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对象捡到我的日记本》 第1章 《暗恋对象捡到我的日记本》作者:落回【cp完结】 文案: 麦冬写满暗恋的那本日记被暗恋对象捡到了。 那么会发生什么… 好像相当显而易见了! 甜宠、年上、he、校园 第1章 又是一年如火如荼的南大新生开学季。 麦冬今年升入大二,开学季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他既没有加入社团,也没有参加过学生会。 周末是百团大战,也就是社团招新的日子,操场上会摆上五花八门的展台,每个社团都会用尽精力各显神通地招揽新生加入。 麦冬有两个舍友分别是电竞社和天文社的干部,还有一个舍友的女朋友是汉服社的社长,三个人各自去忙,只留麦冬一个人独守空房。 仿佛坐在宿舍里也能感受到操场上热闹的气氛。 麦冬并不讨厌独处,只不过他的独处实在是有些无聊的。 他没什么爱好,不喜欢读书,不喜欢运动,不喜欢游戏,也不喜欢手工。一个人的时候很自律地先做作业,做完作业再复习功课,复习之后是预习功课。 他并不是喜欢学习,只是找不到别的事情来做。 一切都做完,就打开那个被他藏在最角落的日记本,很虔诚地翻开新的一页,还特意为了写日记买来一根钢笔,价格不菲,吸满了墨汁之后要先在废纸上写几个无关紧要的字,好确保落在日记本上的第一笔是顺畅饱满的。 他这么写。 2023年9月30日 周六 晴 今天没有偶遇到他,大概是因为我今天没有出门。 可恶,麦冬,要为了偶遇而努力出门啊! 似乎是真的在反思,于是日记只写了两行,麦冬狠狠放下笔。 紧接着来到穿衣镜前,看了看自己身上只穿了一天的白色短袖,仍旧脱下来换了一件新的。发型ok,昨晚刚洗的,裤子ok,早上新穿的,鞋子……鞋子好像有些脏了。 他赶紧翻出来一双刷了还没穿的鞋子蹬上,这才放心。 临走的时候不忘揣上他的宝贝日记本,才写了两行,打算溜达去图书馆找个安静的地方写完。 麦冬在学校里可以说是一个相当边缘的人物。 边缘到除了自己宿舍的三个舍友能叫上名字,今年大二,甚至已经相处一年的同班同学有的走在路上他都认不出来。他怀疑自己有些脸盲,不过脸盲这件事情并不是大事,不至于要到医院去看,于是他也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脸盲。 别的大学生进了大学怎么也得去学生会社团逛逛,就算都不去,唱歌比赛、主持人选拔、英语角、校园电竞赛,大学里的活动多到每一个从高中上来的学子眼花缭乱,可麦冬愣是一个也没参加过。 就是这么一个边缘人物。 他唯一在做的事情就是当一个本分又无趣的大学生,还有…… 麦冬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舍友杜川在微信群发的消息。 “靠,我还以为我今天是来当主角的,结果连配角都没当上,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说我恨我没长严叙明那张脸。” 很快有别的舍友回复他。 “我看见你们汉服社那边围了一群妹子,牛逼啊。” “老杜哈哈哈,你自己不想想,你那脸能充当门面吗。” 其实舍友杜川长得还可以,不过舍友们总说他跟他女朋友,也就是那位汉服社的社长,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对此麦冬没有评价过什么,他并不是一个可以和舍友开这种“没有礼貌”玩笑的人。 麦冬没在群里说话,但他捏了捏手机,再一次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自己,深吸一口气,猛然转身,朝着操场的方向去了。 操场果然热闹。 各种展位前面都挤满了人,一般的高中是没有这么多让人眼花缭乱的社团的,所以大一新生大多充满好奇与对大学生活的美好畅想,一定得挑两三个社团参加一下。 有一个展位那边的人尤其多。 麦冬胸前抱着三本书和两个本子,这些书不太厚,他偷懒没有背书包,本想直接溜达去图书馆,出门的时候没想到自己会到操场来。他抱紧了怀里的书本,努力想挤进去人群。 麦冬个子不算太高,一米七四的身高,放在男生身上真的不高。 好在他足够努力,顺利挤了进去。 麦冬肚子卡在汉服社的展台边缘,躲不开,后面的人一直在挤他。 不过这点疼不算什么,他的眼神已经黏在那个穿着国风衬衫的人身上了。 那人被大家围着,好脾气地给新生们派发汉服社的宣传单页,嘴里正在重复着:“有什么问题去那边找一个穿紫色衣服的学姐,她是汉服社的社长。” 男生身高颀长,眉眼大概是因为今天的穿衣风格而温润许多。明明平时不是很喜欢笑的,但今天好像格外爱笑,麦冬这么想着,眼神贪婪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还没看够,突然有人叫了麦冬的名字。 “哎?麦冬!” 麦冬吓了一跳,眼神一阵乱窜,好不容易才定格在自己的舍友杜川身上。他满脑子都是努力偶遇,竟然忘记了自己直接过来这边肯定是会被杜川看到的。 麦冬有些尴尬地跟杜川打了个招呼,奈何这边人太多,麦冬不认为这是一个适合讲话的地方,况且,他其实并不想被自己的舍友知道自己来过这里。 第2章 于是他匆忙地甩出来一句“啊没事,我就是路过,我先走了”,然后狼狈地挤出人群。 实在狼狈,狼狈到挤出人群的瞬间麦冬怀里的书散落一地。 有没注意到的新生匆匆路过,甚至在麦冬的专业书上踩了一脚。 他只能就加快动作,赶紧把地上的书全部拢进怀里,做贼似的赶紧跑了。 直到离开操场,麦冬才猛然松了口气。 他心疼地检查怀里抱着的书本,专业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日记本,千万不要也被踩了一脚才好。 他正这么想着,低头扒拉着那几本书,一本两本,三本四本,日记本?他心里猛地一沉,赶紧又找了一遍。确确实实,怀里的书本显然少了一本,还偏偏是最重的日记本。 麦冬的天简直都要塌了! 他原地惊呼一声,发出类似哭泣的悲音,头也不回地又往操场走。 一路上都没有日记本,那肯定就是掉在汉服社那边了。 麦冬站在人群外,努力地想跟大家说“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我的东西丢在里面了”,可是没有一个人理他,大概是因为他的声音不够大。 麦冬很是挫败,只能艰难地半蹲着,用视线扫过每一个人脚边的缝隙,可他没有找到他的日记本。 他的第一反应是,还好,虽然那本日记里写满他的暗恋心事,但他记录日记的时候从没有写出来过那人的名字。 他的第二反应是,完蛋了,虽然他从没有写过那人的名字,可他私心太重,在笔记本的扉页写满了那人的名字,这样一翻开就能在第一页看见他的名字,好用来幻想这是他送给自己的本子。 他的第三反应才是,啊啊啊!我的日记本啊!!! 麦冬度过了狼狈的一天。 他甚至在看见那个人的一瞬间,就已经想好了等会儿要去图书馆在日记本上写什么内容——很好,努力的麦冬今天也跟他偶遇了,他在人群里好耀眼,穿的那身衣服好适合他,而且他今天总是在笑。笑到我都有些嫉妒那些接受到他的笑的人,这么想很幼稚,也很自私,很好,我就是幼稚又自私的麦冬! 可是他弄丢了他的日记本。 他不停地幻想着各种画面。 最好的一种可能性当然是没人捡到他的日记本,日记本静悄悄地躺在不知名的角落在余生当一本废纸,只要一场雨里面的所有墨迹就会洇成一片模糊。 但会不会有人捡到? 万一那人很没有礼貌,发现是日记便津津有味地读了下去,那他就会知道在这个大学的某个角落有一个人正在近乎变态地暗恋着另一个人!他会发到校园的表白墙上吗?会发布失物招领,等待着自己去取这个本子然后嘲笑他吗? 万一那人很有礼貌,翻开日记本看到密密麻麻的“严叙明”,联系到严叙明本人归还失物……天呐,麦冬简直不敢往下想了。他虔诚地祈祷着,捡到自己日记本的人一定要是个没有礼貌的人,看吧,看吧,全部都看完,所有的人都可以嘲笑他,只要不是严叙明。 是的,麦冬暗恋的人正是严叙明。 麦冬在大学里是一个相当边缘化的人。 他的生活很无趣。 唯一在做的事情就是当一个本分又无趣的大学生,还有暗恋严叙明。 作者有话说: 搞个小甜饼吃吃! 第2章 直到晚上麦冬都魂不守舍。 杜川很晚才回到宿舍。 汉服社这次新生招新相当成功,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这次的成功确实跟自己关系不大,全是因为女友请了一个很牛逼的外援,严叙明。 杜川心里酸溜溜的,晚上聚餐女友还一个劲儿夸严叙明帅,当然,态度光明磊落又礼貌,所谓受人恩惠自然讨好百倍,这个道理他很清楚。但压不住心里的酸,男人这个物种,对于比自己优秀的同类总是下意识代入竞争地位并充满敌意的。 他一进宿舍门,正看见麦冬幽怨地抱着床边的栏杆发呆。他愣了一下,已经到了嘴边的吐槽都忘了说,小心翼翼地问:“麦子,咋了?” 还不等麦冬回答,他突然想起什么,再次开口,“哎对了,你今天怎么去操场了?我还想跟你说两句话呢你头也不回就跑了。你那个宝贝日记本是不是丢了?” 麦冬眼睛“蹭”一下子就亮了。 他疯狂点头:“啊,对,你那里太挤了不小心弄丢了。你……你捡到了吗?”他的兴奋转瞬即逝,因为想到杜川很可能看见了日记本里的内容,于是最后问得小心翼翼。 结果杜川耸了耸肩:“没有,严叙明捡到了,还在饭桌上问是不是我们的,我看着眼熟就说好像是我室友的。” 麦冬缓缓瞪大了眼睛。 按照合理的逻辑,既然这个东西是杜川室友的,那么怎么也应该让杜川直接转交吧? 可杜川挠了挠头:“不过我不太确定,你平时那么宝贝那个日记本,我见的次数也不多,严叙明就没给我。既然是你的,那我跟他说声,你去跟他要吧。” 麦冬的世界缓缓裂开无数缝隙。 在杜川的推荐下,他颤抖着手加上了严叙明的微信。 是的,麦冬没有严叙明的微信。 但其实,他有无数机会可以加严叙明的微信。 严叙明其人,南大校学生会副主席, 可想而知,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会有很多人加他的联系方式。想必他也不会一一筛选,一般都是全部通过。 第3章 麦冬完全可以混入其中,在严叙明的好友列表找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小心翼翼地窥探暗恋对象的生活。 可他没有,麦冬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最越界的事情就是在日记本的扉页写满严叙明的名字,好用来幻想这是严叙明送他的本子。除此之外,处心积虑地制造偶遇,鼓起勇气跟严叙明擦肩而过,擅自把这场只有他一个人轰然心动的擦肩称之为偶遇,就是他最乐在其中的事情了。 而现在,麦冬捧着手机,聊天界面是一个很熟悉的头像,很熟悉的昵称,发过来四个字。 不好意思。 麦冬觉得头晕目眩,以他近乎变态的暗恋程度,虽然从没有加过严叙明的微信,可他很清楚严叙明的微信号、微信头像、微信昵称,这让他无比明白正在跟自己聊天的人是严叙明。 他指尖都在颤抖,半天没有回复这四个字。 于是那边又发来消息。 “不好意思。” “听你舍友说这是你的东西。【图片】” “方便来取吗?我住在东二。” 麦冬赶紧回答。 “是的是的,是我的本子。实在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都怪我粗心。我现在马上过去取,麻烦您下楼等我一下,我大概三四分钟就到,谢谢!” 麦冬发完这条消息立刻把手机一甩,换下来睡衣,蹬上鞋子,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是不是干净,抓了抓不太存在的发型。 宿舍里的背景音是杜川正在激情吐槽严叙明实在太帅,今天抢了自己所有的风头。麦冬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杜川每提到一次“严叙明”三个字,他都觉得自己的心脏要紧张到被自己吐出来。 “我去拿一下我的日记本。”他跟舍友们打了声招呼,走出宿舍。 因为严叙明正在等他,所以麦冬脚步很快。 只是三四分钟的路程,他的心跳却像刚刚跑完一千米一样轰隆隆。 刚刚拐过去东二宿舍楼的拐角,他就看见了站在树下的严叙明。 严叙明已经换下了白天的那套衣服。 是最简单的黑色短袖和牛仔裤,这个世界上有数不清的人正穿着这样的搭配,可麦冬确定,严叙明一定是最好看的那一个。 这一刻他产生了无比类似“近乡情怯”的情绪,他可以跟严叙明擦肩而过很多次,但不愿意这样面对面地交流一次。这很好理解,面对面会让暗恋变得充满悲观,暗恋的意义在于幻想我们有一天会在一起,而面对面会让这份幻想破灭。 麦冬会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跟严叙明的交流只此一次,再无其他可能。 麦冬往前跑了两步,停在严叙明身前的时候气喘吁吁。 明明两个人什么都还没有说,可麦冬只觉得这场暗恋已经被迫结束了,他心情糟糕,垂着脑袋不愿意直视严叙明的眼睛。 没想到严叙明开口无比礼貌温柔:“你叫麦冬,是吗?” 麦冬低声应着:“对的,麻烦您了学长,都怪我粗心。” 那人这么说:“很特别的名字。” 麦冬解释:“其实是一味药材的名字,大概是我爸妈起名的时候偷懒了。” 于是那人便笑了一声。 这笑是给自己的,可麦冬仍旧避开严叙明的眼睛。 明明白天还在嫉妒那些人接收到了严叙明的笑容,现在又自欺欺人地不愿意去看这属于他的笑容。暗恋的人心思真是好多,让人怎么想都想不通,连麦冬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严叙明递过来那个日记本。 这本子是麦冬精挑细选,在线下的文具店买来的,买来的时候惊呼现在的本子竟然也要这么贵了吗? 他一早就有写日记的习惯,初高中都是在学校里的文具店买本子,厚厚一本精装有插画的本子也只有十块钱而已,现在买一个相同的本子竟然要四五十块。 “你的日记本,下次不要再弄丢了。”严叙明这么说。 “嗯……好的,实在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麦冬已经把这句话反反复复说过好多遍,并且,他正在等着严叙明质问他。质问他什么都可以,比如这本子的扉页为什么写满“严叙明”三个字,比如日记中的字里行间,那被暗恋着的那个人为什么跟严叙明那么像。 可严叙明什么都没有问,他只是在还给麦冬本子之后说:“那就回去休息吧?” 麦冬愣了好一会儿,茫然地点了点头。 看着严叙明转身,回了宿舍。 直到麦冬回到宿舍,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翻开日记本。 他仍旧没有回过神来。 不可能啊,任谁捡到一个本子都会翻开看看,起码要找一下是不是写了失主的名字,这样也好归还。他确信严叙明绝对看到了扉页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所以为什么不问他? 将近十一点,男生宿舍完全没有安静下来的趋势。 宿舍的其他三人,两个正在双排玩游戏,骂骂咧咧的声音时不时传来,还有一个正在跟女友通视频电话,甜言蜜语听着比骂骂咧咧的脏话还要刺耳。 麦冬简直如坐针毡。 他翻开日记本的第一页,这是他刚刚升入大学的时候写下的一页日记。 2022年 9月 2日 晴 今天是入学南大的第一天! 天气好热,因为在南大论坛蹲了很久,来报道之前就知道他会在哪里迎新,所以很幸运地看见他了。好幸福,不知道该用什么文字来形容我的幸福,又觉得我也太容易满足了吧,仅仅是考入他在的大学,仅仅是看见了他一眼就觉得接下来的四年一定会很开心。 第4章 今天,他白色的短袖外面穿了一件红马甲,迎新的学长学姐都穿着这个,应该是学校发的。别人穿起来像是环卫工人,他穿起来像是在娱乐圈走秀。对不起对不起,我的滤镜实在是太厚了,我也想改啊,但是我改不掉! 麦冬把脑袋磕在桌子上,发出很难过的几声“哼唧”。 任谁看见都会知道他在说的人绝对是严叙明。 严叙明肯定是看到了,到底为什么没有问他,或许是因为他习惯被喜欢,被暗恋,被关注,所以毫不在意。 这种等待被宣判的感觉太过煎熬了,麦冬很确定,如果他今天不问清楚,那以后的每一天他都会想“严叙明到底有没有看我的日记,看到了到底为什么不问我”。 麦冬没有忍住。 纠结再三,还是打开了手机。 手机放在桌子上,他对着严叙明的对话框发呆好几分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去,然后郑重地拿起手机,输入: “学长……嗯,我还是想问一下,我的日记本,你看到里面的内容了吗?” 只是一个普通的问句,对麦冬的杀伤力不亚于直接说“学长,我喜欢你”。他惴惴不安地等着,好在对方没有让他等待很久。 “抱歉。” “因为捡到了这个本子,不得不翻开看看里面有没有写名字。” “至于内容。” “很难不看吧?毕竟,第一页上,写满了我的名字。” 麦冬狠狠地用脑袋撞了一下桌子。 哎呦,好痛! 第3章 麦冬很是后悔,他早就知道肯定是这样的,早就知道严叙明绝对是看到了,偏要多此一举,偏要问一句。 但其实他同样很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无非是暗恋者的不甘心和想靠近在作祟,破罐子破摔,反正严叙明也看见了,为什么不借着这个机会再跟他多说两句话呢? 他甚至想要得到严叙明的质问和拒绝,好像这样就参与了严叙明的其中一段人生似的。很变态地想,说不定以后严叙明会想起有这么一个追求者,那也算足够。 麦冬有时候怀疑自己会不会是一个受虐狂,非要事情糟糕到一定地步他才肯罢休,于是他回复。 “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你觉得冒犯我马上撕掉那一页,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实在是对不起。” 严叙明这么说:“不要觉得难堪尴尬,我翻开看过几行,发现是日记,便没有再看,早些休息吧。” 严叙明总是很体贴的,麦冬一直知道。 这种体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让麦冬总是觉得严叙明这个人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他用一种上帝视角平等地体贴着每一个人。就像他是校学生会的副主席,却会同意去帮汉服社当活招牌,陪笑一天发宣传单页。 还有……还有高中的时候。 高中运动会麦冬和同桌两个被迫参加了两人三足,这俩人是典型的书呆子二人组,麦冬的同桌更甚,是个戴着酒瓶底眼镜的小胖子。 两个人毫无运动天赋,又毫无默契,所以毫不意外地在艰难挪动五六米之后,狠狠摔在塑胶跑道上。膝盖蹭得一片狼藉,伤口上血和尘土混在一起,又疼又狼狈。 那时麦冬很是挫败,又很是生气。 挫败于自己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亲子游戏”都做不好,生气于小胖子同桌其实当了他的拖油瓶。麦冬虽然默默无闻,可他并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人,同桌在摔跤之前绊了一下,这是两人摔跤的主要原因。 所以他坐在地上,皱着一张脸,因为疼,也因为恼怒。 严叙明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刚刚跑完接力赛,面色有些红,手里还拿着女生送的水,喝了大半瓶。另一只手递过来便携的碘伏棉签:“没关系吗?处理一下吧。” 因为这种种原因,麦冬不相信他真的没有看,并坚信那只是怕自己太过尴尬的安慰和友善的谎言。 这场暗恋被埋葬得轰轰烈烈。 “学长也早些休息,晚安。”麦冬回复了这句话,关了手机。 这是多么小的一件事情,不过是捡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日记本而已。 尽管麦冬的世界天崩地裂,但对于其他任何人来说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生活还是那么继续。 麦冬已经有一个周不敢轻易出门,幸运的是正赶上十一假期,课也不用出门上,所以他连图书馆都不太去了,到了饭点也很少去食堂,连着点了一个周的外卖。他仍旧在写日记,今天这么写。 2023年 10月 4日 阴 我知道除了我没人在意这件事情,有那么多人喜欢严叙明,他说不准已经忘记我是谁了,就算再一次擦肩而过也不觉得我好像有些眼熟。但我还是不敢出门,怕遇见他。 怕遇见他之后他还记得我,更怕遇见他之后他忘了我是谁。 啊啊啊,麦冬麦冬,你真是一个超级无敌宇宙霹雳胆小鬼! 他决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众所周知,提升自己是最好的失恋疗愈。 因为尽管麦冬暗恋严叙明四年之久,可他仍旧觉得自己不是一个过分的恋爱脑。暗恋暗恋,这两个字一出现必定伴随着很好预知的结果,那就是结束。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再暗恋就不礼貌了,麦冬这么劝说自己。 第5章 于是他翻出来之前同学邀请他参加辩论小组的聊天记录,虽然年代有些久远,这已经是大一上半年的事情了。 事情的起因是一直在当透明人的麦冬在某次汇报课件的时候展现出了惊人的口才,当然,麦冬觉得自己只是对着ppt照本宣科,但不妨碍同学觉得他是个一辩天才。 麦冬时隔大半年回复:“陈总,你们辩论队还缺人吗?” 那边回复很快:“哎呦,麦子,孩子死了你来奶了!” 麦冬:“……” 麦冬:“咳,不好意思,最近想找点事情做。” “但是你来得很巧,三天后有个学院辩论赛,我们一辩急性阑尾炎做手术去了。我这正焦头烂额呢,你来救个场? ” “三天后?!是不是有点太赶了,而且我没有经验,可以吗?” “我觉得没问题,在搜集论证方面你可能没有经验,不过我们都可以帮你。你只需要用你蔑视众生的语气和表情背下来就行了。” 麦冬看着对方发的消息良久无言。 他竟然不知道在同学们眼中自己是这样的形象吗?麦冬反思自己,他向来是不懂得紧张这种情绪的,除了和严叙明有关的事情。被迫参加两人三足的时候他不紧张,高考的时候他不紧张,上台讲ppt的时候他不紧张。 为什么要紧张呢? 严叙明又没有在台下看他,表现得好与不好,麦冬仍旧是麦冬。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蔑视众生”? 于是麦冬投入了时间紧迫的辩论赛准备。 参加辩论赛的效果很好,这一周时间里忙到麦冬完全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伤春悲秋,用来思念严叙明。这其中少不了他的自我欺骗,比如每天从辩论队回到宿舍,想写日记的时候翻开新的一页,犹豫片刻后又将日记本收了起来。 不敢写,在这个日记本上写关于“他”的一切已经成为了麦冬的习惯。 他怕自己提笔便露馅,写的第一句话一定是“最近几天都没有看到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忘了我这个小插曲”。只要不写,他就可以认为自己也在慢慢忘记严叙明。 可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很难再按回去。 就算自欺欺人地不敢再写日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总是无法入睡,脑子里所有的画面全部都是严叙明。 麦冬和严叙明读一所高中,开学典礼的学生代表发言无疑是严叙明。 那时候的严叙明稍显稚嫩,穿在身上的夏季校服很是服帖,整个人有种朝气蓬勃的少年感。演讲稿应该是自己写的,他甚至差点要脱稿,时不时单手抓着麦克风,并不热络的眼神扫过操场上站了一排的学弟学妹们。 麦冬成绩一直很好,严叙明自然成为了他追逐的目标,不过那时候的追逐很单纯,仅仅是一种成绩上的追逐。 麦冬站在底下,幻想着等严叙明毕业之后,说不准就是自己接替他的位置,站在主席台的正中央,作为学生代表发言。那时候真好,麦冬还没有患上名为“喜欢”的绝症,他像舍友杜川一样,将严叙明列为优秀的竞争对象。 直到那次运动会。 他挫败又狼狈地坐在塑胶跑道上,仅仅是摔了一跤却摔出来一种以后的人生完蛋了的悲观。严叙明递来碘伏棉签,气息还没有恢复平稳,麦冬愣了半天也没伸手接过来。 于是严叙明蹲下身来,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一起,径直按了按麦冬的膝盖,那两根手指落在伤口旁边,带着夏日的燥热。严叙明的眉头微微皱着:“动不了了吗?” 麦冬这才回神,脸红了大半,赶紧解释:“没、没有,不是,可以动。”然后接过棉签,没有立刻拆开,准备到旁边去处理。 严叙明很自然地握住了麦冬的手腕:“我扶你。” 麦冬本想说“不用”,可他礼貌的推辞没有说出口,心脏狂跳,大脑都要停止运转了,嘴巴更是不好用。莫名其妙地开始紧张无措,他确定那时候他并不喜欢严叙明,却没原因地为此害羞。 麦冬突然把被子拉高,直到自己的整张脸都陷入黑暗和呼吸困难。 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想把严叙明这个大坏蛋从自己的脑子里赶出来。 可想而知,他的努力并没有成功,不但没成功,还很没有出息地,在心里默默为刚刚那一瞬间腹诽严叙明是“大坏蛋”而不知在跟谁道歉。 严叙明是很好的人,绝不是坏蛋。 麦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不然得到严叙明的关注和喜欢,要不然得到严叙明的拒绝和讨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明暗恋已经被撞破,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好像他这个人的喜欢甚至不值得严叙明认真拒绝。 我…… 我也不是一个很糟糕的人吧? 麦冬这么想。 我长得还可以,成绩也不错,家境也看得过去,虽然个个都不拔尖,好吧,确实配不上严叙明。 暗恋是一场顽疾。 所以麦神医正在想尽办法医治自己,他并不想年纪轻轻就得了这种不治之症。病毒是一种叫做“严叙明”的高危危险物品,一旦靠近会迅速被传染。 治疗顽疾是需要耐心的,麦神医必须给自己一些耐心。 作者有话说: 麦神医看起来医术很烂,姑且称之为麦庸医 第6章 第4章 学院辩论赛来得很快,赶在十一假期的最后一天。 三天的准备时间听起来很荒谬,但如同学所说,他们为麦冬准备好了所有的内容,麦冬要做的只是背下来而已。他废寝忘食地背,在宿舍对着镜子演练,听得三个舍友拍手叫好。 这次的一辩压力很小,因为麦冬临时救场的性质,大家都照顾他,他不需要找对方的漏洞也不需要更多的技巧。 上场之前陈思年只跟他说了这么几句:“麦子,万一有背不下来的点也不要慌,停顿的时候就用那种很冷漠的表情扫过对方几个人就行了。你可以尽可能凶一点,有气势一点,对手他们知道我们一辩临时换人,你要是气势不到位他们可能觉得你好欺负。” 陈思年一副很相信自己的样子,麦冬便也点点头。 顾名思义,学院辩论赛便是两个学院之间进行的辩论赛。 地点时间都是公开的,谁想来看都可以。 大学里这种活动很多,辩论赛也时常有,辩题通常是贴近生活又轻松的题目,比如这次,辩题是有些老套的“情侣约会该不该aa制”。 陈思年怕他紧张,提前安慰过:“这种辩论赛一般没什么人来看,你不用紧张。” 麦冬很想说就算很多人来看我也不会紧张。 没想到今天来得人还真不少。 麦冬没紧张,陈思年倒是有些紧张了,临上场的时候抓着麦冬的衣服,嘴里不停地念:“我靠,我们以前公开辩论赛来的人两只手都能数过来,今天怎么了?” 麦冬反过来安慰他:“你就当他们是萝卜白菜,不要紧张。” 陈思年嘴硬:“我没紧张啊,我紧张了吗?我没紧张!” 到了时间上场,双方辩手鞠躬示意。 麦冬的眼神甚至没往观众席看,他是真的不会紧张,毫不在意有多少人在看,一个人也好,一千人也好,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他低着头,在心里又过了一遍稿子,整个人透出来一股很冷静的蔑视。 主持人宣布辩题,麦冬是第一个发言的辩手。 他站起来,要说的内容早就背得滚瓜烂熟,没有出现陈思年担心的忘词卡壳问题。或许麦冬在讲什么的时候真的有些蔑视众生,对方几个辩手表情惊讶,窃窃私语,显然是被麦冬的气场震慑到了。 陈思年乐得差点拍大腿,他就说麦冬是个辩论天才!找他来救场果然是相当明智的。 说到一半,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麦冬的眼神往观众席一扫,本来都到了嘴边的一句话瞬间不知飞到了哪里去,他张着嘴,猛然顿住。 脑袋“轰”地一声,就这么站在原地不动了。 观众席上,严叙明靠着座位靠背,含笑跟他视线相撞。 陈思年等了五六秒钟,一辩发言时间正在无情地流逝,他悄悄拉了一下麦冬的衣角,用气音提醒:“麦子,情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麦冬张了张嘴,他很想把自己的视线从观众席的严叙明身上扯下来,很想把自己的脑袋从思考“严叙明怎么会在这里”重新拉回辩论赛,但是屡次失败。心跳失速,绝症发作。 麦冬是一个从不会紧张的人,除了跟严叙明有关的事情。 他演讲不会紧张,辩论不会紧张,表演也不会紧张,除非严叙明正在台下看着他。 什么来着? 情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什么样的关系?总之不是他和严叙明这种关系,严叙明连他的暗恋都毫不在意,甚至不舍得施舍他一个拒绝。 “麦子!”陈思年狠了狠心,掐了一下麦冬的手背。 麦冬疼得一激灵,脑袋顿时清醒起来,他颤抖着吸了一口气,匆匆避开视线,继续自己的发言。好在前半部分发言精彩,中间的一点小插曲并没有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他们本就占据有利观点,最后顺利拿下辩论赛。 陈思年激动得爆了句粗口,从椅子上“蹭”一下站起来,狠狠把麦冬搂紧怀里,要不是这里人多,他真想亲麦冬一口。一个周前他们的一辩突发急性阑尾炎,直接被扣在医院等待手术,一整个辩论队的人一筹莫展,不过是大学里的兴趣小组性质的辩论队,根本没有替补人员。 当时陈思年就想到麦冬了,不过第一次邀请麦冬的时候被无情拒绝,陈思年便压下了这个心思。没想到最后还是麦冬来救场。 “麦子,你等会儿没事吧,一定得来跟我们聚个餐,我们请客,你可是这次的大功臣。”陈思年揽着麦冬的肩膀,笑得脸都变了形。 严叙明已经没有在观众席了。 麦冬点点头,但纠正他:“我也没做什么,资料都是你们准备的,我只是背下来了而已,你们更辛苦。” 陈思年拍他肩膀:“得了,赢了就行,别计较这么多。” 说完他松开麦冬,转身去跟大家商量中午去哪儿聚餐。 麦冬仍旧站在一辩的位置,恋恋不舍地看着严叙明坐过的那个位置。要知道,擅长暗恋的人都擅长幻想,他控制不住自己去幻想,难道严叙明是来看自己的? 天知道这个想法多么大胆,他何德何能,严叙明一定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在十一假期的最后一天跑来看自己打辩论赛。 麦冬抓着手机,大概是这几天压抑得太狠。 第7章 现在竟然忍不住想发消息给严叙明,问问他为什么会来看辩论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竟然真的斗胆包天发了这么一条消息。但麦冬发誓,他之所以敢发过去,只不过是觉得严叙明多半已经把他给删了。 他没看到红色感叹号。 甚至严叙明回复得很快。 “学长,今天辩论赛看到你了,这边有你的朋友吗?” “没有,去看你的。” 麦冬的脑袋像一个烧开的锅炉,此时正在“噗噜噗噜”地往外冒气。 他猛地将手机锁屏,深深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的心跳稍微平缓一点,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了很多遍“妖魔鬼怪快离开”,显然,他以为自己一定是被鬼上身了才会看见那么一条莫名其妙的消息。 接着他再次打开手机,屏幕上躺着的消息仍然长成那个样子。 “没有,去看你的。” 甚至在麦冬对着这条消息发呆的时间里,一个来自严叙明的语音电话弹了过来。麦冬吓了一跳,手一抖,直接按了挂断。 …… “不方便接吗?” “t t 不是的,方便接,我刚刚手抖了。” 于是严叙明便又拨了一个电话来。 麦冬深呼吸几次,虔诚地将手机递到自己耳边。 严叙明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略微失真,但仍旧动听:“等会儿一起吃饭?” 这是麦冬完全没预料到的问句。 或者说,从他发出去那条消息没有看到红色感叹号开始一切都在他预料之外。所以大脑宕机,完全不知如何应对,只好下意识开启自动回复模式:“啊,等会儿辩论队要聚餐。” “嗯,那就算了。” 怎么就算了啊! 麦冬相当迟缓地上线,惊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连忙改口:“啊不是,不用聚餐,没有聚餐,是我记错了。” 然后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很轻的笑,这声笑被电流模糊掉,模糊成一片混乱的心跳,“咚咚咚”地在麦冬耳边不厌其烦地骚扰他。 严叙明语带笑意:“是我唐突了,刚刚赢下比赛,跟队友们聚餐更重要,下次吧。” 谁都知道,“下次”是礼貌的中国人用来婉拒的客套话,麦冬不想失去跟严叙明一起吃饭的机会,虽然他完全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有了这个机会。他很不懂礼貌地追问。 “那,下次是什么时候?” “下周五晚上?有空吗?” “有的。”麦冬根本没时间想下周五是什么时候,也没时间想自己到底有没有空,只是用最快的速度答应下来,然后又说,“我来请客好不好?” “很有钱?”严叙明似乎在开玩笑。 “有……一点。”麦冬很不解风情地老实回答。 严叙明便再一次笑了。 两人挂断电话,麦冬仍旧反应不过来。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右耳滚烫,因为刚刚手机贴在这边。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连自己都被触手的热度吓到了,后知后觉打开跟严叙明的聊天框,竟然真的有足足两分钟的通话记录。 他还以为一定是梦。 是梦也没关系,麦冬一直是个很礼貌的暗恋者,他从没有打扰、意淫过严叙明,所以连做梦都克制,他连梦里都没牵过严叙明的手,更没亲过严叙明的嘴。最夸张的梦不过是他跟严叙明是多年好友,两人时不时发个消息吃个饭而已。 “麦子,走啊?吃烤串去。”陈思年叫了麦冬一声。 麦冬捏紧自己的手机,偷偷将两个人的通话记录截了屏,然后才锁了手机:“哎,来了。” 麦冬猜想,严叙明应该是要找机会拒绝自己了。 但没关系,麦冬仍然期待。 第5章 两人约在下周五吃饭,于是麦冬从这周六开始期待。 被南大录取的时候也是夏天,姑姑给麦冬买过一套很贵的衣服,一件看起来很普通的短袖竟然要四千块。他虽然也带来大学,可从来没舍得穿过,聚餐结束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翻箱倒柜地找出来那套衣服。 麦冬其中一名室友名叫吴子墨,是个富二代,早在大一的时候就见过麦冬这套衣服,他自然是识货的,还很惊讶麦冬原来是个富二代,怎么这么低调。 他只好解释,自己平时绝对不会买这么贵的衣服,只是考上南大姑姑送给他的。 时隔一年吴子墨又看见麦冬掏出这身战袍,挑了挑眉问他是不是有喜欢的小姑娘了。 麦冬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否认,这也不算撒谎,因为他喜欢的确实不是小姑娘:“没有,就是看看……感觉没有什么机会能穿到,太招摇了吧?” 吴子墨耸了耸肩:“你穿呗,看上去跟淘宝一百块的区别也不是很大啊。大牌大牌,有钱人用来装逼的而已,况且你这牌子这么小众,也没有土掉渣的大logo,没人认识。” 麦冬摇头:“还是算了,万一被他认出来,还以为我是来炫富的。” 吴子墨“嘿嘿”一笑:“她?说漏嘴了吧,老实交代,你小子跟谁约会去?” 暗恋者好像都有超能力一样,明明暗恋到那种地步,却可以做到身边没有一个人知道。麦冬喜欢严叙明这件事情,除了他自己和他的日记本——现在还多了严叙明本人——没有任何别的人知道。 第8章 并不是麦冬不敢说出自己喜欢男生的事情,也不是麦冬害怕自己喜欢严叙明那种人会被嘲笑。他仅仅只是觉得,喜欢某个人是自己的事情,他讨厌被调侃,自己被调侃也就算了,甚至对方也会被调侃。 明明麦冬喜欢严叙明是自己擅自决定的,根本与对方毫无关系,可在朋友们的眼里,从此严叙明将会跟自己捆绑在一起。这是多不公平的一件事,麦冬不希望这样,所以他从不说自己正在喜欢某个人。 麦冬将衣服叠起来的动作顿了一下:“真的没有约会,周五跟一个学长一起吃个饭。” 吴子墨知道麦冬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顿时觉得没意思,也不再追问。 十一假期之后要补两天课,这周是从周六开始上课的, 所以格外漫长。 餐厅是严叙明选好的,麦冬上网看过评价,餐厅标签第一个赫然是“情侣约会”,虽然知道严叙明大概是想找一个体面的地方拒绝自己,可他仍然看着这个标签心跳过速。 周六晚上麦冬仍旧在写日记。 2023年 10月 7日 晴 距离跟他一起吃饭还有六天,很紧张。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约我吃饭,想来想去也只有他想正式拒绝我这个可能性。我不太懂直男,大概直男都是这样吧,总是会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比如“去看你”这种话,绝不可能是去看我,可非要这么说。 因为直男说这种话是没有压力的,我理解,就像一个直男为了表达强烈的感谢可能会亲另一个直男的脸,说“我爱你”一样。他们很随便地就这么做了,让同性恋很苦恼。 如果被拒绝,我还要继续喜欢他吗? 答案当然是不应该再继续喜欢他,再喜欢就不礼貌了,这不是一句玩笑话,是实话。日记给他造成了困扰,还好是被他捡到,如果是被别人捡到,那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在被某人暗恋,没有谁会喜欢这种感觉。 我是不是应该尝试一段正常的恋爱关系? 写到这里麦冬停笔,脑子里正在构思如何开启一段正常的恋爱关系。 杜川突然惊叫一声:“嚯,严叙明好像谈恋爱了啊。” 麦冬猛地坐直了身子,脑袋上竖起了一根隐形天线,自动接收所有关于严叙明的信息。 杜川跟严叙明算是认识,毕竟两个人一起聚过餐,杜川的女朋友跟严叙明也是朋友关系。严叙明的恋爱消息就是女朋友发给杜川的,杜川在宿舍里播报。 “我就说严叙明怎么会来汉服社帮忙呢,原来是为了蔷薇。” 蔷薇。 这个名字麦冬也有些熟悉,但他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见的。 杜川很快帮麦冬解答了这个困惑:“哎,麦子,你那天也应该也看见了,听说严叙明去你们那个辩论赛了?” 有了提醒,麦冬很快想起来,柳蔷薇,这是辩论赛当天对手席一辩的名字,她的名牌就摆在麦冬的对面。那名牌后面坐着一个怎么样的女生来着?利落的短发,精致的妆容,发言干净利落,气场强大。 汉服社招新那天柳蔷薇也在,她一头短发,穿的是男装,英姿飒爽,斩男又斩女,人气不亚于严叙明。 麦冬觉得豁然开朗,所有的想不通全都有了解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他是去看柳蔷薇的。 室友们说了什么麦冬没有心情再听。 他此时此刻真的从心底里觉得严叙明是个大坏蛋,明明是去看柳蔷薇的,凭什么要说是去看他的。 他只是暗恋,又不是没有尊严的笨蛋! 麦冬很生气,生气地在日记本上戳了一个很重的墨点,然后继续写完今天的日记。 我是不是应该尝试一段正常的恋爱关系? ● 严叙明,大坏蛋! 麦冬写完这六个字,狠狠合上日记本,眼不见心不烦地将本子塞进了一个角落里,然后郁闷苦恼地躺在了床上。 麦神医心里很是委屈。 这绝不可能是巧合,严叙明是校学生会的副主席,听杜川的意思,他跟杜川的女友关系也没好到那种地步,那他去汉服社招新大概率是为了某个人。 还有辩论赛,麦冬本来就不信他说的什么去看自己,十一假期最后一天,如果不是为了某个人,谁会浪费假期跑去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辩论赛看热闹? 原来是为了柳蔷薇。 麦冬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他完全不会迁怒于无辜的柳蔷薇,只是从心里觉得严叙明真的是个大坏蛋。这算什么?明明知道自己正在暗恋他,明明跟柳蔷薇在谈恋爱,却说出来那种话。 虽然他心里正在发脾气大骂严叙明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蛋渣男,可心底却一直在反驳,不信严叙明是一个这样的人。 万一是误会呢? 麦冬一直知道,严叙明是一个体贴又热心的人。他确实会因为朋友求助就跑去帮忙招新,不一定是为了柳蔷薇;他也有可能真的是去看自己的,大概出于对暗恋者的好奇和窥探,不一定是为了柳蔷薇。 就这样一会儿觉得严叙明不好,一会儿觉得严叙明很好,反反复复拉拉扯扯,到最后脑子里一片乱麻,哀嚎一声捂着脑袋睡着了。 梦里是严叙明和柳蔷薇两个人牵着手站在自己面前,严叙明含着笑,亲切地叫着麦冬,用的昵称是跟室友们一样的“麦子”。他说:“麦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蔷薇。” 第9章 麦冬低着脑袋,很不想看他们恩爱的模样,在心底里恶狠狠地说:麦子麦子,蔷薇蔷薇,你难道是开植物园的吗?又是麦子又是蔷薇,麦子跟蔷薇势不两立! 可仍然要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笑着给予祝福:“我听室友们说了,很高兴你们能在一起。”脸上笑得多开心,心底就有多酸溜溜,陈年老醋被打翻,简直是浓香十里。 早上醒来一照镜子满脸幽怨,赶紧揉了揉自己的脸调整到正常的表情。 这才觉得自己昨晚有点情绪上头,想偷偷打听一下严叙明是不是真的跟柳蔷薇在一起了。 刷牙的时候麦冬偷偷蹭到杜川身边,装作很随意地开口:“哎,昨晚好像听你说严叙明跟柳蔷薇在一起了。” 杜川一嘴的牙膏,说话含糊不清:“嗯啊,我对象看朋友圈有人说的,不过也不一定真的假的。” 麦冬又问:“为什么这么说啊。” 杜川便答:“你想你们那个辩论赛,又不是学校主办的大型比赛,不就闹着玩的吗,都没人去看。严叙明大忙人一个,肯定是为了看谁才去的呗。 排除法,你们队那三辩又不是单身,柳蔷薇那队两个女生,另一个跟他们班班长搞暧昧呢,不就剩柳蔷薇了。” 麦冬心里不服,凭什么就剩柳蔷薇了? 严叙明就非要为了女生去看辩论赛吗?这些人思想好肤浅,说不定他只是喜欢辩论,还说不定……说不定严叙明是去看麦冬的!麦冬! 但他也只是这么想想,当然不会说出来。 垂头丧气地刷牙,其实更深处的心底也认同杜川的话。 可不就剩柳蔷薇了吗? 麦冬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 他很反常,以前他绝对会忍住,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来。 他咬着牙刷,小声嘟囔:“他说他是去看我的。” 杜川没听清,“啊?”一声。 麦冬又没了胆子,眨眨眼睛装傻:“啊?” 杜川吐了嘴里的漱口水:“你刚说什么?” 麦冬摇头:“我没说话,你听错了。” 第6章 距离麦冬跟严叙明一起吃饭的时间还有六天。 麦冬很是纠结,虽然同性之间一起吃饭是很正常的事情,可麦冬不是一般的同性,他是男同性恋,更何况,他喜欢严叙明。 那么他跟严叙明一起吃饭这件事就会变得相当不单纯。 他的苦恼和纠结详细记录在日记本里。 2023年 10月 8日 晴 我好像应该拒绝掉吃饭这件事,直男的思维总是很单纯的,甚至是很肮脏的!或者说是单纯又肮脏的。就算我喜欢严叙明也不能为他开脱,虽然有女朋友,但是只是为了拒绝追求者才一起吃个饭而已,在他们心里会觉得这完全不是过分的事情。 可我不想当男小三啊! 但话又说回来,他是不是正在谈恋爱也是未知的,这应该不算是我的自欺欺人吧?他们没有成双入对,在谈恋爱这件事情只是大家的猜测而已。 好想问问他,我不愿意相信他是个坏人,更不愿意相信他是个朝三暮四的渣男。嗯,就当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识人不清的笨蛋,怎么也该问问他吧? 如果他真的在谈恋爱,那我就不去跟他吃饭了! 麦冬写到这里,又摸出来手机。 写日记的时候下定决心要问问严叙明是不是在跟柳蔷薇谈恋爱,真的拿起手机又犹豫胆小起来。他必须承认自己的私心和劣根性,心里想着就算严叙明有女朋友他也不愿意失去跟严叙明吃饭的机会,可这么想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劲。 等一下麦冬,你难道真的想当男小三吗! 绝对不可以! 如果严叙明真的是个渣男,那勇敢的麦冬就不应该再喜欢他了! 于是麦冬敲敲手机屏幕上的键盘。 麦子:“学长,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严叙明:“嗯?” 麦子:“我觉得,如果你有女朋友的话,我好像不太适合跟你一起吃饭。” 严叙明:“女朋友?” 麦子:“你上次去辩论赛,是因为柳蔷薇吗? ” 严叙明:“听谁说的。” 麦子:“……总之我就是知道。” 严叙明:“如果我有女朋友,为什么不适合跟我一起吃饭?” 麦冬狠狠戳了一下手机,你看,他就是个渣男! 多显而易见的道理,他还要问为什么! 可麦冬又不好意思直说,难道说“因为我喜欢你”吗?他犹豫半天,删删改改,一会儿打出来一句“因为我喜欢你”,删掉,一会儿又打出来一句“因为那个日记本,你不是也看到了吗”,又删掉。 删来改去,麦冬有点生气。 麦子:“反正我们不要一起吃饭了!” 严叙明:“你说的女朋友是指柳蔷薇吗?” 麦子:“是的!” 严叙明:“麦冬同学,真会给我配对。” 严叙明:“柳蔷薇有女朋友。” 麦冬猛然坐直,瞪着眼睛看严叙明的消息。 柳柳柳蔷薇有女朋友! 他还没消化完这个消息,严叙明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麦冬顿时心虚,糟糕!一不小心怀疑严叙明跟女同谈恋爱了!谁知道柳蔷薇不喜欢男生啊!他没敢接,怕严叙明凶他,眼神左飘右移,假装看不见有人给他打电话。 第10章 一直到自动挂断,又等了三分钟,他才欲盖弥彰地解释。 麦子:“哎呀,刚刚我去上厕所了,没看到。” 结果严叙明又一个电话过来。 这个人为什么这样,有什么话不能打字说,实在不行发语音也可以,怎么就这么喜欢打电话!麦冬有些逃避跟严叙明打电话,也逃避跟严叙明见面。因为他深知自己面对严叙明说的每个字每句话都得深思熟虑才能做到礼貌克制,可通电话的时候不给他深思熟虑的机会。 无处可逃,麦冬只能接起来。 接起来就听到两个字。 “下楼。” …… 麦冬欲哭无泪。 默默在心底给被他骂了两天渣男的严叙明道歉,又给被自己在梦里跟严叙明配成一对的柳蔷薇道歉,甚至虚空为他根本不认识的柳蔷薇的女朋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乱点鸳鸯谱,祝你们幸福! 他不敢不下楼,做贼心虚。 本来这两天怀疑严叙明有女朋友,麦冬的心底还升起几分血性,觉得自己不要再喜欢这个渣男。结果现在误会猛然澄清,他那点血性烟消云散,心甘情愿地又跌回名为严叙明的蜜糖罐子里。 又开心,又雀跃。 所以严叙明不是为了柳蔷薇去看辩论赛,真的是为了看自己。所以严叙明没有女朋友,他甚至愿意跟自己解释,这说明什么?麦冬不知道这说明什么,起码说明严叙明并不讨厌他。 下楼就看见严叙明拎着一杯奶茶站在树下。 那人穿着件挽到小臂的深蓝色长袖衬衫,麦冬知道他今天做什么去了。今天是学校的迎新晚会,严叙明作为校学生会副主席肯定要到场。严叙明很少穿正装,听说竞选学生会的时候必须穿正装,可惜麦冬没有看到过。 今天大饱眼福。 严叙明看起来不像一个大三的学生,身上更有着已经步入社会的成熟。手里拎着的奶茶袋子却是可爱的,有些格格不入,却显得格外甜蜜。 麦冬走路走得像小学生走方队,差点要同手同脚,飘飘然地站在了严叙明面前,开口唯唯诺诺:“学……学长。” 没等严叙明说话,他赶紧为自己辩解。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乱说乱想的,你不要生气,他们说你那天去辩论赛现场是去看柳蔷薇的,说你在跟她谈恋爱。我,我是听别人说的,不是自己乱说的。当然,我听别人说就相信也不对,我知道错了,你别……” 麦冬觉得自己解释得很到位,认错态度也很诚恳。 但严叙明打断了他的话。 “行了,怎么这么爱道歉。”说完他把奶茶递过来,“喝吗?” 麦冬像机器人一样接过来:“给我买的吗?” 严叙明挑眉:“不然呢?给女朋友买的不小心买一赠一没地方扔所以拿给你的?” 麦冬诧异地看向严叙明,严叙明果然很厉害,竟然能百分百猜中他正在想什么! 两人站在宿舍门口,大一新生有晚自习,现在正是下晚自习的时间。 一大群男生往宿舍楼这边走,有的打打闹闹互相追逐,路过两人身边的时候不小心蹭了麦冬一下。麦冬因为对面站着严叙明,紧张到四肢不听使唤。 又有几个人从身边跑过去,严叙明眼疾手快地扯了麦冬一把。 路灯在头顶照着,夏天的蚊虫很多,有很多小黑点在路灯下缠绕着飞舞。 路灯下面,麦冬贴在严叙明怀里。 他呼吸已经停止了,张着嘴机械地往肺里吸气,鼻腔里全都是严叙明身上的味道。他确信严叙明今天傍晚洗过澡,因为有很明显的薄荷味道沐浴露的香味。 接着,严叙明的手搭上麦冬腰侧,语气轻柔又无奈:“怎么不躲?” 麦冬模糊地“嗯”了一声,其实他根本没听见严叙明问的是什么。 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动了一下那温度就从他腰侧挪开了。他像发了高烧,被严叙明触碰过的地方全部起了过敏反应,又红又烫又痒,胸膛里的心脏乱跳,呼吸和心跳都快谱成一曲交响乐。 “嗯什么嗯,问你为什么不躲。” 麦冬的耳朵听到了严叙明的问话,脑袋却毫不工作,愣愣的像个可爱到让人痛恨的木头。他严重怀疑自己掉进一个美梦的陷阱,贪心地用鼻子在严叙明身上嗅了好久,然后语出惊人。 “严叙明,你用什么牌子沐浴露?” 第二天,逛超市的麦冬推着购物车,购物车里赫然是昨晚严叙明没忍住笑,然后大方分享的沐浴露品牌。 他也不想这么丢人啊! 他也不想真的暗搓搓来买同款沐浴露啊!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啊! 麦冬脸扭曲成一团,气自己昨晚怎么会问出那么愚蠢的问题,也气自己竟然真的跑来买了一大堆同款沐浴露,简直像个变态跟踪癖。 麦冬逛的是学校最大的超市,规模跟商场超市差不了多少。推着购物车拐进零食区竟然看见一个很眼熟的背影。是柳蔷薇和一个女生,柳蔷薇个子很高,大概有一米七五,而另一个女生看起来娇小很多,怀里捧着乐事最大号的薯片,开心地冲柳蔷薇笑。 麦冬的道歉对象现在具象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于是他再次在心中向柳蔷薇和她女朋友道歉。对不起,你们看起来很幸福,我竟然在梦里做了那样的事情! 第11章 偶遇柳蔷薇和女友,这不得不提醒了麦冬。 那就是严叙明确实没有女朋友,他还是单身,单身的意思就是麦冬还有机会。 在喜欢的人面前固然自卑,麦冬从不觉得自己足够跟严叙明谈恋爱,可他会思考,严叙明一而再再而三地放纵自己的喜欢,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一个普通的直男会在知道另一个男生喜欢自己之后,不但不拒绝,还屡次见面,甚至给他带奶茶吗? 答案显然是不会。 麦冬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严叙明谈恋爱,他当然会幻想严叙明也喜欢自己,但这种幻想只提供一种情绪上的正面价值,并不包括真的想象自己和严叙明在一起。 如果说昨晚之前他还觉得严叙明约他吃饭是想拒绝他,可昨晚喝了那杯奶茶,甜得麦冬半夜在被窝里打滚,今天他也该知道,严叙明好像并没有想要拒绝他。 当然,也没有想要答应他。 第7章 麦冬的日记还在天天写。 内容重复到有些枯燥,无非是每天都记录一些喜欢严叙明的心得。他的日记里少有自己的生活,每天上课吃饭做作业而已,确实没什么好写的。只有跟严叙明有关的事情会让麦冬情绪波动,值得记录下来。 在学校里偶尔也会碰见严叙明,他从来不敢主动打招呼。 严叙明没看见麦冬的时候两个人就这么擦肩而过,严叙明看见麦冬的时候总是在很远的地方向他招手。 每每严叙明跟他打招呼,麦冬都要回头看,看看是不是自己的身后有严叙明的熟人。次数多了,某次被严叙明狠狠揉了一下脑袋,质问的语气带着些玩笑的严厉:“这么不想看见我?跟你打招呼总是躲。” 麦冬就差立正敬礼,很是惶恐:“我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跟我招手。” 在同严叙明吃饭的周五来临之前,这一整个周的时间里,两人的相处模式都是如此。 麦冬一颗心上上下下地浮动,偶尔也会怀疑难道严叙明真的在纵容他,真的也有一点喜欢他,大多数时间不敢让自己这么想,怕误会,怕失望,怕难过。所以见到严叙明总是紧张逃避,四肢僵硬。 可在麦冬的室友们眼里却不是这样。 这两个人分明是相当熟悉的朋友才会有的相处模式。 不是,麦冬什么时候认识的严叙明啊? 杜川真是没懂,前几天不还不认识吗?严叙明捡了麦冬的日记本,还是自己从中牵了线这俩人才加的微信好友啊。这才几天,怎么就熟悉成这样了? 严叙明是谁? 南大学生会副主席,人又长得帅,性格又好,追他的男生女生都有一堆,这种人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认识的?说实话,杜川早想跟严叙明拉拉关系了, 往功利一点讲,严叙明这种人认识了就是以后进入社会的人脉,谁不想认识他? 再说麦冬。 麦冬这人根本没什么朋友,不是他性格多差,而是人设摆在那里,话少冷漠的学霸大佬。除了跟他借作业和拜托他上台讲ppt,一般没人主动跟麦冬讲话。虽然室友们都知道麦冬其实挺好相处的,别人以为麦冬每天都在凿壁偷光悬梁刺股,其实人很闷骚地在写日记。 麦冬跟严叙明不知道在说什么,不远处的室友们窃窃私语。 “他俩认识啊?” “不知道啊,前几天还不认识啊。” “严叙明不是捡着他日记本了吗,估计是翻开看了,这就认识了呗。” “还能这样?你们谁看过麦冬日记吗?” “没有,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写日记,日记到底有啥好写的,我也就小学写过几天。哪有那么多事儿能写啊,我小学那日记可搞笑了。今天,妈妈带我去超市,我想要一套新的奥特曼卡,妈妈不想给我买,我说我可以做家务来换,妈妈让我滚蛋。” 几个人勾肩搭背地乐成一团。 严叙明目光往后一越,抬了抬下巴:“那是你室友吧,他们等你呢,去吧。” 麦冬很矜持地点点头:“嗯,那我走了。” 严叙明不动,不转身也不离开,视线仍旧落在麦冬脸上。 于是麦冬也不舍得转身,他这人实在是很别扭的,不是故意说反话,他是真的不想跟严叙明见面,见面多了加深妄想,可一旦见了面又不舍得分开,怕这是最后一次。 严叙明笑了笑:“还有事?” 麦冬舔了舔嘴唇:“没事了,你先走吧?” 严叙明一挑眉,也没纠结,转身离开。 麦冬戳在原地看了严叙明的背影好一会儿,他是很习惯看严叙明的背影的,在严叙明捡到他日记本之前的那四年里,麦冬看了四年严叙明的背影。最后恋恋不舍地也转了身,回到室友身边。 吴子墨一脸了然:“麦子,明天就是跟他一起吃饭吧?” 麦冬心里猛地跳了一下,明明吴子墨问得很平常普通,一起吃饭而已,听在麦冬耳朵里就像是“麦子,你喜欢的就是他吧”。 他点点头,不知道回应的是吃饭还是喜欢。 杜川勾上麦冬肩膀,威胁似的:“你俩认识得还挺快,之前连微信都没有,他看你日记了?” 麦冬又点头:“我也不知道,但应该看了吧,既然捡到了肯定会翻开看一眼的。” 杜川便贱兮兮地伸手:“给兄弟也看看呗?不是,我真挺好奇你天天都写啥呢,方便吗?有没有什么春心萌动的小秘密。” 第12章 麦冬看他一眼,颇为冷酷:“不方便!” 杜川“嘶”一声:“不是,真有小秘密啊,那我不能看,他就能看啊!日记里写我坏话呢?啊你小子!” 麦冬不说话,吴子墨在后面笑杜川自取其辱,两人开始激烈的互损。 麦冬走在前面,默默腹诽,你看,这就是直男。 他们会毫无边界感地跟你要日记看,绝无恶意。他们考虑不到,这一定得是很亲密的关系才可以做的事情,甚至很亲密的关系也不能做这样的事情,可直男很随便地就这么做了。 明天就是周五,麦冬笔尖都要起飞了。 2023年 10月 12日 晴 天气预报说明天有小雨,并且有风。 信男麦冬愿意吃素三天乞求那阵风可以把乌云吹走,明天是个大好日子!千万不要下雨! 今天在操场外面遇见他了,他主动跟我打招呼,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大概就是上课去吗?下节什么课,听说过那个老师,人还不错之类的。越来越觉得他好像是拿我当朋友了,喂,你们直男真的有这么缺朋友吗?干嘛要跟一个喜欢自己的基佬当朋友啊!可我又做不到主动断绝我们之间的关系,喜欢真是世界上最使人庸人自扰的一件事情。 作业还没有做,感觉完全没有心情了。 感觉心脏被酒酿过,快要酩酊大醉。 明天他会跟我说什么?其实也不会说什么,朋友之间吃个饭,聊聊很普通的天,说说自己生活里发生的趣事。苍天,我生活里所有趣事都是跟他有关的事情,这让我说什么啊! 我必须去看几个朋友聊天vlog,偷窃几个大家饭桌上聊天的话题,好让我像一个纯洁纯粹的好朋友。 拜托拜托,祈祷明天一定要一切顺利! 写完日记又昨、做完作业,麦冬爬上床的时候已经十点了。 他还真看了几个vlog,意外地发现这个世界上少有男生会录制朋友聊天vlog,女生们更多讨论这个话题,总结下来就是“说说别人的坏话,聊聊已经去世的前任,报备跟暧昧对象的进展”。 麦冬无言以对,他没有可以说坏话的对象,没有去世或在世的前任,更没有暧昧对象,暗恋对象倒是有一个,就坐在自己对面。 麦神医这几天睡前总是很抓狂! 他再一次捂住自己的脑袋,哼唧着入睡。 本是期待了一个周的一天,没想到开局就相当糟糕。 麦冬一睁眼就掀开床帘看外面的天气,乌云压顶,大雨倾盆。比预想中还要糟糕,昨晚的天气预报明明说只有小雨,现在直接大雨加大风,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适合出去吃饭的天气。 麦冬有些沮丧,自动默认今天的见面一定会被取消。 大概是大清早就态度消极影响了一天的运势,上午第一节 课下课,麦冬一出教室门发现自己的雨伞不见了。雨下得大,雨伞湿漉漉一片,所有人都把雨伞放在教室门口沥水,麦冬自然也这么做了。 更倒霉的是他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吴子墨上次伞被偷了,一直忘了买新的,室友三个人便撑着两把伞先走了。麦冬因为笔记有一处没整理完留下整理了一会儿笔记,没想到一出门伞没了。 下节课在另外一栋楼。 麦冬忽然心情很差。 因为这一个周他过得实在太开心了,每天唯一在做的事情就就是期待周五来临。他幻想了各种各样的周五,有蓝色的,有粉色的,有橙色的,有紫色的,唯独没想过会是一片空白。 他发微信给导员请假,发脾气似的直说自己不想上下一节课。麦冬向来成绩好又从不请假, 虽然大学里成绩这件事情已经不是评判一个学生唯一的标准,可导员还是会下意识地更愿意谅解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 导员批了麦冬的假,甚至还关心地询问麦冬:“没事吗麦冬?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有什么问题就跟我说。” 麦冬回了很高冷的四个字:“没事,谢谢。” 他也不想找室友带伞回来接自己,毫无缘由地跟自己赌气,恨自己是个倒霉蛋,这一个周都没有下雨,偏偏是周五!恨自己这一个周太过期待,简直到了得意忘形的程度,所以现在才这么难过。 不知道哪根筋搭岔了,冒着雨就往宿舍跑,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己:呵呵,真像拍偶像剧,搞什么啊麦神医!暗恋使你神志不清! 人还是不要轻易吐槽自己,下午麦冬便真的神志不清了。 昏睡到四点多,一摸额头触手温度滚烫,发烧了。 麦冬气得在床上拳打脚踢,你看!让你搞什么青春伤痛偶像剧,还在大雨里狂奔,活该你发烧啊! 大发了一顿脾气之后又觉得挫败,痛恨今天这场大雨,晚上跟严叙明的见面这下百分百泡汤了。他这才想起来摸出手机看,看看严叙明是不是早就给他发了消息,说今晚就算了。 意外地没有收到任何严叙明的消息,只有宿舍群里,估计是室友们上午第二节 见到麦冬没去上课,中午回来又看见他在睡觉,问了几句怎么回事。 麦冬回了一句没事,有些感冒了。 果然事情总是这样,越是期待越是糟糕失望。跟严叙明一起吃饭是这样,喜欢严叙明肯定也是这样,麦冬觉得自己不能再心生任何期待和幻想。 第13章 他打开严叙明的对话框。 有些坏地想,这次让我来开口爽约! 于是他发:“学长,我有些发烧了,今晚就不一起吃饭了。” 发完倒头就睡,眼不见心不烦! 第8章 麦冬迷迷糊糊不知道睡到几点,好像做了个很累的梦,意识转醒的那一瞬间浑身的酸疼席卷而来。很是难受,索性“哼哼”两声,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跟雷公电母打架了。 他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呼吸都是滚烫的,费劲抬手摸自己额头,靠!比下午那会儿还要烫。不作死就不会死,麦冬自我唾弃,深深觉得自己实在是活该,撑起身子掀开床帘,想找一个倒霉室友帮自己冲个退烧药。 他的椅子上坐了个人,麦冬下意识皱起眉来。 因为麦冬有写日记的习惯,所以平时没有人会坐他的位置,一般情况下大家都还是挺有礼貌的,怕不小心窥探到别人的秘密。麦冬视线不太清晰,烧得头晕眼花,又是刚刚睡醒,宿舍里属杜川个子最高,他以为是杜川。 “杜川,帮我找一下发烧药好吗?”麦冬的声音很是虚弱。 “在哪?”那人这么回答。 这声音绝不是杜川,可麦冬脑袋烧成一团浆糊,越觉得耳熟越是想不起来。他兀自皱着眉冥思苦想,却见那人转了脑袋过来,手上拎了一个塑料袋朝自己晃了晃:“吃这个吧?我买了。” 麦冬嘴巴张开,半天没出声。 他保持着掀开窗帘半撑起身子的姿势,面颊烧得红扑扑的,睡了一下午的觉,脑袋顶着鸡窝头。 严叙明走过来,直接伸手贴上麦冬的额头,然后便是皱眉:“这么烫,怎么烧成这样?” 麦冬很是迟缓地叫他名字:“严叙明。” 严叙明便应下来:“嗯,难受吗?” 麦冬猛地躺回床上,嘴巴瘪成一道缝,眼泪哗哗地往下流。他绝不想哭成这幅丑样子,可是看见严叙明的一瞬间,一天积攒下来的委屈全部爆发出来,发烧好难过,不能跟严叙明吃饭好难过,被偷了伞也好难过,通通都好难过! 如果严叙明不来, 其实也没有这么难过。 但严叙明来了,那就是非常非常难过。 麦冬死死按住床帘的边,怕严叙明掀开就发现自己很没出息地在掉眼泪。可他眼泪掉得太猛,忍不住便想吸鼻子,又万万不敢发出声音,憋了半天,真怕鼻涕会掉在床上,终于忍不住,狠狠吸了一下鼻子。 这下真的憋不住了,严叙明就算站在床帘外也能听见里面有个笨蛋正在偷偷哭鼻子。 “哭了?哭什么,麦冬,把帘子拉开好不好?” 才不好,丑死了。麦冬心里回答他。 “有这么难受吗?下来,带你去医院。” 不去医院,其实没这么难受,只是我格外矫情。麦冬再次在心里回答他。 麦冬自己哭了一会儿,时间真的不长,他刚开始哭的时候就觉得丢人了,多大点事,值得这么一顿哭吗?显然是不值得的,麦冬也知道自己为什么哭,猛然落空的希望突然被很细致地填补上了,严叙明竟然会来宿舍看他。 所以他边哭边劝自己冷静,别哭了,好丢人,赶紧打住吧! 也就四五分钟,麦冬吸了吸鼻子,调整好情绪。 这四五分钟里,严叙明就说了那么两句话,再没有别的话,床帘外面安安静静一片。麦冬都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烧糊涂了,出现了幻觉,其实严叙明根本不在他宿舍里。 于是他偷偷把床帘掀开一个缝,确确实实看到外面站着一个人。 麦冬掀开床帘,或许是因为生病吧,语气里带着他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撒娇嫌疑:“你怎么来了。” 严叙明转身去冲退烧药:“看见你说发烧,猜你可能是淋雨了。不知道你有没有药,买了点药来看看。” 麦冬瘪着嘴:“我有伞的,放在走廊上,下课出来就被偷了。” 严叙明晃了晃杯子,把颗粒摇晃均匀,又用手背试了试杯壁的温度,然后才递给麦冬,哄小孩子似的:“我帮你找回来,好不好?” 麦冬听出来他的语气不像是跟成年男人说话的语气,知道他又在逗自己玩,接过杯子回答:“不要,又不是很贵的伞,我再买一把好了。” 之前严叙明开玩笑就问过他是不是有钱,那会儿麦冬说有一点。 严叙明又逗他:“富二代啊?” 麦冬很是矜贵地点头:“嗯。” 严叙明还真有些惊讶:“真是啊?” 麦冬很认真地解释:“富三代吧?我爷爷是老艺术家,他是书法协会的名誉会长,我外婆是外交官,我爸是倒腾古玩的,我妈是外科医生。”他认真解释自己家世的模样真的很……另类,这是实实在在的富家小公子,但麦冬至今大二,愣是一个人都不知道他的家底,甚至连室友都不清楚。 不管怎么说,麦冬报出来的这一连串职业,每一个单拎出来都让人羡慕。而他一个家庭占齐了,这也能这么低调?难怪一直以来都是学霸,基因摆在这里。 严叙明一时无言,难得有什么瞬间能让他找不出话来应对。 麦冬却毫不觉得自己家世多么让人震撼,他从小到大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从不炫耀,从不自傲。他只是在严叙明沉默的当口,迟缓地注意到宿舍里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第14章 麦冬问:“其他人呢?” 严叙明说:“今晚有个讲座,都被拉去充人头了。” 麦冬“啊?”一声:“这么大的雨还听讲座。” 严叙明有些无奈:“麦子同学,下午两点雨就停了。” ……t t 麦冬又想哭了。 那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上演一段尴尬的青春疼痛电影片段,不但自己发了高烧难受成这样,还实实在在地错过了跟严叙明吃饭的机会! 下午两点雨就停了,虽然麦冬中间醒过来一次,可他完全没有注意到。 昏睡之前麦冬发誓绝不再心存任何幻想,可一睁眼幻想对象自己到了面前,麦神医也很无奈,他不是不想早早放弃严叙明,是严叙明自己,每次都很是刚刚好地出现在最合适的时机,把麦冬灰扑扑的心捡起来重新上色。 所以退一万步讲,被自己喜欢,难道严叙明就没有错吗! 麦神医颓丧地趴在床边。 严叙明正在刷杯子,那个刚刚麦冬喝退烧药用的杯子。 麦冬没敢往那边看,怕自己看着严叙明耐心照顾自己的样子更加无法自拔,眼神飘来飘去,忽然定在了刚刚严叙明坐的地方,也就是他自己的书桌。 等一下,等一下。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桌子上摊开的东西是他的日记本吧! 麦冬深吸一口气,不出意外地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顾不上脑袋的眩晕,撑起身子就要下床,被严叙明及时发现,按回床上。 “去哪儿?”严叙明看着他。 “你……你怎么偷看别人的隐私!”麦冬生气了,麦冬真的生气了! 严叙明顺着麦冬的视线看过去,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那张英俊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愧疚之色,反而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无赖气质:“你的隐私还是我的隐私?一个周的日记包含十七次‘好喜欢他’,难道不是我的隐私更多?” 你! 你! 麦冬瞠目结舌,似乎被严叙明突然展现出来的无赖惊到了,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哪里不对。好像,那个,确实有点道理,毕竟这本日记里涉及到的麦冬隐私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正在喜欢严叙明,而涉及到的严叙明隐私却数也数不清。 包括但不限于严叙明某天穿了什么样的衣服,严叙明某天跟谁一起吃饭,严叙明某天看起来心情不好或心情不错,等等等等。 而严叙明的无赖也确实转瞬即逝,他换上一副善解人意的笑容:“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又不忍心叫醒你,只好找点事情来做。我只是觉得如果我开口向你要,你一定会答应,所以……会不会有点冒犯?” 他既然这么问了,那麦冬自然又是很没有出息地回答了:“……也,没有。你想看的话……只是,我的日记其实很无聊,不用为此浪费时间的。” 严叙明笑得好亲近:“我不觉得无聊,挺有趣的。” 麦冬正在发烧,他的脑袋在严叙明面前本来就不太灵光的样子,一发烧更是很不聪明了。严叙明本来是从前往后看的,大一刚开学那段时间麦冬的日记确实很无聊,一个“偷窥狂魔”和“偶遇狂魔”的案情记录罢了。 可被醒来的麦冬一打断,他干脆翻到最新一页开始从后往前倒着看。 麦冬愣愣地看着这本日记的另一位男主角津津有味地看着那些文字,脑子里很迟钝地闪过一些东西—— “大概直男都是这样吧,总是会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比如‘去看你’这种话,绝不可能是去看我,可非要这么说。” “严叙明,大坏蛋!” “可我不想当男小三啊!” “你们直男真的有这么缺朋友吗?干嘛要跟一个喜欢自己的基佬当朋友啊!” 麦冬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完蛋,他是不是烧到快要失明了? 第9章 麦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床,异常英勇地扑到桌前,两只手按在了日记本上,语气有让人察觉不出来的紧张颤抖:“呃学长,要不别看了。而且……再怎么说,也不能当着我的面看吧?真的有些让人社死。” 严叙明含笑:“因为在日记里骂我是渣男吗?” 救命,他果然已经看到了! 麦冬哭丧着脸:“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就是误会了嘛。” 严叙明很善解人意地点头:“嗯,误会。” 麦冬缓缓挤进严叙明跟桌子中间,想用自己的身体来遮挡住日记本。 他真的没想太多,现在日记本才是头等大事,他脑袋又烧得晕晕乎乎,哪管得了那么多? 等整个人成功挤进去,麦冬才发现他现在离严叙明有多近。甚至,两个人的大腿都贴在一起。麦冬瞬间觉得自己又丧失了对四肢的控制权,不知道该离开还是该留在原地。 严叙明却好像完全不懂得该怎么跟追求者保持距离。 他对两人现在的姿势毫无异议,甚至抬手再次触上麦冬的额头:“还是很烫,退烧药没有那么快起效。” 麦冬机械点头:“嗯,对的。” 严叙明问:“既然发现伞被偷了,怎么不叫室友过来接你?” 麦冬相当庆幸自己淋了雨洗完澡倒头就睡,而不是多此一举地坐下写日记,否则现在严叙明也不会问出这个问题了。故意淋雨这种蠢事他一个人知道就够了,绝不要再多一个人。 第15章 麦冬清了清嗓子,他真的很不擅长撒谎,更别提面对的是严叙明,眼神飘忽,语气也不自然:“没想麻烦他们……跑两步就到了,没想到会发烧。” 好在严叙明并没有追问,而是说:“下次可以找我。” 麦冬没反应过来:“什么?” 严叙明耐心解释:“下次忘记带伞就叫我,我过去接你。” 麦冬没点头,他缓缓地往肺里吸气,胸膛因为肺部的饱胀而挺起来,可麦冬觉得自己吸进去的不是空气,更像是某种滚烫的情绪,烧得他眼眶又一次发酸。 麦冬今天已经哭过一场,因为发烧本就整个人通红,眼睛也湿漉漉的。他只能怪罪于生病,觉得都是因为生病才会如此矫情,哭完还是想哭,好像情绪多到体内放不下,非得通过眼泪排出来。 他轻轻“嗯”一声,其实也不是答应下来,只是代表听到了。 他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真的去麻烦严叙明? 但无论严叙明是不是真心,他都觉得自己被好好对待。 他其实是很想问严叙明为什么的。 如果不是麦冬,而是另一个人,严叙明也会这样吗?他对追求者难道总是如此绅士又体贴吗?这虽然礼貌,但其实并不是一个好的方法,只会让追求者们有越来越多的误会和幻想。 幻想严叙明某一天真的会跟自己谈一场恋爱。 日记本暂时安全,没过多久讲座结束,室友们也纷纷回来。 严叙明没坐太久,吩咐过麦冬周末好好休息之后便也离开了。 麦冬可怜巴巴地躺在床上,三个室友虎视眈眈围在他床边。 “说,你跟严叙明怎么回事。” “老实交代,之前看你俩路上遇见了能打个招呼已经很惊讶了,没想到你生病他还特意买药过来看你。靠,我感冒了我对象都不给我买药也不来看我。” 麦冬默默插嘴:“杜川,会不会因为你对象是女生,进不来男生宿舍?” 杜川眯着眼睛:“你少打岔!你跟严叙明怎么突然这么熟啊。” 麦冬闭了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室友们,他也不知道自己跟严叙明为什么突然这么熟的。如果非要找一个原因,肯定是因为严叙明知道自己喜欢他,可这种原因怎么说给室友听? 他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也没有吧?只是因为约了今天吃饭,结果我爽约了,他可能顺路来看看我。” 吴子墨撇嘴:“顺路?我们去听讲座是两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了,顺路来看看你在宿舍坐了两个小时?” 麦冬也瞪大了眼睛,他真不知道有两个小时那么久啊!从他醒过来到严叙明离开最多半个小时,所有严叙明坐在那里等了他一个半小时,也就说,严叙明这一个半小时里都在看他的日记! 麦冬吸了吸鼻子,表情很是痛苦。 睡前麦冬慢吞吞地拿了自己的日记本回床上看。 很多人写日记习惯时常翻看,对他们来说写日记不就是用来记录生活,为日复一日留下些痕迹,以后好用来回忆吗?但对麦冬来说确实不是这样,他写日记只是为了找一个妥善的地方安放自己的情绪。 这也是麦冬第一次回看自己的日记,这本日记是从大学刚开学写起。 “大学比高中还是轻松很多的,不过好像只是针对我自己而言。室友们忙得没时间吃饭打游戏,好像参加了学生会或者社团就会变得更加忙碌,其实我也想过要不要试一下加入校学生会,毕竟他在那里。 想想还是算了!万一真的变成同事多尴尬,我不想跟他做朋友,永远只是偷偷地看一眼,永远只是擦肩而过也挺好的。” “迎新晚会看见他在后台忙,他穿白衬衫和西装裤,高中他从不会穿成这样,可惜在夏天,所以缺了西装外套,他穿起来一定很好看。今年我大一,他也才大二而已,我竟然已经在想三年后的事情,那时候他毕业了,是不是就看不到他了?” “下课的时候听前排两个女生提起他的名字,听说校学生会有个男生正在追他。上周买了玫瑰花送到他宿舍去,被他很礼貌地拒绝掉了,那男生没放弃,每天给他带早饭,他一次也没有吃过。听到这种八卦有点开心又有点落寞,觉得还好我从来没有过表白的心思,不至于被拒绝。” 麦冬一点点往后翻,他写的时候当然感觉不到异样,但是现在翻开怎么看都觉得又酸又矫情。当然,暗恋的人大约总是这样的,这种感觉很类似于二十岁的时候又看见初中自己发在qq空间的非主流言论。 这些东西严叙明都看到了,麦冬想到这里觉得难过。 为什么难过? 他甚至第一反应都不是羞耻,大概也是羞耻的,只是这种情绪在难过面前显得也不是那么重要了。他总想给自己留一点体面的,没有人真的愿意把自己写下的这些酸溜溜的话给当事人看吧? 放在枕边的手机突然震动。 麦冬看了一眼消息提醒,来自严叙明。 严叙明:“喜欢看我穿衬衫?” 麦冬顿感社死,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我都是瞎写的,你别放在心上。” 严叙明:“哦,不喜欢吗?” 麦冬:“……喜欢。” 严叙明:“明天穿给你看,好不好?” 麦冬无言回复,他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说好,当然更不想拒绝。刚刚的难过烟消云散,现在盯着手机屏幕心里只剩下窃喜,麦冬总觉得自己像个圆鼓鼓的皮球,一会儿被自己的自卑与懦弱踢一脚,一会儿又被严叙明的温柔与靠近踢一脚,骨碌碌地来回滚动。 第16章 晾了一会儿,麦冬回了一个点头的表情包。 回完严叙明消息,麦冬兴冲冲爬下床去拿钢笔,趴在被窝里补写今天的日记。 2023年 10月 13日 大雨 我觉得他好像有点喜欢我。 难道是我太自恋了?应该不是,我好像不是一个自恋的人,但我不确定是不是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总是误会他的行为,误以为他也喜欢我。但站在他的角度来看,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我,为什么要去看我的辩论赛,为什么要约我吃饭,为什么看见我要跟我打招呼,又为什么在我生病的时候给我买药? 我只是一个追求者而已,他的生活中最不缺的就是追求者。 麦冬麦冬,但我还是要劝说自己,不能随便认为他喜欢我,可能是发烧让我脑袋很不清醒,像喝醉了一样,总觉得愿望快要实现。说不定烧退了,酒醒了,就会发现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啊啊,但是他说明天要穿衬衫给我看。 这根本不是一个直男会说出来的话!他会不会根本就不是直男?我只是默认他是一个直男,因为这是大多数人的性取向。可我没有见过他跟女生谈恋爱,所以可能他本来就是喜欢男生的。 那我呢? 如果他喜欢的是男生,我可不可以呢? 麦冬在这个问题中入睡,竟然做了一个相当诡异的梦。 梦里严叙明坐在gay吧的吧台椅上,面前站了一排男模。严叙明表情玩味,目光扫过那一排男模,懒散地伸出一根手指点了几下:“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个留下,其他的出去。” 麦冬也站在严叙明身前,而麦冬并没有被留下。 他一时激动,上前一步质问:“为什么?我哪里不好,为什么不把我留下!” 严叙明皱着眉看他,显然是嫌弃的表情:“个子不高,屁股不翘,看着没什么情趣。” 麦冬猛地睁开眼,看见眼前是自己床上熟悉的床帘才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麦冬缓缓坐起身,愣了一会儿,又跪在了床上,扭着头看自己身后,默默在心里悲催地怀疑自己:“啊?不翘吗?” 作者有话说: 翘的 第10章 麦冬这场感冒战线拉得很长,足足半个月才痊愈。 最一开始烧了两天,烧退下去之后便是漫长的感冒症状,每天头晕鼻塞,最麻烦的是咳嗽,咳了半个月才算好。 这半个月时间里麦冬一直惦记着那顿没吃成的饭,等着严叙明主动提出要不什么时候再一起吃个饭。可严叙明好像把这事忘了一样,也是,对严叙明来说这真的只是一件小事,随便就可以忘记,他肯定不会像麦冬一样期待了整整一个周。 麦冬便自己一个人着急,想主动提,又怕给严叙明添麻烦。 最近连严叙明的面也少见,新生入学已经有两个月了,上个周校学生会换届,加入校学生会的新生们做基础工作,大二大三的学长学姐全部升官,严叙明成功当选最新一届的校学生会主席。 他自然是比以前更忙,大三学业也繁重,又要兼顾学生会,大三还有一次实习,不过是下半年的事情,但也又很多有门路的学生上半年就在找实习机会的。 麦冬不敢轻易打扰他,一直熬到十一月,天气已经彻底冷了下来,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火锅店。杜川蹲点抢到了一张9.9代50的代金券,在宿舍里大肆炫耀。麦冬这才有了点灵感,主动给严叙明发消息。 麦子:“学长,学校附近开了一家火锅店,我不小心抢到一张代金券,不用很可惜,你想吃火锅吗?” 他发消息的时候是傍晚,刚吃过晚饭的时候,严叙明没回。 麦冬捧着手机等消息,等得很是焦灼。 晚饭时间两个人还在食堂遇见,严叙明跟一个男生坐在一起吃砂锅饭。那男生麦冬从没有见过,猜想应该是校学生会的新人,以麦冬偷窥的等级,严叙明身边好友他每个人认识。男生笑得灿烂,两个人多是那男生讲话,严叙明偶尔笑着回应。 麦冬便没了勇气打招呼,灰溜溜地从两人身边路过。 严叙明也没看见麦冬,他很专注地听男生讲话。 以前严叙明跟某些男生走得稍微近一点其实麦冬心里并不吃醋,但自从怀疑严叙明是gay,不管严叙明出现男生还是女生,麦冬都会下意识将那人跟严叙明凑成一对,暗比两人是否般配。 麦冬知道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可他实在忍不住这么做。 那男生看起来是很开朗的性格,笑起来很好看,让麦冬忍不住联想到最近网络上很流行的快乐小狗。他是gay,这是麦冬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他看着严叙明的眼神自信又光亮。 麦冬不得不将自己同他比较,总觉得哪里都比不过。 于是握着手机的手也松了一点,心想会不会严叙明已经不想再回复他的消息,因为他身边出现了更为出色的追求者。他现在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努力去参加校学生会了,那样现在在严叙明身边的说不定会是自己。 直到晚上,严叙明的消息姗姗来迟。 严叙明:“这家?” 严叙明:【链接】 麦子:“嗯,你想去吃吗?” 严叙明:“听说味道还可以。” 麦冬瞬间猜想,难道也有别人约了严叙明去吃这家火锅吗? 所以他才知道这家味道不错,是今晚是食堂碰见的那个男生吗?麦冬犹豫再三,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又开始在对话框里删删改改。 第17章 一会儿是一句“那你要跟我去吃吗”,一会儿是一句“啊,你已经吃过了吗”,一会儿又是一句“好吧,那就算了”。他还在犹豫,严叙明又发了消息过来。 严叙明:“今天恰好听朋友提起,说味道不错,还想邀请你一起去吃。” 麦冬的犹豫和胡思乱想就在一个瞬间飞得无影无踪,他立刻反思自己,天啊麦冬,你该不会是一个恋爱脑吧?怎么严叙明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不管刚刚在想什么, 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被哄好。 麦冬向自己认输,很是开心地回复:“真的吗?那太巧了!” 严叙明:“真的,明晚?” 明天是周二,麦冬没想到严叙明会约在明天。 上次两个人吃饭约的是周五,为此麦冬等待了足足七天,最后期待狠狠落空,他还以为严叙明只有周末才会有时间,便问他。 麦子:“你方便吗?周五晚上或者周末也可以。” 严叙明:“我不想再等一个周最后被爽约了,小麦同学。” 麦冬的心快要从胸膛里直接蹦出来了,就像动画片里汤姆猫看见美丽的白猫,心脏直接飞出胸膛蹦出好高。以至于他必须把手机扣在桌上,深呼吸几次才能缓过来继续跟严叙明聊天。 可他不知道怎么回复好。 麦冬不是傻子,他现在可以确定严叙明正在跟自己搞暧昧。可麦冬没有谈恋爱的经验,更加没有搞暧昧的经验,就在他狠狠揉了好几下自己的脸,好让自己不要笑得那么夸张,也平稳了呼吸之后,麦冬再次拿起手机,却发现严叙明撤回了那条消息。 “啊???” 麦神医没忍住,在宿舍里惊呼出声。 不为别的,他只是痛恨自己刚刚没有及时截屏!没有证据了!严叙明正在跟他搞暧昧的证据没有了! “我靠,你吓我一跳,咋了!”在旁边打游戏的吴子墨吓得枪都押飞了。 “没事。”麦冬奄奄一息地回答。 严叙明又发来一条新的消息。 严叙明:“我明晚有空,你方便吗?” 麦冬很想问问他为什么撤回,明明自己都看见了。可严叙明既然撤回一定有他的道理,为什么?可能是想要跟自己搞暧昧,发出来又后悔了,不想跟自己搞暧昧了,问了只会平添伤心。 麦子:“嗯,明天吧!” 严叙明:“好,早点睡,晚安。” 麦子:“晚安。 ” 麦冬不信这个邪,明明已经要跟自己搞暧昧了,为什么又后悔了?!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自己昨晚做的那个诡异的梦,于是麦冬猛地从座位上坐起来。 他这一晚上一惊一乍的,已经吓了身旁的吴子墨两次。 吴子墨游戏里的角色被一枪崩了脑袋,他无奈地一推鼠标,看向 麦冬:“咋了啊你!” 麦冬严肃地看向吴子墨、:“你觉得我身材怎么样?” 吴子墨瞪大眼睛,他缓缓伸手触了一下麦冬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啊,难道上次发烧烧坏脑子了?” 麦冬拿下来他的手,很认真地问他:“我是不是太瘦了?你觉得我去健身房锻炼一下好不好。” 吴子墨表情扭曲,听了麦冬的话他自动把麦冬的脸装在了肌肉男身上,被震撼到半天说不出话来,缓了好一会儿才摆摆手:“太恐怖了,你突然怎么了?” 问完吴子墨才反应过来,突然对自己的身材感到焦虑,多半是谈恋爱了,再不济也是有喜欢的人了。他眯着眼睛:“哦,上次问你你还不承认,这次不得不承认了吧,绝对是有喜欢的人了,怎么,人家身材太好,你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啊?” 麦冬想了想,严叙明身材如何? 他想着想着就脸红了,想到了那天严叙明来自己宿舍楼下,自己被他一把拽进怀里的事情。那时候麦冬的脸确实撞在了严叙明的胸肌上……救命啊,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起来真的好羞耻。 于是麦冬很严肃地摇了摇头,撒谎:“我没有喜欢的人。” 吴子墨:“……” 不是,到底有没有人告诉过麦冬他真的很不会撒谎啊?脸红成这样了还摇头,谁他妈会信啊! 麦冬谈恋爱这个消息迅速传遍宿舍。 杜川是宿舍里唯一一个有女朋友的人,贱兮兮地过来搭住麦冬肩膀:“麦子,跟哥说说呗?我也不是说我恋爱谈得有多好,但我好歹有经验啊,你这种学霸,不用猜就知道你肯定没谈过恋爱。” 麦冬不知道为什么宿舍里全部的人都不相信他真的没谈恋爱,索性放弃抵抗:“真没有……是我喜欢他。” 宿舍几人都过来:“啊?她不喜欢你啊,为啥?” 麦冬眨眨眼:“不喜欢我也很正常,为什么非要喜欢我?他很优秀,喜欢他的人很多。” 杜川皱着眉思考:“我们学校的?” 麦冬点头,他知道室友们以为他喜欢的人是女生,但他没有解释,因为只要说出是男生那一定会被猜到是严叙明。 吴子墨也跟着思考:“没见你跟哪个女生走得近啊,不是,你纯暗恋啊?不会人家都不认识你吧?” 麦冬有点想点头,毕竟在严叙明捡到他的日记本之前,确实是这样的情况。麦冬纯暗恋,严叙明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麦冬这么一个人。可现在又不是这样,严叙明甚至差点要跟他搞暧昧。 第18章 麦冬纠结半天,被杜川看出来,问他:“聊着?” 于是麦冬点点头:“算是吧……偶尔会聊。就是,我有时候觉得他拿我当好朋友,有时候觉得他想跟我暧昧一下,有时候又觉得他不想理我了。” 杜川一脸了然,语出惊人:“这还不明显啊,她拿你当备胎呢!” 作者有话说: 最顶级的军师往往以出馊主意的方式出现 第11章 备胎。 麦冬当然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室友们对他逼问结束,断定麦冬喜欢的人拿他当备胎,又盘问麦冬是不是当舔狗给人家花了很多钱,麦冬发誓一分钱都没花过,这才被放过。 最后杜川好言相劝,天底下的人多的是,你现在离不开她是因为你没得到她,不是有句歌词这么唱吗,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别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了,你条件又不差,甚至说很好,家里也挺有钱的,学习又好,长得也帅,找个互相喜欢的不好吗? 麦冬很是苦恼地捧着脸坐在日记本前。 一方面觉得室友说得有道理,如果对方让你感觉若即若离,起码足以证明他不够喜欢你;可前有误会严叙明是渣男事件,麦冬又觉得自己乱猜想是不靠谱的,他上次已经跟自己发过誓,再有类似误会绝不会自己胡思乱想。想不出结果,麦神医提笔写日记。 2023年 11月 13日 晴 他会拿我当备胎吗?虽然杜川很有说服力,放在别人身上我也是会认同的,但现在发生在自己身上,我主观却还是很想相信他。上次已经误会过他一次了,让他白白遭受了我内心的埋怨,这次要是再误会他一次也太过分了! 可他究竟为什么要撤回那条消息? 我理解撤回消息的动机,如果是我面对他,偶尔压抑不住心里的冲动说出越界的话,也会选择第一时间撤回,祈祷他没有看见,这样可以有效防止两个人陷入没有必要的尴尬。可明明,他对我说什么话都可以呀,他很清楚我喜欢他。 不过,还是有值得开心的事情的! 明天终于要补上那一顿饭了!这次总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了吧,听说降低期待可以让事情顺利进行,我知道这完全没有科学依据,可忍不住信这种东西,已经很努力地降低期待了。 他很忙,就算临时失约也没什么,大不了下次再一起吃饭。 这么安慰完自己,麦冬合上了日记本。 周二是麦冬课最多的一天,从早上到晚上,上满了一天的四节课。 下课之后离跟严叙明约定的时间只有一个半小时,匆匆赶回宿舍换衣服。麦冬前几天刚收到几件新衣服,虽然他心里不愿意对自己承认,这些衣服是为了跟严叙明一起吃饭买的,但事实就是如此。 麦冬个子不太高,很有虚荣心地垫了一个增高鞋垫,简直是平地起高楼。一米七四的身高直接蹿到一米八,这“二次发育”来得迅猛又直接,吓得麦冬赶紧把增高鞋垫抽出来,换成了三厘米的那个。 嗯,一米七四变成一米七七,好像个子高一点确实会显得身材比例更好。 他自己暗搓搓地站在镜子前折腾了半天,还以为宿舍里的大家都在做各自的事情没有注意他,一回头发现三双眼睛笑眯眯地盯着他。 杜川最先说话:“呦,备胎出击?” 吴子墨叹了口气:“我们跟你说那些话都白搭,还是要去当舔狗是吧?” 另一个室友名叫刘何伟,平时话不是特别多,是个戴着眼睛的小书呆子,总喜欢借麦冬的笔记。就连刘何伟都神情严肃地开口问:“麦子,今晚是你请客吧?” 麦冬心虚,但还是解释:“不是……真不是,我去跟严叙明吃饭。之前不是约了一次吗?那次我发烧了放了他鸽子。” 杜川很不相信,他冷笑一声:“哼,你跟严叙明吃饭又穿新衣服,又垫增高鞋垫?” 麦冬好想捂住自己的脸,怎么这些人连他垫增高鞋垫都看到了啊!还能不能有一点个人隐私了。他可怜巴巴地解释:“我……我有偶像包袱不行吗?严叙明个子高,我有虚荣心。” 室友三人异口同声:“不信。” 麦冬跟他们解释不通,索性放弃解释,衣服鞋子都穿好,最后盯着镜子里的发型。 麦冬是很普通的微分碎盖。 他其实不懂这些时尚的东西,去理发店的时候托尼老师说现在的帅哥十个有九个是微分碎盖。麦冬便想拒绝,心想这不是太过于烂大街了,结果托尼随口一提:“南大的吧?你们学校那个最帅的是不是叫严叙明?老多你们学校的小男生过来剪他那个发型,就是微分碎盖。” 于是麦冬坚定点头:“那就这个吧。” 谁知道剪出来跟严叙明完全不同。 麦冬对着镜子默默无言,偏偏托尼老师很是欣赏地看着他:“怎么样?帅!” 麦冬只能付了钱。 严叙明的发型看起来很是随意,看上去就像是他天生就长了那么一个发型,不需要打理不需要修剪从来都是最完美的状态。而这个发型在麦冬脑袋上有一种可以追求潮流的僵硬感。 麦冬的视线落在杜川放在桌子上的定型摩丝上,想借又不敢借,怕杜川更加确定他今晚是出去当舔狗的,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开口:“杜川,你的定型摩斯可以借我喷一下吗?” 第19章 杜川的眼睛都要眯成一道缝,把自己的定型摩丝抢过来护在怀里:“你说,你今晚到底去哪儿?别说跟严叙明吃饭,你跟严叙明吃饭还要喷这个?” 麦冬不理他:“那我不用了。” 杜川见他好像要生气,又把摩丝塞到他手里:“你用你用,哎,不是,麦子,我们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你没谈过恋爱,人又拿你当备胎,你现在还打扮这么好看去请人家吃饭,我们怕你被骗得裤衩都不剩。” 吴子墨突然想起什么,低声问他:“你今晚还回来吗?” 麦冬被他的问题吓了一跳,赶紧回答:“当然回来!我真的是跟严叙明吃饭,不信你们问他。” 麦冬发誓,他说不信你们问他的意思,绝不是要杜川真的去问严叙明。 他只是这么一说,因为他知道杜川虽然认识严叙明,可两个人的关系只是有个微信好友而已。他以为杜川不会为了自己这点小事真去打扰严叙明。 所以五分钟后,麦冬欲哭无泪地看着杜川跟严叙明通电话。 “哎主席,我是杜川,您记得我吗?……对,对对,我是小迪的男朋友,也是麦冬的室友,打扰您了。我就是想问一下,我家麦子今晚是跟您一起吃饭吗?……哦,是啊?真的吗?……啊,没什么,没事没事,我们就是不放心他,他在宿舍里又换新衣服又垫增高鞋垫的,还跟我借摩丝搞发型,我们以为他跟那个渣女一起吃饭呢。行,跟你一起我们当然放心,那没事了主席, 拜拜。” 麦冬面如死灰:“你问就问,干嘛要说我垫增高鞋垫啊!” 约的时间是晚上七点,麦冬提前准备好了新发行的一款主机游戏的卡带当礼物。严叙明的微博前几天之转发了这款游戏即将开售的微博,不知道他有没有买下来。 麦冬六点四十五到了火锅店,没想到严叙明已经坐在了餐桌前。 他第一句话就是道歉:“不好意思学长,我来晚了。” 严叙明好脾气地笑笑:“还没到约定时间,是我来早了。” 麦冬正打算坐下来,见严叙明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看,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坐,迟钝地问:“怎么了?” 严叙明看着他:“垫增高鞋垫了?看着没什么区别。” 麦冬伸出左手盖住自己的脸,羞愤欲死,赶紧坐下来,声音有些痛苦:“没有……杜川什么都跟你说,我就拿出来了。” 严叙明点头,递给麦冬菜单,在麦冬接过去的时候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哪个渣女?” 麦冬的手一抖,差点把菜单扔到地上:“没……没什么渣女,是他们误会了。” 严叙明了然:“我又变成渣女了?” 麦冬可怜巴巴地看他:“不是不是,你别开我玩笑了。” 麦冬逃避似的专心点菜。 严叙明不喜欢吃辣,不喜欢吃酸黄瓜,不喜欢吃面食,还不太喜欢番茄,喜欢吃甜的,喜欢喝气泡水。这些都是麦冬暗恋四年从四面八方收集来的小道消息,不知道准不准确。 麦冬想着这些“不喜欢”,想着这些“喜欢”,点了骨汤和菌菇的鸳鸯锅。 严叙明看他选的锅底如此另类,有些惊讶:“不吃辣?” 麦冬眨眨眼,怀疑自己小道消息的真实性,试探问:“你不是不吃辣吗?” 严叙明笑了:“听谁说的?” 麦冬便划掉自己选的锅底,把菜单交给严叙明:“你来吧,我以为你不喜欢吃辣也不喜欢番茄。” 严叙明重新选了牛油和番茄的鸳鸯锅,问他:“你吃辣,也喜欢番茄,对吗?” 麦冬点点头。 点完菜严叙明帮麦冬倒水。 麦冬两只手捧着自己的水杯,主动将水杯抬高去找严叙明手里的水壶,这模样看起来就像是饭桌上想要讨好领导的小职员。看得严叙明很想笑,觉得他可爱,又忍下来,估计是怕麦冬误会自己的笑有什么别的意思。 一杯水倒完,麦冬没喝,先拿起自己包装好的礼物。 递过去的时候小心翼翼,怕严叙明不收。 “学长,之前看你微博转发了这个游戏,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自己买下来,所以擅自准备了想要送给你。”麦冬的手拿着礼物悬在半空,严叙明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去,麦冬立刻心生退缩,以为他不想收自己的礼物。却没想到严叙明变戏法似的从身旁也拿出一个盒子。 “怎么总是这么巧,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不过看来……我准备的礼物远没有你这份贵重,都有点不想送给你了。”严叙明似乎有些无奈。 第12章 麦冬惊喜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有心思去对比两人礼物的价值。 严叙明接过了礼物,不用拆开也知道里面是什么,麦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于是他将礼物放在自己身边,开口道谢:“谢谢。” “嗯,不用谢。”麦冬还有些愣愣的,他手里被塞了一个盒子,慢了半拍才收回自己仍然悬在半空的那双手,然后便是有些迫不及待地问,“我可以拆开看看吗?” 锅底已经上来了,煮了一会儿冒出来一点热气,严叙明的脸在白花花的雾气之后点了点头。 盒子精美,不知道买来就是这样,还是严叙明自己动手包装。麦冬当然更愿意相信后一种可能性,拆开是一个毛茸茸的棕色小熊本子,可爱到麦冬第一时间都没敢摸上去。 第20章 他很是惊喜地抬头,再一次确定:“这是送给我的吗?” 严叙明问:“喜欢吗?” 麦冬用力点头:“喜欢!” 当然喜欢,无比喜欢。 麦冬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收到严叙明的礼物,而且是这么可爱的礼物。这是不一样的,这是一个日记本,起码证明严叙明是专门为了麦冬挑选,而且他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在冬天买一个毛茸茸的本子。 这怎么想都有些暧昧了,严叙明知道自己写的日记里全部都是他,却还是要送自己一个日记本。 他确实是在跟我搞暧昧,对吧?麦冬这么想。 一顿饭吃得很是和谐,严叙明表现绅士,下肉打小料这种事情全部都帮麦冬做。打来的小料也相当贴心,又是麻酱又是油碟,还有专门吃虾滑的海鲜汁,不管麦冬什么口味全部都能照顾到。 麦冬被照顾得飘飘然,甚至没敢轻易开口说话,生怕自己嘴笨,一不小心戳破了现在的粉红泡泡。 吃饱喝足,麦冬揉着肚子靠在沙发靠背上,打了一个饱嗝。他是真的有点上头了,都忘了在严叙明面前保持形象,听到严叙明笑着问他是不是吃饱了才猛地回神,连忙调整自己的坐姿,老老实实回答:“吃饱了!” 严叙明便又问:“有券?” 麦冬愣了一下,暗道不好。 他哪里有什么券啊!杜川那张券是定了闹钟才蹲点抢到的,听说就放出来一百张。抢到一张券只不过是用来约严叙明吃饭的借口罢了! 麦冬清了清嗓子,撒谎:“呃,昨天还有的,但是送给室友了。没关系,我来结账就好了!”他说着掏出手机跑去前台结账,脑子里诡异地闪过室友们的逼问,今晚是不是你请客? 结了账坐回座位上收拾东西,把日记本装回盒子里,小心收好,突然听到严叙明问:“今晚回去还会写日记吗?” 肯定会写,并且应该还会写很多,他有一肚子话要讲,于是他点头:“会的。” “会写到今天跟我一起吃饭吗?” “……嗯。” “会用我送给你的本子吗?” “嗯!” “旧的那一本,可以给我看看吗?” “嗯!……嗯?” 麦冬看他,对上一双熟悉得带着调侃意味的眼睛。 火锅店里温度高,严叙明今天穿着麦冬很喜欢的一件黑色风衣,不过脱了下来,里头是一件墨绿色的竖条纹衬衫。扣子只系了几颗,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全是敞开的。 麦冬看得脸红,又匆匆撇开视线:“你都看过了!” 严叙明撑着脑袋:“没看完。” 麦冬争辩:“不行,这是我的日记本!” 严叙明好像有些遗憾与伤心:“还以为我想看你一定会给我。” 麦冬听不得他这幅语气,立刻心软动摇:“嗯……那,那你如果实在想看,我拿给你好不好?” 严叙明的伤心转瞬即逝:“好。” 麦冬知道他在跟自己耍无赖,奈何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麦冬觉得自己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受气包,既然严叙明跟他耍无赖,那他也得问出自己心里的问题,于是麦冬看着他。 “你昨晚为什么要撤回那条消息?明明我都看到了……”前半句还有些气势汹汹,后半句便隐隐地偃旗息鼓。 如果是麦冬撤回消息被当面拆穿,他一定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可严叙明没有丝毫窘迫,只是很平常地解释到:“看你一时没有回复,还以为我说的话让你为难了。” 原来不是突然不想跟他搞暧昧了。 麦冬心里有些欣喜,又不想表现出来,他觉得既然大家在搞暧昧,那地位就是平等了的。麦冬也要面子的,特别是今天已经被杜川强行拆穿垫增高鞋垫的事情,他实在不想再丢人了。 于是麦冬淡定地点点头:“哦,下次不要撤回了好不好?” 严叙明表现得对他言听计从一样:“好。” 饭后两人一起回学校,一开始还保持着比较礼貌的社交距离,过马路的时候严叙明抓住麦冬的手腕,直到顺利过了马路也没有再松手。 麦神医已然忘记从火锅店出来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什么地位平等,什么不要再丢人了,通通甩在脑后,他现在每一步都好像踩着云朵。一只手捧着他的宝贝礼物盒,一只手被严叙明抓着,麦冬只觉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严叙明拽他去哪里他都会跟着走。 两人在学校门口遇见了严叙明的选修课老师。 这位教授四十多岁,人出了名的好,甚至经常邀请学生去自己家里吃饭。听说很多相关专业的研究生报考南大都是为了她。麦冬也是第一次知道严叙明跟她的关系这么好,他老老实实站在一边,没忍住偷听两人交谈。 “老师,您刚走?” “对啊,研一的学生有点事情找我,帮他选了个课题就到了现在。你这是出去玩了?” “出去吃了个饭。” “我听他们说你当上主席了啊,忙吧?” “是有点忙,不过还好,这不是还有时间去校外吃饭吗?” 这两人聊着聊着,教授突然把目光落在麦冬身上。 麦冬瞬间有种偷听被抓包的心虚感,尴尬地打招呼:“教授。” 没想到教授竟然能叫上来他的名字:“麦冬是吗?” 第21章 麦冬真的吓了一跳,下意识看了一眼严叙明,严叙明安抚似的对他摇摇头,麦冬这才硬着头皮回答:“嗯,教授您好,我是外院的麦冬。” 教授可谓和颜悦色:“我知道你,你们导员总提你,专业课几乎全是满分,就是不愿意参加课外活动,是不是你?” 麦冬这下是真的尴尬了,他觉得自己不过是外院最不起眼的一个学生,怎么连别的专业的教授都知道自己的名 字啊?他求助地看了一眼严叙明,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了。 严叙明不动声色地拽了他一下,把麦冬拽到自己身旁,开口:“您别为难他了,这位是真学霸,除了学习别的都应付不来。” 对方笑着摆摆手,又跟严叙明聊了几句,三人挥手道别。 看着教授的背影走远,麦冬这才抬手揉揉自己的脸。 他刚刚跟在严叙明身后赔笑,笑得脸都要僵了,揉完了又很是想不通地问:“她为什么会知道我啊?” 严叙明挑眉:“你以为自己很普通吗?” 麦冬眨眨眼睛,不明所以:“啊?” 严叙明说:“你到底有没有看过期末考试全班的成绩?” 麦冬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没有。他为什么要关心别人的成绩?成绩出来之后在网站查一下自己的分数不就好了吗?他老实摇头。 严叙明简直想捏他的脸:“你以为大学考满分那么容易吗?人人都像你一样能拿到满分?” 麦冬愣住,他看严叙明:“你也拿不到吗?” 严叙明沉默了,严叙明难得这么沉默。 麦冬赶紧道歉:“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确实没有关心过别人的成绩,你的成绩我就算想关心也查不到……” 两人沉默地往前走,麦冬没忍住,还是问出口:“可是你高中成绩比我好……虽然我们不同届,可是我每次都会跟你的成绩比,从来没有比过你。”麦冬问出口的瞬间就发现了哪里不对劲。 高中的时候他们都是学生,虽然高中也有学生会,但那学生会纯粹是个摆设,所有的高中生只需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学习。 可大学不一样,大家得到了相对的自由,有的人去社团,有的人去学生会,有的人甚至天天跑出去兼职赚钱,更有甚者干脆不学习天天逃课打游戏。严叙明有太多事情要兼顾了,他要花大量的时间精力做学生会的事情。 而麦冬像高中一样,只需要学习。 严叙明没想解释,他只是轻轻笑了笑,反而觉得这样的麦冬很是可爱。 可麦冬自己想通,开口替严叙明找回面子:“所以如果你不参加学生会,肯定成绩还是比我好的,反正在我心里你才是最厉害的那个人。” 两人在宿舍楼下告别,麦冬心里仍旧想着成绩的事情,他第一次想要关心一下别人的成绩。没好意思问严叙明,只能回去问室友。 回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住了倒霉的杜川:“杜川,你上学期的文学翻译考了多少分啊?” 杜川惊恐地回头,伸出两根指头按在麦冬额头上,口中念念有词:“妖魔鬼怪,速速离开!” 麦冬疑惑地看着他。 旁边的吴子墨笑得猖狂:“你真是精准踩雷啊,他这学期还得补考,好像是47吧,有点忘了。” 四十……七?麦冬的世界观正在缓慢重组,他回头看吴子墨:“你呢?” 吴子墨一撩刘海,相当自豪:“61,牛逼吧!” 麦冬一脸为难:“牛在……哪?” 吴子墨恨不得掐住麦冬的脖子:“及格了啊!!及格了!!!” 麦冬:“……” 第13章 麦冬问了一圈成绩,宿舍里顿时陷入很萎靡的气氛。 罪魁祸首毫无知觉地捧着他的新日记本坐在桌前,想起来吃饭的时候严叙明要看旧的那本,但两个人在楼下分开的时候,严叙明也没说等他送日记本下来。所以很可能是开玩笑的,麦冬这么想。 他又有点舍不得用新本子,又有点迫不及待要用新本子。 小熊的触感很舒服,一双黑色豆豆眼上竟然还有一个可拆卸的金丝框眼镜。搭扣掀开里面是很可爱的粉色爪子,麦冬翻开第一页,这次毫不心虚,准备光明正大写上“严叙明”三个字。 却没想到扉页竟然已经有了一行字——“于2023年11月14日 严叙明赠麦冬”。 麦冬觉得自己最近的情绪有些很不稳定,看着这么简简单单的一行字竟然鼻子一酸。严叙明的字很好看,这是麦冬一直都知道的,高中的时候严叙明的作文总是复印好多份,不止发给高三的看,也发给其他年级看。 被严叙明捡到的那个日记本,翻开写满严叙明的名字,那时候是麦冬的妄想,用以自我安慰和自我欺骗,时常幻想那是严叙明送给自己的本子。他从来没跟严叙明说过,可好像被一眼看透,严叙明送给麦冬一个本子,态度磊落,“严叙明赠”。 麦冬很珍惜地对着扉页拍了好几张照片,发给严叙明,加上一个哭哭的小表情,说“谢谢学长”。 严叙明没秒回,麦冬就琢磨着想发个朋友圈。 小心思按捺不住,实在很想炫耀。 麦冬从不发朋友圈,他也不喜欢逛朋友圈,连找他聊天的人都很少,微信只是用来看群通知的工具。这次用心编辑,选了两张照片,一个是本子的毛绒外表,一个是扉页严叙明写下的赠言。 第22章 文案是“在这个冬天收到了一个很温暖的礼物”。 说实话,这个文案是麦冬修改再三才确定下来的内容。按照他的内心,他想直接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梦想成真了”,当然不能这么说;他还想说“谁懂我的激动我今晚睡觉都想抱着这个本子”,当然也不能这么说。 最后冠冕堂皇地写了这么一句,很是岁月静好。 麦冬很不了解朋友圈的运作机制,他不懂什么点赞评论只有共同好友才能看见,也不懂得自己这个从不发朋友圈的人突然发这么一条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麦冬的微信爆炸了。 仅仅二十分钟,麦冬刚发的朋友圈底下已经有了一长排的评论。 “我去,学神发朋友圈了???” “我靠,我还以为我眼花了,麦冬发朋友圈了!” “前排合影,v!” “前排合影,在这里合影,不但有学神的首条朋友圈,甚至还有主席签名。” “麦冬跟严叙明竟然认识?果然神仙和神仙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两个人的关系竟然是互送礼物的程度吗??!” “你们刚联网啊,之前学霸和主席路上看见都打招呼啊。” “别管,都让让,我来合影了!” 麦冬:…… 麦冬有点反应不过来,他捧着自己的手机,朋友圈那里的提示蹭蹭地往上涨,一开始他还点开看看,后来干脆都不点开了。麦冬完全没想到自己只是发了一条朋友圈而已,为什么大家会有怎么大的反应,所以后知后觉,认为自己给严叙明惹麻烦了。 感觉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严叙明送给他一个本子! 麦冬真的没想到会这样啊! 他可怜巴巴地想对严叙明道歉,把自己的朋友圈截给严叙明看。 麦子:“啊啊啊,学长!对不起,我好像又给你添麻烦了!【截图】” 麦冬正想着自己要怎么解释,纠结了两分钟,突然发现朋友圈的提醒数量再创新高。他自暴自弃地点开来看,竟然看到了严叙明的评论。 严叙明:“后排合影,小麦跟我有关的第一条朋友圈,v。” 麦冬:…… 麦冬狠狠戳开两个人的私聊。 麦子:“你在干嘛……” 严叙明:“合影。” 麦子:“你不介意吗?” 严叙明:“介意什么?” 麦子:“我没想到有这么多人看朋友圈,本来只是想小小地炫耀一下,现在变成了大大的炫耀,大家都知道你送我一个本子了。” 严叙明:“不介意。” 麦子:“那就好!” 严叙明:“今天的日记写了吗?” 麦子:“还没有。” 严叙明:“我很期待。” 麦子:“啊?” 严叙明:“这是我送你的本子,我哪天想要回来看看也很合理吧。” 麦子:“?!你怎么是这样的人!” 严叙明:“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麦子:“t t” 麦冬不舍得删掉那条朋友圈,任由它成为外院学子打卡合影点,放着手机没管,沐浴焚香之后打开了新的日记本。 2023年 11月 14日 晴 落笔之前犹豫很久,不知道怎样的一句话才能配得上这个本子的开篇,想来想去都不如意,于是决定记录下我想要为它撰写完美开篇的心情,姑且也算相配。 今天跟他一起吃了火锅,收到了这个写了他名字的超级无敌可爱的日记本。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名为“幸福”的气体充满的气球,因为不真实,所以有些担心被针一扎就会爆炸。 但那条发出去的朋友圈又在时刻提醒我一切都是真实的。 过马路的时候他握着我的手腕,我总会想到高中第一次喜欢上他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是托着我的手腕扶我到操场旁边。他肯定不记得这件事情,也不知道随手关心过的一个学弟是我,但我并不是为此感到遗憾,反而觉得自己足够幸运,年少时的妄想四年之后竟然真的实现,这完全是小概率事件,甚至概率小到几乎为零。 今天也开始思考一件事情,麦冬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一直以来都以为这个世界上有着无数麦冬,所以我也就淹没于世间。但突然发觉不是这样,别的专业教授能叫出来我的名字,陈思年笃定我可以做好辩论这件事情,而我也确实做得不错,我发的朋友圈大家都很关注。 很自恋地想,难道我也是一个在大家眼里独一无二的存在,而不是角落里的一颗小蘑菇。啊,今天的日记写得有些太过正经,毕竟是新本子的第一篇日记,心情不同也是很正常的嘛。 最后,需要更正麦冬的人生状态:从正在暗恋严叙明的角落生物更新为正在跟严叙明暧昧的超级无敌幸运小天才! 睡前麦冬打开自己的朋友圈,毫无意外,评论和点赞多到一整个屏幕都装不下。他不知道朋友圈的规则,还以为严叙明那条评论所有人都能看到,实则回复严叙明的人都是两个人的共同好友。 “你俩认识啊,不是,你怎么谁都认识啊。” “严哥,你认识麦学神帮我介绍介绍呗?我加好友一个月了没敢找他说话。” “行,你小子,给你装到了,在人学神朋友圈秀起来了还。” 第23章 麦冬看得战战兢兢,这些回复严叙明的话他好像看懂了,又好像没看懂。只能回忆了一下一个月之前是谁刚加了他的好友,好像是有一个学长要过自己的微信,说有课题上的事情想要请教他。麦冬今年才大二,什么课题不课题的,他压根不知道,不过别人都用了请教了,麦冬自然也就让他加了好友。 他还在想这事,恰好严叙明发来微信,问他睡了没有。麦冬回复没有,严叙明就打来了一个电话。严叙明那边有点吵闹,依稀能听见有男生正在喊“你跟谁打电话啊”,阴阳怪气的,让麦冬很怀疑他们宿舍的关系是不是和谐,末了又听见一句更加阴阳怪气的“是不是麦冬啊”。 麦冬正襟危坐,等着严叙明开口。 严叙明先是笑着低骂了一句“滚蛋”,然后才意识到通话已经接通似的,又对麦冬说了一声“抱歉”。 麦冬赶紧摇头:“呃,没事,有什么事吗?” 严叙明那边突然安静下来,像是离开了宿舍:“嗯,朋友圈的评论你看到了吗?学生会认识的一个朋友,有件事想找你帮忙,你知道学校有个国际辩论队吗?” 麦冬真的毫不关心这些:“啊,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严叙明:“说什么对不起。是这样,一月份他们跟德国一所高校约了辩论赛,他们需要一个德语辅导。” 麦冬有些震惊:“德国的学校?!” 严叙明:“嗯,其实是跟我们学校有合作的交换生友好学校,不是完全陌生,两所学校之间算是熟悉。是他们主动跟人家约的辩论赛,参加比赛的都是交换生,德汉双语都能沟通,但是用来辩论就不太够看了。之前不知道在哪儿看到你辩论的视频了,又打听到你是专业第一,动了请你过去辅导的心思。” 麦冬觉得有点奇怪:“他怎么不直接跟我说?” 严叙明:“他以为我跟你说成功率高一些,是这样吗?其实我也是这么以为的,会不会有些自我感觉太过良好?” 第14章 麦冬心里被蜜糖灌满,很想直接一口答应下来,又想装一下矜持。 于是这么说:“就算你来跟我说,我也要考虑一下的。” 严叙明缓缓“啊”了一声:“看来我确实有些自我感觉良好,以后要改变一下我的认知。” 麦冬听了又赶紧改口:“没有……不用改变,你来跟我说我当然会答应。” 说完这句话,麦冬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没憋住的笑,知道严叙明又在跟他玩套路。这已经不是麦冬第一次心甘情愿地上当了,每次他都会浅浅痛恨一下自己,怎么可以这么没有原则?又觉得严叙明在欺负他,欺负他完全没有跟别人暧昧的经验,只能任由严叙明摆布。 麦冬又问:“不过……我可以吗?找一个大四或者大三的学长学姐应该也会比我好一些?我怕我专业知识不够用。” 严叙明又搬出了他那副无奈的语气:“学霸,你对自己的定位到底是什么?高中就一口流利的德语了,之前不知道原因,后来才听你说外婆是外交官,猜到估计是因为这个。” 麦冬先是默默点头,然后才猛地睁大眼睛:“高中……你认识我吗?” 麦冬问完那句话,电话那头沉默下来,半晌,严叙明开口:“挂了,早点儿睡。” 麦冬赶紧阻止:“哎,等一下!”可话还没说完,显示通话已经中断。 严叙明挂得干脆,麦冬一晚上都没睡好。 一直在想严叙明到底是不是高中就认识自己。他努力回忆,除了运动会自己摔倒那次,两个人真的毫无交集,硬要说有一点交集也只是期末考试之后每个年级的年级第一拍荣誉墙上的照片。 高中一共就三个年级,拍照的房间里三个人,麦冬装作不认识严叙明,严叙明连装都不用装,显然是一副完全不认识麦冬的样子,两个人连“你好”都没说过。 于是麦冬改为回忆自己高中什么时候说过德语,应该是高一某一次参加的英语演讲比赛,那是班主任强制要求麦冬参加的。麦冬对这种课外的竞赛、活动真的是从小到大都丝毫没有兴趣,可中学没有拒绝的权力,就像他和同桌被逼着报了两人三足一样。 麦冬心里不满,在比赛现场瞎搞,别人都是英语演讲,他冷着脸上去来了一篇口语流利发音地道的德语演讲,讲的主题还是“尊重学生自由发展的意愿才是教育的意义”,评委们压根听不懂,一律给了零分,麦冬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现在想起来有些羞耻,麦冬觉得自己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换了现在他应该不会这么做。 虽然想起来这件事情,可严叙明没有参加过那次演讲比赛,那时候的严叙明正在准备物理竞赛,那他怎么知道的? 第二天一早,麦冬睡醒就看见一屏幕的感谢消息,发消息的人正是一个月之前加他微信的学长。学长把他拉进了辩论队的群里,群里所有人都在刷“拜学神”。 麦冬很应付不来这样的场面,没敢在群里说话,只是在私聊回复了一句“不用谢”。他真是纯社恐,没想到在别人眼里却是坐实了“高冷”这个标签,几个人偷偷讨论他,互相问对方,麦冬这么高冷的吗,都这么欢迎他了愣是一句话都不说? 晚上辩论队请吃饭,主要是想对麦冬表达感谢。 第24章 麦冬其实很不想去,有的人喜欢社交,社交对他们来说是充电方式,可有的人不喜欢社交,社交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种消耗。麦冬跟严叙明提起这件事,偷偷讲自己很不想去,又不好意思拒绝,他们实在太热情。 麦子:“想要感谢我就不要叫我吃饭啊啊啊t t” 严叙明:“饭都不吃他们还以为你其实不愿意来帮忙。” 麦子:“我知道,所以才没办法拒绝。” 严叙明:“我陪你去?” 麦子:“可以吗?你会不会很忙。” 严叙明:“不忙。” 麦子:“嘿嘿,好。” 麦冬很简单地被哄好了,觉得如果这顿饭有严叙明在,那对自己来说也可以作为一种充电。麦冬又想起来自己昨晚失眠的原因,问严叙明。 麦子:“你高中是不是认识我?” 严叙明:“那个英语演讲比赛说德语的,评委都听懵了,没人不认识你。” 麦子:“啊?” 麦冬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人生轨迹好像确实出现了一点偏差。 他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是一个低调又社恐的路人甲,没想到在他人眼中从来不是这样。其实是麦冬自己不懂得变通,试想在他喜欢上严叙明之前,成绩第一的严叙明便已经有了很大的光环,成为麦冬追赶的目标,而麦冬自己也是年级第一,怎么可能在他人眼里只是普普通通的路人甲? 他只顾得去追赶严叙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也是很多人追赶的目标。 也就是说,严叙明真的在高中就已经认识自己了。 这种感觉是很奇妙的,原以为自己才是那个默默追随的人,从来都处于一个从不会被发现的角落,现在突然知道那个人也一直知道自己。这种感觉类似于大梦初醒才发现对方的梦里也有自己。 晚上跟辩论队一起吃饭,大家热情地把麦冬簇拥到最中间,七嘴八舌地问他为什么德语讲得这么好。 麦冬很不好意思,说自己家里人全都会讲德语,外婆是外交官。 大家很是惊叹,看麦冬的眼神就像看什么世外高人。这次来吃饭的辩论队的成员大多是德国留学生,兴冲冲地跟麦冬用母语交流,麦冬应答如流,像是摆脱了母语羞耻便也减少了一些社恐,竟然聊得还算开心。 严叙明坐在麦冬身边,似乎因为插不进话也听不懂,显得有些沉默。 一位留学生问麦冬要联系方式,麦冬不好拒绝,二维码都已经调出来了,被严叙明挡了一下。 麦冬没反应过来,转头看严叙明:“怎么了?” 严叙明给他夹了一筷子菜,状似不经意地说:“微信这么轻易给?” 麦冬眨眨眼:“有什么规矩吗?不能给的吗?” 严叙明被他的迟钝堵住了话,没再说什么,眼睁睁看着两人成功加上微信。 麦冬的微信大家都想要,有人开了个头,齐刷刷的一排手机凑过来,还有些社牛的自来熟已经对他改了口:“哎,麦子,咱俩也加个呗?我真早就听说你了,加个微信,以后有啥事你就找我, 我肯定帮忙。” 一顿饭吃完,麦冬微信多了七八个好友,个个都很热情。 回宿舍的路上麦冬还在忙着看手机回复消息,他心里其实真的不想这样被迫社交,可其中有一个人是严叙明的朋友,麦冬又很想跟他搞好关系。 过马路的时候仍然是严叙明牵着他的手腕,被牵着过马路这件事如今也仅仅只是第二次而已,麦冬竟然已经有了一些依赖一样的习惯。他只顾被严叙明带着往前走,在人行横道上埋头回德国留学生消息:“叫饺子是中国新年的习俗,我很喜欢吃,你也可以尝试一下。食堂的确实味道不怎么样,但我可以给你推荐大学城附近的外卖。” 俩人走到后半段绿灯猛然转红,麦冬被扯了一下,手里的手机差点扔出去,迷迷糊糊地跟着严叙明跑了两步,过了马路才开口:“啊,不好意思,我没看到红灯了。” 严叙明扔回来一个字:“嗯。” 麦冬立刻收起来手机:“你生气了吗?对不起,我不该过马路还看手机。” 严叙明又扔回来两个字:“没有。” 麦冬知道他不开心了,觉得自己刚刚坦然地让他牵着过马路大概是给他添了麻烦。心里有些委屈,因为他本也不喜欢社交的,还是因为严叙明开口才会答应下来这件事;又觉得理亏,确实是自己不好好看路,麻烦了别人。 也不好再说什么,闷着头跟着严叙明往回走。 严叙明把人送到宿舍楼下,麦冬眼巴巴地看着人,想跟他说句晚安,可严叙明冷着脸,一副仍然在生气的模样。麦冬把话憋回去,又不舍得转身直接就走,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讨好严叙明的方法,说:“你……要看日记吗?旧的那一本,我拿给你看好不好?” 麦冬以为严叙明绝对会答应,他不是一直在说要看自己的日记吗?却没想到严叙明竟然拒绝了,用的语气还十分冷淡:“不用,回去吧。” 麦冬憋不住,终于问他:“你还在生气吗?我下次会自己好好看路的,不用你带我过马路。” 严叙明看他一眼,两个人隔着两米距离,突然对麦冬招了招手,做了一个类似于“过来”的动作。 麦冬往前挪了两步。 第25章 严叙明伸手:“手机。” 麦冬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却乖乖地把手机上交。严叙明不知道按了些什么,把手机还回来,麦冬看着微信聊天界面,“严叙明” 的账号已经变成了聊天置顶。 麦冬反应不过来,顺着问:“这样你就不生气了吗?” 作者有话说: 抱一丝今天有点事情回来晚了! 第15章 直到回了宿舍,麦冬看着消息列表里置顶严叙明才很是迟钝地反应过来,难道严叙明在吃醋?若是以前麦冬绝不会有这种胆大包天的想法,可现在不一样,毕竟两个人是在搞暧昧的这个阶段,那么严叙明吃醋也是有一定的合理性的吧? 麦冬只是这么想,却不敢真的去问问严叙明是不是真有此事。 回来的路上还觉得有些委屈,以为严叙明真的在因为过马路的事情生气,现在反应过来又觉得甜蜜,抱着手机看了置顶聊天看了好一会儿。 麦冬的微信还在叮叮咚咚地响,留学生们真的很热情,大概在学校里很少找到像麦冬一样德语讲得这么好的同龄人,所以问题格外之多。 又是中国的习俗,又是大学城周边的美食娱乐,又是周围城市的旅游推荐,什么东西都问。麦冬就像一个留学管家,他一边有些不耐烦,一边又考虑到这关乎到德国留学生对中国人的印象,只能好脾气地一一解答。 严叙明的聊天框始终被置顶在最上面。 麦冬自己当然也屡次想这么做过,没有实践的原因是担心被人看到,毕竟聊天置顶是很容易被不小心看到的。他自己倒是不在意,但麦冬不想因为自己的某个行为,严叙明也要遭人讨论。 现在严叙明自己这么做了,麦冬恨不得所有人都来看看他的微信置顶。 两人分开的时候严叙明看起来还是不太开心,麦冬这人,一旦跟严叙明分开智商会逐渐恢复到正常水准,睡前主动给严叙明发消息。 麦子:“晚安学长,今天是我错了,明明是跟你一起走路,却一直在回复别人的消息。但是绝没有冷落你的意思,本来就是因为你来找我才会答应这件事情。” 那边回复高冷:“日记改天拿给我。” 麦冬捧着手机笑:“好的。” 严叙明:“晚安。” 元旦节的辩论赛,周一到周五的白天大家一般都有课,其实准备的时间也不太多了。麦冬这几天一直在翻译各种资料,这次辩题很难,又抽象又哲学,“真理会不会越辩越明”。 国际辩论队的负责人也是焦头烂额,一直在跟麦冬说:“真的,要不是这次抽到这么一个辩题我们也不至于要找外援,这实在是……哎呦我靠,就这辩题用母语都不一定能说得明白,真是辛苦你了麦冬。” 麦冬这几天确实都在忙这件事情,周末一般都泡在国际辩论队的活动室里。他就算说得一口流利的德语,奈何辩题真是有些高深,说到底麦冬只是一个大二的学生,也不得不挂着一个耳机时不时求助外婆。 两人用德语交流,有几个留学生坐在麦冬身边听他讲德语。 “这一句是中国谚语吧?鼓不敲不响,理不辩不明,我只能用最直接的方式翻译出来,想要信达雅还有些能力不足……啊,是的,您当然比我厉害。” “百家争鸣……是的,我只是遗憾于很多精准而美好的词汇只有汉语才能表达出来,当然,不仅仅是遗憾,更多的是骄傲。” 麦冬跟外婆通了半小时电话,挂断之后才发现自己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他瞬间便有些惶恐,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些,见大多不是中国面孔,还是用德语询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麦,你跟家人通电话的时候有很不一样的魅力,这大概需要是你们中国人的词语来形容,书香门第。”说这话的是个满脸雀斑的德国男生,“书香门第”四字用的是蹩脚的中文。 麦冬知道外国人对于情绪很情感上的表往往会更加直接一些,他们从不会吝啬自己的善意和夸赞,这番话甚至已经是很含蓄的表达,但麦冬仍然不太习惯,只是笑着说“谢谢”。 可麦冬显然低估了热情开放的外国友人。 在中国,“谢谢”足以被默认为这个话题的结束,夸奖恭维的话需要点到为止,太多太热情反而显得虚假又刻意。可在德国留学生们的眼中可不是如此,怎么可以别人夸过了麦冬而自己没夸过呢?所以几个人凑在一起,七嘴八舌地把麦冬全夸了一遍,有的用词相当诡异。 “麦,上次吃饭的时候我觉得你有些拘谨,像一只小小的鸡仔,现在不一样了,我发现了你身上所有吸引人的地方,并且,我相信你身上还有很多我没有发觉的优点,我很期待。” “你简直就像天神一样降落,你知道吗麦?我们看到这个题目以为世界都要毁灭了,这简直是太难了。可你的出现拯救了我们,麦,我爱你!”说这话的是一个金色头发的男生,他个子相当高,应该有一米九还要多,是麦冬长到这么见过最高的人。大概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善意,“我爱你”三个字字正腔圆,用的是很纯粹的汉语。 严叙明走进活动室听见的就是这四个字——“麦,我爱你!” 听见有人过来,大家转头去看,那天在饭桌上第一个加麦冬微信的女生笑了起来,用德语跟麦冬说 :“麦,你男朋友来了,我们要走了,我知道中国有个词语叫做‘电灯泡’。” 第26章 麦冬急忙解释:“不,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奈何没人听他的解释,不用一会儿,刚刚还围在这里对他“深情表白”的几个人全都消失了。 严叙明手里拎着一份烤肉饭,放在桌上,坐下之后挑眉开口:“我再来晚一步是不是能吃上喜糖了?” 麦冬轻咳一声,接过烤肉饭,说:“哪有,外国人总是这样。” 今天周六,严叙明十点钟给麦冬发微信,问他今天是不是在国际辩论队的活动室,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说给麦冬带饭过来。刚好是饭点,麦冬正饿得肚子咕咕叫,拆开烤肉饭吃了两口,有些犹豫地从书包里取出来旧的那本日记,推过去。 “嗯……之前说过给你看。”麦冬说。 严叙明也没说话,麦冬在身边吃饭,他坐在旁边陪着,直接就翻开了日记本。麦冬赶紧一把按住:“你别在这儿看!” 严叙明语气平稳:“明知道我正在吃醋。” 麦冬觉得今天很是玄幻,先是应付了一大堆狂打直球的外国友人,现在又来了一个狂打直球的严叙明。外国友人他还比较好应付,麦冬根本不在乎他们,管他们说什么,听不听也就那回事。 但严叙明可不一样,他这话说出口,麦冬心里简直在冒泡泡,有一种自己已经在跟严叙明谈恋爱的错觉。他妥协得很轻易,任由严叙明坐在自己旁边翻开,严叙明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非要时不时点评两句。 “那天打球给我送水的是社团的学妹,对我没有意思,只是看我单身没人送水可怜一下我。” “在食堂跟我一起吃饭的也不是暧昧对象,只是学生会的新人,第一次自己主持活动没有经验,我给他讲一些经验。” “你写这个人我怎么不记得了?没有跟我表白,我已经很久没有被谁表白了。” 麦冬脸都要栽进烤肉饭里了,小声辩解:“我只是随便写写,你别放在心上!你知道的,人在暗恋的时候总是胡思乱想。” 严叙明还在翻开,好似随口问他:“嗯,那现在呢?” 麦冬心里一跳:“嗯?” 严叙明问:“现在还会胡思乱想吗?” 麦冬舔了舔嘴唇,嘴里的一口饭还没嚼完,囫囵吞了下去,听见自己喉头发出清晰的一声“咕咚”,他张着嘴,半晌才应:“偶尔会。” 严叙明点点头,撑着脑袋看向麦冬。 活动室里除了他们空无一人,冬天的正午,虽然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一片黄白色的暖意,可实际上并没有真的提升多少温度。两人穿着都有些厚重,严叙明往麦冬的方向靠近了一点,轻声问他:“可以亲你一下吗?会不会觉得很突然?” 麦冬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嗓子发紧,声音发虚又发抖:“……嗯?” 严叙明便用很慢的速度靠了过来,两个人的嘴唇贴得越来越近,麦冬已经断了线的脑袋突然成功连接,他的脸已经红得不像样子,却还是用最后的理智猛地躲开,小声哀嚎:“不要……我刚刚还在吃烤肉饭t t” 作者有话说: 已经有榜单啦,以后的更新频率是周一到周五,周末不更新啦! 第16章 烤肉饭的味道是香喷喷的。 尽管如此,麦冬仍然不愿意跟严叙明接一个烤肉饭味道的吻,并且,他不清楚两个人现在接吻是不是有合理性。难道他们已经在恋爱了吗?绝不可能,麦冬怎么可能错过这件大事,他根本不知道两个人已经在恋爱。 麦冬匆忙躲开严叙明靠近的吻,一边觉得初吻不可以如此草率,一边又懊恼失去了跟严叙明接吻的机会。他的原则总是时有时无,偶尔觉得就算很喜欢严叙明也需要有自己的原则,偶尔觉得为了严叙明可以暂时抛弃掉所有的原则。 严叙明并没有因为麦冬的躲避而气馁,而是退开一段距离,将桌上的日记本推过来,手指在纸页上一划:“看这里。” 麦冬凑过去看,严叙明指着的是这样一段话—— “今天做了很奇怪的梦,梦见高中的时候跟他一起参加夏令营,我是高二年级的负责人,他是高三年级的负责人,两个人一起到老师那里开会。醒来之后真的有点郁闷,拜托麦冬,都已经是做梦了,你的胆子竟然只是一起开会而已啊!亲嘴啊!你亲他的嘴啊!” 麦冬的脑袋都要冒烟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还写过这种东西,这是什么时候的?他进行了很苍白的解释:“我……我随便写写。” 严叙明“哦”一声,颇为遗憾:“还以为你真的想跟我亲一下。” 麦冬连忙点头:“哎,想的。” 严叙明笑出声来:“逗你的,快吃东西吧。” 麦冬嘴里嚼着烤肉饭,走神想为什么又变成逗他的了,那如果自己刚刚不躲开,是不是真的就可以亲到了? 严叙明带了笔记本电脑过来,下午两个人一起在活动室,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麦冬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是德语一会儿是中文,他思考的时候有个不好的习惯,会下意识啃笔。严叙明不经意发现,纠正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这么多年的习惯没有那么好改变,最后没有办法,起身去超市买了几根棒棒糖,塞进麦冬嘴里。 麦冬嘴里甜滋滋的,有些心虚:“干嘛……我会努力改掉的,但也不用棒棒糖吧,你在哄小孩子吗?” 第27章 严叙明一边敲电脑键盘一边点头:“难道不是比我小吗?” 麦冬哼哼两声,咬笔变成了咬棒棒糖的杆子。 下午活动室也有其他人在,第一个加麦冬微信的女生中文名字叫“李胜男”。她的本名其实很优雅知性,不知道为什么起了这样相当有中国特色的中文名,休息时间李胜男跟麦冬聊天,说你男朋友好黏你啊,周末也要跟你在一起。 麦冬偷偷看了一眼严叙明,心道还好他听不懂李胜男的话。一开始麦冬还想解释严叙明不是自己的男朋友,后来大家实在坚持,他也有些暗搓搓的私心,觉得严叙明又听不懂,干脆不要再解释了。 麦冬小声说:“他其实也很忙,不会天天跟我在一起。” 李胜男眯着眼睛笑:“麦,你和你男朋友很相配,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麦冬想了想,其实他和严叙明的相识应该从严叙明捡到他的日记本算起,因为高中运动会那次严叙明虽然帮了自己,但并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于是麦冬老老实实回答:“因为……他捡到了我的日记本,知道了我的秘密。” 李胜男立刻瞪大眼睛:“竟然是这么惊喜又浪漫的剧情,麦,我在电影里都没看到这样的剧情!这么看来,你们应该是天生一对,不然上帝怎么会如此祝福你们?” 她说得实在夸张,麦冬本就虚构了两个人的关系,又被这么一顿捧,心虚得不行。他只能尴尬地笑笑,没点头也没摇头。 麦冬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听到严叙明那边响起女性ai的声音,是一句德语:“我和他是高中同学,我们相识于高中。” ?! 麦神医惊恐地睁大眼睛,缓缓转头,看见严叙明一挑眉,冲他晃了晃自己的手机,上面赫然是德语的实时翻译。 啊?!他竟然忘记现在的科技如此发达,想要听懂外语的日常交流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情!实时翻译!麦冬两眼一黑,他刚刚看向严叙明手机屏幕的时候扫到了几处很明显的中文——“男朋友”。 他急忙小声解释:“呃,她,她之前总说你是我男朋友,我也是解释了的,我真的解释了很多遍,只是她不相信,所以我这次才没有再解释。” 李胜男听不懂麦冬语速如此之快的中文,她见到严叙明竟然开口搭话也很是惊喜:“哦?所以你在高中捡到了麦的笔记本,那里面有什么样的秘密?当然,如果不方便说就不要说了。” 严叙明扫了一眼手机,实时翻译其实并不准确,但知道大概的意思就足够了。看到翻译,严叙明也不再向手机输入中文,而是看一眼麦冬:“告诉她,捡到你的日记本是大学的事情,但我们高中就认识。” 麦冬老老实实地当起了两个人的翻译,心里郁闷,不知道情况怎么变成这样。他很想插嘴,问问严叙明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了自己,可又觉得不礼貌,只能先当个没有感情的实时翻译。 李胜男:“哇哦,我听明白了,麦以为你们大学才认识,但其实你高中就认识了麦。” 严叙明:“是的,你很聪明。” 李胜男:“你在高中就喜欢麦吗?这是多么浪漫的爱情故事,我一定要跟我的德国朋友们分享。” 严叙明:“这件事情麦冬还不知道,但我确实从高中就注意到他了,喜欢的话,大概没到那种程度,我说不准,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 麦冬瞪着眼睛翻译了这句话,终于在讲完德语之后没忍住,语速飞快地小声用中文问严叙明:“上次问你是不是高中就认识我你为什么不回答!” 严叙明无奈:“后来不是回答你了吗?你那么出色,怎么可能有人不认识你。” 李胜男已经激动到用手捧着脸了:“麦,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麦冬很不好意思回答这种话,他是真的感觉到了一点苦恼,外国人都是这么奔放又热情吗?在他们中国这种话题是不好轻易讨论的,需要大家熟悉到一定程度才可以。 麦冬左顾右盼,憋了半晌:“……高中。” 李胜男尖叫一声:“你们高中就已经互相喜欢了,大学才谈恋爱,天呐,这是怎样的一个爱情故事啊!”她兀自兴奋,麦冬偷偷瞥了一眼严叙明,严叙明的表情似笑非笑,只有麦冬自己一个人脸都要埋到地面上了。 李胜男还在问:“那你们是谁跟谁表白的?” 麦冬心里已经在为自己做人工呼吸了,他真的很想开口提醒李胜男,这个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了,她问得太过火,其实有些不礼貌了。但又不好意思说得这么直白。 偏偏严叙明乐在其中,仍然在用麦冬当翻译。 严叙明听了问题,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我。” 麦冬没翻译这个字,这个字很简单,身在中国留学的李胜男自然不用翻译也可以听懂。 麦冬压低声音:“你什么时候表白了?你干嘛撒谎!” 他因为严叙明的回答而惊讶,下意识往前凑了一点,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两个人已经离得很近。麦冬的心脏又不听使唤地乱跳,愣了半天才想退开,被严叙明一把拉住,麦冬听见严叙明在自己耳边说了两个字: “今晚。” 这已经是麦冬今天深呼吸的不知道第多少次了。 翻译完今天的资料回到宿舍是下午四点多钟,麦冬走路差点同手同脚,严叙明送他回了宿舍,他心里憋了一肚子话,愣是没敢问严叙明“今晚”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也没敢问严叙明今晚是不是要一起出去吃饭……之类的。 第28章 杜川今天跟女朋友约会去了,五点多回了宿舍,一进门就看见端端正正坐在桌子前面的麦冬。他乍一看以为麦冬又在写日记,一开始没在意,直到路过麦冬身后的时候瞥了一眼,这才吓了他一跳。 麦冬桌子上空空荡荡,没有手机没有日记本没有作业,这人就是这么直挺挺地干坐在这里。 杜川小心翼翼:“不是,麦子啊,咋了?被那个渣女甩了?没事儿啊,有啥事跟哥们说,哥们帮你想办法。” 麦冬愣愣的:“他说今晚跟我表白。” 上铺在宿舍窝了一天的吴子墨猛地探下来脑袋:“啊?怎么表白还带预告的啊?她这么会玩啊,麦子,我感觉你玩不过她。” 杜川开口:“那你们今晚是怎么事儿?在哪儿告白啊?微信还是见面?” 麦冬摇头:“不知道。” 杜川戴上了痛苦面具:“这都五点多了还不知道呢?她是不是钓你呢,我也觉得你玩不过她啊,麦子。” 作者有话说: 1个问题,补给大家的一章我也写好了,你们想今天看还是挪到周六呀(因为周六本来是不更新的) 第17章 杜川就差严刑拷打,逼问麦冬跟那个渣女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麦冬现在脑子里面一团浆糊,左边的浆糊快要沸腾了,想的是今晚严叙明就要跟自己表白!右边的浆糊乱成一团,想的是严叙明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说今晚,哪个今晚,什么今晚,今天的晚上吗?中间的浆糊很平稳地一动不动:我是谁?我在哪? 杜川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实在是失去了思考能力。 杜川:“你们到底在哪儿认识的,是不是网上认识的啊?” 麦冬摇头:“我们是高中同学。” 杜川怒其不争:“你高中就喜欢她啊?” 麦冬可怜巴巴地点头。 杜川叹了口气:“她在南大吗,你们约定好一起来南大的?” 麦冬还是摇头:“不是,他比我高一级,我……我自己来的南大。” 杜川更生气了:“说那么好听干嘛!你不就是为了人家考来南大的吗?!气死我了,你说你一个富二代学霸,怎么竟然是个恋爱脑啊!” 麦冬:“没有……南大是很好的学校,我也有在好好学习……” 杜川:“少狡辩!你说,你为她花了多少钱了!” 麦冬不敢说话,杜川顿时瞪大了眼睛:“几万??!” 麦冬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就……不到一千,大概,呃,六百多。” 杜川这才松了口气:“还好,不算无可救药。” 宿舍正在四方会谈,三个人跟审讯似的严肃盯着麦冬。 吴子墨同为富二代,语重心长地问麦冬:“但是这事儿也不能光看麦子花了多少钱,麦子,她给你花了多少钱?” 麦冬收到那个本子的时候偷偷在淘宝扫过,当时心里乐开了花,这本子六十多块,他自己都舍不得买这么贵的本子!他不敢说六十,硬是四舍五入凑了个一百:“一百多吧。” 吴子墨重重叹了口气:“麦冬,你真不会撒谎,你那眼睛乱飘什么?说实话!” 麦冬:“六十八。” 杜川简直气笑了:“行,还有零有整的,真行。” 麦冬猛然想起什么,赶紧举手:“呃他,他,他还给我买了一杯奶茶和三根棒棒糖。”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一整个宿舍的人都气笑了。 杜川恨不得给他竖一个大拇指:“牛逼啊麦哥!真牛逼!混这么好,都他妈有人舍得给你买奶茶和棒棒糖了!” 麦冬听出来他在阴阳怪气,想解释什么愣是没敢再开口,怕自己又说错话,惹得室友们觉得严叙明是个坏人。 杜川二话不说:“来,你拿出来手机,我今天看着你把她给我删了。” 麦冬怎么可能愿意:“不是……你们真的误会了,我们……呃,虽然他没有给我花很多钱,呃,我……反正,我们真的很好,他很照顾我,而且本来就是我一直在暗恋他,他为什么要给我花钱?” 杜川笑着:“你信不信我掐死你?” 麦冬护着自己的手机:“不要。” 吴子墨半开玩笑地拦住杜川:“哎,孩子不懂事,别使用暴力。” 几人正在说话,宿舍门突然被敲响。 杜川一肚子气,气势汹汹过去开门,赫然看见门口站了个光鲜亮丽的严叙明。杜川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救命稻草来了吗!他瞬间抓住严叙明的胳膊:“主席,你来得正好,你快劝劝麦冬吧,我们真怕他被骗得裤衩都不剩。我们怎么跟他说都没用,他简直一根筋,他肯定听你的,你跟他说说。” 严叙明心里有数,他知道麦冬的室友误以为有个渣女在吊着麦冬,而那个渣女就是自己。他问:“什么情况?” 杜川立刻打开了话匣子:“你说主席,我们家麦子多好的一个人,孩子长得不说媲美明星吧,但怎么也是眉清目秀的,家里不说富可敌国吧,但怎么也是个富二代,成绩不说是未来栋梁吧,但怎么也是专业第一。他就是不开窍,高中就暗恋一个女孩儿到现在,为了人家考来南大,人家都不搭理他, 他还一门心思地在这恋爱脑当舔狗,人要是真喜欢他,这么长时间,高中就认识,那不早就成了吗,对不对?要真是不喜欢,干脆拒绝得了,搞什么忽冷忽热那一套,你说是不是?这就不是个好人!” 第29章 严叙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带着笑看麦冬。 麦冬听着杜川当着“渣女”的面说这些话,脸皱成了一团,弱弱解释:“不是……你们真的误会了。” 真的是误会了,但不好解释。 其实只要麦冬说出来根本没有什么渣女,那个人是严叙明,一切误会就全都解决了,可这话麦冬实在说不出口。所以他一直说着误会,又不肯解释,在室友看来就是个单纯的恋爱脑。 严叙明拍了拍杜川的肩膀,一副“我来解决”的模样,开口对麦冬说:“走吧?学霸,请你吃个饭。” 麦冬此刻哪里还有心思管室友说的那些话,严叙明真的来找他吃饭了!他先是猛地站了起来,而后才反应过来严叙明整个人跟白天看起来很不一样。 白天严叙明去活动室找他,里面穿了件灰色卫衣,外头是黑色的冲锋衣,他个子高身材也好,是个衣架子,穿什么都是很好看的。 只是现在更加、尤其好看,虽然外面穿着毛呢大衣几乎把里面全都遮起来了,可露出来一个边的显然是黑色西装。 严叙明竟然穿了西装过来! 他的发型也认真收拾过,就像是去参加一场重要的约会。 麦冬连忙说:“我也要换个衣服!你出去等我一下好不好?” 麦冬翻箱倒柜,上次跟严叙明吃饭的时候他刚买的新衣服,当时虽然满意,可毕竟穿过一次了,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能穿上次的衣服! 他不是一个多么时尚的人,平时的衣服都是够穿就好,第一次出现这种看着衣柜手足无措的情况。 麦冬的妈妈在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送给他一套西装,并非严肃古板的那种款式,而是一套白色的有些俏皮的时尚款。妈妈的原话有些扎心:“你个子不高,怕一身黑你压不住。” 但,但穿成这样也太夸张了吧! 万一严叙明今晚没有跟他表白,万一只是他会错了意,自己穿成这样岂不是像一个笑话。 可麦冬马上又想,不会的。 他坚信,严叙明不会让他成为一个自作多情的小丑。 严叙明已经来了,严叙明穿着西装来找他,邀请他一起出去吃晚饭。麦冬不想再当一个瞻前顾后的胆小鬼,他已经胆小了太久。 麦冬从活动室回到宿舍的时间里一直静静坐在桌前,他想: 所以严叙明真的很早之前就有注意到我,运动会那一次也并不是意外,而是他看到了我,麦冬受伤了,所以他才过来。高中的一切严叙明全都知道,知道有一个人在以他为目标默默追赶,知道每一次年级第一拍照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人是麦冬,知道麦冬在某次英语演讲比赛很任性地讲德语。 如果他早早勇敢,是不是两个人就能早点相识,那些梦里的幻想都可以成为现实?就算没有在一起谈恋爱,起码互相认识。 麦冬深吸一口气,从衣柜里取出装在防尘袋里,他一次都没有穿过的那套最正式的白西装。 室友们还在劝他。 主题大概是:既然今晚都跟严叙明出去吃饭了,就别再惦记着那人说跟你表白的事情了。好好听严叙明说什么,你不相信我们,总得相信严叙明吧。 麦冬临走前应下来,答应会好好听严叙明的话。 踏出宿舍门的那一刻,麦冬突然生出很多很多勇气。正是饭点,楼层里来去匆匆很多人,有正准备出门吃饭的,有吃完饭回来的,有下楼取外卖的。 严叙明就穿成童话世界里的王子一样安静地在麦冬的宿舍门口等他。他在走廊对侧的窗台边靠着,朝麦冬伸手,大概因为穿着,这个动作竟然做得无比绅士,他等了很久,却毫不焦急,语气依旧温柔:“走吧?被你塑造成这样的渣女,总得陪我吃顿饭补偿我吧?” 麦冬看着严叙明的那只手,坚定地将自己的手伸过去,果然被严叙明牵住。就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严叙明自然地跟麦冬十指相扣。 麦冬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麦冬,麦冬,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相信自己喜欢了四年的这个人,绝对不会让你伤心。” 作者有话说: 当当!昨天请假补给你们的! 另外为了避免有的宝宝敏感多嘴解释一句,为什么室友们一直在说钱的事情。 因为室友们坚定认为麦子被骗了,被骗的话无非骗财骗色,麦子又不是会跟人视频开房那种人,而且他是个社恐的学霸,没什么恋爱经验就只剩下钱了,所以才一直问花了多少钱。不要敏感哈! 第18章 餐厅是两个人第一次约定吃饭时定下的餐厅,点评上排名第一的标签是“情侣约会”。当时麦冬心生很多期待,可惜期待狠狠落空,为此还大病一场。 他没想过自己竟然还有机会跟严叙明再次来到这个餐厅。 西餐厅里放着浪漫舒缓的音乐,大家交谈的声音都控制在礼貌的范围内,走进去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挺直腰板的魔力。 今天是周日晚上,餐厅里大概除了他们两个都是情侣。每一桌上都点燃着蜡烛,异性或同性的情侣隔着烛光相望。 服务生引导两人进来,很体贴地问道:“两位先生,我们桌是否需要点燃蜡烛呢?” 严叙明脱下外套放在身侧,很自然地接话:“需要,谢谢。” 服务生立刻明白:“好的,抱歉,是我问得太多余了。” 第30章 严叙明笑笑:“没关系。” 麦冬一路都在紧张,他甚至在想,如果麦冬不想再当胆小鬼,那为什么一定要等着严叙明跟他表白?当然,作为一个熟练的暗恋者,得到对方的表白是所有暗恋者最大的心愿,可麦冬偶尔也想当那个关系中的主动者,先做表白这件事情。 他被严叙明牵了一路 ,心里都在演练主动开口的台词。 “学长,虽然我的心意你已经知道了,可我还是想亲口对你说,我已经喜欢你四年了,那么,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学长,我一直都是个很胆小的人,但我觉得我不可以胆小一辈子,虽然……你没有捡到我的日记本的话我应该还是一直胆小下去,可现在不一样,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 各种各样的话在麦冬心里翻来覆去,直到坐在了严叙明对面,服务生用优雅利落的动作点燃了两人之间的那根花纹精美的蜡烛,火苗将严叙明的轮廓烧得摇摇晃晃,麦冬张开嘴巴,一肚子话又卡在嘴边。 严叙明递过来菜单:“先点菜。” 麦冬低头点菜,眼睛里看着的是菜单上各式的名字和菜色,其实完全没看进心里,胡乱点了一通,又把菜单递给严叙明。 他心里慌乱又甜蜜,就像有一只活泼的小鸟正在叽叽喳喳地乱飞,脑子在飞速转动和木然不动之间左右摇摆,灵光乍现,突然想到,如果严叙明带自己来这个餐厅表白,那是不是他第一次约自己吃饭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呢? 服务生拿着菜单离开,这里变成二人世界。 严叙明被麦冬热切的眼神盯着,好像没忍住自己的笑:“记得你高中入学吗?” 他突然起了这么一个话题,麦冬有些猝不及防,脑袋被迫回忆,高中入学的时候怎么了?无非是严叙明作为高年级的学生代表上台演讲,说出对学弟学弟们的勉励和祝福之类,那时候的麦冬在底下坐着,把严叙明当做成绩上的追逐目标,他那时候的心思很单纯,对严叙明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麦冬摇了摇头:“怎么了?入学的时候好像没发生什么,我知道你是学生代表。” 严叙明却这么说:“我是高年级学生代表,新生代表呢?” 麦冬当然不会忘记自己是新生代表,他那时候以全年级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一中,新生代表自然是他。不过麦冬不认为自己的演讲有什么出彩,因为他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也不想花时间写稿子,所以随便去网上复制粘贴了一篇…… 严叙明笑得很是无奈,好像正在看什么笨蛋一样:“麦冬,你从网上抄来的那篇稿子是我写的。” 麦冬立刻坐直了身子:“啊?!” 苍天啊。 麦冬很想把脑袋藏在什么地方躲起来,可惜这个西餐厅的氛围实在太过正经,每个人都正襟危坐,再加上自己同样正式的穿着,他显然不能做这样的动作。 他脸颊耳朵红了一片:“真的吗?我……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懒得写稿子了所以随便抄了一篇,哎呀怎么会这么巧!当时我拿给班主任看过呀,她还说我写得很好呢……而且发言也很顺利,好像没人发现。” 严叙明笑着接话:“那是我高一做新生代表写的稿子,当时班主任说写得很好一定要帮我投稿,我也没有在意。一年过去,大家当然早就忘了。你要是复制粘贴的时候多看一眼,应该也会发现下面的作者是我的名字。” 麦冬双手合十,闭着眼睛乞求:“我错了,原谅我吧!我绝不是故意抄袭你的!” 严叙明点头:“我当然知道。”他仍在继续回忆,“你发言的时候我正在后台,其实你说前几句的时候我也没有发现,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听到后面才发现越来越熟悉。当时我问旁边的同学,今年的新生代表是谁,他们告诉我你的名字。” 麦冬陷入尴尬又心动的奇怪状态,一边想着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他真的只是随便上网一抄,为了避免抄到热门大爆款他还特意挑选了一个看起来很冷门的网站,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人,投稿新生发言的人那么多,怎么就被他不偏不倚抄到了严叙明头上! 一边又想,原来那么早,早到自己刚刚上高中的时候严叙明就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但麦冬的心动只有一瞬,因为他很快反应过来,严叙明那时候估计对自己没什么好印象,或许把他当成一个不劳而获的小偷。瞬间麦冬又有些懊恼和挫败,后悔当初的懒惰和敷衍,区区一篇新生发言,其实他很快就可以写出来,干嘛要那么懒啊! “那时候对你很好奇,觉得你挺酷的。”严叙明这么说。 麦冬还沉浸在自己的懊恼中,他耳朵听着严叙明的话,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太确定地问:“啊?我还以为你会生气……” 严叙明便不解地看他:“生气?因为你拿了我的稿子吗?”然后他笑起来,“不至于,以你的成绩自己写很容易,我猜你只是懒得应付。而且,你真的很不会表演,你站在主席台上念我的稿子,一脸不耐烦,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我稿子写得太烂让你嫌弃。” 麦冬心里直呼“救命”,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那样子的啊!他以为自己只是单纯地面无表情,因为正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还想让他咧开嘴巴笑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第31章 麦冬解释:“不是不是……我真的只是不想发言,我其实跟班主任提过,我觉得这个新生代表肯定有很多人想做,那干嘛还要逼我来做,班主任瞪了我一眼,让我以后不要这么傻,这么好的机会都抓不住。” 严叙明话题一转:“所以麦冬,你日记里写,面对我总是很自卑,我第一次看到你这么写的时候真的很是怀疑了一下,因为站在后台想是不是我的稿子写得不好那次,大概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质疑自己。” 麦冬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严叙明便自顾自说下去:“当然,上了大学的你也一样,除了好混分的教授,我很少拿到专业课满分。如果连你都要自卑,别人要怎么办?” 麦冬认真想了想:“我面对别人的时候当然不会自卑,我知道我家庭条件很好,相貌似乎也不错,成绩也很好。只是在你面前而已,虽然你这么说,可我还是认为你是更优秀的人。” 严叙明说不上来是什么表情,他盯着麦冬,半晌才说:“你别把我想得太好。” 麦冬固执地摇头:“不是我自己想的,事实就是这样。” 麦冬还想再说什么,严叙明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咽下去嘴边的话,等着严叙明接听电话。只是简单说了几句,严叙明说了一个数字,电话还没挂断,麦冬便注意到有一个服务生捧着一大束橙色玫瑰花往他们这边走。 此时的麦冬还没有反应过来,可他看见坐在自己对面的严叙明抬了抬手。 紧接着,那束玫瑰被放在自己面前,服务生笑得好看,留下一句“先生,祝您幸福”便转身离开。麦冬愣愣的,好像仍然觉得这束花是有人搞错了才会送到自己手上一样。 他很迟钝地捧住那一大束玫瑰,这才露出来坐在对面的严叙明,听见对面的人说:“麦冬,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麦冬下意识问:“什么?” 严叙明很有耐心地解释:“跟我在一起开启一段新的关系,把日记本里所有的‘好喜欢他’变成‘好喜欢我们在一起’,变成‘原来他也喜欢我’;把‘自卑地在角落里阴暗地喜欢着他的蘑菇’变成‘他的男朋友’。” “好吗?” 作者有话说: 不要忘了给麦子和严哥投送一点海星! 第19章 麦冬暗恋严叙明四年,就算在梦里都没有幻想过有一天严叙明会跟自己表白。就像李胜男说的,麦冬此刻也在想,这难道真的不是上天在垂怜自己吗? 严叙明展现出了无比的耐心,他说完那些话只是温柔地看着麦冬,等着他消化和接受。严叙明总是这样体贴的,给人一种他可以处理好这个世界上所有事情的感觉。麦冬却不知道因为什么,迟迟没有说“好”。 这绝对是一件高兴的事情,麦冬收到了他期待了一下午的告白,捧着暗恋对象给他买的一大捧玫瑰花。看起来他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说一个字“好”,那么这场长达四年的暗恋便能划下一个很圆满的句号,开启下一个篇章。 可对于麦冬来说这个字猛然之间变得很重,变得难以启齿。 他甚至有些害怕。 这种害怕来自莫名其妙的悲观,在如此顺利的进行下,这一段新的开始会走向什么样的结果呢?麦冬眼眶红了起来,匆匆抬手擦了一下眼角,想着或许把第一滴泪抹走就好。 还没有真的开始拥有,麦冬便已经很是杞人忧天地开始担心失去。 在他看来,在“从未接近严叙明”和“拥有严叙明再失去”中二选一,他绝对要选前者,这样的伤心和思念都会更少。而这种想法并不是因为麦冬不相信严叙明,而是因为麦冬不相信自己。 或许麦冬应该向自己承认,他确实是有些自卑的,不光是面对严叙明。 麦冬记事很早,他的脑袋仿佛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很好用了,记得幼儿园的时候老师最喜欢的就是自己,班级里的小孩子们也很喜欢自己,因为他总是有最新款的玩具,最有趣的漫画书,并且不吝啬分享。 那时候的麦冬可以说是个交际花,他乐于做很多事情。 帮助女生扎头发,参加幼儿园举办的剪纸比赛,主动举手去隔壁班邀请隔壁班小朋友来做游戏。 有次小麦冬在游戏课上跑回教室拿水杯,听见老师不知道跟谁讲话。 “哎,天天伺候小孩真是很累,个个要当着祖宗伺候,有时候我都感觉我是他们的保姆……不行啊,必须得伺候好了,我妈之前状况不是很差吗,我豁出去这张脸去求了我们班麦冬的妈妈,她是外科神刀,人家把我妈救回来的,我怎么也得把他儿子伺候好了吧?” 其实麦冬那时候并不能完全听懂这段话的意思,可小孩子对语气是最敏感的,麦冬知道老师并不是喜欢他,而是不得不喜欢他。从那之后,麦冬开始尝试不再把自己的玩具和漫画书带到学校,不同其他小朋友分享自己的零食和玩具,果然,很多人都不再跟他玩了。 其实长大后麦冬反思过往,知道自己那时候太过敏感。 幼儿园老师那么说虽然完全不符合她的职业道德,但非要理解的话也可以在情理之中,就像他其实并没有兴趣去帮国际辩论队当翻译,但他有自己的目的,这不代表他讨厌辩论队的大家。 第32章 而那个年纪的小朋友心思太过单纯,谁好玩就跟谁一起玩,大多数人不会想到“喜欢”或“讨厌”这么深刻的程度。 但仍然不可避免,这些事情给麦冬造成了很大影响,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出色和受人喜爱的绝不是自己,而是“麦冬”,而世界上有很多很多麦冬。 他不愿意站在大众的视线里,讨厌社交。他或许知道自己有一块小小的心病,但觉得无伤大雅,这样的生活避免了很多麻烦,麦冬不再期待别人对他的喜爱,也不需要花精力去分辨。久而久之,便也忘了自己有这么一块心病。 严叙明的表白成功唤起了麦冬的沉疴。 麦冬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他有一个瞬间仍然在想,严叙明说他喜欢我,我当然是相信他的,可是他会喜欢我多久呢?眼眶红红,怀里的橙色玫瑰花是偏黄的浅橙,鲜切花散发出甜蜜的花香,鼻腔里满满都是关于爱情的味道。 麦冬不愿意当个瞻前顾后的人,很想一口答应下来。 因为即使明天要分手,今天他也想当严叙明的男朋友。对的,麦冬此时的想法跟刚刚相互矛盾,就在刚刚,他还觉得拥有过再失去还不如干脆没有靠近过,大概他就是一个这样善变、摇摆不定、看不清自己心意的麦冬。 严叙明起身了。 他从自己的座位站了起来,站到麦冬面前,先是俯身将麦冬紧紧抱在怀里的花束拿出来,放在沙发的空位上,严叙明用了些力气,因为麦冬实在抱得很紧。而后轻轻握住麦冬的手腕:“跟我去卫生间,好不好?” 麦冬是很任人摆布的,严叙明牵着他走,他自然是跟着去的。 高级西餐厅的厕所果然很不一样,走进来的味道都快要比麦冬刚刚满鼻腔的花香还要香,到处都是干净卫生的,瓷砖擦得几乎要反光,没有一丁点厕所的异味。 两个人没进厕所的隔间,只是在外面宽敞的洗手池那边,严叙明让麦冬靠着墙,两根手指不由分说地捏住麦冬下巴往上抬,然后凑上去,用唇吻掉麦冬眼角的泪。 他好像在叹气:“别哭了,麦冬,你哭得我好想亲你。” 麦冬眼睛乱飘:“这里会被人看见。” 严叙明“嗯”一声:“让他们看好了,为什么哭?我以为你会高兴。” 麦冬便摇头,他小心翼翼地伸手环住严叙明的腰,感受真真切切地来自严叙明的拥抱,心里的情绪满到要从眼眶里淌出来,一边觉得幸福一边觉得担心。他带着轻微的哭腔:“我很开心的,真的。” 严叙明问他:“是不是对我的表白不太满意,要拒绝我吗?” 麦冬用最快的速度摇头:“当然不要。” 严叙明就笑出来:“哦,那要答应我吗?” 麦冬点头,说:“要的。” 麦冬想要先放下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那些想法可以留到回了宿舍自己再慢慢想,写到日记本里面,逐字逐句地分析。他不想因为自己掉了眼泪而影响今晚的氛围,他深吸一口气,摆出笑脸对着严叙明:“我们回去吃饭吧?说不定菜都……” 麦冬差点惊呼出声,他的话没有说完,眼前天旋地转,还好腰后有一只手托着。踉踉跄跄,再看清时已经被抵在了卫生间单间的隔板上,麦冬询问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可惜没有机会张嘴。 严叙明的唇覆下来,没有温柔这个阶段,麦冬的嘴唇被吮吸到发胀,唇舌间的动作强硬,亲得麦冬忘记要怎么呼吸。他根本招架不住,下意识从嗓子里挤出两声抗拒的低哼,腰和腿都软,身子往下滑的一瞬间就感觉双腿之间抵进来什么,稳稳支住了麦冬的身形。 救命…… 麦冬觉得自己快要沸腾起来了,这人前一秒还在用绅士又温柔的态度同自己表白,自己答应下来甚至不到一分钟时间。麦冬脑袋短路,被动地承受着一切,亲到后面实在缺氧,竟然在这种缺氧的状态中找到了一丝莫名其妙的愉悦。 严叙明这个吻抹平了一些麦冬的不安。 麦冬一直以为自己是了解严叙明的,在这长达四年的暗恋生活中,麦冬竭尽所能地在尽量客观地塑造严叙明这个人,他觉得自己已经相当成功。除了吃饭的口味这种小小的细节可能存在一些偏差,但大方向从未出错。 尽管如此,麦冬还是从未见过这样严叙明,并且麦冬相信,这是任何人都没见过的严叙明。他在缺氧中感受到了浓烈的爱和占有欲,麦冬惊奇地发现,对于自己来说,这种畸形的表达竟然比温柔的诱哄要好用许多。 麦冬不知道时间是怎么流逝的,他甚至怀疑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那么久,严叙明终于放开他。麦冬张着嘴巴大口呼吸,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坐在了严叙明支起来的大腿上。他顿时羞红了脸,挣扎着想站好,却被严叙明再次抱进怀里。 “麦冬,要不然我们先不要交往了,先进入实习期,好吗?” 麦冬吓了一跳,以为严叙明是对刚刚的吻不满意,他有点着急,赶紧解释:“我……我会努力学习怎么接吻的,你不要……” 严叙明笑了一声:“行了,别再说这么可爱的话了。麦冬,既然你犹豫了,我怕你后悔。” 麦冬皱眉:“我没有犹豫,也不会后悔。” 麦神医也是很奇怪的,明明别人跟他表白的时候是他自己犹豫再三,现在对方也陷入犹豫,他又赶紧想敲定这件事情,怕真的搞黄了。 第33章 第20章 这顿饭吃得很奇怪,麦冬心里又感觉到甜蜜,又感觉到委屈。 实习期是什么意思?他努力安慰自己,严叙明都主动跟自己表白了,是因为自己的犹豫才让严叙明提出实习这种怪异的提议,这完全不能说明严叙明不够喜欢自己;可安慰总不到位,麦冬不禁想,实习期的话严叙明究竟是不是他的男朋友? 还可以牵手吗?还可以拥抱吗?还可以像刚刚那样接吻吗? 虽然麦冬刚刚被一个吻折磨得气喘吁吁,可他必须承认他很喜欢那样子,只不过经验不足,还没学会如何应对和主动。 吃完饭麦冬捧着他的玫瑰花,严叙明没有牵他的手。 麦冬感觉到很委屈,一个劲儿地想走在严叙明身边,奈何他抱着东西不太方便,严叙明的腿又比他的腿长了一大截,尽管大长腿已经尽量考虑放慢速度,可麦冬总会在不经意间落后一点距离。 他追了一路,心里好难过,终于等到红绿灯,声音像蚊子:“严叙明,你要牵我一下吗? ” 严叙明没听见。 到底是什么耳朵! 麦冬在心里大声埋怨他,可麦冬其实明白这不是严叙明的错。十字路口车水马龙,摩托车也走人行道,“滴滴滴”地按着喇叭,他不敢大声讲话,本来就是怕被严叙明真的听到。 可如他所愿没听到麦冬又不甘心,右手轻轻拽严叙明的衣服,抬高了一点声音:“学长,你要不要牵我一下。” 下一刻他的手就被握进一个温度偏高的掌心里,一瞬间麦冬又红了眼眶,心里痛恨这个什么鬼实习期。他知道这都怪自己,本来是很完美的一场表白,他要做的只是答应下来跟严叙明谈一场快乐的恋爱,偏偏胡思乱想瞻前顾后,让严叙明误会成自己犹豫要不要跟他在一起。 他很想跟严叙明解释,自己的犹豫并不是针对严叙明或者两个人的关系,只是他想起来了一些伤心往事。他很想跟严叙明解释,他不需要实习期,也绝不会后悔,他只想现在就跟严叙明拥抱牵手接吻。 严叙明牵着他,如前两次过马路一样。 这让麦冬心生很多不满足,明明已经很不一样了,他们两个人今天穿得好像去参加国王的宴会,自己捧着这么娇艳欲滴的一大束玫瑰,虽然只是实习期的情侣,可确实也已经是情侣了。 麦冬路走得心不在焉,突然被狠狠扯了一下,再抬头发现自己刚刚站的地方有一辆电动车擦着过去了。应该是电动车主人看到马上要结束的绿灯所以横冲直撞起来,麦冬不觉得有什么,倒是严叙明皱着眉,一双眼睛盯住麦冬:“碰到了吗?” 麦冬摇头:“没有。” 严叙明便把他的手牵得更紧。 麦冬甚至觉得有点疼,他开口讲话:“严叙明,我不想要实习期。” 严叙明低低“嗯”一声,又问:“为什么?” 麦冬闷着声音跟他说心里话:“我不知道恋爱中的实习期是什么意思,但是实习期意味着我可能会被你扣分,我担心我没办法转正。” 严叙明很有耐心地纠正他:“麦冬,这个实习期是用来让你给我扣分的。” 麦冬眨眨眼睛:“啊?” 临近十二月,十二月有圣诞节,这个节日越来越受年轻人的喜欢,十一月底各大商场就已经摆上了巨大的圣诞树。两人路过学校门口的小型步行街,广场正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立起来一棵圣诞树。 有不少学生过来打卡,围着很多人在拍照。 严叙明始终牵着麦冬的手,他们已经走进了学校的范围,这就意味着这边认识严叙明的人多了很多。可他没有回避,没有跟麦冬保持距离,他仍旧紧紧牵着他的实习小男友,小男友怀里捧着浪漫的告白花束。 严叙明向他解释:“日记我虽然没看完,可跳着也看了许多。你写出来的那个我有点失真,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麦冬摇头:“怎么会,你很好的。” 严叙明淡淡开口:“那说出我的三个缺点?” 麦冬皱着眉绞尽脑汁,他还没有适应两个人关系的转变,这话听在他耳朵里有些刺耳,怎么会有人逼你说出你喜欢了四年的人三个缺点?他翻来覆去地想,严叙明怎么会有缺点? 严叙明便笑了声:“说不出来?” 麦冬点头:“嗯,你没有缺点。” 严叙明又问:“世界上有完美的人吗?” 麦冬觉得他不讲道理:“我知道没有,可是你在我眼里就是没有缺点,就算有我也不会在意,难道因为一个人竟然有缺点就不可以再喜欢他吗?那世界上没有人会被喜欢,我也不会被喜欢。” 严叙明有些哑口无言,他此刻才算知道为什么麦冬会去参加辩论赛,他确实有怎么一种气质。 麦冬很适合跟人吵架,他跟陌生人相处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太多,说好听了叫发呆,说不好听了叫脸臭。说自己的观点的时候有种居高临下的气质,叫人不好轻易反驳。 严叙明相信麦冬绝不是有意的,他猜这可能是学神的血脉压制。 麦冬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不是这样吗?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意思大概是相同的。当然了,这种可以被忽视的缺点不可以是触碰底线的,除此之外的缺点都可以被淡化,热恋期的情侣最擅长做这件事情。 第34章 他为自己辩解:“我……我当时犹豫不是因为你,我只是想起来一些小时候的事情。而且,你说喜欢我,我一下子没有办法相信。” 夜晚有些风,吹在身上倒是不会觉得冷,只是手露在外面有些凉。麦冬的手被严叙明抓着塞进了对方的外套口袋里,两人在操场上消食散步。麦冬执着地要捧着他的玫瑰花,严叙明说先放在一边,麦冬不愿意。 “那时候其实很想认识你,在你读了我的发言稿之后,当天没跟你打招呼,因为我想着以后肯定有很多机会认识。毕竟学校的活动,比赛之类的很多,咱俩碰面的机会也很多,没想到还真是一次也没碰见你。” 严叙明回忆以前的时候声音温柔又缓慢,好像想起来高中时候那个麦冬。那时候的麦冬比现在还要矮一些,瘦瘦的,总是独来独往面无表情,像个冷酷的杀手。 麦冬也被迫跟着回忆起过去。 麦冬很少回忆自己的过去,这大概就是他习惯写日记的原因。 他觉得自己没办法记得清那么多以前,也不想花精力在记忆宫殿里专门腾出来一块地方用来装从小到大的生活,干脆把每天都写下来,流水账也好,无趣的日常也好。 而且麦冬的生活确实很无趣,他成绩稳定是年纪第一,家庭幸福父母健在很少吵架,没有要好到一起发疯淋雨搞青春那一套的朋友,就连课外活动也不愿意参加,没办法用什么时间拿过什么奖来划分自己的人生节点。 每天就是上学,在学校里学习,回家在家里学习,睡觉。 所以他回忆起来也很模糊。 “你知道吗?你家的背景有段时间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高一第一次开家长会的时候是你爷爷来的,听说他穿得破破烂烂,手上还很脏,衣服上也全是油漆之类的东西,大家都以为你家里很穷,父母也不在,全靠爷爷捡垃圾供你上学。”严叙明说起这个很想笑,那段时间就连他都相信了。 麦冬满脸窘迫,他真的对此毫不知情,学校里传什么八卦他向来是不关心的。不过严叙明提起具体时间,麦冬倒是想起来一些东西。 啊……难怪,难怪高一下学期他总觉得大家对他态度不同,这种不同体现在总有人塞给他东西吃。起先麦冬都是拒绝掉,可他越拒绝越有人拼命给他送吃的,态度还很强硬,一定要他收下才好。 原来是大家误会他吃不起饭…… 他有些尴尬地解释:“我爸妈确实很忙啦,我爷爷那时候估计在搞什么雕塑之类的东西,把身上弄得脏兮兮。他也不在乎那些,不知道收拾干净再来。” 严叙明忍笑:“嗯,你说过爷爷是艺术家之后我就想到了,原来是这么大的误会。那段时间每天买早饭的时候我都会想到你,想小穷鬼今天是不是饿着肚子来上学的。” 作者有话说: 终于下班了! 第21章 麦冬是个原生家庭健康又幸福的小孩。 按照他的家庭配置,一般的设定都是父母忙于工作没时间陪孩子长大,但麦冬的父母想尽一切办法陪麦冬长大,没有错过麦冬小时候的任何一件大事。 当然,那些事情都出现在麦冬幼儿园和小学。 幼儿园第一次家庭运动会,麦冬全家出动,父母陪着小麦冬在运动项目上过关斩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坐在观众席大声应援。运动会结束,麦冬兴奋到脸蛋红扑扑,一大家子人一起去吃肯德基。 所以他第一次窥见这个世界的样貌时是很茫然无措的,他长大得太过幸福,年纪又实在太小,还以为全世界的人都不会为了金钱犯难,全世界的小孩都有爸爸妈妈疼爱,每个人对别人好都是因为单纯的喜爱和想靠近。 麦冬小学的时候用了很长时间去观察这个世界。 那时候他因为成绩原因成为了班长,帮助老师做很多事情。 第一个让他印象深刻的是班里一个成绩中游的女生,每次收她的作业都很艰难,女生总是找各种借口,不是忘了带作业本回家,就是忘了带作业本来学校,或者昨晚身体不舒服。 三番两次,麦冬将情况汇报给班主任,班主任只让麦冬以后不用在意。 后来麦冬才知道,女生的父亲出轨离开了家里,母亲卧病在床,她每天放学回家要给妈妈做饭,帮妈妈翻身体擦洗,所以常常做不完作业。 那段时间他总是观察那个女生。 别的同学基本都有父母接送上下学,可女生每次都是一个人狂奔着到学校,遇到恶劣天气更是经常迟到。她不太喜欢跟别人讲话,午饭从来不去食堂,有次麦冬中午自己带了饭,看见她坐在座位上吃最便宜的那种老式面包。 麦冬纠结了许多天,那时候的他知道了自尊心这个概念,他想了很多种方法,决定在某天中午邀请女生一起吃饭。前一晚麦冬特意嘱咐家里的保姆做了双人份的饭菜,第二天中午没去食堂,果然看见女生又在啃面包。 麦冬的理由是他不小心装错了饭盒,这个是爸爸的饭,所以量很大,他一个人吃不完。女生愣了好久,红着眼眶说了硬邦邦的两个字:“不用。” 他有些不知所措,以为自己已经尽力照顾别人的自尊心。 女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这几天都在偷偷看我,我知道你是故意拿给我吃的,但是我没可怜到需要别人的施舍。” 第35章 麦冬好伤心,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麦冬不怪别人,他只觉得是自己仍然没有掌握好方法。 班里还有一个男生有些残疾,走路一瘸一瘸的,听说是小时候生了一场病没及时治疗,连续发了几场高烧,家里人都以为只是普通感冒,拖到最后便落下了这个病根。 不但身体上有残疾,成绩也很差,大家说他发烧烧坏了脑子,班里的同学们叫他“二百五”,总是起哄着抢他的东西,几个人传来传去,笑着看他一瘸一拐地在几个人之间打转。麦冬身为班长制止过几次,抢东西的男生们被打断觉得无趣,把那东西扔在地上散了伙。 男生小声对麦冬说一声“谢谢”,默默弯腰捡起了自己的东西,看也没有看麦冬一眼,末了才传来一句轻飘飘的:“班长以后不要帮我了,越有人帮我他们越会欺负我。” 麦冬将这件可以定义为“校园暴力”的事件告诉班主任,班主任大发雷霆,罚那几个欺负人的男生每个人写了检讨。这个处罚让麦冬摸不着头脑,高高拿起,轻轻落下。 学习委员偷偷告诉麦冬,其中有一个人是班主任亲戚的孩子,很多人都不知道,班主任不可能真的罚他们的。果然,这次惩罚过后,那几个人对男生的迫害变本加厉,麦冬站在一边,心里又感到无力的难过,总觉得自己大概真的做错了什么。 后来,麦冬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冷酷的人。 他偶尔也会反省自己,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苦难的人,自己想伸手解救他们的欲望却不是很大。明明他家庭幸福,成绩拔尖,零花钱多到用不完,可是他不觉得自己有义务解救他们。 小小年纪,那时候的麦冬已经觉得人类这个群体有某种可悲的惯性,他们习惯沉湎于苦难,习惯与不如自己的人比较而获得幸福和快感,习惯将底层的人踩在脚下寻求心里的虚荣。 后来麦冬跟妈妈谈心,起因是初中他拒绝了班主任邀请他做班长。麦冬冷眼对着班主任,说这会耽误他学习,他不想帮老师做事,不想帮助同学,不适合这个职位。 班主任找麦冬的妈妈,问麦冬这个孩子是不是性格有些问题。 麦冬这么回答妈妈:“当班长我可以得到什么呢?得到老师的喜爱,同学们的另眼相看,或者你和爸爸的骄傲,可是这些东西,前两者我都不需要,后者,我知道你和爸爸不会因为我不当班长就对我生气。而我会损失什么?我要帮老师做事情,我要帮同学们解决困难和麻烦,我要做很多琐事,却可能得不到好的结果,我不愿意。妈妈,牺牲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帮助别人才是对的吗?不想帮助别人是错的吗?” 当时两个人在家里的天台,那是麦冬初一开学的第一个周,仍是盛夏,漫天繁星。妈妈用右手环着麦冬的半边身子,语气轻柔:“那你可以跟我说说吗,你为什么不想帮助别人?” 麦冬说:“你很喜欢帮助别人,幼儿园的老师求你你就救了她的妈妈,可是在她看来只不过是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不得不在我身上还回来,所以她一直对我很好。我以前好天真,觉得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幸福,后来发现大家只是把不幸福藏起来不给别人看,我没办法帮助每个人。” 妈妈似乎消化了一会儿麦冬的话,他的话看似措辞态度都天真幼稚,可里面的道理是成年人都仍然在研究的课题。过了会儿妈妈才说:“所以你其实是想帮助大家的,不过担心自己不够公平,会出现帮助了这个人却没有帮助那个人的情况,是吗?” 麦冬皱着眉思索,半天点头:“大概是吧,所以我干脆就不要帮所有人了。” 妈妈笑出来:“所以我们小麦心里其实是个善良的好孩子,这样就足够了。” 麦冬年纪还小,没有听懂:“我这样怎么也算善良呢?我偶尔觉得我很自私。” 妈妈摇头:“因为妈妈才是那个自私的人,妈妈希望你过得快乐,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只要快乐妈妈都会支持你。在某些方面你说得很对,世界上需要帮忙的人永远很多,如果你的愿望是世界上所有人都活得很幸福,那你一定会过得很累,相反,如果你的愿望是独善其身,那你大概会很快乐。” 麦冬有些没有理解,妈妈便问了其他问题:“那你会觉得孤单吗?好像从来没听你提起过有什么要好的朋友。” 麦冬很坦诚地点了点头:“会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跟别人交朋友,我害怕他们对我有期待,妈妈,别人对我有了期待我就没办法做我自己了。” 妈妈认真地看着他:“那对于现在的麦冬来说,想要做自己更重要,还是想要朋友更重要?” 麦冬想了一会儿:“我想做自己。” 麦冬做自己做得很成功,可随着长大,妈妈问过的那个问题也逐渐尖锐起来。人越长大越是需要朋友的,可麦冬没有朋友。 念高一的时候麦冬曾经暗下决心,要跟自己的同桌当好朋友。 同桌要抄自己的作业,麦冬就给他抄,同桌懒得去食堂打饭,麦冬就帮他带。跟麦冬预想的一样,同桌对他有了很多期待,作业总是要抄他的,天天都不想去挤食堂,这种期待让麦冬透不过气。 憋了几天,麦冬不再给他作业抄,也不再帮他带饭,同桌生气地摔摔打打好几天,都引得班主任关注,问两个人闹了什么矛盾。 第36章 麦冬苦恼于人际关系,苦恼于人类这个复杂的群体,就在他以为自己终其一生都没办法研究明白这个课题的时候,严叙明彻彻底底出现在了他的生活里。 作者有话说: 大家圣诞节快乐哦! 第22章 其实麦冬自己都没办法说清严叙明对于他的生活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 长久以来,麦冬都在自己的日记本里研究社交这件事情。特别是高二运动会前的那段时间,麦冬的日记本里第一次那么像青春期的小孩子该有的样子,写满了烦闷苦恼。 随便翻开一页就是这样的内容。 某年 某月 某日 天气如何 教导主任晚饭在操场抓早恋,今天好像战果颇丰,班主任晚自习的时候在班里说了很多关于早恋的事情。班里好像也有,我不太清楚。我总是不关心,就连自己都分不清是真的不关心还是……只是假装让自己不关心。 因为我连交朋友都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谈恋爱对我来说就更加遥不可及了,我真的不太明白。 什么样的感情可以让一个人每天都想着另一个人,只有半小时的吃饭时间,他们好像连饭都不吃,抓紧一切时间去操场上相处这半小时。我绝对是做不到的,看来我天生是一个情感相当淡漠的人,我不愿意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个性和时间。 那看来我也不适合交朋友,孤单是一个很难克服的情绪,但也只是一种情绪而已。我摸不透人类这个物种,连自己都摸不透,还是不要轻易做什么改变了。 某年 某月 某日 天气如何 今天心情有些烦,因为高一没有参加运动会老师已经有些不开心了,说些运动会是体现班级凝聚力的重要场合之类的场面话,不得不被报名了比赛项目。被迫报名就算了,竟然还是和同桌一起两人三足。 啊啊啊!我真的不想,幼儿园的亲子运动会玩两人三足就算了,为什么高中了还有这种项目!还是跟同桌一起,我们已经好几个周没有讲过话了,我也是会觉得尴尬的t t 不但尴尬,还有些烦躁。 我说不清这种感觉,好像自己正在被迫当一个合群的人类,这是我很不擅长的东西。妈妈跟我说过,只要我能克服孤独,她支持我做一切我想做的事情,成为一切我想成为的人,可现在被迫跟不喜欢的人绑定在一起做某件事情,我猛然意识到我没办法克服孤独。 好希望有一个可以讲话,可以陪伴,可以理解的人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现在只有日记本是我的好朋友,我所有的话都可以对它讲。 某年 某月 某日 天气如何 运动会越来越近,我好像产生了一种类似于“焦虑”的情绪,这几天总是对自己说没关系,这绝对不是一件大事。确实如此,只不过是跟不喜欢的人一起参加了某项运动,折返一趟加在一起才一百米而已,很快就可以结束。而且这个不喜欢的人也不至于到达讨厌的程度,现在不也天天坐在一起相安无事吗? 可心里总是觉得很慌乱,第一次对一件事情这么抗拒,我说不上来原因。晚饭时间想了很久,大概是因为我实在不想再一个人了,孤独已经给我造成了一种精神上的伤害,让我不太理智,也不太冷静。 但没关系,其实我很习惯一个人,参加完这种运动会应该可以冷静下来。最近学习任务也很重,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运动会,我应该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事情。 麦冬,加油! 麦冬确实很少回忆过去,他不擅长做这件事情。 而麦冬对于以前的回忆,最最清晰的一天就是高二的那场运动会。从早上起床到晚上睡觉,时至今日,每分每秒,每个镜头每个画面,麦冬听到的每句话,他都能很清晰地回忆出来。 那时候已经是秋天,时间是十月底。 昨晚麦冬并没有睡好,他梦见自己跟同桌一起两人三足状况百出,两个人摔得严重,同桌怪他拖了后腿,站在操场上对他破口大骂。早上醒来憋了一肚子气,垮着一张脸不想吃饭,被保姆阿姨塞了半个酱饼果子,去学校的路上才慢吞吞地吃。 只有麦冬自己是情绪低落的,其他同学都因为运动会而感到兴奋。体育委员一直在点名,跑八百米的谁谁谁,跳远的谁谁谁,接力赛是谁谁谁,吵吵嚷嚷的声音一直侵占着麦冬的听觉,他趴在桌子上,等着体育委员点到那愚蠢的两人三足。 “这次的趣味项目我们班报名了两个哈,两人三足和呼啦圈,趣味项目大家懂的,虽然也排名但是不计入运动会的总成绩,你们几个人重在参与一下就行了。来,两人三足的是麦冬和于强强。” 麦冬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没应声,只是坐在座位上把手举了起来。但因为班里太吵闹,闹哄哄的一片,体育委员没有及时看见麦冬举手,他再一次抬高声音:“好好,于强强你同桌在吗?麦冬呢?” 麦冬不得不站起身来喊:“在。” 麦冬真的很烦,他很少有这么强烈的个人负面情绪,第一次应对,经验不足。抱着一个单词本来到操场,不合群的麦冬坐在班级位置上面的角落,跟欢呼喝彩的同学们格格不入。 他很努力地隔绝噪音,只有背单词能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 背的哪几个单词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因为背单词这个动作没有做太久,他随意往下一瞥,看见了跟好友一起入场的严叙明。 第37章 那真是很玄妙的一个瞬间。 因为运动会,虽然已经初秋,可很多男生都穿着短袖。严叙明那天穿了一身白,白色运动裤和白色无袖背心,好像是不经意间的转头,两个人的视线竟然在这么大的操场和这么多人之间,正好撞上。 就像给麦冬的心下了一场寂静的大雪,麦冬猛然安静下来。耳边那些声音越来越远,那一眼隔了太远,麦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臆想。 他的眼睛从严叙明入场,一直跟着到了严叙明坐在自己班级的位置上。 麦冬心脏乱跳,愣了半天才慌忙低头:“tendency,趋向,趋势;tendency……tendency,什么意思来着?”他忍不住再去偷偷看严叙明,看见严叙明坐着玩手机,表情看不清楚。有女生递给他一块巧克力,严叙明一开始拒绝,后来不知道女生说了什么,严叙明便接了过去。 他做了很多深呼吸,单词却仍然没办法背进去。 耳朵听着主席台的播报,严叙明好像报了两个项目,一个一千米一个接力跑。他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严叙明从自己班级前面跑过去,风一样呼啸而过,班级里的女生莫名其妙地为他呐喊助威,好像严叙明是自己班里的一样。 麦冬也在不知不觉间捏紧了拳头,跟着紧张,眼前看着的好像不是高中生的一场普通运动会,而是奥运会似的。 可惜严叙明不是第一个撞线,麦冬听前排的女生说很可惜,第一名是体育生,肯定要拿第一的。他一边听着,一边盯着终点线那边,拿了第一名的男生笑着扔给严叙明一瓶水,两个人碰了碰拳,一边往前走一边喝水。 那时候的麦冬没有反应过来太多,脑子里很迟钝地想,他很羡慕严叙明,他身边总是有很多朋友,不仅如此,他的成绩也比自己好,他还总是参加很多竞赛。麦冬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一下子想了这么一大串,他竟然对严叙明这个人有这么多的了解。 麦冬有些挫败,反省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多锻炼一下,也不至于在运动会这件事上这么苦手,只能参加趣味项目两人三足。他并不是觉得两人三足这个项目有多么丢人,只是在心底对自己的现状不满。 主席台的播报念到两人三足,麦冬收起自己的单词本,他想找同桌于强强一起过去,找个半天才被同学告知于强强早就去了准备场地。昨晚的梦历历在目,麦冬有些紧张。 绑带绑好,于强强一直在抱怨。 “烦死了,非要我来参加什么项目,好丢人。” “哎,麦冬,你一会儿可别拖我后腿啊,虽然我长得胖,但是平时也打打篮球什么的,我看你才是一点都不动,应该没什么运动细胞。” “你不会还想在这个项目争一下第一吧,我跟你说,咱俩不摔跤就谢天谢地了,千万别想着名次。就算得了第一也不计入总成绩,你别让我丢人。” 麦冬心里很烦,于强强一直在抱怨,虽然他没有说什么太难听的话,这抱怨也不是针对自己。 麦冬小声反驳:“我知道,我没有想争名次。” 于强强态度倒也还好:“哦,那就好,那咱俩稳稳当当跑完全程就行了。” 指令枪响,起跑线的几人跌跌撞撞出发,其实这个趣味项目的难度真的不大,只是两个人而已,喊着口号分清左右脚就可以解决的问题。麦冬尽力配合,走出去七八布他脑袋上已经流满了。 于强强节奏乱七八糟,一边跑一边抱怨,最后还狠狠绊了一下,“哐当”一声,两个人一起狠狠摔在地上。 第23章 这一跤摔得麦冬很想放声大哭。 他真是觉得很委屈,为什么他不想参加运动会非要参加,为什么他要跟不喜欢的人绑在一起,为什么明明是对方的错误却要害自己摔跤。膝盖先是隐隐作痛,很快的时间疼痛就蔓延开,掀起来裤腿一看,一片看起来不太严重的蹭伤,火辣辣的。 周围几个老师同学第一时间聚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有没有关系,能不能站起来。麦冬沉默地摇摇头,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他真的想立刻离开这个倒霉的地方,自己放空一会儿。 他起来得急,忘了自己跟于强强的一只脚还绑在一起,刚站起来又被拽着跪在了地上,惨上加惨,本来穿着裤子摔了一跤,这会儿裤腿被撩起来,伤口直接碾在了塑胶跑道上,又一次蹭了一膝盖的灰尘。 麦冬的眼圈真的红了,他吸了吸鼻子,看着体育老师帮两个人解脚上的带子,忍着自己不要哭出来。 于强强一直喊疼,麦冬好歹穿了长裤,他只穿着一条到大腿的运动短裤,伤得确实比麦冬要严重一些。于是更多的关注被于强强分走,老师先把于强强扶起来往旁边走,他叫唤得真是很惨:“哎呦,哎呦,我真是倒霉,我都说了不要参加这个项目,非要我来参加,疼死了,老师我这条腿会不会废了啊。” 就是这个时候,麦冬感觉到又有什么人蹲在了自己旁边。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没事,谢谢。” 然后面前出现一根便携的颠覆棉签。 严叙明刚刚跑完接力赛,他脸上还有运动后的微红,呼吸也不算平稳。麦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注意到趣味项目这边的动静,只觉得自己摔在这里大约是占用了跑道,给别人添了麻烦。 “没关系吗?处理一下吧。” 第38章 麦冬愣在当场,那一瞬间大脑当真完全是空白的,半天也没有伸手接过来。严叙明估计误会他摔得严重,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两根手指轻轻地按麦冬膝盖,虽然避开了伤口,可依旧疼得麦冬小小地抽了一口气。 严叙明语气严肃很多:“动不了了吗?” 这前后的镜头麦冬反复回忆过许多许多遍,多到麦冬都要怀疑自己了,是不是时间过去很久,有很多细节都是他杜撰。但翻开那天的日记本,麦冬确实看到了这些内容。 2020年 10月 31日 晴 我的世界好像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2020年 11月1日 晴 翻开日记本发现昨天草草的一句话,昨天没想明白的东西有很多,写了那么一句就不知道要怎么讲。弯曲膝盖和走路的时候还是会觉得疼,只不过是摔了一跤而已,我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今天妈妈还是带着我去拍了片子。 路上我问她,如果对一个人产生好奇代表什么? 她笑着问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我说不是,他是男生。 妈妈说我到了青春期,荷尔蒙作祟,我该有一些不一样的感受了。她好像松了一口气,我觉得她担心我将来有一天要出家当和尚,现在知道我还有人类的情感便狠狠松了一口气。 青春期是什么?我当然知道青春期的代名词有很多:青春痘、性发育、叛逆、早恋。但抛开这些词,我好像对青春期这个词一无所知。这么想来,难道严叙明这个人就是我的“青春期”? 啊,这么写出来竟然有些羞耻感,我在对一个陌生人做什么?他要是知道我擅自将他当成了我的“青春期”,估计以为我是什么很奇怪的人。 我没有喜欢他,他是男生,我也是男生,我当然不会喜欢他。 我这么跟妈妈说,她却告诉我男生和男生也是可以在一起的,我真的很震惊,这是我从来不知道的东西。果然我在恋爱、爱情、性这方面的造诣实在很低,知识相当缺乏,回来查了一些资料,知道了“同性恋”这个概念,男生可以跟男生在一起,女生可以跟女生在一起,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比我想象中有趣好多。 可我还是不认为自己喜欢上了严叙明。 就算是“一见钟情”也没有这么夸张吧?我们昨天是第一次讲话,还在我这么窘迫的情况下,可是必须要承认昨天那一瞬间,我的心脏砰砰乱跳,昨天实在太糟糕了,严叙明是昨天一整天里,唯一闪闪发光的存在。 正因为如此,我才误会自己对他的感觉。我想跟他交朋友,但我不擅长做这件事情,等片子出来的时候想了好久,觉得要不然我单方面拿他当朋友好了,就是不需要真的跟他认识,而是自己偷偷关注他,欺骗自己有了这么一位厉害的朋友。 啊……太笨了吧,麦冬,在说什么很奇怪的话?看起来真的好像一个变态。 严叙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我对他充满好奇,好奇到我竟然有些理解了那些不吃晚饭也要花时间在一起的小情侣,如果这个时间是用来了解严叙明,那我也是很愿意的。 这一天的日记尤其长,写得乱七八糟,前言不搭后语,可以看出麦冬写下这些东西的时候心里真的纠结茫然,丝毫不知道怎么应对自己的变化。 他那几天总是做梦,梦里闪回的都是严叙明蹲在自己身旁,伸出两根手指按他的伤口,用认真又关心的语气问他能不能动,然后不由分说地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带到旁边。 麦冬不厌其烦,把这个梦反反复复地做来做去,醒来呆呆地掀开被子震惊于自己的生理变化,又慌慌张张地把被子盖住,赶紧拿起来床头的政治书,随便翻开一页大背特背,背十几分钟才敢感受一下自己的身体有没有冷静下来。 他开始关注严叙明,这跟以前的关注大不相同。 以前麦冬也会关注严叙明,关注他又参加了什么竞赛,拿到了什么成绩;关注他这次模拟考是什么分数,全区排名是多少;关注老师又发了严叙明的什么范文,语文还是英语。 现在麦冬仍然关注严叙明,偷偷看他每次喜欢在食堂的哪一层吃,喜欢哪个窗口,更喜欢吃普通的饭菜还是面条麻辣烫之类;偷偷观察他吃完食堂会不会到超市买小零食,饮料喜欢买什么,还是只喝矿泉水;偷偷看这次体育课有没有跟严叙明的班撞在一起,如果足够幸运,他会一整节体育课都坐在篮球场边上看严叙明打篮球。 那些他对严叙明口味的了解就是在这些偷偷里累积起来。 严叙明大部分时间都是去打套餐,不选馒头,选米饭,而拌饭的一员大将西红柿炒蛋很少出现在严叙明的餐盘里,麦冬以为他不喜欢吃西红柿。有时候从食堂出来严叙明会去商店买气泡水,他的口味很固定,只买一个牌子的气泡水,不是卡曼橘味道就是蓝莓味道。 这么持续了半个月,麦冬不得不翻开自己的日记。 2020年 11月 16日 大风 这是喜欢吗?我不知道究竟怎么样才算喜欢,但今天班主任照例在晚饭时间提醒大家不可以早恋,我感觉好心虚,好像自己的心事被谁说破。 短短几行字,麦冬彻底翻开了他迟来的,关于青春期的篇章。 第24章 而严叙明呢? 虽然天气已经很冷,可愿意出来跑步的人和吃完饭来操场消食的小情侣还是很多。两个人沿着操场往前走,陆陆续续有人认出来严叙明,没办法,这人实在好认,个子这么高,光看背影也能认得差不多。 第39章 光线昏暗,有的人没注意到麦冬的手正在严叙明兜里,大大咧咧地过来打招呼,问严叙明怎么有闲心来操场散步。严叙明不说话,眼神示意来人往他藏着两个人手的那个兜看,人家再一看麦冬捧着一大束玫瑰花,顿时大喊一句“卧槽”,转身就走。 麦冬很不好意思,心里还痛恨那个实习期:“你不怕他们误会吗?我们不是还在实习期吗?” 严叙明不回答他的问题,问他:“你想知道我眼里的你吗?” 麦冬懵懵懂懂地转头看他:“嗯?” 严叙明其人,从小到大可谓顺风顺水。 家庭条件虽然比不上麦冬这种富三代,但总归也是不愁吃不愁穿。学习成绩也好,个子长得高,走到哪里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代表人物。 幼儿园的时候妈妈接他放学回家,路上碰见同班的女孩子和家长,两位家长聊起天来,对方妈妈开严叙明的玩笑:“小严长得这么帅,以后来阿姨家做女婿好不好?” 严叙明那时候不懂事,听不懂这是个大人间的调侃和玩笑,还臭屁得很,抱着胳膊说:“那你排队吧,前天刘小如也说要跟我结婚。” 他说完两个妈妈笑成一团。 他是一路当班长当到现在的,小学和初中的孩子是最难管的,有时候老师都管不住,更别说班长。可很奇怪的是,在别的班长拿着黑板擦“哐哐”敲黑板大喊“你们别再说话了安静一点”,教室里仍然是菜市场一样的时候,严叙明从来没这么做过。 他只需要路过讲台的时候随口扔下一句:“行了啊,聊会儿差不多了,也学会儿呗。”大家先是笑他没有威严,看人家别的班长多大的官威,但是却都很听话,教室很快就会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埋头学习。 严叙明身上真是有一种很奇妙的气质,他适合做领头人,主导所有的节奏,无论他怎么选择大家都会无条件信任他似的。有很多人模仿严叙明,一样的动作,一字不差的话语,偏偏不得其法。 所以严叙明真的没想到,有人在新生开学这么重要的场合搞这么大的乌龙,竟然当着他的面念自己的稿子。台上的麦冬一脸不耐烦,语速很快,语气也毫不激情澎湃,显然是想赶紧应付过去新生代表发言这个差事。 他知道,这个叫麦冬的新生不可能是故意挑衅,真有这么巧的事情,他随便上网抄了一片发言稿,就是自己去年写的那一篇。当时的严叙明只觉得有趣,甚至觉得两个人还真是挺有缘分。 厉害的人总是惺惺相惜,这很正常,严叙明一直挺想认识麦冬的。 但麦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这人真是奇怪,成绩稳居第一,不当班长也不帮老师跑腿,各大竞赛活动从不参加,严叙明本想找个什么竞赛之类的机会跟麦冬正式认识一下,竟然拖了半年都没找到这个机会。 直到麦冬入学之后的第一次家长会,也就是他高一上学年的期末考试后,麦冬的爷爷穿着破旧又脏兮兮的衣服来给麦冬开家长会。那时候严叙明恰好站在期末红榜前,最左边的宣传栏是高一红榜,麦冬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一;中间的宣传栏是高二红榜,第一的名字当然是严叙明。 “哎,你们听说了吗,麦冬家里好像很穷,听说他爷爷是捡垃圾的,连衣服都没换就过来开家长会了。” “啊?穿着捡垃圾的衣服来的啊,家里就没有一套干净的衣服吗?洗洗也好啊,天呐。” 严叙明听到这话下意识皱起眉,他往前挪了两步,清清嗓子:“别人的家庭背景是隐私,不要在私底下说这种话。” 两个人看见严叙明吓了一跳,赶紧扔下一句“对不起学长”就溜走了。 眼见为实,严叙明特意借了送资料的借口去了正在开家长会的麦冬的班里,进门眼神往下扫,果然看见一个穿着气质都跟别的家长格格不入的爷爷。 严叙明不得不重塑对麦冬的印象,心想原来他的家庭是这样的,高冷又特立独行的学霸瞬间变成了自卑不敢跟人交心的小可怜。 好在这个谣言很快被打破,有一次放学暴雨,严叙明担心没有人来接麦冬放学,特意带了两把伞想去找麦冬,结果眼睁睁看着麦冬小少爷钻进一辆轿车,扬长而去。那辆车虽然对麦冬家来说不算贵,只是几年前奶奶随便买的代步车,但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也需要攒上一段时间钱。 小少爷在大雨里上了车,留下严叙明站在学校门口,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还拎着另外一把伞,没忍住笑,低声骂了自己一句:“我靠。” 两个人仍旧没有机会认识,严叙明每天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想这些问题,他对麦冬的关注是下意识的,总会多问一句参赛名单里都有谁的名字,总会在红榜前在看看麦冬的名字在哪里,区名次这次是进步还是后退。 严叙明高三的时候参加运动会,跑完接力赛累得肺都要炸了,四班有体育生参赛,他把半条命都豁出去也没抢到第一,两个人碰了碰拳互相骂了两句玩笑话。 操场另一头又响起发令枪的声音,严叙明看了一眼时间:“我去那边看看。” 朋友叫他:“干什么去啊,刚跑完,歇会儿呗。” 严叙明没听他说完,人都已经走出去好远,朝这边挥手道别。 这是麦冬第一次参加集体活动,严叙明找到高二参赛名单的时候着实惊讶了一下,注意了两人三足的比赛时间,算了算刚好能赶上。没想到一过来就看见麦冬和同伴一起摔在地上。 第40章 严叙明皱着眉,想上前去看,又怕高冷的学神觉得他一个陌生人凑上来关心莫名其妙,就犹豫了这么一会儿,眼睁睁看着麦冬站起来又摔下去。怎么有这么笨的人?果然平时除了学习什么都不做,还非要来参加两人三足。 严叙明没管那么多,径自蹲在麦冬身边,递给他一根棉签。 之前李胜男问他是不是高中就喜欢麦冬,严叙明的回答是不好说。 麦冬接过那根棉签,看向自己的时候愣愣的,眼眶又红通通,很难不激起一个正常男人的保护欲。他手腕很细,握在手里存在感不强,那时候的严叙明甚至有直接把人抱起来走的冲动,奈何实在是两个陌生人,对麦冬来说这大概有些唐突,所以才没有这么做。 严叙明确实没想过喜欢不喜欢这种事,他跟麦冬甚至没有认识的机会,怎么谈得上喜不喜欢? 不知道是不是严叙明的错觉,运动会过后的一段时间,他总能在各种地方看见麦冬的影子,食堂、超市、学校门口的书店。 他几乎已经习惯了视线随便一转就能看见麦冬,有时候是不小心跟自己撞上的视线,有时候是穿着校服的背影,有时候是他那个蓝色的书包。 严叙明总想找个机会跟麦冬打招呼,两个人正式认识一下,可眼神递过去,麦冬又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搞得严叙明很怀疑人生,以为自己被这个高冷的学霸讨厌了。 高三毕业,成绩下来之后班主任第一时间给严叙明打电话,语气激动, 说拿下了全区第一,全市第二,就差四分, 差四分就能拿下全市第一了,真是太可惜了。严叙明倒没有觉得多可惜,他向来不会马虎,丢的分就是该丢的,成绩不如人,没什么好可惜的。 老师邀请他在毕业典礼发言,顺便给即将升入高三的学弟学妹们提一些建议。严叙明前一天晚上在家写稿子,写着写着想起来两年前,麦冬站在主席台上念自己的稿子。 想到这里笑出来,觉得自己高中三年过得还算顺利,唯一的遗憾是没有认识麦冬。 麦冬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严叙明对他没有了解,不但不了解,甚至没有了解的渠道,这个人就像一座严防死守的城池,任何人都找不到进去的大门。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明晚v,更新两章。希望大家支持正版,创作不易!感谢! 第25章 高三的毕业典礼很隆重,比往年的任何一届毕业典礼都要隆重,因为这次全区第一全市第二在他们学校,严叙明的成绩是学校三年来最好的一位学生,所有老师都高兴坏了,挨个过来跟严叙明讲话。 讲的全都是些车轱辘话,什么学了这么多年终于解放了,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什么到了大学也不能放松,还是得花心思钻研;什么学校为了你骄傲,以后的学弟学妹都得拿你当榜样之类的。 严叙明也没有应酬的瘾,他被老师们围在中间,很奇怪地想到了麦冬,觉得麦冬同学总是高冷难以接近也是有好处的,等到明年麦冬取得了这样的成绩,老师们应该不会这样围着他道喜。 既然想到了麦冬,严叙明便不想给自己留遗憾,他真不是一个会留遗憾的人。眼神透过后台拉着的帘子缝隙往外面看,果然看见正襟危坐在第一排的麦冬。 今天是毕业典礼,严叙明自然又是毕业生代表,等会儿要上台发言。而高二也是有学生代表的,需要上台讲些奋斗拼搏、祝福学长学姐的话,可这次的学生代表不是麦冬。 严叙明好不容易摆脱了兴奋的老师们,他掀开后台那厚重的帘子,径直跨过还没就绪的演讲台往观众席那边走。他是准备直接坐在麦冬身边的,万万没想到,他刚迈下演讲台的台阶,第一排的麦冬匆忙起身,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严叙明脚步一顿,他真是有点儿怀疑自己了,麦冬是不是真的挺讨厌他的? 那天的进程都还顺利,严叙明的演讲获得了一片掌声,好像真的所有人都在为严叙明感到骄傲。唯独麦冬的座位上,直到结束麦冬都没有回来。 青春期里有很多错过,或者说,错过是青春的代名词。 严叙明犹豫再三,终于在散场的时候问了麦冬身边的同学:“同学你好,你知道麦冬去哪里了吗?” 男生摇摇头:“不知道啊,还没开始他就跑出去了,我跟他不熟。” 严叙明点头道谢,不再说其他的话。 麦冬好像总是跟别人不熟,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在想什么。严叙明盯着那个空座位看了一会儿,无奈,觉得自己大概也只是“别人”而已,还是不要太过自我感觉良好,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见人爱的角色,不过是“不熟的别人”。 严叙明讲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平淡,麦冬听得心里发抖,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回应和解释。他根本不知道两个人竟然一直都在错过的路上,他赶紧更加用力地抱紧怀里的玫瑰,好像生怕这束玫瑰也长了腿跑掉,于是便又一次错过。 麦冬有些垂头丧气,他气自己那时候胡思乱想。 那时候的麦冬在想什么? 太好猜了,麦冬不用回忆都知道,他先是拒绝了当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又从毕业典礼落荒而逃,无非是一时之间没办法接受严叙明这个人,明明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生活里,现在又要离开。 第41章 麦冬有一种很夸张的专情,实在是因为他对外物的欲望太小,只要喜欢了某件事,某个人,就可以喜欢很久很久,每天靠着自己为自己幻想的一点小小的开心和甜蜜来努力前进。 可现在,他连幻想的机会都没有了,严叙明毕业了,离开了这个学校,以后再也没办法跟严叙明在各种地方偶遇。 麦冬鼓起勇气,在严叙明的大衣兜里握紧严叙明的手,语气像是暴雨里的一片可怜小叶子:“我那时候不知道……其实你毕业我真的很难过,因为高二那一年我真的擅自把很多情感都寄托在你身上,我一边觉得这样很自私,一边又没有勇气跟你认识。” 严叙明将两人在兜里的手调整了姿势,他的兜虽然不小,但要放进去两个成年男人的手还是有些拥挤,两人变成十指交握:“所以捡到那个日记本我真的是很震惊,麦冬同学。从你读高一开始,你在我心中的形象已经重新塑造了好几回了。” 麦冬舔舔嘴唇:“日记本里的会比较真实吧……” 严叙明不知道想了什么了,这人又开始笑:“嗯,听说做梦都不敢跟我有太过分的交集,是你吗?” 麦冬很擅长因为严叙明的随便一句话就脸红,他清了清嗓子,欲盖弥彰地为自己辩解:“我,我这不是很有礼貌吗?” 两个人用这种姿势溜达回宿舍,周日这个时间来来回回的人不少,在操场的时候麦冬还稍微能放得开一点,毕竟操场上黑灯瞎火的,而宿舍楼底下站了一排路灯,简直是一个灯火通明。 还没走到宿舍楼下,麦冬就已经很主动地把自己的手从严叙明的兜里拿了出来。 说来也怪,两人明明是牵着手从宿舍离开出去约会,那时候麦冬满脑子都是严叙明竟然要跟自己表白了,只顾着幸福,顾不上别的什么。现在稍微冷静了一些,后知后觉地知道要害羞,把怀里的玫瑰花往上抬,挡住自己的脸。 声音小得严叙明差点没听见:“你快回去。” 严叙明直接抬手把麦冬脸前面的花按下去,按到麦冬的眼睛露出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讲话,被麦冬直接躲开,附赠一句抱怨:“你怎么这么对我的花!” 严叙明嘴边的话卡了半天,一句“晚安”硬生生吞回肚子里,变成:“看来实习期还是很重要的。” 麦冬不明所以地问:“为什么?” 严叙明盯着他的眼睛:“先实习到你敢在宿舍楼下给我一个晚安吻。” ! 麦冬满脸通红,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宿舍。 一口气跑到宿舍门口才想起来另一件大事。 室友们都以为他跟严叙明出去吃饭就不会再惦记着表白的事情了,他们不知道要跟自己表白的人就是严叙明。现在自己捧着花回了宿舍,大家免不了一顿盘问,自己怎么回答? 偏偏他跟严叙明处在莫名其妙的实习期,到底算不算在一起了? 工作也有实习期,处在实习期也算是有工作了,谈恋爱应该也是一样的吧?可就算如此,麦冬觉得自己没办法说出口,说自己跟严叙明在一起这件事情,不知道原因。 他不怕自己的性取向被人知道,也不怕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喜欢严叙明这件事情被人知道,麦冬搞不清楚自己怕什么。他隐隐觉得,这或许就是严叙明说他们需要实习期的原因,问题出在自己。 麦神医纠结良久,决定给严叙明打一个电话。 他捧着玫瑰花站在窗边,在等待电话接通的“嘟嘟嘟”的声音里看窗户里的月亮,今天好像是个阴天,月亮小小的,影影绰绰。没过多长时间电话被接起来,严叙明的声音听过听筒直接送进麦冬的耳朵里:“嗯?” 麦冬耳朵又红了,他简直怀疑严叙明这个字是故意来撩拨他,他偷偷把手机换了一边,从右边挪到左边,这才小声问:“我……我回去室友问我怎么办?” “你说呢?”严叙明又把问题扔回来。 “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麦冬感到苦恼。 “觉得我给你当男朋友丢人?” “当然不是!你不要故意讲这种话,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说呗,不好意思说的话我去说?” 麦冬听他这么说瞪大眼睛,严叙明都不用来,麦冬几乎已经可以想象他要讲什么样的话,吓得他赶紧挂断电话,说:“不要不要,我自己来讲。” 麦冬是这么想的。 既然两个人有实习期的必要,那就不要随便告诉别人两个人的关系,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事以密成,语以泄败。万一他们没有成功度过实习期,那事情不就变得尴尬又糟糕了吗? 麦冬捧着一大束橙色玫瑰回了宿舍里,杜川正在游戏里大杀四方。 麦冬走的时候大家都放心下来了,觉得他既然跟严叙明出去了就没什么事,结果这人一回来,看着这模样就是拎着一兜子恋爱脑回来的。而且怀里这玫瑰花,真不知道是人家送给麦冬的,还是麦冬买了想送人没送出去的。 杜川叹了口气:“交代吧。” 麦冬做好了被盘问的准备,回答迅速:“他真的跟我表白了,没骗我,他也不是坏人,今天晚饭很贵,是他结的账!”麦冬噼里啪啦说了一串,虽然他暂时不想交代严叙明的身份,但好歹要给严叙明拉一点印象分。 第42章 杜川游戏里忙得不可开交,审问这件事情就交给了吴子墨和刘何伟。两个人搬着凳子围坐在麦冬身边,吴子墨表情像青天大老爷一样威严:“交代吧。” 麦冬隐去了严叙明的身份,隐去了对方的性别,当然也隐去了西餐厅厕所里发生的事情。说两个人其实高中的时候就互相注意到了,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没能顺利认识,现在遗憾都聊清楚了,也表白了,也送花了,关系也顺利进入了实习期。 本来吴子墨都听得挺满意了,差点要感叹麦冬竟然都脱单了,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反应过来:“你说什么玩意儿?实习期?!” 第26章 不是,谁家好人谈恋爱还有实习期啊? 不光吴子墨和刘何伟,连打游戏的杜川都沉默了,他气得冲出去给空气一顿突突,成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被远点趴草丛的老阴比一枪爆头。游戏画面变灰,杜川把鼠标一甩,转过脑袋看麦冬: “接下来你有三分钟的时间解释实习期是什么意思。” 麦冬哪里知道实习期是什么意思啊! 他自己还想问问严叙明实习期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麦冬又说不出话了,本就心虚,他的辩论天赋这时候也没派上什么用场。 杜川语重心长:“麦子,我就不说你别的了,你也不笨啊,怎么就想不明白她这分明是吊着你呢?你什么时候听说谁谈恋爱还整个实习期出来。那我就这么问你吧,你俩这实习期是算谈了还是没谈?” 麦冬这次坚定多了,这个问题他刚刚在门口就想过了:“谈了。” 杜川手一伸:“行,把她微信拿来我看看,朋友圈官宣了吗?谈恋爱要官宣这个事不过分吧?” 麦冬又没了话讲,半天憋出来一句:“我……我也没官宣啊。” 杜川要被他气死了:“那你也是渣男,为什么不官宣!” 麦冬这次逻辑清晰很多:“因为在实习期,过了再官宣比较好吧?万一实习期没过多尴尬呀……” 刘何伟插嘴:“所以她这是在考察你啊?我怎么感觉你还是被骗了。” 听见室友这么问,麦冬脑袋里疯狂闪回严叙明那句无奈的话:“麦冬,这个实习期是用来让你给我扣分的。”他当时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没想太多,光顾着想为什么非要有一个实习期,现在被室友提出来再回味,麦冬后知后觉地为此感到心动。 他心跳又快了起来,脸正在悄悄变红。 严叙明怎么会很随便地就说出这么让人心动的话,这根本不公平,这样会显得麦冬像个笨嘴拙舌的小孩子。 麦冬兀自回味,室友们看他表情,大写的恋爱脑。 几人纷纷叹气,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看来起码今天是沟通不了了。 麦冬没有花瓶,他决定明天去买一个,连等快递的时间他都不愿意等,今天先将玫瑰花放在阳台,只等着明天插进花瓶。拍了好几张照片,好不容易才有了满意的一张,这才收起手机去写日记。 2023年 11月 25日 晴 今天穿了妈妈送给我的那套西装,遗憾地发现我并没有长个子,看来二十三还窜一窜的言论并不可信,我今年才二十岁就已经不窜了,或者难道说再过三年,必须要等到二十三岁的那一年才会窜一些? 我真的很想再长高一点,这样跟他一起散步会比较方便,我知道他一直在放慢脚步适应我的速度t t可是这样真的有些丢人,好像我是一个小短腿一样,明明我也有174啊,我知道174对于男生来说不算很高,但也不至于是小短腿吧! 所以恋爱实习期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杜川他们的担心我可以理解,不但没有因为他们坚持说我的交往对象是坏人而生气,反而有些……大概算是幸福吧?他们不希望我被骗,这是不是说明他们拿我当朋友?而且他们的担心全部建立在不知道他是谁的前提上,这只能怪我,是我没有勇气说出来,我怕最后结果不好,说出来只会徒增尴尬和烦恼。 我一定会在实习期好好表现,但是要做到在宿舍楼下接吻的程度……救命,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吧!那要怎么办呢?虽然确实经常见到情侣在宿舍楼下接吻,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啊啊啊!这不关我们对对方的了解程度如何,也不关我是不是不够喜欢他,只是本质上麦冬做不到这样的事情! 麦冬,你真是个笨蛋!怎么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到! t t 可是真的做不到嘛! 十二月初,圣诞节那天学校里有个活动,听说学生会最近已经开始筹备了。这几年过圣诞的潮流越来越流行,学生会今年准备搞一个盛大的圣诞心愿party。 这件事情麦冬还是听杜川说的,他女朋友是汉服社的社长,应该了解的多一些。 听说平安夜当天·操场上会有一个巨大的圣诞树,圣诞树周围也会设立很多心愿墙,每个人都可以准备一张卡片,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心愿,说不定会有人帮你实现。 “谁帮我实现,圣诞老人吗?”吴子墨问。 “你爹我, 不超过二十块钱的愿望你写上,到时候我去给你摘下来。”杜川翻了个白眼。 “没听懂。”吴子墨又问。 “说白了就是每人一张卡,写心愿和你的联系方式,写完挂在心愿墙上,都是公开的,你愿望写得合理又遇见了心软的神,人就可能摘下来你的卡片帮你实现愿望。”杜川解释。 第43章 “听懂了,相亲角。”吴子墨评价。 “哎,你这话说得没毛病,我当时听见的时候也说了这句话。”俩人笑得嚣张,吴子墨已经开始盘算自己的愿望,说要写世界和平,这是世界上最朴素的愿望。 麦冬对这个活动很是期待,偷偷给严叙明发微信消息。 麦子:“我听说了圣诞节的活动。” 严叙明:“嗯,想参加吗?” 麦子:“想!” 严叙明:“在筹备,校学生会活动室在组装圣诞树,来玩?” 麦子:“你们在工作,我过去不好吧?” 严叙明:“没什么不好的,过来,多拿几张心愿卡给你。” 麦子:“不要不要,一张就够了。” 今年气温好像比往年都要低一些,入了十二月像是跨过了一道坎儿,前几天还能穿着秋天的大衣在路上乱晃,现在晚上出门不把围巾手套帽子搞个全套,都觉得冻得迈不开腿。 麦冬身后跟着奶茶店的跑腿小哥,两个人一起到了校学生会的活动室。 活动室里空调打得很足,一进门就被热气裹了一身,麦冬的声音闷在围巾里,没敢大声讲话,拽严叙明的衣角:“我给大家买了奶茶,你跟他们讲一下。” 严叙明伸手摘麦冬的围巾:“还裹着?热不热。” 麦冬赶紧抬手,觉得围巾是他的盔甲,校学生会的人他都不认识,能过来玩已经用了很大的勇气,在宿舍纠结犹豫再三,最终没忍住跟严叙明一起组装圣诞树的诱惑才愿意出门。让他摘了围巾脱了外套对他来说简直就像裸奔! 麦冬的声音被挡着,显得瓮声瓮气:“不摘,我不热。” 严叙明好像听不见他的话,动作强硬许多,拽着围巾的一角就往下扯,扯得麦冬原地转了个圈,转回来之后围巾已经在严叙明手上了。严叙明的语气不容置疑:“里面有空调,你不脱衣服出去会感冒。” “……哦。”麦冬点点头,乖乖开始脱外套。 严叙明接过来小哥手里的箱子,大家挤进来挑奶茶,刚做出来就几分钟,拿在手里全都是滚烫热乎的。 “行啊严哥,今天什么画风,竟然还请我们喝奶茶。” “算你有良心,我从宿舍走过来人差点冻成冰棍!” “哎,有没有无糖的你帮我找一下?” 严叙明冷眼看着他们笑着挑来挑去:“我有那么大方?不是我请的。” 立刻有人问:“哪位菩萨请的?” 严叙明靠坐在中间的桌子上,半边身子转回来了,看向麦冬:“过来打个招呼?” 麦冬刚刚把自己的外套叠好放在椅子上,愣愣地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意思很明显:“我?” 严叙明挑眉。 麦冬欲哭无泪,他不就是因为不好意思打招呼才让严叙明去分奶茶吗!这个人怎么这样子!早知道就不多此一举买什么奶茶了,偷偷溜进来说不定也没多少人会注意到自己。 麦冬四肢僵硬,好不容易才在脸上摆出来得体礼貌的微笑,蹭到严叙明身边:“嗯……大、大家好,我是麦冬,天气冷,给大家买了些奶茶。” “学神!你跟严叙明竟然认识啊,我都不知道!” “你好你好,欢迎你过来玩啊,当自己家得了,我们都知道你。” “谢谢学神请的奶茶,下次有聚餐你也一块儿来呗?” “不是,严哥,你不给介绍一下啊?你跟麦冬认识啊?” 严叙明靠坐在桌子边缘的姿势很是闲散,麦冬站在他身边之后他更是把半边身子都倚在麦冬身上。因为两个人贴在一起,麦冬很清晰地感受到严叙明在听见这句话之后很轻地笑了一声,然后开口:“麦冬,认识挺久了,是我……” “朋友!”麦冬脱口而出,他好像被踩到尾巴似的,就这么打断了严叙明的话。这一瞬间他的嘴比脑子快,说完才后悔,本来就在实习期,怎么还做这种不敢承认自己身份的事情啊!这不是要被扣分吗?! 果然,严叙明顿了片刻,缓缓开口,声音里的情绪难辨:“哦,那就朋友。” 第27章 麦冬高冷人设的名声在外,都以为他是不想跟别人说话,道谢之后各自捧着奶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他来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人,奶茶买得多了,盒子里还有四五杯。他有些心虚,拽了拽严叙明衣角:“ 你……你要不要挑一杯?” 严叙明有些惊讶似的:“哦?还有我这种普通朋友的份?” 麦冬立刻垮了一张脸,看起来后悔万分:“对不起嘛,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严叙明也不是真的生气,他又不是没看过麦冬的日记,做个梦都不敢跟自己牵手,要他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两人关系没有这么快。伸手随便挑了一杯,喝到嘴里甜得发懵。 严叙明看了一眼奶茶杯上的标签,赫然是全糖的黑糖啵啵奶茶。 又喝了一口,嘴巴里面像是被糖糊了一层,又黏又腻,在麦冬伸手给他自己拿一杯奶茶之前,严叙明把手里的奶茶杯塞进麦冬手里。 麦冬:“怎么了?” 严叙明说话的声音都黏糊起来:“甜。” 麦冬很自然地尝了一口:“……嗯,我也不知道全糖有这么甜,那我喝这杯好了。” 麦冬这个人实在有些呆呆的,不太好说,明明在外的人设是个高冷学霸,对内的人设就变成了随便一撩脑袋就短路的笨蛋。刚刚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说两个人只是朋友,现在又很自然地喝严叙明喝过的奶茶。 第44章 麦冬捧着奶茶,跟着严叙明一起蹲在圣诞树旁边。 这圣诞树组装起来不算太难,商家发来的是一段一段的树干,把每一截树干组装到一起之前,需要先把拢在一起的树枝掰开到合适的角度。两人各自认领一截树干,坐在地上掰树枝。 麦冬做得很认真,每一条树枝掰出去之后都要拿起来看看角度是不是完美,这毕竟是帮校学生会做事情,这棵圣诞树之后是要给全校看的。而严叙明却有些心不在焉,随手掰出去一根,眼睛时不时瞥过去看麦冬。 十分钟之后,麦冬手里那一截变得相当完美,而严叙明手里的像是在悬崖峭壁上没吃过养分所以长得歪七扭八。麦冬上一秒还在炫耀自己的劳动成果,下一秒赶紧把自己的跟严叙明交换。 麦冬碎碎念:“哎呀,你这是什么呀,要看一下角度嘛,把每个空隙都填上才显得很大很茂盛。你快点拿着这个,就假装是你弄好的,不然他们要说你偷懒了,这个我重新帮你弄一下。” 严叙明完全没有推辞,反而撑着脑袋专心地看起来麦冬。 麦冬也想专心做事,可严叙明视线太让人难以忽视。 麦冬耳根悄悄红了一块:“看我干嘛。” 严叙明问:“当初为什么没有进校学生会?我以为你会为了我进校学生会。” 麦冬瞬间紧张起来,摇头晃脑地看周围有没有人听到他们讲话,见到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才小声回答:“其实想过要来找你,我们不同专业也不同年级,只有来学生会才能多一些跟你在一起的时间。但是……嗯,我也不知道,近乡情怯吧?” 严叙明笑了一声。 麦冬不知道他笑什么:“你笑什么……” 严叙明:“不愧是学霸,问你问题是想听你多说几句话,结果你拿一个成语就把我敷衍过去了?” 麦冬目不斜视,只盯着手里的圣诞树:“我的日记本都在你手里,还要听我说什么?” 严叙明理直气壮:“不一样。” 麦冬脾气很好地问:“那你要听什么?” 严叙明:“翻译一下近乡情怯的意思。” 麦冬把手机掏出来:“你自己查一下。” 严叙明撑着脑袋,不接他的手机,只是盯着麦冬。 麦冬认命,严叙明怎么可能不知道近乡情怯的意思?他也知道严叙明想听什么,实习期嘛,要好好表现一下。他又把手机收回去,他掰出来一根圣诞树的枝叶,掌心里的触感有些扎手,这圣诞树当然不是真的,大概是塑料制品。 想说的话在心里滚了半天,犹犹豫豫开口,声音里藏着惯性的失落:“我要是真的进了学生会,不一定真能跟你熟悉起来,这样不就更加失望了吗?如果期待太高,失望也会更难过。说不定还会每天看到你跟别人关系很好的样子,如果是这样还不如维持原来的距离,就像高中一样,你不知道我是谁,每天看着你也很开心。” 严叙明纠正他:“我知道你是谁。” 麦冬被这句话哄好:“嗯!你一直知道我是谁。” 组装圣诞树这事看起来简单,但树太高太大,也不是几分钟就能完成的事情。严叙明过去拿心愿卡,全部都是圣诞主题的卡片,有红色有绿色,挑出来两种颜色各给麦冬一张。 麦冬好奇地接过来,问:“每个人都会有一张卡片吗?” 严叙明点头:“嗯,不过肯定不会每个人都参与,天气冷,大多数人不愿意出门。” 麦冬笑起来:“我室友都说要来参加,还有一个人说要写‘世界和平’。” 严叙明问他:“那你呢?” 麦冬捏着两张心愿卡,想了半天:“不告诉你。” 十二月的时间过得很快,主要原因是临近期末周。 所有人的生活都像是开了倍速,麦冬的笔记这几天在专业里轮流传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笔记现在在谁手里,宿舍里也热闹,总有人带着课件或者作业来请教麦冬。 大家真是走投无路,今年有个专业课的老师上课风格相当意识流,重点不划,课件不给,知识点讲得稀碎,一走神就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说什么。如果不是因为今年有这门课,大家也没胆子来打扰学神。 第一个来的人出了名的脸皮厚,逮谁都能聊两句,相当自信地推开麦冬宿舍门,进门一顿吹捧,说麦冬是期末之光,这门课咱们班的及格率就靠你了学神,给麦冬捧得脸都差点红了。 人走之后得意洋洋,回宿舍说麦冬脾气挺好的啊,有什么不会的过去问就行了,学神都会给你讲明白。 严叙明也忙,圣诞活动仍然在筹备,宣发文案都是严叙明自己写的,几个人扛着那么高的圣诞树在寒风里准备场地,买来好几扇白色洞洞板组装在操场上好用来挂心愿卡片。 一月也快来了,学校里照例要开元旦晚会,这是除了迎新晚会之外最隆重的晚会,各个社团的节目单都送到校学生会,文艺部先筛选给建议,最后汇总的东西全部交给严叙明。 两个人这个月见面的次数都不多,麦冬周末都在国际辩论队的活动室,严叙明周末都在校学生会的活动室。 一直到平安夜,平安夜是周日,麦冬吃完晚饭就往操场去,活动场地已经搭建完了,隔着很远就能看见操场中间闪闪发光的圣诞树。白天很罕见地下了一场小雪,但很快就停了,地上也没有积雪,天气预报说晚上有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降下来。 第45章 “哎,麦冬,你过来啦?看,我们弄得怎么样?” 跟麦冬打招呼的是校学生会文艺部的部长,是个粉色头发的女生,上次喝了麦冬的奶茶,这次认得人,主动开口问好。 麦冬连忙点头:“很厉害,辛苦你们了。” 女生摆摆手:“不辛苦不辛苦,哎,一开始定的是明天一整天活动时间,他们说今晚下雪又是平安夜,而且赶上周日,今晚就开始,你写好愿望了吗?” 麦冬有些惊喜:“今晚吗?我还没有呢,一会儿我就写。” 严叙明正在跟一个男生讲话,男生手里拿着个本子。 麦冬没过去打扰,打算跟大家一起摆音响,还没开始动手就看见严叙<a href="https:///tags_nan/mingchao.html" target="_blank">明朝自己招手。明明严叙明是侧着站的,不转头看不见自己,麦冬不知道他怎么发现自己。 男生见到麦冬,说到一半的话顿住:“那,主席,我去跟孙莉商量着来吧,有什么不好决定的事儿再来问你。” 严叙明点头:“嗯。” 男生临走还跟麦冬打了个招呼:“学神,晚上好啊!” 麦冬表现出一些拘谨:“啊,晚上好。” 周围吵吵闹闹,男生大喊着“孙莉”的名字走了,音响正在试音,操场上有滋滋啦啦的圣诞歌响起来,麦冬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严叙明,突然笑起来:“我有打扰你们吗?” 严叙明两步跨过两人之间的距离,皱着眉直接握住他的手:“怎么没戴手套?” 他不说麦冬都没注意到,估计走得太急,手套落在活动室。他手都冻得没了知觉,被严叙明裹住才反应过来冷:“忘记了,来得急。” 严叙明便说:“急什么。” 麦冬转头示意背后的圣诞树:“急着来看我的劳动成果呀,里面有两段都是我弄的。” 严叙明笑着称是:“嗯,辛苦了。” 作者有话说: 元旦快乐,新年快乐! 第28章 操场陆陆续续来了人,拜托,学校里有一个这么大还会发光的圣诞树真的超级炫酷好不好?许多人装扮整齐过来拍照,人手领了一张心愿卡,挤在一起,在小桌子上写自己的心愿。 写完了挂在洞洞板组装的心愿墙上,挂完了也不舍得走,又开始挨个看别人写的心愿。 麦冬缩在热红酒的摊位上,锅里“噗噜噗噜”冒着热气,严叙明脱了外套,现在外头穿着灰色的加绒卫衣,站在麦冬身边切苹果。他戴着一次性手套,切出来三块苹果,两块扔进锅里,一块悄悄喂进麦冬嘴里。 煮了一锅热红酒,麦冬被塞了一嘴巴的苹果,耐心地嚼,偶尔站起来看看锅里的热红酒煮得怎么样。 又一块苹果递到嘴边,麦冬嘴巴里满当当,说不出话,用“嗯嗯嗯”来表达拒绝。 严叙明弯着唇角挑眉,假装听不懂。 麦冬便抬手,把嘴边的苹果推回去,让严叙明自己吃。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做小动作,不知道严叙明有没有注意到摊位前面站了两个女生,反正麦冬是一点都没看到。不知道两个人站了多久,终于出声:“那个,热红酒怎么卖呀?” 麦冬吓了一跳,耳根飞速红了,欲盖弥彰地往旁边挪了一大步:“呃……咳,五块钱一杯,都是热的,要来一杯吗?” 女生似乎有些惊讶:“五块钱吗?” 麦冬还以为自己定的价格太贵,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解释。严叙明接上他的话:“嗯,大部分成本由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同学买单,就当是给大家的圣诞惊喜。” 女生开心地点点头:“我们要两杯,扫这个是吗?” 麦冬赶紧拿杯子给两个人盛:“对的。” 直到两个人走之后麦冬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太贵了。” 严叙明失笑:“怎么可能,外面起最便宜也要卖九块九了,我们用的红酒和水果品质也比他们好很多。”说完顿了半晌,声线压低不少,“破费了,男朋友。” 麦冬被他的称呼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半天:“没、没有。我……我是自己想喝才想到要准备这个,而且这个红酒是我爸拿给我的,全都是朋友送给他的,放在家里没有人喝。” 热红酒的摊位很快火爆起来,麦冬本来只是想尽自己的努力为严叙明的活动增加一点丰富性,没想到因为价格便宜味道又好,许多人都愿意来买一杯。 半个多小时四瓶红酒已经卖光了,麦冬累得腰酸背痛,瘫在座位上。 严叙明被学生会的人叫走,麦冬伸了个懒腰,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写心愿卡,偷偷溜过去混在所有人中间,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心愿。 就一行字,他没写署名也没写自己的联系方式,踮着脚把心愿卡挂在一个很高的位置。 他也没舍得直接离开,虽然这场活动是学生会的大家一起举办的,但在麦冬心里感到无比骄傲,只觉得严叙明真的是很厉害的。这是南大第一场如此盛大又正式的圣诞活动,是严叙明的想法,以后估计都会延续这个想法。 麦冬站在心愿墙前看大家写下的各色愿望。 “保佑今年不挂科!2022级 汉语言文学 康钊” “希望王小狗和唐小猫在一起一辈子!圣诞快乐,新年快乐!” “妈妈身体健康,早日出院。” “我想要一盒仙女棒!qq:xxx” 第46章 “有没有好心人送我两张刮刮乐啊,要是中奖了咱俩平分。tel:xxx” “希望一切开心,希望过几年回头看曾经,一切的决定都让我不后悔。胡。” 这些心愿卡出自不同的笔迹,在热热闹闹的冬夜里,这块心愿板承载了来自不同人的许多美好愿景。 麦冬心里再次感到无比自豪,觉得这场圣诞活动是世界上最好的活动。他左看右看,想找到严叙明写的心愿卡,他们学生会内部成员的心愿卡是最早一批挂上去的,当时麦冬就想过来摘严叙明的心愿卡,被严叙明拦住了。 他只记得大概方向,当时心愿墙上只有几张卡片,自然好记,现在再过来找就找不到了。麦冬踮着脚看上面的,他记得严叙明伸长了胳膊才挂上去,还没找到,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很眼熟的卡片。 麦冬用最快的反应速度伸手,想拿过来自己写的卡片,可有人比他的反应速度还要快上半拍。面前的卡片被抽走,一转身,身后站着的当然是严叙明。 麦冬张了张嘴,他特意挑严叙明不在的时候偷偷写卡片,挂卡片,就是为了不被严叙明发现,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摘下来了。 麦冬看他:“你干嘛摘我卡片?” 严叙明“嗯?”一声:“按照规则,任何人都可以摘你的卡片,怎么我就不能摘?” 麦冬说不过他:“我……我特意避开你的,你怎么知道我挂在哪里?” 严叙明笑:“看到了。” 麦冬反应过来:“你去谈事情还盯着我!” 严叙明没想不承认:“是啊。” 麦冬伸手:“那你还给我嘛……” 严叙明:“为什么?” 麦冬半天才说:“我想挂在上面。” 严叙明便把那张卡片重新展示出来:“可这条愿望的指向性很强,除了我还有别人可以实现你的愿望吗?” 卡片上写了一行字:“不讨厌实习期,但希望尽快度过实习期,想要转正!” 麦冬看着面前这行字,他真的没想过自己的卡片会被严叙明摘下来,不然他才不会写这种愿望。脸正在悄悄变红,麦冬被严叙明挤在心愿墙前面,周围的人不少,他声音低低:“哦,那你会帮我实现愿望吗?” 严叙明没说话,他伸长了胳膊,就在麦冬头顶,他摘下来一张卡片,递到麦冬面前。 麦冬睁大眼睛,他刚刚明明找过这里了,他怎么没有看到!卡片上的字字迹漂亮,麦冬认识,是严叙明的字。 “卡个bug吧:希望麦冬愿望成真。” 操场热闹了一晚,几乎人手一杯热红酒,音响那边拖出来一个麦克风,学校里不少唱歌好听的同学,大约是被气氛感染,很多人愿意上去唱一首歌。 老天眷顾,今晚的雪开始降落了,虽然不大,零星雪花飘落。 这会儿外语系的同学正在唱一首《fly me to the moon》,唱歌的是女生,清甜的声音把调子起得很高。严叙明握着麦冬的手腕,往操场正中间铺开的一大片野餐垫上坐下,他一开始跟着调子哼着歌,哼到后面才开口,调子比女生低八度,又沉又轻地在麦冬耳边哼唱。 “you are all i long for all i worship and adore in other words please be true in other words……” 麦冬听得心脏狂跳,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严叙明唱歌,好听到有些出乎麦冬的预料,也因为那低沉轻慢的调子附在他的耳边,麦冬知道这是专属于自己的表白,还因为歌词。 但那句最重要又最直白的词戛然而止,在严叙明嘴里模糊成了一声朦胧又暧昧的笑,听得麦冬心痒,下意识问:“最后一句呢?” 严叙明在女生的歌声里回:“嗯?还有吗?我好像不记得了。” 麦冬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因为他从心底里觉遗憾和失落,还以为严叙明跟唱这首歌的意义就在于最后这一句:“有的呀,in other words,i love you。” 严叙明笑得更明显了:“嗯,me too。” 麦冬知道自己又中了严叙明的圈套,在这暧昧到发疯的氛围中,突兀的想到室友们的话:“麦子,我觉得你玩不过他啊。”麦冬此刻深表认同,他对严叙明的了解还不够多,总是无意识就落入他的圈套。 他闭了嘴,因为自己说出的这句“i love you”而脸红,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却没想到,没等麦冬张嘴,前面突然起哄,文艺部的部长被大家推着上去唱一首,她推辞不过,便想到转移战火 。 “严哥,先不说我唱不唱,你得唱一首吧?” 提到严叙明,果然战火很轻易地被转移,所有人都起哄着喊严叙明唱首歌。严叙明没有推辞,站起身之前突然伸手捏了捏麦冬的右手,他走到麦克风前,坐在椅子上找伴奏。 这是一首麦冬没听过的歌。 可麦冬英语很好。 甚至这首歌里不止有英语,还有一小段西语。麦冬仍然可以听懂,他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如此庆幸自己的专业和对小语种的兴趣热爱,这操场上的其他人或许听不懂,或许听懂也不明白严叙明这首歌的含义,可麦冬完全理解。 《my only one》,这首歌的名字。 my only one,这首歌的最后一句。 坐在话筒前的人在尾奏里笑着看向麦冬:“麦冬同学,初雪快乐。” 第47章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不要忘了给日记本投递一点小海星哇!谢谢大家哇~ 第29章 2023年 12月 24日 雪 初雪快乐。 今天有圣诞树、有初雪、有心愿卡也有实现心愿的人,今天是实习期转正第一天,今天是恋爱第一天。和他正在恋爱中,这句话写出来有种不真实的幸福感,坐在这里时不时会担心晚上经历的一切都是梦。 难道他真的摘下了我的心愿卡吗?难道他真的在我耳边轻轻哼过那首fly me to the moon吗?难道他真的为我唱了一首my only one吗?真的真的,当然是真的! 突然很想回到过去,我一直以为我的人生没有什么缺憾,或者说就算存在真实的缺憾我也都不在意,现在意识到我很遗憾于高中没有勇气跟他相识。虽然现在也不晚,现在的他是22岁的他,也不完全算一个大人吧?有时候也有幼稚的一面,对吧? 好喜欢今天,好喜欢今天,我要封2023年12月24日为麦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最开心的一天,最幸福的一天!好喜欢今天的一切,从此以后的所有圣诞节、圣诞树、雪、月亮都会成为我的幸福元素! 好喜欢他,恋爱快乐。 严叙明谈恋爱了,这个消息的传播速度快到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严叙明当晚回到宿舍,一进门就发现了宿舍氛围不太对劲,他当时还没反应过来,往宿舍里走了两步,安静的宿舍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bgm。严叙明一愣,笑着低骂一句脏话,这前奏他再熟悉不过,半小时前他刚刚在操场唱过这首歌。 室友两人对着手机,用凄厉的声音唱不通顺的英文,唱到一半突然发了病似的冲去阳台,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大喊:“洋洋同学,初雪快乐!” 被叫做洋洋的男生顿时很是娇羞地拍了一下对方肩膀:“哎呀,你讨厌!” 严叙明被狠狠恶心到了,他把外套往椅背上一扔,出声讽刺:“麦冬没你这么恶心。” 他这句话说完,柳洋和池文赋立刻抱在一起开始了演技很烂的假哭:“池子,你看他啊,刚跟人家学神搞到一起就这么护着人家,我们以后在他心里真是一点儿地位都没有了。” 池文赋痛哭点头:“是啊,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室友们犯完贱开始八卦,柳洋搬了个凳子坐在严叙明旁边:“哥,说说呗?学神那种人怎么能看上你的。” 严叙明剩了个课件没做,打开电脑不理人。 柳洋立刻转头跟池文赋告状:“池子!你看他,连话都懒得跟咱们说了!” 池文赋在宿舍里跟严叙明更亲近一点,俩人平时一般都是一起行动,前段时间经常见严叙明路上碰见麦冬两个人打招呼,他早看出来严叙明对人家心怀不轨。 池文赋冷哼一声:“我感觉他追了得有一两个月了,之前就总是跟人家偶遇,也不知道是真偶遇还是故意的。” 柳洋想起什么:“我靠,你小子!怪不得之前总是拖时间去吃饭,叫你你也不跟我们一起,是不是摸清了人家学神什么时候去吃饭,就等着来一场浪漫的偶遇。” 严叙明对室友的攻击完全免疫,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做自己的课件。 但他谈恋爱了这件事也不止是室友们知道,没多一会儿,严叙明的手机“叮叮咚咚”响起来,他都懒得打开看,不用打开也知道是朋友们第一时间赶来八卦的。 架不住有人等不到消息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严叙明接了,立刻听到一声阴阳怪气的:“严总,初雪快乐~你初雪快乐吗?你应该是很快乐的哈,全校都知道你快乐了~” 严叙明把电话挂了。 相对于严叙明这边欢快的气氛,麦冬那边就很不一样了。 麦冬这个人对感情这方面确实有些迟钝,他也没有什么浪漫细胞,操场上那场表白,他甚至以为只有自己可以get到,觉得别人不会想太多。 他回到宿舍写完了今天的日记,心里的幸福快要溢出来,很想找个什么地方发泄一下,又没那个胆子,正在暗搓搓憋着难受呢,微信突然弹出来消息。 陈思年:“啊?麦子!几天不见你怎么都脱单了!” 麦冬吓得手机差点没拿稳,啊?他跟严叙明的事情应该还……还挺保密的吧?除了两个人偶尔会悄悄牵一下手,但是注意到的人应该也不会特别多吧? 麦冬稳住心神回复:“啊?” 陈思年兀自哀嚎:“我靠!初雪表白,你俩玩这么浪漫啊!” 麦冬这次真的稳不住了:“……你怎么知道!” 陈思年:“不是,不光我知道啊,现在估计全校都知道了。” 麦冬看着这条消息愣了好久,心里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再一次故技重施,长按陈思年的消息,选择删除。好了,就当自己不知道这件事情……等一下,为什么全校都知道了啊! 杜川正在跟女朋友打电话,两个人不知道在聊什么,前一秒还是甜蜜的气氛,对面好像说了什么,杜川猛地坐直了身子:“你说啥?!” 麦冬有很不好的预感。 他用最快的速度穿好外套,打算溜出宿舍。外套穿好了,正在换鞋的时候麦冬被杜川一嗓子吼住:“你站那!” 麦冬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 第48章 熟悉的四方会谈又一次开始。 杜川和吴子墨都气笑了,两个人抱着胳膊审问麦冬:“你说那个人一直都是严叙明?!” 麦冬默默点头。 杜川气得咬牙切齿:“那你不早说!我……我靠,我还当着主席的面说你喜欢一个渣女,合着人家知道那是自己,你这,你,你!” 麦冬眼观鼻鼻观心:“我错了,因为一开始确实是我暗恋他,我不想说出来给他添麻烦所以让你们误会了。后来因为你们已经误会了,我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刘何伟拍拍杜川肩膀:“好了好了,别生气。” 杜川叹了口气:“我不是生气,你说这多好的事儿啊,你要早说是严叙明我们一起帮你想想办法怎么追他不就得了,你要早说是严叙明我们还能不放心吗。” 麦冬乖乖地挨训,坐得姿势像小学生一样端正。 “所以你俩是什么情况,听说他今天跟你表白了,这就算那什么实习期过了呗?”吴子墨问。 “嗯。”说起这个麦冬有些开心。 “看你那藏不住笑的模样。”杜川无奈。 直到跟严叙明彻底确定恋爱关系,麦冬才意识到自己在学校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他总以为自己是绝对配不上严叙明的,如果有人知道严叙明跟一个叫做麦冬的人在一起,大家都会问:“啊?麦冬是谁?” 但事实显然不是这样。 麦冬跟严叙明一起去食堂吃饭,明明两个人坐得相当规矩,四人的餐桌麦冬跟严叙明坐面对面的位置,却总有严叙明的朋友过来打招呼:“呦,跟学神一起吃饭呢!” 麦冬总是不知道如何应对,吃进嘴里的饭差点呛住。 严叙明这时候相当体贴,一杯热水推过来:“慢点吃,别理他们,过段时间就好了。” 麦冬小声回答:“嗯。” 严叙明又问:“会不习惯吗?你要是不习惯以后不来食堂吃了。” 这话听在麦冬耳朵里就是“以后我不跟你一起吃饭了”,所以他赶紧解释:“没关系,虽然不太习惯,但是还好……总要习惯一下的。” 严叙明听了就笑:“怪我,我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在我朋友心里你的人设太坚固了学神,那个词怎么说的?嗯,高岭之花。” 麦冬差点又被呛到:“你在开我玩笑吗?” 严叙明点头:“是啊。” 麦冬:“……” 实习期过了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麦冬觉得有些神奇,上次严叙明说这个实习期要持续到麦冬敢在宿舍楼下跟自己接吻,那时候麦冬还觉得这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于是想该不会这个实习期永远都过不了吧? 但现在关系转变,好像一切又变得很自然。 虽然他面对四面八方而来的调侃没办法一下子就习惯,可对于面对这种情况可以躲在严叙明身后这件事又难以自拔。麦冬能感受到严叙明身上令人着迷的气质,就好像一个强大而稳定的内核,总是可以温柔地替麦冬挡住他不愿意承受的东西。 麦冬逐渐感受到“麦冬”和“严叙明”这两个名字正在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这让他每每想到都觉得心满意足。 好吧,虽然麦冬现在仍然做不到跟严叙明宿舍楼下接吻。 但幸运的是,他的考官也并不是很严格。 第30章 元旦已经来了,突然从2023跨越到2024,时间快到让人一时无法接受。明天就是国际辩论队打比赛的日子,今天是元旦假期第一天,麦冬被抓来活动室帮大家理顺最后一遍资料。 辩论队的成员们正在紧张地背稿,麦冬无所事事,在桌面上摊开自己的日记本。毛茸茸的日记本手感很好,哪怕是冬天,翻开的时候手指碰到的不再是冰凉的封面。 2024年 1月1日 晴 前几天天气很冷,下了几天的雪,这种降雪量在南方相当罕见。不过从昨天已经开始回温,南方的冬天真是很喜怒无常的,让人捉摸不透。 写下今天的日期愣了一会儿,已经写了一年的2023,突然要改成2024很不习惯。虽然知道今天是元旦,昨天还跟他互相道了新年快乐,但仍然需要再一次接受现在已经是2024年了。 有一种今年一定会过得顺利的预感,我很少感叹自己的生活顺利或者不顺利,今年不一样。 好吧,乱七八糟写了这么多,最想知道的是现在他在做什么。这几天他很忙,我总是不敢太经常地给他发消息。他比我忙很多,又要兼顾学生会,又要照顾自己的学习,又有很多其他琐事。 我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男朋友在一个人的生活中应该占比多少才是合适的。所以应该占比多少才是合适的?我很想问问他现在在做什么,也很想知道他今晚吃了什么,但总是问这种问题会不会太无聊了?又觉得自己想这么多很不好,明明前几天还在开心于跟他的距离近了很多,现在就已经产生了不满足。 不满足是很大的敌人。 麦冬今天的日记写得很碎,左一句右一句,前后左右都毫无关系。中心思想是他很想严叙明。 既然元旦来了,那就说明寒假也不远了。寒假过完,严叙明就是大三下学期了,他是要去实习的。最近有一个很好的实习机会,严叙明正在准备资料。 日记写到一半,辩论队的负责人递给麦冬一张比赛的邀请函。 第49章 麦冬其实并不会参加这个辩论赛,他只是请来的外援翻译,观看比赛的邀请函自然会送他一张,他主动开口问人要来两张,想邀请严叙明一起去看。 这下终于有了跟严叙明聊天的借口,麦冬消息发过去,邀请函已经要来了,却没想到严叙明拒绝了。 麦冬一个人去看了比赛,比赛进行相当顺利。 唯独麦冬有些心不在焉,总是时不时看一眼手机。赛后照例庆功宴,李胜男这段时间跟麦冬混得最熟悉,问麦冬要不要叫上男朋友。 其实麦冬一开始没有想叫严叙明一起的,他心里知道严叙明是真的很忙,捏着手机纠结一番,没忍住给严叙明发了消息,问他辩论队的庆功宴晚上要一起吃饭,要不要一起来。消息发过去等了十几分钟,那边一点回音都没有。 麦冬藏不住小小的失落,对李胜男说算了,我自己去就好。 麦冬这次是大功臣,虽然说他是大功臣有恭维的嫌疑,但毕竟麦冬于辩论队来说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外人。外人能帮他们这么多忙,恭维一些也是合理的。 饭桌上频频提起严叙明的名字,麦冬很容易理解,因为他是一个没什么话题性的人,他身上唯一的话题就是严叙明。麦冬不反感这种情况,相反,他本该为这件事开心。 但他现在有些难以开心起来,他甚至惊讶于自己的小脾气。严叙明在六点钟的时候给他发过一条消息,说自己跟着老师在外面吃饭,事发突然,本来没想到要吃这顿饭,临时手机没有电了,刚刚借到一个充电宝。 这是一件多么平常的事情,麦冬竟然为此不开心起来。 李胜男递给他一瓶啤酒,眨着眼睛看他,用德语跟他说悄悄话:“麦,在啤酒的世界里是没有烦恼的。” 李胜男自己估计已经喝了不少,她脸色已经透出来很多红色,整个人有些兴奋,语速快了许多:“你知道吗?我讨厌我的父母,他们总是不喜欢跟对方表达喜欢,或许很多德国人都是这样的,我偶尔还会怀疑自己的血统,我一定应该生在法国!”她笑得眉眼弯弯,“如果闭上的嘴巴会让他们得到快乐,他们乐在其中,那我也不会觉得难过,但我认为每个人都需要被肯定被表达爱,你觉得呢?” 麦冬觉得她说得很对,每个人都需要表达,无关性格也无关其他的东西。 他一口气灌了半瓶啤酒,喝得太猛了,脸猛地红了起来,大脑好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这一口直接让麦冬愣在原地。一瞬间的刺激之后是长久的飘飘然,他安静地一口一口接着喝,很快就喝得自己头晕目眩。 麦冬觉得自己很清醒。 他能看到眼前是李胜男,棕色的头发,墨绿的眼睛,外国人的五官跟中国人很不相同,看久了麦冬觉得眼睛都花了,摆摆手让李胜男往旁边躲一躲,他自己趴在桌子上想严叙明。 嗯,还是严叙明的五官更好看一些,严叙明鼻子很挺,嘴唇很薄,睫毛很长。醉酒的学霸失去了深厚的文学功底,一连串的小学生排比句在心里排出来,突然吸了吸鼻子。 眼泪马上要掉出来了,可麦冬又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可是严叙明已经是他的男朋友了呀,麦冬知道这件事情,严叙明已经是他的男朋友了,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总有人要来调侃。两个人在谈恋爱,不但麦冬知道,全校的人都知道,可是麦冬仍然有一种他距离严叙明的生活很远的错觉。 可他又想不通,刚刚交往的前两天,他明明是觉得他离严叙明的生活一下子近了好多。 是的,麦冬为此感到委屈。 他很后悔自己当初胆子太小,不敢去竞选校学生会;他后悔自己当初顾虑太多,没有在高中运动会那一次就跟严叙明说你好。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应该怎么说呢? 在麦冬心里,两个人应该先做朋友,再做情侣。 可麦冬跟严叙明跳过了前面那一步,从陌生人直接跨越到了情侣,就算甜蜜很多,可陌生更多。并且,自己的日记被严叙明看了个干净,这根本就不公平,严叙明对他正在想什么,对他以前想什么,以后想什么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自己完全不知道严叙明的想法。 他,他当然相信严叙明喜欢自己。 可麦冬不懂得喜欢,他不知道喜欢的保质期是多久。 麦冬仍然觉得自己很清醒,他听见辩论队的负责人给严叙明打电话。他清醒的证据是他立刻站起来,叉着腰对人喊:“你!你不可以给他打电话,他很忙的,他连我的消息都不回,你不要打扰他!” 麦冬是被颠醒的,他很想吐,本来就已经很想吐了,还感觉自己坐在一艘小破船上,而身下的海浪飘摇,一晃一晃的。麦冬忍住了胃里的翻江倒海,一睁眼发现自己正在一个人的背上。 他张嘴很大的酒味,说话舌头都捋不直:“严叙明。” 那艘船回答他:“嗯,是我。” 麦冬有些委屈:“你不是在外面吃饭吗?” 那艘船这么说:“电话都打过来了,说我家麦冬喝多了,让我接你回去。” 麦冬不相信:“所以你就来了吗?” 麦冬觉得眼前好多重影,他抬头往上看,路灯的灯泡晕出来的光影重重叠叠好几个,晃呀晃呀,好看极了。就是看久了想吐,哎呀,因为他实在很难受。身体上的难受加上心里的委屈,麦冬把脑袋埋进身下人的颈窝,听见他回话。 第50章 “不然呢?除了我还有谁会接你回去?” “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你这么厉害?” “我当然,我是无所不能的麦冬。” “嗯,你是无所不能的麦冬。” “我很不开心,严叙明。” “嗯,说给我听听吗?” “我很想早一点认识你,我想当你的好朋友,我也想成为你那种朋友,就是可以在食堂看见你之后过来开你玩笑的那种朋友。我觉得你们关系很好。” “……什么醋都吃吗?” “不是,我,嗝,呃,我没有吃醋。” “麦冬,你不会吐我身上吧。” “呃……要不你放我下来吧,我有点……想吐。” “算了,放你下来你能站得住吗?你吐的时候别对着我脖子,往旁边歪一歪。” “不要,会吐到你身上。” “你不是富二代吗?给我重新买一套很难吗?” “你是因为我的钱才跟我在一起的吗?” “……嗯,怎么样,要不要甩掉我?” “不要,没关系,反正我家有很多钱。” 严叙明听得头疼,不知道他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喝醉了说胡话。好不容易把人背到了宿舍门口,考虑到宿舍里没有电梯,就这么背上去恐怕真的会吐在路上,索性直接把人带去了一层的厕所。 麦冬真的忍了一路,趴在洗漱池边上狂吐十几分钟。 严叙明已经从外面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纸和水回来,这人还在吐。 或者说,一边吐一边哭,圆滚滚的泪珠跟着一起往下滚,看得严叙明心里难受。温柔地拍着后背,哄小孩的词儿都搬出来了:“好了好了,慢点儿,有什么难过的事情要喝成这样?不难受,乖,慢一点来。” 第31章 麦冬以前不知道自己喝醉会变成什么样子,但他现在知道了。 吐完了好像清醒了很多,奄奄一息地靠在厕所的墙上,不忘了回顾刚才的话题,可怜巴巴的模样好像被主人抛弃的小宠物:“可是我想当你的好朋友。” 一般人搞不懂他的思路,好在严叙明耐心十足:“你想当我的好朋友?” 麦冬点头:“嗯!” 严叙明又问:“男朋友不行吗?” 麦冬便又想掉眼泪:“我以为男朋友是很亲密的关系,但现在发现好像不是的,你的朋友比我跟你的关系更加亲密。他们知道你几点睡觉,知道你去哪里实习,知道你跟哪个老师吃饭,知道你上课是在听讲还是在摸鱼。” 严叙明凑过来亲他的嘴边,亲得轻柔:“你也可以知道,你想知道这些是吗?” 麦冬眼巴巴看着:“想。” 严叙明逗他:“可是我不会接喝醉的朋友回宿舍,也不会跟朋友牵手,更不会跟朋友接吻,那你想做我男朋友还是朋友?” 麦冬很是纠结。 亲密这个词应该怎么定义呢?一方面,肢体接触的亲密当然算是亲密;可另一方面,精神层面的亲密也是一种亲密。如果必须二选一的话,麦冬不知道怎么选择。他为这个问题苦恼,失落地垂下脑袋。 最后做决定:“我要牵手。”说完了又补充,“你以后不许看我日记本了。” 严叙明“嗯”一声:“为什么?” 麦冬显示出别样的固执:“反正不许看了,凭什么你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麦冬的记忆留下的很少,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头痛欲裂,只记得自己昨晚趴在洗漱台上大吐特吐,生理上的痛苦让他这段记忆格外鲜明,好像还有谁在耐心地拍着自己后背。 麦冬从小到大从来没喝过酒。 上次喝酒就是圣诞节的时候,他自己的热红酒摊位,煮出来肯定是要尝一口的。就喝了半杯,担心到时候不够卖。然后就是这一次了,喝得其实也不多,也就两瓶啤酒,小时候他跟爸爸去饭局,男人们都踩箱喝,喝多了去厕所放个水再回来,战斗力又拉满。 他真是想不到有人会因为两瓶啤酒就喝醉。 这是元旦假期第三天,宿舍里成员齐全。 麦冬这一觉睡到十一点,室友们商量着今天中午出去吃火锅,自从进入冬天,宿舍里还没一起聚餐过。听见麦冬起床的动静,杜川叫他:“起了啊,中午火锅局?” 麦冬想开口说话,喉咙里发出的嘶哑声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掀开床帘:“我……咳咳,要不下周?或者你们先去,我好像不太能吃。” 杜川笑眯眯地看着他:“昨天喝了多少?你男朋友把你背回来的。” 麦冬心虚:“我也不知道会那样,我就喝了两瓶……” 室友笑他:“你这点酒量以后还是别喝酒了。” 他们想吃火锅,三个人扔下麦冬先行一步了。 桌上放着解酒药和咽喉糖,听说是严叙明昨晚送过来的。麦冬撑着头疼坐在桌前,乖乖拆了药分别吃了。昨晚把胃里吐了个干净,早上起来饿得胃痛,正在翻着手机找外卖,严叙明一个电话打过来。 问麦冬有没有起床,今天最后一天假期,什么安排。 他都这么问了,麦冬理想中的安排当然是跟严叙明一起出去约会,可惜身体不舒服,这话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犹豫半天:“我……今天在宿舍吧?你今天忙吗?” 严叙明似乎正在点鼠标,清脆的声音透过话筒钻进麦冬耳朵里:“来我宿舍玩吗?” 第51章 这是麦冬第一次到严叙明的宿舍,虽然严叙明说了宿舍里没有人,进门的时候还是很拘谨。学校里的宿舍楼分新楼和旧楼,今年新入学的大一新生运气比较好,住了新楼,麦冬和严叙明都在旧楼。 条件差不多,都没有电梯。 严叙明住三楼,麦冬站在他宿舍门口的时候有些气喘吁吁,大概率是因为在紧张的情况下爬楼。没有第一时间推门进去,麦冬站在门口绞尽脑汁努力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 昨晚他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更没有做什么丢人的事情吧?脑子里一片空白,是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认命地推开宿舍门。 两人宿舍格局相差无几,都是四张上床下桌,往里面走的尽头是厕所和浴室,最外面有一个单独的小阳台。 严叙明的眼睛没离开电脑屏幕:“头还疼吗?” 麦冬赶紧回话:“有一点,我吃了药,应该过一会儿就好多了。那个,昨晚麻烦你了……” 严叙明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喝醉了之后变得这么生疏?” 麦冬摇头:“不是,我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情,有点……” 严叙明笑着说:“心虚?” 麦冬闷闷回:“嗯。” 严叙明抬手,不知道从哪里拎出来一个袋子:“热粥,刚到没多久,吃过东西了?” 麦冬接过袋子,还没来得及说谢谢,严叙明便又递来一样东西。 麦冬这次真的有些发愣,迟钝地没有马上接过来,而是问:“怎么了?” 严叙明终于舍得转头看他:“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以后不许我看你的日记本了。” 有了提醒麦冬也想不起来,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语境用哪种语气说的这种话,他慌忙解释:“没、没有,我是不是乱讲话了?你生气了吗?” 严叙明盯着他看:“你觉得我生气了吗?” 麦冬点头:“那就是生气了。” 严叙明问:“那怎么办?” 麦冬摇头。 严叙明唇角弯起来,显然刚刚的模样是故意逗着麦冬玩,他把麦冬的日记本塞进主人手里,又从桌上拿起另一个本子:“逗你的,你的日记本还给你,这个也给你。” “什么东西?”麦冬好奇翻开。 “日记。”严叙明说。 2024年 1月 2日 晴 先报备今天几点起床,吃了什么。 因为准备实习资料比较忙,昨晚定了八点的闹钟,天气太冷,赖床五分钟,精准的起床时间算作八点零六。早上懒得去食堂,超市买了两个青菜包子和一杯小米粥。 上午的时间全都在图书馆做作业和查资料,过得相对枯燥。知道你在忙辩论赛,没有给你发消息,进行深刻检讨,我错了。 中午自己一个人去了离图书馆最近的东二食堂,吃的是鸡汤面。去得晚了选择不多,东二的鸡汤面很难吃,帮你避雷。顺带一提,东二你应该也经常去,开了一家炸酱面的窗口,听说味道不错,有空下次一起去吃。 再报备实习的具体细节。 专业课老师的师兄开了一家工作室需要前端,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实习,问我有没有兴趣加入他们的工作室。我没答应,考研还是更重要的事情,不过那边的意向比较坚定,正在争取我的加入。虽然没答应加入,但实习应该会过去帮忙。 晚饭事发突然,老师做东邀请我和他的师兄一起聊聊,知道你晚上要去参加庆功宴,本想跟你一起,但这边确实不好拒绝。在图书馆忘带手机充电器,手机竟然也没电了。不找理由,是我的错,再次进行深刻检讨。 报备得足够详细吗?男朋友。 报备结束,接下来是解释。 关于某个喝醉的同学哭着要求当我的朋友,而不是男朋友。在你看来朋友关系对我来说更重要吗?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我不介意身体力行来帮你改变这个错误的想法。 麦冬,朋友可以是任何人,但男朋友只可以是你。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其中的差别。很多话我跟朋友讲了,没有跟你讲,有时候朋友知道我在做什么,你不知道,只是因为我没办法时刻在你身边,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这是可行的。 另外还需要补充一点,交朋友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朋友是人生必要。我会控制自己的吃醋的程度和频率,你也应该有自己的好朋友。为了避免你误会,我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让你不要总把时间和精力放在我身上,而是希望你成为更丰满的自己,你在我眼里就应该是这样的。 日记还需要写什么? 翻了你的日记作参考,还有最后一句。 今天很想你,同样,今天也很喜欢你。 麦冬安静地坐着看,一开始没明白这是什么,看了几行才反应过来。大概不到一千字的内容,麦冬反反复复咀嚼十几分钟,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地拆开看,舍不得一下子看完。 他完全没想到严叙明竟然会写日记,而且这本日记显然是专门写给麦冬看的。看完最后一行字,麦冬小心翼翼地把日记本合起来,收进自己怀里,问:“这个可以给我吗?” 严叙明有些无奈:“当然可以,但如果给你,以后的要怎么写?” 麦冬惊讶:“以后也会写吗?” 严叙明问:“你想看吗?” 第52章 麦冬狠狠点头:“当然想!”于是他又把日记本还回去,严叙明用粥跟他做交换,刚刚还冒热气的粥现在已经凉了很多,入口正好手机温热的。青菜鸡蛋粥,明明也不是甜粥,麦冬喝在嘴里确实甜滋滋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下班! 第32章 期末周对于很多大学生来说是痛苦和黑暗的,背不完的重点,写不完的期末作业,但对于麦冬来说是带了些粉红色泡泡的。 正式进入期末周,严叙明实习和学生会的事情都暂时搁置下来,两个人约了图书馆,每天除了晚上睡觉基本都在一起泡图书馆。他们两个专业毫不搭边,但坐在一起却相当和谐,一个专心致志地敲笔记本键盘,一个默背着专业书上的重点内容。外人看上去这两个人坐在一起好像是拼桌的陌生人,很少交流。 大部分时间是严叙明先发现到了吃饭的时间,麦冬这时候还在背书,就会看见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敲了敲桌子。麦冬转头,严叙明用口型问他:“吃饭?” 吃饭都是东二餐厅,这是离图书馆最近的餐厅。 上次严叙明在日记里说过一起去吃的炸酱面也吃过好几次了,味道确实不错。学校里认识严叙明的人仍旧很多,吃饭的时候总是有人愿意来打个招呼,时间越长这些人越过分,一开始他们或许还不敢开麦冬的玩笑,现在有的人叫严叙明一声“严哥”,转头就开口叫麦冬“嫂子”。 麦冬知道是开玩笑的,他努力淡定,现在也可以面不改色地应下来了。 吃完饭仍旧坐在食堂,麦冬会在午饭过后看男朋友昨晚写的报备日记。 这几天的报备日记意义不大,因为两个人天天黏在一起,不过严叙明照旧写,麦冬也就照旧看。 2024年 1月 6日 阴 天天报备,每晚写日记已经要成为我的习惯了,这东西不适合在宿舍写,背景音阴阳怪气,帮你截取两段:“严哥,又报备呢”,“严哥,今天也是妻管严的一天啊”。 你觉得呢?小麦同学,我天天报备,确实像个妻管严,是吧? 早上跟你同一时间的闹钟,七点半。早饭跟你一起去食堂吃的,荠菜小馄饨,上午跟你一起在图书馆复习。中午没去食堂,校外吃的烤肉,也是跟你一起,下午还是在图书馆。晚上仍然跟你一起,食堂吃全素麻辣烫,因为你说需要补充蔬菜。 从来没有哪一天觉得自己的文学素养这么匮乏,真的不会看无聊吗? 及时声明,只是担心你看得无聊,我没有不想写。 好了,晚安吧,今天也很喜欢你。 这几天的报备日记相当简略,写的内容也都是麦冬心里本就很清楚的,可他不会觉得无聊。看完心满意足地把日记本还回去,麦冬问:“你最后一科什么时候考?” 严叙明想了想:“好像是下下周二,我挺早的,我们这学期课不算太多,而且有两门课不是书面考试,已经做完作业交上去了。” 麦冬“哦”了一声:“我要在周四才能走,比你晚两天。” 严叙明不太在意:“我等你。” 麦冬连忙摇头:“不用不用,谁放假了不想着赶紧回家。” 严叙明看他:“真不用?” 麦冬点头。 确实有的专业到了期末卷面考试的内容比其他专业少,光算放假时间的话很划算,他们一般都是最先买票回家的。麦冬以前也没觉得羡慕,早回家晚回家不都是一样的吗? 今年心境稍微有些不一样,其实在食堂说“没关系”的时候他也真的以为自己没关系,但等真的到了那一天,麦冬前一晚甚至有些失眠。 明天严叙明就考完最后一门了,他上午八点的考试,也就是快的话中午他就可以买票回家了。其实麦冬有些后悔,因为他们两个的家是一个城市呀!甚至还离得很近,这种情况下大家约着一起回家也很合理吧! 但话已经说了出去,麦冬又不好收回,何况,确实每个人都愿意早点回家。 第二天麦冬也有一场考试,不过排在下午。 上午室友们都在临时抱佛脚,麦冬专业书摊在面前愣是一点儿都没看进去。时不时拿手机看一眼时间,想着严叙明会不会提前交卷。两个人约了中午一起出去吃饭,麦冬想的是吃完了饭正好他送严叙明去车站。 时间应该来得及,麦冬也不喜欢临时抱什么佛脚,能赶上回来考试就行。 他问过严叙明买了几点的车票,严叙明只说中午。 九点钟开始的考试,十点严叙明就发来微信,说自己提前交卷了。麦冬赶紧换好衣服下楼,等他下楼的时候看见已经等在楼下的严叙明。 他孤零零站着,身上连个书包都没有。 麦冬问:“你先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吗?吃完饭是不是可以直接走了?” 严叙明:“没买票,陪你两天,等你考完试一起回去。” 麦冬愣了一会儿,刚刚从宿舍出来还觉得冷,这会儿心里又升上来热腾腾的气,半天才点头:“好!” 学霸的期末周往往是很平稳的,甚至比平时还要更轻松一些。平时好歹还要复习预习做作业,期末周只需要去参加一场考试做一张卷子就可以。 麦冬考最后一门的时候天气不好,大概算是雨夹雪,看着飘下来的像是雪花,落在衣服上却不见雪花的模样,而是飞快地洇湿变成一团水渍。还以为是下雪,出门没有带伞,出考场就看见了撑着雨伞等在外面的严叙明。 第53章 “真好啊麦子,还有人来接,不像我们,只能顶着书包回去咯!”杜川贱嗖嗖的声音在身后,麦冬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 “行了,你去呗,别让人家一直等你了,考完试都等了你两天了。”吴子墨这么说着,轻轻推了麦冬一下。 麦冬跑了两步,成功穿越人流和雨雪,钻进严叙明的伞下。 他怀里抱着书包,抬头笑着看人:“你特意来接我吗?” 严叙明反问:“你说呢?” 麦冬沉默几秒:“你怎么总是反问我,明明是我先问的问题,不可以直接回答吗?” 严叙明笑:“是你问的问题不好,下次直接改成肯定句。” 麦冬心里甜蜜,嘴巴上不说:“你要求这么多呀。” 严叙明应了一声:“嗯,不能要求吗?” 麦冬默默点头:“可以。” 严叙明又问:“你呢?” 麦冬看他:“什么?” 严叙明说:“你有什么要求?” 两个人还站在教学楼前的树下,麦冬这一场没有提前交卷,正是考试散场的时间,教学楼前人来人往,他们两个站在这里实在显眼。麦冬很清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这边,他不觉得胆怯,只是觉得有些害羞,抱着书包鼓足了勇气开口:“那庆祝一下我们的寒假吧?” 严叙明看着他的眼睛:“怎么庆祝?” 麦冬吸了口气,不自觉地挺腰站直:“你亲我一下。” 严叙明显然有些惊讶:“在这里吗?” 麦冬点头:“不可……” 他没机会把话说完。 严叙明把雨伞微微往下偏了些许,麦冬不知道黑色的宽大的雨伞有没有彻底遮住两个人,下一刻唇上贴过来某种温热的触感。周围是湿冷的,是吵闹的,麦冬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刚刚被冷空气摧残得隐隐作痛,而现在,耳朵烧得通红,好像刚好奇妙地缓解了钝钝的痛意。 麦冬提要求的时候胆子莫名地大了那么一个瞬间,原因不详。 或许是因为严叙明明明结束了期末却非要等自己一起回家,或许是因为那一本称谓是“你”的日记本,或许是因为严叙明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站在这里实在太勾人,也或许是因为想到曾经这是度过实习期的条件。 现在开始觉得过火,仓皇地伸手推人,被一只手捏住脖子。 麦冬顿时老实下来,并且理解了为什么很多小动物被捏住脖子就动也不敢动了。他的嘴巴没有自由,动作也没有自由,愣愣地站在原地。视线总归是自由的,往上一瞥,看见严叙明把雨伞偏过来之后,他自己落了一身湿冷的雪。 “你自己提的要求,后悔什么?”有人蹭着他的嘴唇问。 麦冬深深吸了一口带着颤抖的气:“我……没后悔。” 麦冬没有概念,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严叙明退开的一瞬间,麦冬立刻伸手抓住雨伞的手柄,狠狠把雨伞拉下来,想把自己遮得严实一点。 严叙明个子比他高了不少,雨伞猛然降落,他被雨伞旁边的尖戳了一下脑袋,发出一声无奈的笑音:“现在知道害羞了?” 麦冬默默把雨伞往上抬了一点:“我没害羞。” 下午三点的车票,两人各自回去收拾行李,一个半小时车程,赶上这个时间不好买车票,两人座位没连在一起。晃晃悠悠到家,麦冬从车厢里出来就看见楼梯口等着自己的男朋友,两人没说几句话,跟着人潮一起出站,出站的身份证都还没刷呢,麦冬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妈妈。 他浑身一僵,下意识跟严叙明拉开好长一段距离。 第33章 麦冬跟家里说了自己几点到站,妈妈只让他路上注意安全,没说要来接他的事情。现在人站在出站口,打了麦冬一个措手不及。 严叙明愣了片刻,眼睁睁看着男朋友蹿出去老远,刷了身份证出站直接跟一个女人抱在一起,心里了然。他不动声色,虽然麦冬显然没做好心理准备,但面都见到了,不打招呼实在是没有礼貌。 严叙明拖着行李,保持了一点距离,笑着问“阿姨好”。 车站人来人往,麦冬妈妈没注意到严叙明,被突然的问好打断母子亲情时刻,眼神一转,这才觉得严叙明有些眼熟。她笑着点头:“你好,是麦冬的同学吗?你们一起回来的呀?” 严叙明应下来:“对,挺巧的,我跟麦冬都在南大读书,就一起回来了。那不打扰你们了,我就先走了阿姨。” 麦冬妈妈伸手拦了一下:“哎,你家里人过来接你了吗?我送你回去吧?人太多了也不好打车,我刚刚看外面出租车那里排队的人不少。”说完又小声问麦冬,“有同学怎么也不说一声呀?” 麦冬没敢解释什么。 严叙明摆摆手,撒了个谎:“我家人也来接我了,应该在外面,先走了阿姨。” 麦冬妈妈这才点头:“好。” 两人上了车,妈妈接着盘问麦冬:“这是你高中同学吗?没听你说过有高中同学跟你一起去的南大。” 麦冬把书包紧紧抱在怀里,妄图用这种姿势给自己一点安全感,模模糊糊地回答:“嗯,是高中的学长,跟我不是一个年级。” 妈妈了然点头:“我就说不记得你同班同学有去南大的,哎,不过这个人看着有些眼熟啊,他叫什么名字?” 第54章 麦冬清了清嗓子,狠狠心虚,有一种只要说出名字就会露馅的错觉。他舔了舔嘴唇,转移话题:“空调是不是打得太高了?有点热。” 妈妈似乎没发现他拙劣的手段,伸手关了些空调:“我怕你坐车回来冷,特意调高的。” 麦冬点点头:“谢谢妈妈,高铁里面挺暖和的。” 妈妈转回刚才的话题:“你同学叫什么名字啊?” …… 麦冬认命:“严叙明。” 妈妈愣了半晌:“哎?这个名字确实挺耳熟的,他是不是你上一届的第一名啊?听说他离全市第一就差了几分?好像是一分吧?” 麦冬火速纠正:“四分。” 妈妈顿时笑出来:“你跟他什么关系啊?” 麦冬扭脸看车窗外面,面上红扑扑一片,憋着没说话。 恰逢红灯,轿车稳稳停在车流中,妈妈这才有空转头看麦冬一眼,调侃他:“脸怎么红了?” 麦冬几秒钟内找了好几个理由:“你车里太热了,而且被红灯映着,红也很正常。” 妈妈:“哦,是吗?” 麦冬:“当然!” 麦冬半年没回家,本来十一假期是打算回家的。但他回家的意志不太坚定,九月份才刚刚开学,这才过去没到一个月,又打听到严叙明确定十一在学校里,这么一犹豫,就没抢到十一回家的车票。 后来又打算元旦回家,没想到竟然跟严叙明谈起了恋爱,又帮国际辩论队当翻译,回家这件事完全抛在了九霄云外。妈妈埋怨他在学校里一点也不想家,不知道多回家看看,家里的长辈们总是念着他。 麦冬第一次如此心虚,因为他这半年时间确实很少想家,在学校天天过得幸福得很,脑子里空不出来多余的地方用来想家。麦冬对此感到愧疚,晚上在饭桌上一个劲儿地猛吃。 爸妈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爷爷小酒杯拿在手里,估计是到了年纪,只想着问孙辈的感情状况:“我家麦子最近有没有什么情况啊?校园恋爱是很美好的,都读大二了,不能满脑子都想着读书啊,要不要谈个恋爱?” 麦冬差点被烤鸭卷噎到,“咕咚”一下囫囵吞了:“没、没有啊,没谈恋爱。” 爷爷眯着眼睛看他:“你这样怎么行呢,说起谈恋爱这事就要害羞,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像我啊,当年我怎么追的你你奶奶你知道吗?” 关于爷爷当初怎么追的奶奶,这事情麦冬耳朵都要听起茧子了,他每次都讲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大概高中时奶奶成绩很好,爷爷是个小混混,奶奶对于这个追求者不屑一顾,爷爷便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给奶奶送路边小野花做成的花束。 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也无从考究,麦冬的奶奶很早就不在了,麦冬甚至没有关于奶奶的记忆。 爷爷正讲到校长勃然大怒,勒令他这几天不许来学校回家好好反思,麦冬的手机低调地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是严叙明的消息。 严叙明:“在吃饭?” 麦子:“嗯!” 严叙明:“家里还是饭店?” 麦子:“在祥和苑,我爸跟老板是朋友。” 严叙明:“知道了,富二代。” 麦子:“你呢?” 严叙明:“也在外面,火锅。” 麦子:“我爷爷在讲他怎么追的我奶奶。” 严叙明:“我听听?” 麦子:“啊?怎么听?” 麦冬还没反应过来,严叙明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他手忙脚乱地按了接听,悄悄把手机扣过来放在桌面上,让话筒收进去爷爷慷慨激昂的声音。 “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流行一个词,叫什么普信男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们那个年代还真没有这个词。说真的,你奶奶不在了,我现在也经常反思自己,年代不一样了,现在的女同志跟以前的女同志不一样,要是放在现在,我就是一个普信男,人家不喜欢我我还当众送花给她,这样的事情估计要在网上被骂死,但我们那会儿大家就是起哄,起哄着她答应我。 “所以我也想啊,当时她会不会不喜欢我,被逼着嫁给我了。现在估计偷着乐呢,终于跟我这老流氓划清界限了。 “你说,要是你奶奶那么要强的人能活到现在这个新时代,她肯定能做出了不得的一番事业,我绝对是不如她的。可惜啊,她走得早,一辈子什么也没做,只给我当了老婆。” 麦冬听得一愣,没想到爷爷今天要说这样的话。 他以前惯常是炫耀自己怎么拿下奶奶,中心思想都是自己很令人着迷。没想到严叙明在那边听着,爷爷竟然很巧合地开始反思自己。麦冬不习惯听爷爷说这样的话,想起爸爸跟他说过,爷爷奶奶感情很好,奶奶结婚时候的录像麦冬也看过,眼神里全是幸福。 可爷爷说的话又是事实,以前被时代的洪流卷过的那些女人,很多都比男人们能干,可惜没有发挥的余地,甚至包括现在也是。 大概爱情总是常觉亏欠,爷爷年纪大了,会比以前更加思念故去的爱人。 麦冬捏起手机,找了个理由偷偷溜出包间,躲在大厅角落的沙发上跟严叙明说悄悄话。 他对着手机,声音有些低落:“喂,你还在听吗?” 那边回得很快:“嗯,以前也这样说吗?我以为是秀恩爱,想跟爷爷学两招,没想到听了爷爷的隐私。” 第55章 麦冬摇了摇头,然后才反应过来严叙明看不到,赶紧开口:“以前不是的,我也没想到他今天会这样说。” 严叙明问:“奶奶是什么样的人?” 麦冬确实不记得了,奶奶大概是在麦冬一两岁的时候生病去世。 但听父母讲,爷爷变得很不一样了,在爷爷那个年代能搞艺术的家里条件都不一般,爷爷性格有很多缺陷,眼高手低,总觉得自己是个大艺术家,不肯脚踏实地。奶奶去世后他才像是变了一个人,天天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不社交不应酬,每天就是对着石头石膏一个劲凿。 麦冬说不上来关于奶奶的话题,沉默半晌,严叙明主动又把话题接了过去。 他说:“好了,不讨论这个问题了,晚饭吃得开心吗?” 麦冬这才点头:“嗯,家里人都在。” 严叙明顿了片刻:“我家里人也都在,叔叔问过我谈没谈恋爱,让我不要一心想着学习,也该谈一场校园恋爱了。” 麦冬心里惊奇,没想到两边家长说了一模一样的话,又紧张又期待:“那你说什么?” 严叙明笑了笑:“说实话呗,有必要撒谎吗?” 麦冬立刻觉得心虚,应下来:“嗯……没必要。” 严叙明了然:“看来你撒谎了。” 麦冬刚想解释,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了手机,一回头看见妈妈笑眯眯地站在自己身后。他不敢跟严叙明打招呼,第一时间把电话挂断,磕磕绊绊地问:“呃,妈,你怎么出来了?” 第34章 祥和苑外面有个很大的露天花园,夏天的时候中心的池子里还会有闪着五颜六色灯光的喷泉。现在天气冷,为了防止水被冻住才停了喷泉。母子两人坐在花园长椅上,冬天的花园显得寂寥,妈妈说里头的男人们开始喝酒了,真是没素质,饭桌上抽烟,乌烟瘴气的,她跑出来了。 麦冬眼观鼻鼻观心,满脑子都是妈妈有没有听到自己讲电话。 没想到妈妈聊的话题是关于爷爷奶奶。 “我记得清楚,我跟你爸谈恋爱那时候,双方家长第一次见面,奶奶听见我是医生,眼眶里眼泪都在打转。麦子,都说婆媳关系不好相处,但我跟奶奶的关系很好,我曾经问过她,当一个家庭主妇是什么样的感觉,她给我的第一个词是幸福,第二个词是遗憾。” 麦冬听得懵懂:“幸福和遗憾是可以放在一起的吗?” 妈妈点头:“或许是可以的,人生总是有很多遗憾,最好的遗憾就是可以加上幸福的前提,你觉得呢?” 麦冬对人情世故,对感情通通一窍不通,半知半解地点头,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理解妈妈的意思。 妈妈揽住麦冬的肩膀:“有时候妈妈也会觉得不公平,为什么女孩子就非要选择家庭还是事业,非要在感性和理性中选择一个来当做自己的代名词。但时代不是一个人造就的,也不是一天成型的,我们既然在时代里,能做的时候只有遵从自己的心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所以,我们麦子最近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麦冬这才听明白,原来绕了一大圈是为了问自己。 他不是不想跟家里人坦白,只是总觉得应该找一个更加合适的时机,这不是一件小事,放在任何家庭都不是。他沉默了一会儿:“妈妈,我谈恋爱了。” 妈妈笑起来好看,唇边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哦,让我猜猜,是严叙明吗?” 麦冬点头:“你看出来了吗?” 晚上回家,麦冬趴在书桌前写日记,觉得今天有一肚子的话要讲。 2024年 1月 18日 晴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妈妈为什么要跟我说那些话,到了家才想明白这个关于“遗憾”的话题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是男生,他也是男生,我们是不是时代“接受”的同性恋,想要在一起会有很多挫折和异样的眼光,或许将来有一天我和他里面的某个人会因此退缩,从而造就某种遗憾,可这份遗憾的前提是现在我们应该勇敢地在一起,这样这份遗憾的前提就是幸福。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想想确实是我有些天真幼稚了。而且,大概我确实是很目中无人的吧,从高中喜欢他开始,从没有一天因为自己喜欢上一个男生这件事而自卑或敏感。但妈妈说得对,就算我现在不在意,早晚有一天也会在意,我应该提前考虑这个问题,因为我们不是一时兴起凑在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而是真的在一起恋爱,准备携手度过以后的人生。 他也是这么想的吗? 嗯!肯定是的,他向来比我勇敢,我不敢说自己谈恋爱了,在这件事情上撒了两次谎,可他已经跟家里人说了我们的关系。但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我把他的电话挂断了,忘记问问他家里人的态度,他们会不会为难他?会不会骂他?会不会打他? 麦冬麦冬,你真是一个恋爱笨蛋! 寒假正式开始的第一天,恋爱笨蛋麦冬跟着爸爸去了古玩市场。 这是父子俩早就做好的交易,平安夜前夕麦冬跟爸爸讨家里那一堆不喝的红酒,老麦同志这几年倒腾古玩把自己倒腾得老奸巨猾,跟自己的亲儿子也得你来我往地不吃亏,说红酒可以给你,放假过来帮我看店。 麦冬家比学校要更北方一些,裹着白色羽绒服和围巾帽子混迹在古玩市场里,一看就跟这里的人格格不入。 第56章 老麦还不知道麦冬谈恋爱了这件事情,麦冬的妈妈杜女士是一个边界感和分寸感都很强的人,哪怕是一家人,麦冬的小秘密跟她说了,她也不会偷偷告诉自己老公,觉得这件事应该是麦冬自己亲口说出来才好。 老麦在前头走,嘴里念叨着他隔壁店李叔的女儿,说人家比麦冬早放假一个周,早就来店里帮忙了:“比你大两岁,长得那叫一个漂亮,怎么样,给你介绍介绍?你爷爷说得对,你这孩子太闷了,靠你自己什么时候能谈个对象?” 麦冬舔了舔嘴唇,老麦除了做生意的时候,其他方面向来神经大条。杜女士早就看出来他喜欢严叙明,这次也一眼看出来他跟严叙明在一起了,老麦还在这里惦记着“相亲”,以为麦冬是个直男呢。 麦冬弱弱开口:“不用了爸,我不喜欢女生。” 老麦接话:“哦,那行,那我……”老麦突然收了声,惊讶地转头看了一眼麦冬,就在麦冬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老麦又默默把脑袋转了回去,小声嘟囔,“哎?不喜欢女生,什么时候的事儿?” 麦冬清了清嗓子:“高中……” 老麦马上道歉:“哎呀,你看这事儿,你妈知道吗?” 麦冬回答:“……妈妈高中就知道了。” 老麦尴尬一笑:“你看,嘶,对不起哈儿子,爸爸确实对你没有你妈关心,是爸的错。不是,她怎么这样啊,知道这么久了不告诉我!”他在这里一顿尴尬,又提出一个建设性建议,“喜欢男生更好办啊,这不是专业对口吗,姑娘我认识的还真不多,男孩儿那我可认识得多了,爸帮你物色一个?” 麦冬声音更低了:“我不是单身了。” 老麦这次真的愣住了:“不是,昨晚在饭桌上不是还没谈吗?” 麦冬心虚:“昨晚……没敢说,我撒谎了。” 老麦眯起来眼睛:“好啊,学会撒谎了。” 两人一边聊一边走到了店里,拉起来卷帘门,顿时从屋里传来一股灰扑扑的味道,呛得麦冬差点咳嗽起来。他摆摆手,扇走面前飞舞的灰尘:“爸,要不我帮你扫一下卫生吧?” 老麦吓得立刻按住儿子的手:“可别,你不懂了吧,这是古玩店的精髓。”老麦把钥匙扔在桌上,开了饮水机的开关,敲敲桌子,“你那男朋友呢?叫出来我看看。” 麦冬吓一跳:“干嘛……哪有你这样突然把人叫出来的?” 老麦冷哼一声:“这点小事就受不了了?你知道我当初追你妈追得有多难吗?你外婆不满意我的工作,我连续去家里四五次都吃闭门羹,天天拎着礼物去,谁也见不着,就把东西放门口,连着一个星期你外婆才肯见我。” 麦冬觉得他不讲理:“那不一样,我们现在都是自由恋爱,你干嘛要为难人家。” 老麦不爱听这话:“你现在就护着他了是吧。” 麦冬捂着自己的手机不想给严叙明发消息打电话,老麦坐在前台那张破旧的小桌子前面,一下一下地敲桌面。 这是麦冬完全没想到的,他没想到老麦生气不是因为自己是同性恋,也不是因为自己昨晚撒谎瞒着家里人谈恋爱的事情,而是因为自己现在不愿意叫严叙明过来。 他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着急:“之后约个时间好不好?我提前跟与他说,总得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老麦语气强硬:“他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吗?” 老麦这个人在某些时刻真的犯倔,不然也不能真的被他做成古玩这个生意。 他说的当初追杜女士的事情都是真的,这件事在麦冬家里也是知名的饭后茶余的谈资。那时候外婆不满意老麦的工作,觉得不稳定,他愣是憋着一股气,靠自己的能力买了房子和车才上门提亲。 麦冬理解老麦的心理,喜欢男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老麦不善言辞,但妈妈会担心的事情他也会担心,他想知道严叙明是不是一个好的人,合适的人。 换句话说,麦冬知道自己是一个被爱包围着长大的孩子,就算他现在已经成年,甚至已经二十岁了,在父母眼里仍然是个孩子。父母给他的爱太多,现在出现了另一个人来爱他,老麦想要知道这个人的爱够不够格。 麦冬妥协,捧着手机出去给严叙明打电话,早上九点多,按照生物钟来看严叙明应该起床了,但不知道假期他会不会睡懒觉。 通话等待音没响几声就被接起来,严叙明的声音被听筒放大:“嗯?早上好。” 麦冬犹豫半晌:“早上好,你今天……有没有空啊?” 第35章 严叙明今天本来打算陪妈妈逛街,他自从上了大学基本上只有寒暑假回家,学校里事情太多,他总是脱不开身。昨晚一家人吃了火锅,前半场吃火锅,后半场全是对严叙明的盘问。 谈恋爱了,还是个男生。 严叙明喜欢男生这件事大家都是第一次知道。 饭桌上人不是很多,严叙明的父母、叔叔和小姨,外加小姨的女儿,今年上高二。说不上顺利不顺利,父母沉默更多,全是叔叔和小姨在旁问东问西调节气氛,差不多问了个清楚:高中同学,大学同学,认识挺多年了。 严叙明家的职业组成比麦冬家简单很多,妈妈黄女士是大学教授,爸爸老严是工程院研究员。两个人都不是古板的性格,但思想相对传统一些,一下子没办法接受儿子喜欢男生。 第57章 昨晚回到家气氛有些尴尬,三个人没说几句话,晚上十一点多黄女士给严叙明发微信,约他明天一起去逛街。严叙明知道逛街是借口,谈心才是真的。 九点钟两个人出发,严叙明开车,黄女士安静地坐在副驾驶。 等红灯的时候严叙明手机响了,他恰好戴着耳机,顺手点了接听,麦冬声音里的犹豫他一下子就能听出来,问:“怎么了?” “也没什么,我爸想见你,但你要是没空就算了!我昨天……跟他们说了。” 严叙明盯着眼前的红灯,目不斜视:“上午确实没空,我这边有事情要处理一下。我下午过去可以吗?” “没关系,你忙就好了,可以之后再约的,我就说不许他这样突然把你叫过来。嗯……你家里没为难你吧?” 严叙明笑了笑:“没有,不用担心。” 两人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黄女士等了一会儿才出声:“麦冬?” 严叙明也不撒谎:“嗯。” 黄女士直截了当:“能分开吗?” 严叙明也回得干脆:“不能。” 红灯时间不长,汽车重新启动。寒假来了,就算是工作日路上的车也不少,车速不快,显得沉默都有些凝滞。黄女士扭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这么沉默到下个红绿灯才开口:“我昨晚翻你小时候的相册,想起来你小时候真是很可爱的,你记得吗?别人开你玩笑说要跟小女生定娃娃亲,你说好多小女孩想跟你在一起。” 严叙明弯了弯唇,语气轻松:“那时候不懂事。” 黄女士转头看他:“现在呢?明明,你才二十一岁,你可能不是喜欢男生,说不准是一时冲动。” 黄女士没想到严叙明竟然点了头,他说:“我确实不喜欢男生,我喜欢的是麦冬。” 黄女士抓住他这句话:“也就是你跟麦冬分手之后就会跟女生在一起吗?” 严叙明这次明确摇头:“我不做这样的假设,妈,你应该很了解我。我一向想做什么事情一定会做,这是你们给我的底气,可是我自己为自己塑造的自信,我不认为这是缺点。” 黄女士以前为这样的严叙明骄傲,现在却觉得有些头疼。 人类总喜欢过分瞻前顾后,这大约是人类的天性,就连黄女士都摆脱不了这个劣性。黄女士第一次受到儿子的震撼来自严叙明初中的时候,她听到严叙明跟朋友通电话,那边的男生应该是心情不好,严叙明说了几句话安慰,最后用风轻云淡的语气说:“你的生活是自己的,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怕死就别出生呗。” 黄女士很难想象到严叙明会说出这样的话,也确实,当时严叙明正处于不太明显的叛逆期,性格也不够成熟。可这句话狠狠给了黄女士一些少年人狂放的激励,她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了解严叙明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她为此骄傲,她的儿子显然有为自己的生活负责人的勇气和底气;又为此担心,担心早晚有一天严叙明碰到完全不可控的负面事件,信念崩塌。而同性恋这件事情在黄女士眼里,就是这类完全不可控的负面事件。 黄女士张了好几次嘴,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她转头看严叙明,突然又觉得儿子陌生。 严叙明的驾照是高考之后学下来的,除了逢年过节父母应酬喝酒没办法开车时他会负责当司机,其他时间没见过他开车。可现在的严叙明一手搭着方向盘,认真地看着前方的路,熟练认真的模样不见一点胆怯。 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像一个大人的? 小时候的严叙明确实可爱,父母工作比较忙,黄女士怕儿子长身体营养跟不上,特意托朋友找个一个营养师,严叙明的一日三餐营养到位。直到上小学之前脸蛋都是胖嘟嘟的模样,看着很是招人喜欢。 幼儿园的严叙明就很聪明,还很调皮。 老师在上面教一加一等于二,他已经自己想明白了所以一加二应该等于三。课堂作业布置二十道加减法,他觉得太简单不想浪费时间做,趴在桌子上玩积木,到了收作业的时间照着同桌的抄上去,结果二十道错了一大半。 小学入学就当班长,带着全班的同学逃自习课出去玩捉迷藏,玩到最后玩丢了一个男生,老师一个电话把黄女士叫到学校,好不容易才在学校外面的大叔树坑里找到那个男生。 明明是个臭屁又调皮的小孩,他是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坚定又成熟的大人的?黄女士对此一概不知。 她心里生出很多难过和愧疚,觉得明明儿子一直都在身边,却悄悄换了个人一样,自己对此毫不知情。 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去喜欢一个男生吧? 黄女士知道同性恋的存在,也知道现在的同性恋很多,更知道同性恋不是病,不犯法,可她难以想象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该怎么办才好。 黄女士落了一颗眼泪下来,她这个人很少哭的,夸张地讲,严叙明今年二十一岁,在他的记忆里没有黄女士落泪的画面。她慌忙抽了一张纸按住自己的眼角,吸了吸鼻子。 严叙明把车停在商场地下,坐在驾驶位上沉默片刻,说:“我去买杯咖啡,你在这里等我。” 十几分钟后,严叙明带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回来。 黄女士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又变成了那个优雅知性的黄教授。 第58章 严叙明将多加了糖的那一杯递过去,率先开口:“我跟他十二月底才正式在一起,我没有想过要瞒着你们。我是可以瞒着你们的,但我没这么做,因为我爱他,也爱你,妈。” 黄女士又想哭了,她声音小:“你才多大,你知道爱是什么吗?” 严叙明低声“嗯”一声,问:“那你教我,爱是什么?” 黄女士思路清晰:“爱是无解的命题,我不跟你讨论爱是什么,我只是想说,你经历的太少,会轻易地觉得某个时刻的感情一定是命中注定的,这是不对的。” 严叙明回答:“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跟麦冬是命中注定,我们可以在一起,是因为他足够努力,我也足够努力。” 黄女士不想再说了,她发现自己身为一个大学教授,自诩口才超群,竟然说不过自己的儿子。她并不讨厌那个叫做麦冬的男生,她也愿意相信儿子的选择,那一定是个值得严叙明为此付出的男生。 她咽下咖啡,惊奇地发现这杯的糖度对自己来说正好,这才开口:“只是这条路难走,明明,这条路很难走。” 严叙明点头:“我当然知道,但我从不怀疑自己。” 下午两点严叙明开车去古玩市场,他前二十一年的人生里还真的从来没来过类似的场所。市场里不太热闹,圈子就这么大,有钱倒腾的古玩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市场里就算有人,大部分人也就是来逛个新鲜,看看热闹。 麦冬穿得像个可爱的北极熊站在路边,两只手插在兜里,他不认得严叙明的车,左看右看。严叙明按了按喇叭,麦冬这才猛地转头,伸着脑袋看了半天才确定驾驶位坐着的是自己的男朋友。 车窗摇下来,严叙明问:“停哪里?” 麦冬摆手:“没事,停门口就行了。” 麦冬看起来比严叙明还要紧张,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呃,我爸其实人很好的,就是……就是有时候脑袋不愿意转弯,听说我跟你在一起非要你马上过来,对不起啊,你今天是不是很忙?” 严叙明顺手撸了一把北极熊的脑袋:“不忙,上午陪我妈逛街,中午一起吃了个饭。” 麦冬顿时瞪起来眼睛:“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严叙明摇头:“没有,她下午有私事,本来也没打算跟我一起。” 两人一起往店里走,还没迈进去呢,严叙明就听见一声极其阴阳怪气的问候。 “哎呦,哎呦,这是谁大驾光临啊!” 第36章 老麦的形象完全颠覆了严叙明的想象。 之前虽然听说麦冬的爸爸是倒腾古玩的,但结合麦冬家里其他人的职业和家庭条件,他想象中的老麦应该也是衣冠楚楚,说是倒腾古玩的,说不定是混迹各大拍卖场的精英人士。 毕竟之前有对麦冬爷爷的误会在,大家说麦冬的爷爷是捡垃圾的,其实人家是艺术家。 没想到老麦穿着破破烂烂的黑色棉服,嘴里叼着的是十几块一包的粗烟,点烟的时候能看到手上的皮肤粗糙。当然不能说是邋遢,只能说看上去是很普通的一个中年男人,大概是严叙明想象中的老麦太过于精英。 严叙明态度端正:“叔叔,我是严叙明,是麦冬的……同学。” 老麦眯着眼睛嘬了一口烟,姿态跟语气像是个地痞流氓:“哦,同学是吧?你看,这不是误会了吗,我以为你是麦子男朋友呢。” 严叙明立刻改口:“是男朋友。” 麦冬像个小鹌鹑,缩在角落里没敢出声。 老麦冷哼一声:“到底是同学还是男朋友?你俩是商量好了还是没商量好啊。” 严叙明完全不怵,语气平稳:“是男朋友,我怕第一句介绍自己是麦冬的男朋友会冒犯您。” 老麦似乎是满意,他瞪了麦冬一眼,小声嘟囔:“还挺懂事。” 麦冬在心里偷偷骄傲,那当然! 老麦纯属演戏,他平时哪里是这样的,就是想着给严叙明一个下马威。语言上没吓到对方,他又叼着烟把面前的茶具推出去:“喝茶吗?” 严叙明默默坐在老麦对面:“不太喝,但家里的大人偶尔也会泡。” 老麦点头:“哦,那就是懂一点儿了,泡一壶?” 麦冬没忍住出声:“爸,他还是个学生,你干嘛啊。” 老麦瞬间不爽,怎么一边是男朋友,一边是亲爸,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怎么就向着男朋友,不知道向着亲爸呢?老麦的不爽体现在对严叙明的为难上,他坐着不发一声,又把茶叶罐子推给严叙明。 别说严叙明才是个大学生,就算是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的人来了,也不一定懂得怎么泡茶。 严叙明却笑了笑,他动作不疾不徐,茶叶罐子推到了面前却没有接,而是伸长了胳膊去够那边的热水壶,把茶杯之类的器具用开水烫了一遍。这才掀开茶叶罐子。 他似乎有些惊讶,给了老麦恰到好处的恭维:“叔叔,茶叶我确实不太懂,不过香气和状态看起来都不便宜,您是行家。” 说完了用小茶勺舀了不多不少的三勺茶叶,开水浇进茶壶,又很快地将洗茶的水倒了个干净。 老麦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来是什么模样,又有些不爽,又有些满意似的。突然伸手抢了茶杯,用不耐烦的语气打断严叙明的动作:“行了,毛手毛脚的,别糟蹋了我的茶叶。” 第59章 老麦接了泡茶的活儿,又不动声色地打听起严叙明:“家里都是做什么的啊?” 严叙明接话:“父母都是化学材料方面的,我妈妈在教书,爸爸在研究院工作。” 这话说得自谦,但老麦一听便知道,意思就是妈妈是大学教授,爸爸是研究员。行,这方面应该配得上麦冬。他心里满意的那个进度条又往上拉高了一点儿,但越高他心里越不爽,非得找到什么来让这小子吃瘪。 于是老麦又发起攻势:“家里人知道你和麦冬的事情吗?” 却没想到严叙明点了头:“也是刚知道,我跟麦冬在一起的时间不算长,寒假才有机会跟家里人说。” 老麦悲催地发现他心里的“满意”又攀升了一点儿:“什么态度啊?” 严叙明:“不敢跟您撒谎,父母接受还需要时间,不过我可以解决。” 老麦瞬间来了气势,连腰杆都挺直了一些:“哦,也就是你家里人还不接受?你连你家里人都没搞定,我们麦子凭什么要跟你在一起?” 严叙明垂下眼睛,态度恭敬:“您说得对,这是我的问题。我会用最大的努力来解决这件事情,您……” 老麦打断严叙明的话,他摆摆手:“男人最会说花言巧语,我也是男人,不用拿这一套来跟我说。” 麦冬有些着急,他本就担心严叙明跟家里人说了之后的事情,还没来得及细问。顿时抓住严叙明的手腕:“你,你没事吗?今天上午出去是不是就是聊这个了?阿姨有没有骂你,没有打你吧!” 老麦真的脸都黑了。 老麦狠狠嘬了一口手里的烟,心想不对啊,他生的不是儿子吗?为什么会有一种嫁女儿才有的心态?一种总觉得自己家的白菜被什么东西拱了的错觉,这种错觉让老麦捂着心口默默心痛。 严叙明拍拍麦冬的手背,轻轻对他摇了摇头。 麦冬着急:“什么,你说嘛。不要担心我爸,他就是吓唬你的,他平时根本不会这样,讨厌死了!” 严叙明没忍住笑,没敢看老麦的脸色,估计比刚才还要黑。他怕麦冬担心,还是实话实说:“没什么,我说了我会解决,我妈只是担心这条路不好走,并不是对你有意见,放心。” 麦冬这才放心下来一点,仍然觉得惊心动魄,抓着严叙明的手腕不愿意放开。 老麦下午约了人拿货,所以才让麦冬过来看门。 三点多他开车走了,留下严叙明和麦冬两个人一起在店里看店。严叙明直到老麦的车子启动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才呼出去一口气,坐姿不再端正,往后靠在椅背上。 麦冬想笑:“你紧张吗?” 严叙明叹了口气:“能不紧张吗?” 麦冬安慰他:“我爸对你很满意,他看起来越不爽越是心里满意,他从来都是话少行动多的人,还愿意让你留下来跟我一起,说明心里对你相当满意。” 严叙明点头:“看出来了,叔叔看起来就不像是会为难人的样子,演技也不算好。” 麦冬反应过来:“你刚刚都是在配合他演戏啊?” 严叙明想了想:“是也不是,紧张是真的,想好好表现也是真的。” 麦冬的声音充满骄傲:“表现很好,在我爸那里过关啦!” 严叙明看着他:“你呢?” 麦冬愣了一瞬:“嗯?” 严叙明笑着问:“在你这里呢?你才是我的主考官,麦冬老师,我过关了吗?” 新年快要到了,每到新年麦冬家里都显得相当忙碌。 外婆已经退休了,可带过的徒弟不少,逢年过节不敢去打扰外婆,就到麦冬家里来给杜女士送点东西,再买些营养品托杜女士送给外婆。一开始他们决计是不收的,但发现这些人把东西往门口一扔就跑了,更有甚者直接放在门卫那里拜托保安送到麦冬家里。 老麦年纪也不小了,古玩市场水很深,他也有不少得意门生,还有杜女士,更是不少学生。 麦冬这几天一直躲在二楼自己的房间里,一步房门也不敢踏出去。 昨天他偷偷溜出去跟严叙明见面,拿到了严叙明这几天的日记本,还好有这个消遣方式,他闲来无事就要翻开,看看男朋友这几天在家里都做了什么。 2024年 1月24日 晴 提问,麦冬同学,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虽然这几天见面不多,但确实是我们转正一个月的纪念日,很值得纪念。但因为你今天出门去隔壁市参加展会,没有这个机会约到你吃饭,有些遗憾。 还有两个多周就过年了,家里人在饭桌上提到过年那几天两节人聚在一起吃个饭。我认为有些太快了,所以没有问你的意见就拒绝了,本来没打算告诉你,想了想还是在日记本里写出来。 再等等吧,于我私心来讲,现在一起吃饭在他们眼里我们的关系更像是朋友,再过两年,用爱人的身份把两家人聚在一起正式见面,可以吗? 回家吃得比在学校好,我怀疑我有些长胖,下午在楼下的健身房办了一张卡。希望开学之后能单手把你抱起来,这个愿望应该不难实现。 2024年 1月 26日 阴 麦冬,严重警告你,你已经四天没跟自己的男朋友见面了,我需要一个充足的理由。放寒假之前我庆幸许多天,还好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变成异地恋,现在我承认我有些天真。 第60章 中午跟着家里人出去吃了湘菜,味道不错,巧合的是就在你家两条街之外。坐在包间里给你发消息,问你在不在家,两个小时之后,我回家了你才回复我。 文字没有语气,希望你能通过我匮乏的文字听出来我的意思,学霸。 今天有了些脾气,不想报备多余的事情了。 2024年 1月 28日 小雨 早上起床的时候嗓子干疼,应该是昨天从健身房出来被风吹了。喝了一杯滚烫的感冒灵,十点钟左右开始发烧。家里没什么人,我妈带的课题过年也休息不了几天,我爸更是忙得不见踪影。 阿姨中午看我躺在床上实在可怜,给我做了一碗寡淡的清汤面。吃面的时候很想念那天的湘菜,可惜那天光想着等你回我消息,没怎么认真吃。 退烧药吃了,一觉睡到傍晚,起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 还收到了来自男朋友的四个未接电话,很可惜,你说再打一个不接就要找来我家里,当时我想我醒得确实不是时候。不过也怕你真来了被我传染。晚上有了些胃口,满脑子湘菜,被男朋友狠狠凶了半小时,说我刚刚退烧就要胡乱搞自己的身体。 第一次看见会凶人的男朋友,好看,爱看,直接导致我以后应该会增加无理取闹的频率(开玩笑的)。 好了,晚安。 作者有话说: 又下班了! 第37章 过小年这天麦冬和严叙明约了见面,两个人准备一起去买一套衣服。 严叙明的感冒刚刚好利索,偶尔还会咳嗽两声。麦冬前一天晚上买了新鲜的梨子和银耳,搜了教程看怎么做银耳梨羹,步骤虽然简单,但小少爷长到这么大还没进过厨房,准备材料就折腾了一个小时。 最后把材料放进蒸煮锅里预约了明早起床的时间,从厨房出来都已经九点半了。 杜女士和老麦一起坐在阳台上玩情调,两个人在有地暖的家里搞围炉煮茶,凑在小烤盘前面用不小的分贝说“悄悄话”。 老麦唉声叹气:“哎,半截都入土了,这辈子不知道感冒了多少回,没见过我儿子给我做个什么梨汤喝喝。” 杜女士吸溜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别在那阴阳怪气了,早点接受现实以后就不会伤心了。” 老麦捂着心口:“老婆,你知道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什么吗?是我儿子就在眼前,他却满眼都是另一个男人,这个冬天真是冷啊。” 麦冬张了张嘴,默默又退回厨房。 他掏出手机给严叙明发消息。 麦子:“有人吃醋了!” 严叙明:“?” 麦子:“光顾着给你煮银耳梨羹,我都没给我爸妈煮过。” 严叙明:“这么荣幸?” 麦子:“【生气.jpg】” 严叙明:“下次我跟你一起,下厨给叔叔阿姨做饭。” 麦子:“你会吗?” 严叙明:“我可以学。” 麦子:“那就是不会。” 严叙明:“在学了。” 小年商场已经很喜庆了,麦冬在商场门口多看了一眼卖糖葫芦的摊位,被男朋友投喂了一串巨长无比的冰糖葫芦。冰糖葫芦拿到手的时候身旁不少小朋友都投来羡慕的眼光,小少爷有些不好意思,心里总觉得自己这样子有些幼稚,一口咬两颗山楂,想赶紧把这个显眼的糖葫芦吃完。 山楂很酸,严叙明又去买奶茶,麦冬坐在奶茶店门口的椅子上等人出来。 这是附近最大的商场,又赶上快过年,遇见熟人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麦冬嘴里塞了一嘴山楂,远远看见教导主任跟老婆拎着大包小包过来。麦冬赶紧站起来,嘴里疯狂地嚼。 好不容易在教导主任走近了之后把嘴里的东西咽干净,乖乖跟人打招呼:“主任,师母。” 麦冬毕业算算时间到现在也一年半了,这还是教导主任第一次遇见麦冬。他记得麦冬这孩子不太爱说话,更是不爱交朋友,从来没惦记着麦冬毕业之后还能回母校看看,今天能遇见打心里高兴。 他笑得合不拢嘴:“麦冬啊,过年出来买新衣服的?” 麦冬点点头。 教导主任向身边的老婆介绍:“麦冬你知道吧?之前老跟你说过,前年那届高三的第一名,我记得是在南大读书是吧。” 师母笑得和善:“你好麦冬,他回家总说你。” 教导主任又说:“哎,说起来也挺巧的,严叙明你应该认识,大你一届的,你俩都在南大。” 正说着,严叙明拎着两杯奶茶出来,恰好听见自己的名字,声音里带着笑插进三个人的话题:“说我什么?” 教导主任真是惊讶了,他这几年带高三,最得意的两个学生就是麦冬和严叙明,这下好了,今天都看见了。他打量两个人一眼:“你俩一起来的啊?我还以为你俩不认识呢。” 严叙明动作自然地把两杯奶茶递给主任和师母:“您喝,都没放糖。”说完之后还微微偏过头,用极小的声音对麦冬说,“等会儿重新给你买。” 麦冬偷偷脸红,他毕业算是两年,严叙明毕业三年,在教导主任面前还是会有一种早恋即将被抓包的紧张感。麦冬清了清嗓子,没说话。 主任连连推辞:“我不喝我不喝,这是你们小孩喝的东西,再说了,哪有让学生请客的道理。” 第61章 严叙明没坚持,又把奶茶塞进麦冬手里。 几人聊了几句,主任展现出对他们两个人竟然认识的惊奇,大概是也上了年纪,回忆起以前说说不完的话。四个人站在奶茶店门口,听教导主任说严叙明上学那会儿。 “我听说了,在南大当上校学生会主席了是吧,行啊。你一向是有主意的孩子,念高中的时候我们几个老师就在办公室说你,说你就算是成绩不好,凭性格本事在社会上也能吃得开。说起这个我还是得多嘴说麦冬一句,那时候也经常聊你,反正就聊你俩呗,都是年纪第一,性格相差不是一点儿半点儿的,老不爱说话也不爱参与集体活动,那不行啊麦冬,现在还这样吗?” 麦冬很不好意思,他以前有点别人对他的性格过多谈论,觉得自己这样子也没有妨碍谁,现在成熟许多,知道老师的担心都是为了自己好。麦冬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憋出来一句:“在改了。” 这三个字把严叙明听笑了,麦冬偷偷瞪了他一眼。 严叙明接收到男朋友的不满,替他打圆场:“确实在改了,这不是已经愿意赏脸出来跟我一起逛街了吗?” 主任欣慰点头:“真没想到你们两个人认识啊,要是早说你们两个认识前几天有个聚会就把你俩一起叫上了。嘶……对啊,麦冬,明天你们班同学聚会啊,班长还邀请我一起过去了,你去吗?” 麦冬这下是真的有些尴尬了,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 严叙明再次替他接话:“这几天确实有点忙,我约了他好几次他才有空跟我出来,明天去不去再看看吧。” 主任理解地点点头:“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忙,比我们这些工作的大人还忙,也不知道忙什么呢。那我也不耽误你俩玩了,有机会的话明天聚会见啊,严叙明你有空也跟着一起去呗?都认识你,没有不认识你的。” 严叙明笑着点头:“行,既然您都说了,我脸皮厚,有空我一定去。” 主任走了之后麦冬才拿出来手机看,翻了好久才翻到同学群,这才发现群里发了聚会通知,只是他自己开了不接收群消息的设置,这才毫不知情。麦冬心虚,他其实完全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设置的这个,估计是因为刚毕业那会儿群里总是聊天他嫌有些烦。 严叙明问:“去吗?” 麦冬对着手机屏幕苦恼:“……不知道,我跟大家都不熟悉。” 严叙明牵着他的手往前走:“想去的话我陪你。” 麦冬以为他刚刚的话只是随口一说,有些惊讶:“真的吗?不要了吧,你不会觉得尴尬吗,只是为了陪我,我们班的同学你又不认识,应该会很不自在。” 严叙明半开玩笑地说:“我不是说了吗,我脸皮厚。” 麦冬小声跟他道谢:“谢谢。” 严叙明问:“嗯?怎么了。” 麦冬声音更小了一些:“没有啊,就是谢谢你,刚才跟主任聊天你也一直在帮我圆场,还愿意陪我去同学聚会,谢谢你。” 严叙明听笑了:“怎么谢?” 麦冬认真提议:“呃……中午请你吃饭?” 严叙明沉默片刻:“知道你是富二代,别炫。” 麦冬撇嘴:“那要怎么谢?” 严叙明开口:“去参加同学聚会,好不好?你想自己去的话就自己去,害怕担心的话就让我陪你去,我不会觉得尴尬。” 这话如果换作别人来说,麦冬一定会觉得凭什么你要来决定我的行动和人生,但这话是严叙明说的,麦冬只能从中感受到百分百的关心和爱护。他知道主任说的是实话,严叙明的想法也是为了自己好,他应该多和别人建立一些……人和人之间应该有的那种联系。 他又想起严叙明以前写过的一篇日记,严叙明希望他可以多交朋友。 麦冬知道这是正确的事情,只不过自己至今还没有勇气踏出这一步。交朋友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对麦冬来说,是比谈恋爱还要难的事情。 麦冬或许是一个恋爱脑,他不需要爱人总是向他证明“爱”这件事情,只要他足够喜欢对方,他每天都会很积极地pua自己,爱得死心塌地。 可朋友不同,他会变得疑神疑鬼,觉得自己必须有足够的价值才值得被某人当成朋友,可建立在这种前提下的友谊又会让麦冬觉得,这份友谊不是纯粹的。 偶尔麦冬也会想,自己现在这样难道不好吗? 他是一个很笨的人,他确实是一个很笨的人,除了学习成绩方面,麦冬在其他方面从来都是一塌糊涂。可他实在幸运得很,生在一个条件优越的家庭,有很爱很理解他的父母长辈,有幸跟足够成熟强大的爱人相恋,对方也将他保护得很好。 青春期需要的友谊,麦冬现在好像并不需要了。 晚上严叙明开车送麦冬回家,麦冬拎着大包小包下车之后又转身跟车里的男朋友挥手作别,车窗降下来,严叙明的身子被路边的路灯照着,一半是暖融融的黄,一半是冷冰冰的黑。 麦冬说明天见。 严叙明笑了:“明天我来接你。” 第38章 2024年 2月 3日 晴 今天约会遇见了教导主任,这才知道明天有同学聚会。刚刚鼓起勇气在群里回复,报名参加了同学聚会,很多同学说没想到我会去。班长问我有没有谈恋爱,让我带女朋友过去,说大家很多也都带了家属。 第62章 这种感觉很奇妙,我一直以为毕业是一道线,这道线划下来,人生就像越过了一个分水岭,以前的生活和以前遇见的人全都要说再见。但其实我跟大家以前也不熟悉,为什么现在会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聊起恋爱的话题?我不懂交朋友的道理,这种未知会让我有些迷茫和害怕。 停顿了好久,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要怎么写才好。 我总是一次一次地重新认识他,他好像总是有我发现不完的优点,就好像一个时刻都在更新迭代的电子产品,每次都用最完美的状态出现,当你以为已经足够完美的时候,他又更新了更多的优点。 没人理解今天在主任面前,他为我说那两句话的时候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就好像我一次又一次地确定,身后有一个人永远会很妥帖地照顾好我,就好像曾经在网上刷到过的信任挑战,我闭着眼睛站在高处往后倒,绝对相信他会接住我。 t t天呐,我怎么会遇到他这样的人。难道我才是地球这个游戏的主角,所以一直才这么幸运,他是我开出来的隐藏款,绝版隐藏款,超级珍贵,超级稀有! 要去同学聚会麦冬是很紧张的。 因为以前他对所有人都不在意,时过境迁了,大家都几乎两年没见了,又要搞同学情深那一套,麦冬很不习惯。早上在镜子前面换了好几套衣服,换到阿姨来催他吃早饭吃了两次,还是没决定穿什么衣服好。 明明是中午的同学聚会,麦冬在家折腾了一上午。 临出门的时候给等在小区外的男朋友打视频电话,问他身上穿的怎么样。 严叙明有些无奈:“少爷,这是去相亲吗?” 麦冬讪讪把其他的衣服都收起来,快步跑出家门,上了严叙明的车。 一路上麦冬的脑子也没停下来,嘴巴不停地在说:“他们会不会都不跟我讲话?毕竟以前我们就没讲过什么话,那到时候我就埋头吃饭,吃饱了就找理由溜走。听说吃完饭要去ktv,我……有点不想去,其实也不是不想去,没有不想去,就是觉得不认识的话,唱歌比吃饭更尴尬一些。” 严叙明安静听着。 麦冬又在说:“不去是不是不好?他们又要以为我不想跟他们一起玩。不过听说很多人都带了男女朋友过去,说是大家认识一下,不认识的人应该也有很多,不会尴尬吧?” 车里仍然没人理他,麦冬这才反应过来,小声问:“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严叙明等到一个红灯,抽出手来拿手机,当着麦冬的面点开了录音机。麦冬看着已经开始录制的录音机有点懵:“……怎么了?” 严叙明说:“等到了ktv我把你说话用话筒放出去,这样他们就知道其实你不是高冷不想跟他们玩,只是因为紧张。” 麦冬伸手关了录音,深呼吸几次,安慰自己:“没事,虽然我不会交朋友,但是有你在我身边,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害怕。” 同学聚会定在一个人均100的餐厅,这边离麦冬家有些距离,出门的时候麦冬磨蹭太久,以致于两个人稍微有些迟到。进包厢里面几乎坐满了人,麦冬在门口模拟了好几秒进门的开场白,一句也没用上。 班长第一个站起来,看上起很是热络:“哎呦,麦冬来了,刚刚还在说你呢,大家都没想到你能过来,还想说你是不是后悔了还没……”他说到这才顿住,看见麦冬身后带着礼貌的笑的男人,愣了半天,“学长,严学长,是你吧?这么巧啊,您也过来吃饭的?” 麦冬一句话也没插上,已经想偷偷先坐下了,没想到严叙明没接话。 空气有片刻的沉默,麦冬看过去,对上严叙明的视线。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里面的鼓励都快要溢出来了。麦冬瞬间站直了身子,主动开口:“不好意思,我离得有点远,所以迟到了。严叙明是跟我一起过来的,大家不介意吧?” 班长荣幸还来不及呢,谁不想认识严叙明啊。 他笑得合不拢嘴,赶紧给严叙明和麦冬两个人找连在一起的座位。 麦冬介绍完严叙明才开口:“打扰大家了。” “不打扰不打扰,我们都认识学长,本来就是一个学校的,一起吃个饭应该的。”有人接了话,起身给两个人倒茶水。 饭桌上的话题估计已经进行了一轮,现在来了新人,话题自然往麦冬身上引。 “学霸,我们都以为你不能来呢,知道你来我们都挺开心的,还以为你根本不拿我们这些同学当朋友。” 说实话,说话的男生麦冬根本叫不上来名字。他确定自己以前是认识这个男生的,毕竟是同班同学,只是毕业之后麦冬自动清空以前那些没有用的记忆,一年半过去,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麦冬清了清嗓子:“之前是没看到群里的消息,不然早就报名了。其实我只是不太擅长人际交往,所以才……” 有女生笑着接话:“没事没事,我们懂嘛,社恐!话说我们高中的时候还没有这个词呢,就觉得你高冷不爱说话,后来流行起来社恐这个词,往你身上一放简直是恰到好处!” 麦冬有点不好意思。 “麦冬是在南大吧?哦,严学长好像也在南大。挺好的,你还有个互相照顾的人,不像我,直接从南方飞到北方,你们不知道第一个冬天给我冻得啊,人都傻了,真的!我以前根本没有羽绒服,大冬天最多穿一条秋裤,在大学第一个冬天冻得我直接发烧了,连夜买了棉裤和羽绒服。” 第63章 饭桌上笑成一团,麦冬也跟着笑。 这顿饭吃的时间比想象中长很多,教导主任和班主任都没过来,大家放得很开。一开始还很含蓄地喝饮料,后来聊得上头叫来了啤酒,几个能喝的男生女生都喝嗨了。麦冬是不敢再喝啤酒了,乖乖地捧着自己的茶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有男生带着女朋友来,喝了两瓶之后被勒令不许再喝。 大家笑他是个妻管严,他讪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扯着嗓子吼:“不是,你们是不是羡慕我有对象?” 麦冬偷偷瞥了一眼严叙明,严叙明双臂抱在胸前,上半身往后靠着椅背,似乎有些无聊。麦冬凑过去跟他说悄悄话:“是不是有些无聊了?” 周围吵闹,严叙明一下子没听清,也把身子往前凑了凑:“什么?” 麦冬贴在他耳边:“无聊吗?” 严叙明还没回话,班长拎着啤酒瓶子晃过来,看起来似乎是有些喝多了,脸上泛着兴奋的红,说话也不太利索,左手一下子搭在麦冬的肩膀上,凑在两个人旁边:“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不能说给我们听听啊?哎,林双,给麦子和严哥拿两瓶过来,这俩成功人士在这儿坐着,怎么没人灌他们啊?” 严叙明不动声色地将麦冬往自己怀里拉:“不好意思,麦冬酒精过敏。” 劝酒文化总是难以杜绝,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人在喝醉了之后会丧失很多理智。班长递过来的酒瓶子还悬在半空,不依不饶:“那他不喝,严哥能喝吧,来都来了,不用拘谨严哥。” 严叙明无奈,接了啤酒过来,一口气灌了半瓶。 麦冬张了张嘴,想阻止,又不知道说什么。偷偷在桌布底下捏严叙明的手:“你别……你可以吗?” 严叙明不动声色地从点点头。 几个男生跟严叙明聊上了,酒一杯杯地喝,从高二的时候就总是听老师说严叙明,到高三严叙明简直成为了高考神话。又问严叙明现在的专业, 以后的就业方向,聊起来没完没了。 话题最后当然落在恋爱上,大家年纪都还不大,其实就是一群小孩子,对于恋爱问题还是很八卦的,特别是严叙明这种人。严叙明在这个问题上向来不撒谎:“不是单身。” 班长很是遗憾地“啊”了一声,随后笑着调侃:“不是单身啊,我以为严哥今天过来是为了我们班的谁呢,还想说撮合撮合。” 严叙明点头:“为了麦冬,陪他来的。” 大家都没反应过来严叙明这句话的意思,一桌子直男,让他们理解其中的含义确实有些难。 第39章 酒过三巡,下午的ktv计划也取消了。 散伙的时候班长亲热地搭着麦冬的肩膀,说些胡言乱语的醉话:“麦冬啊,我真得谢谢你,其实我这个人吧虚荣得很。上学那会儿我特讨厌你你知道吗?按成绩我抢不过你,这个班长我当不上,可我那么想要的东西你随随便便就扔了,我跟捡了你不要的东西一样。那会儿不懂事,觉得你真装逼啊,现在不一样,我成熟了麦冬,我知道是我自己比不过你,有些东西你让给我我才有机会好好把握。” 麦冬舔了舔嘴唇,回应得磕磕绊绊:“不要这么说,你做得很好,很照顾大家,还会在毕业之后组织同学聚会,这是我做不来的事情。” 班长摇摇头:“说实话,他们我不知道,但你知道我为什么高中几乎没跟你说过几句话吗?” 麦冬“嗯”一声,“为什么?” 班长笑起来:“嫉妒你呗!你记得高一那会儿,我们都以为你是穷光蛋,那段时间是不是所有人一下子都亲切起来了?因为你总是高高在上的,成绩又好,又不爱说话,嫉妒你怎么哪哪都比我们强啊,知道你穷,心里就平衡了呗。后来误会解开了,更觉得不平衡,凭什么你还那么有钱啊?” 麦冬哽住,不知道说什么好。 班长拍他肩膀:“我真是喝多了,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不过说的都是心里话,能跟你说证明人长大了,是吧,以前那点小心思能拿出来说了,因为现在也觉得以前幼稚。你挺好的,麦子,以后常联系呗?” 麦冬用力点头:“嗯,以后常联系。” 几人散得差不多,麦冬站在原地,跟同学们打完招呼才想起来严叙明,一转头看见人安静地站在自己身后。麦冬心里被塞得满满当当,也说不清此时此刻为了什么而开心,加快脚步跑过去,也不管有没有还没走远的同学能看见,直接扑进了严叙明怀里。 严叙明喝了酒,声音有些哑:“嗯?” 麦冬没说话,抱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哎呀,我不会开车。忘记这件事情了,早知道不许你喝酒了。” 严叙明无所谓地笑:“你以为我是来做什么的,男朋友?” 麦冬反应了一会儿:“啊,来给我挡酒的呀。” 严叙明应下来:“同学聚会免不了,怕你不会拒绝。” 麦冬这个人,从小到大的娱乐都很有限,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虽然也不是很喜欢学习,但他觉得学生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学习。他没有朋友,当然也不会一个人去商场逛街看电影打电玩之类,初中的时候男生们几乎人手一本漫画或者武侠小说,麦冬对此也没什么兴趣。 所以很多人在很小的年纪,从小说里见过了塑造得相对完美的纸片人形象,对真实的人类屡次失望,而麦冬却没有这样的体验。他是从幼儿园开始就第一次窥见了人类这个群体的真实性,反而在大学的时候遇见了严叙明。 第64章 严叙明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那些曾经麦冬用来夸严叙明的词语,譬如成熟、稳重、体贴等等,每用一次都更加觉得贫乏又不足。 严叙明看起来不像是喝醉的样子。 他面色比平常时要红一点点,也仅仅只有一点点而已。人站得很稳,走路也可以保持直线,对话交谈思路都像往常一样清晰。 麦冬找来一个代驾,两个人坐在车里等代驾过来,麦冬意外地感受到了严叙明的不同。他闭着眼睛靠在后排座椅上,右手跟麦冬十指相扣,两个人的大腿紧紧贴着。 麦冬福至心灵,偷偷尝试把自己的左腿往右边挪了一点,但严叙明很快贴了过来。再看闭目养神的人,眼睛仍旧没睁开。麦冬坐直了身子,扭了扭自己左手的手腕,想要结束牵手的姿势。 严叙明哑着嗓子问:“怎么了。” 麦冬清了清嗓子:“啊,没有啊,我想看一下手机,代驾怎么还没来?” 严叙明说:“另一只手不能看?” 麦冬回答:“嗯,一只手拿着不方便嘛。” 严叙明:“那别看了,等着。” 麦冬忍住笑,问他:“严叙明,你是不是有点喝醉了?” 严叙明睁开眼睛了,那双眼睛钩子一样,瞬间勾住麦冬:“为什么这么说。” 麦冬把两个人扣得很紧的两只手抬起来:“你好粘人。” 严叙明又闭上眼睛了:“我没喝醉的话不能粘你吗?” 麦冬想了想:“当然不是,只是你平时不会表现出来,你平时都在忍着吗?” 严叙明承认得意外干脆:“嗯。” 麦冬好奇:“为什么?” 严叙明沉默片刻:“没有为什么。” 麦冬不太明白:“那是为什么?” 闭着眼睛的人突然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像是狠狠按住了某种冲动一样,只是低低“嗯”了一声。麦冬在这方面笨蛋得很天才,他想趁着严叙明被酒精影响刨根问底,还没来得及开口,被扣住手腕。 严叙明问他:“看一眼代驾还有多久过来。” 麦冬解锁手机:“十分钟左右。” 然后就是带着浓烈酒气的吻,麦冬被亲得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按到了右侧的车门上,脑袋抵着车窗玻璃。严叙明很不绅士,左手用了力气扣住麦冬的下颌,逼着人用最方便的姿势承受亲吻,麦冬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躲开。 他挣扎起来,小声叫痛。 严叙明的动作像是被按了开关,突然变得温柔许多,用唇舌安抚似的蹭麦冬的唇,刚刚扣住他下颌的手摸到后面,手掌抚上他的后颈。就像从濒临失去控制的野生动物变成家养的性格温和的大狗。 这个吻结束,严叙明身子坐正,又去端端正正地闭目养神了,留下一句:“知道为什么了吗?” 麦冬脸热得即将可以煎鸡蛋,生怕自己回答晚了:“知,知道了。” 车里陷入难捱的沉默,麦冬独自消化刚刚那个有些陌生的严叙明。 他再次开始思考那个暂时没有答案的问题:严叙明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没想出答案,倒是严叙明开口:“抱歉。” 麦冬赶紧接话:“别,别道歉,你为什么要道歉?” 严叙明笑笑:“吓到你了?” 麦冬犹豫:“不算吧,吓到也是因为太突然了,有点没想到。但是不是因为……别的。”他有些意外,又不太意外,两个人初次表白的那个晚上,严叙明在西餐厅的厕所亲过他一次,同样算不上温柔。只不过后来的许多次都礼貌克制,让麦冬差点忘了两个人的初吻。 麦冬其实是很喜欢的,只不过他不好意思说出口,这种话要怎么说? 他偷偷脸红,想着赶紧转移话题:“你……你跟我回家一趟吧?日记本拿给你。” 严叙明答应:“好。” 到家是下午三点多,按理来讲在这个时间家里除了保姆是没有人的。 麦冬快速跑回自己房间,揣了笔记本就往楼下跑,下到一半突然看见杜女士从厨房里出来,吓得他差点在楼梯上跳起来。杜女士眉头一挑:“干什么呢,这么做贼心虚啊。” 麦冬眼神乱飘:“啊,没有啊?我心虚什么,我没心虚。” 杜女士差点笑出声来,怎么看她儿子怎么可爱,逗着麦冬玩:“刚回家往哪里跑?我下午临时换了个班能休息,跟阿姨一起煮饭呢,过来尝尝?” 麦冬把日记本往身后藏:“我……嗯,我不吃了吧?我今天同学聚会,刚吃完饭呢。” 杜女士盯着他看:“哦,没关系呀。就尝一口,妈妈第一次学做饭,怎么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麦冬有些着急了:“那我,那我先出去一下,我刚刚有东西落在外面了。” 杜女士这次真笑出来了:“把小严落在外面了?叫人家进来坐坐,懂不懂事?都到了家门口了不让人家进门。” 麦冬想也没想就帮男朋友拒绝了:“今天不方便,算了吧,他喝了点酒。” 杜女士没有多问,很是善解人意地点头:“那你去吧,让他回家注意安全。” 下午天有点阴下来了,代驾小哥安安静静地等着下一段路程开始。 麦冬敲敲车窗,车窗降下来,把日记本从窗户的缝隙里塞进去。严叙明没说话,麦冬总觉得他看过来的眼神不太寻常,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比喻,像是……像是等待着脖子上的绳子被主人牵住的猎犬。 第65章 鬼使神差,麦冬伸出手摸了摸严叙明的脑袋,然后示意他把车窗再降下去一点。再然后,麦冬俯身亲了一下他醉酒的男朋友,红着脸嘱咐:“回家吧?谢谢你今天陪我。” 作者有话说: 冒出乞讨一些海星! 第40章 除夕这天麦冬过得忙碌,按照惯例,年夜饭是在祥和苑吃。 七大姑八大姨都到场,有些亲戚是从外省甚至是国外赶回来,今年还有一件“趣事”,除夕夜这天不放假。下午家族群里就已经热闹起来了,麦冬的表姐在群里鬼哭狼嚎,她本来打算请一天假的,奈何同事们比她更加高瞻远瞩,除夕这天项目组就剩下四个人,她请了假上头领导没通过。 岁岁姐:“我真服了,谁家好人过年上班啊,凭什么他们都放假了老娘还在上班!” 岁岁姐:“哈哈哈哈哈别管我了我最喜欢上班了,上班真好!我是公司的狗!” 大姑:“哈哈哈哈,年轻人多多上班也没什么不好的。” 岁岁姐:“大姑,你就一点都不心疼我吗!” 大哥:“别说了,今天我也上班,谁都不许请假,辛酸泪。” 麦冬:“【安慰】” 岁岁姐:“还是麦子好,上学真好,放我回去读大学!” 爷爷:“都上班,就我们家麦子最好了,还愿意陪在我这个老头子身边过年。” 大哥:“您这话说的,逼我发红包是吧!” 麦冬捧着手机抢了好几轮红包,哥哥姐姐们工作都不错,每个红包发的都是最大额的两百,麦冬今年似乎运气相当好,几个红包当了好几次运气王,一来二去抢了四五百。 他笑得眉眼弯弯,偷偷把自己抢来的钱打给严叙明,凑了个整,转520。 严叙明没收,发来一个问号。 满分男友:“?” 满分男友:“玩包养那一套?” 麦子:“……这是我今天抢的红包!分给你嘛!” 几秒种后,严叙明转账来了5200,看得麦冬很想笑。 他也没收,给严叙明发消息。 麦子:“你好幼稚。” 满分男友:“懂了,少爷看不上我这点钱。” 麦子:“那你先收了我的转账!” 满分男友:“我收了你不收怎么办?” 麦子:“谁不收谁是小狗,好不好?” 满分男友:“行,你先收。” 麦冬点了接收转账,五千二进了他的微信余额,下一秒严叙明的消息就冒出来。 满分男友:“汪。” 祥和苑算是本地最贵的餐厅,逢年过节总是热闹的,包间都需要提前很久预定。五点左右麦冬一家人驱车到了祥和苑,老麦跟祥和苑的老板是老朋友,麦冬先跟着老麦去跟叔叔打招呼。 老板姓曾,发型很是狂放不羁,是个光头。手腕上一串看起来就很贵的手串,在隆冬时节穿着一身黑色的人造貂,看起来真像黑社会老大。麦冬每次看见他都觉得发憷,不敢多说什么话,只会说一句干巴巴的“曾叔叔好”。 以前麦冬年纪还小,曾叔叔不太关心麦冬的情感问题,今年估计是差不多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特意多问了麦冬一句有没有谈对象。麦冬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求助地看向老麦。 老麦“哼”了一声,接了话茬:“年轻人的事儿让他们自己研究去,咱们活这一辈子为了个啥啊你说,还不是为了让孩子开开心心,健健康康长大就得了,我没那么多想法,他开心就行。” 都是社会上的人精,话说到这儿,别管背后藏着什么意思,曾叔叔知道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亲热地揽着老麦的肩膀往里面走。麦冬跟在后面,心里暖融融的。 今年的菜单爷爷提议让麦冬来定,美其名曰是为了锻炼麦冬,话是这么说的:“小麦子啊,点菜也是个技术活你知道吗?这一桌子人,谁爱吃什么, 谁不爱吃什么,你都得知道。还有以后你出去点菜,什么场合需要有什么菜,不能有什么菜,你心里都得有数。” 麦冬听得战战兢兢,刚想拒绝这个差事,就听爷爷对自己说悄悄话:“说给他们听的,别听这扯淡话,你去点去,自己想吃什么点什么,管他们爱不爱吃,去。” 麦冬莫名其妙领了这份美差,想起来去年大姑点菜,其中一份干锅大肠结果麦冬吃不了,被爷爷埋怨好几句。他不确定爷爷让自己点菜是不是因为 这个,这么小的一件事,难道爷爷真的记了一整年? 他们一家人关系都好,饭桌上和谐,几个大人工作领域不同,受教育程度都高,各自聊聊领域里最近的进展或者难题,互相点评几句,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麦冬小时候不喜欢吃年夜饭,那时候年纪小,大人聊天他一点儿都听不懂,也不感兴趣听,早早把肚子吃饱,又因为礼貌不能轻易下桌。今年不知道是因为年长了几岁还是因为心态的变化,竟然一直安静坐着听下来全场。 手机屏幕亮了几次,消息内容显示出来,严叙明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放烟花。麦冬没回复,心里正在纠结。 他当然是很想很想跟严叙明一起放烟花,可往年都是家里人一起开车去偏僻一点的地方放烟花。他今年想跟严叙明单独行动会不会不礼貌?可是他无论如何又不愿意拒绝严叙明,纠结到小姑父叫他的名字两次他都没听到。 第66章 还是杜女士拍了麦冬的肩膀一下他才回神。 小姑父坐在饭桌另外一侧:“怎么,我们麦子有心事了。” 麦冬不好意思地摇头:“没有,刚刚走神了。” 小姑父问:“最近在学校怎么样?大二了是吧?” 麦冬点头:“对的,大二上学期刚结束,在学校都挺好的。” 小姑父惯例问几句家常话,杜女士等两人聊完才偏头小声问麦冬:“有事?” 麦冬不知道怎么说,憋了半天:“没……” 杜女士看他一眼:“今晚想跟小严一起过?” 麦冬惊讶地睁大眼睛,又有些不好意思:“……嗯,可以吗?” 杜女士笑了笑:“你自己的事情,问我做什么?” 麦冬立刻笑出来,亲昵地挽住杜女士的胳膊:“谢谢妈!” 杜女士拍了他一下:“多大的人了。”然后又问,“今晚回家吗?” 麦冬愣了片刻,耳朵红得挡都挡不住,结结巴巴回答:“当、当然回啊,我们就是呃就是一起放个烟花,没有别的!” 杜女士淡定点头:“我就问问,也没说什么啊。” 麦冬赶紧闭嘴,不敢再说什么。 杜女士片刻后又补充一句:“不回家也行,你这么大的人了,我跟你爸不担心。” 麦冬简直想钻进桌子底下:“我回家!!!” 饭局九点多才散场,各自回家守岁。 时代越发展年味越淡,麦冬家不算是大城市,对于燃放烟花爆竹这件事情,上头虽然有章程,但是只有不在市中心高楼林立的地方放肆,基本上没有人来抓。 而且偏院的农村或者郊外也都是可以放烟花的,所以以前有空也有心情的话,家里都会在凌晨开车去郊外放烟花守岁。 麦冬还记得小时候,晚上六七点钟,除夕的饺子一下锅到处就都是鞭炮的声音了。鞭炮和烟花能从六七点钟一直响到凌晨一点,大街小巷全都是拿着仙女棒的小孩子你追我赶。 可现在九点多的街道竟然显得有些寂寥。 严叙明十点多开车过来,麦冬家住别墅区,外来车辆不许进小区。给男朋友打了个电话就在小区外面等,十几分钟之后车窗上糊了两个红包。 严叙明笑着开了车门,那两个红包就塞进来,麦冬的声音藏不住兴奋:“新年快乐严叙明!” 严叙明看着那两个红包:“这是什么?” 麦冬迅速上了副驾驶,车里的暖气烘得他一身寒气都跑没了,拉上安全带才回答:“我也有,这是你的份,压岁钱!” 严叙明没接,从手边摸出来另外一个红包:“这么巧,我爸妈给你包的红包。” 麦冬惊喜地睁大眼睛:“哎?他们知道你跟我一起出来啊?” 严叙明有些无奈:“大年三十的晚上夜不归宿,很难猜吗?” 麦冬猛然沉默了一下,大概是想起杜女士说的关于回不回家的问题,他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眼神左转右移:“夜、夜、夜不归宿……” 严叙明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逗他,解释:“指十二点还在外面放烟花。” 麦冬松了口气:“哦,哦!” 目的地开车要一个小时,麦冬坐着拆红包,惊奇地发现里面竟然被有零有整的,数了数是11111。 麦冬问:“这有什么说法吗?” 严叙明回答:“万里挑一。” 麦冬心猛地跳了一下,想起来上次严叙明跟老麦见面,说的还是家里人暂时没办法完全接受,现在其实也没过去几天,他竟然就收到了意义这么重大的红包,可想而知严叙明从中付出了什么努力。 虽然两家人都不缺钱,这点钱不算什么,随手就能给出去,但心意才是最可贵的。 麦冬小心翼翼把红包收好,捏着自己给严叙明的那两个红包:“那你亏了一点哦,这里面加起来是一万块。告诉你个秘密,本来是我爸妈都有的, 但我爸听说我今晚要跟你一起出去闹脾气不愿意给你,是我妈出了双份,还特意包了两个包,假装是我爸给的。” 严叙明听了笑:“谢谢岳父岳母。” 麦冬轻轻拍他一下:“不许乱叫!” 作者有话说: 磕头了给大家,忘发定时了 第41章 麦冬的手机今年格外热闹。 参加完同学聚会他就把高中的同学群从冷宫里放出来了,现在群里每发来一条消息麦冬的手机都会“嗡嗡”地震动。临近十二点,群里的红包几乎就没停下来过,麦冬抢得积极发得也积极,发到最后对了对账亏了二百多。 麦冬对于金钱其实没什么概念,这次变得有点小气,因为他微信钱包里的钱是下午严叙明给他转的。 宿舍群里也热热闹闹。 吴子墨同为富二代,估计也提前收到了不少压岁钱,在群里挥金如土,发了两个二百块的红包,宿舍群里一共四个人,除了麦冬,剩下两个喊了一屏幕的“爸爸”。 麦冬有些拘谨,虽然男生之间互相叫“爸爸”再正常不过,但他不太愿意开这种玩笑,他也领了吴子墨的红包,发消息问。 麦子:“我就不喊了吧……要不我退回去?” 吴子墨:“实在不行你叫声哥呢?” 麦子:“><” 麦子:“我退你!” 第67章 吴子墨:“跟你开玩笑呢,红包哪有退回来的道理!” 麦子:“我也想发,但我担心你们也这么叫我。” 杜川:“您说了算,你发就行了,我们一领一个不吱声放心。” 麦子发了一个二百块钱的包,群里果然没一个人再说话。 麦冬:“不是,怎么冷场了!” 刘何伟:“一领一个不吱声吗不是?” 杜川:“我发现了,怪不得严哥给你整个恋爱实习期啊麦子,逗你玩是真好玩。” 麦冬:“……” 麦冬很少有这种跟别人打成一片的体验,男生们玩起来一般没什么下限,他虽然暂时没办法做到,但身在其中的感觉也是很开心的。 他聊天的时候嘴角没压下去,严叙明问他笑什么。 麦冬把大家的聊天内容简单跟他讲了讲,严叙明扣着方向盘等前面的红灯,用不太经意的语气提:“哦,二百的红包就 能换来一声爸爸,麦冬同学,收了我那么大的红包,也叫声哥来听听呗?” 麦冬瞪着眼睛,显然是没料到严叙明会说这样的话:“不是,我没有叫那个呀……” 严叙明无赖得相当坦然:“嗯,我就是想听,五千块买不到吗?那你开个价。” 麦冬耳朵红了个尖,下意识捏紧自己的手机,吴子墨的红包他愿意还回去,但严叙明的转账他有点舍不得。心里纠结半晌,开口的声音像是蚊子叫:“……嗯嗯。” 严叙明转过头来:“什么?” 麦冬正襟危坐:“我叫了。” 严叙明点了点头:“是吗?冬天车里还有蚊子 。” 麦冬脸红,既然两个字的“哥哥”不好开口,干脆换成一个字:“严哥。”这次就好开口多了,那叫一个字正腔圆正气凛然。 红灯时间到了,严叙明不太满意地应下来:“哦,我还以为我年纪轻轻已经当上领导了。” 麦冬清清嗓子:“学生会的人不都是这么叫你的吗?” 严叙明问:“你在学生会吗?” 麦冬回答:“不在啊。” 严叙明点头:“那你凭什么这么叫。” 麦冬:“啊?” 这声哥哥直到目的地也没叫出来,麦冬脸皮太薄,装哑巴装了一路。 两个人开车到了郊外,今天这个日子这里不太冷清,有不少人过来放烟花。严叙明带了一后备箱的烟花,大到一大箱的礼花,小到小朋友玩的奇形怪状小烟花和仙女棒,光把这些东西从车上搬下来就搬了五分钟。 麦冬手里捏着一根仙女棒:“你买这个干嘛啊,我好几年没见过选这个了。” 严叙明掏了提前准备好的防风打火机帮他点上:“你不喜欢?” 仙女棒的顶端瞬间燃起来闪耀的星火,明黄色的星星不断地向四处溅落,麦冬眼睛里也映着亮晶晶的颜色。他笑得开心,把手里的仙女棒晃了又晃,声音飞扬:“喜欢呀,其实我小时候很喜欢玩仙女棒,长大之后很久没有玩过了。” 严叙明轻声问他:“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再玩了?” 麦冬回答:“好像没想过这个问题,大概潜意识里觉得有些东西长大了就是会抛下的。” 严叙明又递给他一根新的,声音温柔:“不用抛下,也不用长大,麦冬。” 临近十二点郊外竟然也显得热闹起来。 过来这边放烟花的几个人各自喊话,麦冬也不例外,他紧张地捏着手机,打开最精确的时间显示,看着23:58:49这个数字,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地浑身发麻。嗓子都僵硬许多,冲着广场中央的严叙明喊: “还有一分钟,最后十秒我倒计时录像,你一定要记得点完引线赶紧跑!” 麦冬手里两部手机,严叙明的用来看倒计时,自己的已经打开了录像,他强迫自己不断深呼吸,也不知道到底在紧张什么。透过手机屏幕看见取景框里蹲在烟花旁边的严叙明,又突然觉得时间被放慢了。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明明去年他跟严叙明还约等于两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哦,对了,去年。 去年麦冬这时候在做什么呢? 去年除夕夜,麦冬一家是跟大姑家一起出来放的烟花。 负责点火的是大哥,大哥抽烟,倒计时的时候优哉游哉捏着一根香烟,一边吸一边等着用烟头点火,冻得手通红,整个人哆哆嗦嗦。 负责倒计时的也是麦冬,还有两分钟零点,他盯着手机屏幕,不自觉走神,想严叙明。那时候严叙明大二,期末考试的时候麦冬打听到了严叙明的考试安排,知道他比自己晚三天才考完试。 于是麦冬偷偷摸摸地自己在宿舍里住了三天,想跟严叙明一起回家。当然,那时候的一起回家也只是两个人分别在相同的一天回家而已,他不知道严叙明买哪一趟高铁票,自然没机会跟他一辆车。 不知道严叙明家里会不会出来放烟花,还是说他家里没有这个习惯,现在说不定已经睡觉了。 他有点后悔,自己跟严叙明当了三年校友,高一、高二加大一,有多少次机会可以加到严叙明的微信?如果他有严叙明的微信,现在起码可以跟他说上一句“新年快乐”。 “麦子,你看着倒计时吗?我这一根都抽完了,怎么还不到?”大哥突然喊他。 麦冬猛地回神,慌忙去看倒计时,这一眼吓得他口齿不清:“啊啊,大哥!大哥,4!3!2!1!” 第68章 23:59:29。 麦冬用尽努力按下心里的紧张,唇角弯着很可爱的笑,觉得生活实在已经给了他很多甜头,他今年竟然在跟严叙明一起放烟花。他又一次喊: “还有不到半分钟!你准备好跑!” 录像已经点了开始,正好捕捉到严叙明转头过来回答一句“好”。麦冬笑眯眯地盯着屏幕上的严叙明,只用余光去看倒计时。心在这一刻无比喧嚣地跳动起来,心跳声跟秒钟的数字闪烁的频率乱成一团,麦冬深吸一口气。 “严叙明!” “10!” “9!” “我有点紧张,你、你一定记得跑哦,千万注意安全!” “5!” “啊啊啊啊3!” “2!” “1!” “新年快乐严叙明!” 五颜六色的烟花在高空炸开,麦冬的摄像头却没有跟着上升的烟花而抬高。他私心太重,烟花见过无数次,可向他奔来的严叙明难得一见。严叙明越来越靠近镜头,然后是被收进话筒里的一声无奈的笑,他伸了手,亲自将摄像头的位置调整上去:“拍错地方了。” 麦冬这才老老实实去拍天上的烟花,五颜六色地在深黑色的天幕上炸开的烟花。 “新年快乐。”麦冬又小声补充这么一句。 话音刚落,有一只手从后面把麦冬的脑袋转过来,而后麦冬眼前一花,已经被吻住。他手上不稳,正在录像的摄像头早就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男朋友,新年快乐。”有人在他耳边回应。 第42章 2024年 2月 9日 晴 现在是凌晨两点半,本来已经不想写今天的日记了,因为明天要早起拜年,想要早点睡觉。可是躺在床上滚了十几分钟,毫无睡意,索性爬起来写日记。 但是提笔又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文字来记录我现在的心情。 幸福、兴奋、开心、美好、五彩斑斓,像仙女棒,像烟花,像凌晨街边响起的无数声重叠在一起的“新年快乐”。我不是一个很有仪式感的人,在此之前我几乎没有过过什么节日,以前在家的时候家里人主动帮我过生日,后来上了大学生日也只是收几个红包而已。 但现在我开始期待每一个节日! 今年的圣诞节过得很开心,新年也过得很开心,好多回忆有了明确的时间节点做为线索,好像不需要日记也可以一下子回想起很多事情,这种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以前总觉得生活是很扁平的东西,这个世界上所有人也都是很扁平的存在。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句话,就像太阳每天都会从西边落下去,再从东边升起来;就像学生们每天要按时到达学校,带着作业回家做完再睡觉;大人们每天到公司上班,下班回家做家务做饭。 我以前从来不觉得我竟然是一个这么明显的悲观主义者,直到刚刚写下这一段话我才发现这件事情。可现在不同,生活是充满惊喜和期待的迷宫,有时候走进死胡同里也有机会再转出来,终点等待我的是未知却已知的他。 我几乎不在日记里提到他的名字,以前大约是因为欲盖弥彰,后来大约是因为这本日记会被他看到,羞于启齿。 今天不同,今天是新年。 是麦冬和严叙明开启新篇章的崭新的2024年! 2024年 2月 9日 晴 坦白局:真的动了今晚不许你回家的心思,最后没有实施,因为拿着仙女棒晃来晃去的你很像一个小朋友。看到这一段话不要脸红,也不要在心里偷偷骂我,我平时在你面前装得很绅士,你应该也知道我都是装的。 男朋友,新年快乐。 那些烟花是我白天跑了好几个地方买的,禁燃令已经实施好几年,这几年的烟花不太好买,想要凑全这些种类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我说这些意思明显,我这么辛苦,总得要些补偿。还欠我一声哥哥,下次方便的话还请麦冬同学补上。 既然是坦白局,在这个新年坦白地彻底一些。 你无意间问过我几次,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其实我想过回答,可你总是很快把话题转移走。我知道你心里想听,但是不太在意,你只求结果,未免有点太好哄了。 我没喜欢过别人,高中没有早恋的心思,大学也没有遇见合适的人。所以不太清楚喜欢这件事情究竟该怎么定义。翻看你的日记参考,你认为你是在高二运动会那天喜欢上我,如果参照你对于喜欢的定义,那我大概是在知道你也来到南大那一天喜欢上你。 我妈跟我聊过关于“命中注定”的话题,她觉得我年纪太小,不该过早地把一段感情认定为命中注定。我说我从没有想过跟你是命中注定,我承认我撒了谎,在知道你来到南大的时候想过,我们是不是太有缘分,注定应该相识,可在看见你日记的瞬间便知道,我们不是命中注定,是你足够努力。 男朋友,你已经努力了很多年,剩下的换我来吧。 新年快乐,或许这算是我们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年。 放慢速度,保持期待,之后的每一年都要再见。 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很小很简单的一个小甜饼,感谢大家陪伴!开了一本新的百合写来爽爽,感兴趣的大家可以戳戳作者脑袋收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