,作为炼丹的药引,一时之间要朕找到这么多龙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卓雅不住地轻颤着,恐惧和愤怒在她心中爆发。 她不敢相信胥瑜竟会背叛她,她明知道她进宫是要保护她的,却将她的弱点告诉他人,是打算置她于死地吗? 秋知忍望向外头,撇唇笑了笑,随即爬上床。“外头的事有人忙着,雅姑娘乖乖地待在这儿让朕疼你就好。” “住口!”卓雅恼火吼着,伸手想要将他逼退,却只是让秋知忍得到箝制她的机会。 “看来龙芽确实是你的致命伤呢。”秋知忍将她压制在床上,腾出另一只手扯着她袍上的系绳。 “但无所谓,只要你乖乖的,朕会保护你,绝不会让有心人拿龙芽伤害你。”卓雅直瞪着他,努力想凝聚力气,但是完全没有办法,马鞭草是她的克星,这东西面前她毫无招架之力。 “卓勒,救我!”她大声吼着。 “卓大将军恐怕无暇理踩你。”秋知忍拉开她的衣襟,眸色贪婪地落在她的肚兜上头。 “说不准他此刻已在黄泉底下了。” “你胡说什么?卓勒才不会一一”话未尽,熟悉的脚步声急奔而来,卓雅放声大喊“卓勒,我在这里!”秋知忍闻声,回头的瞬间剑风已到,他慌张闪过,狼狈地跌落在地。 “卓雅!”卓勒单手将她搂进怀里,一手持剑对着秋知忍。“胥罗皇帝的行径真让人不齿!”他恼声讥刺,要不是顾及卓雅虚软无力,他会一剑要了这狗皇帝的命。 “卓大将军误会了,朕是听见雅姑娘的惊呼声才赶来的。”秋知忍掩藏愠色,起身试图解释。 “胡扯!”当他疾步赶来时,瞧见外头正焚着草堆,仔细一瞧竟是晒干的龙芽。 他不敢相信秋知忍竟知晓她的弱点,到底是谁出卖了她? 弓弦颤动的声响骤起,眼角余光瞥见秋知忍早己窜出,卓勒随即抱着卓雅朝房门口一跃,就在同时,数道箭矢从屋顶射入床上。 一出房门,细微的弓弦声再起,两人抬眼望去,只见方正的石板广场四周廊房上,不知何时布满弓箭手。 卓勒再次抱着卓雅跃开,数百箭矢如雨落下。 卓雅回头,只见刚才站立之处已插满了箭,恼火地抬眼瞪去,弓箭手再次朝他们放箭,她手一挥,箭矢全数转向,射入廊柱上。 “卓雅,走!”卓勒紧握住她的手。 “好!”她可以成为盾牌,只要先逃离这里便成。 就在两人打算突破重围时,一个声音突兀响起一一“雅姑娘!”卓雅脚步一停,回头望去,就见胥瑜竟被秋知忍挟持。 “胥瑜!”卓雅一挥手,隔空挥开了秋知忍对胥瑜的箝制,就在同时,箭矢声破空而至,她挥手一拨,只拨开了一部分,其余的直朝她的心窝而来,来不及避开,这时一道身影飞快地斩落数支箭,其余的以肉身替她承受。 “卓勒?!” 卓勒身形一斜,直往她身上压下。 卓雅赶忙将他搂住,见数支箭穿过他的胸口,血流如注,她颤巍巍地抬住,不敢相信事情竟会变成这样。 “卓雅快走你一个人逃得了的。”卓勒掀唇挤出一抹笑,一开口,血便从唇角滑落。 “我要逃去哪?我唯一的去处就是你的身边啊!”拉弓的细微声响又传来,她抬眼瞪去,琉璃色的阵瞬间变红。 “住手,全都给朕住手,是谁要你们这么做的!”秋知忍突然出声,站在他们身前,成了两人的挡箭牌守护着,所有弓箭手仿佛被他给震慑住,一个个垂放手中的弓。 卓雅嗤之以鼻,不屑他的惺惺作态,垂眼望着卓勒,惊觉他的双眼虽直睇着自己,其实早已失焦。 “卓勒?你别吓我”她轻触他的胸口,感觉不到心跳,探向他的鼻息,也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她赶忙聚集力量抚过他的身体,然而他却没任何反应。 迟了吗?不过才眨眼功夫 她忘了人类是多么脆弱的种族,她太过自以为是,仗着自己是不死之身,却忘了卓勒是个人类,往后她该怎么办? 带着憾恨,用痛苦回忆惩罚自己的一时大意? 不,她不要! “雅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秋知忍回头,惊见她竟以卓勒的剑划过自个儿的手腕,鲜血直流。 卓雅置若罔闻,扳开卓勒的嘴,将她的血注入他口中,再紧密地阖上他的嘴,随即俯身凑在他的颈项旁,张开獠牙,吸吮着他的血。 同化他吧,她未曾同化过任何人,能否成功不知道,但是若不试,她永远没有机会再拥抱他。 蓦地,正前方的廊道冲出无数侍卫,将秋知忍团团包围。 “大哥,你竟然对卓勒下毒手!”秋知恕暴怒。 “皇弟,你这招借刀杀人的法子还真不错。”秋知忍哼笑着,压根无惧他带来多少人,只见他手一扬,不过转眼间,他身后的殿廊涌出宫中禁卫。 “朕早知道你有异心,正候着你呢。” 卓雅对两人交谈充耳不闻,目光专注在卓勒脸上,听见卓勒呼出一口气,身体随即疫挛,发出痛苦的低吟声。 她无法确定是否成功,只能盯着黑色的血管在他脸上、身上暴突,像是在快速流动,又像是冻结着,她试着拔掉他胸口上的数只箭矢,只见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正缓慢地收缩。 她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悲伤,初步同化虽然成功了,但之后的状况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如果可以,她并不想这么做,但这是目前唯一的方法。 “卓将军复活了?”秋知忍难以置信地盯着卓勒胸前的伤口逐渐痊愈,缓缓抬眼,却见卓雅的眸色和发色变成令人惊慑的红。 “是谁要弓箭手放箭的?”她低声问着。 “是他!” 秋家两兄弟互指着对方,秋知忍快声解释。“雅姑娘刚才可是瞧见朕挡在你们面前,朕不想将两位卷入自家的战火里。” “喔?”卓雅徐徐看向秋知恕。 秋知恕见状,赶忙将胥瑜推出。“不是的,雅姑娘,本王和卓将军兵分两路,是要来救你的,可谁知道他竟先痛下毒手,本王只来得及将绿柳带到身边。”卓雅闻言,低低笑出声。 将绿柳带到身边?是当她眼瞎了不成,就刚刚那状况,是胥瑜自动到他身边的吧,这就意味着胥瑜分明知道即将发生的事,甚至是为了协助秋知恕才故意喊她的名字,把她的弱点告诉秋家兄弟! “雅姑娘,别听他胡说,分明是他要绿柳设陷阱害你!”秋知忍大喊,试图得到她的信“朕早就知道他一一”话未尽,那双眼圆瞠的人头已经滚落在地,吓得在场所有人莫不连退数步。那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尤其她手上并没有拿任何利器,不过是挥手而已。 “接下来”卓雅缓缓抬眼,望着廊檐上的弓箭手,手又是一挥,犹如射出闪电般,只见一列弓箭手”即身首分离坠下。 “妖怪!”有人惊吼着,开始逃窜。 别说其余的弓箭手立刻弃弓逃离,就连秋知恕带来的兵马也躁动地各自逃命,这时,秋知恕后方扬起阵阵战马奔驰声,踏过了窜离的兵马而至。 “头子!”负责在宫中接应卓凡的年巽央一马当先,就见卓勒一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立刻下马冲了过去。 “你们全都给本王回来,回来!”秋知恕紧抓着胥瑜,不断地喝斥着,却没人理会,连他的秦杨弃地而去。 转眼间,他已经被卓凡带来的兵马包围。 卓凡坐在战马上,微眯长目,注视着卓勒,双手紧握住缰绳,喝道:“来人,把他给押下!” “护朝侯,你误会了,卓将军不是本王所伤,本王与他是盟友!”秋知恕急声喊着。“雅姑娘,年副将,你们快为本王作证。”年巽央和卓雅皆把心思搁在卓勒身上,压根不睬他。卓凡目光冷鸷,沉声启口。 “那你就等卓勒醒来再说押下!” 第十二章相伴 秋知恕闻言,二话不说以剑架在胥瑜颈上。“雅姑娘,你一定不希望绿柳出什么意外,对吧?!-卓雅懒懒抬眼,见胥瑜一脸不敢置信,她不禁放声大笑,一个弹指,恢复了胥瑜原本的秀丽容貌。 “胥瑜,你可相信我的话了?” 秋知恕一愣,看清她的容貌后,错愕不己。当初她说她是胥瑜时,他压根不信,待她说了一些儿时回忆,再见卓雅确实如她所说与众不同,心想她是枚活棋,他才勉为其难相信。 没想到她真是胥瑜那卓雅根本不是胥罗女巫再世,而是妖怪,否则岂会使这些妖术,非但能给人变了张脸,还。在眨眼间杀了那么多人。 这种妖怪他竟然还傻得想要以胥瑜控制她,简直错得离谱! “雅姑娘”胥瑜泫然欲泣。“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他骗我!”卓雅冷笑。“秋知恕,你想杀就杀吧,我已经不欠她了,而你,就算别人不杀你,我也会杀了你!”秋知恕知晓胥瑜已经无法成为护身符,趁着众人逼近的瞬间将她推了出去,身形跃起,举剑砍向卓凡,欲夺坐骑。 卓雅伸手欲隔空杀他,忽然感觉身旁有阵风掠过,接着听见年巽央惊喊“头子!”就见卓勒飞快跃起丈高,穿过人群凌空一斩,将半空中的秋知恕腰斩。 坐在马背上的卓凡动也不动,垂眼望着落地的卓勒。 “卓勒,你没事吧?”方才乍见眼,他以为弟弟已经没了气息。 “大哥,我没事。”卓勒掀唇笑了笑,高大身形随即晃了下。 眼见他就要倒地,卓凡立刻下马换住他。“卓勒?”将他拉靠在肩头上,发觉他根本已经昏厥过去,又或者该说他根本没有呼吸。 “他没事,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休息。” 卓凡突地抬眼,不敢相信竟有人无声无息地来到他面前。 卓雅睨了卓勒一眼,垂眼拉起险些被人踏过的胥瑜。 “雅姑娘,对不起。”她羞愧得不敢看她。 “你明知道我在帮你,而这就是你回报我的方式?”她可以伤她,但是不能狭及卓勒,如今她踩破她的底线,她无法原谅。 “我、我不想成为女帝,我以为他说的是真的,我也知道秋知忍不是个好皇帝,所以我想帮他登基,我” “我早跟你说过,他跟秋知忍是一丘之貉,是你的弑亲仇人,你怎能相信他的话?” “可是我不想陷入复仇的因果里,我不想回到胥罗,我不想当女帝,是你逼我做我不愿做的事。”卓雅怔了下,自嘲的笑了。“我为我的自以为是跟你道歉,确实是我太过一厢情愿地安排你的未来,我错了。”她把自己的选择套在胥瑜身上,因为同样都肩负着一族的使命,所以她替她安排了一样的路。 可是事实上,胥瑜不是她。 “雅姑娘,对不起”胥瑜痛哭失声。 “事己至今,未来的路由你自己选择,我跟你之间互不相欠。”卓雅神色冷漠地道。 胥瑜泪眼婆娑地望着她。“可是我没有办法” “如果你没有办法,那就让胥罗从此成为八方的一部分算了,你的子民与我何干。”胥瑜惊慌地望着她。“不!” “要或不要,一句话。”卓雅神色冷鸷。 天亮时分,原定的登基大典,在卓雅的协助之下,利用幻术制造出各种神话,收服众人的心,让胥瑜顺理成章地登基为女帝。 即使没有繁琐的仪式和华丽的服饰,胥瑜仍在百官见证下登基为帝,一如卓雅原本的打算一不同之处,是她把卓勒同化了。 坐在床畔,望着尚在昏厥中的卓勒,她只能轻握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着他因长年习武而粗糙生茧的掌心。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却是当下唯一的选择。 这么做对吗?他会怪她吗?尽管他曾说过愿意被同化,但真正变成之后和人类有极大的落差,得要亲身感受才会明白。 她期盼他快点醒来,又怕他醒来后发现一切和过去都不同会怨她正忖着,瞧见他浓纤的长睫颤了两下,眉头一拧,缓缓张开眼。 “卓勒?” 卓勒神情呆滞,好一会才将脑袋里的思绪整理完毕。 “对了,现在状况到底如何了?”他抬眼望着四周,这是他在迎宾馆的房间,房内不见巽央或是卜磊。 “没事。”卓雅沉住气,大略将后头发生的事说过一遍。“所以胥瑜在一刻钟前已经登基了。”卓勒轻轻点点头,脑袋忽然闪过一个画面,脱口问:“对了,我好像看到我大哥,怎么没见到他?”他依稀记得瞧见秋知恕欲对大哥不利,所以他便一跃而起把秋知恕斩了。 “你大哥代替你成为使节,向刚登基的女帝献礼。”她垂敛长睫,知道他的记忆”e不断往前连结。 “喔?”卓勒轻松坐起身,压根不觉己身有异,相反的,他觉得浑身轻盈伸了,没有半点倦累和伤势。 “卓雅,为什么我会躺在这里?”话落瞬间,那漫天箭雨的画面浮现眼前,他一怔,下意识抚向胸口。 胸口没有痛感,更没有留下半点伤痕。“你”她欲言又止。 “你把我治好了?”他笑问。就如当年,她不过手一按就治好他的伤。 他的笑脸击溃卓雅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勇气,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但是她不能不说,不能让他自己察觉不对劲,她必须在他发觉之前告知他——“卓勒醒了吗?”问话伴随着开门声响,硬是打断她到嘴边的话,教她微恼地抿紧唇。 老天是在整她吗?为何老是打断她!“大哥!”卓勒喜出望外地喊着。 卓凡稍嫌淡漠的神情在瞧见他清醒后,微微添了点笑意。“身子怎么样?” “我没事。”卓勒动了动身子,随即问:“大哥,卓雅说你代替我当使节献礼,那么你可有在大殿上提出皇上的要求?” “提了,但是胥罗女帝没答应。”卓凡走到床边,注视着他,并以眼角余光打量着卓雅。 “是吗?” “什么要求?”卓雅低声问着。 “其实我这趟到胥罗,不纯粹是当使节观礼,另一方面是因为胥罗内部不稳,江山易主不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早有准备,要是胥罗发生内乱,我可以趁机平乱,将胥罗占为附属国。”卓勒快语跟她解释着。“不过我倒没想到胥瑜那般柔弱的姑娘竟会拒绝。” “她态度相当强硬,直说胥罗绝对不会成为八方的附属国,不过她愿意一年纳贡一百万石的赤铁砂,而且签定盟约,承诺互不侵犯。”卓凡低声道。“在场其他使节被她这般气势给震慑住,二献礼,还真有几分帝王风范,这结果算是差强人意,尚可接受。” “这样倒还能交差,如果可以,我也不愿再挑起战火。”卓勒由衷地道。 他是在战火中长大的孩子,长大之后仍旧多次出入战场,不愿手染鲜血却又不得不为国家百姓而战,将心比心,他也不愿他国的百姓在战火中惶恐度日。 “当然,谁也不愿在战火下生活。”卓凡支持他的想法。“所以我和胥罗女帝签下了盟约,届时女帝会再亲自书信皇上,由咱们带回呈给皇上。” “能够顺利落幕,再好不过了。”卓勒笑着,却发现卓凡不住地打量着卓雅,不禁轻咳了声道:“大哥,这位是卓雅。” “我知道,年副将跟我提过。” “回到八方京城后,我打算马上和她成亲。”卓雅始终垂着眼不语。还能成亲吗?她内心惶惶不安。 卓凡睨她一眼。“我没意见,依你的年纪早该成亲了,届时回朝禀报皇上,皇上会替你作主。” “多谢大哥。”卓勒笑咧嘴,却见卓雅默不吭声,眉头深锁,像是担忧着什么,不由得凑近她低问:“卓雅,怎么了?” “没事。”她勉为其难地扬笑。 卓勒正要再追问,门板突然被人推开。“侯爷,头子他”年巽央话到一半,见卓勒已经坐起身,笑着踏进门内。 “头子,这一回你真是把我吓死了,我真以为我要换头子了。”卓勒皮笑肉不笑地道:“在你换头子之前,我会先换副将。” “头子,说说而己,你干么跟我计较。”年巽走近床边,瞧他确实完好无缺,虽然气色不太好,但是那眼神可有力极了。 “那时你浑身是血,我远看真以为你不过这也得归功雅姑娘,先前听秋知恕说雅姑娘住街上救了个快断气的孩子,以为他是在打什么坏主意,没想到雅姑娘竟有这般能耐,说是胥罗女巫再世也不为过。” “你渴不渴?”卓勒凉凉问着。 “开心多说一点都不成?” “外头的状况如何?” “还能如何,秋家兄弟麾下的军士被雅姑娘吓得四处逃窜,再加上是雅姑娘带着胥瑜姑娘坐上龙椅的,大伙全都乖乖下跪称臣,就连文武百官都高喊女帝万岁了,还能出什么乱子。”他对卓雅又多了点敬仰。 卓勒微扬起眉,打量着卓凡的神色。“大哥,卓雅确实是有那么点与众不同,但她不会胡乱伤人。” “我知道。”卓凡淡声道,随即吩咐着。“巽央,时候不早了,差人备膳。” “侯爷,大殿内正举行酒宴,也早早就替迎宾馆里所有使节备膳,我已经派人去取了。”年巽央一副邀功般的嘴脸,见没人理他,又迳自道:“不过找倒也挺佩服胥罗的官吏,明明庆华殿那头死了数十人,血腥味都飘进大殿了,他们竟还吃得下是说头子的武艺依旧过人,竟能转眼就杀了数十名弓箭手,我没钱亲眼目睹真是太可惜了。” “嗯?”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抬眼。 “看着我。”他柔声哄着。 卓雅缓缓抬眼,琉璃般的眸闪动着不安。 他应该发现了,他会有何反应?骂她,恨她,还是责怪她? 卓勒扬起笑容,紧握着她的手。“陪我去赏梅。”卓雅有些错愕,任由他带着自己走到屋外。迎宾馆里以梅树分隔数个院落,可供多国使节入住,圜林里栽种各种花树,在这正月时分,唯有冷梅独占枝头,艳中带雅。 “卓雅,你看。”卓勒手一探,摘下一朵被冰霜封冻的红梅。“这种情景可难得了,在八方是不曾见过的。” “是吗?”望着那被晶莹剔透的冰给包裹住的红梅,只觉得那红色更艳,就连她活了数百年也不曾见过。 “瞧,哪怕是被冰封,这红梅依旧绽放,停驻在最艳盛的时候,让它的美可以一直持续。”卓勒笑睇着她,寓意深远地道:“但不是每一种花被冰雪封冻后还能依旧美丽,唯有锭放在雪地里的红梅。”卓雅怔怔地望着他。“卓勒” “卓雅,四季变化自有上天的安排,小时候我曾经觉得红梅好可怜,用火烘着它,却把它给烤死了,我娘说红梅在雪地里锭放,是因为红梅骨子里最热,才能跟寒冬较劲,在我眼里,红梅就像你。”她说不出话,她明明没有泪,却觉得自己哭了。 好半晌,她才挤出破碎的字句。“卓勒,对不起我来不及我忘了人类有多脆弱,生命转眼消逝所以我只能把你变成同类,我” “为什么要对不起?我曾要求过你的,不是吗?”他咧嘴大笑,将她一把搂进怀里。 “可是你再也闻不到梅香。” “我永远记住了梅香。” “你再也不能像一般人类进食。” “幸好我不是巽央。”他打趣道。 “不只这样,还有好多好多问题,可能别人会发现你的异状,甚至你会受不了阳光” “要是被人发现异状,咱们就离开,要是受不了阳光,打把伞应该还撑得住吧。”他笑着,压根不觉得有何问题。 “我用我的一切换取一个你,天底下还有这般便宜的事?!” “你真的不怪我?!” “为什么要怪你?我觉得这样很好,往后就不会放任你孤独一人了。”她永远不会知道,他有多害怕她孤单,有多舍不得放下她。 她艳而高傲,却又孤而萧索,她情热放纵,却又形色胆怯,她还能有多少面貌?他想要一次收藏,镂在脑海,永志不忘。“可是” “说吧,告诉我,如果我变成了你的同类,还会有什么问题,咱们再想法子解决,当然,除非你不要这样的我,否则——” “我要!”她环抱他的颈项,紧紧地拥住他。“什么样的你都是你,都是我最爱的你。”不管是哪个卓勒,都是同一个他,那气息和个性,那气势和举止都是他。卓勒笑得满足。“那不就好了。”终于可以伴她永远不分离,可以带她回家了。 此时在远处,卓凡正凝睇着他们。 “其实雅姑娘本身并不怕冷,头子大概是被他影响。”跟在身旁的年巽央缓声解释。 “年副将,你清楚雅姑娘多少底细?” “嗯从头子救了她至今,大底有点了解。” “那就跟我说个详实吧。”卓凡回头,神色冷肃。 “是。”年巽央跟着离开。 远处相拥的人,唯有卓勒缓缓抬眼,朝他俩方才所立之处望去。 他想,也许他该找个时间跟大哥说个清楚才行。 翌日,由卓凡再觐见胥瑜,收妥了胥瑜的亲笔书信,随即告辞。 “雅姑娘,你真的要跟着卓将军一道离去?”一行人要离去,胥瑜亲自到迎宾馆送别。 “胥瑜,保重。”卓雅淡道。 她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决定相助就会帮到底,但不代表她会原谅胥瑜近乎背叛的行为,对胥瑜,她已经仁至义尽,情分也己用尽。 “雅姑娘,真的很对不起。”胥瑜愧疚不己。 “没有对不起,一切到此为止。”卓雅回头上了马车,就坐在卓勒身旁。马车在卓凡的大军护送之下,离开了胥罗皇宫。 胥瑜跟随到宫门前,直到再也看不见马车的影子。“我没见你待胥瑜这般淡漠过。”卓勒他知道她因为个性关系,待人淡漠再正常不过,但一旦是她认定的人,她会像个姐妹般相“淡漠吗?我只是不喜欢拖泥带水。” “她似乎哭了。” “是吗?”卓雅懒懒地倚在他肩头。“有眼泪真好,再苦也能稀释一些,我却连流泪都做不到。” “要眼泪那种东西做什么?要笑,要天天笑逐颜开。”卓勒环过她的腰,让她舒服地窝在他的胸膛上。 “希望如此。”她轻啄他的唇。 他回应着她,短暂的唇舌厮磨间,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笑容有些勉强。“怎么了,担心胥瑜?” “不是。”她皱鼻哼了声,往他胸膛一躺。“我是担心你,我不曾同化过任何人,也不知道同化之后你会发生什么变化。” “还会有什么问题?”他知道他无法再像以往进食,可能会怕阳光,恐怕睡眠的时间不多,其至必须定期进入沉睡,除此之外还有吗? 如果拿这些闷题可以换取和她共处到永远,他一点都不后悔。“我也不知道。”正因为一无所知,才会担忧。“再观察一阵子吧。” “那你得要跟紧我,这样才有所照应。” “当然,就算你到天涯海角也甩不开我。”她要跟紧他,就算他受不了也别想甩开她。 卓勒噙笑,对未知的未来并不担忧,但是当一行人穿过边境时,他开始产牛一些变化!“头疼?”卓雅轻声问。 “觉得好吵。”就算撝紧双耳,声音还是从四面八方不断灌进他的耳朵,吵得他头发疼。卓雅闻言,眉头紧蹙,只能咬破腕间,让他尝点自个儿的血。 他原本不肯,然而那血味却不停诱惑他,教他神色恍惚地舔拭她腕间的血,不住地吸吮着。 卓雅微眯起眼,正打箅制止他时,却见他突然清醒,忙将她的手推开。 马车里一阵静默,卓勒不敢相信自己竟短暂失去意识。 “好些了吗?”卓雅低声问。 “卓雅,对不起”他背对着她,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失控。 卓雅绕到他面前,紧紧地抱住他。“不用对不起,是我忘了你会饿。” “可是我要是喝你的血,你怎么办?” “我喝你的啊。”她笑道。“如此一来,我们就不用担心会伤害到其他人,你不觉得这是个好法子?” “也对。”这方法甚好,但他却对自己失去意识的瞬间感到恐惧。 一旦无法确切掌控自己,他根本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要是他像是发了疯般,把她的血给吸得一干二净“卓勒,你吸不尽我的血,因为我会把你打昏。”捧着他的脸,她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因为我是纯种,你打不臝我的,从此以后,你必须觉悟当个妻管严,绝对不能拂逆我,懂吗?”卓勒知道她是故意用轻松的语调消除他的不安,他顺应着她露出笑容,却驱除不了内心萌生的恐惧。 一路上,他的状况时好时坏,头疼耳鸣、莫名发颤,太多太多的问题一一发生,虽说只要饮过她的血就能恢复正常,但他却担心自己会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伤害她。 “卓勒,赶了半个多月的路,我看你的气色很不好,不如咱们今日提早在这儿投宿休息。”一进城,卓凡便策马来到马车旁,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也好,我有点累了。”卓勒勉强挤出笑容。 他知道他终究瞒不过大哥,每晚扎营时,大哥岂会看不出他的气色极差。“我会要年副将先去客栈订房,其他人会在镇外扎营。”待卓凡一离开,卓雅才小声问:“进了客找再让你饮血?” “不用了。”他摇摇头。 “卓勒?” “我想试着控制看看,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他记得鲜血的甜美,甜美得教他一回想便喉头干渴,但是他不愿意如此频繁地吸饮她的血。 她总是轻描淡写带过,说他这是初期的现象,极为正常,他知道她这么说只是为了安抚自他怕,他真的怕,他不愿一再沉沦,不愿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失去她。 卓雅见状也不勉强,就在两人下车一道要进客栈时,一道声音唤住众人。 “下官郑致求见。” “郑致?”为首的卓凡回头,望着客栈外的男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时候你应该是镇守在西防边境。”卓勒不悦地瞪着他。 “下官为了舍弟一事求见。”郑致抱拳相求。 卓凡近身问着卓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卓勒浓眉攒紧,他头疼欲裂,实是不想在这当头讨论此事,然而事都找上门了,似乎也由不得他。 “头子,不如先进客房再谈。”年巽央从旁走来,提议着。 卓勒闭了闭眼,转身朝客栈内走。 卓凡盯着他的背影,还有搀着他的那抹纤细身影,随口道:“郑都统,过来吧。” “是。” 第十三章初拥 房内氛围凝滞,卓勒脸色铁青地坐在锦榻上,卓凡则是坐在另一头品茗。 “不是为了郑冲的事来的吗?说呀。”卓勒口气不善地道。 “下官求见是为了确知为何卓将军将郑冲关在驿衙大牢,押牢不审,无罪先判岂不是难论公道?” “公道?”卓勒撇唇冷笑了声。“那我就告诉你,押牢不审,是因为我要将郑冲押回京,交由刑部大审,至于无罪先判嘛,他已是罪证确凿,我会在回京时一并呈报罪证,如此你可还有话说?” “下官敢问,郑冲究竟所犯何罪?” “通敌之罪。”郑致倒抽口气。“怎么可能?!” “我说了,已经罪证确凿,此事将交由刑部,而你擅离职守,又该当何罪!”卓勒怒喝,卓凡不由得睨了他一眼。 卓勒闭了闭眼,恼人的头疼教他连带控制不了脾气。这郑氏兄弟皆是边境都统,皆在他的管辖之下,接二连三出事,要他的颜面往哪搁? “下官不服,舍弟对朝廷忠心耿耿,岂可能通敌?卓将军此话莫不是特意栽赃?”郑致向前一步,怒颜相向。 卓勒蓦地起身。“郑都统!”暴咆出声的同时,抬腿朝他腹部踹下。 卓凡见状使了一个眼色,年巽央赶忙向前。“头子,可以了!”见他似乎还止不住怒气,年巽央赶忙以肉身相挡,白白挨了一拳,连退数步。 然,卓勒止不了体内的躁意,甚至闻到一股诱人香味,抬眼望去,就见郑致因他那一脚而口逸鲜血,那血味教他意识逐渐模糊。 “卓勒,你在做什么?!”卓凡微微动气,起身一把揪住他。 卓勒想也没想立刻回击,就在拳头要揍上卓凡脸颊时,猛然收拳,错愕地看着他。“大哥”卓凡垂敛长睫,望着已近到鼻前的拳头。“卓勒,你连我也要打吗?” “大哥,对不起,我头有点疼”话来完,他头痛得连退数步。 “卓勒?”卓凡向前一步,他退得更快。 卓勒怀疑自己就要失控,正欲夺门而出时,房门倏地被推开,转瞬间卓雅来到他面前。 卓雅直睇着他,深知他已经忍到极限“卓勒,头疼吗?要不要先歇一会?”她轻柔地搀着他。 卓凡眸色冷沉地睨着她,不等卓勒开口已率先抢白“年副将,先带郑都统离开,让卓勒歇一会。”年巽央点头如捣蒜。“也好也好,头子身子不适,是该歇会。”他赶忙将已站不直身子的郑致给扶了出去。 “雅姑娘,卓勒就交给你了。” 卓凡走出房门时,卓雅朝他微微颔首,等确定所有人都离开,她才赶紧扶着卓勒在床上坐下,二话不说卷起袖子,却被卓勒扣住。 “卓勒?” “我不要。”卓勒抗拒着。“为什么?你明明就很难受。” “不要!”他低咆,用尽力量抗拒。 卓雅睇着他脸上己浮起的暗黑色血管纹,想也不想反手制住他,咬破自个儿的手腕,强让他饮下自己的血——“你在做什么?!”卓凡破门而入,长剑朝卓雅的手臂挑去,卓勒见状,一把将卓雅搂住,反身将她护在怀里,逼得卓凡硬是改了剑的方向,斜劈上床相。 “卓勒!”卓凡怒不可遏地踹上卓勒的背。“把她放开!” “大哥,不要伤她,你误会了。” “我误会?我确实是误会了,我以为她很替你着想,不会伤害你,但我错了,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女巫,她是妖怪!”卓凡扯着卓勒,压根不管力道是否会伤到他。 被护着的卓雅闻言不禁撇唇自嘲。这么说来也对,她非神非魔,被归属到妖怪那一族群似乎也挺合理的,就是听起来刺耳了些。 “侯爷,冷静一点!”年巽央把郑致交给他的下属,一回房见到这情景,吓得赶忙关门,拉住卓凡。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据他所知,他们兄弟俩的感情不是普通的好,怎么好端端的,侯爷竟会拿剑对“发生什么事?这个妖女要喂卓勒喝血,藉此控制卓勒!年副将,你真是太失职了,居然压根没发现这异状。”打从第一眼见到卓雅,他便认为她非常人,暗中注意着,果真被他逮到。 “嗄?”年巽央结实地吓了一跳。 “喝血?!” “大哥,不是这样的!”卓勒无法容忍卓雅被如此曲解,回头怒吼。“不然是怎样?” “我死了,大哥。” 卓凡一愣,怔怔地望着他。 “什么意思?” 他长在战火里,生与死已看得太多,打一开始他就觉得卓勒的脸色教他胆战心惊,在胥罗那一夜,他是真的认为卓勒已经死了,本以为或许是自己看错,现在听他这么说,心头怀疑再起。 “在庆华殿后头,我被布署的弓箭手射穿了胸口,早已没了呼吸,为了让我继续活下去,卓雅她”他哑着嗓音,将后头的事娓娓道来。 年巽央听得一愣一愣,不敢相信这天底下竟还有这种玄事。 “生死由命,你既已断了气息,再救你,你还算是活着的吗?”卓凡哑着声,一字一句地问。 卓勒不禁苦笑。“所以大哥觉得我应该死?”卓凡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紧握住的剑尖始终未垂。“你如果被她变成人不人鬼不鬼,只会吸食人血的怪物,你要我怎么办?”难道真要逼他手刃手足?他是他的亲弟弟,是他亲自教导习武练字的弟弟。 “我” “不会。”沉默许久的卓雅淡声启口。“卓勒只会饮我的血” “他只饮你的血?!”卓凡目訾尽裂,挥剑向她。“刚刚他几乎快失去理智,打了郑都统不说,见他嘴角淌血,竟打算朝他扑去,要不是我阻止了,我是不是要眼睁静看着他饮人血。”他的弟弟,一个拥有大好前程的将军,竟因为一趟胥罗之行失去性命,如今还栽在这妖女手上——“那是因为卓勒还在适应,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逐渐恢复正常,而我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不可能让他出任何乱子。”卓雅无惧他的剑,面向他,双膝跪在床上。 “请把卓勒交给我,我不会让他变成妖怪,我会让他跟个正常人没两样。”她是如此地爱他,明知道不该同化他,明知道会让他受苦,她还是选择了这条路,只因她自私的不愿再寻邕、再错过。 “你能拿什么跟我保证?用你的命?” 卓雅闻言,不禁苦笑。“没有办法,因为我连想要杀死自己都不行。”卓凡绷紧刚毅的下颚,紧握着剑,眼前的状况棘手得教他不知道如何处理。 “大哥,给我机会,我会慢慢好转的。”卓勒紧握着卓雅的手。“是我要她这么做,是我不愿意放她孤独一人。”卓凡敲着眉心,心里没了主意,只能收了剑。“给我听好,要是你敢做出祸及百姓的事,别说我没警告你,就算是你,我也会亲手杀了你!” “多谢大哥。”卓凡没应声,拂袖离去。 一旁还瞪大眼、张大嘴的年巽央愣在当场,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该留,最终还是摸摸鼻子说:“对我来说头子还是头子,不管怎样,能活着就好。”话落,他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画面他不太想看到他突地想起之前发生过的干尸事件,一股恶心冲上喉间,快步冲下楼。 “卓勒,对不起。”卓雅愧疚得不敢抬眼。 卓勒抚着她的发。“没事,这不是需要道歉的事。” “可是” “大哥会说那些话,代表他已经认可了咱们。”卓雅苦笑连连,完全不作如此想。 “大哥大我十岁,当我还跟父亲待在胥罗山时,他已经回京考中武举人,发派驻守近泽,我娘便到近泽照顾我大哥,后来我爹死了,大哥将我接到近泽,没多久我娘也去世了,大哥一直把我带在身边,之后我被召进宫,伴读随侍我那四皇子表哥华与刹,那一段日子,大哥就像是我的父母,表哥是我的主子,尽心尽力地教导着我。大哥心痛,是因为他知道我已经死了,但其实他也庆幸我还活着,只是对于我的状况一时间难以接受罢了。”怕她不信,他全盘解释一次,让她知晓他们手足情深,只要他安好,大哥甚至会想法子帮他隐瞒。 卓雅抚了抚他的脸,半认同他的说法“头还疼不疼?” “好点了。”卓勒舒服地微闭上眼。“也许我正在适应中,慢慢的我一定可以控制自己。” “不喝我的血,你容易失去意识,还是喝点吧。”卓勒摇了摇头,不甚愿意。 卓雅直睇他半晌后,扬起手腕就着伤口吸了口。 “卓雅,你在做什么?”卓勒不解地拉开她的手,她却突然扑上来,将含在口中的血全教渡进他的嘴里。 那甜美的鲜血仿佛最醇厚的酒,入了口,香入喉底,他贪婪地渴求着,舔吮着她的唇舌,勾缠得愈深,愈能安抚体内的骚动,同时挑起如浪潮般剧烈的情|欲,他放肆地抚进她的裙底。 待他清醒时,房内己暗了下来,他清楚看见卓雅浑身赤|luo地起身,他想也没想一把将她扯进怀里。 “卓雅,你怎么没穿衣服?”他低声问。 卓雅睨他一眼。“你忘了刚刚发生的事?” “刚刚?”他愣了下,惊惧再起。 难道他在恍惚之中又做了什么?惊疑之时,他不断地回想,想起她渡血给他,他吮着,结果——“你没事吧。”他哑声问。 “我能有什么事?”她喰笑反问他,小手在他腰上游移,停留在那浄狩的疤痕上,不知为何,这伤痕总让她有点介意,像是在哪瞧过。 “你在干么?”他嗓音粗嗄地问。 “这伤痕真长,当初肯定伤得极重。”她想,她会在意应该是因为伤势太重的关系。 “能留下伤,代表我逃过一劫。”顿了下,他试探性地问:“你记得二十年前我们曾见过吗?” “嗄?”她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教卓勒笑眯了眼,讲述起当年她如何让他重生。“那时你掉了一只月牙链,我本来想捡的,可是那里太多尸体,我不敢靠近,不过也是那月牙链,才有了后来胥罗女巫的传说。”卓雅彻底傻眼。“我不是很清楚”进入空间时带着他的魂走不是不可能,再将他带进十岁时的身体也不算太意外,但更巧合的是,她竟然还可以再一次穿越遇见他,这是什么样的命运? 她沉睡过,能记住的记忆也不多,但她确实曾经打开过时空之门,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发生的。 “就像是命中注定般,对不?”简直就像是她不断地在寻找,不断地与他相遇。 “所以你早知道是我?” “不,我是在你喊出蟑螂时才想起的,因为我那段记忆不知道为什么啊,我知道了,肯定是你的幻术不管用,所以才没完全消除我的记忆。”看她对他人使出幻术消除记忆总出包,应该就是那么一回事了。 “不管用?”她微眯起眼,压制着他,赤|luo的惹火身材挑逗着脐蹭,紧密地贴覆着。 “敢说我不管用,知不知道我会怎么整你?” “卓雅”他嗓音粗哑地喃着。“我喜欢这种整法,不过隔靴搔痒就太整人了。” 卓雅气喘吁吁地挂在他身上,舔过他的喉结,轻咬他的锁骨,抚着他完美无缺的体魄。 “卓勒,”她直睇着他,缓缓咧嘴笑着。“你可还有何处不适?!” “为什么这么问?”他想了下,还真觉得那些恼人的头疼和耳鸣,甚至是身体深处的不适似乎在他醒后全都消失了。 “那些感觉似乎不见了,可是我记得我并没有喝太多的血,怎么会” “缔结盟约。”卓雅笑琢着他的唇。 “什么意思?” “同化你的初拥,除了先让你喝下我的血,我再吸食你的血之外,咱们还得建立肉体关系。”她想,应该是这样的。 她并没有同化人的经验,许多事都是听帝力斯说的,反正能试能做的全都来一套,只要能让他像个寻常人就好。 “是吗?” “是。”应该吧。“至少你现在的气色确实好极了,看起来就跟以往没两样,所以应该是有用的。” “嗯。”事实上,眼下这一刻,好像是他被她同化以来,感觉最舒适自在的时候。 “那真是太好了,如此一来,你大哥应该就可以真正接受你了。”她不愿意他为了她,却得割舍手足情。 爱情世界里只该存在着两个人,但是她不介意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她。 “他”远处传来脚步声,他随即道:“先穿衣裳。” “碎了。” “你的衣裳”他话语打住,想起一些衣物还在马车里,因为他身子不适,所以巽央没帮他带进来。 “我下去拿。” 卓勒穿好衣袍,才刚踏出房门,刚好和卓凡打了个照面。 “大哥,等我一下,我下去拿样东西。” “我进房等你。” “不,别进去。”卓勒赶忙挡着门。 卓凡眉头微皱,看他一脸慌张,约略猜出是怎么一回事,薄薄的脸皮子微露红晕,轻咳两声“待会到我房里。” “好。”卓勒应了声,拿了卓雅的行囊回房,交代两声,便来到卓凡房里,瞧见卓凡正要用膳。 “坐。”卓凡淡道,让他坐在身旁。“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不饿。” “这段时日我明明瞧见你也能吃点东西的。” “那是怕你起疑才勉强吃的。”卓凡闻言,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过,至少你现在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就像是以往的你,不像稍早的你莫名动怒。” “那种状况往后应该不会有,因为卓雅已经找到方法了。” “什么方法?”卓勒欲言又止,逸出苦笑。那种事要他怎么说得出口。 卓凡见状,手一摆。[不用勉强。”他耳根子莫名泛红,轻咳两声,驱除了尴尬才启口。 “其实我要你过来,是因为有些事想要先提点你。” “什么事?” “大概一个时辰前,我要年副将把你刚到北郊发生的事一五十一告诉我,虽说你的处置没有错,不过你今天打郑致倒是有点过头了。” “我知道,不过毕竟是他有错在先,我勉强还站得住脚。”卓勒沉吟了下,不解地问: “朝中发生什么事了吗?否则就凭郑家兄弟,我不认为他们有什么本事可以动到我。” “近一两年,首辅高福成暗地里结党联群,在朝把手伸进六部里,在外则是将大半边防都统都收买成心腹,皇上正忖思要怎么分化势力,适巧王爷回京献了计,要你想个法子将所有边防都统全数撤换。” “王爷回来了?”卓勒喜出望外,这当年他跟侍在旁的四皇子为妻舍江山,当个不管事的王爷,带着妻子在外游山玩水多年,没想到今年回京了。 “这事好办,反正我早觉得几个都统太过懒散,尤其像郑氏兄弟这样本就该撤掉,但要光明正大撤掉全部,就得有个名正言顺”他长指轻敲着桌面,抬眼笑道:“就说眼前太平盛世,不需要一座哨耧一个部统看守,-先删都统人数再另派督兵前往,替换剩余的都统,如何?” “这法子倒是可行,不过你还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是以前我不怕,但现在我怕。”卓凡喝了口酒。“虽说王爷是我的表弟,但唯有你是我的亲弟,你要是再出意外,要我他日下了黄泉如何有脸去见爹娘?” “大哥,我不会有事的,我会很小心,之后也许会找个时机辞官,到时候跟着王爷去游山玩水。” “你要带着她?”卓凡亦认为弟弟离开朝堂对他来说较妥,但是要带着那个妖女“大哥,卓雅不是妖女。”卓勒没好气地叹了口气。卓凡耸了耸肩,没有辩驳。 “大哥,记得二十年前骆叔带着我离开胥罗山的事吗?”瞧卓凡点了点头,他才继续道:“我说过,我被一个姑娘所救,而那个姑娘其实就是卓雅。”十七岁伤重而亡,重回十岁躯体一事,他没跟大哥说过,是因为他怕若说了什么,会过不了十七岁那个关卡,过了十七岁后,他便觉得更没什么好说的了,那是属于他的模糊记忆。 卓凡皱起浓眉“那个妖女可以变幻别人的脸,说不准她的脸” “大哥,当年那个姑娘的面貌唯有我见过,她要如何变成她?况且确实是她没错,我当初遇见的就是她,要不是她,我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要不是她治好他的伤,他岂能那么快就复原。 卓凡托着额。“所以你要我感谢她?” “不,我只是希望大哥别对她有那么深的敌意。”卓勒拿起酒壶,替他斟满酒,再替自己斟上一杯,举杯敬他。 “大哥,你一直是我最敬重的大哥,而卓雅是我最爱的女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她,求大哥别为难她。”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如何?”卓凡无奈叹道,见他要饮酒,忙道:“你要是不能饮就不要勉强。” “敬大哥成全的这杯酒,我是非喝不可。”卓勒豪爽饮尽,没任何不适,他咧嘴笑着,一如往昔。 卓凡拍了拍他的肩,两兄弟默契十足,许多话尽在不言中。 在北郊停歇一日,翌日再启程时,卓勒派人顺便押解郑冲,欲带他回京问罪,这次他弃了马车,找来两匹马和卓雅并骑。 他惊诧卓雅的骑术,两人沿着官道奔驰着,将后头的人甩得远远的,两人的笑声随风吹至后头,卓凡听见了也微染笑意。 就这样一路赶回京城,耗费了个把月的时间,待回到帝京朝丰城时,已是二月中了。 “这里就是将军府?”卓雅由卓勒领着踏进将军府,里头园林造景、穿廊水榭皆沿着庭园打造,放眼所及皆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浓绿,许多不知名的花已含苞待放,和胥罗的冰封景致有着天壤之别。 “还喜欢吗?”卓勒笑问着。 “还不错。”她轻轻点头,突然发觉这将军府里有管事、有下人,就是没有丫鬟。“你府上没有丫头?” “我自小在男人堆里打滚,不习惯身边有丫鬟伺候。” “这点很好。”卓勒领着她进了自个儿的寝房。“你先在房里歇会,我要换个朝服进宫面圣?”她回头问:“卓勒,你要不要先饮点我的血?” “应该不用,我现在精神好得很。” “可是你已经一个月没饮血了。”卓勒摸摸鼻子。“也许是你的方式真的有效,我现在大概已经慢慢适应了。” “可是咱们也很久没再同寝了。”她直接贴到他身上。“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回程的路上,有时是露宿林地洞穴,想要同寝当然是大大的不妥。“不过还是等我回来吧。” “你不交代我也会等你。”她笑嘻嘻的。“喏,你的朝服在哪,让我瞧瞧。”他打开紫檀衣橱,取出暗紫色蟒袍,当她的面着装,再束上革带,衬托出他高大挺拔的好体魄,最后戴上冠帽,更显俊美玉面。 “好了,你乖乖待在这儿,要是有什么事就吩咐管事一声。” “知道,我会在这儿等你回来。”她主动地踮起脚尖,嘟起嘴。 卓勒笑睇她一眼,微俯身一一“头子,时候差不多了!”年巽央大咧咧地推开门,撞见这一幕,怔愣在当场。 他是听见脚步声了,但是没想到这家伙竟会直接开门。 “巽央!”卓勒恼道。 “我”嗯,好像哪里湿湿的? “去擦鼻血!” “是!”年巽央拔腿就跑。 卓勒叹了口气,轻抚着她的发。“我出门了。” “早点回来。”她像个温顺的小女人,娴雅地等待他归来。 “得了闲,我就带你上街走走。” “好啊。”她也想看看热闹的京城到底生得什么模样。 “重要的是你得买贴身衣物。”在胥罗根本没买成,后来就急着启程回京,这事一直搁在他心上,就怕哪日不慎出意外。 “不一定要买啊。”不穿其实也可以,她并没有非要不可。 “一定要。”他不能容许她春光外泄。“非穿不可。” “我知道了。”既然他坚持,她就妥协啦。 卓勒满意地出门,一走出门外,瞧见年巽央鼻孔里还塞着手巾。“还在流?!”会不会死人啊? “原来雅姑娘没有穿贴身衣物喔。”好羡慕头子! 卓勒横拳挥去,不偏不倚就打在他的鼻头上,年巽央当场倒地。说说都不成,老是把他当肉垫子,信不信他改天翻脸! 第十四章谋 卓勒进宫面圣,将押解郑冲一事说得详实,包括郑冲已坦言放行秋知恕一行人,另有派人在边境哨楼找到诸多收取通关银两的帐本,此外再呈上胥罗女帝的亲笔书信和盟约。 “卓爱卿,辛苦你了,晚上朕替你洗尘,这几日你就先在府中歇着。”八方皇帝华与剀极肯定他这趟胥罗行所带回的成果。“多谢皇上,微臣先告退。”离开御书房后,卓勒将查办郑冲的罪证送至刑部,再来到兵部,和兵部尚书讨论其他镇守边防的都统人选。 晌午进宫,直忙到掌灯时分,宫人来禀,请他前往御花园。 待卓勒抵达时,在场的不只是华与剀,就连睿王爷华与刹和卓凡亦已入席。 “皇上、王爷、大哥,抱歉我来迟了。” “卓爱卿无须多礼,坐。” “谢皇上赐座。”他一坐下,便见桌面早已摆满珍馐美肴,虽说他吃不下,但至少还能喝点汤。 “今日在场的皆是朕的手足,大伙儿都不须多礼。”华与剀看得出来心情极佳,俊逸面容堆满笑意。 “皇上此言差矣,身为天子岂有手足?要是太过感情用事,恐会落得任人宰割的下场,请皇上三思。”开口者是坐在他身旁的华与刹,面貌俊美带邪,毫不客气地言论,一时间教人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皇上。 卓勒看了卓凡一眼,这才明白原来今儿个不是为他洗尘的宫宴,而是皇上企图要他和大哥来当挡箭牌的,因为王爷准备要发飙了。 “四哥所言甚是。”华与剀的气势瞬间弱了许多,一双漂亮的眼不住地向卓家两兄弟求救。 卓家两兄弟一个喝汤,一个喝酒,头都垂得低低的。“皇上这态度太过卑微,要是教不知情的人瞧见,会以为臣干预圣裁,颠倒朝纲,届时朝堂乱党揭节起义,臣就成了众火之的。”华与剀无言。不然他到底要怎么做?骂他大胆?他不敢? 他这皇帝也是四哥要他当的,他其实也不是很愿意。 不过四哥离开帝京好几年,眼下回来,他心底是开心得紧,但一方面又怕得很,只因四哥知道他把一些事给搞砸了。 “别以为臣不知道皇上在打什么主意,以为把这两个家伙找来,臣就会给皇上留几分薄面?别傻了,去问问那些擅权弄谋的家伙们,要是造反到你殿前,会不会给你几分薄面!”华与剀很想反驳,但是他实在太清楚他四哥的性情,所以还是乖乖地闭嘴,就盼卓家两兄弟有点人情味,赶快护驾。 卓凡和卓勒对视一眼,卓勒率先勾笑道:“王爷,这几年你带着王妃上哪走动?” “卓勒,想讨打也不急于一时。”华与刹沉声道。 卓勒摸摸鼻子,舀了碗汤浅啜,在内心暗悼,皇上,不是微臣不肯帮,实在是无能为力突然间,他明白巽央跟在他身边的处境,暗暗决定往后要待他好一点。 卓勒望向卓凡,却见他慢条斯理地用膳,打一开始就没打算护驾。唉,说到底还是大哥熟识王爷的性情,在这当头,闪到一边去才是直的。 其实皇上也不是昏康,只是太过心慈,不像王爷那般擅谋弄权,而王爷骂归骂,却阜已经替阜上收拾善后。 “选秀?趁着我不在,你倒是真的选秀了。我早跟你说过,选秀就是后宫争斗的开始,那些女人在你耳边吹枕头风,你还能拿定什么主意?到最后还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华与刹不说则己,愈说愈恼,气他把他的话全都当耳边风。 华与剀委屈得要死,要知道他已年近三十,历代阜帝有哪一个都年近三十却连阜后也还没封的?还不是因为四哥都不回来,他拼命地拖延,直到不能拖为止,可这事一说出口就等子是在怪四哥了,结果就是会让自己死得更惨。 想了下,一道灵光闪过脑际,他突地启口道:“对了,卓勒,朕听卓凡说,你遇上个心仪的姑娘,准备成亲了?”正在喝汤混时间的卓勒愣了下,暗恼皇上怎么把话题丢到他身上,勉为其难地笑了笑“回皇上的话,微臣确实是有心成亲了。” “对方是何身世背景,家中可有人在朝为官?”华与刹劈头就问。 卓勒嘴角抽了下。“王爷,我看中的只是一般姑娘,没有家世亦无背景,只是个乡野村姑。”他还没想好怎么编派卓雅的身世,暂且这么搪塞吧。 “卓勒,你近来没遇上什么怪事吧?” 华与刹突来的问话教卓勒愣了下,不着痕迹地睨了卓凡一眼,只见卓凡闭了闭眼,卓勒不禁微皱起眉。 大哥什么都没说,为何王爷会这么问? “回答,卓勒!” “回王爷的话,属下一切安好,没遇到什么怪事,就不知道王爷所说的怪事指的是?”华与刹垂眼想了下。“如果有个名唤辛西亚的姑娘出现,尽量避开。”卓勒闻言,结实地怔住,忙问:“为什么?”辛西亚不就是卓雅的名吗?卓雅告诉过他,而他根本不曾告知任何人,王爷到底是从何得知的? “你问题真多,把自个儿顾好就好。”华与刹恼声低斥,话锋一转,又转到华与剀身”三o“我才离京几年,你就把六部给大搬风,还推举了高福成当首辅,你现在是很想当昏君是不是?要不要我教教你怎样当个好昏君?”华与剀挟到嘴边的肉应声掉落,心里暗叹,卓勒啊卓勒,朕待你不薄,为何就不肯替朕再挡一会?朕饿了啊! 卓勒直瞅着华与刹,从他脸上读不出任何思绪,浓眉不禁微皱。 这太古怪了,王爷莫名其妙道出卓雅的名,要说是同名同姓,这可能性也未免太低了些? 可是王爷不可能知情的,尤其他才刚游历归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忖着,拿起碗一饮而尽,却听卓凡出声道:“卓勒,那是酒。” “喔。”他分不出来汤跟酒,反正喝下去感觉也差不多。 他边喝边忖着,突然觉得脑袋有些恍惚,怪了,他已经许久不曾出现这种感觉,怎么又发作了? 托着额,他死命地抓住仅剩的理智,绝不能在这里闹出任何事。 他必须撑住,至少要撑过今晚。 “卓勒,你不要紧吧。”卓凡低声询问。 他笑了笑。 “没事。”王爷提起卓雅的名,他当然更不能露出破锭,他太清楚王爷待人残虐的手法,不能让他发现卓雅的不寻常。 唉,王爷到底还要骂多久? 当他醒来,眼前的摆设熟悉又陌生,直到一张小脸凑到他面前,才教他松散的思绪重凝回来。 “我是怎么回来的?”望向窗外,天色早已大亮,但是他对昨晚的事却有着片段的空“年副将把你扛回来的。”卓雅往他胸口一趴。 “他?”巽央确实是跟着他赴宴,不过他并没有进御花园,显然他在离开御花园之前就已经失去意识。 “是啊,因为你太晚回来,所以我到宫门前等你,刚好就瞧见他扛着你出来。” “是吗?他为什么会扛着我,又是打哪时扛着我?” “听说你喝醉了,是你大哥扛着你离开御花圔,年副将把你扛到宫门边遇见我,就这样。”她说着,轻拍着他的颊。 “怎么了?瞧你像是不相信我说的话,难不成是发生什么事?” “没有,只是想原来我也会喝醉。” “当然,在咱们的族里也有人极为嗜酒,喝得酩酊大醉后会把身上的衣物全部脱光,逗趣极了。” “原来如此。”所以他觉得恍惚是因为喝了酒,而不是体内那股不稳定再次发作。 得知真相,教他稍稍安心了些。“不知道你有没有脱起衣服?” “我?”他倒抽口气,他要真在王爷和皇上面前脱衣造次,大哥肯定会狠狠毒打他一顿的。 正忖着,他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横眼瞪去,瞬间明白自个儿根本是再一次被她给戏耍“干么生气?我又没戏弄你,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谁叫你想得那般认真。”她赖在他的怀里撒娇。 “你昨晚去得那么晚,今儿个又睡得这么久,害我一个人无聊极了。” “是是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他还能如何?看了下外头的天色,他随即抱着她起“今儿个天气真不错,咱们到外头走走,挑些你喜欢的肚兜款式吧。”他想该多买个几件备用,谁叫他一遇上她,理智总是少了几分。 朝丰城的西大街上有家闻名的衣饰铺子,里头专卖姑娘家行头,举凡是发钗步摇到脚上的绣花鞋,应有尽有,至于贴身衣物自然也少不了,用的全都是最上等的绣绫,衣料上头织纹精美,镶金边绣银线,花样多得不胜枚举,是城里名门千金夫人们的最爱。 “你自个儿瞧,这是什么鬼玩意儿?从脖子包到肚子,这还有什么好玩的?”坐在客栈雅座里,卓雅拿出她刚买的肚兜叨念着。 卓勒二话不说把肚兜塞进长匣里,眼角余光打量四周,确定无人注意这头才微松了口气。晌午过后,这里满是人潮,他可不想被人瞧见她的离经叛道。 “肚兜就是如此。”他低声道。“得包到肚子才叫肚兜。”他陪她上衣饰店,但事实上他在隔壁的酒楼叫了壶荼等她,原以为可能得等上好一会。没想到连半刻钟都不到,她便已经把所需买妥,原来是样式不讨她欢心。 “可是”她扁嘴。 “还是穿着吧。”他知道她性情热情,这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若入夏了还不穿肝。兜,m就是大大的不妥。毕竟夏衣襟口宽,肚兜包得高点,他心里也舒坦一点。 “你会吃醋?”她凑近他。 卓勒噙笑,迳自喝茶。 卓雅正要逼问时,突然有几个人进了客栈,大嗓门地讨论着一件事。 “这可是千真万确,那是干尸,身上连一滴血都榨不出来。”闻声,两人同时朝那男人望去,就见几乎整家酒楼的人都看着他,而与他同桌的人也大声回应此事,像是怕人听不见似的高谈阔论。 两人附近亦开始有人低声讨论,听说这事从一大早就传得绘声绘影,不管走到哪都能听见有人议论纷纷。 “就在东巷尾,昨儿个才发生的事,官府已经派人把尸体给运到府衙殓尸房,我亲眼瞧见了,那确实干得像被榨干一样,肯定是妖怪干的好事。”卓勒内心惊惧不己。难道是他所为?他不着痕迹地睨了卓雅一眼,就见她垂着眼若有所思,教他的心更是凉了半截。 昨儿个的记忆他确实有片段遗忘,怎么也想不起来,要说卓雅知情想替自个儿掩饰,也不是不可能,但若是如此,为何不跟他说?是怕他会受不住打击? “卓勒,咱们走吧,我想回家试穿这新的肚兜给你瞧。”卓雅突然挽住他的手,爱娇地卓勒直睇她半晌,哑声道:“好。”回府后,卓勒随意找了个借口让卓雅先回房,直接前往西厢找年巽央。 “昨晚的事?”年巽央从床上被揪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内心极为不满。大老远从胥罗一路赶回帝京,距离说远不远,但肯定不算近,好不容易皇上龙心大悦给了几天假期,正打算睡个天昏地暗犒赏自己,头子却这时来扰,还给不给人活? “还不快说?”卓勒不耐道。 “头子喝醉了,我就扛出来了嘛。”不然咧?[就这样?” “你问雅姑娘嘛,她刚好到宫门前等你,她也知道啊。”卓勒闻言,怀疑卓雅也许是对他下了幻术。“头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年巽央忍不住问。 “没事。” “没事?!”他真想翻桌!没事干么吵醒他? “有事。” “又有什么事?!”他没好气地吼着。 “你跟我走一趟府衙殓尸房。” “嗄?”他才刚回京,非得要他到那么晦气的地方走动吗? “动作快!”卓勒哪管他心底想什么,只想先前往殓尸房确定是否真有干尸,毕竟市井里流传的消息大多都是以讹传讹,不具真实性,他非得要亲眼目睹才能甘心。 他回房对卓雅推说朝中有事,卓雅无奈,只说要等他回来看她试穿新肚兜,而后他便带着年巽央马不停蹄地前往殓尸房。 然而才刚到殓尸房,就见里头兵荒马乱,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出什么事了?”卓勒问着站在殓尸房外的知府。 “下官见过卓将军,下官也不清楚,有一衙役被莫名打伤,询问那衙役他却忘了发生什么事。”卓勒神色一凛。“知府大人,我听闻昨儿个东街尾那里发现了干尸,这干尸可有在殓尸房里?” “那两具干尸早已经移往刑部了。” “刑部?怎会是交到刑部?”这岂不是意味着真有干尸,那么刚才来过殆尸房的人。必定是卓雅。 “下官也不明白,但一早首辅大人便下了命令,下官只能照办。” “高福成?”这其中究竟有何阴谋? 眼前唯一清楚的是,卓雅也在怀疑干尸的出现,以为他真的进宫了,她才会找刹探究竟“头子,那咱们还进不进殓尸房?”年巽央小声问着。 “回府。”他必须跟卓雅问个清楚,如此才能知道要如何应对。 “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卓雅才刚回房,便听闻外头传来脚步声,推开门笑问着。 卓勒冷着脸,进了房后,低声问:“卓雅,告诉我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不解。 “你到现在还想要瞒我?”卓勒乏力地叹了口气。“你刚刚去过了府衙的殓尸房对不对?” “你也去了?”她这话等于间接承认,卓勒阵色一沉。“干尸被移入刑部,饶是你也难以进人戒备森严的宫里,但下令将干尸移入一一的人是首辅,如今看来兹事体大,你必需把一切都告诉我,让我有个底。”卓雅听得一头雾水。“我承认我去过殓尸房,但我可没打算进刑部,我也不想增加你的困扰,就这么多,你到底还要我说什么?”跟她提朝堂间的事也没用,她根本不知道朝堂的角力问题。 他哑声问:“昨晚我失去意识之后,我是不是吸了人血?”他不愿承认,但自己却是最大的嫌疑犯。 “没有,就说你只是喝醉了,要是不信,可以去问你大哥。” “也许你早已使用了幻术粉饰太平。” “卓勒,没有就是没有,我说了你真的只是喝醉。” “如果我真的只是喝醉,你为什么还特地跑到殓尸房,不就代表你打算毁尸灭迹?”卓雅闭了闭眼,咬牙道:“卓勒,我的族人里有几个和我一样可以打开时空之门,但是有本事来不见得回得去,所以我必须确认是否真有其人,如果有,我就得想法子送回去。”卓勒默不作声,思考着她话中的可信度。 “卓勒,你不要疑神疑鬼的,你已经稳定了,既已稳定就不会再有失去意识的时候,请你相信我,不要为难自己。”她试探性地握着他的手。“我发誓,我说旳都是真的,不要怀疑我。”卓勒握着她的手,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轻轻地将她拥入怀里。 如果卓雅所言属实,那么高福成要那两具干尸到底想对付谁?知道他现在身分的唯有大哥和巽央,这两个人绝不可能背叛他,而卓雅的身分更不可能外泄。 也许他应该先找大哥思量对策才是,要真是逼不得已,恐怕得要让王爷知晓这件事。 正付着,外头传来年巽央的声音“头子,宫中的禄公公来禀,说是皇上召你进宫。”话落,像是巨石打进卓勒心底,沉重得教他连呼吸都困难。 不管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着办! 领旨进了宫,卓勒看见长和殿内文武百官列站两侧,睿王爷华与刹就站在皇帝身侧,而大哥卓凡站在武将首席,脸色凝重地看着他。 殿内氛围凝滞,有种山雨欲来风的论谲气息,卓勒面色无惧地向前,掀袍单膝跪下。“微臣见过皇上。” “卓爱卿,可知道朕为何召你进宫?”华与剀面有难色地道。 “微臣不知。” “皇上,就让老臣告诉卓将军吧。” 那嗓音并不陌生,卓勒不需抬眼也认得出那正是首辅高福成的声音。 “卓将军,就在半个时辰前,府衙殓尸房出了事,这你该是知道的,对吧?”高福成徐步走到他面前。 卓勒不睬他,迳自望向华与剀。“皇上,微臣晌午外出,听见市井间传言府衙检尸房里有干尸,于是便前去查探,适巧殓尸房那头似乎出了事,但亦在现场的知府大人也说不出所以然,只知有衙役受了点轻伤。” “卓爱卿向来一心为民,一知有事便前往查探,值得赞许。”华与剀笑着,但脸上却有几抹爱莫能助的苦涩。 “皇上,这说来有些蹊跷,卓将军无端端上殓尸房看干尸又是所为何事?若是为民的话,该着手缉凶才是。” “高大人,下官只是未曾见过干尸,所以才特地前往。”卓勒不快地道。 “是吗?卓将军若是所言属实,那么三个月前出现在北郊的两具干尸,卓将军又是如何处置的?”卓勒心头一颤,不动声色地道:“下官不懂高大人的意思。”他明明要驿官葬了干尸,难道他们没有照办?而且两具难道说,移入刑部的干尸正是北郊驿站那两具? 高福成的目标是一一卓雅?! “来人,将两具干尸抬至殿门口,让卓将军认一认。”高福成往外一喊,卓勒动也不动,抬眼望去,只见华与刹脸色铁青,像是恼他没有好生善后。 “请卓将军移往殿门口,认一认是否就是当初那两具干尸。”高福成神色得意。 卓勒抽紧下巴,不想辩解,只付着该要如何替卓难脱罪。“阜上,卓将军不动,是否就是心虚了?” “卓爱卿,有何难处尽管说。”华与剀此话一出,等同要力保他。 卓勒笑了笑。“皇上,那干尸确实是在北郊发现,当初微臣确知此事,但为免消息传开造成百姓惶惶不安,于是封锁这消息,也要他们葬了两具干尸,人死本该入土为安,却不知高大人硬挖出这两具干尸又是所谓何事?” “皇上,老臣先前说过了,胥罗传说二十年前出现胥罗女巫,让胥罗得到神助才得以大败我国大军,而当年卓将军之父亦是死在胥罗山那场战役里。”高福成顿了顿,笑睨着卓勒又道:“那时,曾有记载在清理战场时发现一具干尸,事隔二十年,胥罗女帝登基,坊间流传是胥罗女巫带领女帝复国登基,但最终胥罗女巫并没有留在胥罗,反倒是跟着卓将军来到八方。”卓勒闻言,怒站起身。“高大人,这是子虚乌有的指控,我从胥罗带回的姑娘是在北郊驿站识得,并非胥罗人,而且她是我即将迎娶的妻子!”这老家伙根本就是发觉他要削他子弟兵的兵权,所以才反过来咬他一口,想藉此治他一个通敌之罪。 “那么就请她到殿上来,老臣自有办法判定卓将军即将迎娶的妻子,是否就是造成两具干尸的妖怪。”看高福成信心十足的模样,卓勒心下一凉。 这老狐狸布下天罗地网,看来卓雅的安危堪虑,要是再反咬他一口,就连大哥也会被拖累,虽说卓雅可以施幻术控制他们,但真可以控制全部吗? 在胥罗朝阳城已有前车之监,即使她试图控制,但一些消息终究还是传回了这里,谁能保证万无一失?她没有牵挂,但他有,这里有他最亲的家人和手足,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因为自己而牵累他们。 那么他还能怎么做? “卓将军?”高福成走到他身旁低喊着。 卓勒缓缓回神,望着他张狂的嘴脸,再看向自己大哥冷沉的神色及王爷铁青的脸色,最终是皇上不舍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忽然,他咧嘴笑了。“卓爱卿?”华与剀不解的问着。 “皇上。”他笑喊着,突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向前,抢了殿前侍卫的佩剑。 “护驾!”高福成见状高喊,殿前侍卫随即护在龙座前。“卓勒,你这是在做什么?! 把剑放下!”卓凡冲向前怒斥着。 卓勒还是笑着,扬起长剑往腕间一划,顿时血流如注。 “卓爱卿,你这是”华与剀推开殿前侍卫,走到他面前。 就在下一瞬间,汩汩而流的血止住了,腕间的口子逐渐愈合,教在场的义武百官见着莫不震慑的倒退数步。 “皇上,我才是造成干尸的妖怪!”他笑着,万般无奈。 就让他承担吧,至少把伤害压到最低,至少还可以保住卓雅和大哥,亦不不会造成任何伤亡。 “你在胡说什么?!”卓凡一把揪起他的襟口。“你不是!”“我是,还是大哥想要亲眼见我如何吸饮人血?”就让他担下了吧,只是不舍卓雅,他必须毁约了。 同时间,正在房里展开感知,等候卓勒归来的卓雅缓缓张开眼。 是她的错,当初她若不自暴自弃毁了制约饮人血,眼下就不会闹出这些事,可要是不饮人血,她又怎会有力量保护他? 没想到他会为她担了罪。 她明明就有能力可以摆平这一切,他却因为太多的顾虑而选择承担。卓雅幽然一叹,望向窗外。 第十五章生别离 卓勒靠着牢中的墙闭目养息,感觉有股气息接近,一张眼就见卓雅站在他面前。 “卓勒,我们离开这里吧。”她蹲在他面前,轻握他的手。 卓勒眉眼不动,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她,像是要将她完整地印在脑海里,接着才轻柔地拉开她的手。 “卓雅,你走吧。” “卓勒?”她想再握他的手,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闪过。 “已经够了。”他笑道。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累了。” “只要我们离开这里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往后你就再也不会感到疲累,再没有任何事可以困扰你。”卓勒闻言,低低笑着,再张眼时,神情冰冷地道:“你的存在就是我最大的困扰。”卓雅怔怔地望着他,怀疑自己听见了什么。 “回去吧,你说过你并不属于这里,所以你就回去属于你的地方吧。”如果可以,他不愿意见到她如此哀伤的表情,但要是她继续待在这里,只会制造更大的伤害,就连她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 “你在胡说什么?我们已约定要在一起,还未成亲呢,你怎能要我走?”不就是这么丁点大的事,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肯低头,她可不服气! “那就请你忘了我,”卓勒心一横,铁了心道出违心之论。 “求你忘了我,不要在我面前追求你想要的一切,放我自由!”这话一出,就连他自己都想笑。 自由?他哪来的自由?二十年前雪夜里盛绽的红梅艳枝早已俘虏了他。 “放你自由?”她怔怔喃着。“你要的是什么自由?” “我腻了,我倦了,我受够你了,你已经把我的人生搞得一团乱,到现在你还不打算放过我?!”他吼着,内心悲伤到极点,却没有泪。 “我再也闻不到花香,我再也无法进食,我再也不是个人,我让卓家蒙羞,甚至累及大哥你可不可以放过我了?”走,快走!不要再因为他而动杀机,更不要因为他而累及自己,他是多么不舍丢下她独自一人,可是他没有办法。 卓雅双眸痛苦微眯,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大牢深处。这里阴暗潮湿,是禁锢罪人的牢笼,他本是意气风发的大将军,却沦落至此,这些全都是她害的。 “不管怎样,我都得要带你走!” 他只是被同化,并不像她是个纯血,真的拥有不死之身,一旦死去,他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她还能去哪找他?就算等上万年,等到世界的尽头,她也等待不到他的到来。 所以不管如何,她不能让他死在此处,绝对不能! 正欲带走他时,上头似乎察觉这里的骚动,传来阵阵脚步声。 “来人,有人要劫狱!” 卓雅头也没回,纤手一拨,窜到身后的狱卒全被一股气劲给震得撞在墙上,昏了过去。 “卓雅!”卓勒扣住她的手。 “愿意跟我走了?”她问。 她浓纤长睫颤了下,笑得哀戚。“恨我也无所谓。”她宁可他恨她到永远,也不愿意永远失去他。f你!” “头子雅姑娘?!”卓勒一愣,没想到年巽央竟会跑到大牢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头子,我来和刑部的人攀点交情,想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审你,结果听到下头出事,就跑了过来。”年巽央见卓雅人就在牢房里,大致也猜得到是怎么一回事。 “头子,不如你就跟雅姑娘一道走吧,走得远远的。” “你在胡说什么?!” “头子,没有大审了!王爷和皇上都撒手不管这事,一切交由高大人作主,你还是跟雅姑娘一道走吧。”年巽央苦口婆心地劝着。 “我不走!懊如何处置就怎么处置,我不走!”卓勒一把甩开卓雅的手。“你们快走,全都给我走!” “头子”就在他开口的瞬间,卓雅已经抓着卓勒瞬间消失在牢房,然而下一瞬间,只见卓勒又从空中跌落在自己面前,教年巽央看傻了眼。 这时年巽央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火药味,回头一看,发现石阶旁不知何时多了颗炮弹,然后两颗、三颗——“头子!”年巽央想也没想往前扑倒卓勒,将他护在怀中。 几乎就在同时,大牢里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瞬间天摇地动,就连墙面石阶全都炸出窟窿,可见威力之大。 卓勒翻身坐起,却见护在他身上的年巽央背部一片血肉模糊。“巽央!” “头头子”年巽央气若游丝地喊着。 “你没事吧?” “我怎么会有事?你没瞧见我划了自己一刀,伤会自动愈合吗!”他恼火地吼着“你行事前怎么不好好想想?为什么老是那么莽撞?!” “我忘了”年巽央咧嘴笑着,逸出一大口血。 卓勒怔怔地望着他,抚去他颊边的血。“我带你去找大夫!”巽央,跟随他十几年的巽央,总喜欢在心底骂他,但尽忠职守,他若有难,巽央不曾抛下他。 犹记得第一个十七岁,他死亡时耳边听见的是巽央的哭喊。,第二个十七岁,他腰间重伤,要不是巽央扛着他跑,他活不到今日:在胥罗山下,若不是巽央火速将他送至朝阳城,他早已命丧黄泉,而今日他竟还傻得以肉身护他。 卓雅呢?早知如此,刚刚就不甩开她的手,她可以马上治好巽央。 “不用管我你快走吧”年巽央还是笑着,眸中带泪。“头子,要是你可以活得长久,要是遇见了下辈子的我,记得打声招呼” “谁理你!”卓勒抱起他,避开他背部的伤,跃过断裂的石阶直朝上头而去。“头子,下辈子我一定要变成帅得让所有男人都很想扁我的美男子” “别傻了,就凭你这张脸,你要继续当我的巽央,你”就在他离开地牢的那一刻,抱在怀中的男人没了气息,嘴边还带着笑。 卓勒怔住,看不见列在面前伺机而动的刑部侍”更看不见殿檐上的弓箭手,他只知道,他身体里的一部分被剥除了。 “巽央!”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和他一同保家卫国的兄弟,最终竟是死在自己的同胞手突然间,他明白了卓雅无泪的痛苦。 她不哭不是不痛,而是无泪可流,只能仰脸以雨雪代泪。可她现在在哪呢?他她,更害死了巽央。 “高大人有令,囚犯私逃,杀无赦!”为首的侍卫高喊着。 瞬间,绑上火药的弓箭如雨落下,伴随着战场上常用到的炸弹迸射。 “卓勒!”旋然乍至的卓雅挡到他面前,扬手张开防护,却已来不及,卓勒为护年巽央留有全尸,肩头遭炸药炸伤。 卓雅回头,琉璃色的眸乍现红光,黑发变换成似血般红艳,单手凝聚巨大力气,正欲朝四面八方射出时,卓勒突地闪身到她面前,张臂欲挡下她的攻击。 卓雅见状,只能转个方向,全数朝卓勒身旁劈去。 巨大的力量劈开了时空夹缝,顿时吞噬了卓勒,她欲跟向前,四面八方的攻击拖延了她的脚步,眼睁睁看着时空夹缝复原,怔愣在当场。 “住手!全都给朕住手!” 一道声嗓乍至,她横眼睨去,只见身穿黄袍的华与剀,身旁跟着卓凡,带着大批的禁卫前来。 “多可悲啊,”她叹着。“如此尽忠职守,即使受到了伤害,你还是想保护他们,可是他们根本不肯放过你。” “卓勒呢?”华与剀问着,只见陌生姑娘身旁躺着的是年巽央的尸首。 “真非杀他不可?”她微抬眼,红眸似血,愤怒伴随着力最从指尖窜出。 就算用尽力量,要杀几个人类对她来说还不算太难。 “朕没有要杀他,朕是来保他的!”华与剀吼道。“谁敢动用私刑,是谁说杀无赦的,给朕说个分明!” “卓雅,我和皇上、王爷正思忖着如何救卓勒,却听到大牢方向传来巨响。”卓凡看向埋伏在四面八方的侍卫,怒声道:“皇上有旨,有敢动用私刑者,杀无赦,指使者,斩立决!” “属下遵旨!”跟在卓凡身后的侍卫立刻冲上前去,缉拿埋伏的侍卫。 卓雅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恍然大悟“为何不早点来” “姑娘,卓勒呢?”华与剀向前几步问着。 卓雅恍惚抬眼,眸中红光未退,指尖迸射银光,几名侍卫立刻上前包围着华与剀。岂料,银光却是往上而去,斩下殿檐上的狙击者。 从殿檐上掉落的不全尸首,教在场侍卫戒慎恐惧。 卓雅见状,撇唇笑得自嘲。想救人还被当鬼呢。 这时,一抹光突然出现在她脚边,朝她喊着“辛西亚!”她垂眼望去“是你。”这姑娘体内的魂魄,不就是宗臣烨身边的机要秘书?身上怎会中了箭? 她瞬间意会,猜想也许是她打开时空门时,把她的魂也卷到这儿来了,这副!k壳倒是成了她的栖身处。 辛西亚好熟,那是谁的名字? 脑袋有些混乱,她努力地抓住最后一丝意识。 “卓勒呢?”她问,意识有些恍惚,她忍不住癌下身,舔吮她伤口上的血,随手拔去箭矢,顺手替她治好了伤,却意外瞧见她襟口处的月牙玉佩。“我的玉佩怎会在你这儿?” “这是你的玉佩?!”卓雅舔了舔唇角,饮了点血,添了些许力量,她必须赶紧将被卷入时空夹缝的卓勒找回不可。 “你没了原本的容器,我没办法带你回去,你就待着吧,我得去找卓勒了。”只有卓勒才是重要的。“辛西亚!”那人喊着。 欲消失的卓雅瞪着她,脑袋混乱得像被撹过一样,仿佛累积数百年的记忆瞬间堆入脑袋里,痛得她快要发狂。 卓勒她要找卓勒,可是辛西亚记忆像是飞快的走马灯疾速奔驰着一一“糟了!”话落,她已消失不见。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急如星火的身影被挡在无形的时空墙外,教她眼睁睁地望着时空墙内,目睹卓勒掉落在她床上的那一幕。 如她所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她是辛西亚,是她对自己下了暗示,以防她不慎沉睡时,藉他人呼唤她名字,让她想起卓勒,岂料她却在宗臣烨身亡时打开时空之门,被卷入时空之中,因为虚弱而进入沉睡。 但是不管是胥罗还是八方,都没有人会呼唤她的名字,封锁住的那段记忆连带教她遗忘了自己的名字,她却和卓勒相遇,在毫无记忆的状况下与他相遇、相恋,最终竟是她将卓勒送到与她初次相遇时! 一切都是她造成的,这是什么样的命运? 卓勒说,他因她而重生,但他不知道,他也因她而死她没想过卓勒是穿越与五百年前的她相遇,忘了当他穿越时空,会消除她留在他身上的气息,才会分不清到底是谁同化了他。 结果竟是自己同化了他,更是她亲手将他送到他们相遇的那一刻! 命运怎能如此对待她?绕了一大圈,竟是让她明白,所有的悲剧都是她造成的。 老天在跟她开什么玩笑?! 以为如此,她就会臣服,向他祈求?别傻了,她不会屈服的,悲剧才刚开始,她可以将卓勒带走,如此一来就能彻底改变历史! 凝聚力气,试图打破无形的墙,然而那墙却像是坚不可催的时空壁垒,不管她试“几次,依旧无法进入。 “怎会这样?!”她又急又慌,拍打着无形的墙,看着时间流逝着,看着他们相恋,逐步走进死亡。“我为什么进不去?!”她吼着,却依旧撼动不了半分。 蓦地,她想起该隐,几年前该隐也曾打开时空之门回到过去,但回去的时候,那个时间点上的该隐正陷入沉睡,因此就算两个该隐存在同个时空里也会彼此相融合,可从她遇到卓勒后,她不曾陷入沉睡体内最后的力量被抽走,她无力地倒下。 同个时空里不可能存在两个自己,所以她被另一个自己排斥着,进不去那个时空。她注定改变不了历史,她终究还是失去了卓勒,尽管五百年后遇到了宗臣烨,但是没有沉睡的她根本找不到时间缝,她改变不了什么,还是一再地失去。 意识到不管再怎么做都无计可施,她发出尖锐的哭嚎声,像个无助的孩子,崩溃大哭。 她背弃了誓言,没有陪在他身边,甚至把他送到当初相遇的时刻,将他送到死亡的入她在做什么?她是那么地爱他,爱得不顾一切,可是最终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她亲手造成的哭嗪声转为狂笑,她不住地笑着,无法控制自己,绝望逼得她快要疯了。 墙内的时空上演着他们当初甜蜜的热恋,是那般刺眼又讥讽。 老天为何要这样待她?如果她还有记忆,她会告诉他那场悲剧,当他来到这个时间点,如果他记得,他就会逃离她,那么接下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的。 他恨她,可就算现在,她还是自私地想保全他,因为她不想再等待不知道几百几千年的时间。 瞪着墙内,看着他俩从热恋最终遇上了那场战火,在那一瞬间,她舍弃他救了父母,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卷入时空夹缝里——“不!”为什么还要让她再痛一次? 胥瑜贵为公主,就算被背叛,就算父母被弑,她还是愿意接纳秋知恕,可她身为亲王,在生死关头,她选择的是救自己的父母,她错了吗? 她错了吗?! 因为她做错决定,因为一念之间的抉择,所以她注定失去他!再也没有那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再也没有那温柔的手抚着自己,失去他,她像是失去了全世界,她只能持续活着,重复地承受痛苦,想忘又不敢忘,宁可抱着痛苦思念他,也不愿遗忘他。 走过了漫长的五百年,还未能确认宗臣烨是不是他,她便已经失去了宗臣烨,而后穿越遇见他,她依旧爱上他,但是原来他们的相爱是恶梦的开端,她还是一无所有她诅咒上帝,一如上帝诅咒她的存在! 她不服气,她不甘心。 但她疲累得连讨公道的力气都没有,她只想再见卓勒,只想抱抱他,想问他是不是真的恨她“卓勒你在哪里,我要去哪找你?”她不怕花时间寻找,她只怕找不到。 交错重叠的时空,她该上哪去找?他还存在哪个时空里,那一个时空里还有没有他? “卓勒”她声声唤着,嗓音沙哑又疲累。 “卓雅” 她蓦地张开眼,惊见眼前一团光影慢慢地幻化成人形“卓勒?” “还好你呼唤了我,要不我还真不知道要去哪找你。” “你宗臣烨?”卓勒的面容,却是削短发的宗臣烨。她错愕地爬起身,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直睇着他。 “哪个都好,名字只是区分,都是同样的我。”他笑道。 望着那一如往昔的笑,她有些失神,不敢相信,却又期盼着是他。 “卓雅,我不恨你的。” “真的?”她问得很轻。 “对不起,当初说了那些话,我只是要你走,不愿你受到伤害而已。”他轻柔地握住她的手。 在车祸发生时,他的灵魂离开之际,他想起了他还是卓勒时的所有记忆。 她有些恍惚,甚至无法分辨他是真是假。“卓雅,知道我为什么为你取名为卓雅吗?”她轻轻地摇着头。 “因为当时我根本没有失去记忆。” 卓雅失焦的眼蓦地凝神,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你没有失去过记忆?” “没有,会那么说只是因为你并不认识我,我只能这么说才能得到你的信任,让你愿意留下我。”卓雅想得出神,如果那时他说是她将他送到她身边,她一定会认为他有问题,绝对会驱逐他。 “后来,我进了时空夹缝后,用尽力气占据了一个恶灵,得到灵魂转世,我要你记得我,要你等我,可是当我转世见到你时,却没立即想起你,我对不起你。”如果他立刻想起她,那么也不会绕了这么一大圈,但如果没绕这一圈,她如何回到八方,身为卓勒的他又要如何爱上她? 这是一个圆,她必须走完所有的程序,完成整个途径。 可是他没想到,一别竟是五百年,他竟让她守候如此之久。 卓雅注视他半晌,哑声启口“可是我最终还是失去了你,我没有办法回到车祸发生之前救你。” “还来得及,因为我的魂在这里,你可以救我的。”他在车祸发生瞬间灵魂便已出窍,意识像是飘浮在空中,直到她开口呼唤他。 “我没有办法,因为你没有最后一口气了。”他要是还有一口气,她又怎会再次打开时空之门? “可以的,我被送到医院抢救回来,你还是可以同化我。”她抗拒地摇着头。“不要。” “为什么?”见她垂脸不语,他追问着。“卓雅,动作要快,再拖延下去,就连同化的机会都没有。” “我会害你失去许多,你有家人朋友,一旦同化了你,就等同剥夺了你属于人类的一切,到时候你会”话未竟,她已遭封口,令她错愕不已。 “你说过,对付聒噪的你,这是最好的方法。”他笑得有几分邪气。“卓雅,你不需要担心那些,你可以带我走。” “就算你再也闻不到花香,再也不能吃东西,会失去所有的一切?”她抖着声问。 “卓雅,我愿意用我拥有的一切换取你,你呢,想不想要这样的我?”他说着,笼罩的光逐渐变弱。 “卓勒?”她敏锐地察觉不对劲。 “卓雅,快”他像是被什么力量拖曳着。 “卓勒!” 她迅速起身,追逐着他的身影,穿过时空,蓦地出现在冰冷的加护病房内,教病房内值班的护理人员吓得放声尖叫。 卓雅一个弹指,护理人员随即坐回位子上,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回头望着身上插满管子的宗臣烨,四处不见他的魂魄,她随即划破手腕,锁他饮下自己的血,再俯在他的颈项,吸吮他的血。 他没有动静。 她皱着眉,抚着他已经停止跳动的胸口,他的脸色没有变化,没有出现她同化卓勒的现象。 “怎么会这样?”她不解地呢喃着。 她的做法没错,但他却没有反应“难道是我决定得太晚?”要是断气太久,同化也可能会失败,所以卓勒才会要她快,可她却因为一时犹豫,让机会稍纵即逝。 “不!不要这样对待我!”她拔除宗臣烨身上的管子,将他拥入怀里。 “醒来,卓勒,不要吓我!我来了,我就在这里,你醒醒!”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紧闭着双眼。 初获希望,瞬间又教她绝望,她整个人慌了,不知所措。 她该怎么做,还能怎么做?她仰起脸,朝天喊着“是我错了,我不该题咒你,请你把卓勒还给我!”是因为她诅咒上帝,所以上帝把她最后的机会都收回了吗? “请你赦免我,我错了,就算我不是你的子民,但我祈求你,不要把卓勒带走,我愿意用一切换取卓勒,请你告诉我,我可以用什么换,消灭我也可以,我愿意!”她愿拿她的一切去换,拜托不要再把卓勒从她身边带走。 她妥协了!祈求着,为最爱的人向舍弃她的上帝祈求,甚至愿意发下宏愿,只求换取卓勘。 然而,宗臣烨还是沉睡在她怀里。 她搂着他,身体没有一丝力气,脑袋一片空白。 神终究不会倾听她的祈求,因为她不是他的子民她只能继续等待五百年,或者是五千年“卓雅,叫声臣烨来听听吧。”她一怔,空洞的目光对上那张喰笑的俊脸,一如当初相遇的瞬间,他用笑容掳获她,用爱情喂养她,让她离不开他身边。 “卓勒!”她紧紧拥住他。 冰封的红梅用满腔热情融化了霜雪,被冻结五百年的时间开始流动,让她稚嫩的面容展现出妖艳风华,如含苞的红梅瞬间锭放。 她忘我地拥着他、吻着他,终于得到他了。 尾声 伊利斯堡里衣香鬓影,所有吸血鬼族人从全球各地聚集到此,只为参加辛西亚亲王的婚众人都聚集在大厅,品着上等鲜血,讨论着为什么现场会有人类,为什么闻起来会那么的香,一双双眼睛注视着,像是看见最上等的食物。 “请问我可以去新娘休息室吗?”发问的人便是被注视得浑身不对劲的人类。 “不行,因为王夫现在也在新娘休息室里。”回答的人是辛西亚的管事帝力斯,他回答得有气无力,脸色惨白得比鬼还吓人。 “既然我哥也在那里,那我过去有何不可?”他是宗臣烨的弟弟宗廷秀。要是再继续站在这里,他很怕自己很快就不是人类了。 “时候未到。” “可是”宗廷秀突然感觉到迫切的危险,他立刻掏出大哥嘱咐要带在身上的保命符——马鞭草。 “啊!”哀嚎声四起,原本靠拢而来的影子瞬间抱头鼠窜,而后消失不见。宗廷秀吓了一跳,大眼望向四周,却发现帝力斯的异状。 “你的脸色怎么比刚刚还要苍白了?” 帝力斯瞪着他手上的马鞭草,很想走却走不了,不是脚麻,而是腿软了。 “我的脸色本来就很白。”他是亲王执事,他要撑住! “喔,我想见我大哥,麻烦你带路。”虽说那堆影子都跑光了,但难保不会再卷土重来,他还是到大哥身边去较妥。 “可以麻烦你先把那东西收起来吗?”帝力斯虚弱地道。 “喔。”他谨慎地用束口袋包好,收到西装口袋里。 “要是有事的话你负责。”帝力斯松了口气,将丑话说在前头。 亲王打从回来后就对他爱理不理,伤透了他的心,庆幸的是,亲王把宗臣烨给同化了,顺便拐回伊利斯堡结婚,最近心情稍稍好些。 但要是这当头出了什么纰漏,亲王肯定会开除他的管事身分,届时他怎么有脸回老家。 宗廷秀浑然不觉帝力斯脑袋在想什么,只是不懂为什么他家大哥莫名其妙在车祸被宣判脑死后变成了吸血鬼,不过变成吸血鬼也没什么不好,只要大哥还活着就好。 就在两人来到新娘休息室,正欲敲门之际一一“进去了吗?”两人一听立刻倒退一步。 “进去了。”那沙哑性感的嗓音很明显出自于宗臣烨之口。 宗廷秀眼角抽动,不想坏人好事,正准备要走,却见帝力斯竟省饼敲门,大咧咧地开门,吓得他赶忙遮住双眼。 拜托,他不想撞见什么不想看到的好不好,想开门可不可以先知会一声! “你们一一”帝力斯的喝斥声瞬间弱掉,金色的眼眸来回看着两人。 “在干什么?” “帮她戴耳环,有问题吗?”宗臣烨笑着道。 “没有。”帝力斯气势很弱地一脸。 “帝力斯,你居然没敲门,你一一”辛西亚不爽地瞪着他,却见门外有个人类。“臣烨,他是巽央?” “不,他现在叫做廷秀。”他小声道。“廷秀,过来。” “大哥。”宗廷秀踏进房内,看了辛西亚一眼,很自然地唤着“大嫂。” “你好。”辛西亚勾弯了红唇。“谢谢你过来观礼。” “我大哥结婚,我是一定要到场的,只是一一”宗廷秀有些难言之隐。 “怎么了?觉得你大哥娶了我,让你很不自在?” “不是,”他大哥突然从加护病房消失确实教他吓了一大跳,但大哥很快就联络上他,知道事情始末,大哥也要藉此退出商界,把集团交给他打理,他是觉得无所谓。 “我还要感谢你救了我大哥,只是你可不可以请外头的人不要用盯着上等肉的眼神看着我?”辛西亚扬起眉“帝力斯,处理一下。” “不,他已经处理好了。”帝力斯用他一贯沉着的语调说着,完美地保持他执事的形象。 “喔?”这么厉害。 “廷秀,别拿出来。”宗臣烨连忙阻止。 “那另一样呢?” “拿出来。” “喔。”他掏出某物,缓缓摊开,露出掌中的塑胶假蟑螂。 “啊!”辛西亚吓得跳到宗臣烨身上,宗臣烨立刻紧紧拥住她,腾出一只手朝宗廷秀比了个赞。 宗廷秀嘴角抽动了下。卑鄙,真的好卑鄙,还以为是要他干么,结果竟是-他真是以大哥的行径为耻。 “这么热情啊,姐?”门外响起一道沉醇的嗓音。 辛西亚蓦地抬脸,摆出晚娘嘴脸。“你这臭小子总算给我回来了!”该隐掏了掏耳朵。f耳朵一直好痒,不回来都不行。” “是吗?”辛西亚瞬间来到他面前,正要拧住他的脸时,就见他不慌不忙地从身后抓了个东西塞到她怀里。 “姑姑,我好想姑姑喔。”该隐之子加百列拼了命地撒娇,在她怀里用力蹭着。 “小宝贝,姑姑也好想你!”辛西亚瞬间变成娇柔小女人,用力地抱紧他。 下一秒,她的手被拉开,怀里的小加百列被丢到该隐怀里。 “走吧,我的女王。”宗臣烨牵住她的手。就算是个小表,也不能在她怀里蹭。 该隐睨了他一眼,抱着儿子先行离开,反正他的目的达成,姐忘记要教训他了。 辛西亚挑眉。他那点心思,她岂会不懂?不想计较罢了。 “走,我的将军。”两人走过宗廷秀身边,使个眼色要他跟上。 走进大厅,原本消散无踪的族人再次现身,悦耳的钢琴伴奏曲不住回荡,男爵该隐坐上了主位,准备为她证婚。 踏上红毯,辛西亚忍不住问:“你想念卓凡吗?” “想。” “抱歉,我让你们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干么抱歉,找个时间回去看看他们不就好了?”他知道他们一定过得很好,他是如此深信着。 “好啊,我也想回去买几件肚兜。”让他们再重温旧梦。 “我印象中似乎有薄如蝶翼般的肚兜,是种浅纱所制,到时候咱们回去找。” “你去哪看过那种肚兜?”宗臣烨僵了下,笑脸不变地道:“在哪看过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看它穿在你身上。” “个性不太一样了嘛,卓大将军。”挑的样式落差很大。 “因为我现在是宗总裁。”他笑得邪气,紧搂她的腰。“亲爱的女王,你是否愿意嫁给我?”辛西亚笑睨他一眼。“除了嫁给你,我还能嫁给谁?”她追逐等待,从古至今,只为了一个他。 想知道该隐的幸福恋曲如何发生,请看一一花园系列43一惊喜万圣夜之我的吸血男爵。 全书完 波折绿光 我只能说,这是个一波好几折的故事。 是指剧情吗?当然不是,是指我! 气死我了,简直像是冥冥之中有所注定似的,简直整得我哭爹喊娘。 开稿时就伤了左手中指,写了三章,换右手中指受伤,写到一半时,右手指甲被菜刀切开一半望着那翻开的指甲和鲜血,我很想问:现在是怎样? 不让我写是不是?我偏要写! 然而就在我写后记的时候,我的office居然给我挂掉整台电脑都怪怪的,就连后记都是在信箱里打的。 太可恶了!写个吸血鬼而已,就非得让我这么难过? 但不管怎样,终于把我搁在心里好几年的故事完成了,这点还是可喜可贺的。同样的题材,同样的穿越加重生,只是这回穿越的是只忘掉部分记忆的吸血鬼,遇到已逝情人的设定,看起来有点复杂,但我相信看完的读者应该觉得不算复杂才是。 重生,其实只是为了让爱情相遇,而穿越,亦只是为了让爱情圆满而已。想起那一年台南茶会时遇到一对何氏夫妻,那时他们问我有没有打算写宗臣烨的故事(不知此人者,请找“恶邻在身边”系列),我当下答有,可是想想都过了几年了,午夜梦回想起时,都让我心中不安呀? 如今故事终于完成,总算让我紧悬的心放下了,尽管宗老大出现的画面不多,但宗老大就是卓勒,卓勒就是宗老大呀!至于女主角,咳,就是我家的辛西亚,名字就是偷新月官网版主的,这点我认了当时会取这名字,其实是因为想写,所以故意取的,也藉此向阿编招手,终于心愿达成,我没有遗憾了。 反正,终于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