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绅士与兔淑女》 第一章 【第一章 那座森林位在彩虹尽头,终日闪耀七彩虹光,森林每一角落都被染上绚丽的色彩。 每一夜,总有数不尽的宴会于森林中举行,所有动物皆受到邀请,他们围绕在铺上蕾丝餐巾的长桌前,痛快品尝着红莓酒,欢畅的享受音乐与舞蹈。 宴会的主人狼绅士说︰“欢迎大家来参与这个盛会,这里能够尽情的欢笑,尽情的玩乐。” 所有受邀参加宴会的动物,在悠扬的管弦乐声中,尽情饮酒,在结满星星灯泡的树下,尽情跳舞。 然而,在森林另一头,迷了路的兔淑女始终找不着前往宴会的路。 她毛绒绒的长耳上别了一朵桃红蔷薇花,一身隆重华丽的花洋装,手里还挽着一只采满凝露玫瑰的竹篮。 兔淑女想见狼绅士,却总是不得其门而入,偶尔在已经杯盘狼藉,人潮散尽的宴会上,两人短暂会面,却又匆匆离别。 分别,是为了下一个相聚做准备 一双厚实的大手阖上色彩缤纷的童话绘本,绘本之后是一张俊雅的男人脸庞,他扬着嘴角,似笑非笑的望着坐在红桧木长桌另一端的女人。 “杜静雪小姐,这就是你创作的绘本?”黎斯特放下绘本,靠向深褐色真皮椅背,说着一口地道的英国腔英语。 “是的。”红桧木长桌之后的女人,白净的丽颜略显不安地抬起。 “你应该知道,身为欧美地区出版龙头的最高执行长,除非是重要人物,否则我不会亲自接见。” “我知道。”杜静雪暗自深呼吸,直到当下这刻,仍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坐在这里,任由自己的创作被一个市侩的商人品头论足。 噢,她想起来了,因为那个男人一句话,所以她才会离开亚洲,来到伦敦。 那个男人用温醇而低沉的嗓音,在电话中以流利的日文对她说︰“雪,你有这个天分,应该到国外让那些白人见识一下你的能力。” 杜静雪﹙yuki﹚是一个从日本起家,来自台湾的新锐插画家,她并非科班出身,在艺术这个领域完全是个门外汉,而且只修习过短期插画班几个月的课程,便凭着与生俱来的天赋,绘出风靡整个亚洲文创市场的童话绘本── 狼绅士与兔淑女。 穿着一袭黑色燕尾服,头戴缎面礼帽的狼绅士,与永远在森林中迷路的兔淑女,两人之间那份若有似无的爱情,透过风格唯美浪漫的童话绘本,收服了广大女性那颗柔软的心。 “狼绅士与兔淑女”的绘本诞生不久,即刻创下日本绘本市场的销售巅峰,杜静雪这名旅日华人开始受到新兴艺术界的注目。 她热爱绘图,那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她想摆脱也挣不开,随后又有了“那个男人”的资助,她被签入了亚洲颇享盛名的艺术经纪公司。 经纪公司是协调艺术与商业两者平衡的推手,于是在不破坏她原有的创作理念下“狼绅士与兔淑女”陆续开发了手帐、纸胶带、笔记本这一类的文具产品,公司更安排了一系列的亚洲巡回展览。 生性低调的她,原本抱持着强烈反对的心态,但是因为那个男人一句话,她终究还是妥协了。 而现在,她的经纪公司正打算将“狼绅士与兔淑女”推向海外,先从出版前两册的童话绘本开始,逐步累积知名度。 因此,此时此际,她才会坐在全欧洲规模最大的出版媒体“古腾”的伦敦公司,执行长的办公室里,与年轻俊美的执行长面对面商谈。 “古腾”公司的执行长──黎斯特,一如外界传闻,年轻而俊美。他出身澳门渊远流长的贵族世家,对于出版媒体事业有着惊人的敏锐度。 然而对她来说,他不过是个懂艺术的商人。 “杜小姐,你是夜莺艺术经纪公司签下的唯一一个插画家,而且没有任何艺术相关的背景。”黎斯特颇感兴趣的问。 “是的。”杜静雪努力维持唇角上扬的弧度,压抑心中早想起身离开的冲动。 “据我所知,夜莺是亚洲最具知名度的艺术经纪公司,他们会这么大动作,想将一个毫无艺术相关背景的插画家推向海外市场,应该是对你有非常高的肯定。” 杜静雪的眼神浮现一丝茫然。她不明白黎斯特为何要聊这些?他应该询问她与创作相关的问题不是吗? “可以冒昧请教杜小姐,你与温曜宇先生是什么关系?”黎斯特微笑地问。 乍然听见那个男人的名字,杜静雪的心猛地震动一下,脸颊不自觉地泛起一抹嫣红。 “他是我的赞助人。”她局促不安的眨动长睫。 “他也是夜莺艺术经纪公司的最大股东。” “黎先生,你为什么要问这些?这与我们的合作有什么关系?” “因为就在你走进我办公室的前十分钟,温总裁才来找过我,希望我别刁难你,并且强烈要求我协助你打进欧洲市场。” 杜静雪美目微瞠,难掩激动地倏然站起身。“他人也在伦敦?”为何方才她进来的时候没碰见? “他是你的赞助人,他没告诉你?”黎斯特好笑地反问。 “我、我”她急躁地抓紧包包背带,目光在黎斯特脸上与门口之间来回飘移,不知从何开口。 兴许是看透了她的窘境,黎斯特莞尔地笑道︰“他刚离开不久,我们公司的地下停车场避制严格,现在追出去,幸运的话,或许可以在大门口拦住他。” “谢谢你!”她露出如蒙大赦的感激笑颜,前一刻坐在位置上还像个东方淑女,这一刻转身飞奔的毛躁身影,却像极了受惊的兔子。 急骤的脚步到了门口又紧急转弯,杜静雪晃动着一头及胸黑长发,脑袋往门口一歪,露出略染尴尬的笑容。 “黎先生,我马上回来,请你稍等一下我真的马上就回来!” 黎斯特还没来得及回应,那一身雪白的身影再度消失在门口。 他笑了笑,执起话筒拨出一组熟悉的号码。 “黎斯特?”线路接通,话筒彼端传来醇厚的男性嗓音。 “我刚见到你的兔淑女了。”黎斯特语带调侃地说。 “她不是我的。”男人嗓音一沉,似是不悦。 “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她创作的狼绅士与兔淑女绘本,便是在画你和她的故事。”黎斯特收起几分玩谑,半认真地强调着。 男人沉吟片刻,方道︰“她已经忘了那些事,我不会让她再想起,你也别刻意在她面前提起我。” “那可怎么办才好?我刚才不小心说溜嘴,让她知道你来过,而且刚离开不久,你的兔淑女好紧张好激动,立刻撇下我飞奔出去找你。”黎斯特用着无辜的口吻,笑笑地说。 “黎斯特,不管你想做什么,都请你停止,她不是我要得起的女人。”男人几近恼怒的警告好友别再添乱。 “你不是要不起她,而是你不敢要。你赎的罪已经够了,不应该再错过她。” “够了,你根本什么都不了解。”男人终究发了怒,单方面切断通讯。 从没被谁挂过电话的黎斯特倒也不怒,只是对着发出嘟嘟声的话筒发笑,目光充满玩味的轻声低语︰“现在的你,是狼,还是绅士?” 当!镜面电梯门一开,一抹雪白迎面奔出,险些撞倒几个高头大马的白人。 “抱歉!”杜静雪连忙以英语道歉,在那些白人惊艳的目光中,匆忙奔离。 推开旋转门,她奔出位在伦敦市中心的“古腾”总部大楼,朝着停车场出口的那方奔去。 车潮如流,来来去去,她站在人行道上,一双水澈的乌眸慌乱地寻觅。 就如同绘本中的兔淑女,总是在蓊郁的森林中迷了路,永远错过了宴会,失去与狼绅士相见的机会她总是错过见那个人的机会。 糟了,她忘了询问黎斯特,那个男人搭什么样的车,车号又是多少,眼前进出停车场的车阵,茫茫似海,她要从何找起? 沮丧布满了清丽的小脸,杜静雪伫立在初冬的伦敦街景里,她一身灰白相间格子的复古大衣,内搭成套的羊毛编织洋装,颈上一串森林系风格的串花编珠项链,加之一头黑润飘逸的长发,配上细致秀巧的五官,引来不少行人侧目。 或许在西方人眼中,她不算是典型的东方美女──她的眼型偏圆,瞳仁黑润,鼻子秀气而巧挺,两瓣嘴唇嫣红如野莓,一缕长发飘散在鹅蛋形的小脸前。 这模样的她,纯净美好的气质,舒服又不扭捏造作的穿著风格,看起来就像是不小心从森林中走进繁华都市的精灵。 此际,她视线迷茫地瞅着前方,唇瓣微微张启,雪白大衣与黑发齐被风吹动在他眼中,这画面足可称为艺术。 温曜宇端坐在一辆黑色宾利的后座,司机将车停在停车场出口的匝管处前,等着警卫确认放行,他冷锐的眸光透过车窗,凝定在人行道上的杜静雪身上。 数个月没见,她看起来似乎瘦了点 幽冷的眸光一凛,温曜宇喊住了正要转动方向盘的司机。“法兰克,将车靠往那位小姐。” “是的,温先生。”法兰克觑了一眼后照镜,随后顺畅地将宾利停在人行道旁。 车窗降下,后座的温曜宇掩去眼底的狂躁,含笑望着杜静雪的侧颜。 “yuki。”他沉下嗓音,喊出她的日文名。 杜静雪讶然转身,在毫无心理准备之下,与渴盼已久的男人四目相接,心跳与呼吸不禁微乱。 是他她的“狼绅士”睽违了一年多,她终于又见到他。 这个男人──温曜宇,他来自台湾一个深具影响力的艺术世家,爷爷是水墨画大师,父亲是扬名海外的雕刻家,母亲则是挖掘艺术家的艺术经纪人。 他拥有与生俱来的艺术天分,更有着高度敏锐的美感,然而他并未走上与父执辈一样的艺术家之路。 他从小混迹艺术界,但是将艺术融合商业,创造更大利益的世界,显然更吸引他。 温曜宇从外公手中接下亚洲规模最大的艺术展览公司,又接管了母亲的艺术经纪公司与艺廊,陆续挖掘了许多当代艺术家,成为靠艺术致富的新一代ceo。 艺术界对他的评论,可以说毁誉参半。 自视甚高的艺术家不屑与他合作,认为他是浑身铜臭味、不懂真艺术的势利商人。 但是想与他攀上关系,藉由他炒高身价的落魄艺术家也不在少数。 至于熟识他的人,则是大大赞扬他在艺术上的天分,敏锐而精准的眼光,以及能将艺术与商业相结合的过人才能。 当然,他那张得天独厚的俊美脸庞,贵族一般的高雅气质,更让艺术界对他感到无比着迷。 大多数人为温曜宇下的评语只有一个──优雅而高贵的绅士。 “温先生,你好。”杜静雪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她有丝慌乱地将飘飞的发勾到耳后。 在这个绅士面前,无论准备得多完美无缺,她永远觉得自己不够好。 “你的经纪人呢?”温曜宇微笑地问。 “美嘉重感冒,我让她在饭店休息,自己一个人过来跟黎先生会面。”他是在关心她吗?杜静雪满心雀跃地赧着颜。 “上车吧。”温曜宇忽又扬嗓。 “啊?”杜静雪发傻。 “你不是已经结束会面,准备回饭店?我顺道送你一程。” 结束会面杜静雪尴尬地微笑,脑中浮现黎斯特还在办公室等她回去的画面。 “不方便?没关系,那下次吧。”温曜宇从不勉强别人。 他温雅而从容的笑,就像一幅温润大器的中国水墨画,可留学英法的背景,又使他裹上一层欧洲贵族般的绅士气质。 对不起,黎先生,你一定要原谅我的爽约!杜静雪在心中忍痛的想,清丽的小脸却漾开一抹灿笑。 “那就麻烦温先生顺便送我一程。”她腼觍地瞅着他,绕到宾利的另一侧,打开车门,坐进宽敞的后座。 第二章 宾利轿车平稳的往前行驶,后座一片寂静,杜静雪将包包搁在腿上,双臂打直地紧拽着背带,彷佛连心跳与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 只因为,她渴慕已久的“狼绅士”此刻正与她处在同一个空间。 乌润柔亮的眸光悄然往身旁溜动,这是两人第一次靠得这么近,她甚至可以清楚看见他的睫毛有多么长、多么浓密,双眼皮的折痕有多么深。 噢天!他的鼻梁高挺,就如同她先前参观过的希腊雕像,但他的肤色却不像石膏那般苍白,而是健康光滑的浅麦色。 那头浓密坚韧的黑色短发,看起来十足的男人味。他的下颚弧度瘦削漂亮,顶在衬衫领口处的喉结微微缩动着。 那一袭三件式的铁灰色西装真适合他!完美展现出他优雅的绅士气质一如她画笔下的狼绅士。 “上次见面,好像是一年前在东京?”温曜宇当然知道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但这不是他所乐见的。 “是的。温先生一定很忙,一年没来日本几次。”杜静雪难掩失落地收回视线,就怕被他察觉自己眼中的爱慕。 听说,他已经有属意的未婚妻,只是因为事业忙碌,始终没有时间定下来。 她所属的艺术经纪公司,不过是他事业版图下的一小块,若不是他欣赏她的绘画天分,又以私人名义赞助她,小人物如她,根本不可能与他有任何交集。 “最近的创作还好吗?”温曜宇与她,总是三句不离公事。 她努力维持笑颜,却有些苦涩的说︰“狼绅士与兔淑女第三册绘本已经快要出版,下个月在台湾有个展。” “你会在台湾停留几天?”温曜宇的态度温温淡淡,听不出喜怒。 “我不清楚,大概三四天。” “你很久没回台湾了,应该很怀念吧?” 是错觉吗?总觉得他在说这句话时,眼神似乎有些愤怒?杜静雪困惑的轻蹙秀眉。 “我之前发生过一些意外,所以不太记得过去的事。温先生应该也知道,我就是因为那些意外才会旅居日本,精神科医生也建议我这样做。” 她抬起白皙的小手,抚上额侧的一道粉色疤痕,面色有些苍白,水润的眸光有些空茫呆滞。 温曜宇胸口蓦地一窒,搭在强壮大腿上的手掌悄然攒紧。 他想抚摸她的脸颊,想拥她入怀,想贴在她耳边,温柔地安抚她,告诉她别害怕,他会保护她── “温先生?”一声生疏的低唤,拉回了他出神的思绪。 但他不能。 温曜宇垂下一双深邃长眸,嘴角悬着若有似无的笑。恐怕唯有他自己最清楚,唇上那抹笑,是苦涩的。 “先生,我们已经抵达饭店。”司机这声提醒,适时地转移了杜静雪的注意力。 噢,讨厌!为什么饭店距离这么近?为什么路上不塞车?或者汽车爆胎之类的! 杜静雪懊恼地想着,望着车窗外她下榻的饭店门口,千般不愿这么快就与他分开。 “等你回台湾的时候,来找我吧,我请你吃饭。” 杜静雪循声回过头,温曜宇对她伸出了手掌,她心口微窒,脸颊热烫而嫣红。 “我的公司需要更多像你这样有天分的艺术家加入。” 当她将指尖发颤的手伸出时,他又微笑补上这一句,涨满她胸口的那份兴奋霎时凉透了,不再沸腾滚烫。 “谢谢你,温先生。”她匆匆跟他握完手,推开车门就跳下车,头也不回地奔向饭店门口。 真是太愚蠢了!他只是将她当作公司签下的艺术家,他欣赏的只是她的绘画才能,而不是她。 方才他开口邀约请吃饭时,她居然满脑子浪漫遐想,期待这场饭局是他别有用心噢,好丢脸! 心中涌上满满的羞耻,杜静雪脸颊如火炉一般的沸烫,闷着头往前直冲,推开饭店的旋转门,一路奔入电梯。 饭店门口,宾利轿车内,温曜宇脸上已然不复见绅士般的温雅笑容,他的眸光复杂而沉郁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良久不曾移动。 又是那个梦。 一片灰紫色的雾气里,杜静雪感觉自己置身在一座美丽的别墅后院,柚木野餐桌上,摆满了各式精致的下午茶,白瓷花釉茶具,纯银抹刀与纯金小茶匙,竹篮里摆着刚出炉的法国面包,香甜诱人的柳橙与野莓果酱盛装在花瓣状的小瓷盘里,色彩鲜艳而诱目。 柚木靠背圆椅上,摆着柔软舒适的布蕾丝靠枕,她坐在上头,而且一身盛装打扮,雀跃地等待着。 她似乎在等着谁来赴这个下午茶会,但是梦里的雾气渐浓,她的笑颜一吋吋垮下,不安与恐惧侵上心头。 她抓紧手里的白瓷茶杯,原本冒着白烟的红茶已经凉透,她眨动沾上水珠的长睫,察觉远处有一团人形雾气快速移动而来。 那是一个男人,一个身穿三件式西装的俊美男人,可他的脸庞因为愤怒而狰狞可怖,双手更紧握成拳状。 她心口一凛,合握着瓷杯的双手一个猛然震晃,红色茶液溅洒而出,染上了她一身纯白的长洋装,留下无数个宛若鲜血一般的深渍。 “我要毁了你!你凭什么不爱我?你凭什么!” 男人挥开她手中的瓷杯,匡啷一声,碎落一地的白瓷。 她无比惊骇的颤抖,双腿却已经麻透,怎么也撑不起来,只能无助地瞠大美目僵坐在座位上。 “雪,你为什么不爱我?你怎么可以不爱我?你怎么可以爱他?你为什么要爱他?” 男人知道她的名字!而且他也认识她!&#x5c3d;&#x7ba1;一团雾气蒙住他大半脸庞,但是隐约仍可见痛苦的表情,沉郁的眼神,这些都令她觉得十分熟悉,偏偏怎么也想不起。 她张开唇瓣,努力想挤出一丝嗓音,喉头却像是噎着了硬块。 “雪,你为什么要存在?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们面前?你的出现改变了一切,让我们痛恨彼此,让我们自相残杀” 她改变了什么?她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这个男人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惶恐地摇动螓首,几度启唇,始终吐不出声音,男人的大手霍地扣上她的肩头,几乎快捏碎了她。 “我要毁了你!”男人发出沉痛的低吼,宛若一头负伤的野兽。 “不──”她万分艰难地发出沙哑的呻吟。 蓦地,笼罩在男人脸上的那团雾被强风冲散,露出一张俊美深隽的男性脸庞。 美眸倏然瞠圆,她的心跳一瞬静止。 温曜宇?! “既然我得不到你,他也休想得到!让我们痛苦的你,应该被毁掉!”男人愤怒而粗哑地咆哮,手中不知抓起什么,竟狠狠地往她额上砸去。 她只觉额侧一阵剧烈的疼痛,伴随而来,是烈火纹身一般的麻热感。 她踉跄地往后退了数步,跌坐在马赛克拼贴的地板上,脸颊似乎滑下了一道热液,漫过了模糊的眼。 她仰起清丽的脸,赫然看见男人手中不知高举着什么,他像一头被踩着伤口的兽,狰狞扭曲的俊脸,布满深刻的爱与恨。 “不!”她举起颤抖的细瘦双臂,别过惧怕的小脸。 “雪!”朦胧的远处,传来另一个男人低沉的唤声。 谁?那是谁?她看不见!她的头好痛 “雪!你清醒一点,睁开眼睛看着我!” 耳畔传来男人温雅低醇的嗓音,奇异地,额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些,她能感觉到自己被一双强壮的手臂拥抱在怀里,她僵硬的身子逐渐放松。 长睫颤动如飞起的蝶,她努力睁亮视线,模糊的眼瞳映入一张令人费解的俊脸。 温曜宇?他不是想毁了她吗?为什么此刻又用着心疼不舍的目光凝望她? 眼前的他,究竟是攻击她的负伤野兽,抑或是那个风度翩翩的优雅绅士? “雪,别睡着,保持清醒!” “雪!” “小雪!yuki!” 一道担忧的女人声音忽地在耳边低喊,杜静雪呻吟着,缓缓转醒,一睁眼就看见经纪人美嘉恶狠狠地瞪着她。 “美嘉?发生什么事了?”她习惯性地抚着左额侧那道疤,惺忪着双眸坐起身。 “小姐,你快吓死我了!你想让整间饭店的人以为发生凶杀命案吗?”美嘉揉着绷紧的太阳穴,鼻前还掩着一大迭厚厚的卫生纸。伦敦又湿又冷的冬天让她一下飞机就病倒,一堆紧凑的行程都只能喊卡。 “噢,对不起。”杜胜雪赧然歉笑。 美嘉盘腿往她床上一坐,边擦着流不止的鼻水,边用中日语交混地问︰“你又作噩梦了?梦见温总裁攻击你?” 美嘉不仅是专门打理她绘画事业一切大小事的经纪人,更是当初第一个赏识她,代表“夜莺”艺术经纪日本分公司与她洽谈的人。 巧合的是,美嘉是中日混血儿,中日语都相当流利。两人合作了三年之久,早已成为无话不谈的工作伙伴兼好友。 所有关于绘图的灵感来源、创作动机等等,她多向美嘉倾吐诉说。 当然,也包括那个纠缠她已久的噩梦。 “温总裁在你梦里,还是像野兽一样?”美嘉困惑地瞅着她。 “对但好像不太对。”她茫然眨动水润眸子,指腹轻揉额上的疤。 “我真搞不懂,照你作噩梦的频率看来,你应该很惧怕温总裁才对,为什么你会喜欢他?”美嘉鼻音浓重的问。 “我也不知道而且,今天再见到他的时候,我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那并不是我第一次跟他一起单独乘车。” “单独?不是还有司机吗?”美嘉泼她冷水。 “反正司机又听不懂日语,我们是以中文和日语交谈。”耸耸肩,杜静雪扮了一个滑稽的鬼脸,一点也不怕尴尬。 美嘉被逗得呵呵笑。或许是非科班出身,加上创作的又是童话绘本,静雪的脾气个性,比起那些老喜欢坚持怪原则的艺术家,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好。 “今天可以见到我的狼绅士,真是太美好了,为什么偏要作那个噩梦呢?真讨厌”杜静雪软绵绵的躺回枕上,笑得眉眼弯弯。 “温总裁是绅士,可不是你噩梦中的那匹野兽,少把他跟狼绅士划上等号。”美嘉拍拍她脸颊,抓起掉落在床边的眼罩,回到另一张舒适的大床。 “我知道。只是”疲意再度袭来,杜静雪合上眼皮,含糊不清地呢喃着。 “只是什么?”美嘉坐在自己床边,望着她渴睡的脸蛋。 “也许说出来你不信,我总觉得狼绅士与兔淑女的故事,似乎跟温曜宇有关” 美嘉目光一凛,嘴上却轻松地笑道︰“别说傻话了,在你画出狼绅士与兔淑女之前,你根本不认识温总裁。” “唔似乎是如此。”睡意深浓,黑暗吞噬了意识,杜静雪已经接近喃喃自语的状态。 “小雪,睡吧。”美嘉的安抚此时听来宛若催眠。 片刻之后,隔邻大床传来细微而均长的呼吸声,美嘉摘下眼罩,静悄悄地下了床,拿着手机进到浴室。 按下一组号码拨出,美嘉脸色冷凝。“温总裁,是我,小雪已经睡了。” “她又作噩梦了?”男人的嗓音经过酒精的麻痹,粗嗄而沙哑。 “是的。我想强烈建议你,不应该再单独跟她相处,她似乎认定自己的创作灵感就是来自于你。” “狼绅士?”男人发出低沉的笑声,有些野蛮而冷漠的说︰“美嘉,那你认为现在的我,是狼还是绅士?” 美嘉蓦然一悚,喉头发紧,吞咽了数下才屏着呼吸问︰“你是亚瀚先生?” “好久不见了,美嘉。”男人轻轻晃动手中的酒杯,冰块敲击着玻璃,发出清脆声响,衬着他沙哑的笑声,透着几分迷离的危险气味。 “抱歉,我不该打这通电话的。”美嘉心头猛然一跳,只想快点切断通讯。 “曜宇还是爱着她,是吗?所以我才会继续存在。”男人嗓调轻快地笑语。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亚瀚先生,我必须收线了。” “美嘉,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因为我也爱着她,所以我永远也不会离开。” “再见,亚瀚先生。” 喀哒!美嘉忍下满心恐惧,迅速结束了通话。 她握紧手机,步出浴室,望着那头安稳入睡的杜静雪,眉头不禁深深拧起。 “傻瓜,你的狼绅士,只会伤害你” 第三章 【第二章 台湾一个月后 坐在饭店专供vip客户使用的高楼层餐厅里,透过玻璃帷幕往外眺望台北夜景,杜静雪一双乌润的水眸浮上淡淡的茫然。 她出生于台湾,长于台湾,然而双亲皆已相继病逝,上大学以前一直寄住在叔叔家。 大学时曾经到艺廊工读,毕业那年发生一场严重的意外事故,头部遭受重击进而影响记忆功能,丧失了许多与自身相关的记忆,康复之后,叔叔听从精神科医生建议,将她送往日本,让她寄住在日本友人、一对日籍夫妇的家。 于是,她开始了旅日生活,并在那对日籍夫妇的协助下,很快地适应了新生活,更在他们的鼓励下到绘画班上课,从而挖掘出自己的绘画天分 在日本的生活过得顺心惬意,然而,她对台湾这个生长的家乡,却始终一点印象也没有,除了一些孩童时期的零碎记忆之外,她对这里可以说是全然陌生的。 精神科医生告诉她,这是因为遭受过重大创伤,产生的后遗症,大脑会下意识避开那些冲击性的不好记忆。 “小雪,你还好吗?”美嘉轻拍她的肩头,引她回神。“刚从伦敦回来,可能时差还没调过来,有点累。”杜静雪呼了口气,端起热茶曝飮。 若不是应邀来台湾举办展览,她大概也没什么机会回台湾。望着饭局上的经纪公司高层,以及赞助协办此次展览的科技公司高层,她有些头疼地抿紧唇瓣。 她并不擅长应酬,往往能避则避,真的躲不掉,也是一整晚安静地坐在位置上,让脸蛋挂上礼貌性的浅笑,即便众人谈论的主题是她,她也不参与。 然后,久而久之,外界都以为她是个安静不多话的人,甚至称赞她是个难得一见的淑女。 淑女?杜静雪垂下眼睫,抵着陶瓷杯口的唇瓣高高扬起,差点就喷笑出声。大概只有美嘉跟她自己才明白,她根本不是当淑女的那块料。 是,当她拿起画笔,绘出她创造出的那些童话角色时,她确实安静得像抹影子,然而一放开画笔,她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的个性粗线条,有时很迷糊,但是该精明的时候也不会容许自己吃亏,她喜欢大口吃东西,高兴时会放声大笑。 她也很希望自己能如同画笔下的兔淑女,永远那样从容优雅,而且毫无畏惧的走在森林中,寻觅她总是错过的宴会,还有 “温总裁?” 喧闹的交谈声中,冷不防地有人讶然高喊,杜静雪心跳倏然静止了数秒,一旁的美嘉也满脸诧异地顿住。 只见包厢门口伫立着一个高大傲岸的身躯,精实的体魄包裹在量身订制的深褐色西装中,内搭格纹背心,熨得笔挺的白衬衫上打着缎蓝色金斜纹领带,透露出内敛而含蓄的英伦优雅。 温曜宇光只是静立在那里,就散发出慑人的强烈存在感,更遑论他那俊雅绝伦的深邃脸庞,以及令人目眩神迷的绅士气质。 杜静雪怔望了片刻,双颊不自觉地漾开晕红,然后才发现他身旁还站了两个男人。 那两个男人已经注意到她,分别对她点头示意,她怔怔地跟着点头,想了想,却想不起自己曾经认识这两人。 “那是lord演艺经纪公司的负责人姚易辰,就是一脸笑得很制式的那个。”贴心的美嘉替她解惑。“至于另外一个,你应该有点印象,那个一脸冷漠的俊男,前两年可红了,也有来过日本举办演唱会。” “我知道他是谁。”杜静雪目光恍然发亮,看着那个西装笔挺,却有着一头挑染成浅褐色半长发,耳上还戴着宝石耳环的男人。 “你认出韩森了。”美嘉笑笑的接话。“他现在已经回家族企业工作,这次就是他透过姚易辰找上温总裁,让温总裁安排在台湾的展览。” “原来是这样。”杜静雪点头。 “杜小姐。”姚易辰与韩森已经移步走来。 “你们好。”她忙不迭地起身,分别与两人打招呼。“听说你平常不喜欢在公开场合露面,这次的展览辛苦你了。”看似冷酷的韩森对她露出了友善的微笑,令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腼腆地笑了笑,将滑落而下的乌发勾到白皙的耳后。“不会,千万别这样说” 温曜宇坐在位置上,神情温温淡淡,探不出喜怒的望着被两名出色男人包园的杜静雪。 她笑得很勉强,似乎不习惯与陌生人寒暄,偶尔美嘉会插话,适时帮她回答问题。 一抹宠溺的笑,在唇上若有似无地划开。他想起那时还是学生的她,总是绑着马尾,一身青春俏丽的利落装扮,总是活力充沛的笑吟吟,在气氛沉静悠然的艺廊里,很难不注意到她那张甜美的笑颜。 “温总裁,可以借一步说话吗?”美嘉不知几时已经走到温曜宇面前,目光含着三分戒慎,神情紧绷地望着他。 温曜宇又睐了一眼正与韩森单独谈话的纤丽人儿,才动身离开包厢。 两人来到电梯旁的楼梯间,才刚停下脚步,美嘉已经按捺不住开了口。“温总裁,你知道亚瀚还没离开吗?” 温曜宇挺拔的身躯一僵,面色渐冷。“美嘉,我说过,别在外面谈论亚瀚的事。” “请恕我直言,如果不是早已接下这次展览的邀约,我根本不会冒险带小雪过来。她一直想跟你见面,而你应该比我还清楚,你跟小雪不该见面。” “我知道。”温曜宇下颚抽紧,垂掩的长眸透出幽寒。 “如果亚瀚先生知道小雪人就在台湾,你想他会做出什么事?” “我不会让他有机会出现在小雪面前。”这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脱口。 “恐怕这不是你能保证的事。”美嘉无法信任地轻轻摇头。 “我自有分寸。”下属一再越界质疑,温曜宇俊雅的脸庞有点恼。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温总裁今晚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美嘉话尾蓦然断去,目光飘向温曜宇身后。 温曜宇眉心一皱,转身望去,对上杜静雪惊诧微瞪大的美眸。 “我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我只是因为找不到美嘉,所以才会”她小脸窘红,尴尬得语无伦次。 噢天!她似乎听到不该听的对话! 原来美嘉与温曜宇私下如此熟悉,光从他们谈话的语气就能知道,而且温曜宇似乎不敢反驳美嘉的话难道 啊!难道美嘉与温曜宇有感情纠纷? 可如果真是如此,那个名叫亚瀚的男人,跟他们两人又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我和美嘉没谈什么。”温曜宇露出一贯尔雅的笑。 “小雪,你不该离开包厢。”美嘉快步走出楼梯间,想将她带回包厢。 杜静雪却拖住脚步,露出尴尬的傻笑,朝着温曜宇低喊:“温先生,我想到楼下的咖啡厅坐坐,我刚好有些问题想请教你,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 美嘉一愣,脸色倏然变了。“小雪!” 温曜宇眼神极冷的淡睐美嘉,后者随即噤了声,然而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且迅速,兀自沉浸在羞窘与困惑当中的杜静雪,竟然毫无所察。 “不过是一杯咖啡的时间,当然好。”望着那张单纯而爽朗的笑颜,温曜宇无法拒绝,更无法抑制心中那份想接触她的渴望。 或许美嘉的顾虑与防范是对的,因为他是如此强烈地渴求着这个小女人。 装潢成英式维多利亚风格的咖啡厅里,华丽辉煌,他们两人坐在安静的角落,隔着核木小圆桌相对而坐。 杜静雪的双手捧着镶银边的瓷杯,杯里是加了鲜奶的热红茶,浓郁的甜香一如她那张秀丽小脸,诱人一尝。 温曜宇无法制止自己,用着充满贪恋的目光深瞅着她。 那捧着白色瓷杯的双手,白皙而纤长,十根手指秀秀气气,攒握在手里,柔软得像一团棉絮。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她抬起玫瑰色的小脸,有些迷惘,有些雀跃,又有些退怯地轻问,温曜宇的脑海瞬间涌入一幕画面。 那当时,依然是学生,青涩稚嫩的她,在细雨淋沥中忽然抓紧手中的伞,一口气奔向正要上车的他。 “小老阅,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她双颊绯红,胸口微喘,难得放下一头乌亮秀发,一双黑润浑圆的眼眸,像极了无害的兔子。 因为那双眼睛,所以他总是昵称她兔淑女。 “兔淑女,雨下太大了,快回屋里,有什么问题等明天再问。”温曜宇眼角一弯,温暖的笑意在眼底蔓延。 “我说了,我才不是什么淑女。”她没好气地说,心跳却因为他那抹俊雅的笑,悄然乱了节奏。 “因为渴望成为艺廊的一分子,你得努力让自己成为内外兼备的淑女——我还记得当初某人来应征工读生的时候,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小老板,你也记得太清楚了吧”眨眨浓密的长睫,杜静雪咬咬下唇,白净脸蛋染成通红。 好吧,她必须承认,当初会来到“月河”艺廊工作,根本是个幌子,她的真正目的是接近艺廊小老板。 “我还得赶去出席一场慈善晚会,有什么事还是等明天再说。”温曜宇深望了她羞窘的可爱神情一眼,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啊,他要走了!心中猛然一急,杜静雪丢开雨伞,顾不上雨势已经转大,双眼被迎面飞来的雨水刺得快睁不开。 她冲到驾骏座那头,轻敲车窗,玻璃窗一降下,连温曜宇的脸庞都还看不清楚,她闭紧双眼低头大喊—— “小老板,你明天晚上有空吗?我有两张雕刻展的票,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参观吗?” “小雪,等一下,我” “我、我先回去了,小老板你再传简讯回答我,我等你简讯!”有种当面询问,却没有勇气亲耳听回复的杜静雪,一转身就奔进艺廊,就连扔在地上的深蓝色雨伞也没捡起。 温曜宇笑睐着那抹落荒而逃的俏丽身影,唇上笑意更深。若不是真的赶时间,他应该会追过去,亲口告诉她,他很乐意。 转动方向盘,宝蓝色的bmw驶上柏油路,在朦胧的雨景中渐驶渐远。 一道落拓不羁的随性人影缓缓自角落步出,他走进雨中,捡起那支深蓝色雨伞,俊美的脸庞阴沉得一如此时的天空。 持着伞鼻的那只手,青筋隐隐浮动,怒气在他眼里闪灿。 啪嚓一声,伞鼻被狠狠折断,残破的雨伞被扔回积水的水泥地上,挺拔的男人笔直往前走,没有返回艺廊 “温先生?” 一声柔软的低唤飘入耳底,温曜宇敛起心神,将自己从记忆的漩涡中拉回现实世界。 “抱歉,我走神了,没听清楚你刚才的问题。”他端起半凉的摩卡咖啡,就连道歉都依然优雅翩翩。 浓烈而纠结的眼神,透过杯沿,落在对座纤丽的人儿上,强硬的心,一寸寸地拧痛。 当年在雨中主动开口邀约的靑涩女孩已经忘了他、忘了那一切,只剩下额上那道封锁恶梦的疤痕。 第四章 “抱歉,我知道这样问很失礼。”这么尴尬的问题要再重提一次,杜静雪只能透过不停傻笑化解困窘。 “你&#x5c3d;&#x7ba1;问。”温曜宇放下瓷杯,交叠起修长的十指。“温先生跟美嘉是那种关系吗?!” 温曜宇微怔,随即意会过来,不禁抿唇微笑。“你说的那种关系,是指?” “刚才我不小心听见你和美嘉的谈话内容,你们好像对彼此很熟悉的感觉,还有美嘉似乎不太乐意见到我跟温先生相处。” “恐怕你是弄错了。”温曜宇看得出她眼中浓浓的在意,她果真喜欢着他,莫怪乎美嘉会这么防着他。 “弄错了?”她愕然。 “我和美嘉是在谈论一些工作上的事,美嘉只是我的下属。不过我们确实认识很多年了,她是夜莺日本分公柯最资深的员工,她的表现一直很好,早该升她的职,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所以迟迟没能给她妥善的升迁。” 谎言,对温曜宇来说,只是一种社交语言。真善美,这三样贯彻艺术之美的真理,显然并不存在于涉及金钱交易的商场世界。 说谎之于他,一如喝水吃饭那样自然。“是因为我的缘故吗?”杜静雪局促不安地指着自己。 “当然不是。别放在心上,我们谈论的话题与你无关。”俊朗如晴的脸庞悬着笑。 融融的暖意如潮水般袭来,杜静雪毫无抵挡之力。 “那我就放心了。”她咬咬唇,甜美漾笑。 “这次的海外展览,是受到我的影响,让你不得不点头答应,听美嘉说,你作画的时间被严重剥夺,为此,她比你这个创作者更气愤,不断致电给我,向我控诉。” “美嘉就是这样,温先生你别在意。她就像我的家人一样,比我自己还替我设想周到。” 关于这点,他比谁都清楚,因为美嘉除了是他最信任的下属之一,也是他母系亲戚移居日本的表亲,全名是野纪美嘉。 原本她并不愿意接受他的委托,但是当她与静雪相处过后,她改变了心意,因为她发觉这个造成当年那场“悲剧”的主因,并非如同她想象的那般巧诈造作。 她就像纯净的雪一般,心思单纯透明,带点含蓄的热情,却又不会让人不自在。最难能可贵的是,她画笔下的那个世界,无比令人惊艳。 她创造出的“狼绅士与兔淑女”能在短短数年之内在日本受到广大的喜爱,绝非偶然。 日本人向来喜爱具有疗愈性质的创作,染上淡淡惆怅感,时而令人感到暖心,时而带给人失落,却又同时有着期盼感的“狼绅士与兔淑女”便被许多喜爱的人称之为疗愈系绘本。 她不是正统科班出身的插画家,正因如此,她的创作不受局限,毫无派系可循,浪漫却又不滥情的粉彩画风格,让画笔下的狼绅士翩翩迷人,永远赶不及赴约的兔淑女甜美可人。 经由授权开发出来的各式文具用品,如手帐本、纸胶带、铅笔与笔袋等等,无论是在日本,或者亚洲市场都获得空前的欢迎。 这更是“夜莺”艺术经纪公司首次跨界,将艺术融入于生活小物,开发各种周边产品。 “夜莺”以往大多是与艺术相关产业合作“狼绅士与兔淑女”会与那些商业公司一起合作,纯粹因为创作者一句无心的呢喃。 “如果狼绅士与兔淑女可以出现在每个喜爱他们的人手中,融入他们的生活,让更多人感受到他们的存在,这样对我来说,才能拥有更多的成就感。” 美嘉传达了她那句无心的低喃,远在台湾的他就此拍板定案,立刻找来合作公司洽谈授权开发案。 无论她的心愿有多浩大,又有多渺小,他都会替她实现。 小雪他心爱的兔淑女。 “温先生,你是不是有心事?”瞅着对座又走神的沉默俊颜,杜静雪局促不安地问。 唉,莫非是跟她在一起太乏味,所以他才会如此心不在焉?或是,他等会儿还有别的约会,他的心已经全飘到对方身上,所以 兀自瞎猜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温先生,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杜静雪双颊嫣红,努力鼓足勇气。 “别跟我客气,有什么问题&#x5c3d;&#x7ba1;问无妨。”望着与记忆中相重叠的画面,温曜宇心一暖,深邃长眸笑得微弯。 “我听说温先生有有认定的未婚妻,这是真的吗?”杜静雪咬紧下唇,忐忑不安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只见他笑容微敛,眸光沉暗下来。 糟糕,她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 温曜宇淡淡一笑,不答反问:“这已经是私人领域,杜小姐怎么会对这种事感到好奇?” “嗯、呃'唔”杜静雪一张秀丽小脸霎时红透,尴尬得舌头打结。 她该老实回答吗?还是编造些借口瞒混过去? 啊啊啊!她不该这么冲动的!她应该迂回一点、含蓄一点,而不是一副眼巴巴想得到答案的模样。 “有什么特殊原因,让你对我的私人领域起了好奇心?”温曜宇温柔且极有耐性的轻问,那温润如瓷的眸光,教人心头发软。 宛若催眠一般,他的眼神他的笑,全让人不自觉地卸下了心防。 “因为我喜欢你!”空白的脑袋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而她一张嘴,便也一字不漏的脱口而出。 话声一落,两人俱是愣住,两双眸光在半空中纠缠着,好片刻谁也没开口。 “温先生,我、我”心中一凉,杜静雪紧张又尴尬得几乎想哭。 呜,她怎么一时不留神,就这么胡里胡涂的向他吐露心声了! 原以为他会温温淡淡的笑着,对她说些安慰的话,结果她想错了。 温曜宇脸上失了笑意,盈满暖意的眸光也渐寒,弧度漂亮的下颚绷得紧紧,似乎是隐忍着怒气。 他在生气? 杜静雪清楚触及他眸中闪烁的光焰,不禁瑟缩了一下。记忆中的他似乎也曾经这样过 慢着!记忆中的他? 她与温曜宇虽然见过数次面,也曾经交谈过,甚至一起用餐——当然不是单独,而是一大伙人。 总而言之,她对他的了解并不算深,所以她哪来的“记忆中”? “杜小姐,这种话请不要随便说出口,我们彼此认识不深,你怎么可能喜欢我?你顶多是对我这个人感到好奇罢了。”温曜宇冷淡而疏离的划清界线。氛围急转直下,杜静雪闻言怔忡,捧着瓷杯的纤手轻颤一下。 “可是我”她心急想解释,却被他一记冷冽的眼神震慑住,讶然失声。 一温曜宇推椅而立,突如其来的举动,愣住了不知所措的她。 “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我之所以会以私人名义赞助你,并不是想与你发生什么,更不是对你个人抱持着暧昧的想法,我们之间只有合作与赞助关系,除此之外,不会再有别的。” 逼自己将视线从那张错愕受伤的小脸上收回,温曜宇不允许自己心软,态度强硬的撂下话后,转过挺拔僵直的身躯,准备离开饭店。 杜静雪怔了数秒,随即追出去。“温先生!温先生,请你等一下,我还有话要说——” 蓦地,脑袋一阵剧烈闷痛,仿佛有什么压迫到视神经,她眼前骤然一片模糊。 模糊过后,是一幕幕黑白的影像。 她看见年轻好多岁的温曜宇,原本站在她面前微笑凝睇,然后远处有道模糊的影子喊住他,他转身欲走。 相似的场景,一样是分离的画面,她同样想喊住他,仿佛噎住异物的喉头动了动,未经思索便冲口而出。 “小老阅,等一下!” 踩着杂乱节奏的手工皮鞋重重一顿,那双走起路来笔直而且强壮,教人好生忌妒的长腿僵滞不前。 温曜宇难以置信从身后传来的那声呼唤。 那甜柔的嗓音,有些毛躁的喘乱口吻那是从前的她特有的语调。还有那声称谓她早应该封锁在记忆深处才对。 “小老板?不对我在乱喊些什么?”杜静雪呆杵在原地,抬起左手抚上额侧那道疤,霎时脑袋一片混乱,记忆好似被恶意搅乱的一缸水,浑沌不清。 “小雪?”温曜宇转过身,面色复杂地深瞅着她。 “温先生喊我什么?”她抬起一片茫然的小脸,像迷失方向的人,忽然抓住了某个细微的线索,紧紧注视着那张深隽的俊脸。 “不,不对——”温曜宇痛恨自己居然喊出她的小名,他应该听从美嘉的劝告,彻底远离她。 “我认识你我好像早就认识你,但是我怎么可能不记得?”泛僵的指尖紧按着那道疤,她努力想抓住稍纵即逝的破碎片段,却越弄越迷糊。 “不,你不认识我。” “温先生,我认得你,我明明认得你。”她不明白他为何要否认,更不相信方才在眼前闪烁的画面纯粹只是脑中假想,或者是她自己的妄想。 她甚至可以清楚看见他眼中的担忧与在乎,可他却矢口否认到底,道究竞是为什么? 这太不寻常了!莫非她遗失的那段记忆,与他也有关联? 这有可能吗?他可是跨国艺术展览公司的执行长,而她不过是一个平凡至极的女人 “杜小姐,我想你该回去找美嘉了。”温曜宇嗓音冷硬的警告她。 望着自己憧憬已久的伟岸身影,杜静雪的心口在喘,呼吸急促,脑中有个很荒谬的念头在作祟。 也许她不该这么莽撞 不!这是唯一的路,既可以靠近他,又可以弄清楚刚才那些幻觉是怎么回事的方法。 “杜小姐?”见她面色苍白,一双秀气的纤眉拧成小结,温曜宇的胸口跟着抽紧。 “温先生,我的头好痛我快喘不过气了噢!大概是我曾经遭受意外的后遗症又犯了。” 水润的眸子觑了觑他凝重的脸色,杜静雪努力乔装出难受的神情,小手紧按住左额角,为求逼真,甚至蹲身而下,缩成一团。 她必须赌一把,除此之外,她想不到任何方法接近他。 老天,她心跳超快,呼吸是真的又喘又乱,她居然在这个大人物面前说谎演戏,如果他发现她在骗人,一定会很生气 一双温暖的大掌扣握住她的肩头,她一怔,悄然扬起水眸,赫见一张焦灼忧心的男性脸庞。 “你还好吗?”他灼热的眸光巡视过她故装难受的小脸,见她没给回应,当机立断将她打横抱起。 她来不及惊呼,柔软娇躯已被他紧搂在怀,心口有一股熟悉的暖意涌出,她困惑地眨动长睫,迷失在他坚固而温暖的拥抱中。 “小雪?温总裁?”久等不到两人回包厢的美嘉,寻至楼下咖啡厅,却在不远处瞧见温曜宇抱着杜静雪离开饭店。 眼角一个抽跳,美嘉立刻拔腿追上,然而当她追出门口时,温曜宇高大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一辆宾利轿车后座。 该死!她真不该让他们两人独处!美嘉懊悔莫及地瞪着渐远的车影。 现在只能祈祷,但愿亚瀚别在这时出现 第五章 【第三章 不是梦这真的不是梦。 靠在梦寐以求的胸膛里,杜静雪紧张得全身僵硬,额角的疤在隐隐抽疼,心脏的跳动一记强过一记,呼吸凌乱,感觉就像是身子出了某些状况。 唤对,她根本不必伪装,光是这些身体异状,就让她够像是一个病人,再加上逐渐飙高的体温,微微发抖的身子 慢着!记忆或许可以遗失,感觉却骗不了人。她对他的拥抱,以及他身上爽冽清新的古龙水气味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着迷。 “小雪?告诉我,你还好吗?”温曜宇改用中文与她交谈,而且口吻十足的亲昵熟稔,一点也不像是两人只见次面、聊过几次的那种生疏关系。 她不是个精明敏锐的人,但是她也不笨不蠢——至少她的身体感官记忆了他的气味与碰触,这证明他们并非是全然陌生的关系。 好,诡异的点来了,为何她的记忆中没有他的存在,而他又为何只愿装成陌生人? “温”杜静雪有些沙哑地扬嗓,却又蓦然止声。不对,她应该从他嘴里套出一些蛛丝马迹。 心绪一转,她故意用着熟悉的口吻低喊:“小老板?” “你记起来了?”温曜宇的双眸不见暖意,却如冬日冻结的湖面,泛着幽冷的寒光。 “为什么你要装作不认识我?”担心被他发现自己只是假装,她力持镇定,口吻保持彼此相熟的自然与亲昵。 “我们不该单独相处,我不该靠你太近。”一反往昔那优雅的绅士笑容,此刻的他,面色阴郁烦躁,眸色浮动不定。 “我不懂我们是一对恋人吗?”她心一急,忘了自己必须假装,脱口便问出心底最大的疑惑。 温曜宇明显一僵,眼底升起了怒焰。“你根本没有想起来,你在骗我?” 杜静雪心口一凛,支支吾吾地辩解:“我没有骗你,我只是只是”可恶,她一点也不擅长说谎啊! “陈伯,麻烦把车掉头回饭店。”温曜宇冷淡的推开她,同一时刻扬嗓吩咐司机。 小脸布满不解的挫败,她咬咬下唇,沮丧地问:“我们真的认识彼此,不是吗?我对你有印象,你就是我的灵感来源,温先生,我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温曜宇喉头一个紧缩,平放在结实大腿上的手心悄然攒紧。 “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 “不,不对!方才你明明喊了我的小名,你还抱我上车,如果我们只是不熟的陌生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打从数年前,在一场陶瓷绘画展览上初见他的第一眼,她便觉得对他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也是从那时起,她开始作那个关于他的恶梦。 然而,当她想着他、手里握着画笔时,心境一片清朗明澈,画出来的线条是那般柔软,色泽如彩虹般缤纷柔和。 他是她的谬思——更是她的狼绅士。 “杜小姐,够了,到此为止,请你停止你的胡闹。”温曜宇敛起眼中的情绪,他端着尔雅的面貌,摆出温淡的态度,恢复成寻常的那个绅士。 杜静雪又急又恼,她下意识揉着额上的疤,咬紧粉嫩的下唇,水阵斜瞪着他,那不甘愿又无可奈何的神态可爱极了。 记忆中的她,又生动地跃进他的脑海—— “小老板,我喜欢你!我来这里打工全都是为了你,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小老板,虽然我不是什么淑女,也许对你来说,只是一只毛毛躁躁的野兔子,但是只要你喜欢,我一定会努力改变自己,成为能站在你身边的淑女。” “小老板,真的不行吗?连一次机会都不能给我?” “小老板” “够了!停车!”温曜宇蓦然大喊,宾利轿车一个紧急刹车,杜静雪没能撑住重心,就这么撞进他的胸膛。 叩地一声,她的前额撞上他的锁骨,视线一片昏黑,嘴里不由得逸出呻吟。 “温先生?”司机陈伯忧心地透过后视镜瞅向后座。 “抱歉。”温曜宇扶正怀里歪斜的人儿,抛给陈伯歉然的一眼。“我们还是先回饭店。” “不!不必了,我在这里下车就好。”杜静雪自觉窝嚢又丢脸,只想快点从仰慕的男人面前逃开。 不管她从前到底认不认识他,反正他已经表明得够清楚,他不想与她有太多私人牵连,她这样纠缠不清,只不过是招惹他的厌恶罢了。 匆匆忙忙跳下车,一月初的台北夜晚又湿又冷,迎面而来的风仿佛一根根细针,绵绵密密地刺过肌肤,她瑟缩了下。 快步走在陌生的街头,她漫无目的直直往前,却不晓得自己要走到何处。她到底是怎么了?方才温曜宇又是怎么了?美嘉又知道些什么? 她真的认识温曜宇吗?又或者,只不过是心中浓浓的仰慕在作祟,进而产生幻觉,自以为过去遗失的记忆与他有关? 欧买尬!听说很多艺术家都有精神方面的困扰,她该不会也开始出现这方面的问题吧? 毕竟灵感来自于强大的想象力,透过幻想来建构艺术的虚拟世界,但同时也容易情绪波动过大,或者间接造成精神上的压力,导致一些疾病的发生。 例如将创作谬思当成自己过世的恋人?开始幻想自己与他有过一段情?听说有不少艺术家,到了创作后期便是这样踏上自我毁灭之路天啊!她该不会便是如此? 因为太迷恋温曜宇,才会将他的形象硬是与狼绅士相重叠,更透过幻觉将自己的爱慕合理化。 越想越心惊,杜静雪脚下一停,一双水润大眼溢出惶恐,脑中开始浮现自己被关进精神病院的画面。 呜哇!她只是一个插画家,连艺术家的边儿都沾不上,她哪来这么大的能耐,什么为艺术彻底奉献牺牲、创作过度而成了个疯子啊! 心中的恐惧持续高涨,杜静雪眼底快涌出恐惧的泪,下意识揉起左额的疤,腿一软就这么当街蹲下来。 她该怎么办?难道她真的该听从精神科医生的劝告,停止继续作画,彻底放弃“狼绅士与兔淑女”? 太多未知的恐惧与不安包围住她,她难受地垂下粉白的玉颈,两手紧捣额侧,将脸埋进膝盖内。 蓦然,一只大手圈上她纤巧的皓腕,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她怔怔地站直身子,迎上一张缠满整个脑海的俊雅脸庞。 “别再胡闹了,我送你回饭店。”温曜宇面色沉静似水,一双黑澈的眸子闪耀着水晶般的光芒。 她的心口微微一缩,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天哪,她已经疲于应付这可怕的幻觉。 泪水,毫无预警的滑出眼眶,杜静雪忽然就这么嘤嘤低啜起来。 温曜宇一愣,方才重新架设好的心墙,在那一串串晶莹的泪珠中再次倒塌。 “温先生,我不是神经病呜呜你不要误会我的精神科医生说过,因为遭受过一些精神上的创伤,有一些后遗症的问题,我可能会出现一些幻觉” 她哭得好伤心,而且鼻水哽住呼吸,连打了几个嗝,就连一番解释也说得语无伦次。 “温先生也知道,我很喜欢我创作出来的狼绅士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我的灵感来源是你可是这样说又很奇怪,毕竟在狼绅士被创造出之前,我并不认识你,我想大概又是我的创伤后遗症在作祟。” 温曜宇握紧了垂放下来的双手,指尖深陷入掌肉,烙下数个淡红的月牙印子。 听着她害怕又委屈的解释,他的心一寸寸缩紧,犹如被一把锐刀磨着,鲜血淋漓地痛着。 “也许你不相信,但是好奇怪,我真的觉得我好像认识你但那或许又只是我的幻觉,连我自己也弄混了,但是每一次当我看见你,你的一举一动,你微笑的弧度,都像极了狼绅士,我把你当作我的谬思。” 噢,好糟!她到底在说什么?连她自己都听不懂!但是脸上那张愚蠢的嘴巴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仍然兀自说个不停。 泪水也是,就像失控的水龙头,不断涌出来,怎么也关不上。 噢,一切真的糟透了!她不该在他面前失态,更不该继续哭哭啼啼,就算是再有风度的绅士,恐怕也没有这么多耐心听她废话。 “温先生我真的很抱歉,我平常不是这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碰到你就很失控——呃,你千万别误会我的意思!我并不是说那种负面的失控,而是因为我太太喜欢你了,才会变得这么奇怪。” 小老板,我喜欢你! 说我脸皮厚也没关系,反正我就是喜欢你,我不怕你取笑。 温曜宇嘴角一扬,光滑温湖的俊脸笼上一抹澳郁而复杂的情感,唇上那抹笑却掺杂了苦涩。 他伸出手,抚上她被泪水浸湿的睑颊。 混乱哽咽的话语倏然一噤,杜静雪扬起模糊的泪眸,怔怔地望进那双似海幽深的阵子。 “别说了,别再说了。”他伸出双臂,将她拥入胸怀。 她又怔又傻,胸口一阵酸软,又有些发胀,眼底的细雨始终无法止住。 “我知道你不是神经病,你不是。”抚在她后背上的大掌,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动,他的嗓音低滑如丝,在她的耳畔流淌而过。 呜呜,真不敢相信,他人好好!不但这么有耐心听她说完那些没人听得懂的废话,也没转身离开,反而留下来安慰她。 不敢得寸进尺,杜静雪只敢安分地靠在他怀里,咬唇低啜。 她柔软的身子随着啜泣而颤动,粉颈微微往前垂弯,将脸蛋贴在西装领口处,泪水浸湿了一大块布料。 圈住她腰背的双臂强壮又可靠,而且不断地收紧,再收紧,她整个人就像是牢牢地被嵌进他胸坎里。 被寒风剌凉的双颊在发烫,她的心律越来越快,奇怪的是,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就这么流泻而出。 神经病连她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得了什么艺术家病症,例如忧郁症或者妄想症什么的,否则为什么会哭个不停? 啊,温曜宇真的是一个完美的绅士,面对她这个怪里怪气的女人,居然还能这么温柔友善。 发颤的纤手悄悄地揪上了西装下摆,她将脸埋进他的心窝,灼热的双阵随之闭紧,狠狠哭了个痛快。 她受够那些奇怪的直觉,还有持续好多年的噩梦,总是挑错时机出现的幻觉。真的受够了 唔,他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她好喜欢,闻着便令她感到无比安心。 她的狼绅士,她真的好喜欢他连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 真希望他也能喜欢她。 这个念头似乎已经在她脑海扎了根,缠得好深、好深。每一回见到他、梦到他,这个念头便深刻入心。 她又梦见他了。 那个风度翩翩,温柔优雅的狼绅士。 而且他正在吻她 由浅到深,那两片形状优美的薄唇,先是啄吻过她饱满的额心,吻过那道疤,然后是垂掩而下的睫毛。 再接着,潮湿微温的吻,落在闭起的眼皮上,轻柔如羽毛的力道,让她心口窜起一阵酥麻。 他的吻是那样珍重,仿佛是在对待最心爱的宝贝般小心翼翼。 绵密的细吻,羽毛似的啄吻,纷纷坠落在她脸上各处,仿佛是在确认什么似的,非将每寸白嫩细致的肌肤都吻遍,才能放心。 终点,自然是停驻在她微微抿起的唇瓣上。 那两片柔软的唇瓣,像一颗娇艳欢滴的莓果,散发出诱人的甜香,当它们往两侧扬高时,便可勾勒出世上最美好的弧度。 他在那里停留了许久,深吮重吻,反复品尝,霸气的舌头在甜润的口腔,爱怜地沉潜勾含。 她就像她画笔下创造出的那些角色,有着让人深深着迷的魔力。 “小雪,我的兔淑女但愿你永远不会想起我。”温曜宇抵着她的下唇,喉结滚动了数下,逸出了阴郁的低喃。 第六章 叩叩,门板轻敲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如梦似幻的短暂时光。 “你该离开了。”美嘉站在门口,以着无奈的表情与口吻提醒。 床边的高大身躯,缓缓挺直了往前弯下的腰背,昏黄的夜灯斜照在那张深邃的脸庞上,透出几分冷峻。 “你让她情绪失控,差一点就被她发现我们努力隐瞒的事。”美嘉刻意放轻声调,仍是抹不去话里浓浓的责怪。 深深凝睇了床上熟睡的人儿一眼,温曜宇这才转身步出房间,随着美嘉一起走到饭店套房的小客厅。 这里是他特地交代下属订的高级套房,等级仅次于总统套房。 “我真的越来越搞不懂你,是你不要她想起过去的一切,也是你亲自安排她离开台湾,彻底切断与台湾有关的一切,为什么现在你又要让她回到台湾,又一再出现在她面前?!” 再多的言语也无法形容美嘉当下的怒气,尤其是半个钟头前,当她看见温曜宇抱着脸上淌满泪痕的小雪回到饭店套房,她更是气得快炸了。 身为经纪人兼贴身助理,她与小雪的情谊已经不仅止于工作,她是小雪的知己,更是贴心好友,而个性强势的她,一向将小雪的事情摆在最优先。 “还需要多问吗?”温曜宇已经走至门口的脚步忽地一止,他半转过身斜睐美嘉,温润的俊颜此时覆盖上一层沉郁。 美嘉默然,想责备的话一时全堵在喉头,出不来。 “我很想她,想到都快疯狂,想丢下一切去日本见她,想不顾一切的拥抱她。”沙哑的声嗓在房中悠悠荡荡,饱含了痛苦与思念的渴望。“但是我不能。” “对,你不能你可以保护她,但是亚瀚会伤害她。”美嘉闭了闭眼,做了一个深呼吸,替他的痛苦感到心酸。 “这次会破例让她来台湾出席展览,是受人之托。”当然,若不是有他的私心作祟,对方纵然说再多,报酬给得再昂贵,他也断然不为所动。 “不会再有下次了。”空荡荡的胸膛在挤出这一句后,更显得空洞森凉,温曜宇意外发觉,自己居然还笑得出来。 悲哀的笑着。 “等到后天的事情结束后,你就带她回日本。”平息凌乱的呼吸,他恢复理智的吩咐。 “嗯。”美嘉轻应一声,目送那抹萧索的高大背影离去。 看着被恋人遗忘在失去记忆中的绅士,美嘉是真的替他感到心痛,她比谁都清楚他有多爱小雪。 然而,爱得越深,内疚就越重。 那份内疚累积成一片可怕的阴影,摧毁了他的心志,让绅士同时也是狼,爱与伤害同时存在 呼,终于结束了! 杜静雪背着装了笔电与画册的随身大包包走出展览会场,眼底还微微泛着两抹湿润。 不久前,她帮了温曜宇的友人韩森一个大忙,帮一名小粉丝在手帐本上签了名,更帮那对情人解开僵局,见证他们圆满美好的结局。 而现在,她要努力去追寻她自己的! “美嘉,是我,小雪。”杜静雪走进一间明亮宽敞的便利商店,在提供wifi的面窗空位坐下。 “展览还没结束,你去哪里了?晚点还有几个行程”手机彼端传出美嘉的叨叨絮絮。 “我突然很有灵感,所以我先回饭店了。抱歉啦,那些行程可能都要拜托美丽的经纪人代劳罗。”杜静雪戏论地笑说。 虽然她不是什么伟大的艺术家,但是身为目前亚洲知名度最响的插画家,她的灵感可是珍贵不已,身为合作伙伴的美嘉比谁都了解,当下二话不说便信了。 “嗯嗯,好,我知道,我不会乱跑的。我灵感来的时候还能跑去哪里?你别担心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应完美嘉的关心唠叨后,杜静雪心虚地结束通话。 美嘉,抱歉了,请原谅我的谎言,一切都是情非得已。杜静雪望着手机萤幕上的通讯人照片,满怀歉意地咬咬唇,在内心默想。 收妥手机,她改从包包里掏出笔电,连上网路,开启固定的聊天室。 小红帽:雪?是你吗? 兔淑女:(抱)好久不见!瞳瞳,好想你! 小红帽:(o(v)o) 望着萤幕上那撒娇意味浓厚的可爱颜文字,杜静雪不由得格格娇笑。 记得初到日本定居时,那时她还未认识美嘉,仍然寄宿在叔叔日籍友人家中,由于语言与文化的隔阂,为了打发寂寞时光,她找到了必须注册个人资料,会员有经过专人过滤的付费聊天室。 “小红帽”便是当时在聊天室认识的网友,她们聊过几次后,发现彼此很聊得来,便私下交换连络方式,但由于习惯,两人还是经常上聊天室单独交谈。 小红帽:上回你说准备回台湾一趟,是真的吗? 兔淑女:我现在人就在台湾喔。o()o 小红帽:鸣鸣,你没有事先通知一声,真不巧,我现在人在英国。兔淑女:英国?你又陪老公出差? 出于大家不过是纯粹交朋友,如非对方愿意,否则她们一向不会探问过多双方私事,因此杜静雪只晓得“小红帽”的名字是瞳瞳,年纪与她差不多大,但是去年已经结婚,常陪着老公出国工作。 小红帽:对,我陪老公出差 话才打一半“小红帽”忽然下了线,杜静雪一愣。 兔淑女:瞳瞳?哈罗,你还在线上吗? 大约过了五分钟之久“小红帽”又回到线上。 小红帽:嗨,我还在。 兔淑女: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发生什么事,你很少不说一声就下线。 小红帽:我很好。找我有事? 真奇怪这不太像是瞳瞳的语气。杜静雪纳闷地略略歪首,搁在键盘上的纤指停顿下来。 正犹豫着该不该继续这场聊天时,视窗又跳出一串文字。 小红帽:怎么不说话? 兔淑女:瞳瞳你还好吗?你的口气不太像你。 小红帽:喔,大概是时差的关系,别在意。 兔淑女:原来是这样,难怪。 小红帽:<(—,—)> 兔淑女:其实我有一些事情想请教你,是关于男女之间的事。小红帽:说吧。 兔淑女:不知道问这些,会不会让你觉得堪尬,但是这种事情我也不晓得该问谁。 小红帽:一次问清楚吧。 杜静雪轻蹙起一双纤巧的细眉,眼泛迷惘。电脑另一端的人真是瞳瞳吗?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她会说的话啊。 小红帽:叩叩叩,有人在家吗?说话啊,兔淑女。 兔淑女:我在。抱歉,刚刚离开去买杯咖啡。 小红帽:你到底想问什么? 兔淑女:事情可能有点复杂,我尽可能简化解释。是这样的,我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与我并不熟,但是他又好像认识过去的我。 小红帽:那你到底认不认识他? 兔淑女:说来话长。瞳瞳,我似乎没跟你提过,前几年我曾经发生过一些意外,也许你会觉得像电视或小说里的狗血情节,但我确实丧失 了许多记忆。我喜欢的那个人,他似乎认识过去的我我也觉得他给 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我很想查潢楚一切,也希望有机会靠近那个人, 但我的时间不多了,后天下午我就要搭飞机回日本。 小红帽:听好了,要让男人说真话的方式有几个,一是把他灌醉,二是找出他的弱点,三是把他绑在床上,用你的能耐逼他说真话,四是哭倒在他怀里,这点也可以测试他对你究竟有无感觉。 清丽脸蛋微微皱起,杜静雪瞪着萤幕上那串字,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 兔淑女:呃你真的是瞳瞳吗? 小红帽:吓到你了? 兔淑女:老实说有一点。 小红帽:别介意,在这方面,我向来是比较直接大胆,不然我老公怎么会这么爱我,巧可。 噢,原来如此!也对,她与瞳瞳从来不曾聊过这些事,难怪她会这么不习惯。 再说了,瞳瞳是过来人,又已经身在婚姻之中,她对男人肯定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她的建议应该很受用才是。 杜静雪那双水润圆滚滚的黑眸,霎时闪烁起晶亮光芒,衬着一身白嫩肌肤,看上去像极了瞄准胡萝卜的雪白兔子。 兔淑女:谢谢你,瞳瞳。虽然你提供的方法,不知道哪些可行,但是我会尝试看看的。 小红帽:那很好,我强烈建议你可以四个方法都试,如果你真这么喜欢那个男人,又非得找出你想知道的真相的话。 兔淑女:当然!我得快点行动才行。下回聊了,bye! 小红帽:goodluck。 英国伦敦—— 将奶油烤白菜与炸鱼排端上桌,再取来干净白瓷汤碗,将炉火上正熬煮着的青豆浓汤盛入,姚语瞳动作略嫌仓卒地摆好桌,抓起抹布擦擦手。 “君侑,可以吃饭了。”来不及换下身上的白围裙,她来到卧室,喊着刚结束拍摄工作,一回来便吵着填饱空胃的丈夫。 原以为会在卧房找着人,不料却扑了个空,她眨眨黑亮大眼,纳闷地来到书房。 换上纯棉黑衣黑裤的黎君侑正坐在书桌前,使用着她的电脑! “你在做什么?!”姚语瞳脸蛋涨红,生气地快步走向他。 “宝贝,你没告诉我,你交了一个网友。”黎君侑慵懒地一手撑颊,一手顺势抱过妻子纤细的腰肢,让她坐上他强壮的大腿。 “你偷看我跟小雪聊天?”她气得举起粉拳,使劲捶他胸口一记。 “宝贝,相信我,我给了她一个你绝对无法给她的绝佳建议。” “你不只偷看我们的聊天内容,还冒用我的身分给小雪建议?!” “没错。”万人迷野狼大方微笑承认。 “黎君侑!”害羞小红帽难得动气,但是配上那张无辜怯怜的小脸,实在毫无气势可言。 “你生气的模样真是太可爱了,老婆” 于是,小红帽生气无效,反被大野狼一口吞下肚。 台湾台北—— 迅速收好电脑,胡乱塞回大包包,杜静雪起身走向柜台,问着那名从她踏进便利商店,便一直盯着她的工读生。 “需要什么吗?”戴着粗框眼镜的大男生,故意装出一脸酷相的问。 杜静雪抿唇笑了笑,她的皮肤偏白,加上一头未染烫的黑发,以及总是一身没有过度装饰,以温暖淡色的森林系风格为主的穿着打扮,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 旅居日本这段时间,她走在路上也经常被男学生搭讪,也难怪眼前这名应该只有二十出头的男工读生,不断想引起她的注意。 “请问一下,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专门贩售进口洋酒的店?” 工读生愣了一下:“啊?酒?” “是的。”杜静雪仰高小脸,甜灿一笑,决定采用“小红帽”给的那些建议。 无论如何,她都会查明真相。她要给自己一个机会,更要制造机会让仰慕的男人给她一个机会。 一个,让他喜欢上她的机会。 第七章 【第四章 哇,好美 杜静雪坐在充满装置艺术的办公室里,惊艳的目光在眼前的空间中来回飘移。 这里是“墨月”艺术集团的台湾总部,她正坐在二十五楼的执行长办公室中,身旁还搁着一瓶躺在系满红色缎带小花篮里的红酒。 那瓶进口红酒要价上万元,她心疼不已,然而毕竟是要送给那个人品尝的,怎么想都不该太寒碜,犹豫片刻后,还是乖乖掏信用卡付帐。 方才外头的秘书告诉她,温曜宇正在开会,无法确定会议几时结束,并且含蓄地暗示她,改日再来访。 真惨,以她一个知名旅日插画家的身分,想见他一面都如此困难,毕竟平时进出这间办公室的,可都是国际知名的艺术家,比较起来,她不过是小小咖。 若不是她再三请托,央求秘书让她留下来等待,再加上秘书小姐又不太清楚她的身价是被定位在哪一阶,不敢贸然得罪,最终才一脸为难的同意。 说实话与其说是艺术,他的办公室风格应该称之为时尚。 斑马纹的曲线沙发椅,黑白拼贴的地砖,黑檀木长桌后方的墙上挂着一幅彩色泼墨油画,如她没认错的话,那应该是出自欧洲近年来某个身价飙涨惊人,专门创作新兴艺术的画家之手。 天花板被漆上大胆的火橘色,像马谛斯某幅画的色彩,一侧靠墙处摆放一架英式复古展示柜,漆金的刻花边框,完美展现了华丽精致的英式工艺之美。 展示柜里摆满了各种雕刻品,也有陶瓷工艺,各种造型与图腾,眼花撩乱却又巧妙地协调,毫无冲突感的各安其位,静静展现独特之美。 温曜宇虽然没有传承艺术世家,走上成为艺术家的路,然而从小在艺术熏陶中成长的他,身上更流着无数艺术家的血液,致使他拥有精准惊人的艺术眼光,多年来不知拉拔了多少出类拔萃的艺术家。 千里马还须伯乐赏识,方能将才能彻底发挥出来—— 那些空有才华,却始终无法拥有属于自己舞台,受到该有瞩目的艺术家,他们需要的就是像温曜宇这样的伯乐。 想当初,倘若没有他的赞助与赏识,她的“狼绅士与兔淑女”也不会有这一天,受到众人的喜爱,被印制在各种材质的界面上,供人欣赏收藏。 思绪蓦然一顿,杜静雪轻蹙秀眉,忽地发现,她从来没问过他,他对她的创作有什么想法,又为什么会欣赏她的创作 “杜小姐?!”漆上彩绘的核木大门被推开,一道令她心悸的高大身影,踩着沉稳优雅的脚步走来。 抑下心口一记猛烈的抽动,她扬起乌黑水润的阵,对上那张几日前才见过的俊脸。 噢,老天,他才是真正的艺术。那双眼,那高挺如凿的鼻梁,那优美的薄唇,那弧度漂亮的下巴 眨眨微呆的视线,察觉他眉峰微微打了个折,她恍然回过神,双颊浮上一片灼热。 她居然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就这么发起呆来!唔,好丢脸!“温先生,对不起,没有事先通知一声,临时就跑来这里” “美嘉也知道你来这里?”弄皱他平滑眉宇的那个结,拧得更深了。 “嗯对,她知道。”她下意识撒了谎。“事实上,她也建议我过来向你道歉。” 温曜宇喉结一紧,脸上悬着浅淡的笑容。“道歉?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一抹尴尬跃上清丽小脸,杜静雪垂掩下两排浓密的长睫眨了眨,赧然地说:“前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是在发什么疯,居然在温先生面前那么失态又无礼。” 耳畔似乎回荡着那日她无助的低啜,温曜宇胸腔一个窒闷,大拳悄然握紧又松开。 “我知道你之前遭遇过一些意外,情绪有时会不太稳定,所以不会介意,你也别放在心上了。” 听见这席话,杜静雪痛恨起自己已完全没有记忆的那场意外。都怪那场意外,让她脑部受创,搞得她经常也被自己弄得神经紧张,生怕自己成了现实与幻想分不清界线的疯子。 美嘉说过,很多艺术家是无法控制自我情绪的天才——那是站在艺术面而言。 从现实世界的眼光来看,世人往往将这些艺术家视为怪胎,或者精神不正常,怪里怪气的疯子之类的。 她可不希望被温曜宇当作疯子,哪怕他应该与世界各地的“艺术疯子”打过不少交道,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温先生,希望你别误会,我的精神状态很正常,只是单纯喜欢画画,我对创作方面没有异于常人的执着,更不会为了什么找寻灵感,就做出一些脱离常轨的奇怪举动。” 看着那张秀丽小脸紧张兮兮地瞅着自己,温曜宇心底涌上浓烈的不舍,却不能表现在面上,只能用一抹淡笑掩饰。 “别担心,在我看来,你很正常。”他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落坐,拿起桌上玻璃瓶装的气泡矿泉水,替她倒了一杯。 这个动作才让整颗心纠结一起的杜静雪猛然惊醒。 对了,她一时太紧张,差点忘了自己今天来此的主要目的。 她抓过身旁的小花篮,小脸扬起略显局促不安的傻笑,双手将小花篮推向温曜宇。 “这是?!”他垂眸睐了一眼横躺在花篮中的那瓶红酒。 “向你赔罪的礼物。”她小脸甜笑,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好,首先她得承认“小红帽”给的那些建议,只要有点理智的人都该晓得,要想将那些招数套用在温曜宇身上,根本不太可能行得通。 她连怎么把一个男人灌醉都不会,更不晓得从何得知温曜宇的弱点,更别提什么在床上进行逼供之类的,那根本是光连幻想都做不到的事。 可她无计可施了。 眼看配合出席展览活动的行程即将画上句点,美嘉又盯她极牢,断绝了任何有可能让她独自行动,或是与温曜宇碰面的机会,她想不出任何方法。 多亏了“小红帽”那些建议,至少让她找出一个来见他的借口。 至于一瓶红酒便能将他灌醉,进而引诱他说真话什么的,那太荒谬了,她想都没那样想。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一向不碰酒。”温曜宇眸光一凛,唇上的笑跟着敛起数分。 咦?是错觉吗?她似乎看见他眼神有些愠怒这怎么可能!他可是温曜宇,那个风度翩翩的高雅绅士。 好,是错觉没错。杜静雪在心中默默盖章定案。 “我明白,现在是上班时间,你当然不能碰酒。”她眨眨乌润的水眸,伸直的双手依然没收回。 “不,不是那样,而是我不碰酒。”他停顿一下,又笑笑补充:“什么酒都不碰。” 这代表他的酒量很差?噢耶!那太好了!也许她真可以将他灌醉,诱引他说出她想知道的事。 思及此,她开始努力游说:“可是这是红酒,而且是我要向你赔罪的礼物,如果你不接受,我会很难过的。” “那我收下这份礼物,你就不会再耿耿于怀。”他微笑,接过装饰花俏的小花篮。 见他准备将红酒连同花篮往旁边一搁,她心急地抢回花篮,抽起那瓶系着红色蝴蝶结的红酒,心一狠,便动手拉开木头瓶塞。 啵的一声,瓶口飘出一阵香醇浓郁的红酒香气,温曜宇好看的双眉却紧紧皱起。 “好,既然你接受了这份礼物,那应该当场验收一下,至少和我干杯。” “干杯?”温曜宇开始发觉这份礼物不太对劲。 桌上早有准备好的空杯,虽然只是一般喝水的玻璃杯,不是配合气氛的红酒杯,但是杜静雪此时可管不了这么多,她拿起杯子就倒上满满两杯红酒。 “来,温先生,我敬你,谢谢你前天不嫌弃我的失态。”品酒的经验不多,纤手一举杯便是一饮而尽,她嘴角还拚命压抑着一抹笑,实在没想过这么老套的话居然会从自己嘴里脱口。 温曜宇眉头深拧,望着桌上那杯红酒,良久没有动作。 杜静雪抿着被酒液染红的唇瓣,喉间发暖,嘴里全是红酒的甘醇甜香,不安地瞅着他。 “有什么不对劲吗?”她故意露出有些受伤的眼神。 显然他很在意她的反应,因为当他瞧见她这般眼神时,复杂的面色稍沉,幽深的眸光显露几分挣扎。 “抱歉,这种等级的红酒,对温先生来说可能太劣质了,也难怪温先生不想碰”啊,请原谅她,她不是要故意装可怜刺激他的,但是她实在没辙了。 杜静雪垂下浓密的长睫,清丽小脸被沮丧占据,她伸手端起桌上那杯满满的红酒,做势打算一同解决。 一只大手忽地探来,温暖的掌心覆上她的手背,一簇簇火苗熨烫着肌肤,她心一慌,连忙缩回手来。 两颊生嫣,她困窘的傻笑,一扬眸便对上他那双深邃玄黑的眸心,心脏冷不防一记抽悸。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担心碰了酒之后,会在你面前失态。”温曜宇浅笑,漂亮修长的白皙大手举起玻璃杯,在光线流转折射下,仿佛上等玉器,光滑温润。 他的一举一动皆能轻易迷惑人心,哪怕只是一只手,光是这样静静看着他动作,她的心跳便开始不听使唤。 他便是她心目中的狼绅士啊 第八章 “是不是我喝了这杯红酒,你才能真正放心?!”温曜宇浅浅一笑,眼神却非常复杂。 “对。”她笑得腼眺,藉以掩饰心虚。惨了,望着他风度翩翩的笑,她忽然觉得自己好邪恶,居然满脑子装满了坏点子,不是想着该怎么灌醉他,就是思索着该怎么抓住他的弱点 这一怔忡失神,温曜宇已经优雅举杯,向她一敬,随后挪至唇边一口口薄啜。 须臾,玻璃杯中的鲜红液体逐渐消失。 当温曜宇拿开杯子,两片优美的薄唇同样被酒液浸上一层淡红,杜静雪近乎迷恋地深瞅着。 “好了,我已经接受你的道歉,你应该可以放心了。”他举高杯子向她示意,随后站起身,逐客令下得再明显不过。 可她还不能走啊!杜静雪心中焦灼,咬了咬粉唇,厚着脸皮不肯离座,故意避开他的目光,兀自又抓起酒瓶,将自己的空杯再次盛满。 “那我再敬温先生一杯,感谢你长久以来的赞助。”她胡乱举杯,傻笑的目光飘忽不定,根本没与他的焦距对上,手,抬便又将杯中红酒饮尽。 “杜小姐,你的酒量不好,最好别再喝了。”见她又想抓起酒瓶盛满空杯,温曜宇伸手制止了她。 她一怔,唇上的笑容渐失。“你怎么知道我酒量不好?!” 他喉头一噎,片刻不能言语。“当然是美嘉告诉我的。” “温先生,我相信美嘉不会告诉你这么无聊的事。”她定定地望进他有些混沌的眸心。 不管能不能灌醉他,至少这几杯红酒逼得他露出破绽,她一定要抓紧这个机会,引他说出更多她不知道的事。 “一般而言,女性的酒量都不会太好,这只是合理的推测。”温曜宇不疾不徐的说,面色沉静似水,瞧不出一丝慌乱。 “不,不对,你说得非常肯定,那一点也不像是猜测。” 望着她一再试探的急迫眸光,温曜宇心中一阵紊乱,握住酒瓶的大手不由得一紧。 是酒精作祟的缘故?或是她近在眼前,并且想方设法试探他的关系?他开始觉得喉头发紧,体内压抑的那股力量正在蠢蠢欲动。万一不行,他不能让“他”出现在她面前! “他”会毁了眼前平静的一切! 思及此,温曜宇的心跳时快时慢,呼吸有些喘乱,有条不紊的思绪打上无数的结,优雅从容的谈吐也不再。 他近乎粗鲁地走到她面前,将她从斑马纹沙发上拉起,她惊诧地瞠大水眸,微张的小嘴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想你该离开了,你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他皱紧好看的眉,面色冷峻,口气也非常差劲。 “可是,我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从未见过他这般暴躁无礼的模样,她不禁傻了,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 “不,你必须离开,现在就离开!”温曜宇这声几乎是低吼。她惊得一呆,全身跟着发僵,只能怔怔地呆望着他。 头痛欲裂的冲击感瞬间来袭,温曜宇扣紧她皓腕的大手蓦然一松,他抚上额头,视线开始晃动,晕眩感一波紧接一波。 “温先生,你还好吗?”她紧张得轻拉他的手臂,意外发觉他体温异常得高,热气不断从他身上辐射而出。 “你走!立刻就走!”他恼怒地挥开她的手,如同被踩着伤处的野兽,霍然做出反击的狠狠推了她一把。 她重心失稳,狼狈地跌坐进沙发里,又惊又诧,正想起身询问,匆忙之间,忽又瞥见他挺直了微弯的宽背,紧皱的眉峰舒开,眼中的混乱与怒意全都消散无踪。 眼前的男人,两手插放在西装口袋内,俊雅的脸庞微微仰高,弧度堪称完美的下颚高傲地扬起,唇角噙上一抹笑。 宛若新生一般,眼前的男人分明是温曜宇,然而从眼神到那抹笑,毫无一分像他。 杜静雪惊呆了,她傻坐在沙发上,没发觉自己的双手悄然揪住大衣下摆,指尖隐隐颤抖。 他的眼神那狂傲不羁的神韵疯狂,冷傲,目中无人,睥睨。 老天!她曾经见过那种眼神! 可她竟然已经想不起,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那种眼神,然而脑海深处,却深深烙印着那双眼。 男人将身躯转正,面向她,然后以着,种慵懒却又蓄满威胁性的慢动作,缓缓弯腰与她平视。 嘴角挑得更高,那双玄黑如玉石的美丽眼瞳,燃着两簇她陌生的艳火,每个毛细孔都渗透出危险气息地凑近她面前。 两人的鼻尖几乎是相抵着,吐出的呼吸相互纠缠,分不清彼此。 “温先生?”在那双充满野性的灼灼黑眸盯视之下,她全身僵硬,竟似被无形的力量缚绑,就连呼吸也渐觉困难。 “嘘。”他微笑,眼神却充满了疯狂,并且竖起食指点在她双唇之间。 酥麻的电流在唇上流窜,她心胸一窒,呼吸越发急促。 “可爱的小雪,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温曜宇他不在这儿。”他笑了笑,眼底却是蓄满怒意。 他、他在胡说什么?他就是温曜宇啊,为什么要说自己不在这儿? 这是什么恶作剧吗?或是什么真人实境秀之类的整人节目? 望着眼前那张气质与神韵与先前截然迥异的俊容,杜静雪被弄胡涂了。 “都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也没变,可爱的小雪。”男人将唇贴近她的颊侧,轻轻摩擦。 如此亲密的举动,令她不由自主地直泛哆嗦,可身子却没有丝毫排斥之感。更甚者,她对他的碰触竟然感到无比熟悉与心安。 “你、你真的认识我?”她不自觉地吞咽着喉头。 “岂止认识,小雪,我对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可都是熟悉得不得了。”男人挑唇一笑,冷不防地吮上她的唇。 她倒抽一口气,浑圆乌亮的眸子倏然瞪大,感觉两片柔嫩的唇瓣似被一团风暴肆虐着。 片刻,他气息喘乱的稍稍退开,却孟浪地探出舌尖轻舔她红肿的唇。 他目光灼灼地锁住她,双手扣住她的双腕,眼中的疯狂令人屏息心颤,唇角挑高的弧度虽是俊美,却也令人莫名感到恐惧。 “小雪,听说你失忆了?看来,我有必要代替温曜宇,努力让你想起我们三人之间的纠葛。” 望着眼前令人感到陌生的男人,杜静雪无可自抑地发着抖,心底涌上一丝自责与懊悔。 她是不是闯祸了? 双重人格! 当这个名词窜过脑海,杜静雪只能咬紧红肿的软唇,强忍下差一点便要逸出小嘴的呻吟。 她扬眸,望向自己眼前受困的所在之处—— 一间五坪大的更衣室 温曜宇的办公室没有什么罗曼史中常见的房间,或是什么宽敞大床,只有一间与执行长办公室相邻的更衣室。 更衣室是另辟的隐藏式空间,一整面内嵌式的镜面衣柜,地上铺着木质地板,还有一台小冰箱与小酒柜。 狭小的空间十分干净整洁,应有专人负责清理,她猜这里除了是更衣室,当温曜宇想独处时,这里应该是他短暂小憩的休息室。 更衣室只摆了一张双人座的法式复古绣花沙发,一个同款式的法式核木雕花小茶几。 而她正坐在这张沙发上——正确的说法,应当是“绑”在沙发上才对。 她的双手与双脚,分别被两条真丝领带捆绑住,她除了像条虫扭动身子,或是模仿跳跳虎之外,根本动弹不得。 那个五分钟前将她拉进更衣室,并且好整以暇从衣柜中挑选领带,将她困在沙发上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弯身在酒柜前。 “小雪,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他拎出一瓶威士忌,替自己倒上满满一杯,而且不添冰块,就这么啜饮着。 他说他从来不沾酒?噢,那些话肯定是在眶骗她这个傻子!瞧瞧他手执酒杯还有斟酒的姿态,如此老练自然,像极了镇日与酒为伍似的。 “你到底是谁?”她发觉自己的声嗓在发抖。 见他粗鲁地扯开领带,随手将脱下的西装往地上一扔,手中的酒杯不曾离口,双眉不羁地高高挑起,眼中更露出嘲笑她狼狈的这些举动,在在都说明了一件事。 他不是温曜宇。 不是那个优雅好脾气的绅士。 “可爱的小雪,你认为我是谁?”放下半空的水晶玻璃杯,他扯下松垮垮的领带,解开几颗钮扣,挽高了袖口,边挑眉斜睐她。 “我不知道。”她茫然地回望。 “对,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连温曜宇都忘了,又怎么可能记得我。”俊美的脸庞扬起一抹狰狞的笑。 这就是双重人格吗?明明他就是温曜宇,他却能用着冷漠又鄙夷的口吻提及自己。 “你想做什么?请你放开我,别这样绑着我。”她不是精神科医生,更不是心理学家,但从眼前情势看来,这个男人的脾气暴躁不好惹,她最好别惹怒他。 他拿起水晶杯啜饮一口烈酒,随后在她身侧坐下,半是嘲讽的说:“小雪,你真的一点都没变,你的眼神永远追逐着温曜宇,连一点空隙都不留给我。” 她闻言一怔。 不管眼前的“他”是谁“他”与温曜宇都熟悉她的过去,他们就是紧扣着她那块遗失记忆的关键。 她不能逃走。她必须找出真相,彻底厘清过去她到底做过什么事,又认识哪些人,跟这两个男人又有什么纠葛。 “我失去记忆了,所以我不认得过去认识的每一个人,包括我的亲戚。”清楚看见他眼中炽热的怒火,她连忙出声解释。 “我知道。”他冷笑,紧锁在她脸上的两道灼热视线,充满了复杂而浓烈的情感。 似爱,似恨。 “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无论此刻眼前的人是谁,对她来说,他都是温曜宇。 出于某种直觉,她深信他不会伤害她。 “我是亚瀚,总是被你戏称为狼的亚瀚,你全都忘了?”他勾起她细巧的下巴,将俊脸凑近她面前。 亚瀚?狼? 杜静雪微瞠水眸,心跳莫名渐快。 两个男人,一个是狼,一个是绅士他们究竟是谁?他们两人之于她,又存在着什么样的意义? 从她手中创造出的狼绅士,又与他们有什么关连? “我相信你一定记得我,因为我们曾经有过那样密不可分的关系。”他闷笑两声,垂下长眸,覆唇堵住她的惊呼。他、他说什么?她与这个名唤亚瀚的男人,有过亲密关系?! 不!她不信! 第九章 【第五章 这是很诡异的情形 温曜宇正吻着她,然而此刻的他,又不是真正的他,而是他口中宣称的另一个男人。 亚瀚。“他”说自己是亚瀚。 即便如此,她非常清楚与她亲吻的男人是温曜宇,而她从里到外,无论是心或是身子,都不排斥他的碰触。 哪怕是他放肆地将悍舌钻进她的口腔,以极为情色的节奏吸吮,他温热的大掌正抚摸她胸前的柔软 真不可思议,她竟然对这一切感到熟悉极了! 不,不!等一等!方才亚瀚说了什么?他说,她与他过去有一段密不可分的关系,可为何她会对温曜宇的碰触如此熟悉? “小雪,我的小雪,你是我的,我不会把你让给温曜宇,绝对不会。”他的吻转为强硬,近乎粗暴地吸吮起来。 她的舌根被吮得发麻,来不及吞咽的唾沫全被他吸舔,她开始严重缺氧,脑袋一片空茫,只能出于本能的回应。 “老天,瞧瞧温曜宇把你调教成什么模样?你居然回应我的吻为了温曜宇,你既可以当他的淑女,也愿意为他当一个荡妇。” 真过分!这个亚瀚究竟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杜静雪龈然而困窘的想。 “我知道,你把我当成温曜宇了?所以你才会回应我,才会对我有感觉。”男人舔过她耳后那一小块极度敏感的肌肤,性感醇厚的嗓音沙哑低喃。 把他当成温曜宇?噢天,他就是温曜宇好吗! 他的双重人格也太太自以为是,太目中无人,太霸道。 解下洋装后背拉链,他的大手扯下毛料洋装,使得一整片滑腻白皙的胸口完全暴露。 她更因为他露骨而孟浪的话,全身肌肤泛起了红晕,像极一朵朵红艳的玫瑰在白腻嫩肤上绽放。 “不!你不能这样做”她扭动着被捆住的双手,浑身乏力地挣扎。 虽然她很喜欢他,但是这太超过了! “为什么温曜宇可以,而我却不行?!”他凛起释放出危险气息的黑眸,紧绷的俊脸布满骇人怒气。 她一僵,停下无谓的抵抗,只能屏住呼吸,不住抿咬下唇,安静地瞅着他。 “小雪,你已经毁掉我们一次,还想再来一次吗?你想看到温曜宇从你面前逃开,一辈子都躲着你?” 不她不要。杜静雪咬紧红肿的唇瓣,乌润的眸子流溢恐惧,因为亚瀚这席话而绞紧一颗芳心。 “你也想知道你遗忘的那段过去,究竟发生什么事对吧?”他威胁与利诱都用上了,就是要她乖乖就范。 她点点头,只能无奈又无力的同意他。假若温曜宇的双重人格没有说谎,从他刚才到现在所说的那些话便可窥知,无论是名唤亚瀚的男人,或是温曜宇,她与他们都有过一段纠缠。 否则,她不会如此熟悉温曜宇的吻,以及他抚摸她的触感。 而她并不讨厌被他这样对待。 “那就乖一点,别抗拒我。”大手轻掐住她的脸蛋,逼得她不得不仰高视线,他挑唇,勾起一抹邪气的笑。 “我不会再抵抗,可是你能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吗?”抑下涨满胸口的困窘与浓浓羞意,她酝酿着满腔勇气,渴望从他口中得到所有解答。 “小雪,你是真的记不得我了?”见她态度软化,放弃抵抗,他反是嘲讽的冷笑。 “如果你认得我,恐怕你不会这么听话。” “为什么?!”她不解地追问。 “因为你应该恨我,而我也恨你。”玄黑如潭的眸面,映满她秀美可人的小脸,他抽紧下颚,抚在她腰间的大掌跟着收紧。 闻言,她微微蹙眉,阵光蒙上一层迷惘。“我们为什么要互相仇恨?” “因为我爱你。”语毕,他忽尔放声朗笑,眼中却蓄满了恼恨。 她心口发颤,又有些酸涩。他眼底毫无一丝笑意,笑声干哑空洞,仿佛对人世间许多事已彻底绝望。 “你爱我,所以恨我?!”好,很好,至少她知道温曜宇的另一个人格爱着她,却又恨着她。 “小雪,我心爱的小雪,你别这样看着我,当你想起过去的一切,你肯定不 会用这么温顺的眼神看着我。”他嘲讽的勾起她脸蛋,吮吻那水嫩红艳的唇瓣。 她被动的承受着,感觉他在自己唇上又啃又咬,带点泄恨意味。 “我真想知道,如果温曜宇看见眼前这画面,他会有什么反应。” 她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显然亚瀚并不晓得“他”与温曜宇是共享同一副身躯。 “亚瀚,你说你爱我那温曜宇呢?”她小心翼翼的追问。 未料,他竟是勃然大怒。“够了!我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那家伙的名字,你给我闭上嘴!” 粗哑的低吼甫落,因怒气而狰狞的俊容已然覆上她脸前,狠狠吮住她欲言又止的小嘴。 强悍的火舌肆虐着软腻的芳腔,她的唇被吻得更红更肿,近乎窒息,脑袋一阵晕眩的闭上水眸。 她惊诧一悚,娇躯僵凝如石雕,碍于双手受缚,无从抗拒起。 然而,在她内心深处,似乎也早已放弃抵抗 她渴望他,已经好久,好久。 哪怕是他另一个人格,她也不在乎。她喜欢他,出于一股朦胧未知的本能,疯狂地渴慕着他。 “小雪,你是属于我的,我不会再让别人抢走你。”他吻得越发激狂,让她无法吞咽,舌根被他翻搅着,两相交缠,发出暧昧的啧啧声响。 大掌也不再客气,粗暴的扯下胸衣,那折磨人的邪恶薄唇跟着转移阵地,沿着她细致的下巴,一路往下舔洗。 “我的表现比起那家伙,应该好多了?”他轻捏她下巴,逼她转正脸蛋,不得不与他对视。 “可以放开我了吗?”她扭动依然被捆住的手腕,无助而柔弱的神情,惹人爱怜。 “亚瀚”喉头一紧,胸口的渴望瞬时膨胀,几乎快撑破胸腔。他是这么的爱她,如此地渴望着她! “小雪为什么你就是不能爱我?为什么?我爱你啊!我比温曜宇更爱你,为什么你不爱我?”笑容骤失,换上阴郁的神情,他捧住她的双颊,将额头抵住她的,发出如负伤野兽般的低吼。芳心被这一声声沉痛的询问拧疼了,她鼻头泛酸,眼眶发热,竟有想哭的冲动。 莫非是双重人格的缘故,是以温曜宇才不愿认她? “我受够了!”浑厚的胸腔一震,他发出崩溃的低吼,着实骇着了她。 “亚瀚,你怎么了?”望着他那想毁去一切的疯狂神色,她小心翼翼地问。 “你脑中想的是温曜宇,你心里惦记的也是他,即使和我在一起,你还是只想着他,我受够这种侮辱,我要让你成为我的!” 她毫无心理准备,只能茫然又惶恐地瞠大水阵。 “只要我占有你,温曜宇就不会想要你,我要毁了你和他!” “不!亚瀚,你冷静一点!” 她脑袋一白,心中直闹慌。 不!即使他们早有过亲密关系,可她尚未厘清彼此的关系,更未查明那段遗失的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她不能就这样与他 “亚瀚!放开我!你不能强迫我!” “闭嘴!”他抓起她,狠狠咬上她的唇,就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出于自卫本能而攻击对方。 “不不!曜宇不要!你弄疼我了!”她脑子一团混乱,他的名字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涌出颤抖的咽喉,化作一声尖叫。 男人猛然一震,粗鲁的举动倏然静止,他双眼布满血丝,俊美的脸部线条僵凝,只剩下紊乱的呼吸声。 她趁这个空隙扭身挣脱,跌坐在沙发另一侧,她瞧见他以手心捧住前额,一手轻按着头部,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亚瀚?亚瀚你还好吗?”顾不上自己一身赤luo狼狈,她努力扭动身子靠过去,无奈双手双脚受缚,不能仔细查看他的情况。 俊颜蓦然自宽大手心内抬起,他惊诧地望着她,不过是几秒钟的瞬间,他眼中的疯狂已然不见,嘴角也不再噙着邪气的笑。 “你喊我什么?!”他震惊地瞪着她。 “亚、亚瀚?”她不安地回瞅。 “该死!懊死的我!”温曜宇迅即整理好自己,当下恨不能杀了自己。 “温温曜宇?”从他如此强烈的反应来判断,她想亚瀚应该已经“离开” 他恼怒又自责,尤其瞧见她赤|luo着娇躯,空气中还弥漫着浓烈的情yu气味,他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一切混乱全是“亚瀚”干的! “你为什么不离开?为什么?”他愤怒而暴躁的吼问,两手忙着帮她解开束缚,同时必须强迫自己不能将目光放在那诱人的香躯上。 “因为”她抚着被缚出一道红痕的手腕,尚来不及回答,他已将散落一地的衣物塞进她怀里。 “我在外面等你。”温曜宇头也不回地,踩着杂乱的步伐迅速离开更衣室。 很难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杜静雪小脸低垂,脚步缓慢而不自在地走出更衣室,她双颊仍然灼烫,心口还有些喘。 然而当她抬眸,望向坐在黑檀木长桌之后的男人,看清楚他面色有多么沉重,幽邃的黑瞳吸满了怒气,她一颗心霎时直往下沉。 这真是荒谬!前不久,她赤身**,任凭那个男人摆布,然而此时那个男人却一脸悔不当初的神情。 “告诉我,刚才我对你做了什么?”温曜宇握紧双拳,眼底浮动着极力压抑的怒气。 “不是你,是亚瀚。”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呆站在原地。 “他对你说了什么?”他脸色一僵,越发深沉了,死寂的眸光幽幽地定格在她左额上的疤痕。 “他说我们之间有过密不可分的关系,他说你认识我,他还说——” “现在你知道我的秘密了,告诉我,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弥补刚才我对你做过的事?”他的口吻生疏客套,虽然不至于冷漠无情,那副就事论事、毫无情感可言的态度,狠狠刺伤了她。 “不,我不要你任何东西,我只想知道真相。” “真相?” “没错。” 温曜宇眸光一凛,俊颜如被冰霜覆罩。该死的,他不能再冒任何风险!他怎能再让她受到伤害! “好,你要真相,那我现在就清楚的告诉你——我们之间确实有过一段,但那已经结束了,是我爱上别人,伤害了你,你受不了打击,所以出了一场意外。出于补偿心理,所以我才会当你的赞助人,从旁协助你在艺术界站稳脚步,直到成为独当一面的插画家为止。” 得到长久以来渴求的答案,没有豁然开朗,没有茅塞顿开,她只有一脸茫然与困惑。 “不这不可能是真的。”水眸怔忡微瞠,她喃喃低语。“真相就是如此。我一直不愿意向你透露,便是因为不希望你再有所纠缠。静雪,我们之间很早就结束了。” “那亚瀚又是怎么回事?他对我——” 温曜宇声嗓冷硬地打断她未竟的质疑:“你发现了我的秘密,这是一直以来我不愿让人知道的,而现在你还想利用这个秘密来接近我?” “不,我没有。”自己的用意被曲解,她心口一拧,涩然的否认。 “不可否认,我的另一个人格很喜欢你,但那毕竟不是我,我相信你应该听得懂我的意思。” “我不懂。”她说,情绪稍嫌激动“我不懂什么双重人格,我也不认识什么亚瀚,我不想把事情弄复杂,我只想弄清楚,我们之间曾经是熟悉的,而且互相爱着对方的,所以我才会这么在意你、喜欢你,甚至把你当作我的创作谬思。” “但那都已经过去了。”他微笑,神采依旧温润如玉,带给她的感觉却只有冻骨的酷寒。 “可是刚才我们” “所以我才警告你,别靠我太近,因为另一个人格随时可能冒出来,他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我不清楚,也无法保证不让他伤害你。” 然而,对她来说,无论是野蛮如兽的亚瀚,抑或是温柔优雅的温曜宇,他们对她同样有着不可抗拒的诱惑。 “刚才我对你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 “不是你,是亚瀚。”她没有害羞,反而握紧了粉拳,怒气在胸中凝聚。“我们以前上过床?” 温曜宇明显微怔,随即恢复从容的淡淡回道:“都已经过去了。” “也许对你而言已经过去,但是对我来说并没有。”她苍白着清丽小脸,咬紧下唇转身离去。 深受羞辱的泪水,在她踏出办公室的那一刻,无声地滑过眼角。 厚重的红木门板掩上那一刻,她没有瞧见,坐在长桌之后的男人,凝望她离去背影的眼神有多么绝望与渴望。 第十章 【第六章 “你怎么可以骗我?!” 美嘉简直难以置信,这句话本该是出自她口,当她接获温曜宇的电话,得知小雪居然独自一人跑到“墨月”集团的台北总部,她简直气疯了! 当她分秒难安的在饭店房间中来回踱步,准备跟这个撒谎欺骗伙伴的小姐算帐,没料到,这位小姐一进房间,一开口便抢了她的台词。 杜静雪气得浑身颤抖,双手紧紧环住自己,却无法抑制那股从心底深处冒上来的寒气。 “小雪,你这根本是恶人先告状,你怎么可以欺骗我,独自一个人跑去找温先生?你从来没对我说过谎,你居然为了一个男人对你最好的朋友、最好的伙伴撒谎!”相较之下,美嘉可没好到哪儿去,同样气得眉竖眼瞪,嘴角紧抿。 “这总比打从一开始就被骗得团团转的我好多了!”杜静雪眼眶微湿,快步走进房间内,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下。 “我骗了你什么?”美嘉心中一凛,来到她面前,眼神充满不安的试探。杜静雪将脸从轻颤的手心中抬起,乌润的眸子已浸润了水气,口气却是忿然的。 “我跟温曜宇早就认识彼此,我们从前曾是恋人关系,你早就知道这些事!” 老天,温曜宇究竟向她透露了多少实情?小雪究竟知道些什么? 美嘉愣了片刻才回神,目光有些闪灿的软下口吻:“小雪,你已经知道了?” 瞧见她小心翼翼的态度,杜静雪恼怒的握紧粉拳,倏地站直紧绷的身子。 “对,我什么都知道了!包括他有双重人格的秘密,我跟温曜宇过去是一对恋人,而他移情别恋爱上别人,我因为无法接受打击,所以发生意外,导致我失去那些记忆,他为了弥补我,所以才会私下赞助我。” 美嘉闻言大愣,紧悬的一颗心却也终于松懈下来。 看来曜宇只透露了部分实情,而且是较为安全的那部分。至少现阶段看来,小雪还不至于起疑。 但如果,小雪再继续与“亚瀚”接触,难保“亚瀚”不会向她透露更多。想必曜宇也是顾虑到这点,才会故意编造出他移情别恋的谎言。 很好,小雪也真的信了,希望这能帮助她停止对曜宇的迷恋。 “你没有话对我说吗?”面对美嘉突来的沉默,杜静雪恼怒地低喊。 “我很抱歉,真的。”美嘉一脸歉然的望着她,眼神尽是不忍。 “噢,天啊!为什么你要那样看着我?”她难以忍受的大喊。 “我怎么了?”美嘉只想让她平静下来,却不晓得自己的眼神泄漏了一切。 “你一直用那种同情的眼神看着我!老天,你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悲。”杜静雪颓然地跌坐进沙发上,一双纤手无力地撑着额头,整个人浸泡在满满的沮丧中。 美嘉悄然喘了口气,在她身前蹲下来,将手轻搭在她膝盖上。“小雪,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因为他移情别恋,所以你才不想告诉我真相?你也是他补偿计画中的一环?” “我得承认,当初确实是曜宇派我跟你接洽,但是当我真正认识你,见识到你的才华后,我是出于个人意志自愿担任你的经纪人。” “没骗我?”她依然颓丧地低垂小脸,声嗓闷闷不乐。 “我发誓,我没骗你。”美嘉信誓旦旦的说。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跟温曜宇之间的事?” “是的。” “他真的移情别恋?”某张浸满沮丧的清丽小脸,总算愿意抬起,目光哀怨地瞅着美嘉。 美嘉叹了口气,说:“很不幸的,事实就是如此。温曜宇爱上别人了,我不想再见到你受伤,所以才会隐瞒这些事。” “所以我不是一个活在幻想世界的疯子,我是真的认识温曜宇,我对他的那些熟悉感,还有感情都不是凭空想像的,是真实的。” “对,你不是疯子,也不是有妄想症的神经病,所有你对温曜宇的感觉都是真实的。”不想再刺激她的情绪,美嘉只能承认。 “我的天啊!”杜静雪再次站直身子,略显苍白的脸蛋布满不可思议之色。 “又怎么了?”美嘉已经快被她起起伏伏的情绪搞得神经衰弱。 “我的狼绅士果然就是温曜宇!”她恍然大悟的低喊出声。“天啊,我的灵感全都来自于他,这些都不是错觉。” 美嘉内心暗暗凛紧,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差点忘了,她已经见过“瓿激”虽然温曜宇的谎言已成功使她相信,但是必须弄清楚她对“亚瀚”的想法。 “你已经发现了温曜宇的秘密,你有什么想法?”美嘉试探性的问。 “我不懂,他为什么会有双重人格?他曾经受过什么精神上的创伤吗?”杜静雪眼底盈满茫然不解。 “这我也不太清楚。”美嘉淡淡的说。“我只知道他很早就有这方面的状况。” “他的另一个人格叫做亚瀚,他跟温曜宇完全不同,他”苍白的脸蛋徐缓漾开一抹嫣红,贝齿轻咬住下唇,杜静雪几乎不敢相信两人在更衣室做过的那些事,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很危险。拜托,小雪,别告诉我,你对温曜宇的另一个人格也产生兴趣。”美嘉森冷的警告,破除了她的旖旎回想。 “产生兴趣?!”她甚感荒谬的蹙起秀眉。“对我来说,不管是亚瀚,或是温曜宇,他们都是同一个人。” “不,不对!”美嘉急恼的低喊,过于激动的情绪令杜静雪一愣。“亚瀚跟温曜宇不一样,他很危险,他会伤害你。” “我知道他很危险,但是我很同情他,他看起来很悲伤。”她怔忡地说,眼前飘过那张沉痛的俊脸,亚瀚阴郁的吼问声依稀在耳畔回荡,触动她柔软的心房。 瞥见杜静雪脸上流露出怜悯之色,美嘉只觉脑中警铃大响。 “悲伤?”美嘉差点就尖叫出声。噢,真是难以相信“亚瀚”这只狡猾的狼,他居然在小雪面前装起可怜,想藉此引诱小雪! “美嘉,你可以告诉我,我跟温曜宇过去究竟发生什么事吗?我们会分开,是否也跟亚瀚有关?” “当然不是,所有的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你和温曜宇会分开,是因为他移情别恋,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但是——” 美嘉伸手制止她继续往下说。“我们不该继续讨论这些早已经过去的事,人应该活在当下,而不是沉浸在过去。” “别这样,美嘉”她露出无辜又无助的哀求眼神。 “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最好的方法就是快点将刚才我们所讨论的那些事扔到脑后,彻底遗忘。”美嘉不给她任何机会,转身离开房间。 杜静雪不死心的追进客厅。“我需要弄清楚过去究竟发生什么事,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告诉我真相?:” 美嘉脚下猛然一顿,气愤地旋过身。 “真相?你还想知道什么真相?小姐,这是无趣又丑陋的现实世界,不是绘本里什么精彩绝伦的故事,真相就是温曜宇劈腿,而你伤心过度寻死,精神受创过深才会遗失过去的记忆。真相就只有这样,如果你还想找出更多,那只能靠你自己的想象力去编造——因为我已经把所有的真相都说出来。” 凶恶的撂下这一串话,美嘉气得直喘息,一转身便走出套房,留下茫然又错愕的杜静雪。 真是如此吗?他们口中的真相,真有这么简单?为何亚瀚会那么痛苦?他所说的那些纠葛又是怎么回事? 温曜宇移情别恋?思绪蓦地一顿,纤手抓紧胸口,杜静雪低低喘气,只觉心脏阵阵刺痛着,那种痛足以麻痹”切。 他真的爱上了别人?是哪个幸运儿能被他爱上?难道她跟他之间,连一点点挽回的机会都不可能? 不,她不信! 她不相信他所谓的补偿之说,假使他对她真无一丝感情,他没必要一再暗中协助她。 倘若他真对她无动于衷,那日当她主动下车,独自步行回饭店时,他没必要特地追上来,甚至是给予温柔的安慰。 温曜宇若不是在说谎,便是对她仍有感情! 涨满胸口的沮丧,逐渐被燃烧的希望取代,杜静雪咬紧下唇,眸底积深的忧郁一扫而空,注入满满的斗志。 美嘉说得没错,她不该继续纠缠着过去之事,应该放眼未来,无论温曜宇是移情别恋,或是别有他因,她都不会就此放弃。 她要把属于她的狼绅士抢回来! 第十一章 眼前的情景仅有两句话可形容—— 一塌胡涂,惨不忍睹。 铺上波斯手绣地毯的地板上,有着摔碎的骨瓷花瓶,一地被踩烂的郁金香花泥,水液溅洒得各处皆是,惨被碎尸万段的彩釉瓷茶器。 墙上的百万名画被狠摔在地,黑檀长桌上的文件如经飓风肆虐而过,不是被撕成碎烂便是撒遍地板。 义大利进口的沙发被尖锐物割破一个大洞,来自巴黎骨董店的复古雕花茶几被踢翻,流苏桌巾如一团破布般揉烂在地。 一名身穿杏色套装,配戴珍珠饰品的貌美妇女停步在房门口,她淡淡扫了一眼满目疮痍的房间,心中直叹息。 妇人的眸光再次扬起,落在靠坐在落地窗边的男人身上。 优雅不再,从容已失,只剩下颓废与空洞,他背靠着冰冷的玻璃窗门,曲起一条长腿,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另一手紧捏着一张裱背的插画。 那甚至称不上是一张插画,只不过是色铅笔随手涂鸦。 画里,狼绅士与兔淑女正倚靠着彼此。 “我搞砸了一切。”温曜宇缓缓抬起阴郁的俊颜,前额垂下的碎发掩不去眼底的愤恨与自责。 “曜宇,你必须停止,别再折磨你自己了。”沈倩华绕过地上的障碍物,来到儿子身边,蹲下身子与他平视,眼底浮上心疼的泪。 “我不该再见她,不该再让她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我不配拥有她。” “不管你再怎么自责,你都无法挽回那一切,你应该放手,别再让过去困住你。”沈倩华不忍心的哽咽低啜。 上天太残忍,为何要用这种方式折磨曜宇?杜静雪爱他,并非是他的错,为何结局的苦果会由他一人承担?他肩上背负着亚瀚的罪,却又不能爱他所爱。 “我已经毁了,彻底的毁了,但是我不能让亚瀚再毁了她一次。”温曜宇神情阴冷地低狺,几乎像是诋咒。 “没有人毁得了你,曜宇,是你的心魔毁了你自己。天啊,你必须放下过去的一切,才能让亚瀚离开。” “妈,你不懂,你不会懂得亚瀚与我,早已经分不开,我们是一体的。” “曜宇,你和王医生谈过了吗?”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很清楚我自己在说什么,如果你不能接受这样的我,那我只能对你说一声抱歉,你的儿子是一个怪胎,一个拥有两种人格的怪胎。” 垂下泪水泛滥的眸,沈倩华伸手掩嘴,却掩不住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你不是怪胎,你只是在赎罪,而那根本不是你的错!为什么你要这样惩罚 你自己?看你这样,我也恨起杜静雪,恨起那个不知分寸的女人!” 温曜宇俊容一肃,眸光如冰的瞪住母亲。“那不是她的错,她没有错,你没有理由恨她。” 见儿子崩溃之际仍心系着杜静雪,沈倩华不禁泛起几分妒意,她用着迁怒的口吻恨恨地说:“如果当初她不要接近你,如果你没爱上她,如果——” “可惜,已经没有如果了。”温曜宇语气冰冷的打断母亲。“你可以让这些悲剧停止,只要你完全远离她,彻底跟她画清界线。” “我做不到,一辈子也做不到。” “曜宇!”顾不得名门淑女该有的优雅,沈倩华气急败坏的怒斥。 “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做不到。”温曜宇的目光是不容商量的坚决。 “那至少把你的心收回来,别再让你陷得更深。杜静雪不是已经忘了过去的事?她总要继续过她的人生吧?她会爱上别的男人,跟对方结婚生子共组家庭,而你呢?难道你真打算一辈子孤单?” 温曜宇闻言默然,深邃似海的眸子烁动着几许痛。他当然想过,她会与别的男人陷入情网,他们会一起约会,一起拥抱,一起亲吻 一阵椎心之痛,狠狠刺进胸口。 该死的!扁是幻想那个情景,他便痛苦难耐,更何况是亲眼见到她投入别人怀里,那会比杀了他更痛。 瞅着儿子俊美的脸庞,寸寸转为阴沉,沈倩华只能将未竟的劝告咽回,换回平和的柔劝:“曜宇,答应我,至少让你也让杜静雪各自过各自的人生,别再互相纠缠了,让悲剧别再继续。” 温曜宇眉眼低垂,凝睇着手中的狼绅士与兔淑女草稿圆,耳畔又回荡着那情人间最私密甜蜜的盈盈笑语—— “小老板,你看,这是我画的喔,好看吗?告诉我嘛!以你专业的眼光来判断,我这样的插画及格吗?” 她luo着白嫩娇躯,只围着一条大浴巾,半湿着发趴卧在床上,翘着纤细的小腿,在半空中晃呀晃的。 他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手中捧着一堆策展资料,眉眼稍稍抬起,睐向她举到眼前的那张草图。 “嗯,只适合当童话绘本。”端详,阵后,他睐向那张渴望被赞扬的小脸,嘴角勾起充满宠溺的弧度。 “太棒了!我就是想画童话绘本。” 香香软软的人儿跳下床铺,一眨眼便坐上他的大腿,藕白双臂紧勾住他的后颈,粉嫩的嘴唇凑近他的下巴,像一只粉蝶,游戏似的边啄吻边格格发笑。 “有你这个专家的称赞,我一定可以成为厉害的插画艺术家!我要让我的插画出现在各个地方!” “例如?”大掌轻松地反扣住不安分的小脑袋,他主动调整位置,吻住那张调皮又甜美的小嘴。 “比如说笔记本啦,纸胶带啦,手帐本啦,我喜欢的那些文具用品,统统可以印上我的插画,然后出版印上我名字的童话绘本。” “就这样?”他轻啃起她细嫩的脸颊,引来她一阵呵痒的瑟缩,娇脆的笑嗓在耳畔旋绕,惹得他心荡神驰。 “嘿,什么叫做就这样?这样已经够了不起了。”纤手搭在他强壮的肩头上,她反过来吮咬他的下唇,点燃他早已高涨的欲望。 “你不想成为亚洲最知名的插画家?不想让你的童话绘本被翻译成各国语言,在世界各地的书局中贩售?不想让更多的人认识这对动物情侣?” 她仰起黑润的圆眸,甜甜地娇嗔:“他们是狼绅士与兔淑女。” 他莞尔地挑眉。“既然是狼,又怎么可能是绅士?!” 她羞涩轻笑,口吻神秘地说:“我不能把创作灵感告诉你,那可是创作者最珍贵的宝物,不能随便透露的。” “喔,是吗?”大手扶抱住她纤细的腰肢,他将她高高抱起,让她正面跨坐在他腿上,浴巾底下的滑腻双腿顺势分敞开来。 “小老板”春意染满秀丽的眉眼,她娇瞅着那个夺走她所有心魂的俊美脸庞。 “看来我得对你这个不肯老实的员工,进行一场严格的员工训练。”他沙哑地低语,一手扯掉她身上的浴巾。 须臾,令人面红耳赤的娇哼流泄一室,纤纤柔荑紧掐住男人的臂肌,雪白的luo|背随着**的节奏,如海浪一般荡晃起伏。 “哼嗯啊曜宇太深了!啊”雪嫩的玉躯被顶得不停颤动,她仰高瑰红的小脸,闭紧水眸,却无法抑制激动的泪水滑下眼角。 俊美的脸庞已被汗水沾湿,他深邃的眸光直勾勾锁定她媚人的神态,唇边悬着一抹笑,那模样该死的性感诱人。 在她的身心同被可怕的快感占领时,明明已经承受不住,视线已然迷乱,却还是舍不得从他脸上移开。 好美他动情的模样好美。看过这么多艺术品,在她眼底,他才是世上最美的活艺术。 强壮而纠结的双臂将颤抖的娇躯抱紧,他的俊脸贴靠在她光滑玉嫩的颈肩里,呼出浓重的喘息声。 一双纤巧的小手捧起他汗湿的脸庞,视线一扬,对上那双盈满爱意,氤氲的乌眸。 “对我来说,你和亚瀚不一样。他是我行我素,很野蛮的那种野狼,而你,我亲爱的小老板,你是狡猾又聪明的狼,而且总是只欺负我一个。” 刚经历过**洗礼的小脸,柔媚可人,宛若一朵娇艳盛放的花朵,弯弯的眸光里,映上满满的他。 那娇柔的笑靥,是他见过最灿烂的阳光,是他见过最美的景色。 他喉头一窒,片刻不能言语,甚至是忘了呼吸心跳。 “我爱你,小雪。”他凑上前,深深吻住她的微笑,他的一部分仍然深埋在她体内,感受着完整的她。 “我也爱你,我的狼绅士。”她垂睫,毫不害羞地娇笑告白,仍有些颤抖的纤臂将男人抱得更深,将香软的身子偎进他的胸坎。 昔日甜美的回忆,每一幕都刻印于心,然而,当那些甜蜜加总起来,换来的却是残忍的悲剧,每回想一次,他的心就被剖开一次。 打住脑中翻腾的回忆,温曜宇掩下长眸,垂望着手中的草稿图,嘴角微牵,苦涩却在嘴里漫开。 纵然寻觅千百万次,狼绅士与兔淑女最终只能错过彼此。 第十二章 【第七章 她需要更多的勇气。 踩着短靴的双脚停下,站定在大楼前的大理石阶上,半掩在围巾里的清丽小脸缓缓抬起。 杜静雪望着眼前这一栋外观以上等石材砌建的高级大厦,美阵因清晨的雾气而氤氲,蒙上一层白纱似的朦胧。 美嘉不肯透露温曜宇的住处,她只好从别人身上下手。幸好此次来台,主要便是帮了韩森一个大忙,因她的协助而成功挽回女友的他,自然很乐意回报她这份人情。 于是一个钟头前,她透过韩森拿到了温曜宇的住址。美嘉彻夜没回饭店,她猜美嘉一定是彻底气疯了,又或者无力应付她更多的疑问,因此选择暂时离开。 老实说,少了美嘉,她竟有松了一口气的心态。 自从知道真相之后,她试着回想过去在曰本的生活点滴,忽然发觉,美嘉虽然是她工作上不可或缺的伙伴,更是私下无话不谈的好友,可她似乎也间接在监视她的生活起居。 毕竟,就连美嘉也承认,当初一开始会成为她的经纪人,确实是温曜宇的意思。如今回想,她不得不心生质疑。 真好笑,她不清楚温曜宇的行程,也不晓得来住处堵人能否成功,却还是傻傻的来了。 好像一碰上那个男人,她的一切便跟着乱了。 那个男人主宰着她的心,而她的心一直渴望靠向他,哪怕过去记忆只余残留片段,哪怕她已记不起两人相爱的从前。 可纵然遗忘所有,感情却早已深烙于心,她出于本能的惦记他,喜欢他,渴望他。 杜静雪眨眨湿润的乌眸,鼻头有些泛酸。她垂眸,从随身包包中掏出手帐本,凝望着封面上的手绘插图。 在那泛着珠辉的封面上,盛装打扮的狼绅士与兔淑女正相拥共舞,夜晚的森林被灯火染上一片绚丽,缤纷华美的晚宴正在进行 “杜小姐?” 散乱的心神倏然一静,她迷蒙的焦距逐渐调正,一抬首便与那张牵动万千思绪的俊庞对望。 温曜宇身穿三件式西装,外套一件铁灰色开襟大衣,英伟拔长的身躯立在大理石阶最上方。 他眸光微诧,温润的俊颜不见一丝笑意,而是蒙上一层冷淡。 心口一阵窒闷,她的脑袋蓦然一空,无意识的扬嗓:“小老板,你不想看到我吗?” 听见那熟悉且亲昵的称呼,温曜宇胸腔一震,喉头缩紧,眸底溢上难以置信的惊愕。 “小老板,你讨厌看见我吗?”她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嘴巴仿佛有了自主意识,只说它想说的。 “你全都想起来了?”他哑着嗓问道,指尖竟然微微发凉。 “我记得我都是这样喊你的,不对吗?” 不,她仍未记起过去。说不清霎时涌入心头的是失望或是庆幸,温曜宇神情一凛,阵光转为淡然。 “停止你这些幼稚的行为,别再胡闹了。该说的上回我都已说完,我们之间没必要再私下单独见面。”他冷淡的说。 “你说,我们曾经是一对恋人,对吧?”她激动地往前一站,挡住他的去路。 “过去曾经是,现在已不是。”他口吻不冷不热,维持一贯的绅士风度。 “你的身边已经有别人?!”话一出口,她发觉咽喉涌上一股灼热的酸意,呛得眼眶跟着发热。 “是的。”如果这样说能让她死心,他只能狠下心承认。 原以为那张小脸会被沮丧淹没,最终选择放弃,出乎意料地,她非但没有,那双水晶一般光润的乌眸,反而流湛出充满斗志的光采。 他微怔,胸膛底下的心脏剧烈震跳,呼吸随之大乱。 眼前的她,一如多年前青涩娉婷,时时充满无穷活力的她,当她出现在他面前,他的目光从此沦陷,只看得见她一人。 她仰起娇柔小脸,以着宣誓一般的气势,娇声高道:“好,那请你听好了,我想跟你的女朋友公平竞争。” 小老板,我想当你的女朋友! 短暂一瞬,温曜宇眯细长眸,几乎以为时光溯转,又回到当年她告白的那个时刻。 “我知道说这种话很荒唐,也知道很不合情理,但是我没有办法就这样放弃你。对你来说,我们之间是过去的事,但对我来说并不是。” “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这不是一场游戏,也不是你说不放弃就不放弃,感情的事情没有办法勉强——” 深怕他误解自己的用意,她急慌慌地说道:“我知道,所以我并不是无耻的想要求你什么,我只是希望能有一个机会。” 小老板,给我一次机会试试看好吗? “我希望你别一再拒绝我,至少别排斥我出现在你面前。” 小老板,我真的很喜欢你啊! “我想,我对你一定放了很深的感情,即便丧失过去的记忆,心中对你仍是有很强烈的感觉。” 小老板,我来这里全是为了你。我喜欢你喜欢得快疯了。 “我从来不晓得一个人可以这么疯狂地喜欢着一个人” “无法记起我们之间有过的那些点点滴滴,我很痛苦。我知道你不愿 意再回顾,也不愿向我透露我们以前的细节,但至少给我自己去寻找答案的机会。” 小老板,你想,人的感情会因为死亡而停止吗?我想,我不会。 “你也说过,你对我有亏欠,因为当初是你移情别恋伤害了我,才会导致现在的结果,而你想补偿我,不是吗?” 小老板,可以被你这样抱着,真的好幸福,幸福得就算立刻死去也无所谓。 “我不要任何物质上的补偿,我只需要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在你身边自由来去,我会自行找寻答案。” 小老板,就算我不再是我,我也不会忘记你。 小老板 “不要再说了!”温曜宇神情骤变,忽地低吼出声。 “不,我的话还没说完。”见识过亚瀚的暴躁与喜怒无常,情绪失控的绅士一点威胁性也没有,她丝毫不退怯。 温曜宇的脾气不差,甚至可以说从来不曾在外人面前发过怒——在那桩意外发生之前。然而此时,兴许是受到体内另一个人格的影响,情绪又过度压抑,他竟是恶狠狠地瞪着她。 剥去了绅士的外衣,他其实不过是一头野蛮的狼。 无惧于他的恼瞪,她挺直腰背,纤秀的下巴一扬,气势百分百地说:“既然是你先对我有亏欠,那么我应该有权利挽回这段感情,更有资格与你现任的女友公平竞争。” 该死!懊死的!温曜宇在心中咒骂。即使失忆,她依然没变 “而且我决定了,以后我都要喊你小老板。” “你——” “小老板,以后请多多指教,我决定暂时不回日本,先留在台湾,直到我弄清楚一切,还有让我们从过去式变成现在式为止。” 兀自宣布完毕,杜静雪漾开一抹甜笑,捏紧了发颤的十根纤指,不等他有所回应便转身离去。 “小雪,你回来,我话还没说完。”温曜宇着实被她的态度激怒,即刻迈步追上她。 大掌轻按上单薄的纤肩,娇小的人儿却冷不防地旋过身,踮起脚尖,小手扣住微诧的俊颜,她主动吻住他优美的薄唇。 死寂的心城,一瞬复生。 那甜美的气息,柔软如絮的触感,飘自她发鬓间的玫瑰幽香,悉数化成一缕缕锁心的魔咒。 明知不该,温曜宇却掩下长阵,放纵她对自己任性妄为。 可爱的小雪,勇敢的小雪,总是轻而易举霸占他所有视线的小雪他如何才能不爱她? 杜静雪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做了! 藉着胸中那股高涨的勇气尚未消退,为了宣示她的决心,她决定此时此刻便展开行动。 明显发着抖的纤手,滑到温曜宇胸膛前,紧紧揪住大衣双襟,她加深了这个吻。 她笨拙地吸吮,舔舐,啃咬,将那两片形状美丽的薄唇踩躏个彻底,努力以唇窃走他好闻的气味,盼能藉此将自己的气味染入他心底。 他没有迎合,没有回应,却也没有推开她。她猜想,他心底或多或少。仍然留有她的身影。 兔淑女不是被动的,她勇敢而聪明,即使迷失在广袤的森林中,仍然不放弃寻觅狼绅士。 她亦然。 她要将他抢回来!她可不打算就这么坐以待毙! 第十三章 一吻既罢,杜静雪故作冷静的退开身,双颊已经晕开两朵瑰艳,娇喘吁吁,嘴角弯起一抹甜灿的笑。 “等着瞧吧!我会把你重新抢回来。”她抿咬着红肿如莓的下唇,眸光生媚,隐约可见羞窘,然而口吻却是充满自信。 荒谬太荒谬了!温曜宇想笑,想斥责,想将她抓回来教训一顿,然而他终究什么也没做。 他只是抿紧双唇,缩紧喉头,凝望着她翩然如蝶的离去娇影。 眼前这个璀璨如阳光的她,不正是他渴望给予她的全新开始?他无法狠下心,夺走那抹灿烂的笑靥。 小老板,你喜欢我什么?你喜欢我微笑时的模样?还是喜欢我看着你时的模样? “全部。我喜欢你的全部。”沙哑的嗓音,沉痛地低喃着。 杜静雪是认真的,而且说到做到。即使是身为闺蜜的美嘉,也不曾见过她展现这般魄力。 不顾任何人反对,即使“狼绅士与兔淑女”的个展已结束,她依然坚持留在台湾。 美嘉岂会不知她在盘算些什么?身为经纪人,她自然有资格大力阻止,她甚至提出解约来威胁小雪就范。 “美嘉,我很抱歉,这一回我不可能听你的,如果你想解约,那就做吧。”美嘉的威胁只得来她这么一句坚定的回复。 “温曜宇就是我的谬思,他是我的灵感来源,我需要他,我要挽回他。” “你已经受过一次伤,为什么要让自己又靠近曾经伤害你的人?”美嘉又气又急,当下与她起了争执。 “美嘉,你知道吗?人受伤之后,往往会害怕面对曾经有过的伤害,然而治愈的方法,其实就是面对它。” 美嘉懒得跟她吵。“我不想跟你扯这些!温曜宇不适合你,你也见识过他有多危险,老天,他有双重人格啊!”亚瀚的占有欲与疯狂会毁了她和他自己! “既然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将他抢回来,我就得接受他的全部。” “你的意思是,你会同时跟温曜宇和亚瀚在一起?”美嘉无力的抚额,连吼的气力都省下。 杜静雪紧握粉拳,挺起胸口,无比自信地说:“我要找回我的过去,抢回我的情人,无论那个女人是谁,我都会与她公平竞争。” 老天那个女人根本不存在!温曜宇,看你做了什么好事!你的烂谎言非但没能让小雪放手,反而激发起她的斗志。 美嘉气得直想奔到温曜宇面前,痛斥他一顿。 小雪看似文雅沉静,其实她性子仍有固执的一面,而且她自有一套处世哲学。 当初有评论家批评她画工浅率,创作出的插画缺乏深邃内涵,当面指她不够格被称为插画家时,她不恼不怒,反是一笑置之。 当初与她属于相同画室的学生,因为妒意使然,总是当着她的面对“狼绅士与兔淑女”恶意评论,她依然不怒。 问她为何,她只是笑笑地说:“如果这些人是真不喜欢我的画,又为何要花时间欣赏并做出评论?” 既是带有恶意,那又何须理会?既是有心针对,那又何必为其伤神? 面对创作上的这些压力,她处理的态度成熟理性,然而这并不代表其他事也是。 基本上,除去工作有关的事,处理私人事宜时,她简直是一团糟! 她固执己见,喜欢自作主张,灵感来时可以躲进工作室好几天,失去灵感时,她会忽然消失,个人上山涉海,在阴森可怖的森林中露营。 当初温曜宇会派她来协助小雪,不是没有道理。这个森林系小女人,有时真的很不食人间烟火,镇日只想着她的“狼绅士与兔淑女” 藉由她手中画笔勾勒出的绘本世界,单纯而美好,有着女孩对爱情的憧憬,也有着寻觅知己的热情,浪漫不失童趣。 她拥有艺术家的特质,却没有那些孤高自负的恶习,如今身为亚洲最知名的华裔插画家,她平易近人得简直不可思议。 这样的她,她创作出的童话世界,乃至于她本人,都让人无从讨厌起更遑论是舍下她,弃她不顾。 因此辩论到最后,美嘉精疲力尽的彻底输了,她只能选择妥协。 “好,你可以继续留在台湾,但给我一个底线,要到什么程度,你才肯放弃温曜宇,乖乖回日本?”这是美嘉最后的退让。 “直到我想放弃为止。”这是杜静雪斩钉截铁的回答。 于是美嘉没辙了。 或许,这便是无可避免的宿命,可以让人宛若置身天堂,也能让人坠落地狱的爱情,一碰上杜静雪这个固执的小女人,事情注定要失控。 想将温曜宇抢回来的第一步,就是得查清楚他们分手的原因。杜静雪如是想着。 她没将这个念头告诉任何人——包含美嘉。她选择默默调查一切。 然而少了美嘉这个帮手,她只能转向寻求韩森的协助,韩森也提供了很多从来没人向她透露过的线索。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让自己连当年怎么发生意外的都搞不清楚,简直就像逃亡一样的前往日本旅居生活。”在听完她简洁的描述之后,韩森如是说道。她明白这听起来十分荒谬。 但实情确实是如此,她不晓得那场意外是如何发生,又发生过什么,周遭的人不断灌输她“与其想起,不如遗忘会更好”的观念。 没有人愿意给她答案,久而久之,她也失去了找寻答案的动力。 韩森说得对,那场意外是症结所在,可她该从何下手? “也许你可以先从月河艺廊开始着手。”似乎知道内情,却又不愿透露太多的韩森,替她起了个头,抛出了一个提示。 因此,杜静雪独自一人搭车来到“月河”艺廊。 “月河”是隶属于“墨月”集团旗下的某一间艺廊。温曜宇的母系亲戚主要经营艺术画廊,温曜宇的母亲——沈倩华是家族中的长女,当年继承了不少相关产业,而这些产业近年来大多已移交到温曜宇手上。 “请问小姐有预约吗?” 蒙蒙细雨中,杜静雪撑着伞伫立在艺廊门外,隔着充满现代艺术之美的造型玻璃门,迷惘地往屋内梭巡。 正当她试着挖掘脑中的记忆,身后忽尔响起一声高亢的女人声嗓,她握紧伞把,旋过身望去。 那个身穿利落茶色套装的女人,却在看清楚她的面貌之后,赫然瞪大双眸。 “小雪?!真的是你?”彭佳蓉激动的低喊,将眼前一身驼色大衣,脚蹬短靴,气质纯静却又不死板的杜静雪,从头至尾仔细端详了数遍。 “请问我认识你吗?,” “我的老天啊!我是佳蓉,你不记得我了?” “佳蓉?”她努力捜寻脑海,却毫无所获,只有更多的茫然。 “小雪,你去了日本之后就彻底人间蒸发了!我一直跟你叔叔要你在日本的电话和住址,可是你叔叔都不肯给我,我连跟你的连络方式都没有,你知道当初我有多想念你吗?”彭佳蓉边说边挽住她的手,将她拉进艺廊。 叔叔?原来连叔叔都参与了这场骗局,是谁让叔叔这么做? 蓦地,一张温润俊雅的脸庞掠过眼前,杜静雪一怔,心口拧起无数个结,只能捺下耐心,继续挖掘她失落的过去。 她乖顺地任由彭佳蓉拉着,两人一同坐进雕塑成流泉形状的白色长凳里,她正好有时间喘口气,让思绪消化眼前的一切。 第十四章 艺廊不只位在台北市的精华地段,里头空间更是大得惊人,依照艺术领域,分成数个区域。 “月河”是一个艺术与商业转换的枢纽站,它提供舞台给没没无名的年轻艺术家,同时引进更多懂得监赏的专业,一同投资或挖掘下一个扬名国际的艺术家。 打从第一眼,她便对“月河”感到莫名心悸,甚至兴起一股近乡情怯之感。 “已经多久没见面了?两年还是三年?我居然都已经记不得。” 彭佳蓉显然是艺廊中颇有些地位的资深员工,她招来了一名梳马尾的年轻小姐,让她泡来一壶玫瑰花茶。 杜静雪客气地推辞。“不必麻烦了,我不渴,谢谢。” 彭佳蓉微愣,眼神浮现几许迷惑,嘴里讶异低呼:“我的妈呀,你的改变未免太大了这些年你待在日本,究竟都在做什么?” 杜静雪怔了半晌,不明白何以彭佳蓉会这般问,随后又想起,身为旅日的知名插画家,她行事低调,不出席公开场合,属名又是yuki,而非是中文名字,也难怪过去的朋友全然不晓得她在日本的动向。 有人刻意要切断她与过去的所有连系会是温曜宇吗?他为何要大费周章做这些事?这对他来说究竟有何意义? “你额头上的疤,是那一次意外留下的?”见她沉默不应声,彭佳蓉只当她是不愿意分享,也识趣地转移话题。 纤手抚上那道已淡的疤痕,杜静雪眨眨眸,轻问:“你能告诉我,当年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彭佳蓉震愕地瞪大眼。 她只能苦笑以对。 “是那场意外害的?我猜一定是的!天啊!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事情发生得太快,也太混乱,我早该猜到你出了状况,才会被你叔叔送去日本。” “你清楚那场意外的经过?!”双手合捧着温热的骨瓷杯,她的心跳隐隐加快。 “不,我不清楚,当时都是小老板处理的——”彭佳蓉倏然止声,眼神变得古怪。 杜静雪蹙眉不解。“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往下说?” “抱歉,我似乎太激动,可能吓到你了,我想我们还是别谈过去的事,聊聊现在” “拜托你,我很迫切的需要知道,过去的我究竟发生什么状况。”她眼底流溢水光,神情脆弱地央求着。 彭佳蓉一时竟瞅得发懵。“小雪,你真的变了好多。” 是那场意外让她变成这样?她看起来就像个多愁善感,一碰就碎的瓷娃娃,眼底盈满了太多郁闷。 “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你很快乐,很热情,很主动。你不怕丢脸,不怕别人怎么看待你,你活泼得像一只成天蹦蹦跳的兔子小老板总是这样说你,这些你全不记得了吗?”心口微颤,她力持镇定地瞅着彭佳蓉。 “你说的小老板是指温曜宇?” “是啊!我们是同期的工读生,你让大家忌妒得要死,有一阵子还被大家排挤,你连这个也忘了?”彭佳蓉心直口快的说词,听来可信度十足。 “我为什么会被大家排挤?”她微微皴起秀挺的鼻头。 “因为你太嚣张了。”彭佳蓉撇嘴斜睨,搞笑成分居多地装出鄙视的嘴脸。 “我——嚣张?怎么说?”她啼笑皆非。 “你巴住大家最爱的小老板不放,一天到晚在他面前晃,倒追得超明显,也不害怕别人问,你连有旁人在场,都可以毫不顾忌的向小老板告白。” “噢不这不是真的。”杜静雪又羞又窘地轻捣小脸。买尬!她居然不晓得自己有这么糗的过去! 彭佳蓉噗哧一笑,安慰地说:“好吧,我得说一句公道话,你这家伙太坦率了,而且不是扭捏的做作女,搞到最后大家也被你的热情打败,排挤行动失败了,大家只好把目标转向人气第二高的——”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一”一声拔尖的女人嗓音,自身后猝然响起。 杜静雪撇过螓首,循声望去,看见一名容貌秀雅,身穿香奈儿套装的中年贵妇人,眸光恼怒地瞪着她。 “沈女士,抱歉,是我让小雪进来坐的。”彭佳蓉连忙起身,直向勃然大怒的沈倩华道歉。 “杜静雪,我不准你再踏进这里一步,你立刻离开!”顾不得有外人在场,沈倩华怒声痛斥,与往常总是轻声细语的高雅形象大相迳庭。 杜静雪眸内泛起迷惘,不明白眼前的美丽妇人为何这般仇视她。 “你到底要纠缠曜宇到什么时候?你毁了一个亚瀚还不够,就连曜宇也要毁掉?我真是受够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你根本就是温家的诅咒!” 乍然听见亚瀚这个敏感的名字,杜静雪水眸一凝,惊诧地望着沈倩华。 她毁了亚瀚?这怎么可能?她只见过亚瀚一次亚瀚不就是温曜宇吗? “很抱歉,我不懂您的意思?我为什么会毁了亚瀚?亚瀚他不是还好好的?”好好的待在温曜宇体内。 话语一落,沈倩华与彭佳蓉面色倶变,一者震愕,一者震怒,两双目光同样紧紧瞪住她。 一股浓烈的不安在心头躁动着,杜静雪直觉感到不对劲,却又迷茫无知。蓦然,沈倩华快步走到她面前,手一扬落,清脆的一巴掌烙印在她颊上。 “亚瀚还好好的?你还真有脸说!亚瀚他已经死了!全都是因为你!” “沈女士!”彭佳蓉惊恐地尖叫。 杜静雪怔怔地呆住,一阵嗡嗡的耳鸣过后,脑袋陷入一团混乱。 亚瀚死了?她到底在说什么?亚瀚不就是温曜宇,他怎么可能会死! “你还不滚吗?要我叫人过来把你架走,你才肯走吗?”沈倩华激动高喊。深怕沈倩华再度失控,动手伤人,彭佳蓉只好拉着呆怔住的杜静雪,将她拉出艺廊。 “小雪,对不起,我不知道老板娘今天会过来。你先走吧,这是我的名片,你再跟我连络。”兀自将名片塞进杜静雪手里,彭佳蓉转身欲走。 一只发抖的纤手却拉住了彭佳蓉,她愕然撇首,对上一张苍白如雪的小脸。 杜静雪嘴唇微微发颤,眸光溢满惶惧,声嗓也有些哽咽。 “请你告诉我,亚瀚到底是谁?” “你连亚瀚也记不得了?”彭佳蓉震惊得无以复加。 “亚瀚不是温曜宇?!” “当然不是!我的天,你在胡说什么?亚瀚怎么会是小老板?他是小老板同父异母的弟弟啊!”闻言,杜静雪全身僵凝。 “小雪,你怎会连这个都记不得?亚瀚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可以连他忘了!”彭佳蓉的难以置信中,似乎掺杂了一丝妒怒。 杜静雪却已经无心深究彭佳蓉的忌妒与愤怒从何而来,只因为 “小老板?”彭佳蓉忽尔扬眸,惊愕地望向她身后,那抹伟岸的人影已经数年不曾靠近“月河” 颤动的芳心一记紧缩,杜静雪转过身,眸光一抬,怔怔地瞅着温曜宇阴郁的脸庞,纤手不由自主地抚上额侧的疤。 “跟我走。”温曜宇眸色如冰,大掌扣住她的皓腕,态度强硬地拉她离开。 “小老板我真的没弄错,你就是小老板。但是,谁是亚瀚?为什么我记不得亚瀚?” 杜静雪神情怔忡出神,眸光木然地直视前方,小嘴喃喃低语,心底如同打翻了什么,乱成一团。 “曜宇,你想做什么?你还想继续跟她纠缠不清吗?!”沈倩华追出艺廊,狠狠扯住杜静雪另一手,逼得走在前头的温曜宇不得不停步。 “妈,请你放手。”温曜宇眸内蓄满怒意,口气却是森冷得教人打颤。 “如果不是因为她,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模样?杜静雪,你已经害死了亚瀚,害得曜宇一辈子都得活在罪恶感中,差一点就要毁了他,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杜静雪唇瓣打颤,喉头仿佛梗住硬物,声嗓沙哑地喃问:“我害死了亚瀚?” “亚瀚是为了谁而自杀?是你啊!你倒好了,把一切忘得一干二净,远走日本,让曜宇一个人承担罪恶——” “够了!”温曜宇倏然低吼一声,截断了母亲的痛斥。 “曜宇!”沈倩华单手掩住口鼻,哽咽了数声。“我要带她走,请你放手。” “不我不走,我要把事情弄清楚我不走!”额上的疤开始发烫,如同灼热的烈焰,纹入细嫩的肌肤,但其实泛疼的不是那道疤,而是她的脑袋。 杜静雪双手紧紧捧额,小脸皱起,脚下一阵虚浮,不由得蹲身而下。 “小雪,小雪!”温曜宇焦灼的嗓音在耳畔回荡,似远似近。 泪水溢出紧闭的眼眸,她只觉脑中塞满了各种影像,虚虚实实,光影交错。小雪,为什么你就是不能爱我?有道狂躁的男性声嗓对她吼。小老板,我只喜欢你。她听见自己稚嫩的嗓音甜甜说道。 小雪,我爱你但是亚瀚也爱你,我不知道我们该不该再继续。然后,她听见温曜宇沉郁低哑的说道。 下一瞬,她脑中纷乱的世界炸了开来,宛若绚烂的万花筒,在脑内被砸成粉碎。 原被禁锢的记忆,洒落一地,充塞整个脑海。 第十五章 【第八章 一度遗失的过去,逐渐被拼凑完全。 那年,她刚升上大四,正在准备研究所考试,某一天离开图书馆返回宿舍的路上,为了躲一场午后雷阵雨,无意间闯进了“月河” 那天正好有一场艺文活动,艺廊的开放式空间充当活动会场,来了许多年轻艺术家与艺文界人士。 她拨着微湿的发,手里端着免费发送的星巴克热咖啡,漫不经心地逛起现场展出的木雕。 一个不留神的抬阵,她的视线便被一道伟岸身影完全霸据—— 温曜宇一身墨蓝色条纹衬衫,下搭量身订制的黑色窄身西装裤,俊雅的脸庞嗓着一丝笑,他从容且优雅地周旋在一群人之间。 修长的大手托着一只香槟杯,他时不时微笑倾听,偶尔扬眉阔谈自己的见解,在场的女性,无论老或少,目光全集中在他身上。 他便是一尊活生生的艺术。他好美,好美 柔软的胸口剧烈起伏,她怔忡地凝望着那个男人,懵懂的芳心隐隐悸动,仿佛有些什么正破茧而出。 不敢多想,趁着雨势转小,会场没人发现她只是丝毫不懂艺术的过客,她抱紧怀里的书本,带着一颗失落的心,离开“月河” 过后的几天,她无可遏止地想着那个男人,于是她开始打听关于“月河”的事,然后 “你好,我是杜静雪,是来应征假日工读生的。”第二次来到“月河”她带着履历表,跨出靠近温曜宇的第一步。 彼时,他坐在专属的个人办公室里,阵光温煦如阳,温润无瑕的俊颜始终扬着浅笑。 一如初见时,他深深烙印在她心中的形象,再见面,他气质优雅且从容,宛若一个英伦绅士,风度翩翩,令人着迷。 当那个男人将视线凝定在她身上时,她的心一阵酥麻,包裹在娃娃鞋里的脚趾悄然蜷起。 “我不记得月河有征工读生。”这是温曜宇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佯装错愕。“真的吗?呃但是前几天我经过门口,似乎有看到张贴征人启事。” “艺廊不会随便张贴公告,你大概是看错了。”修长的手指轻执她的履历表,他尔雅有礼地笑说。 “可是我对艺术很有兴趣,我听说艺廊的员工拥有免费上课的福利,所以才会来这里应征” 她在说谎。 那双水润乌黑的圆眸,明显闪烁不定。她不住地抿咬下唇,白嫩的双颊漾着两朵红晕,秀丽可人的容貌教人不由得想贪看数眼。 温曜宇唇上悬着莞尔淡笑,琢磨起她来应征的真正目的,却没发觉自己的眸光过度灼热,且停驻在她颊上酒窝的时间过长。 “你对艺术有兴趣?”温曜宇笑笑地问。 “是的。”为求可信,杜静雪使劲地点头,差点扭伤纤细的颈。 “你喜欢什么样的艺术?”他又闻。 原以为她会支吾其词,瞎掰一通,没料到她甜甜一笑,那双璀亮的圆眸闪灿如星,娇脆的嗓调轻快地扬起。 “我喜欢装置艺术还有拼贴艺术,我之前上过两年入门油画课,平常也会画画插图,从小到大都是班上美术相关活动的工作人员,我主导的壁报还曾经得过全国性的奖项。” “所以你有学画的底子?”他莞尔一笑,颇感讶异。“只有一点点,小时候也学过一点素描。总而言之,我很喜欢跟艺术相关的一切。” 呀!糟了,她会不会表现得太活泼?像他这么懂艺术的人,肯定喜欢文雅安静的女孩。他会不会嫌她聒噪? 杜静雪懊恼地咬住下唇,水润的眸光不安地觑着温曜宇的神情变化。 噢,他的眼眸好深邃,皮肤细致光滑,嘴角微扬的温润笑颜,如同美丽的诗画,教人舍不得移开眼。 他真的好完美!像他这样的男人,有可能喜欢上她这样平庸的女孩吗?仿佛洞悉了她的浮躁不安,温曜宇静睇片刻,低醇的嗓音含笑扬起:“你说你喜欢插画是吗?” “是的!”秀丽小脸灿笑以对,为了更清楚表达她强烈的意愿,她提高音 量,娇脆的嗓音如银铃响起:“我真的很希望能成为艺廊的一分子,我想透过接触艺术的世界,培养自己成为一个淑女。” 啊,等等!她会不会掰得太夸张? 唔不管了啦!听说大家都赞扬“月河”的小老板是艺术界的绅士,她想仿效他,成为一个淑女也没什么不对,是吧? 她的原则很简单,只要不违背人情常理,对于心中渴求的,她一定勇于追求。 而他,正是她渴望的。 温曜宇一扬眸,便与那双盈满崇慕的乌眸纠缠上,胸口莫名发烫,不由得皱眉笑了笑。 他这是怎么了?居然因为这女孩一双晶亮的眼失了神,乱了心思。 敛起心神,温曜宇笑容不减,从容地说道:“正好,我打算将艺廊后面的仓库整理掉,腾出来活用,但是目前还没想到要做什么,如果你愿意” “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不待他将话说完,她便喜匆匆地一口答应。然而一见到他唇角挑得更高,她整张脸蛋困窘地发烫,懊悔不已。 可恶!杜静雪,你可以再蠢一点!在这个完美得像艺术品的男人面前,像只毛毛躁躁的蹦蹦兔。 “有人说你给人的感觉很像一只兔子吗?” 当温曜宇朗声笑问时,她真想挖个陷阱将自己掩埋。 “确实有。”呜,她真是个笨蛋,带给他的第一印象肯定是聒噪的蹦蹦兔。 “我没别的意思,你别放心上。我说你像兔子,是觉得你很可爱。” 她怔怔扬眸,瞅见他俊丽的笑容,心口像是长了一双翅膀,飘飘欲飞。 “如果我让你感觉不好,我愿意道歉。”见她迟未应声,他连忙补上这句。 “噢不!不会,完全不会。”呀!他说她可爱呢!杜静雪欣喜得粉颊嫣红,眉眼盈笑。 “如果没问题的话,你这个周末就可以开始上班,薪资与福利到时会一并告知。”他微笑,将搁在柚木长桌上的履历表收进抽屉。 “谢谢小老板。”她兴奋地咬唇,却咬不住漾开的笑靥。“你连我在这里的职称都调查得很清楚,真是不简单。”他扬眉朗笑。 “呵呵”她尴尬地直傻笑,边鞠躬道谢边一路往后退。 娇小身影在退至门口处,准备转身开溜之际,猛然一个旋身,却硬生生撞进 了另一堵坚硬的胸膛里。 “该死!你走路不看路,眼睛长歪了是不是?:”身型高壮而结实的男人皱眉低咒。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啊!小老板?:”杜静雪歉然仰首,却在看清男人容貌时,彻底一愣。 妈呀,见鬼了!怎么会有两个小老板? 温亚瀚双眉皱紧,不悦地斜睨她。“你眼睛脱窗了?我不是什么小老板。”杜静雪快速眨动长睫,水眸盈满不可思议,恍然出神的傻气模样,莫名地,竟惹得温亚瀚勾起嘴角,不怒反笑。 “杜小姐,这位是月河的王牌艺术家,同时也是我的弟弟,温亚瀚。”端坐于办公室另一方的温曜宇笑笑地解释。 杜静雪惊诧地眨眸,来回撇动螓首,端详起他们两人。“天啊,你们长得好像你们是双胞胎吗?!” “废话,当然不是。”温亚瀚态度颇是狂傲,冷冷地驳斥她。“我跟他只相差九个月,而且还是从不同母亲的肚子里生出来。” 啊,尴尬了原来是同父异母呀!看来他们两人应当倶是遗传父亲的基因居多。杜静雪抿咬着粉唇,秀颜露出一抹尴尬傻笑。 温亚瀚本还想斥责几句,却在瞥见她红着粉颊傻笑的可爱神情后,充塞满腔的不悦蓦然消逸无踪。 唯恐自己冒失的举止会再次让温曜宇留下不良印象,杜静雪连忙扯开堪比模范生的灿烂笑容,向温亚瀚鞠躬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很高兴认识你,亚瀚先生。” “亚瀚先生?”温亚瀚敲眉,一脸反胃。“拜托,少做作了!这年头才没人会这样喊。” 可恶!仔细端详个清楚,这家伙与温曜宇,容貌有些细微上的殊异,气质则是截然迥异。 人家是优雅迷人的绅士,这家伙则是像极了野蛮高傲的狼! 狼与绅士——兄弟俩分属两种极端典范,真不知该称讽剌,还是该赞美造物主的神奇。 说到称谓问题,杜静雪思绪飞快一转,桥小身形也跟着转向温曜宇,她咬咬唇,有丝犹豫,但还是勇敢而不害臊的说:“小老板,你可以喊我小雪。” “小雪?”温曜宇的心神全被她神采飞扬的清丽脸蛋吸走,一双玄黑如水晶的深眸,直勾勾地凝定在她甜美的笑弧上。 “对,以后这样喊我就可以。”粉颊的红晕有扩大趋势,窘热也不断上涌,杜静雪灿烂一笑,胡乱点个头示意,转过身,不巧又与温亚瀚目光相撞。 野蛮的狼!内心臭骂一声,她面上却勉为其难地扯开笑,刻意绕了一大段,从温亚瀚身边离开。 第十六章 “工读生?艺廊什么时候有工读生,我怎么不知道?”温亚瀚撇首,眸光带着几许深意,睨着杜静雪雀跃离去的身影,片刻才转回视线,颇是质疑地望向兄长。 “就从刚才开始,我已经录用小雪。”温曜宇笑了笑,丝毫不介意弟弟的无礼。 他们两人虽是同父异母,但是亚瀚母亲早逝,他很早就被接回温家,早过了那段磨合期,事实上两人不仅外型极虔酷似,就连感情也亲如同胞兄弟。 两人的性子一温一烈——一者优雅,一者不羁;一者似水,一者似火。出身于渊远流长的艺术世家,显然温亚瀚继承了父系的艺术基因居多,他自小便流露出强烈的艺术家性情,无论做任何事都不受拘束,更不听从长辈的支配。 他擅长雕刻,无论是木材或是金属类,但凡是合适的素材,到他手里便成了令人惊艳的艺术品,甚至引来国际艺术界的关注。 温家长辈花了许多心血栽培他,并未因为他是庶出便有所亏待,却也养成他我行我素的狂傲性格。 相较之下,温曜宇虽同样拥有极高的艺术天分,可他擅长于经营与挖掘,他乐于退居幕后,当起艺术家背后那只重要推手,并且运用他精明的脑袋,将艺术与商业结合,使两者共谋最大利益。 他同时更是推动温亚瀚艺术事业的最大主力,温亚瀚对他也给予了十足信任,从不过问兄长的策画与安排,两兄弟可说是合作无间。 “你应该停止这种滥好人个性,艺廊可不是饮料店,雇用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工读生,当心自找罪受。”温亚瀚不以为然地撇唇。 “不过是一个工读生罢了,还能怎么样?”温曜宇笑笑,随后岔开话题。“进来吧,我们还有很多正经事要谈。” 温亚瀚挑唇一笑,迈步走向兄长,气氛融洽而愉悦地谈论起出国策展事宜。 温家上下,他最信任的人便是曜宇,只有他才懂他,他是他的兄长,更是他的知音。 一个艺术家最需要的,不是名与利,而是真正懂他的知己。许许多多被埋没的艺术家,并非他们技不如人,而是缺了一个关键性的伯乐。 温曜宇知他懂他,几乎可成为半个他。 他也许狂傲自负,总是目中无人,可温曜宇之于他,就是另一个自己。他的人生不能少了他。永远。 两簇愤怒的火焰,在温亚瀚野兽般的瞳眸内跃动。 他隐身在一座与人齐高的金石雕刻之后,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互动亲密的两人。 忌妒如火,涨满胸口,灼烧着他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攒起的双拳已经紧得不能再紧,几乎快将掌心捏碎。 “小老板,你喜欢我什么?!”杜静雪瞅着一双乌润大眼,小手挽紧了温曜宇的手臂。 时近深夜十一点,艺廊的开放时间已结束,门窗掩上,屋内仅剩下展览区的灯光仍然亮着。 温曜宇靠着窗台,手里捧着一叠资料,时不时扬眸,笑睐着个性主动的小情人。 两人的亲密关系,始于上个月的某个夜晚。 当她浑身湿透,守在他公寓门边,只为了得到他一句生日祝福,先前总是闪烁逃避的他,终于主动拥她入怀,将她彻底占为己有。 “那你又喜欢我什么?!”他笑笑,抬起修长手指,轻抚过她白皙柔润的颊。可爱的小情人嫣然一笑,抓住他的手指,戏诸地放到唇边轻咬一下,大眼闪烁着调皮光芒。 “我喜欢你的眼睛,喜欢你的眉毛,喜欢你看我的样子,喜欢你吻我,喜欢你抱我,喜欢你对我笑哎,继续数下去只会没完没了,你确定要继续?” 绯红的小脸甜甜一笑,她踮起脚尖,在那张俊美脸庞印下无数个细碎的吻。与其透过无意义的言语,她更倾向以直接行动表达心意。 “这样听起来,我的小淑女是真的很喜欢我。”手里资料随意往旁边空位一搁,他的双臂圈在她纤瘦的腰间,低垂亲吻她高仰的小脸,微哑的低醇嗓音在静谧的空间里回荡,更添暧昧氛围。 “我才不是什么淑女”她顽皮地吮咬起他的下唇,眼角眉梢全染上了甜蜜。“但是为了你,我愿意努力成为你心中的淑女。” 他眸光渐深,掩不住的依恋在眸内荡漾,大掌托住她的后脑,优美的薄唇堵去了她未竟的呢喃。 须臾,火热而甜蜜的吮吻声,取代了一切声响。 一对恋人倚靠窗台,刚与柔相嵌,彼此拥抱成一个完整的圆,身影双双倒映在窗上,被晕黄的灯光渲染成一片朦胧。 温亚瀚猛然转过身,后背重重地贴靠着金石雕刻物,俊朗的脸庞因妒怒而狰狞。 为什么?为什么她崇慕的人不是他,而是曜宇?为什么他对她表示了这么多,她却丝毫无动于衷? 曜宇不是说过,她对他来说,年纪太轻,他不可能喜欢她——该死的,曜宇竟然骗了他! 该死!可恶!这一切都该下地狱! 温亚瀚内心不住地恶咒。 他们是怎么开始的?为什么会开始?曜宇对她是真心的?她呢?她对曜宇又有多认真? 太多的疑问与愤怒,全都混杂一起,堵塞于胸口。温亚瀚眸光一寒,呼吸急乱,再也无法忍受那些纷乱的情绪干扰,他大踏步绕入后院,自艺廊的后门离开。 然而,当他坐上驾驶座,准备发动引擎时,满溢愤怒的阵光不意地擦过副驾驶座。 副驾驶座上横躺着一只兔子布偶,那两颗圆黑大眼,像极了杜静雪瞅着他时的水眸。 霎时,脑中浮上先前他与她谈话的景象。 “喂,工读生,你这是什么态度?”那日午后,他坐在个人工作室里埋首创作。 杜静雪端着黑咖啡,蹑手蹑脚地步进工作室,悄然放下便转身欲离开,却被眼尖的他喊住。 她撇首,习惯性轻咬粉嫩下唇,犹豫着该不该跟这个讨人厌的家伙说话。这个温亚瀚很奇怪,明明大家都说他高傲又无礼,平时不爱理人,但是他似 乎特爱找她的碴,每回一碰上她,便会主动开口。 “你不是在工作吗?我怕吵到你,所以没敲门就自己进来。”为免惹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她无奈地回答。 “你好像看我很不顺眼?”温亚瀚面上看似不悦,眸底却闪烁着笑意,握住雕刻刀的大手,更因为她的出现,中断了手边工作。 “我没有啊。”她轻蹙秀眉,小声嘟囔。 “你对曜宇可不是这种态度。”温亚瀚的声嗓沉了几度,胸口堵住一股沉闷的怒气。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没好气地睐他。 “我想说,你少打曜宇的主意,曜宇对你这种类型没兴趣。”“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可恶,这家伙是住海边吗?会不会管太宽?杜静雪心中一恼,小脸微雏,转身就走。她真是鸡婆,早知道就别帮这只野蛮的狼送咖啡,真是好心没好报! 一只大掌猝然攫住了摆动的皓腕她一怔,只觉腕上一紧,身子跟着被一股力量翻转过来,一扬眸便对上酷似温曜宇的那张俊脸。 不同的是,眼前深邃俊朗的脸庞,缀着一抹狂傲不羁,眸光如野兽一般的凌那阵光如刃,仿佛快贯穿她整个人,青涩的芳心不禁重重一颤。 “杜小雪,你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在我面前装傻?”温亚瀚满面怒意地瞪着她。 “懂什么?”纤细的喉头吞咽数下,她不自觉地瑟缩起来。“你真以为我有这么随和,三不五时就跟一个不顺眼的工读生聊天?” “聊天?你老是找我麻烦吧!”抑下心慌,她故作冷静。 “找你麻烦是给你面子,你以为随便的人都能让我找她麻烦?”他手掌一个使劲收紧,将她拉近自己胸膛。 “你放手!温亚瀚,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一直漠视我的存在,眼里只看得见曜宇的你,难不成就很善良?” 杜静雪一怔,心底好似打翻了什么,各种情绪全洒落了,搅成一团混乱。见她呆愣无语,温亚瀚彻底怒了,他扣紧她的双肩,一触见那两片粉嫩的唇瓣,胸中的渴望彻底炸开来。 他从不懂得何谓压抑,从小到大,他备受长辈疼宠,才华过人的他被视为传承艺术世家的继承者,他不必渴望任何东西,它们自然会到他手里。 他对生命的热情与渴求,全给了艺术,而她,是他生平初次对艺术以外,出自内心深处所渴望的人。 “放开——”挣扎未果,她的唇瓣倏然被覆面而来的俊脸覆住。 世界静默了五秒钟,只剩下她的心跳与喘息声,在耳畔鼓噪着。 发僵的小手匆忙推开那副滚烫的胸膛,她踉跄后退了数步,双手撑住身后的工作台。 那是她的初吻 “温亚瀚,你别太过分!”她随手抓起工作台上的杂物,胡乱朝他掷去。温亚瀚身躯一偏,利落闪过,不羁的俊颜噙着一抹得意的笑弧。 “杜静雪,你听好了,我喜欢你,我要你当我的女朋友。” “那你也听好了,我喜欢的人是温曜宇,不是你!” 语毕,她咬紧下唇,水光流溢的乌眸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夺门奔离。 她逃得太急,错过了温亚瀚笑容底下的沉痛。 她一从眼前消失,温亚瀚回到座值上,抓起雕刻刀,狠狠往木材上一插。 “小雪,为什么你喜欢的人不能是我?” 第十七章 【第九章 纷乱的记忆碎满一地,随后又自动拼凑串起,逐渐还原曾经遗失的过去。左额上的疤,是一个封印,亦是一个烙印。 它封印了她与温曜宇有过的甜蜜,也烙印下她与温亚瀚苦涩且痛苦的回忆。她爱着温曜宇,温亚瀚却爱着她一份爱情,成了三个人终其一生也无法逃脱的痛。 紧闭的长睫轻轻颤动,杜静雪仿佛从一个久远的梦境中缓缓苏醒回神,映入眼阵的,是揪痛她每一根神经的俊颜。 温曜宇神情凝重,目光阴郁,一手轻抚她的额,一手紧攒住她发凉的纤手。眨去眼底朦胧的雾,她幽幽地打量四周,看见熟悉的马赛克拼贴墙面,漆成西班牙风格的橘红色天花板,进口自奥地利的骨董吊灯。 她认得这里。 这里是他在“月河”二楼的个人休息室。他们两人曾经在这里,有过许多旖旎缠绵的回忆。 他们在这里亲吻彼此,透过双手摸索彼此身上的每一寸线条,他们热情而疯狂地**,耽溺在彼此所给予的欢愉中,深深迷恋着对方的全部。 这里是他们贪欢的小天堂,每一景,每一物,每一角落,都充满着他们共有的甜蜜回忆。 “小老板,你又要推开我了吗?还是又要装作不认识我?假装你是劈腿害我伤心的前男友?”她牵动嘴角,明明想笑,泪水却滚落眼眶,嘴里尝到了思念的咸味。 虽然不是全部,可她几乎已想起过去的总总。 她记起,她是如何主动追着她最爱的小老板,拚命制造机会让他看见她的存在,努力让他对她留下深刻印象。 也记起,他从生疏礼貌到温柔体贴,然后与她亲密缠绵,只为她一人展现的狂野霸道。 其实,他与亚瀚,两人看似截然迥异,两人却各自拥有对方的特性,只是隐藏在体内,没有显露出来。 她见过曜宇狂野不羁的一面,见过亚瀚温柔的一面,他们两人就像是彼此个性相反面的“倒影” 亚瀚的死,击垮了曜宇,深浓的罪恶感唤醒他体内原有的另一面——狂野的,危险的,充满毁灭的,不受控制的。 渴望赎罪的念头,承担过重的精神压力,造就那一面衍变成另一个人格,他的潜意识让那个人格成为亚瀚。 绅士与狼,融合成一体,成了她画笔下的狼绅士。 “小雪,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温曜宇抬起手指,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我为什么会受伤?那场意外是怎么发生的?!”她茫然地眨动长睫,脸上笼罩着困惑。 深邃的瞳眸紧缩,他脸色更添阴沉,嗓音粗哑地问:“我以为你已经记起所有事。” “对,全部除了那场意外。”她苦笑。 好片刻,温曜宇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再开口,那阴郁而沉痛的沙哑声嗓,才又缓缓在耳畔响起。 “亚瀚因为超速驾驶,擦撞护栏而翻车,当场死亡。这件事你还记得吗?”水眸一震,泪如泉涌,她怔怔地哽咽,胸口仿佛被人掘出一个深坑,空空洞洞的。 “我知道他死了但我不记得他是怎么”她哽着嗓音,一度不能呼吸。 长眸透着一片死寂,温曜宇哑着嗓音继续说道:“亚瀚很爱你,不能得到你相等的爱,他很痛苦。他是存心寻死的,才会故意在那个下坡路段超速。” “然后,你的体内就多了另一个亚瀚。”鼻尖泛起更浓烈的酸涩,她哭得不能自已。 他认为是他害死了亚瀚! “那不是你的错不是!”她坐起身,小脸布满泪痕,哽咽得打起嗝来。 “是我的错如果当初我没接近你,如果我没来月河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温曜宇将她嵌抱入怀,听着她自责的低语,他心如刀割,痛不欲生。“是我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亚瀚。小雪,亚瀚爱上你,不是你的错。如果我能控制自己的心别爱上你,也许,你终究会转而喜欢上亚瀚,那么这些悲剧就可以避免。” 他早该发觉亚瀚对她的感情,然而,当时的他,一颗心早已被她牵引,感情已经深植烙下。 亚瀚爱她,他亦然,他放不开手,无法将一脸渴望他疼爱的她推离身边,更无法割舍她,将她让给别人。 即便那人,是他最挚爱的弟弟。 爱情,应是甜美的,却没想到,他们的爱情,竟会使他们必须承担一辈子的杜静雪自他怀中抬起迷蒙的泪眼,心碎地问:“就因为这样,所以你才想趁着我忘记那些过去时,跟我划清界线?想方设法将我送到日本,帮我安排新的人生,帮我实现所有梦想,默默在背后扮演长腿叔叔的角色,只因为你认为你不该爱上我,你后悔爱上我” 泣不成声。 她哭倒在他怀里,细瘦的藕臂紧紧勾住他的后颈,怎么也不愿放开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双臂一个收紧,将怀里娇软的身子锁得更牢,恨不能就这么抱着她,直到永远。 沙哑的低醇嗓音苦涩地响起:“关于那场意外,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埋首在他颈窝内的泪人儿,迷惑地摇动螓首。 沉痛的眸光落在她额上那道疤,他抬起长指,无比轻柔地抚摸着。 “是我伤了你。”温曜宇低语,面上是掩不住的自厌与恼恨。 杜静雪怔然,脑中的纷乱霎时蒸发,被一片茫然填满,模糊的泪眼倒映出他阴沉而痛苦的神情。 “你见过我体内的那一个亚瀚,应该知道他有多危险。那时,我无法接受亚瀚的死,我多么想替代他死去,可我不能,自责与罪恶感让我体内的亚瀚疯狂,他开始把一切过错归咎于你。” 那个长久以来困住她的恶梦! 不,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回忆。只是太痛苦、太折磨,被封锁住了,却又化成恶梦,夜夜侵袭。 “我看过许多精神科与心理治疗师,他们都无法帮助我恢复正常,现在的我,不再是完整的我,有一部分的我,是为了亚瀚而活。” 没人比他更了解亚瀚,他可以想象,当时亚瀚坐在车上,心情有多么悲愤。 亚瀚的性情狂烈,他优秀过人,在艺术的领域中,是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子,他从未经历过求而不得的挫折,心高气傲的他,更无法忍受自己深深爱上的女人,却不爱他的事实。 于是他选择毁了自己。 然而,亚瀚毁去的不只是自己,也毁了他。 “小雪,我砸破了你的头,我差一点就想连你一起毁了你想,我还能把你留在我身边吗?” 看着那双死灰一般黯淡的眸,爬满沉郁的俊脸,她伸出双手捧住他削瘦的颊,将额心偎贴着他的。 “我不在乎小老阅,我不在乎。就算你差点杀死我,我也不在乎,因为那是我亏欠亚瀚的,你只是代替亚瀚向我索讨,我本来就该偿还的亏欠。” “小雪”一声声沙哑的低唤,震动了紧抽的胸膛,扯痛了心扉。他如何能不爱她? 哪怕,罪恶感的伽锁困住他,对亚瀚的愧疚令他痛不欲生,哪怕他一次又一次的痛恨自己,为何不能放开她。 他还是爱她。深深地,无可自拔地,疯狂地爱着她。 “现在,你已经知道一切真相,你打算怎么做?” 隐身在城市角落的小咖啡厅里,美嘉垂着眼,表情颓然地怔坐在座位上。两天前,因为沈倩华的剌激,小雪想起了那些遗失的记忆,温曜宇已经无路可退,只能选择面对。 当年,温曜宇失去亚瀚,深受打击之下,精神状况出了问题,竟衍生出另一个酷似亚瀚的人格。 然而这个“亚瀚”比起真正的亚瀚,性格更刚烈,更喜怒无常,全然无可捉摸,就连曾跟“他”接触的心理医生,都判定“他”极具危险性。 或许,这个“亚瀚”只是温曜宇一直以来,隐藏在优雅绅士之下,所压抑的黑暗面。 “美嘉,我不怪你,真的。”杜静雪朝好友漾开笑容,伸手握住美嘉的手背。 相反地,她十分感谢美嘉。倘若这几年少了美嘉的陪伴与支持,她无法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亚洲知名的插画家。 美嘉眼眶泛潮,也回以微笑,目光却落在桌上那本最新绘本的打样。 那是先前小雪完成的新一册绘本,日本的工作人员将刚印制好的样品寄来台湾,好让经纪人与创作者做确认。 绘本封面上,四个边框勾勒着细致的花蔓,狼绅士与兔淑女欣然共进下午茶,透出恬静而暖心的氛围。 那瑰丽而朦胧的色调,细腻而柔软的线条,教欣赏者望上一眼便舍不得移开。 “你不打算回日本了,是不是?”美嘉叹息地问。 孰料,杜静雪微笑摇头,轻柔地说:“不,我要回去,那里是我实现梦想的起源地,我当然要回去。” 美嘉面露惊诧:“那你跟曜宇” “我要带他一起走。”清丽小脸透出坚定的神采。 “他不会跟你走的,那年他伤了你,差点就让你曜宇很害怕又失手伤了你,所以这几年他才会压抑自己,安排你到日本展开新生活,他不可能会这么轻易的妥协。” 事实上,美嘉也不赞成他们在一起。那实在是拿小雪性命开玩笑的危险行 为!谁也猜不准,温曜宇体内的那个“亚瀚”何时会出现,又会对她做出什么可怕的事,相信温曜宇也不可能放心,让自己与她单独相处。 “美嘉,你知道吗?以前的我,非常努力想成为一个能配得上曜宇的淑女,然而一直没能成功。我的个性你也很清楚,根本不适合当什么淑女。” 出自她绘笔之下的兔淑女,是她内心深处对自己的期许,从欲望投射出来的,几经美化的绘本角色。 或者该说,兔淑女美好的正面形象,满足了许多女性内心的渴望;她们都曾经梦想过自己是一个高贵的淑女,也都寻觅着能够与自己相守一生的绅士。 女人是贪心的,她们在渴望另一半是绅士时,内心却又同时期待着绅士也能是狂野的狼,既优雅也狂野,既温柔也粗暴。 杜静雪弯起眼眸,笑容添上一丝顽皮地说:“不管是曜宇,还是亚瀚,我都要他们。如果曜宇不肯跟我走,那我就从亚瀚那里下手。” 美嘉一时震惊得无法言语,愣了片刻才低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笃定的笑了笑。“也许,这就是我们的惩罚吧!我跟曜宇之间,注定要多一个亚瀚,如果这样做,能让曜宇减少罪恶感,我不在乎必须跟他的两种人格在一起。” “天啊!这真是太疯狂了!”美嘉低喊。 “人生往往比故事更疯狂——这句话,可是当初我们签约时,你对我说过的。”杜静雪故作轻松的耸肩微笑。 美嘉发觉自己真的拿她没辙,只能无奈地问:“你真的很爱他吧?” “是的,我真的很爱他。即使我遭逢巨大创伤,忘了我跟他之间的种种,可我的心还是被他的一举一动牵动。失去记忆的我,只是迷了路,却没有停止寻觅他。” 美嘉苦笑地接着说:“就像兔淑女一直想见狼绅士,就算一次又一次错过宴会,她还是不放弃,不断地寻觅着狼绅士。” “你会支持我吗?”杜静雪嘴角扬高,眼底有水气流动,笑容却是灿烂的。 “老实说,我不支持,但是,那是你的人生、你的决定,如果你真打算这么做,我不会再反对。但我只希望你别伤了自己,也别让亚瀚再有机会伤害你。” “美嘉,谢谢你。”她离座来到好友面前,弯身拥抱。 “我会先回日本处理工作,你来让曜宇离开台湾也好,但是不晓得温家那边会不会同意,你可能有一场硬仗要打。”美嘉拍拍她纤瘦的背,口吻沉重得让人快喘不过气。 杜静雪反过来安慰好友,戏诸地说:“别这样。往好处想,我可以同时跟两个不同的男人在一起,却不算劈腿。” “小姐,这一点也不好笑。”美嘉赠她一记白眼。 “呵呵。”她甜笑,将满腔苦涩留给自己。 亚瀚的死,是他们一生必须背负的罪与痛,曜宇放不下,她亦然。那么,就让另一个“亚瀚”来索讨吧! 她没有被切割分为二,不能同时属于曜宇,又属于亚瀚,那就让他们“同时”拥有她。 哪怕,其实说穿了,这个“亚瀚”不过是曜宇压抑的黑暗面,只是罪恶感与愧疚冲击之下,所产生的另一个他。 她爱他,全部的他,无论是光明的那一面,抑或是黑暗的,她都深深爱着。她心爱的狼绅士啊无论他是狼,还是绅士,她都会守护他。 直到永远。 第十八章 一年后伦敦 临近郊区的一处庄圜里,杜静雪坐在后院的白色吊椅上,腿上躺着画本,手里握着色铅笔,让脑中的灵感透过纤手自由发挥。 蓦地,一股直觉使她下意识抬眸,一道伟岸的身影伫立在门廊上,温润的俊颜噙着宠溺的笑,眸光生暖地凝瞅着她。 作画的纤手一顿,她皱皱秀挺的鼻头,笑问:“小老板,你在偷看我吗?这一点也不像你的作风喔。” “我只是不想打断你。”上身是利落白衬衫,下搭黑色合身西装裤,刚在书房结束一场视讯会议的温曜宇,笑里带着淡淡的疲倦,坐到她身侧。 丢下画本与绘笔,她挽住他的手臂,凑上前亲吻他微拧的眉心,然后是那两片形状优美的薄唇,缱绻缠绵地吮吻。 “老公,你累了就别陪我,上楼休息一会儿。”不舍地结束蜜吻,时常主动甜蜜突袭的她,一点也不害臊,而他也早已习惯她的热情。 偶尔回过神,还是很难相信眼前的一切一年前,不顾温家长辈的反对,不顾心理医生的警告,她执意与他相守,面对已忆起两人相爱过去的她,他无法 狠下心推开,只能选择冒险相爱。 或许是出于半逃避的心态,他们离开台湾,也没定居日本,而是落脚在距离台湾更遥远的伦敦。 他早有规画,将“狼绅士与兔淑女”的绘本推进欧美市场,让她成为国际性的插画家。 透过好友黎斯特的帮助,计画进行得非常顺利,而他们,也更顺理成章地待在伦敦。 这一年多来,他的状况已经转好,他按时见心理医生,不排斥各种可能疗愈的方法,然而,这都不是最直接有效的。 她的爱与包容,才是治愈他心伤的唯一良药。 为了守护他,她必须适应拥有两种极端性格的他,她却丝毫不觉苦。在爱着“绅士”的同时,却也得承受“狼”的暴躁无常,她不断调适自己,几乎是委屈的。 每当他遗失一段记忆,从荒芜的黑暗中醒来,她一定陪在他身边,她眷恋的眼神与笑,便是照亮那片黑夜的微光。 她从不提“亚瀚”的事,不让他知道,当“亚瀚”占据他时,郄对她说成做了些什么。 但他想,那个“亚瀚”肯定不会太好相处。“他”并不是真的亚瀚,而是融合他的内疚与痛苦,被重新塑造出的另一人格。 他开始猜测,伴随而来的是心疼。他不舍她受苦,但让她受苦的元凶,正是他。 心疼越深,爱她越重。他的生命与她相融,再也分不开彼此。 有一阵子,情况非常糟“亚瀚”占据他的时间越来越长,严重剥夺了他的生活,他竟然开始忌妒“亚瀚” 忌妒的种子一落下,总是在退让的绅士开始产生竞争意识,他开始压制体内那匹狼,逐渐夺回主控权。 他不愿再跟任何人分享她,谁都不行!就算是体内的另一个自己也不行!爱是贪婪而自私的,他只想独占她,只有他可以。 于是,绅士与狼在他体内搏斗,进行着没人看得见的竞争。狼的反抗不会小于他,但是独占的欲望使绅士不再退让。 两相对峙着,渐渐地,绅士的意志一点一滴渗透进入狼,两人在对抗彼此的过程中,不知不觉竟然开始学会妥协,甚至是相融 “小老板,你在想什么?”娇柔的嗓音飘入耳底,杜静雪攀抱着他,粉嫩的嘴唇如同一只飞蝶,时不时便在他脸上停驻。 “想你。”他扬笑,轻捏她水嫩的下巴。 “我人就在你面前,你还有什么好想的?”她吻上他的唇,又啃又吮,眼波流转,尽是娇媚蜜意。 “我在想,你是喜欢狼多一点,还是喜欢绅士多一点?”他的嗓音沙哑又低沉,性感得让她想一口吞了他。 真糟,她大概是被那头狼带坏了,老是想着怎么“欺负”他这个温柔绅士 “好问题。在回答之前,你要不要多贿赂我一点?”她故意退开身,媚人的眼角勾瞅着,娇喘吁吁地问。 他朗声笑了笑,轻拧她的鼻尖。“你还有一堆画稿得赶,我可不想害你熬夜。” “可是我不想工作。”她撒娇地勾抱他,水眸如星光闪烁,故意眨呀眨的,露出娇媚动人的神情诱惑他。 “宝贝,如果你的工作延迟,美嘉可不会高兴。”他温柔地劝哄奢。 想起美嘉发火训斥的模样,杜静雪叹了口气,只好乖乖从温曜宇腿上下来,坐回原位,重拾绘笔与画本,继续与灵感缠绵。 温曜宇拿起一旁小茶几上的商业杂志,静静陪着她,看着她沉浸在创作的世界,眉睫盈满愉悦,嘴角扬起甜甜的笑。 只要可以让她快乐,他什么都愿意为她做。 沙沙的作画声,规律地响起。八月的伦敦,温度合宜,徐徐凉风吹拂而过,有着轻微睡眠障碍,昨夜又小失眠的男人,终究抵挡不住疲惫,单手撑着下颔,闭上长眸假寐。 片刻过后。 “真老套。” 一声不客气的嗤笑忽尔传入耳底,杜静雪一怔,撇眸望向身旁的男人。 “亚瀚?”她小心翼翼地问。 “你还要画多少狼绅士与兔淑女?真是无趣。”他伸了个懒腰,神情跋扈地斜睨她。 “无趣?上回你才称赞我画得很好。”她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老公不在?” “他在房间睡午觉。”她还是不懂,为何这个“亚瀚”始终没发觉,他与曜宇共享同一个身躯。 精神科医生说过,或许这便是人类大脑的奥妙之处,患有这种解离性身分障碍的人,状况不尽相同。 有的人,体内的人格互相知道彼此的存在,也清楚彼此共享同一身躯,有的人则否。 显然曜宇与“亚瀚”便是属于后者。只不过,曜宇本身清楚“亚瀚”的存在,也清楚两人共享身躯的事实。 经过一年多的适应与协调,她成功骗过“亚瀚”让“亚瀚”知道她是爱他的,只是逼不得已才与曜宇在一起。 听起来很荒谬,仿佛活在另一个故事里,但是深爱她的“亚瀚”相信,他甚至很享受与她一同“背叛”曜宇,两人私下“偷情”的生活。 “很好,这样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找乐子。”男人粗鲁地挥掉她手中的绘笔,勾起她的下巴,堵去她正要逸出的抗议。 可好了,她温柔的绅士陷入熟睡,却放出了这头野蛮的狼 杜静雪眼底的光采微微黯下,男人察觉到了,胸口发闷锁紧。 对她来说“他”是一头粗暴而不懂爱的狼“他”野蛮地向她索讨她的感情,无情地剥夺“曜宇”与她的相处时光。 可她没有放弃“他”她一直用她的爱在治愈“他”与他。 是的,她仍然以为“他”不清楚自己存在于温曜宇的身体。自从温曜宇开始打压“他”、对抗“他”而“他”也开始反击的那一刻“他”开始入侵温曜宇的意识与记忆。 情况变得越来越复杂——换个角度想,也可能越来越简单。温曜宇在打压“他”的同时,也唤醒了“他”“他”与温曜宇就某个层面而言,已融成一体。 可“他”还是厌恶那个虚伪又不老实的家伙! “小雪,告诉我,你喜欢我比较多,还是那个虚伪的家伙?”正在她身上尽情肆虐的那头狼一顿,口吻依然蛮横地问。 杜静雪愣住。老天,他们竟然不约而同问了一样的问题!这是否代表着,曜宇的潜意识里始终怀有恐惧,害怕她会离他远去? 噢,算了!她既不是精神科医生:也不是心理学家,她只是一个很爱、很爱他的女人。 精神分析她不懂,心理治疗她也不懂,她只懂得回应他的爱。 不论他是会伤害她的狼,抑或是她深爱的绅士,她都深深爱着。“亚瀚,想听答案之前,你可以先贿赂我。” 她低喘着,近乎叹息的说道。他挑起一抹性感又危险的笑,给了她一个火热得险些窒息,全身泛起瑰红的深吻,随后展开强壮的双臂,将发烫的娇躯抱起,迈步走回屋内。 当那些不同于以往的,甜得像蜜、柔得似羽毛般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她的脸与身上时,杜静雪讶然地睁开了眼。 伏在她身上的男人,表情是她熟悉的跋扈,然而凝视着她的眸光,却是暖烫的温柔。 “曜宇?!”她按住男人解开衣扣的大掌,瑰艳的小脸不确定地深瞅着他。 他扬眉,目光深沉地回望,始终没有应声。 “亚瀚?”这一声飘忽的低问,充满了更多的不确定。 她被弄胡涂了。倘若眼前的人是亚瀚“他”最痛恨从她嘴里听见曜宇的名字,她总是非常小心,尽可能避免在“他”面前提起曜宇。 她迷惑而不安,心中不断揣度着,眼前以着无比深浓目光望着她的男人,究竟是狼,还是绅士? 事实上,此时的男人两者皆是。 在这亲密的一刻,狼与绅士容许彼此存在,只因为“他们”有一致的共识,不愿她受到一丝伤害,更不愿她因为爱自己而辛苦,或者感到疲惫。 男人不言语,只是用目光**着她,然后伸出大掌托住她的脸颊,倾身吮住她柔软如花瓣的唇。 她的疑惑在他的吻里逐渐被瓦解,被稀释。他的舌与她共舞,用着彼此熟悉的节奏。 窗纱在飞扬,风吹动了床幔,被阳光晒成萤光白的布料上,透出两道紧密相拥的人影。 复古雕花的桃木大床上,她被他箍抱在怀里,他的额贴着她,眼神浓烈得可以将她整个人融化。 “你知道我是谁?”沙哑的嗓音,仿佛历尽沧桑,有着许多故事,可他的眼神非常单纯,只看得见一样情绪。 对她的爱。 “我知道。”她牵动嘴角,甜笑嫣然,剔去了困惑与迷惘,乌亮的大眼只剩下最单纯的感情。 他胸口束得好紧,像一根弦,就等着她来拨动。“告诉我。” 她伸出手,仿佛捧起一颗心那样的盛重地,捧起他的脸,用着他此生听过最动听的嗓音,低吟出声:“你就是你,我爱的那个人,我的狼绅士。” 不管他是绅士还是狼,那都已经无所谓,她不必猜,也不想再猜。 他就是他,她所深爱的男人,她愿意耗尽所有去守护的男人。 他整个人被重重的拨动了。那震荡,从心底传遍身躯,这一瞬间,他觉得所有的罪恶感被洗涤了,他从逃不开的内疚中,被释放了。 他对她的渴望,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深,来得凶猛。 他反捧住她小得不满他巴掌大的脸蛋,狂烈却也温柔,吮着,吻着,舔着。而她用同等的力道与感情回应着。 衣物从彼此的身上褪尽,他们之间没有丝毫的保留,只剩下两具美丽赤|luo的身子。 狼被喂饱了,绅士独占了她,一切相安无事。 随后,她在他的低喃中入睡,然后跌进梦里。梦里,她在自己的绘本里,赶赴一场森林中的盛大宴会。 狼绅士噙着优雅的笑,伫立在结满七彩灯泡的树下等着她到来,她松了口气,交出自己的手,与他相握。 “你迟到了。”狼绅士含笑的嗓音,像催眠曲一般悦耳。 “我一直在找你。”她微笑着,幸福的泪水却满出眼眶。 再也不必寻寻觅觅,狼绅士与兔淑女,将会永远相守。 全书完 后记乔宁 哈罗,可爱的读者朋友大家好喔!(挥手) 这次的故事在上一本的后记有提到,算是故事中的故事(好饶舌),原本没想过要写这个故事,但是在我家也有花美男里面提到的绘本,在写作时脑海之中一直不断浮现狼绅士与兔淑女的故事画面,只好先暂停我家也有xxx这个系列,先着手将脑海中的故事呈现给大家。 对,没错,上一个系列还没有结束,还有最后一对恋人等着登场和大家见面喔。至于是哪一对呢?请大家动动脑猜猜看喔,敬请期待。 不同于我家也有花美男的轻松逗趣,狼绅士与兔淑女是属于带一点点忧伤色彩的爱情故事。 我非常喜欢这个故事,尤其是男女主角的绘本角色——狼绅士与兔淑女,给了我许多的灵感,创作时几乎无法停笔。 我特别喜欢男主角狼与绅士并存的身分,狂妄与温柔并济的个性带给人无限的神秘感,创作时却也为他内心的伤感到难过。 狼与兔成为恋人是最矛盾的爱,却也是最动人的爱,而狼绅士内心的伤,也唯有兔淑女才能治愈,狼绅士与兔淑女可说是互补的存在。 狼绅士与兔淑女故事的概念即为“迷寻的爱” 就像绘本里的兔淑女,虽然不断地错过狼绅士的宴会,经历一次又一次的迷寻与离别,兔淑女依然不放弃,不断地追寻狼绅士的身影,两人最终有了完美甜蜜的结局,永远相守,不再分离。 我相信每个人一生中都有寻找命中注定的mr。right和missright的经验,愿大家在爱情路上都能顺顺利利,皆能勇敢追寻爱,寻得属于自己最美好的爱情,不要在生命中留下半点遗憾。 最后,一样要感谢所有支持我的可爱读者朋友们,有你们的支持,我才能创作出更多故事呈现给大家,谢谢你们,我会继续努力。 期待下次相见,爱你们!(飞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