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红》


 对街的怪男

    深蓝的天，还蒙着一层清澈的灰时，我就被叫醒了。
    「李雅蒨!李雅蒨!」
    母亲刺耳的叫声，逼得我必须立刻起床。
    「我能再多睡一点吗?昨天念书念到好晚……」我睡眼惺忪地走下床，打了个大哈欠。
    「念什么书啊?女生不用念书!念书能干嘛啊?嫁个好老公比较重要!」母亲一边碎念，一边将切好的高丽菜丝丢进滚烫的锅中。
    「那么早叫我起床干嘛?」
    「还干嘛!去洗衣服、扫地、拖地啦!你动作那么慢，做完这些事都几点了?我还要你到市场一趟呢~」
    「你可以叫李靖翔去啊!」想到我美丽的早晨就被浪费在这些琐碎的事情上，心里就非常的不悦。
    「你弟弟要读书，你是听不懂吗?」
    「弟弟要读，我也要读啊!」
    「人家是男生，将来要养家活口。我跟你讲，女生学歷不要太高比较好。傻傻呆呆的，才有人疼!像我们家隔壁的阿英，就是太精明，老公吓都吓死了!难怪，他后来会在外面包养那个女的。」
    「拜託!阿英的老公是个大烂货，好不好?」
    讲到阿英，心里不免为她难过。阿英是个认真勤奋的女人，虽然学歷不高，但有一颗聪明的头脑。为了老公，她没日没夜地工作。刚开始，夫妻俩感情和睦，一同为家打拼。然而，当事业有成时，老公便不断地嫌弃她，嘲笑她是黄脸婆，甚至跟其他女人发生婚外情。可怜的阿英，即使老公弃她如敝屣，她依旧照顾着孩子、公婆，不愿与老公离婚。
    「所以我才告诉你，找老公，就要找一个老实的。像是住在我们对街的奇伟，你爸跟我都很欣赏呢~」
    「你说吴奇伟喔?家里开药房的那个……」谈起吴奇伟，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那张不对称的脸。
    「是啊~要是你能嫁给他，当个医师娘也不错!」此时，母亲的双眼绽放出了万丈光芒。
    「我记得吴奇伟还没考进医学系啊!他好像考了好几次，结果每次都落榜。奇怪，他家明明开药房，为何还要考医学系啊?」
    「奇伟就是头脑好，才会想要当医生!我跟你讲，如果你嫁给吴奇伟，好处多到数不完，而且他们家的药房也会变成我们的!」
    「为什么会变成我们的?」
    「吼!你真的很笨!吴药房也就只有奇伟一个儿子而已，其他女儿都已经嫁出去了!除了奇伟，还有谁能继承?」
    「照你这样说，药房是吴奇伟的啊!又不是我的!」
    「我告诉你，等奇伟当上医生，他每天就会在大医院里忙进忙出，根本就没时间顾药房。所以，那间药房最后肯定是要由奇伟的老婆接手。这样听懂了吗?你看看，嫁给奇伟之后，你不仅可以享受当医师娘的荣华富贵，还能拥有一笔药房的收入，这样不是很好吗?」
    「医师娘、医师娘、医师娘，妈，你满脑子都是钱!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考进医学系。」
    「李雅蒨，我告诉你!你高中毕业后，就给我结婚，不要一直花家里的钱。你知不知道大学学费很贵，我们家供不起你念书，不好意思!」
    母亲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嘴，就是非得要把你往地狱里压下去。
    「就算考不上医学系，也可以念药学系啊!吴奇伟家不就是靠卖药赚钱的?如果我们也能开一间药房，到时候日子也可以跟他们一样好过!」
    「你一个女人家搞什么事业啊?你就把一生奉献给奇伟，相夫教子就够了!好了!跟你讲话真的很累，你赶快去把家事做一做，然后到市场帮我买一些鸡腿肉。我想给靖翔补补身体~」
    母亲的态度让我意识到，无论我再怎么努力地打破她的旧思维，都是没用的。我走进浴室刷牙、洗脸，换了件衣服后，便开始洒扫庭除，洗全家人的衣服。
    「天啊~好重!」我扛着笨重的洗衣篮，走到了屋外的水龙头旁。
    「终于可以放下了!」
    『碰!』的一声，洗衣篮被我重重地丢在了水泥地上。我拿了张矮凳，将洗衣板夹在两腿之间，捲起袖子，开始干活。当我洗衣服洗到一半时，突然……
    「雅蒨!」
    我抬头一看，发现是酒厂老闆的千金，也是我在学校的好友，陈馨如。
    「雅蒨，你在干嘛啊?」
    「馨如，怎么那么早起啊?」
    平日睡到中午的馨如，今天居然起了个大早。
    「对啊!因为昨晚有点累，就提早上床睡觉了!欸~你觉得我这件洋装好不好看，会不会太梦幻了?」馨如提着裙襬，优雅地转了个圈。
    「我觉得很好看，那层薄纱让你看起来很飘逸。」
    「真的吗?雅蒨你也可以试试看啊~」
    「算了啦~我每天都要做一堆家事，穿裙子会不方便的。再说，现在要准备考试，我实在没有心情打扮。」
    「打扮一下也不会怎样啊~你成绩那么好，不会受影响的啦!」
    「唉~好成绩又有什么用?反正我妈也不让我念大学!」我低下头，继续刷洗衬衫的领口。
    「你妈为何不让你唸大学?」
    「因为没钱。」
    「那你就去赚钱就好啦!」
    看着馨如天真的笑容，我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去哪赚?嗯?」
    「恩……我确实不知道有哪个地方可以赚钱，或许可以问我爸，看看酒厂需不需要工读生。」
    「好啊~如果有这缺的话，记得告诉我。你赶快回去吧~等一下太阳会越来越大，会很难受的。」
    「我要在这边等你，等一下我请你去吃冰。」
    「你别等了!我还要一阵子呢~洗完衣服后，我还要去市场一趟。」
    「那我就等你洗完，然后跟你一起去市场啊!等你结束后，我们再去吃冰。」
    我还来不及开口，馨如就跑到屋簷下，坐在椅子上等我。从远处看着馨如，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加上杏仁白的肌肤，在这平凡的乡下小镇，显得气质出眾。热烈的阳光，照在了她镶满水鑽的裙摆上。折射出的七彩光芒，与玉鐲的翠绿色相互辉映着。那贵气逼人，使我心一叹……
    「欸~我大概永远不会像她那个样子吧……」我低下头，继续完成手边工作。
    过了半小时后，衣服终于处理完了。
    「雅蒨，你好了吗？」
    「嗯！好啦！准备去市场吧！」
    「等等，你要不要梳个头发？」
    「嗯……有关係吗？」
    「当然有啊！仪容很重要，万一你遇到帅哥，你才有机会被看上啊！」
    「帅哥，得了吧！我爸妈已经替我选好未来的配偶了！」一想起吴奇伟，我心中的火山就快要爆发了！
    「真的喔？那你爸妈中意谁？」
    「住在对街的吴奇伟。」
    「吴奇伟……啊！那个大叔喔！」
    「大叔？你为何这样称呼他？」
    虽然吴奇伟的穿着确实很低俗，但是年龄应该不至于太大才对。
    「吴奇伟比我们大五岁，你知道吗？」
    「大五岁？！真假！」
    「真的啊！他为了考上医学系，重考了五、六次，所以叫你爸妈不要那么天真，吴奇伟根本不是什么好对象！」
    「等等，你怎么知道吴奇伟这人？」我伸了个懒腰，减缓刚弯腰过度的痠痛。
    「因为我爸常去他家买药啊！虽然我没见过他，但是我爸爸偶尔会在吃饭时间提到他。先别管他了，你赶快进屋整理一下。」一说完，馨如便用力地把我推进家里。
    我将湿掉的衣裤换了下来，站在镜前梳着头发。当我看向镜中的自己时，馨如的身影似乎就回盪在脑海。她拥有一头黑长发，而我的发长只有及肩。她的皮肤白嫩透析，我却像是小麦食用过多一样的黄。她的双眼是空灵的琥珀色，而我则是深不见底的黑。
    「长这样，人家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雅蒨，你好了没？」
    一不注意，馨如已在外头催促。
    「喔喔！好了！」
    我随手拿了个提袋，与馨如手勾着手，一起前往市场。
    「来喔!来买喔!今天便宜卖喔!」
    「雅蒨，你要买什么啊？」
    「买鸡腿肉。」
    「你妈要燉鸡汤给你喔？」
    「不是给我，是给我弟。我有蛋花汤喝就不错了！」
    「上次我爸熬了一碗海鲜粥，真是他妈的好吃欸！」
    听到馨如讲脏话，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来买鸡腿喔！新鲜的鸡腿喔！」从远处，就可听见老闆磨刀霍霍的声音。
    「老闆，请帮我把这些包起来!」
    「好，没问题!」即使身上沾满了血肉、汗水味，老闆依旧笑脸迎人地替我切着鸡肉。
    正当我拿出钱包时，突然，我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闆，鸡腿肉怎么卖?」
    「欸~你不是……」
    我撇过身，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微胖男子。男子的天蓝色衬衫，钮扣全数打开，露出了微微被汗水渗湿的白色汗衫。鲜橘色的花短裤，搭上一双擦得雪亮的黑皮鞋，再加上一对高筒袜，整体造型十分抢眼。
    「嗨!李雅蒨，你也来这边买东西吗?」
    小巧的眼、塌扁的鼻，配上一张香肠嘴，及佈满月球表面的方形脸。一时之间，我无法认出男子的面孔。直到他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喔~吴奇伟啊!对不起，最近太忙了，导致记忆都消退了!」
    「哎呀~你不要忙过头，要适度休息。我听街访邻居说，你在校成绩很优秀，考大学一定不成问题。」
    「嗯~我也希望!」
    「对了!请问这是?」吴奇伟好奇地望向站在我身旁的馨如。
    「她是我朋友，陈馨如!」
    「你好!」馨如有礼地点了个头。
    「你、你是陈记酒厂的千金吗?」一看到馨如，吴奇伟的魂魄彷彿飞到了九霄云外。
    「对。」面对吴奇伟崇拜的眼神，馨如倒是有些不屑。
    「哇!真的好漂亮，好有气质喔~」
    「雅蒨，我们去吃冰，我快热死了!」
    「等等!李雅蒨!我跟你们一起去，这次我请客!」难得看到女神下凡，小气的吴奇伟居然主动自掏腰包。
    「嗯……可是……」
    我话还没讲完，馨如的回头一瞪，便让吴奇伟怕得不敢再多说。
    「死胖子，我眼光是有那么低吗?」
    馨如一边抱怨着，一边拖着我走进了冰店。

 惩罚

    「选四种料……」冰店老闆的声音小到不行。
    「抱歉，你说什么?」我有礼地请老闆再说一次。
    「选四种料……」老闆还是超级小声。
    「不好意思，我真的听不太清楚。」
    「我说!选四种料!你是怎样!你是来整我们的吗?不爽吃就不要来吃啊!我告诉你，这个月我已经赶走了十位客人，我们『清爽刨冰店』不欢迎你这种客人!」瞬间，老闆从蚊子变成了大狮子。
    「喔……这样我就听懂了!馨如，你先选吧!」
    「嗯……好，我要炼乳、布丁、草莓酱，还有……嗯……还有……」
    「这位大小姐，请问你可以快一点吗?你没看到我们『清爽刨冰店』的张贴规矩吗?我们很红，客人很多，如果你那么慢，就请你去别家吃!」老闆恶狠狠地瞪着馨如。
    「那就、那就炼乳再一瓢好了!可是、可是，这样会不会太腻……」
    馨如还在犹豫时，老闆就直接在馨如的冰上淋了两大匙炼乳。
    「啊你要什么?」
    「喔……我要红豆、花豆、芋头还有芋圆!」
    「好。」
    清澈透明的冰砖，在刀锋的带领下，奔放地旋转着，激起了一朵朵的碎花。美丽的冰花，在红色的碗公中堆成了一座晶莹的小雪山。老闆帮我们淋上了一层黑糖水后，就送了上来。
    「我下次不来了!」馨如一边用汤匙戳着冰，一边抱怨道。
    「怎么了?因为老闆态度差?」
    「对啊!这家店态度真的很差!拜託!我是客人欸!她怎么可以这样啊!选料是客人的自由，她怎么可以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讨厌!炼乳加两瓢真的好腻!」
    「馨如，你吃太多冰会头痛吗?」
    「不会啊!怎么了?」
    「你等我一下!」
    我神祕地笑了笑，接着便捧起馨如的碗公，走到了加料区。
    「老闆，可以再帮我刨点冰，然后再加些汤圆吗?」
    「你如果要加料，就要在点餐时直接讲，这是我们『清爽刨冰店』的规矩!」
    「所以你可以帮我加吗?」
    「照理来说是不行，但是现在客人少，我可以给你一点方便。但是，如果下次你再这样，你的餐点就会用飞的!」
    「请你加些冰，然后一瓢汤圆，谢谢!」面对老闆的训斥，我根本不想理会。
    「要给钱!」
    「没问题!等一下那两碗都算我的!」
    我把改造完的刨冰端到馨如面前，馨如吃了一口后，下陷的嘴角，又旭日东昇般地再度上扬了起来。
    「好吃吗?」
    「嗯!好吃多了!雅蒨你太客气了啦!下次一定换我请!」
    「好，没问题~」
    我们一边大口品尝着冰，一边间话家常。聊着聊着，碗里的小冰山，已融化成一碗糖水。
    「我们走吧~」
    当我们准备离去时，有一对父子走了进来。父亲的年龄将近27、28，白色的衬衫，搭上灰色的背心、西装裤，在乡下的小冰店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年幼的孩子，看到五顏六色的佐料，兴奋地拉着父亲的手跳来跳去。
    「多桑!多桑!我要那个!我要那个!」
    「喔~看来那对父子应该是日本人!」馨如好奇地探头过去。
    「是因为小朋友叫他爸爸多桑吗?」
    「除了这一点之外，你看那孩子的爸爸，不论是穿着、打扮、气质，都像极了日本人。我跟我家人去东京时，很多日本白领阶级都是像他这个样子。」
    「可是，那孩子会讲中文……」
    「那他们可能是定居在台湾的日本家庭，很多在台工作的日人，待遇都不错呢。」
    「原来如此。」
    「多桑!多桑!我要那个紫色、黄色的~」小男孩不停地用手指着那一锅芋圆。
    「你到底要什么?我跟你讲，我们很红，客人很多。不要浪费我的时间!」老闆又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那个紫色的~」小男孩的父亲虽能说上中文，但仍夹杂着日式口音。
    「说清楚点!哪个紫色的啊?」一听到外国口音，老闆更显得不悦。
    「就是、就是……那个……」小男孩父亲指向了那锅芋圆。
    「你不会讲话啊!说出来，你要什么?」
    「他要加芋圆!」我再也看不下去老闆的态度，于是决定站出来。
    「哼!早说嘛!」老闆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加料。
    「那个，真是谢谢你~」日本先生转向我，亲切地向我鞠躬道谢。
    「没什么的~」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之后便跟着馨如走到了店外。
    向彼此道别后，我赶紧提着那一袋鸡肉跑回家。在冰店跟馨如聊得太开心，不知不觉已来到傍晚。可想而知，在家里等待我的，不就是大砲，就是火箭筒。
    「李!雅!蒨!你跑出去找男生玩，对不对!!!」
    我前脚才刚踏进客厅，母亲就气冲冲地握着锅铲杀了过来。
    「不是啦~因为馨如找我去吃冰，所以……」
    「你乱讲!!!你一定是跟男生出去约会，对不对!!!」
    「妈~我真的没有，真的是馨如……」
    「你不要在那边胡说八道!人家陈馨如是国际班的学生，是将来要出国念书的人。她那种高贵的女孩，怎么可能找你去吃冰!!」
    「妈~」我疲倦地坐在木椅上，手里抱着那一袋鸡腿。
    「你不要再狡辩了!不准吃晚餐!给我跪在神明厅前!!」
    母亲抢过我手上的鸡腿后，硬生生地把我拉到神明厅前。
    「你给我跪在这边好好懺悔!」
    我想跟母亲解释，但是母亲并不给我任何机会。我跪在祖先牌位前，听着饭厅里碗筷交错的声响，不知不觉地，我的眼泪流了下来，五脏庙的鐘声更是敲得响亮。当夜，我飢肠轆轆地难以入眠。
    隔天一早，我感到肚子一阵痠痛，到厕所一看，发现月经居然提早来。我忍着不舒服感，迅速地刷牙、洗脸，换上卡其色制服上衣以及深蓝色百褶裙，随手抓了几片吐司后，冲冲地赶车去。
    「天啊~怎么那么壅挤……」
    我左看右看，发现位子都已经有人占据。于是，我只好撑着栏杆，勉强让自己舒服点。终于，过了五十分鐘的车程后，我抵达了学校。
    「教官早!教官早!」
    「早!」
    我揹着沉重的书包，走到了座位上。看到旁边同学都在读书时，赫然想起今天早自习有小考。我着急地拿出课本复习，但是短短的几分鐘，根本记不下什么东西。于是，老师改完考卷后，我就被叫到办公室，等着吃竹笋炒肉丝。
    『啪!』的1声，棍子火辣辣地打在我的手掌心上。
    「李雅蒨!你身为a段班的学生，怎么可以连小考都不及格!」
    『啪!』响亮的第二声，打在了我的指骨上。
    「告诉我，a段班的低标是多少?」
    「是、是……九十分……」
    「那你考几分?」
    「我考、我考……五十八分……」
    「跟九十分差多少?」
    「差三十二分。」
    接着，老师举起了长棍，狠狠地往我的手掌心挥了三十下。『啪啪啪啪!』这无情地斥责之声，回盪在办公室中。渐渐地，我的手掌已麻痺地感觉不到疼痛。
    「回去给你爸妈签名，要是没有签名，就再打三十二下!」
    「是，我知道了……」
    我走出办公室，把考卷塞进书包后，就拿着扫帚走到外扫区去。
    「嘶……好痛……」我的掌心疼到连扫帚都无法握住。
    「李雅蒨，你还好吗?刚看到你红着眼眶从办公室走出来。」
    「不用你管，周凯螳~」
    「你去树下休息，这里我来就好。」
    「你一个公子哥懂什么啊?如果我又被人家发现在休息，我不是又要回到办公室挨鞭。」我嘟着嘴，缓慢地将落叶扫成一堆。
    「你当我没被打过!?你很好笑欸~」
    「看你那白白瘦瘦高高，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哪个老师敢打你啊?」
    「唉~一直打、一直打有什么用呢?」
    这时，两个国际班的学生从旁嘻笑而过。
    「哈哈哈哈!真的好有趣喔!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去看那部电影了欸~」
    「不然，我们放学后就去看。你就搭我们家的车一起去市区，如何……」
    经过我们的女孩，各个都是长发披肩。浅蓝、淡绿色的洋装，在炎炎夏季中显得清爽宜人。
    「我好羡慕国际班的学生。」望着眼前的女孩们，我不知不觉地脱口而出。
    「为何?因为他们不用每天穿制服?没有发禁?也不用打扫?只需申请到国外大学，好让学校沾光?」周凯螳走到我身后，看着女孩的背影问道。
    「我、我好羡慕他们的自由，好想像他们一样。有达观的父母，愿意让孩子到外面的世界闯闯。」
    「我的父母也没有很达观啊!整天就是医学系、医学系、医学系的。李雅蒨，你将来想唸什么系?」
    「医学或是药学。」
    其实，在过去我从未想过自己要念什么系，只知道要用功读书，考上大学。直到母亲想将我嫁到吴药房时，才下定决心以医药为目标。
    「唉唷!你的志向可不小!那我们就两个医师，怎么样?」
    「怎么?你未来想跟我合作，是吗?」
    「我才不要跟你合作呢~」周凯螳蓄意地对我挑了挑眉。
    「为啥?」
    「因为我觉得你唸完大学后，就差不多要出国深造了。我哪有美国时间等你回来啊?」
    「出国……唉……要是有钱就好囉~」
    「会的，只要你有信心!」
    周凯螳平日在班上像个成熟男子，今天在我面前，却像个傻大男孩一样。那看似冰冷的脸庞，在薰风之中，染上了一抹彩霞。他爽朗地笑着，让我忘却了早上，以及晚上回家后，必须面对的惩处。这时……
    「雅蒨!」
    回头一看，馨如穿着一件鹅黄洋装，朝我奔了过来。
    「雅蒨，你在打扫喔?」
    「对啊!怎么了吗?」
    「想找你一起放学啊!你书包收好了吗?」
    「今天没有人来载你吗?」
    「今天司机放假，爸爸又有点事，所以要我跟同学一起走回家。」
    「这样啊!好啊!那你先坐一下，我等会儿就好。」
    「李雅蒨，你先去收书包吧!这边我来就行了!」说完，周凯螳一把将我的扫帚抢去。
    「周凯螳，你在干嘛?」
    「赶快回去挨揍吧!如果晚回去，又罪加一等了!」
    「知道了……」
    我将书包收好后，就跟着馨如一起放学。一路上，我们开心地聊着天。突然，后方传来一阵凌乱的踏鞋声。我下意识地回头，然而，后方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逼婚

    我小心地往电线桿走去，赫然发现一个黑影!
    「是谁?」我衝了上去，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
    「雅蒨，怎么了?」
    「我刚、刚好像看到有人在跟踪我们。」
    「不会吧……你想太多了，没事啦!」馨如拍拍我的背，要我放心。
    「嗯……也许是我看错了。」
    「不要想太多。对了，刚刚跟你一起扫地的男生是谁啊?」
    「他叫周凯螳，怎么了吗?」
    「周凯螳，是成绩很好，常常被校长表扬的那个吗?」
    「对啊!」
    「那他有告诉你，他想要念什么大学，或是将来想做什么吗?」
    「他想当医生，目标是台大医学系。怎样，你对他有兴趣喔?」
    「不是啦!我只是觉得他外表长得挺顺眼的，而且头脑又好。怪不得，他是学校老师的宝贝。」
    走着走着，馨如家到了。
    「我先走囉!掰掰!」馨如朝我挥挥手后，就踏着轻快的脚步走进了前方的豪宅。
    「掰掰!」
    当我准备继续向前时，突然，我好像又在转角看到了那个黑影。
    「到底是谁?」
    我火速地衝了上去，没想到，那黑影正准备逃离。
    「给我站住!!」随着与黑影的距离越来越近，我发现似乎是认识的人。
    「停下来!!!」
    这时，我牵起了路边停放的脚踏车，用力地朝那人一推。
    「哎呀!好痛!!」
    『碰!』的一声，屋顶上的麻雀都飞了起来。
    「你是谁?为何要监视我们?」
    「李雅蒨，你怎么像男人婆一样。」那人一边揉着臀部，一边缓缓地站了起来。
    「等等，你是吴奇伟!!!」
    「对啦!是我啦!」
    吴奇伟用那沾满砂土的手，擦着满是汗珠的额头。他的嘴角上流着血渍，方大的脸留下了紫青色的印记。他扶着围墙，勉强撑住重心不稳的身躯。
    「你在干嘛?为什么要监视我啊?」
    「谁要监视你啊?丑八怪!」
    听到吴奇伟的批评，我大步走向前，愤怒地提着他的衣领。
    「你有种就再说一次!!」
    「我说，丑八……」
    他话还没讲完，我便高举拳头准备开揍。
    「好啦好啦!对不起!我不是要监视你，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我想多看陈小姐几眼……」
    「天啊!你怎么那么变态!」我用力地把他甩到一边。
    「什么变态?我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小姐，要是我能娶到她，阿爸阿母一定都会很高兴的。」
    「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李雅蒨，你帮帮我好不好?我想知道陈小姐喜欢吃什么?」吴奇伟双手合十，露出了常见的憨呆表情。
    「我这样做是害了你，你赶快回去吧~」
    「不然，我们三个可以一起出来玩啊!看陈小姐喜欢去哪里……」
    「吴奇伟，你不是要考试吗?玩什么玩啊?」
    「那、那、那就等考完试啊!所以陈小姐想要去哪里玩?淡水，还是……」
    「就算陈小姐想到你家附近的宫庙玩，她也不会想看到你!吴奇伟，打消念头吧!虽然你家开药房，生意不错。但是，你们的地位还是很悬殊!身为认识你的人，为了你好，你就好好念书，娶其他姑娘吧!」
    「拜託啦!李雅蒨!至少告诉我陈小姐喜欢吃什么，我不会告诉她是你说的。」吴奇伟拉着我的手，不停地哀求我。
    「吴奇伟，她喜欢吃的东西都不便宜!她喜欢吃市中心的一间牛肉麵店，还有淡水码头的一间义式冰淇淋店!」
    「牛肉麵店，是哪家牛肉麵店?」吴奇伟着急地拿出小笔记本，以及铅笔。
    「有一间叫牛爸的牛肉麵店，里面的东西可不便宜!」
    「牛爸、牛爸，我记下来了!她是喜欢吃清燉还是红烧的?」
    「她喜欢吃热的。」
    「废话!难道有凉拌的牛肉麵嘛?」
    「你不想听就算了……」
    「好啦好啦!那冰淇淋店呢?是哪一家?」
    「在淡水码头，叫做princesswhite的义式冰淇淋店。」
    「她最喜欢什么口味?」
    「她说我喜欢什么口味，她就喜欢什么口味。」
    「那你喜欢什么口味?」看着吴奇伟天真的眼神，我实在是为他感到悲哀。
    「我喜欢花生口味。」我在心里窃笑，因为馨如最讨厌吃花生。
    「花生，好，我记起来了。哎呀~如果我追到她的话，你可要叫人家嫂子，知道吗?」吴奇伟得意地窃笑着。
    「我劝你好好念书，不要脑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就在那边幻想!」
    「拜託~你才不要在那边幻想!每天像个书呆子，又不打扮，这样以后就没有人要囉~我劝你跟陈小姐学学，免得到时候成为老处女，只能站在一旁看我们甜蜜~」
    只是得知馨如喜欢吃牛肉麵跟冰淇淋，吴奇伟就以为自己掌握了她的全部。
    「那就等你的喜帖囉~」面对这种人，我根本不想继续辩，只想离开。
    「李雅蒨，谢啦!」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拿出考卷，准备被父母砲轰。然而，令我意外的是，他们居然没有生气，反而温柔地安慰我。
    「妈，今天发生什么事啦?感觉你跟爸心情都不错。」
    「今天心情当然好啦!因为我们家快要发啦!」
    「快要发?怎么了?爸中乐透了?」
    「不是，是你快要让我们家发大财啦!」
    我将书包放回房间，洗了个手，坐到餐桌前跟着大家用餐。
    「妈，什么叫我要让大家发财?」
    「今天，我跟你爸爸去拜访奇伟的老爸老母。」
    「你们去拜访他爸妈干嘛?」
    「奇伟的老母，很喜欢你，她巴不得奇伟快点娶你进门呢!」母亲边讲边笑，苍蝇都快飞入嘴巴里。
    「娶我?拜託~吴奇伟早就有喜欢的女生了，而那人不是我!」
    「你别担心啦!他老母也知道这件事。那女生应该就是陈记酒厂的千金，对吧!」
    「是啊~」
    「其实，他老母并不喜欢那个千金，她觉得那种大小姐一定难以管教，脾气肯定也不好，娶进门也不会服侍公婆。」
    「吴奇伟今天才跟我说，如果娶了馨如进门，他爸妈一定会很高兴。所以，你就不要被骗了!」
    「他老母只是假装高兴，毕竟奇伟都已经二十几，一个女朋友都没交过，当然要鼓励他。但是，他老母心里还是中意你的!所以，我们就决定，无论奇伟今年有没有考上医学系，在过年前至少先举行个订婚!」
    「妈，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为什么我要嫁给吴奇伟啊?」我气得扔下筷子。
    「人家奇伟老实、认真，家里又开药房，有一定积蓄。你嫁过去，不是很好吗?」
    「我要念大学，不要结婚!!」
    「你妈是为你好，就嫁给奇伟吧!」父亲也跳出来替母亲说话。
    「反正!反正!反正!我打死都不会嫁给他，我要去念大学!」
    「如果你可以自己赚学费，顺便贴补家用，那你就去念大学!但是，你行吗?李雅蒨，你行吗?虽然你在a段班，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能考上吗?」
    「我当然可以!!!」
    「哎呀~做不到就不要逞强!」母亲嘴角一歪，不屑的眼神揶揄着我。
    「我说不嫁，就是不嫁，而且吴奇伟也不会想娶我!」
    「你以为奇伟真的会跟酒厂千金在一起吗?别傻了!奇伟很孝顺，他最后还是会听他老母的话。」
    「我不要……」
    「我想，李雅蒨的秀禾服就去阿水婶那边做好了!」父亲抚摸着下巴说道。
    「好啊好啊!对了对了!机会难得，我也来奢侈一下，顺边做一件凤仙装。阿山，你觉得红色的凤仙装怎么样啊?」
    「李雅蒨的秀禾服就是红色的，你一个欧巴桑干嘛穿红的?」
    「那、那阿山，你觉得我要订做什么顏色的啊?」难得有机会穿新衣，母亲笑得合不拢嘴。
    「随便你，你高兴就好!」
    「我来问问阿娥，看她要不要一起订做~」母亲兴冲冲地跑到了电话旁。
    我默默地吃着饭，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
    「一定要想办法赚钱，只要赚钱，一切就会没事的。」
    隔天一早，我来到学校，发现馨如正在教室外等我。
    「雅蒨，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馨如抓着我，走到了楼梯口。
    「怎么了?」
    「你上次不是说想要一份工作吗?我告诉你，机会来了!」
    一听到工作，我的精神就来了。
    「是怎么样的工作?」
    「这工作不难，而且地点就在附近。最棒的是，薪水非常优渥!」
    「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前几天，我们宅邸的管家，文阿姨问我，有没有同学在找工作?当下，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她告诉我，有个在台工作的日本人，正在找褓姆。」
    「日本人?会讲中文吗?」
    「会的，他们全家都讲中文。」
    「找褓姆?是要照顾他的小孩吗?」
    「没错!他的小孩大概五岁，是个健康的小男生，就像我们那天在冰店看到的孩子一样。」
    「那，工作内容是什么?」
    「因为原先的褓姆下午，跟晚上不能留下，所以如果你要这份工作的话，就必须住在他们家。白天来学校上课，下午回去照顾孩子。那日人提供的薪水，我想应该够你支付大学学费，如果你愿意一直做下去的话。雅蒨，你可以吗?」
    「嗯!可以!」一听到念大学，我没多想，立马答应。
    「好，那放学后你跟我回家一趟，我带你去找文阿姨。文阿姨会再把工作内容讲得详细一点，然后你可能需要订製几件洋装。」
    「洋装?一定要洋装吗?订製洋装不便宜欸~」
    「不用担心，就当作是我送你的礼物!」
    「不、不用了啦~我还是回去跟我爸妈拿钱比较好……」
    「我说我要送，就是要送!你就不要推拖了!好了!赶快进去教室上课吧~」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到我的心声，派馨如送了一份礼物给我。但是，从未在外打工过的我，也开始怀疑，一切是否会顺利?

 日式古宅

    放学后，我来到了馨如家。她家的装潢十分摩登，三角形的屋顶，配上铁棕色的瓦砖。浅灰色的屋身，加上大片落地窗。其灵感均是来自陈老闆到加拿大出差时，在白人区看到的景象。青翠的草皮、万紫千红的花朵，为庭院带来了春天的气息。
    「你家好漂亮喔~」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
    「真的吗?谢谢你!来，小心喔~」馨如牵着我的手，带我踏上了回旋梯。
    「文阿姨!文阿姨!雅蒨来了!」馨如停在了带有鳶尾花雕刻的木门前，有礼地敲着门。
    「好，让她进来!」
    「文阿姨说要独自跟你谈，所以我不能进去。」
    「嗯……好……」
    「不要紧张，我在楼下等你。」
    我小心地推开了门，安静地走了进去。
    「你是李雅蒨吗?」
    「嗯……是的。」
    「我就是文阿姨，过来坐吧~」
    文阿姨穿着一件墨绿色洋装，梳着一个整齐的包头，其严肃的神情，让我不敢松懈。
    「雅蒨。」
    「是!」
    「你跟陈小姐读同所高中，是吗?」
    「是的!」
    「你是哪一班的学生?」
    「我是三年忠班的学生。」
    「三忠，也就是a段班囉?」
    「是的!」
    「我听说a段班的学生很辛苦。虽然你们是自然组，但是学校会要求你们，在联考时连同社会科一起报考，对吗?」
    「是啊!虽然学校会提供奖励金给我们，但是很多同学都会直接放弃社会。」
    「那你有打算放弃吗?」
    「没有。我觉得既然都报考了，就全力以赴吧!」
    文阿姨点点头后，继续问道。
    「你假日都是怎么度过的?」
    「读书跟做家事。」
    「你都不跟同学出去玩吗?」
    「很少，因为我妈不喜欢我出去玩……」
    「你有在外面打工过吗?」
    「没、没有，我很抱歉。」
    「不需要抱歉，冈部先生不喜欢太过社会化的女孩。」
    「冈部先生?」
    「最后一个问题，雅蒨，你有男朋友吗?」
    「嗯?嗯……当然没有。请问为何要问这个?」我紧张地抠着指甲。
    「没什么，男女关係混乱的人总是不认真工作。我想你的条件很符合，你录取了!陈小姐应该有告诉你，你必须住在冈部先生家，有吗?」
    「有的!」
    「冈部先生家里有很多佣人，所以你只需照顾冈部先生的孩子就可以了!孩子身体健康，没有过敏问题。但是那孩子很喜欢吃甜食，这点你要注意一下，不要让孩子糖分摄取过多!」
    「是，我知道了!」
    「还有，孩子很怕热，尤其是夏天。记得，孩子准备睡觉时，你要为他搧扇子，直到他入睡为止。孩子如果半夜哭闹，你也要负责安抚，知道吗?」
    「是!」
    「除了这两点外，应该没有其他特别要注意的地方了!等一下我会请裁缝师进来，为你设计两套洋装。洋装，是你第一天拜访冈部先生，以及家里有重要贵宾来时穿的，平常你可以穿自己带的衣服。在洋装做好之前，我会找个时间安排你来这边学习化妆。」
    「学化妆?为什么呢?」
    「冈部先生非常重视仪容，他们家常常有宾客要来，你必须在他们面前维持最佳状态，知道了吗?」
    「但是、但是我没有化妆品……」
    「这点你不用担心，陈小姐说她有一些用不着的化妆品可以送你。」
    「嗯……好的。」想到要化妆跟穿洋装，我就浑身不自在。
    「洋装一个礼拜后就会做好，到时候你也要收拾好行李，准备入住冈部先生家。至于你在那边的生活起居，会由里面的大管家照料，你就不用太担心了!好，那我去请裁缝师进来。」
    「那个、那个……等等……」
    「怎么了吗?」
    「请问冈部先生有太太吗?」
    「雅蒨……」突然间，文阿姨收起了微笑。
    「是。」
    「在冈部先生面前，绝对绝对不可以问起他太太的事。冈部先生身边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太太的行踪，也从来不敢过问。要是问起，冈部先生会大发雷霆。所以，安分点，知道吗？」
    「好，我知道了!」
    文阿姨点了点头后，房门口即传来『叩叩』两声。
    「这位是雅蒨小姐，对吧！」裁缝师笑咪咪地看着我。
    「是的。雅蒨，等等裁缝师会先为你量尺寸，然后给你几张图参考，看你喜欢什么风格。」
    「嗯……好……」
    「按照你的洋装风格，我们也会帮你搭配适合的帽子、鞋子。如果没问题的话，洋装在一个礼拜内就会完成。」
    「我先来帮你量尺寸喔！」
    我站了起来，张开双臂，让裁缝师好作业。
    「雅蒨小姐的上围很丰满喔！」
    「啊!是吗？」听到自己的胸部大，真有些不好意思。
    「来，你看看你喜欢哪一种？」
    裁缝师给我看了几张图，上面画了各式各样的洋装。有典雅、朴素的，也有繽纷、活泼的。参考了一阵子后，我选择了一件海水蓝洋装，缀着荷叶边领口，外面再搭配浅薰衣草色背心。另外一件洋装，则是米白色基底点上红色小碎花，看起来青春洋溢。
    回到家后，我告诉母亲有关工作的事。一听到我要去赚钱，而且又不用住在家里，母亲笑得可乐了。然而，为了让保守的母亲放心，我告诉她，我是要到馨如的阿姨家工作。馨如的阿姨已过了适婚年龄，仍旧保持单身，因此她家并不会有任何异性进出。母亲听了后，便放心地点了点头。
    一个礼拜后，我将行李收拾，到馨如家换上新洋装，并且学习化妆技巧。
    「雅蒨，你化起妆很漂亮欸~看看你，浓眉大眼的，笑起来两个酒窝，好甜美。」
    「真的吗?」
    「真的啦!我常常在化粧，问我最清楚了!真羡慕你，眼睛那么大又双眼皮，像我就是单眼皮。」馨如边照镜子边说道。
    「这顶绑着紫色缎带的帽子是我的吗?」
    「对啊!还有这副白色手套也是你要戴的!然后，鞋子在这边，这款黑色娃娃鞋配你的蓝色裙子很好看。」
    「好。」
    全部穿搭完毕后，我看着镜中焦躁不安的自己。
    「你很漂亮，不要紧张。英国的女孩也都是这样打扮的!」馨如从后方搭着我的肩，温柔地鼓励我。
    「英国，你去过英国吗?」
    「没有，但是就快了!毕业后，我会先到英国念两年的语言学校，然后再看看要申请哪一所大学。」
    「真好，我也好想去喝喝洋墨水~」
    「你会有机会的!有些国内大学会提供奖学金，帮助学生到海外念研究所。你要加油，不可以放弃!」
    「雅蒨，好了吗?准备出发了!」
    「好了!马上来!」
    我搭着文阿姨的车，来到了冈部先生家。冈部先生家是传统的日式豪宅，稳重的石阶，蓊鬱的竹叶，在吵杂的市区中，彷彿世外桃源。我好奇地东张西望，突然，一阵暖风吹来，一片绿叶落入了渠道之中。顺着潺潺溪流，绿叶漂进了池塘，引来了锦鲤们的关注。那斑斕的花纹，就像万花筒一般，又是个不一样的世界。
    「小文，你来啦？」
    我们才刚进入庭园，就有一个穿着西装的秃头男子，从屋子内走出来接待我们。
    「老温，最近还好吗？」
    「不错！这位就是雅蒨，是吗？」
    「是的。雅蒨，这位是大管家，老温！」
    「老温……请问我可以直接这样称呼您吗？」我有些畏缩地问。
    「为什么不可以？这边的人都叫我老温。」
    「好的，我知道了！」
    「雅蒨，等等我就会离开。老温会带你认识环境，还有与冈部先生见面，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他。」
    「您是指……有问题都可以问冈部先生是吗？」
    「嘖！我是指老温！冈部先生是你老闆，不要东问西问的，知道了吗？」
    「喔……好……我知道了……」
    文阿姨回去后，我就跟着老温走进了房屋。屋内的装潢，也充满浓厚的日式风格。榻榻米的竹叶香，及水仙花的幽雅，让环境显得恬静悠然。
    「雅蒨，你知道你的工作是什么吗？」老温突然问道。
    「负责照顾冈部先生的孩子。」
    「是的，你的工作就是要负责照料小雄少爷。你的工作时间，为週一到週五的下午、晚上，至于假日，你可以回家休息，没关係。」
    「有的，文阿姨有跟我提过。」
    「至于工作内容，你也不必太过紧张。冈部先生只是希望有个人可以陪伴小少爷，小少爷不爱说话，个性害臊。平日工作繁忙的冈部先生，没有什么时间陪伴他。因此，你可以多跟小少爷聊天，或是带着他到庭园玩。」
    「嗯！好的。」
    老温一边带着我，一边跟我介绍环境。走着走着，我们来到了房屋的最尾端。
    「来，这是你的房间。」
    房间坪数虽然小了些，但是採光良好、窗明几净，榻榻米也被擦拭得一尘不染。
    「至于晚餐时间，你不需要陪小少爷用餐，那是他们父子的相处时间，冈部先生希望不要有人来打扰。」
    「那……」
    「到了吃饭时间，所有佣人会聚集到大餐厅用餐，我们会提供足够的伙食，不用担心。」
    「好的！」
    「最后，有一件事情要请你注意。」
    「嗯。」
    「在后院，有一间小仓库。那里是禁区，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禁区？为什么？」我好奇地睁大着双眼。
    「因为那仓库放着一些冈部先生的重要文件，所以他不希望有人擅自闯入，知道了吗？」
    「好的。」
    「我现在带你去见冈部先生。」
    「现、现在吗？」
    「不然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跟着老温，抱着紧张的心情，一步一步地朝书房走去。
    「冈部先生，打扰了！」老温恭敬地在画有野鹤的拉门前鞠躬。
    「是雅蒨小姐吗？」
    我原以为冈部先生是个年迈、不苟言笑的男人，没想到从书房里传出来的声音，是如此的温柔且富有磁性。
    「是的，我带雅蒨小姐来了！」
    「请她进来！」
    老温拉开了门，我安静地走了进去。书房的墙上掛着山水画，窗台摆着一盆水仙花，书桌前坐着一位西装笔挺的男子。男子的身影令我觉得熟悉，我慢慢地走向前，突然，他抬起头与我的眼神对峙。我心一惊，这男子不就是……
    「果然，跟照片里的女孩一样漂亮!」
    冈部先生笑瞇着眼，仔细地打量着我……

 禁区

    「您、您不是那天在冰店……」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冈部先生，看着那斯文的脸孔。浓密的眉、捲翘的睫，加上一双深邃大眼，神秘得令人难以捉摸。稜角分明的下顎曲线、宽阔的肩，将他身上的黑色西装衬托得时尚有形。
    「老温有给我看过你的照片，我当时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你就是我在冰店遇到的女孩!」
    「我、我很高兴能够替冈部先生服务……」一时之间，我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是要替我服务，你是小雄的褓姆，我相信雅蒨小姐一定能够跟小雄相处得很愉快!」
    「嗯……我会好好照顾小雄的。」
    「来!我们小雄在这边!」
    此时，冈部先生指向了墙角。
    「嗯……请问小雄少爷在哪里?」我仔细搜寻墙角周围，附近除了一个纸箱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他在那里。」冈部先生依旧指着墙角。
    「冈部先生该不会疯了吧!那里明明就没有人啊~」我在心里反覆地问着。
    「小雄~」
    「不对啊~那天来冰店时，他明明就有牵着一个小男孩……」
    「小雄，出来囉~」冈部先生依旧走向那空无一人的墙角。
    「还是说，冈部先生根本没有小孩，那天带来的是别人家的孩子……」
    「小雄~」
    「所以，其实并没有小雄少爷这个人。一切都是冈部先生幻想出来的……」越想，我就越觉得毛骨悚然。
    「小雄，出来囉~」
    冈部先生慢慢地走向纸箱，而我则是默默地退到门边。
    「冈部先生该不会是多年前丧子，导致现在精神错乱，然后……」
    「多桑……」突然，箱子里传来稚嫩的声音。
    「小雄，雅蒨姐姐来囉!」冈部先生弯下腰，耐心地与箱子对话。
    「我不想出去……」这时，箱子微微地浮了起来，底下露出一双小白脚。
    「小雄，你从昨天就一直躲在箱子里，出来好不好?雅蒨姊姊带你出去玩!」
    「不要，外面有魔鬼!」
    「小雄，等等多桑要去开会，多桑想在出门前抱抱你，好不好?多桑回来会买好吃的东西给你喔!」冈部先生想要把箱子抬起来，但是那双小手硬是抓着纸箱边缘。
    「唉~这孩子固执起来还真是麻烦。雅蒨小姐，我会在晚上六点准时回来跟小雄用餐，我先去开会了!」冈部先生叹了一口气后，便拿起公事包离开了书房。
    「嗯……小雄少爷，姊姊陪你到外面玩，好不好?」我在箱子旁蹲下，从孔洞中看着那对天真的瞳孔。
    「蒨姊姊，外面很危险，我不能出去。」
    「小雄，为什么外面很危险呢?」
    「因为、因为外面有魔鬼!」这时，小雄的眼神透漏着恐惧。
    「魔鬼?那你能告诉蒨姐姐，魔鬼长什么样子吗?」
    「魔鬼是黑色的，而且还有长头发!」
    「小雄，世界上没有鬼。一定是小雄在作梦，梦里的坏魔鬼让小雄害怕了!不要担心，小雄梦见的魔鬼都是假的，都不是真的~」
    「那个黑色魔鬼不是出现在我的梦里……」
    「那、那你是在哪里看到黑色魔鬼?」
    「在那里……」
    只见小雄从孔洞中伸出了手指头，指向了窗外。我往窗外看过去，只看到后院，以及那间禁止进入的仓库。
    「我想应该是小雄看错了!看!后院什么都没有!」
    「那间小房子……」小雄依旧指着窗外。
    「小雄不要想太多，那间房子里都是小雄多桑的东西，没有人在里面。」
    「我、我怕怕……」
    无论我怎么安抚小雄，小雄就是不肯从箱子里出来。突然，我想起文阿姨告诉我，小雄喜欢吃甜食。于是，我来到厨房，打开了粮食柜，发现了几隻麦芽糖夹心饼。
    「小雄，蒨姊姊手上有好吃的糖果喔!赶快出来吧~」我走回书房，握着麦芽糖在箱子前晃来晃去。
    「我还是不能出去，魔鬼会看到我……」
    即使我手里握着麦芽糖，小雄依旧躲在箱子里。我想要把箱子抬起来，但是小雄的手仍然死命地抵抗着。就算我成功地把箱子从他身上移开，小雄还是会躲进书柜里，怎么样也不肯出来。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冈部先生马上就要回来。要是小雄错过了父子相处时间，冈部先生对我的印象肯定会大打折扣。
    「小雄!出来囉!准备要吃饭了!」这句话我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几次。
    「不行，外面有魔鬼!」无论问几次，他的答覆都是这样。
    「雅蒨，你在干啥?冈部先生就要回来了，小雄少爷怎么还没换衣服?」老温走进了书房，不耐烦地问道。
    「老温，小雄一直不肯出来，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是他褓姆，你当然要想办法啊!」
    「能不能把白天的褓姆请过来，也许小雄会听她的。」
    「白天的褓姆会管小雄才有鬼咧!金太太年纪大了，做事情都糊里糊涂的~」
    「那我该怎么办?」
    「把小雄少爷带出来，用拖的、用拉的、用抱的，反正就是想办法把他挖出来!」
    「可是……」我话还没讲完，老温便甩门而出。
    「唉……看来只能请求冈部先生的原谅了!小雄如果一直忘不了那黑色魔鬼，他是永远都不会出来的。」
    我无奈地从箱子旁起身，准备离开书房。在踏出房门前，我把麦芽糖饼留在了房里，以防小雄躲在箱子里饿肚子。这时，晚餐已经煮好，冈部先生也回到家里了。
    「雅蒨，小雄少爷呢?」老温一边整理着冈部先生的公事包，一边问道。
    「对不起，我会去跟冈部先生解释。」
    「好吧!你才来第一天，我也不便责备。你先去吃饭，小雄少爷的事情，我会替你跟先生解释。」
    「嗯……麻烦你了……」
    我不安地走进了餐厅，和佣人们坐在一起吃饭。大家有说有笑，而我则是沉默地动着筷子。
    「欸欸欸!新来的，你叫李雅蒨，是吗?」突然，有个人往我这边看了过来。
    「嗯……对，我叫李雅蒨，请多多指教。」
    「雅蒨，高中生还国中生啊?」
    「我是高中生。」
    「高中，哇!这年纪的女孩最容易小鹿乱撞了!」
    「看你这样子，应该有男朋友吧?」
    「我、我没有男朋友。」我害羞地低着头回答他们。
    「没有男朋友啊!真是可惜了!那，你觉得我们冈部先生怎么样呢?」
    「美穗，你不要乱问啦!雅蒨跟冈部先生年龄有差距欸!」
    「又有什么关係?只要相爱，年龄不是问题。」
    「美穗，你可别忘了!冈部先生最疼爱的是韩湘芸，要是被那三八婆听到你把雅蒨跟冈部先生凑对，到时候她又要不爽了!」
    「请问韩湘芸是谁?」我好奇地抬起头看大家。
    「韩湘芸是冈部先生的助理。身为大学教授的冈部先生，每天有一堆事情要做，韩湘芸也就随时都跟着他。」
    「可是，刚刚书房里只有冈部先生一人而已啊!」
    「因为有时候韩湘芸会在学校替他处理事情，等等她就会回来了!唉……我劝你不要跟她见面，那女的很神经质，又很自以为是。」
    「对啊对啊!她上次还说什么，她是我们之中最年轻，又最漂亮的。然后还大言不惭地讲，男生都喜欢像她这样，眼睛大，有酒窝的娇小女孩。」
    「我听了都快吐血了!」其中一人做出了快要呕吐的动作。
    「拜託拜託，她上次还问我说，如果冈部先生爱上她，她该怎么办?天啊!我从未见过那么不要脸的女人欸~」
    「真假?她觉得冈部先生会爱上她?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时，大伙儿笑得东倒西歪。
    「我记得韩湘芸不是有男朋友吗?」
    「对对对!慧怡，你一讲我才想到，她上次告诉我她男友是工程师。」
    「工程师?什么工程师?」
    「不知道欸……她男友好像在负责什么建地工程，感觉应该是白领阶级。所以，韩湘芸常常把她男友的职业拿来炫耀!我真的觉得好讨厌!」
    「雅蒨啊!工程师是不是真的很厉害啊?」
    「嗯……我不确定……因为我不知道那男生是什么工程师。」我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反正她男友应该很厉害，工程师大概是要考执照的职业吧?」
    「哼!那八婆不爱读书，只会做些打杂的，谁又知道她男友真的是工程师?我是觉得不需要羡慕，如果她男友是建筑师或是医师、律师，那才是真正的让人忌妒咧!」
    「所以，到底是什么工程师啊?」
    「搞不好她男友只是个做工的，或是办公室里的小职员，一个月薪水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对啊对啊!我有一次看到韩湘芸在工地那边，跟她男友亲亲抱抱的。如果她男友真的是了不起的工程师，那他们应该在办公室里亲热啊!为什么在工地啊?」
    「也许是来监工啊?」
    「唉……既然韩湘芸男友那么优秀，两人又如此相爱。那我们把雅蒨跟冈部先生凑对，她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啊?」
    「因为，韩湘芸好像跟她男友的感情不是很稳定。有时候她跟她男友吵架，她就会跑来跟冈部先生哭诉。冈部先生只是稍微安慰她一下，她就以为冈部先生对她有意思。她甚至还问我，应该要选她男友好，还是冈部先生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大白痴!」
    眾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突然，韩湘芸本人回来了!

 公主抱

    「好累喔!今天吃什么啊?」这甜美的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时，一个穿着粉色洋装，绑着马尾的女孩走到了粮食柜前。她的年龄大约二十出头，外貌如同眾人们所形容，白皙的皮肤、明亮的大眼、娇小的身躯，十分惹人怜爱。
    「奇怪?我的麦芽糖呢?」
    提到麦芽糖，我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有没有人看到我的麦芽糖饼?」
    「对不起，我去帮你拿回来。」我慢慢地站起来自首。
    「你是谁啊?凭什么拿我的东西!!」女孩愤怒地瞪着我。
    「韩湘芸，不需要那么兇吧!」
    「那是我的麦芽糖饼耶！你怎么可以没经过我的同意，就动我的东西！我真的很讨厌这样！！」甜美的声音，一瞬间变成了河东狮吼。
    「对不起，我立刻把麦芽糖拿回来。」
    「雅蒨，没关係，不用理她！」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全部人联合起来攻击我，是吗？！」
    「对、对不起，我现在去把糖果拿回来。」
    「希望小雄不要把麦芽糖吃了……」我在心中不停地祈祷着。
    我衝出餐厅，跑进书房，低头一看，发现地上只剩下几根竹棒以及被撕碎的塑胶袋。
    「已经吃掉啦……」我蹲下来，无奈地把垃圾捡起。
    「蒨姐姐，还有麦芽糖吗？」这时，箱子又传来了稚嫩的声音。
    「小雄，麦芽糖好吃吗？」
    「很好吃！我想要再吃！」
    「想要吃的话，我们一起去餐厅，好吗？」
    小雄犹豫了一阵子后，慢慢地，他抬起箱子走了出来。
    「小雄乖~我们去吃饭吧！」
    我牵起他的手往门口走去，但他仍不停地回头看着窗外的那间小仓库。
    「蒨姐姐，我不能出去，魔鬼会来找我！」突然，小雄挣脱我的手，又跑回了箱子里。
    「唉~」
    我叹了口气后，便拿着垃圾走回餐厅，等着迎接韩湘芸的咆哮。然而，神奇的是，在我离开的这几秒，韩湘芸似乎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不只是韩湘芸，就连其他的三姑六婆，也在一瞬间变得优雅稳重、温和有礼。
    「冈部先生，要帮您盛一碗鸡汤吗?」
    只见韩湘芸小鸟依人地坐在冈部先生旁，细心地替他摆碗筷。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
    「哎呀~雅蒨，赶快来吃饭啊!」韩湘芸看到我，便拉着我的手到餐桌前坐下。
    「雅蒨小姐，赶紧坐下来吃饭吧!」冈部先生对我露出了善解人意的微笑。
    「嗯……嗯……好……那个，冈部先生……」
    「怎么了?雅蒨小姐?」
    「您不是都在前面的和室用餐吗?今天怎么来餐厅呢?」
    「因为小雄今天不来吃晚餐，所以决定跟大家一起吃。」
    「这样啊……」一谈起小雄，我就感到愧疚。
    「怎么会这样呢?小雄的褓姆应该要带他跟先生您一起用餐啊!这褓姆怎么会那么不负责任啊?奇怪，新褓姆到底来了没啊?」韩湘芸摆出一副替冈部先生抱不平的模样。
    「没有关係的，湘芸。我想，新褓姆也很尽力了!」此时，冈部先生对我眨了眨眼。
    起初，我以为先生会对我感到不满，但令我意外的是，先生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友善地邀请我与他们一起用餐。
    「冈部先生，今天的炸鸡块真的很好吃呢~」美穗边讲边笑着，那沾着油的笑容，都快将她饱满的脸颊给撑破了。
    「美穗，少吃一点，你都那么胖了，再吃会更像猪喔!」
    「你干嘛这样讲，我今天又没吃多少东西。」听见韩湘芸的调侃，美穗只好默默地将鸡块放下。
    「我是为了你好，你不是很想谈恋爱吗?像你那么胖，又那么爱吃，是要怎么交男友啊?我工程师男友总是说，他最爱的就是我的腰。我的腰很细，又没赘肉，导致他的眼睛总是捨不得离开呢~」一讲起男友，韩湘芸两隻眼睛瞇成了一条线。
    「又不是所有男生都喜欢腰细的……」
    「美穗，不只我男友，所有台湾的男生都喜欢瘦瘦小小的女生。劝你还是早点瘦下来，才可以赶快结婚!」
    「全世界又不是只有台湾有男人!」不知为何，这句话居然从我嘴里溜了出来。
    「新来的，你懂什么啊?你出过国吗?我告诉你，有好多男生，不，大概有一百多个男生想追我呢~我刚讲的都是事实!」
    「世界那么大，每个人的审美观也不一样，你怎么知道没人喜欢美穗?」
    「我看你根本没出过国，还敢这样大言不惭。哼!」韩湘芸对我吐了个舌头，又翻了个白眼。
    「雅蒨小姐。」这时，冈部先生说话了!
    「嗯……是……」
    「你有到国外看过吗?」
    「没、没有……」
    「哼!没出过国还装做一副看过世界的模样!」韩湘芸狠狠地瞪了过来。
    「那，你喜欢读西洋文学吗?」
    「西洋文学吗?是，我非常喜欢!以前没有要联考时，我都会到图书馆借这一类的书。」一谈起西洋文学，我的兴致就来了。
    「那么，你应该对英文不排斥吧?」
    「我很喜欢英文。有时候，我都会躲在房间里收听英文广播节目。只是，如果被我母亲发现的话，我就会被她打。」
    「被打?为何你母亲要打你呢?听英文广播节目是件很好的事啊!」先生饶富兴致地笑了笑。
    「她觉得英文是洋人的东西，不应该去学，也不应该去碰。」
    「无论是东方或是西方文化，都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那么，先生喜欢西洋文学吗?」
    「我也很喜欢西洋文学，每一部作品都有值得省思的语句。像是，玫瑰不叫玫瑰……」
    「依然芳香如故。」冈部先生还没讲完，我就接了下去。
    「你知道这句话来自何部作品吗?」
    「罗密欧与茱丽叶。」
    「那你知道这句话的涵义吗?」
    「意思是，就算玫瑰花换了个名字，它的花香依旧芬芳。在故事里，茱丽叶感慨道，与她有仇的只有罗密欧的姓氏，而不是罗密欧本人。姓氏算什么?就算罗密欧改了个名字，他依旧是那心地善良的美男子。」
    「什么意思啊?」美穗不解地看向我们。
    「那，你喜欢他们的爱情故事吗?雅蒨小姐?」
    「我虽然觉得他们很傻，但是并不代表我喜欢幸福圆满的结局。有时侯缺一角的爱情，反而能让两人的回忆更加雋永。但，罗密欧与茱丽叶为爱殉情，我是觉得太超过了，毕竟，身边还是有爱着他们的家人。」
    「这点我就不能认同雅蒨小姐了!我比较喜欢幸福欢乐的结局。如果爱情不能圆满，那未来我们留下的就只有悲伤而已，这样的人生有何意义呢?」
    「冈部先生说得对!干嘛把自己搞得那么可怜?既然彼此相爱，当然要永永远远地走下去啊!」韩湘芸又摆出了自以为是的样子。
    「是啊~韩湘芸的爱情故事最动人囉~」美穗不屑地说道。
    「拜託~我跟我男友相爱是眾人皆知的事，好吗?你没谈过恋爱就不要在那边乱讲话!」
    「雅蒨小姐有恋爱过吗?」
    「嗯……当然没有。」这令人害臊的问题，使我不敢正眼看向冈部先生。
    「哈哈哈哈!我也真是的!你才来第一天，就问你这种问题!别放在心上，就当作聊天，聊过就忘了吧~」冈部先生似乎看见了我染红的脸庞，他轻松笑了几声，希望我自在些。
    「哇!没想到雅蒨跟冈部先生一样，都喜欢读西洋文学!那你大学也是要读这方面的科系吗?」
    「我只把西洋文学当作兴趣，没有要深入研究的意思。」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地桌上的饭菜就被一扫而空。晚餐结束后，大家轮流到浴室洗澡，并准备回房休息。但是，换上睡衣后的我并没有打算回房。我拿了几本教科书，走进冈部先生的书房，坐在箱子旁等待小雄睡着的那一刻。
    老温告诉我，冈部先生晚上并不会使用书房，因此我可以进去陪伴小雄。原本，我想趁小雄睡着时将他抱回房间。没想到，我的意志力居然比一个五岁的孩子还要差。
    「雅蒨小姐……」
    「雅蒨小姐……」
    在一片昏花之际，我感觉到有人碰着我的肩膀。那声音好有磁性，过去从来没有人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呼唤我。我沉浸在梦中，彷彿被包裹在柔软的棉花糖里。那人想将我叫醒，但是他的声音让我有了撒娇的勇气。我想继续睡，不想从梦中甦醒。接着，那声音渐渐地停止了，正当我思索怎么一回事时，突然间，我就像羽毛一般地飞了起来。飞过书房、飞过走廊、飞进了房间……
    「雅蒨啊!雅蒨啊!」
    「雅蒨!快点起床!」
    「嗯!怎么回事?」倏地，我睁开双眼，赫然发现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你不是要去上课吗?真是的!还要我提醒你!」老温露出一张不耐烦的嘴脸。
    「那个……」
    「不要废话了!早餐在餐厅，赶快吃一吃上学去!」
    「请问小雄回房了吗?」
    「还在箱子里呢!所以你今天想个办法，看怎么样把他用出来!」
    「这样啊……那我先去梳洗了。」
    「还有，雅蒨，你是没有脚吗?」
    「脚?怎么了吗?我当然有脚啊!」
    「那你昨晚不会自己走回房间吗?还要冈部先生抱，真的是丢死人了!」
    「冈部先生抱……」突然，我全身热了起来。
    「不然给谁抱?晚上家里的男性就只有我跟冈部先生。我原本想揹你回去，但是先生怕我身体不行，就坚持抱你回房。真的是……嘖嘖嘖!昨晚你怎么叫都叫不醒，还真是会睡啊!」
    「那、那，有谁看到吗?」
    「我们有避开其他佣人，不要担心!赶快去吃早餐，不要拖拖拉拉的!」
    老温离开房间后，我也开始动作，准备上学去。当我要出发时，偶然回头一瞥，赫然发现冈部先生坐在和室里，并且对我微笑着……
    「雅蒨，别想太多。人家只是礼貌性对你微笑而已。」虽然我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但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向上扬了起来。

 没麵包，为何不吃蛋糕?

    在前往学校的途中，我不停地思考着要如何让小雄克服黑色魔鬼的恐惧。想着想着，突然，灵光一闪，一个点子浮现在脑海。
    「李雅蒨，早安啊!」
    「李雅蒨!!」
    我想得太出神，没发现周凯螳在我身后。
    突然间，他到我耳后大声地喊道……
    「李!雅!蒨!」
    「啊!干嘛啦!周凯螳你吓死我了!」
    「我刚在后面叫你，你都不理我，是怎样啊?」
    「对不起啦!我在想事情，想得太认真了!」
    「是什么事啊?跟联考有关吗?还是……李雅蒨交男朋友了?」周凯螳挤眉弄眼地逗着我。
    「才没有呢!你不要乱说啦!只是、只是在思考志愿要填什么?」我想，在冈部先生家工作的事还是不要到处乱说比较好。
    「志愿?你不是要填医学或是药学吗?」
    「是啊~但是，我后来觉得外国文学好像也不错。」
    「我是觉得，你还是以自然组为主比较好。我们光是准备这几科，就已经够累的了!哪有时间再准备文科呢?你文科就随便考考，然后回学校领个奖金就好啦!我个人认为，填医药比较实在。毕竟，成为医师或药师之后，你就可以拥有自己的事业了。不过，做医师是比较辛苦一点……」
    「医生累?那你还要考医学系?」
    「我父亲就是台大医学系毕业的，而且他从小就受日式教育，对我们小孩的要求非常严格，所以我根本没有反驳的机会。」周凯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加油!压力不要太大，否则容易失常。对了，我听说考上台大医学系的男生，很快就被有钱人家订走了。」
    「嗯……李雅蒨，你怎么会有这样的资讯?」
    「拜託~我妈常常在大街小巷那边三姑六婆的，当然就容易接受到这些资讯啊!所以，认真点，说不定你会被某家大企业的千金看上呢!」
    「讲到千金，你那个朋友是不是陈记酒厂老闆的独生女啊?」
    「是啊!怎么了?」
    「我、我觉得她很有气质，跟其他国际班的女生不太一样。」周凯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哪里不一样?」
    「像有些国际班的女生很三八，喜欢穿金戴银的，而且男女关係混乱。但是，你的那位朋友感觉就是小家碧玉，很有贵气。」
    才刚谈到馨如，馨如就跑来了!
    「雅蒨，听说你早上来我们班上找我，怎么了吗?」
    「是这样的啦~」我把馨如拉到一旁，以免其他人听见。
    「发生什么事了?对了!在冈部先生家工作还顺利吗?」
    「目前没什么大碍。馨如，我想问你，你有长假发吗?」
    「有是有啦!不过，你要假发干嘛?」
    「这……说来话长，等我计画成功，我再跟你娓娓道来。」
    「好啊~反正今天我也必须用走的回家，我们就一起放学，然后顺便把假发拿给你。」这时，馨如的目光不断地瞥向站在走廊的周凯螳。
    「馨如，你在看哪里?」
    「雅蒨，周凯螳家是不是开诊所啊?」
    「好像是吧~我听说周内科就是他们家开的，病人数蛮多的。」
    「那他们家经济状况应该不差~」
    「你怎么了?感觉你对周凯螳很有兴趣?」
    「我、我其实也想找你帮我一个忙……」馨如把我拉进更阴暗的角落。
    「什么忙啊?」
    「就是、就是，我想跟周凯螳进一步认识。想说这周末我们三个一起去看一场电影，你觉得如何?」
    「你要看哪部电影啊?」
    「最近华特迪士尼有一部很有名的公主电影上映了!小美人鱼，你有听过吗?」讲到公主，馨如的眼闪烁着金光。
    「小美人鱼?有，我有听过。不过，我不确定假日可不可以出去……」
    「可以吧~你假日又不用工作，绝对可以出来。」
    「是不用工作啦!但是，我必须回家啊!我也不知道我妈愿不愿意让我出来~」
    「你妈有那么难沟通吗?只是看一齣电影也不行吗?」这时，馨如的口吻越来越急躁。
    「而且要考试了……我也不确定周凯螳会不会答应……」
    「有那么难吗?看一部电影会花你们多少时间?」
    「好啦~我会帮你问周凯螳，只是我不能保证他会出来。」
    「没关係，有问总比没问好!」
    听到我愿意询问，馨如的口气才慢慢地缓和下来。放学后，我跟着馨如走回家。才刚到陈家宅邸的门口，就发现一个上半身穿着西装，下半身搭配短裤的男子。男子手上抱着一个保丽龙盒，站在铁门外东张西望。
    「你谁啊?为什么在我家门口?」馨如不客气地问道。
    「嗯……那个、那个……陈小姐……」
    「吴奇伟，你怎么在这?」看见吴奇伟献殷勤的拙样，心里不免为他捏把冷汗。
    「我、我听说陈小姐很喜欢吃princesswhite的冰淇淋，所以我特地去买来给你。」吴奇伟小心地拱着冰淇淋盒，盒盖上写着“peanutflavor”。
    「我不吃，拿走!」馨如连看都不看吴奇伟一眼。
    「陈小姐，这真的是我亲自去买的。」
    「我说不吃就是不吃!你怎么那么烦啊!」
    「还是、还是，你月经来，所以不能吃冰……」
    听见吴奇伟愚蠢的回话，我真的快晕倒了!
    「我月经来不来，干你什么事啊!!!!」馨如的怒吼，整条巷子都听得见。
    「你肚子会痛吗?我可以回家拿药!」
    「吴奇伟，你把冰淇淋带回去给你爸爸妈妈吧~这家冰淇淋很好吃，相信你爸妈会喜欢!」我赶紧跳出来缓颊。
    「嗯……这是我为陈小姐买的，请陈小姐收下吧!」
    「我说不要就是不要!雅蒨，我们进屋去，不用理他!」
    一说完，馨如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下吴奇伟落魄地站在门口。
    「吴奇伟，你先把冰淇淋给我吧~我帮你拿进去，等馨如气消了，或许她就会想吃了!」
    「李雅蒨，你凭什么拿!这是我买给陈小姐的，又不是买给你的!」
    「吴奇伟，你这是什么态度!自己做人失败，还把脾气发到我身上，你是不是有病啊!」面对吴奇伟那张指责别人的歪斜嘴脸，我实在难以忍受。
    「什么叫我做人失败!!这一切都是你害的!!或许陈小姐根本不喜欢吃这家的冰淇淋，所以才会拒绝我!!」
    「吴奇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不要让我帮你把冰淇淋拿进去?」
    「不需要!要是冰淇淋被你这丑女碰到，肯定餿掉!!」
    「吴奇伟，你要考试了，我劝你留点口德。」对于吴奇伟的侮辱，我忍了下来。
    「随便你怎么讲!今天的事情都是你害的……」被拒绝的吴奇伟，一边碎念着，一边踏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雅蒨，那乡巴佬离开了吗?」馨如好奇地从窗帘缝偷看。
    「他把我臭骂了一顿后，就走了。」
    「臭骂你?你太温柔了啦!这种人就是欺善怕恶，以后遇到他不要这么客气，知道吗?」
    「我不是客气。因为我知道，如果跟他吵架，我肯定会说出很不好听的话。」
    「那就说啊!反正那种人就是欠骂!」
    「要考试了，我想留点口德。」我全身瘫软地倒在了沙发上。
    「你还好吗?感觉你最近很累欸~」
    「大概是换了一个环境，加上要大学联考，所以才会身心俱疲。但是，我不会放弃。只要能赚钱读大学，我一定会咬牙撑下去的!」
    「你真是有毅力。其实我也想要打工赚钱，不依靠我爸妈。但是，要找到喜欢的工作真的好难!有些工作虽然是我喜欢的，但是一大早就要起床，哪有人假日那么早起啊?有些工作虽然轻松，但是环境又不好。唉~希望我以后也能出去赚钱~」
    「你可以在酒厂打工啊!」
    「不不不!我可不要!在酒厂上班很累，而且都是在自己家工作，根本不像在赚钱。我还是希望能够到外面闯一闯，开开眼界!」馨如一边从盒子中取出假发，一边唸道。
    「那、那你就嫁个好老公啊!靠老公养，就不用这么累了!」
    「对啊!我也这么想过!你知道吗?我有个学姊，她高中毕业后就搬到她男友家。前阵子，她告诉我她怀孕了!我原本很担心他们的经济能力，可是她后来告诉我她男友薪水一个月大概有两万五，我就放心了!」
    「两万五，养一个孩子，够吗?」
    「嗯?会不够吗?我觉得很充裕啊!两万五耶!我爸一个月也只给我五千元的零用金啊~想想看，她跟她男友，再加上小孩的花费，三个人顶多……嗯……一万五而已啊!剩下的钱还可以买房、买车子，或是出国玩!」
    「你怎么确定两万五足够?」
    「如果我学姐真的认为不够，那就跟她男友省钱过日子啊!大家都是省钱度日，我也一样!」
    「你学姊不打算结婚吗?」
    「唉唷!雅蒨你不要那么保守啦!现在很多人都是先有后婚，然后让小孩参与自己的婚礼，这已经是一种流行，很多国外的情侣也都是这样的!」
    「这样啊~那你也会这么做囉?」
    「嗯……应该不会，我觉得还是按照程序走比较好。但是，如果我哪天闪婚，你也不要太意外喔!」
    「啊!我得走了!如果不赶快回去，又会被老温骂的!」我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鐘，赫然发现我在馨如家已经待了快一鐘头。
    「好好好!那你赶快回去吧!假发记得拿，还有帮我问问周凯螳!」
    「嗯!我知道了!」
    我将假发塞进书包后，便火速前往冈部先生家。果然，一踏进大门，老温就摆着一张臭脸瞪着我……

 宠爱

    「雅蒨!你死去哪里啦?怎么那么晚到?」
    「老温，对不起。因为我去朋友家拿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才会迟到……」
    「哎呀~是什么东西?有那么重要吗?小雄少爷还赖在箱子里，白天的褓姆也拿他没辙。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让小雄少爷一起跟先生吃晚餐，知道了吗?」
    「我知道。就是要把小雄弄出来，我才去朋友家借东西。」
    「借什么?」
    「那个……老温……」
    「怎么样?」老温斜着眼，似乎是在防备。
    「你能配合我演一齣戏吗?只要我们成功，小雄就会出来了!」
    「演戏?」
    「就是、就是……小雄不肯从箱子里出来的原因，就是他梦见了一个黑色女鬼。」
    「黑色女鬼?然后呢?」
    「我虽然告诉他那只是个梦，但是他都听不进去。所以，我想……我想……只要黑色魔鬼被杀死，他就会安心了!」
    「黑色魔鬼被杀死?问题是黑色魔鬼根本不存在啊!」老温推了推眼镜说道。
    「所以，您能扮演黑色魔鬼吗?」
    「啊?!!!!」此时，老温的下巴如松弛的橡皮筋垂了下来。
    「我已经借到了长假发，厨房里有黑色垃圾袋，我等等可以帮您装扮一下!」
    「为什么是我扮魔鬼?那你扮什么?」
    「我当受害者!所以，老温你可以攻击我!」
    「然后再让小雄将我杀死!」
    「对!没错!」
    「完美的计画!goodjob!呵呵呵~你以为我真的会这样做啊!我才不要咧!」
    「老温~拜託啦~」我真诚地向老温双手合十。
    「你为什么自己不扮鬼?」
    「我当受害者，让小雄来救我，这样我们的感情才会比较好啊!之后，您就不用晚上起来带小雄去厕所，或是帮他倒果汁了。」
    「嗯……」
    「好啦~老温~我知道您对我最好了!。即使第一天状况百出，您还是很大方地接纳我、照顾我。以前在家里，我只要犯点错，或是根本没犯错，我妈就会拼命找理由骂我，所以，我根本不敢跟家人分享我的想法。但是，老温您的亲切，让我勇于讲出心中的事，所以我今天才会大胆地提出这点子。老温，帮帮我，好吗?」讲着讲着，泪水悄悄地从眼眶渗出。
    「好啦好啦!不要哭了啦!我帮你就是了!不过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我可再也不会扮女鬼，知道了吗?」
    「嗯!谢谢老温!」
    向老温道谢后，我就拉着他走进了厨房。我用几张黑色垃圾袋，为老温做了一件长洋装。老温身材矮壮，穿起女装格外引人发笑，再戴上一顶假发，搞笑程度直逼喜剧演员。
    「雅蒨，你要是再偷笑，我就不配合了!」
    「好啦!对不起!对不起!因为第一次看见您穿裙装，总觉得新鲜。洋装还可以吗?会太紧吗?」
    「胳肢窝这边有点紧，你等一下再帮我剪开一些。这顶假发……嗯……还蛮美的嘛~」老温一边照镜子，一边喃喃自语。
    「您喜欢这顶假发喔?」
    「是啊~栗子色波浪捲，非常浪漫典雅呢~」老温看着镜中的自己，似乎越看越入迷。
    「老温，您对美发有兴趣喔?」
    「当然啊!我以前的志愿就是要当一名美发师!」
    「那……您怎么还在这边工作?」
    「雅蒨，我就跟你一样，不敢跟家人分享心中的想法。你想想看，一个男生去当美发师，这像话吗?」
    「像话啊!为什么不像话?那是你的梦想，任何人都没有资格阻止你!」
    「我啊~要是有你一半的勇气就好囉~如果我当初大方地跟我父母讲，美发是我的兴趣，唉……」老温收起了笑容，无奈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彷彿回味着过往的酸甜。
    「您有什么心事吗?」我担心地看着他。
    「没什么!没什么!不要担心!我们赶快实行计画吧!今天一定要把小雄少爷用出来。」
    老温将假发拨到脸前，双手放置胸前，像个小偷般躡手躡脚地走到了书房门口。
    「老温，等我进去后三十秒，您就可以进来了!」
    「好，没问题!」
    我谨慎地打开了门，果然，小雄依旧躲在箱子里。
    「蒨姐姐，你回来了!」小雄的声音充满了喜悦。
    「是啊!可是，小雄你怎么还没出来呢?」
    「因为有魔鬼啊!」
    「是吗?可是我怎么都没看到……」
    就在这时，扮演女鬼的老温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
    「蒨姐姐!蒨姐姐!小心!小心!魔鬼在你身后!啊!!!!!!!」小雄的手指伸出了纸箱外，颤抖地指向老温。
    「在哪里?天啊!啊!!!」
    突然，老温伸手一挥，我假装被击倒在地。
    「蒨姐姐!你还好吗?蒨姐姐!」小雄语带哽咽地呼喊着我。
    「哎呀!好痛喔!小雄救我!」
    「魔鬼走开!」
    这时，老温伸出了左脚，往我身上一踢!
    「好痛!小雄!救我!魔鬼要吃掉我了!」我卧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自己。
    「多桑!多桑!多桑!救命!」
    「小雄!你多桑不在!小雄，快点拿起棍子解救蒨姐姐!」
    眼看小雄毫无反应，老温便伸出双手，准备将我整个人抓起。就在这时……
    「臭魔鬼!你给我离开蒨姐姐!」
    突然，小雄将纸箱掀开，衝了出来!小小的身躯，紧握着我事先放在角落的棍子。
    「小雄，快点!打魔鬼!」
    「臭魔鬼!你给我离开!!」小雄卖力地往前衝，拼命地用棍子挥打女鬼，也就是老温……
    女鬼一步步向后，离开了书房。然而，小雄不死心地继续追上去，直到女鬼远离了房子。
    「老温应该没事吧……」我在心里好奇地问着。
    「蒨姐姐!我们赢了!魔鬼不见了!」小雄兴冲冲地跑进书房，开心地搂着我。
    「真的吗?我们小雄好勇敢喔!小雄最棒了!那，小雄以后还要躲在纸箱里吗?」
    「不用了!现在我们安全了!」
    看着小雄手舞足蹈的天真模样，我忍不住地抱了抱他。然而，因为多天没洗澡，娇小的身躯多了股特殊味道。
    「小雄，姐姐先带你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就准备跟多桑吃饭，好不好?」
    「好!」
    小雄乖巧地牵起我的手，跟着我进入了浴室。洗完澡后，我为小雄换上了轻便的服装。当我准备带他到前方的和室时，冈部先生也回到家了。
    「多桑~」小雄开心地张开双臂奔向冈部先生的怀抱。
    「怎么了?小雄今天不躲在箱子里吗?」
    「多桑，我今天将那个黑色魔鬼赶走，然后救了蒨姐姐!我们胜利了!」
    「把魔鬼赶走?」冈部先生好奇地瞥向我。
    「嗯!是啊!小雄今天真的很勇敢呢!在雅蒨的鼓励下，少爷几乎要把我……喔……不是……是魔鬼……魔鬼杀死呢!」
    老温从后方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撕下来的黑色垃圾袋。冈部先生一看，便会心一笑。
    「嗯……冈部先生，您赶紧跟小雄一起用餐吧!晚餐都已经上桌了!」我替先生开门后，就往餐厅前进。
    「雅蒨，快点坐下来吃饭吧!」一到餐厅，美穗便热情地替我盛了一碗味噌汤。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今天吃盐烤鯖鱼喔!」
    「我最讨厌吃鯖鱼，不是说不会再有这道菜了吗?到底是谁做的啊?」韩湘芸愤怒地盯着厨娘们。
    「吃鯖鱼对身体好，所以你就不要生气了，好吗?」
    「哼!我男友都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如果我告诉他，我讨厌吃鯖鱼，之后的晚餐就不会出现鯖鱼!」
    「那很好啊……」我冷冷地说道。
    「我男友超级疼我、爱我，我真的觉得我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孩!我男友什么事都会帮我做，像上次我生理期来，我男友为了安抚我的情绪，他趴在我身上不停地亲吻我，然后还洗我弄脏的内裤，甚至帮我换卫生棉!」
    「这种低级性事你就不用陈述了!」
    在座的人，不就是低头吃饭，就是跟其他人聊天。没有一个人，为韩湘芸的甜蜜爱情而感到羡慕。突然间，餐厅的门被打开了。
    「雅蒨！」
    「嗯……老温，请问有什么事吗？」我放下筷子说道。
    「雅蒨，冈部先生要你到前面的和室用餐。」
    此语一出，眾佣人们譁然。
    「嗯……可是，现在不是冈部先生跟小雄的独处时间吗？」
    「这是冈部先生要求的，你的餐点已经准备好，赶快过去吧！」老温将我正在使用的碗筷放到了水槽。
    「李雅蒨又不是冈部先生的谁，她凭什么过去啊？」韩湘芸忿忿不平地看着我。
    「冈部先生说，雅蒨是小雄的褓姆，他希望小雄在吃饭时，雅蒨也能在他身边。」
    「这可真是意外，以前冈部先生都没有邀请其他人到和室用餐。」
    「哼！原来那个不负责任的褓姆就是你喔!我还以为你是被派来扫厕所的!」韩湘芸朝我翻了个白眼后，继续无奈地吃着烤鯖鱼。
    「好，我现在马上过去。」
    我站起来，整理了一下仪容后，就前往和室。
    「蒨姐姐！」小雄一看到我，便开心地衝了过来。
    「小雄，我们来吃饭吧！」
    「我们父子的菜色跟你们在餐厅吃的不一样，希望合你的胃口。」冈部先生有礼地向我点了点头。
    「没关係，冈部先生家的厨娘手艺一级棒，能跟先生还有小雄一块用餐是我的荣幸。」
    「请雅蒨小姐不要这么客气，我们小雄非常喜欢你呢!」
    「我也喜欢小雄，小雄很可爱。」
    「我很高兴你们两个能相处得这么融洽，你就像小雄的姐……」
    冈部先生话还没说完，小雄突然放下汤匙，一张可爱的脸蛋转向我……
    「卡桑!」
    「嗯……这……」
    被小雄称呼妈妈，让我尷尬地不知道该看向何处。

 大男人主义

    「小雄这孩子大概把你视为他母亲了。」冈部先生朝我笑了笑。
    「嗯……这，请问小雄的母……」
    原本，我想要询问有关冈部太太的事，但是文阿姨曾经警告我的话，却若有似无地浮现在脑海中。
    「有什么事吗？雅蒨小姐？」
    「嗯……没事……我是想问……想问冈部先生是来自日本的哪里？」
    「我在来台湾当教授之前，都在京都生活。」
    「那，冈部先生在京都也是从事教育的工作吗?」
    「我那时还没有开始工作，每天都致力于研究文学。大学毕业后，我就继续攻读日本文学硕士。」
    「除了日本文学，冈部先生是不是对西洋文学也有一些研究呢?」
    「当然。其实除了日本、西洋文学外，我对中国文学也十分有兴趣呢!」
    「中国文学?哈哈哈!我想也是，不然您怎么会讲中文呢?」
    「因此，我拿到日文硕士后，就决定要加强中文。我当时认为，如果能移民到以中文为主的国家，学习的速度会快些。幸运的是，我从我的指导教授那边，得知了台湾的某间大学，有一个日文系教授的缺。以我的条件，他们能够给予非常优渥的薪资及待遇。所以，我二话不说就立刻答应了。」
    「冈部先生能力应该非常好，能够在三十岁前拥有一栋大房子，是件了不起的事。」
    「哈哈哈!大房子不容易清扫啊!」
    「您有佣人，不用担心。」
    「是啊，还有大家。对了，雅蒨小姐对京都有多少认识?」
    「京都？我听说京都是个古色古香的地方，春天有美丽的樱花，秋天则是火红的枫叶。」我回忆着印在书上的京都风景照。
    「是啊~每次都可以看到人们穿着和服在飘花落叶下漫步，雅蒨小姐有穿过和服吗？」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我连旗袍都没穿过，怎么可能有机会穿和服。」
    「那你想穿吗？」
    「我觉得和服穿起来很有气质，如果我能穿的话……嗯……我想我应该会挑红色的。」
    「红色和服，感觉跟雅蒨小姐非常相配呢~」
    「那……冈部先生什么时候要回京都？还是您就以台湾为家，不回去了？」
    「目前我是没有回京都的打算，毕竟我的工作、我的家都在这里。就算要回京都，也大概只是回去个几天，让小雄看看我的家乡。」
    「这样也不错啊！以渡假的心态回京都，对家乡的感觉应该会更深刻。像我们每天都忙着上学，回到家都只想睡觉，对自己的家根本没有產生什么特殊情感，甚至还会觉得烦躁。」我一边咬着酥脆的猪排，一边说道。
    「那雅蒨小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京都啊？」
    「好啊！蒨姐姐一起来！」
    「嗯……冈部先生您还真爱开玩笑，我怎么可能跟您一块回去呢？」
    「可惜了……我原本想看看雅蒨小姐穿红色和服的样子呢……」
    冈部先生摸了摸小雄的头后，便自顾自地吃起饭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之间的对话似乎也画下了休止符。我想继续找话题，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晚饭结束后，佣人们进来整理饭桌，我也带着小雄回到了他的卧室。或许是纸箱里太难睡，棉被铺好后，小雄马上进入梦乡，而我也准备洗澡去。
    「李雅蒨！」
    我抱着衣服前往浴室的途中，有人叫住了我。
    「有什么事吗？韩湘芸？」
    「你到底懂不懂规矩啊？我经过和室门口时，看见你居然坐在女主人的位子！你是怎样啊！以为自己受到冈部先生的宠爱，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小雄的褓姆，当然要坐在他旁边。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要先离开了！」
    正当我绕过韩湘芸时，突然，她把我的衣服抢了过去，并且丢在地上。
    「韩湘芸！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你还敢对我大呼小叫的！你以为你是谁啊？冈部夫人吗？」
    「你给我听好了！我从来没有说我是冈部夫人！那是你自己的幻想吧！」
    我想把衣服捡起来，韩湘芸却一脚踢过来，让我的衣服散得到处都是。
    「这是我的衣服，你怎么可以这样？」
    「要捡就自己去捡啊！反正你那么肥，多动一下又不会死！」
    看着韩湘芸欺人太甚的样子，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将放在花瓶里的花拔了出来，狠狠地将里面的水往那张自以为很美丽的鹅蛋脸泼去。
    「李雅蒨！！啊！！」
    粉底、眼妆在韩湘芸的脸上，画下了一条条七彩栏杆。她张大着嘴，两眼怨懟地盯着我。
    「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要去洗澡了!」
    我蹲下去捡衣服，没想到韩湘芸从我后方扑了上来。
    「李雅蒨!李雅蒨!李雅蒨!你这fatpig给我去死一死!」
    韩湘芸不停地扯着我的发，掐着我的脖子。温婉的女性气质，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韩湘芸，你给我离开!」
    「我不要!!!除非你跟我、冈部先生，还有小雄少爷道歉，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走开!!!」我奋力一推，终于把这疯女人甩开。
    「肥猪!丑八怪!胖女人!」跪坐在地上的韩湘芸，不停地咆哮着。
    「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冈部先生从书房走了过来。
    「呜呜……呜呜……冈部先生……冈部先生……」
    原本一脸流氓样的韩湘芸，在看到冈部先生后，立刻流下两行泪水，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怎么了?湘芸?来，不要哭~」
    「我刚……我刚……只是想帮雅蒨捡起她掉在地上的衣服，结果……结果……」
    「没事的，有话慢慢讲，不要哭~」冈部先生温柔地抚摸着韩湘芸的背。
    「结果……结果……雅蒨以为我想要偷拿她的衣服，她就骂我，还拿花瓶的水泼我……呜呜……呜呜……」
    「冈部先生，请听我解释……」
    「雅蒨小姐，请问你有拿水泼湘芸吗?」
    「嗯……有……但是……是韩湘芸先对我恶言相向，并且把我的衣服丢在地上，我才会……」
    「不要说了!你先动手就是不对!」突然，平日温文儒雅的冈部先生，换上了一张严肃的脸孔。
    「冈、冈部先生，请听我解释，一切都不是韩湘芸说的那样……」
    「够了!身为女人，怎么能对人拳打脚踢?」
    「为什么不行!她先做错事情，我当然要给她教训!」
    「雅蒨小姐，请你放尊重些!现在这房屋里，不只有你一人而已!」
    「您要我尊重?那为何不让我有解释的机会?」我愤怒地握着拳，激动的泪在眼眶打转。
    「我不想再跟你解释，雅蒨小姐。从明天起，你不用来和室，或是餐厅吃饭。乖乖待在你房间，好好反省。」
    「如果您不信任我，那我今晚就可以走人!」
    我抱起衣服，正准备衝回房间打包行李时……
    「我不允许你离开!你给我好好待着!」冈部先生抓住了我的手腕，那锐利的双眼如同刀锋般贯穿了我。
    「请您放手……」我低着头，不敢看向他。
    「只要你不再吵着离开，我就会松手。」
    「连这一点小争执您都无法信任我，我又要如何照顾小雄?」
    「既然，你已经进来我们家工作，你就属于我。要不要离开，不是由你决定，而是我。听懂了吗?」
    「嗯……」
    「我再问一次，听懂了吗?」
    「我知道了。」
    「去洗澡吧?湘芸，来，我扶你回房间。」
    韩湘芸扶着冈部先生起来后，就带着胜利的笑容跟着先生转身离去。
    「雅蒨，你还好吗?」
    老温默默地从后方走了过来。
    「不……不……我不好……」
    「你别哭了。冈部先生就是这样，平常看起来很和善，严肃时就会摆出传统的日本大男人主义。」
    「他怎么会一直袒护韩湘芸?明明就是韩湘芸先攻击我的……」
    「虽然很多佣人都不喜欢韩湘芸，但她却是冈部先生的得力助手。我想先生也不是故意兇你的，他知道韩湘芸的个性，不能说、不能骂、不能打，只好先教训你一顿，来安抚韩湘芸。如果先生站在你这边，韩湘芸会一直闹的。」
    「难道……难道……难道他只在乎韩湘芸的感受吗?我也在为他工作啊!」
    「冈部先生怎么可能不在乎你?要是他不在意你，你要离开，他就会让你离开了。雅蒨，你是新人，面对韩湘芸这样的老鸟，你要沉住气啊~我们都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是在工作场所中，晚辈对前辈动手，就算你有再多理由，你也站不住脚。别哭了，先去洗个澡，准备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
    「我只是……我只是觉得这口气很难嚥下去……」
    「雅蒨，这还只是件小事。未来你真正出社会后，不公平的事情多得很。学习忍耐，会帮助你成长。别哭，坚强起来，好吗?」
    「好……那……那我以后不能到餐厅或是和室用餐，对吗?」
    「冈部先生不会残忍到不给你饭吃。他是指这几天你暂时不要跟大家一块用餐，先避避风头。你就乖乖待在房里，等我或是美穗送餐过去。」
    「那……那……」
    「怎么了?」
    「冈部先生是不是再也不信任我了?」我勇敢地讲出了心里最害怕的事。
    「傻孩子，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冈部先生要是不信任你，他就不会阻止你离开。我想，冈部先生到底还是在意你的。老实讲，我总觉得他对你……」
    「对我怎么样?」
    「没、没事，赶快去洗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经过老温的安抚，我的心情逐渐缓和下来。洗了个热水澡后，我回到房间温习学校的功课。至于晚上所发生的事，我将它们全拋置脑后，专心地沉浸在书中世界。或许是我读得太认真，没注意到时针已悄悄来到半夜一、两点。于是，我迅速地把书包收拾好，准备熄灯睡觉。正当我快走入梦乡时，突然……
    「呜呜呜……呜呜呜……」
    这细小的声音，让我睁开了眼。
    「应该是风声吧……」我用棉被盖住自己，若无其事地继续睡。
    「呜呜呜……呜呜呜……」
    我又睁开了眼，因为声音越来越明显。
    「是谁？有什么事吗？」
    我将电灯打开，到房门外一探究竟。然而，走廊上空空荡荡，只有一片黑暗……
    「应该是老鼠或是风声，我应该听错了……」
    我不停地安抚自己，并且默默地退回房里，谨慎地将门锁上。当我准备熄灯时，那声音又来了！
    「呜呜呜……救我……救我……」
    这下我真的紧张起来了，很明显地，这不是动物或是自然界发出的声音，而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跟踪狂

    隔天，闹鐘敲得响亮……
    「雅蒨！雅蒨！雅蒨啊！」
    「老温，我想继续睡……」我用棉被盖住头，假装听不见。
    「赶快起来吃早餐，冈部先生特别叮嘱我，把早餐送来你房间！」
    「因为我被处罚，不能到餐厅……」一想起冈部先生，我的心就纠结在一起。
    「哎呀！几天过后，你就能回到餐厅或和室了。不要囉嗦，起来吃早餐，上学去。」
    「老温……我昨晚没有睡好……」
    「不要因为冈部先生就睡不好，这样你以后会常常失眠。」
    「不是因为冈部先生啦~」
    「那是为什么？」
    「昨晚……昨晚……我听见女人的哭声……」我掀开棉被，缓缓地坐了起来。
    「你说……你说你听见女人的哭声？」
    我抬头望着老温，发现他脸上也多了几分恐惧。
    「怎么了？您也听过吗？」
    「这……雅蒨啊……你确定是女人的哭声吗？」
    「是啊~而且不只哭，好像还在求救呢~」
    我默默地看着老温，看着那张脸渐渐地陷入了阴鬱。
    「啊……你一定是听错了。」过了一阵子后，老温一派轻松地说道。
    「我没有听错啦！我昨晚读书读到半夜，门外都没人，安静得很，所以那声音格外清晰。」
    「清晰是清晰，但是你也有可能听错啊。有时候风吹过树梢时，也会发出很尖锐的声音，彷彿女人的哭喊。」
    「可是……我觉得那不是树叶声，真的很像是女子的哭声，而且她还说救命、救命……」回忆起昨晚，我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雅蒨，我真的觉得你听错了。因为之前也有人说听到类似的声音，可是后来去外面查看，发现是叶子摩擦的声音。」
    「老温……我……」
    「好啦好啦！不要囉嗦！赶快刷牙洗脸上学去！」
    一说完，老温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算了，赶快用一用，准备吃早餐……」
    我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整理好后，就出发去上学。途中，刚好遇到周凯螳。
    「李雅蒨，早安。」
    「周凯螳早……」
    「干嘛！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昨晚没睡好吗？」
    「没有，被外面的声音吵得无法入睡。」
    「你要不要去买杯茶来喝，否则数学小考又不及格。」
    「我昨晚演练蛮久的，希望没什么问题，不要被处罚就好了……」一想到早上要考试，心里就感到慌张。
    「就相信自己，我看老师最近好像不怎么体罚了。」
    「不晓得……大概是有家长去讲吧~反正老师们最怕恶势力！」
    「欸欸欸！话不要乱讲，免得被人家听到，到时候你又倒大霉了。」
    「我知道啦！对了！你这週末有空吗？」
    「怎样？你要约我出去喔？」周凯螳瞇着眼，笑嘻嘻地看着我。
    「嗯……也不完全是啦！就是国际班的馨如，想要邀请我们一起去看电影。」
    「电影？什么电影？」
    「就华特迪士尼的小美人鱼啊！」
    「哈！果然！国际班的学生喜欢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也没什么不一样啦……大家都知道有这部电影。所以，周凯螳，你礼拜六有没有空？」
    「礼拜六喔？但是我礼拜天要补习欸~」
    「那你就去补习啊！我是问礼拜六！」
    「我知道啊！因为我週日要上一整天的课，所以我爸妈希望我週六能待在家复习功课……」周凯螳失落地低下头。
    「那週五晚上呢？反正週五刚好也考完试了。」
    「週五……嗯……也许可以。我回去跟我爸妈讲一声，应该可以。那李雅蒨你呢？週五晚上可以吗？」
    「我应该是没办法，可能就只有你跟馨如去囉~」
    「这样啊！实在是太可惜了！」表面上说可惜，周凯螳的嘴角却是向上扬的。
    「是啊！确实可惜……万一馨如听到我不去，她也不想去的话……该怎么办啊？」
    「那、那、那，李雅蒨你是週六才有空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跟我爸妈商量，让他们同意我在週六出去！」周凯螳慌张地抓着我的手臂。
    「唉……看看你！一听到馨如不去，就紧张成这样！我有没有去，你根本无所谓！」我假装生气地把手臂甩开。
    「好啦！你不要生气啦！我当然希望我们三个能一起去啊！这样好了，我回去跟我爸妈讲一声，看他们能不能在週六放我出来。」
    「不用了啦！我想你们还是週五去看电影吧！你爸妈管你很严，这点全班几乎都知道。我等等会问馨如，看看这样可不可以。」
    「好啦！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就麻烦你问一下馨如囉！」
    「好，我下课去问，先进教室吧！」
    我回到座位，开始复习今天的小考范围。幸运的是，这次小考老师并未刁难，因此我很轻松地就通过了。下课后，我来到国际班门口找馨如。
    「雅蒨，电影的事情问得怎么样？」馨如一边啃着巧克力吐司，一边朝我走来。
    「週五的时间对周凯螳比较方便，所以可能就你们两个去了。」
    「我们两个？！什么意思啊！那你是不去囉？」
    「我要照顾小雄，没有办法去。除非週六，但是周凯螳週六又不方便。」
    「那、那、那你跟冈部先生请假啊！难道不可以吗？」
    「不行，我最近已经惹得冈部先生不高兴了！哪敢跟他请假呢？」
    「唉唷！你就问一下！你每次都不愿意问，然后就直接否决，你这样真的很不好耶！」
    「馨如，你不要这么生气嘛！我现在冈部先生家工作，是员工身份，不是学生，没办法随便请假。你就跟周凯螳去，周凯螳人很好，你也很欣赏他，不是吗？」
    「可是，我跟他根本没说过话，这样会很尷尬耶！」
    「週五就可以跟他讲话啦~」
    「我不管啦！反正你就是要跟我们去！」馨如杏眼圆睁地瞪着我。
    「那工作怎么办？」
    「我会跟文阿姨讲，请她去跟冈部先生沟通！」
    「那、那、那这样我的工作不就没有了……你不要乱来啦！」
    「我不会乱来，我会同时保住你的工作，也会说服冈部先生让你出来看电影！」
    「可、可是……」
    「反正，我们就一起去!就这么说定了!」一讲完，馨如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教室。
    放学后，我愁容满面地走在路上。不知怎么的，近期烦恼的事情可真多。不只工作上不顺，连跟朋友出去玩的时间都没办法处理好。原本心情已经够烦躁的了，突然……
    「李雅蒨!李雅蒨!」
    听到这声音，真的不想转过身……
    「李雅蒨!不会吧!你还在为那天的事跟我赌气?」
    「怎么又是你，吴奇伟，赶快回家准备考试吧!」
    「唉唷~你不要老是像个书呆子，这样男生都会远离你的!」
    我压根儿不想理他，继续走我的路。
    「李雅蒨!我听说……听说陈小姐要去看电影，是吗?」
    顿时，我停下了脚步……
    「看电影?谁告诉你的?」
    「嗯……也没有啦~」
    「我记得学校里没有你认识的人啊!你该不会偷偷躲在一旁观察我们吧?」
    「哎呀!你也不要怪我!要怪，就怪陈小姐实在是太美了!我没有一天不想她的!」
    「吴奇伟，你可不可以把心思放在课本上?为了一个女的，你居然可以一整天都不念书?」
    「因为……因为……我只要一坐到书桌前读书，或是蹲马桶大便、躺在床上睡觉，就会不自觉地想到她。这样的我，要如何专心唸书?所以，今天我才忍不住地跑到校园里，默默守护她。」
    「你好噁心，吴奇伟。」
    「什么噁心，那是因为李雅蒨你啊~还没遇到真爱!对了!陈小姐这週五是不是要去看电影?」
    「原本是週五啦~但是……」
    「但是怎么样?」
    「因为我週五要工作，所以就改到了週六晚上。你问这要干嘛?」
    「那……那你们是不是要看什么华特迪士尼的电影啊?」
    「原本是啦……但是……」
    「但是怎样?」
    「你也知道啊!那种西洋片，我又不喜欢，所以我们就改看本土的……」
    「李雅蒨啊!你不要老是都侷限于本土文化，人家陈小姐都会去了解外国事务，只有你……嘖嘖!像个土包子一样!」吴奇伟露出了自以为是的脸孔。
    「没办法啊!」我假装无奈地耸了耸肩，内心却是在窃笑。
    「那你们后来改看什么?」
    「我们后来决定去看悲情城市!」
    「那你们是不是三个人去看啊?还包括周内科的儿子……」一讲到周内科，吴奇伟就显得不悦。
    「对啊!就我们三个!」
    「那……我可不可以加入你们啊?这样就两男两女啊!」
    「两男两女?为何要两男两女?」
    「因为……我觉得如果你们三个一起去的话，你跟周内科的儿子一定会一直聊天，这样陈小姐就会被冷落了。」
    「所以你加入我们的原因，是为了要把我支开，好让馨如可以跟周凯螳认识?」
    「不是啦!我是说，你就好好跟那个周凯螳聊，至于陈小姐就由我来陪伴她。」
    看着吴奇伟自信满满的脸庞，我真想直接躲到角落里疯狂大笑。
    「你别妄想了!馨如规定只能三个人，馨如说得算!好了!不要吵我了!我得去工作了!」
    「你有工作?做什么的?」吴奇伟抓着我的手臂，无礼地问道。
    「呵呵……干你屁事!」我用力地推了他一把，他重心不稳地后退了几步。
    「李雅蒨!你这……你这浑帐!说话怎么那么没礼貌!还推人!」
    儘管吴奇伟在后方咆哮，我依旧走我的路。
    「欸欸！李雅蒨！你记得跟陈小姐说我週六也会去！」
    「怎么有这种人啊……」
    我默默地回过头，看着那张胜券在握的脸孔。
    「记得跟我的漂亮宝贝说喔！」
    「你不要过来，知道了吗？馨如看到你，只会一肚子火！如果你识相一点，就乖乖在家读书！」
    只见吴奇伟笑了笑，便踏着跑跳步离开。

 不存在的女人

    回到冈部先生家后，我静静地走进小雄的房间。一打开门，只见上白班的金太太张着双臂，膝盖微弯，满头大汗地与小雄玩着类似『你抓我，我抓你』的游戏。
    「蒨姐姐！」小雄一看到我，便兴奋地从桌上飞扑过来。
    「等等！小雄！啊~」我衝上前，还好抓住了他。
    「雅蒨啊~还好你来了……真是累死我了。」
    「您还好吗？金太太？」
    「唉……年纪都一大把了，还要陪一个小兔崽子玩，没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不会啦~我觉得金太太越来越年轻了。」我扶着金太太的背，让她坐下来喘口气。
    「年轻真好！好啦！小雄的点心我放在桌上，也有你的份喔~」
    「嗯……我不用了啦~」
    「唉唷！阿姨就心疼你啊！美穗告诉我，你被先生惩罚，不能到餐厅吃饭。我就担心没人用饭给你吃，所以才特地多买了一份甜点给你。你就收下，不要推託了。照顾这孩子很累的！」
    「我……嗯……好的……谢谢您……」
    金太太离开后，我就带着小雄吃点心、看书、画画，并且在吃晚餐前帮他洗了个热水澡。
    「小雄乖，姐姐现在帮你换上一套新的浴衣。」
    「蒨姐姐今天会跟我们一起吃饭饭吗？」
    「嗯……今天可能不能陪小雄一起吃，小雄就乖乖地跟多桑一起吃饭，好吗？」
    「可是多桑都不爱说话，也不会笑……」
    「那小雄就跟多桑聊天啊！只要听到小雄的声音，相信多桑会很开心的。」
    「那蒨姐姐为什么不过来？」
    「蒨姐姐最近有很多事情要做，就没办法跟你们一起用餐了。来~小雄乖~姐姐带你到和室。」
    我牵着小雄的手，走进了前方的和室。我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发现先生已坐在里面。他翻阅着书籍，桌前摆着两副碗筷，一副他的，一副小雄的。
    「冈部先生，小雄来了。」我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
    「好，我知道了。」
    「小雄，进去吧~」
    把小雄送进房间时，我趁机瞥向冈部先生，原以为他会礼貌性地向我点头，然而，他只是慢慢地把书本放下，举起筷子，准备用餐……
    回到房间后不久，美穗就将我的晚餐端来了。
    「雅蒨，你的晚餐。吃完后把小桌子端到餐厅就可以了!」
    「美穗，谢谢你喔!唉~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回餐厅吃饭……」
    「会啦！唉……你也真衰……才刚来就被韩湘芸视为眼中钉。」
    「我也很不想这样……」
    「其实讲白一点，韩湘芸会讨厌你，就是因为冈部先生。家里有这么多的佣人，冈部先生对你的态度就是不一样。以前，在你还没有来我们家工作的时候，韩湘芸的地位如日中天，跋扈得不得了呢！甚至有人说，韩湘芸很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冈部夫人呢！」
    「可是韩湘芸不是有男朋友吗？」
    「唉唷！谁知道啊！搞不好根本没有这个男朋友！」美穗俏皮地翻了个白眼。
    「嗯……美穗，你刚说……成为下一个冈部夫人……是什么意思啊？」
    「讲到冈部夫人，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不能在冈部先生面前提起这个话题。我是有听说啦……冈部夫人好像生下小雄少爷后，就跟别人跑了，所以先生才一直不想提起这件事情。」
    「还是说，冈部夫人已经往生了……她的逝世，让先生痛不欲生……」
    「可是，如果她往生的话，家里应该有摆放她的遗照啊！但是，从来没有人看过。」
    「这样啊……」
    「总之，雅蒨，你千万不要在先生面前提起夫人的事，否则又惹得先生不高兴了！」
    「嗯！我知道！你先去忙吧！等等我吃完后，会把桌子端到餐厅的。」
    「好，那麻烦你了！」
    美穗离开后，我独自吃着饭。虽然不是深夜，但周围的空气依旧静止的诡异。突然间……
    「呜呜呜……呜呜呜……救我……」
    我心一颤，这声音怎么又来了……
    「呜呜呜……救我……」
    我打开门，环顾四周。比起那一晚，虽然多了些许灯光，但是走廊仍然安静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是如此清脆。
    「到底是什么声音？」
    我越想越害怕，因此决定到户外一探究竟。我拿起手电筒，偷偷地走到了外面。由于我的房间在屋子的最尾端，因此，我必须绕到房屋的后方。我小心地踏着石砖，不敢弄出一点声响。
    「奇怪……这里很空啊！连树木都只剩下几条枯枝……根本就不是老温说的那样，什么风摩擦树叶的声音！还是说……有流浪猫在这边？不会吧……可是我刚明明有听到人的声音啊！」
    我低下头，用手电筒照着斑驳的墙砖。除了几隻蚂蚁在爬，也没发现其他动物的踪跡。正当我准备放弃时，抬头一看，那间令小雄害怕的仓库，就默默地佇立在我眼前。
    「这不是……存放先生机密文件的仓库吗？」
    我好奇地走向前，小心地拨开挡在仓库门前的杂草。
    「唉唷！好刺！」
    一不小心，我的手掌就被夹杂在芒草堆中的荆棘给划破了。我用手电筒照着自己的掌心，热腾腾的血液从中涌出，滴上了我的裙子。
    「天啊！流血了！」
    我拿出纸巾，简单地替自己止血。之后，我继续向那扇门走去。走近一看，发现仓库的门早已被沉重的铁鍊给栓住。窗户的木框也有些许腐烂，为了防止其坠下，周遭用了好几根铁钉固定，玻璃窗面也被黑色胶带完全地封死。
    「难道是……？」
    当我准备触摸铁鍊时，突然，后方伸出了一隻手，紧紧地抓着我！
    「啊……冈部先生……」
    「雅蒨小姐一个人在这边做什么！」
    「冈部先生……先生……对不起……我……」
    「难道雅蒨小姐不知道这间仓库是禁区吗？！老温一开始没有跟你说吗？！」
    「有、有的。老温有跟我说。」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你在这边？！为什么雅蒨小姐老是要做出惹我生气的事情呢！！」先生咬牙切齿地盯着我，强而有力的手腕，牢牢地抓住了我受伤的那隻手。
    「冈部先生对不起，因为、因为……在某天夜里，我准备就寝时，我听见了女人的哭声，还有求救声……」
    「你、你说什么？你听见女人的哭喊声？」先生的语气逐渐缓和下来。
    「对、对……我有跟老温讲，但是老温说那是风吹过树梢的声音。然而，我来到后院却什么都没看到，所以才会怀疑声音是从仓库传来的……」
    「雅蒨小姐不要胡思乱想，没有什么女人的声音！一定是雅蒨小姐听错了！」
    「但是，我刚刚吃晚餐时，又在房间里听到了。我……我……我觉得很不安……」
    「对不起，让雅蒨小姐无法安稳入睡，是我的过错。我会请老温帮你换个房间，赶快回去吧！」
    「冈部先生，我确实有听到声音，那是女人的哭声！」
    「你说的声音，以前也有人听到。后来我派人去调查，发现是野外动物的叫声。那种动物的叫声，很像人类，因此容易让人误会，或是產生恐惧。请雅蒨小姐不要多想，赶快回去休息吧。」
    「但是、但是……我不这么觉得……」
    这时，冈部先生低头看了看我的手掌，他轻柔地触碰着，手指也沾上了鲜血。
    「雅蒨小姐，你的手掌被划伤了！」
    「因为我想要把杂草拨开，结果却被荆棘刺伤。我没什么事，回去擦擦药就行了！」我笑了笑，想要把手掌收回，然而，先生依旧握着我的手。
    「我带你去擦药吧！」
    我还来不及回话，先生就牵着我的手走回了屋内。
    「先生，真的没有关係，我可以自己来。」
    「坐着吧！」
    「嗯。」眼看先生心意已决，我也无法辩驳，只得乖乖坐下。
    「来，我看看伤口。」
    我伸出了手，摊开了掌心，鲜血的渲染，使我的手掌宛如一片枫叶。
    「只有一道伤口，没有什么。」
    「雅蒨小姐，你知道吗？光是一道伤口，便能让我愧疚许久。我不希望为我工作的你们受到伤害，身为雇主，我应当好好保护你们。」先生一边说道，一边拿出一瓶酒精。
    「冈部先生……」
    「怎么了吗？雅蒨小姐？」
    「对、对不起。」
    「没事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刚的举动，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我被吓到是因为……因为那里很黑，再加上冈部先生突然出现，我才会……」
    这时，先生将我的手翻了过来，温柔地抚着我的手背。
    「看看你，现在还在颤抖。」
    「我真的没事啦!等等擦个药，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那你忍耐一下，这会有点痛。」
    先生用酒精将棉布沾湿后，便开始替我消毒伤口。
    「嘶……还真有点痛……」
    「皮肉伤的痛，都不算痛，心里的痛，才是真正的痛。」
    「先生怎么会突然这样说呢?」
    「没事，我很高兴雅蒨小姐从未经歷过心痛的时候。因为心痛，不是那么容易可以被治癒的。有时候它会随着时间淡去，或者，一直留在心里隐隐作痛。」
    「嗯……请问先生有什么心事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帮您分担。」
    先生温和的眼神，使我害羞地将头瞥向了别处，突然……
    「嘶!啊!好痛!」
    「真是的!雅蒨小姐刚刚还那么有气质，没想到擦个碘酒后，嘴巴张得比谁都大!」
    「没有啦!是因为这碘酒真的很刺激皮肤，我才会……」
    我话还没说完，冈部先生便笑了起来。看着先生收起平日严肃的模样，露出难得的笑容时，我也被逗乐了!我好喜欢现在的先生，希望以后我们也能如此。

 青春校园

    几天后，我就被通知更换房间了。我将行李收拾好，就前往二楼的空房。比起之前的房间，二楼採光更佳，空间更广，茶几组、衣柜也是全新的。
    「雅蒨，新房间还可以吗？」老温拿了一束百合花，并将它们放进花瓶中。
    「可以，我觉得很棒！」
    「那就好，至于用餐部分，先生那边还没有消息，你可能还是要留在房间。」
    「没有关係，我也习惯一个人吃饭了。」
    「对了，你这週五是不是要去看电影？」
    「嗯……我本来拒绝我朋友，但是我朋友很坚持，所以……」
    「你是指陈小姐吧？因为小文有来跟我讲，说陈小姐指定你週五出去。」
    「嗯……是馨如没错。不过，我可以再跟她调整时间，看能不能改到假日？」
    「不用麻烦了！我已经告诉冈部先生了！先生同意你去看电影，你的薪资也不会被扣，别想太多，就去吧~」
    「嗯……这是真的吗？」
    「没错，是真的！对了，你要穿什么去看电影，该不会你要穿这一条灰色长裙吧？」老温斜眼看着我说道。
    「应该吧~我的裙子也就这几条而已。」
    「雅蒨，你就穿上次裁缝师帮你设计的洋装，衣服就是要拿来穿的，不要老是都摆在衣柜里，到时候发霉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两件洋装是等冈部先生家里有贵客来时穿的。」
    「不用！不用！既然你要出去，就穿上它吧！长那么漂亮，衣服却老是穿的那么节省，真是浪费了那张脸蛋！」
    「老温……你觉得……觉得我漂亮喔？」
    「废话！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美女，每个女孩都是漂亮的！」
    「哇！老温这句话好让我心动喔！我可以抱抱你吗？」我站了起来，作势要给他一个拥抱。
    「别别别！我可不想让先生误会！」
    「误会？怎么会误会？我又不是他的谁？」
    「雅蒨，你是冈部先生的人，你忘记了吗？」
    「先生的意思是，我是他的下属，对他必须尊重。老温你想到哪里去了？」
    「唉……好啦好啦！赶快收一收！小雄等一下午觉醒来，如果看不到你，他又要大吵大闹了。」
    「小雄蛮会睡的，不要担心。」
    「他总是会醒吧！不醒还得了！赶快收收吧！」
    「嗯！我知道了！」
    自从搬到新房间后，我就再也没听到任何的怪声音。相较于旧房间，这里更加明亮、舒适，因此，我也越来越喜欢独自待在房里吃饭、唸书。
    恼人的考试过后，我终于可以跟周凯螳以及馨如去看小美人鱼电影。按照老温的建议，我带上米白色缀有小花的洋装，并且在放学后换上它。
    「哇！雅蒨你好漂亮喔！」
    「你的青绿色洋装也很动人！」
    我看着馨如，发现她的发型跟平常不太一样。
    「雅蒨，你觉得我的发型如何？我今天早上特地到美容院做沙龙，你觉得周凯螳会不会嫌弃啊?」
    「他一定会说你很漂亮，不要担心。」
    「嗯……是吗？我还是有点紧张……」
    这时，周凯螳来了。
    「李雅蒨，还有……馨如同学，你好……」周凯螳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你好，叫我馨如就可以了。」
    「我听李雅蒨说你是国际班的学生，感觉国际班的学生气质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谢谢你~」
    馨如嫵媚的笑容，让周凯螳害臊地不敢正眼直视。
    「那看完电影后，你们要吃什么呢？」为了让周凯螳自在些，我随意地找了个话题插入。
    「不知道耶！雅蒨你想吃什么？」
    「对了，我妈妈今天想邀请你们一起吃饭。」突然，周凯螳看着我们说道。
    「哇！那是在哪间餐厅呢？」
    「不是在餐厅啦！我妈今天请阿红姐煮了一顿很丰盛的晚餐，希望你们会喜欢。」
    「可是……」
    「好啊！感觉很棒耶！」馨如话还没讲完，就被我打断。
    「我家就在市区，不会很远，走一下就到了。」
    「所以你们的诊所跟住家是连结在一起的吗？」
    「对啊，我家二楼有一道门，那扇门就可以通往诊所。」
    「雅蒨！凯螳！快点！公车来了！」
    好在馨如提醒，否则我们就要错过公车了。上公车后，发现只剩下两个位子，于是，周凯螳把位子让给我们后，就到门边站着。
    「雅蒨……」
    「怎么样？」
    「你觉得这样好吗？去凯螳家吃饭……」
    「我觉得可以啊！这样就不用再为吃的伤脑筋，而且人家母亲都准备好了。」
    「我知道啦！只是这样不会很尷尬吗？我跟他又没很熟，见一次面就要去他家吃饭，这样不是很怪吗？」
    「你不要想那么多啦！凯螳妈妈本来就很好客！他妈妈之前也常常拿吃的到我们班上，你就平常心就好。」
    「不是啦！那是因为你是凯螳的同班同学，啊我又不是！这样的话，他妈妈看到我不知道会怎么想……」馨如紧紧地抓着裙摆，担心地看着我。
    「就算不同班，也可以当朋友啊!」
    「不要!我觉得我还是拒绝好了!雅蒨，你等一下去跟凯螳说，我们今晚不去他家了!不不不!你现在就去讲，现在!快点啊!」馨如不断地推挤着我的肩膀。
    「就真的没事啊!你为何那么紧张呢?」
    「我就跟你说，我今天才正式跟他见面。哪有人在见面的第一天，就跑去人家家里吃饭，而且他母亲也在耶……我不管啦!你现在赶快跟他说!赶快啊!!」
    「馨如，我问你喔!」
    「怎样?」
    「你……不是想跟周凯螳进一步的认识吗?」
    「是这样没错啦……」
    「你不是也希望能够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吗?」
    「嗯……因为他的外表符合我的标准，而且家里经济状况感觉也不错。」
    「对啊!如果你今天到他家吃饭，就能更了解他的家庭，以及他的生活习惯。」
    「也是……好啦好啦!就听你的吧!」
    经过我的劝说后，馨如才较为放松一些。
    经过了十五分鐘的车程，我们抵达了市区。买好电影票以及零嘴后，我们便开开心心地进入影厅。我刻意不走在周凯螳跟馨如中间，为的就是让他们在看电影时，能够更近距离的接触。果然，在欣赏电影的途中，周凯螳以及馨如两人，时不时在眉目传情。昏暗的灯光，舒适的座椅，加上美人鱼动听的歌声，我想，馨如应该对今天的约会颇为满意。
    「哇!小美人鱼还蛮好看的!馨如你觉得呢?」
    「我觉得很好看，但是我还是比较喜欢睡美人。凯螳，你有看过睡美人吗?」
    「嗯……这是我第一次看华特迪士尼的电影，所以我不太清楚睡美人的剧情。李雅蒨，你看过吗?」
    「欸欸欸!你可不可以改叫我雅蒨，不要连名带姓的一起叫，这样感觉很不客气欸!」我有些不悦地看着周凯螳。
    「可是这样我会很不习惯，你自己还不是都叫我周凯螳。那……那你以后也叫我凯螳，我也会叫你雅蒨。」
    「好~凯螳~」
    「谢谢~雅蒨~」
    「对了!你刚问我有没有看过睡美人电影，我的答案是没有。但是，我有看过它的书本。其实，我们学校的图书馆都有收藏迪士尼，或是格林童话的英文故事，我几乎都阅读过了，你们有空也可以去看看。」
    「真的喔!所以，雅蒨你常常到图书馆借书囉?」
    「是啊!我很喜欢西洋文学!」
    「那……李……嗯……不对!雅蒨，你有特别推荐哪一部作品吗?」
    「哎呀!周凯螳你不用去看啦!你们男生又不喜欢这种东西。」
    「奇怪!不是说好只叫名字吗?你怎么又连名带姓的叫了?」周凯螳有些不满地看着我。
    「哈哈哈!因为真的很不习惯!没关係啦，你以后还是叫我李雅蒨好了。刚讲到哪里?真是!都被周凯螳打断了!对了!推荐的西洋文学作品!如果你们想要阅读的话，我觉得有一本书还蛮不错的。小妇人有看过吗?或是珍.奥斯丁的艾玛。」
    「我知道小妇人!」突然，周凯螳神采奕奕地说道。
    「真的吗?原来凯螳也知道。那是在讲什么的?」
    「这是一部关于四姊妹的温馨家庭故事，时间背景设定在美国南北战争。每一个姊妹都有不一样的性格，所以故事内容并不会很枯燥。李雅蒨，你觉得你像四姊妹中的谁啊?」
    「我想……应该是二女儿，乔瑟芬。她喜欢自由，不想被束缚，对感情的态度也是随缘……」一讲到感情，我便联想到父母要我跟吴奇伟订婚的事。
    「是吗?但我觉得你不像。」
    「好啊!那你说说看我到底像四姊妹的谁?」
    「我觉得李雅蒨应该比较像大姊，玛格。」
    「为什么?这个玛格只想结婚，当少奶奶。我才不是她咧!」
    「我又没说你整天都在做少奶奶的白日梦。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你……你心底还是期待爱情的吧?」
    「真的吗?雅蒨期待爱情?跟谁啊?」
    「没有啦!馨如你不要听周凯螳乱讲。」
    「我是想说，既然你那么喜欢西洋文学，可见你内心的情感是很火热的。所以，我才认为你对爱情是抱有期待的。反正，期不期待……过几年就会揭晓了!或许，李雅蒨明年就结婚了!」
    「话别说得太早，搞不好周凯螳你……会是我们a段班最早步入婚姻的。」
    走着走着，周凯螳家到了。

 婆媳之争

    周凯螳家位于市中心的一条静謐小巷中，房屋外观虽然不大，但其典雅的装潢，让整栋建筑看起来格外高贵。米黄色的外墙、铸成繁花的黑色锻造铁，以及满溢着桂花香的前庭，由此可见，周凯螳母亲是个十分有品味的女性。
    「妈，我们回来了！」
    「哎呀！凯螳的同学啊！欢迎！」
    一打开门，一个穿着高雅的中年女士，站在我们面前。
    「阿姨好！」
    「你好，我想你应该是馨如吧~」凯螳的妈妈指着我说道。
    「不是的，我是雅蒨，这位才是馨如。」
    馨如有礼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真是不好意思！因为听凯螳对你们的形容，我以为馨如比较大方，雅蒨相对文静。刚刚你一进门，就先跟我热情地打招呼，所以我就误解了。」
    「没什么的，阿姨不用想太多。」我对阿姨笑了笑，接着就从背包里拿出看完电影后买的伴手礼。
    「阿姨，这是我跟馨如一起合买的咖啡礼盒，希望您会喜欢。」
    「哎呀！干嘛那么客气！来来来！请坐！」凯螳妈妈带着我们一起走进饭厅。
    「我没有说要买那个礼盒啊？你怎么擅自帮我买了？」馨如在我耳边悄悄问道。
    「就……以前我妈去拜访别人，都会带上礼盒。所以，我就趁看完电影的时候，到附近的商家挑选。」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我又没有要买，你干嘛跟他妈妈说我也有出钱？」
    「这样他妈妈才会觉得你很大方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母亲觉得我不大方？」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
    「上菜囉！」
    我话说到一半，菜香就扑鼻而来。
    「来，今天准备了很多道菜。有东坡肉、油饭、蛤蜊丝瓜、鱼香茄子、咸蛋苦瓜、白斩鸡、炸排骨，还有酸菜肚片汤，很营养喔！赶快吃吧！」
    「谢谢阿姨，这顿晚餐真的很丰盛~」
    「雅蒨，你讚美错人了啦！这些料理不是我做的，是阿红做的。」
    「谢谢阿红！」我向站在一旁的阿红道谢，阿红则是害羞地笑了。
    平常在家吃饭时，母亲鲜少做肉料理给我们吃，顶多买一隻鸡给父亲还有弟弟补身体。眼前的这些菜餚，我都只有在餐厅的广告单上看过，很难有机会品嚐。幸运的是，今天我在周凯螳家获得了这份福气。
    「不要客气，吃完还有水果喔~」
    凯螳妈妈夹了一口菜后，我们也跟着动筷子。
    「雅蒨啊！你家距离学校会很远吗？」
    「嗯！有一段距离，所以早上都要赶公车。」
    「这样啊！真是辛苦你了！通车那么劳累，成绩还能维持的不错，真是不容易。」
    「成绩还好啦，凯螳比较优秀。」
    「哈哈哈哈！我们凯螳遗传到他爸爸的头脑，他爸爸是台大医学系的学生，所以凯螳的志愿就是要成为他父亲的学弟。」
    「只要压力不要太大，我想就有机会了。」
    「那，雅蒨，你父母亲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我爸爸是建地工人，母亲平日会到青青果园帮忙摘水果。」
    「听起来，你父母工作很辛苦。」
    「嗯……是啊！」
    「不过，不要气馁。以你的好成绩，将来一定能够光耀门楣。」
    「谢谢阿姨。」
    「那，馨如你是国际班的学生？」突然，凯螳妈妈将注意力转到馨如身上。
    「嗯……对。」
    「进入国际班之前要考试吗？还是只要想进去都可以申请？」
    「嗯……我没有考试。」
    「那就是直接进去了。」
    「对。」
    「那你怎么会想进国际班呢？是你父亲的关係吗？我听凯螳说，你们家在经营酒厂。那里的老闆，也就是你父亲常常出国批货。」
    「嗯……就……爸爸希望我未来能够出国深造。」
    「那你要去哪个国家呢？」
    「英国。」
    「哇！那你已经想好要申请哪所大学了吗？」
    「嗯……我不知道耶……」
    「不知道？」这时，凯螳妈妈眉头皱了起来。
    「对啊！想说先念语言学校，念完再说。」
    「好，我知道了。」
    两人对话结束后，我们便陷入一阵沉默。
    「对了，妈！」突然，周凯螳放下了碗筷。
    「怎么了？」
    「那个……芷晴表姐还好吗？刚刚吃饭时，突然想到她。自从升上高三后，我就很少跟她联络了。」
    「齁！讲到那芷晴，她爸妈快被她气死了！」
    「发生什么事了？」
    「你那爱漂亮的芷晴表姐，准备要结婚了。」
    「什么？可是……芷晴不是在唸大学吗？」
    「她父母那时候就希望她住宿舍，但是她就一直不要。大家也不知道她在不要个什么，后来才发现，原来她是要搬去跟男友同居。」
    「然后呢？」
    「还然后呢！在年初的时候，发现自己大肚子了！」凯螳妈妈特别强调“大肚子”三个字。
    「年初？所以她小孩已经生下来了？」
    「是啊！她生下一个儿子。」
    「那她休学了吗？」
    「她当然休学啊！她还为此感到很开心咧！」
    「很开心？」
    「哎……她本来就不想读书，只想结婚。刚好，小孩也在这时跑出来，也就顺了她的意。」
    「那她老公做什么的？」
    「什么老公，都还没有结婚，哪来的老公？她男友好像是什么模特儿，我也不清楚。反正芷晴告诉她父母，他男友经济能力不错，养一个孩子不成问题，甚至可以再继续生。」
    「这样啊！那她的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还婚礼咧！她父母都觉得丢脸死了！还办什么婚礼！直接办弥月酒，反正她小孩生下来也快满一个月了。」
    「我想，芷晴表姊的弥月酒应该会办得很热闹。」
    「什么热闹……男方父母根本不想邀请其他人，他们只有邀请几个亲友而已。」
    「这样啊……」
    「我啊!身为小学老师，总是告诫孩子们，男女关係要注意。像这种先有小孩的婚姻，是绝对不会幸福的，女方也很难获得男方家人的认可。」凯螳妈妈在我们面前摆出了高姿态。
    「其实，这种事情很正常，现代人都是这个样子的。」
    突然，坐在我旁边的馨如说话了。
    「嗯?馨如，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先有后婚是种趋势、流行。不只在国内，在国外也是这个样子。我身边的很多朋友，她们也都是先有小孩，然后再去办理登记结婚、拍全家福。阿姨不必太大惊小怪。」
    「那……你朋友们的老公应该都是医师、律师，或者老师囉?如果经济能力不好，要如何养一个孩子呢?」
    「不是，但她们的老公经济能力都不错。像我有一个学姊，她老公就是开咖啡厅的。虽然不是很富有，但家境也算小康。我觉得……全天下不是只有医师、律师、老师才能赚钱。」
    听着馨如和凯螳妈妈的对话，不禁让我紧张了起来。
    「那么雅蒨呢?雅蒨的想法也跟馨如一样吗?」
    「嗯……我的家人在性格上比较保守，所以……这种较为开放的新观念，他们应该无法接受。」
    「唉~好吧!看来我这个老骨董，应该要与时俱进了。对了，馨如，你都没吃油饭欸~要不要阿姨帮你盛一碗?」
    「没关係，阿姨，我吃其他的菜就可以了。」
    「怎么了?油饭太咸了吗?」
    「不是，因为上面有撒樱花虾……」
    「馨如，你对虾子过敏吗?」周凯螳紧张地看向馨如。
    「也不是。」
    「那……」
    「我不喜欢小虾米配上油饭，那样味道会很奇怪。」
    「这样啊!那你多吃点咸蛋苦瓜，或鱼香茄子，这两道都是阿姨非常喜欢的菜色喔!」
    「嗯……我不喜欢苦瓜跟茄子，不好意思……」
    「真抱歉，阿姨不知道你排斥这几道菜，下次我会多注意的。」
    「没关係。」
    馨如笑了笑后，便低下头继续啃着排骨。
    在周凯螳家用完晚餐后，我跟馨如一起搭公车回去。
    「馨如。」
    「怎么了?」
    「你确定还要跟周凯螳进一步交往吗?」
    「当然要啊!今天算是非常成功的第一步!」
    「但是，我觉得凯螳妈妈跟你不合耶!你们的价值观，还有习惯都不太一样。」
    「那没什么啊!每个人的习惯本来就不一样!至于价值观……我是觉得他母亲真的太古板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啊!他母亲最后也接受了新观念，不是吗?」
    「我觉得她并没有接受。只是在我们面前，她不想像个老师一样，囉囉嗦嗦的。」
    「雅蒨，你不要那么悲观啦!反正，今天去过周凯螳家后，我发现他们家的经济状况，比我想像得好很多耶!房屋地点好，装潢也很摩登，而且家里也有佣人，这真是再好不过了!原来当医生可以这么有钱!」
    「可是你刚刚不是跟他妈妈说，并不是只有医师、律师、老师能赚钱吗?」
    「唉唷!因为他妈妈讲的那些话，真的让我很不高兴，所以我才会这样说。虽然我这样讲，但我也知道这三个行业的收入是非常高的。你看他妈妈的样子，超级有医师娘的味道。穿着、打扮，完完全全就是个贵夫人。只是，我不知道他妈妈干嘛还去当老师?」
    「我记得他母亲是师范大学毕业的。毕业后，拿到了合格教师证，就会想去找工作了吧~」
    「找什么工作啊?能够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喝下午茶，这种生活谁不要啊?」
    我看着馨如，心想她大概已经将周凯螳视为未婚夫了。即使今天跟凯螳母亲用餐的气氛，让我为她十分担忧。然而，她是如此的乐观、豁达。我相信，她的正面能量将会带给她幸褔的爱情。

 守护者

    自从看完电影后，馨如跟周凯螳的关係越加紧密。为了能够跟我，以及周凯螳一起放学，馨如请她的私人司机先暂时不要来载她。某天，我们照惯例地一起走回家。向彼此道别后，我就鑽进附近的小巷，如此一来，就可以比较快到达冈部先生家。
    走着走着，突然，我又听到那令人厌恶的脚步声……
    「出来吧！吴奇伟！我都看到你的腿了！」
    我无奈地转过身，只见一个衣衫不整的微胖男孩走了出来。
    「吴奇伟，你不要一直跟踪我们，好吗？」
    「李雅蒨！你真的是个坏人！贱死了！」
    「我又怎么样了？我每次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然后就被你骂得那么难听。说吧！到底是怎样？」
    「我礼拜六去电影院等你们，结果都没等到人。你知道吗？我等了整整一天耶！我还买了悲情城市的票，想说跟你们一起入场，结果……结果……结果……迟迟等不到你们！你是不是在骗我！」
    「你吼什么吼啊！我早就跟你说过，馨如跟周凯螳看到你会不开心，你干嘛还跑来！」
    「周凯螳！我讨厌那傢伙！他以为自己长得多英俊啊！居然一直接近我的女朋友！」
    「吴奇伟，你醒醒吧！馨如不是你的女朋友！我劝你不要再这样了！回去好好唸书，考进好大学比较重要。」
    「哼！你以为……你以为你说陈小姐不是我女友，我就会认你为我的女友吗？虽然我妈很喜欢你，一直要我们订婚，但是，我告诉你，我不可能会爱上你这种……这种长相普通，又不会打扮的女生！」
    「天啊！吴奇伟！你真的没救了！我跟你讲东，你跟我扯西。算了，我也别跟你计较了。我现在跟你讲清楚几件事情，你给我听好!」
    「你要说什么？」
    「第一，你跟馨如并不适合，所以请你打消念头吧！否则，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第二，请你不要把馨如当作自己的女友，要是这句话被馨如听到，我跟你说，她可不会像我一样，对你好言相劝。第三，请你把心思放在课业上，你还有家业要接。最后，你要是再对我人身攻击，我保证下次我就直接抓你到警察局去，听见了没有！」
    就在我讲完最后一点时，突然，有个穿着我们校服的女孩，朝我衝了过来。『碰！』的一声，我们两个纷纷跌坐在地，女孩手中的零食、糖果、香菸盒洒得满地都是。
    「哎呀！好痛！」
    我原以为女孩会将我扶起，并且跟我道歉。没想到，她只一味地向前衝，徒留一堆糖果、饼乾，及数包香菸在地上。
    「站住！站住！有小偷！」
    这时，学校附近的杂货店老闆追了过来。
    「啊哈！被我抓到了吧！你这窃贼！」老闆指着我说道。
    「不是的，您误会了，我并没有偷东西。」我赶紧站了起来，替自己解释。
    「不用解释了！警察大人，就是她。穿着制服，短头发的女生，就是从我杂货店偷东西的窃贼。」
    「真的不是我！老闆、警察大人，真的不是我。」看到警察走了过来，我内心的恐惧急剧攀升。
    「还想狡辩！走！给我到警察局！」警察大人用力地抓着我的手臂。
    「不是的！不是的！真的不是这个样子！我刚刚站在这里，结果，突然有一个穿着校服，留着短发的女孩朝我衝了过来，然后我就被她推倒了。接着，她很快地爬了起来，继续往前衝。这些东西都是她掉的。」
    我哀怨地看着警察大人，然而，他似乎不是很相信我。
    「不信的话，大人，您可以问他。我刚就在跟他说话~」我指向吴奇伟。
    「先生，她说的是真的吗？她刚刚真的在跟你说话，然后有人撞到她？」
    原本，我以为吴奇伟会替我说话……
    「没有，大人。我是经过这转角时，才遇到她。当时她手中握着一堆糖果，整个人慌慌张张的。不知道是不是我吓到她，让她手上的东西掉了满地。」
    「吴奇伟，你在说谎！你在说谎！」我气得想衝上去揍人，但是警察大人却牢牢将我抓住。
    「我没有说谎，说谎的人是你。既然做错事，就要勇于承担。」
    「这是诬陷！这是诬陷！」
    「先生，谢谢你的配合。走！臭东西！跟我到警局一趟！」
    杂货店老闆以及警察，一人一边地拖着我。经过一路的吵吵闹闹后，我们来到了附近的警局。
    「说！你为什么要偷杂货店的东西！」
    看着警察不讲理的面孔，我根本不想回答。
    「快说！臭东西！」
    「就像……就像……我刚讲的那样，我是被冤枉的。那个小偷撞到我之后，就跑走了。」我不急不徐地说道。
    「混帐！你居然还敢狡辩！人证、物证都有了！你还敢说谎！」杂货店老闆气得整张脸又紫又红。
    「你如果再不说实话，我们就会请校方介入。到时候，你的所做所为，以及你的罪行，都会被刊登在公佈栏上。不仅如此，你也会被记大过，或是直接被退学！你真的想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吗？」
    「我不想。」
    「那就赶快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偷窃？」
    「我就真的没有偷！警察大人，您要我如何承认一桩我没犯下的罪行呢？」
    「王八蛋！」
    『啪！』响亮的一声，警察有力的手掌，重重打在我眼前的木桌上。
    「这是什么地方！你竟敢顶撞！像你这种说谎、爱偷窃，又没本事的女人，将来出社会，也只能去做酒家女！算了！何老闆！我看乾脆直接把这浑帐的家人找来，把该赔你的钱赔一赔，比较快，你觉得如何？」
    「赔钱，可以。但是不只那些货品，我的精神损失费用，她也要一併负责！」
    「何老闆，你开个价吧！」
    「五千！」何老闆瞪大了双眼。
    「五千？你那些货品加一加顶多一千块而已，为什么……」
    「混帐！为了追你，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严重的精神耗损，都是你害的！」
    「来，把你家人的电话给我！我现在立刻联络你的家人，叫他们过来赔偿！」警察先生握起了听筒。
    我心想，要是这件事情被母亲知道，母亲肯定会气到昏倒。再加上，还要无辜赔偿这么多的金额，这对我们家而言，是个沉重的负担。
    「我……我目前在半工半读，所以不住在家里。」
    「那你目前住哪里？」
    「我住在雇主的家中，警察大人，您可以联络我的负责人吗？」
    无论再怎么解释，都无法摆脱这无妄之灾。为了不造成家中负担，只好先从这个月的薪资中，挪出五千块。然而，实在是心有不甘……
    「好，那你把负责人的电话给我吧！」
    我把冈部先生家的电话，以及老温的名字写在纸上。
    「喂~你好，这里是警察局，请问温先生在吗……那就麻烦您过来一趟了！谢谢！」
    「温先生会过来吗？」我颤抖地问道。
    「会。再过十分鐘后，温先生就会带着和解金过来。何老闆，你先坐在沙发上休息吧！我会看紧她的！」
    何老闆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坐下后，打扫的欧巴桑就端了一杯茶给他。等着等着，终于，警局的门打开了。
    「你就是温先生吗？这个女的负责人？」警察一边低头批改着文件，一边语调散漫地问道。
    「那个……那个……老温……我……」
    我原以为当我转过头的瞬间，会看到老温充满怒气的面孔。没想到，来的人竟不是老温，而是……
    「冈、冈部先生……」
    我激动地站了起来。然而，受到惊吓的不只是我，就连警察大人也一併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哎呀！冈部教授！您怎么会来我们警察局呢？要不要喝杯茶？」
    「没关係，我把赔偿费用带来了。请问何老闆在哪里呢？」
    「警察大人也认识冈部先生吗?」我好奇地看向站在我眼前的两个男人。
    「这是当然的了!冈部先生是北部地区……不不不……应该说是全国数一数二的文学权威呢!来!冈部教授要不要喝点什么呢?」
    「没关係，不用了。请问你是何老闆吗?」冈部先生往沙发区看去。
    「是的，我就是何老闆。」何老闆委婉地笑了笑。
    「你好，我把赔偿费用带过来了。这里有一万元，请你点一下。」
    「哎呀！我只说五千元，剩下的五千，您拿回去吧~」
    「没关係，想必何老闆做生意也不容易。如今遭小偷，相信何老闆对于损失的金额一定相当心疼。就请何老闆收下吧~」
    「这、这样啊……那、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您啊!您可以带这孩子回去了!」
    「不过，在我们回去之前，我有件事情想替这孩子澄清一下。」冈部先生将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没问题，您说!」
    「这孩子，来我家当褓姆也有一阵子了。以我对她的了解，我能向二位保证，她绝对不是会说谎、偷窃的小人。相反地，我跟我五岁的儿子，都十分信任她。这孩子虽然脾气倔了点，不过她的正义之心以及道德良知，却让我欣赏不已。所以，请二位放下对这孩子的疑虑吧~我想，这孩子应该是被诬陷的。」
    「哎呀!其实我一开始也是相信这孩子的。只是当下追那个窃贼，追到有点气急攻心，才会不小心误解了。既然冈部教授都这么说了，我相信这孩子是心地善良，不会做坏事的。何老闆，你说是吧?」
    「当、当然了!真是抱歉啊!今天我们肯定吓到你了!以后，你来我们杂货店消费，阿伯会算你便宜的!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嗯……好的，谢谢您~」
    事情解决后，我便与冈部先生一块搭车回府。
    「那个……冈部先生」
    「有什么事情就回家再说吧~」
    「好、好的……」
    先生严肃的口吻，令我不敢再多说任何一句话。虽然事情和平落幕，但是我依旧担心，先生是否会对我的行为感到失望。

 月光、体香、唇瓣

    过了几分鐘的车程，我们回到了日式宅邸。一路上的沉默，让我内心焦躁不已。我安静地跟在先生旁，随他进入了屋内。
    「冈部先生，您回来啦！」
    一打开门，韩湘芸整个人就飞了过来。
    「是啊，家里还好吗？」
    「嗯！请先生不用担心。等等，那是李雅蒨吗？李雅蒨？你为什么跟先生同时间回来？你这个褓姆怎么那么不负责任啊！对了，我想起来了，老温好像说……说什么……你因为在杂货店偷窃，所以被抓到警察局去了。奇怪，你就算食量再怎么大，也不可以偷东西啊！你看看你，真是让冈部先生蒙羞耶~」
    「湘芸，别乱说话。这一切都是误会，雅蒨小姐并没有偷东西。」
    被冈部先生制止后，韩湘芸虽闭上了嘴，但是那双眼一直瞪着我。
    「对了，湘芸。」
    「是的，冈部先生。」
    「等等你去跟厨房说，从今以后，雅蒨小姐要回到和室跟我以及小雄用餐，请她们多准备一份。」
    「李雅蒨要回到和室用餐？可是……可是她之前不是都在自己房间吃饭吗？」
    「还有，你也顺便跟洪司机讲，以后，请他下午五点准时去接雅蒨小姐。」
    「什么！」我跟韩湘芸同时喊了出来。
    「我会跟洪司机说，请他不要停在校门口，免得让雅蒨小姐为难。」
    「冈部先生这会不会……」
    冈部先生并没有理会韩湘芸，把公事包交给她后，便往书房走去。
    「雅蒨小姐，去把衣服换下，准备吃饭了。」在踏进书房前，冈部先生回头看着我说道。
    「嗯……嗯……好。」
    「李雅蒨，你怎么可以欺骗冈部先生！做错事情就要勇于承认，都被抓到警察局了，还在装可怜、无辜。我告诉你，没有人会同情你，你这个畜生！」
    韩湘芸想要推我，却被我闪开。
    「李雅蒨，你！」
    「我很累了，请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好吗？」我绕过她，正眼也不愿多看。
    「蒨姐姐，你回来了！」一看到我，小雄便兴奋地衝了过来。
    「是啊！等等要跟多桑吃饭，我们先去洗澡吧~」
    「今天蒨姐姐要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嗯~对啊~」
    「耶!吃饭！吃饭！吃饭！吃饭！」
    我牵着小雄的手，带他到浴室洗了个澡。之后，我也回到寝室将制服脱下，换上轻便的衣服。
    「蒨姐姐，我们来吃饭！」
    「小雄乖乖。」我摸着那可爱的小头，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雅蒨小姐多吃点，你今天肯定累坏了。」
    「谢谢您，先生。」
    「对了，你刚刚在车上要跟我说什么？」
    「喔……喔……我……我是想说，这次的赔偿费用，请先生从我的薪水里扣。」
    「我不会让你去负担那笔钱，那不是你的错。」
    「那……那……请先生取消司机载送，我用走的就可以了。」
    「如果今天，你不需要来我这边工作，你就不会走进那条巷子，也就不会遭遇这种事情。雅蒨小姐，我很注重你们的人身安全。因此，就算是其他人遇到了这种事，我也会为他安排司机接送。所以，请雅蒨小姐欣然接受。」
    「是……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要问清楚。」
    「请问是什么事？」
    「就是……我并不是要怀疑雅蒨小姐。只是老温告诉我，有人向警察告发你，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是我老家的邻居。当时我跟他在巷道谈事情，突然有个穿制服的短发女孩朝我衝了过来。我们一起跌坐在地上，她手上的糖果、饼乾，还有香菸盒洒得满地都是。我原本以为她会跟我道歉，结果，她连那些东西都没捡，就直接跑掉了。」
    「然后呢？」
    「然后警察跟何老闆就追了过来，因为那女孩的背影跟我很像，所以老闆就以为我是小偷。」
    「那你的邻居没有帮你澄清吗？」
    不知为何，当冈部先生问这个问题时，我的心就像被紧紧掐住了一样。
    「他、他不但没有澄清，还指责我。」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我想，大概是我做人太失败了……哈哈哈哈……」
    表面上，我笑了几声。然而，那一波波的震动，挤出了我的泪水。
    「蒨姐姐，你怎么哭了？」坐在旁边的小雄，摸着我的大腿。
    「对、对不起……对不起冈部先生……」
    「你跟你邻居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往事吗？」
    「我……我确实对他做了一些事情。我邻居很喜欢我的朋友，也就是陈记酒厂的千金，陈馨如。他一直想尽办法接近她……」
    「然后呢？」
    「馨如很讨厌我邻居，厌恶至极。但是我邻居不死心，一直要跟着我们。像上週五，他想要跟我们去看电影……」
    「然后你拒绝了他，导致他怀恨在心？」
    「我一开始的确拒绝他，但是他很坚持，所以……所以……我就告诉他假的时间，导致他那天一直在等我们。我有时候在想，或许我不该这么坏……这么坏……」一想起被警察大人斥责的过程，我越哭越伤心。
    「蒨姐姐……」
    「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不愿意帮我，然后……然后……幸灾乐祸地看着警察把我抓走。我当初不敢打给我家人，只好先请警察联络老温。对不起……冈部先生……对不起……呜呜呜……」
    我握着拳，低头啜泣着。
    「这不是雅蒨小姐的错。既然你已经告知你邻居，请他远离你们。那么，雅蒨小姐说谎，只是为了保护馨如而已。真正犯错的人，是那偷东西的女孩，还有指责你的邻居。请雅蒨小姐不要跟我道歉，我知道你家里的经济状况。今天我有这个能力，就让我帮忙你吧！你们都是我的人，我会照顾你，不要担心。」
    在冈部先生的安慰下，我逐渐收起悲伤的情绪。在朦胧的泪水中，我感觉到先生慢慢地朝我接近。我不敢离开，只是默默地坐在原地。他举起了手臂，想要搂我入他怀中。然而，当他碰触到我的那一刻，他收回了。
    「赶快吃饭吧，不然菜都凉掉了。」
    「嗯……好。」
    我赶紧将泪水擦乾，拿起筷子与先生一块开动。晚餐结束后，小雄坚持陪着我念书。直到体力透支，倒地不醒，我再揹他回房间睡觉，然后顺便去洗澡。
    「哎呀!雅蒨，你怎么那么晚洗澡，洗好了吗?」
    「对不起，老温。今天想说多唸点书，结果不知不觉就搞到这么晚了。我已经洗好了，不用担心。」
    「不用道歉，我是想说你今天这么累，应该早点洗澡，早点休息才是。」
    「快要大学联考了，我还是得用功。我没事，老温你赶快去睡吧~」
    「好吧~既然你那么认真，我就不阻止你用功了。早点歇息，知道吗?」
    「好的，老温晚安。」
    跟老温道晚安后，我将走廊上的电灯切掉，只留下转角处的一盏小夜灯。顿时，屋子又陷入了一片寧静。我走进厨房倒了一杯水，这时，墙上的掛鐘敲出了清脆的声响。
    「已经半夜十二点啦!好快!」我顺了顺刚洗好的蓬松黑发，正准备转身离去……
    「你，还没睡吗?」
    这带有磁性的声音，让我吓了一跳。
    「啊……冈部、冈部先生您还没睡吗?」
    「还没，我睡不着，想起来喝点水。你呢?」
    「嗯……我刚刚才洗好澡，因为浴室里有点热，所以就来这边倒杯凉水。」
    「这样啊~」
    「嗯……」
    逐渐地，窗外的乌云散了开来。柔嫩的月光透着玻璃，撒在了我们身上。
    「雅蒨小姐，我……」
    「怎么了?冈部先生?」
    「你闻起来，好香。」
    「嗯……这……」此刻，我的心跳得如此狂野。
    「你能……你能……背对我吗?我想……我想更接近那香味。」
    我没有多做思考，便照着先生的话转过身。我放下水杯，双手紧握着餐桌边缘。随着冈部先生离我越来越近，我的心似乎就要撞出我的身体。他的双手搭在了我的肩上，脸庞埋没在我的黑发之中。那成熟男子的气息，如一股和风，轻轻抚过我的颈。厚实的手掌，轻柔地贴在了我的腹部上。急剧上升的温热，让我像极了烤吐司上，即将融化的奶油。他的唇瓣，悄悄地含住了我，掛着在淋浴时，留下水珠的耳垂。
    「冈部先生，请停止吧……」我默默地将他的双臂推开。
    「雅蒨小姐，我、我冒犯你了吗？」
    「没有冒犯，只是……只是，这里随时都会有人来。」
    「对、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做。」
    「没有关係，我没有要责怪先生的意思。」
    「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有股想要拥抱雅蒨小姐的衝动。或许是看你受伤的模样，让我心疼不已。」
    「冈部先生，您不用心疼我。」
    「我怎么会不心疼你，看你哭泣，我的心也在为你流泪。」
    我转过身，在冷冽的月光下，与他凝视。慢慢地，他的手掌，抚上了我的脸庞。我闭上双眼，放心地倾向了他。我的鼻翼、唇靨，贴上了他的掌心，并且温柔地，在他的掌上留下了一个吻。
    「他，喜欢我吗？」
    我反覆地在心里呼喊着，然而，我始终没有勇气寻获那真实的解答。这一切，是如此虚幻，是如此的不可能。突然，厨房的门被用力地推开，我俩也从梦中惊醒过来。
    「李雅蒨！不要脸！你这是在做什么！」韩湘芸怒气衝天地朝我奔过来，并且狠狠地赏了我一巴掌。
    「湘芸，你这是在做什么！」冈部先生挡在我面前，在我跟韩湘芸之间画出了一条界线。
    「冈部先生，李雅蒨身为小雄少爷的褓姆，居然不留在少爷身边，照顾少爷，反而逗留在厨房，不知道内心在盘算些什么！冈部先生，您千万不要被这女人骗了！她就是看在先生您对她很好，才会食髓知味！」
    「湘芸，你躲在厨房门边多久了？」
    「先生，难道您怀疑我在偷窥你们，偷听你们吗？」
    「回答我的问题！」冈部先生愤怒地看着韩湘芸。
    「先生……先生……您居然……您……我是在为小雄少爷，还有您着想。您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顿时，韩湘芸的泪如水库洩洪般的衝出。
    「湘芸……」先生的口吻逐渐变得柔和。
    「先生……先生您……您就是把我想成那样的女人，对吧？爱偷窥、爱嫉妒，不重视别人隐私的女人，对吧！」
    「湘芸，我没这么说。」
    「反正，先生的心都在李雅蒨身上，对吧？」
    「我……」先生欲言又止，那犹豫的眼神，漂泊在我跟韩湘芸之间。
    「算了！算了！算了！我要离开！我要离开先生！」韩湘芸转过身，正准备离去……
    「湘芸！」
    「冈部先生。」
    我从后方抓住了先生的手臂，因为，我实在不想让他跟着韩湘芸离开。然而，当先生回头看着我时，我看见他的双手，搭在了韩湘芸的双肩上，就像在皎洁的月光下，他对我所做的一样。
    「走开！」突然，韩湘芸猛然一推，朝走廊奔了过去。
    「对不起……」先生冷冷地丢下了一句抱歉后，便留我一人在厨房。
    我握着发抖的右手，小心地替自己倒了杯水。即使走廊上点着一盏小灯，但是在我眼里，那依旧是漆黑一片。我走回房间，关掉电灯，躲在被窝之中。
    「他，喜欢我吗？」
    这问题依旧盘旋在我脑海，然而，我很确信的是，不，他没有，他并不喜欢我。因为，我对他而言，永远不如韩湘芸。我只是一个……一个需要被多关注的佣人而已。想到此，泪水早已沾湿了被毯，一直到天明。

 留下、放下

    凌晨五点时，趁着大家都还没醒来，我就搭上了第一班公车，准备回家。清晨的公车，坐起来格外舒适。沿路都没有乘客上车，也听不见都市的喧嚣。小睡片刻后，公车抵达了老家巷口前的那个站牌。我低头看了看手錶，发现已差不多六点。邻里的老人家们，纷纷起床出外透气。
    「哎呀~这不是阿蒨吗？」一看到我，陆奶奶便开心地打招呼。
    「陆奶奶早安。」
    「阿蒨唸大学了吗？考上哪里啊？」
    「我还在唸高中，还没毕业。」
    「这样啊~我想说很久没看到你，就以为你去唸大学了。」
    「还没，现在离联考还有几个月呢~」
    「几个月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哎~学生们可真辛苦啊!那么……你想读哪间大学啊?可以告诉我吗?」
    「嗯……我还没考，所以不太确定自己的程度落在哪里……要不然这样好了，等成绩放榜，我第一个就先告诉陆奶奶。」
    「哎呀~不用了！不过，如果你想告诉我，也可以啦!考试加油!」
    陆奶奶跟我道别后，就站在原地做甩手运动，而我则是继续向前走。从我家出发到最近的站牌，大概需要五分鐘的路程。才刚踏进大门，就可以听见刷子摩擦洗衣板的声音。我走到后院，果然看见母亲蹲在水龙头旁，用力地刷洗衣裤。
    「妈，我来做吧~」我跑了过去，把母亲挤开。
    「这谁啊？这不是李雅蒨吗？是怎样？终于有良心，知道要回来探望父母了，是吗？」母亲看到我，仍旧是一张挖苦的脸。
    「妈，我说过了。因为在馨如阿姨家工作，所以我週一到週五都必须住在那边。虽然週末放假，但是联考快要到了，我不得不留在那里读书，否则通车很耗时间的。」
    「谁知道你讲的是真话还假话？到底你住在外面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工作啊！这样才能补贴家用。李靖翔也说，你拿到我的钱后，每天都眉开眼笑的，你就不要太计较了。」我捲起袖子，准备洗衣服。
    「是啦是啦！会赚钱就看不起父母了!」
    「妈~你怎么老是这样讲啊?」
    「不然要讲什么?你就是觉得自己能力很好，会赚钱，就趁机待在外面不回家，不是吗?」母亲双手抱胸地低头看着我。
    「我赚钱给你，你还不高兴吗?」
    「你赚的钱，本来就是要拿来孝敬父母。谁知道你住在外面，会不会跟其他男生乱搞?我告诉你，到时候你被强姦，我可不管!」
    「妈，你不要动不动就说我会被性侵，或是会跟男生乱来，好吗?馨如阿姨单身，交友圈单纯，几乎没什么外人进出她家，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
    「李雅蒨，你这是什么态度啊?现在会赚钱了，翅膀硬了，是吗?」
    「我只是要你对我放心，不要老是胡思乱想。你每天这样怀疑我，我未来是要怎么嫁人啊?」
    『嫁人』两字才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
    「讲到嫁人……对了，我跟你说，对街美发店阿月的女儿，阿萍，她最近从专科学校毕业了。哇!人长得漂亮，而且打扮得趴哩趴哩，超级时髦的!我告诉你，她已经怀孕了，下个月准备要结婚请客。」
    「嗯……所以你很替她开心?」
    「当然开心!她先怀孕，就表示她跟她男捧油感情很好，两人才会先有爱的结晶。我想啊~下个月他们家请客时，阿萍身上一定散发着母爱，她绝对会是全乡里最美丽的新娘子。」
    「那……那如果我先怀孕，再结婚呢?你也会为我开心吗?或是觉得我是全乡镇最漂亮的新娘?」
    「你觉得咧?你觉得我会开心吗?我女儿被别人搞大肚子，做母亲的难道会觉得光荣?」
    「可是，你刚不是就很替阿萍开心吗?」
    「那是因为人家长得漂亮，身材又好，而且还是专科毕业，当然就有本钱做这种事。哪像你啊~不会打扮，长得又没人家好看，学歷也不如他人。如果还搞出这种事，你以后还要不要做人啊?我看啊~还是早点安排你跟奇伟的婚事，免得你在外面乱来。」
    「吴奇伟的婚事?我都有工作了，为什么还要跟他扯上关係啊?」
    「谁知道你能做多久?好了，不要囉哩八唆的。等等衣服洗完，记得去扫客厅，还有每间卧室，知道吗?我要先去买菜，然后回来准备午餐。」
    母亲稍微把头发整理一下后，就随手拿了个菜篮，前往市场。而我则是继续坐在小矮凳上，用最快的速度把衣服洗完。
    「姊，你回来啦!」
    抬头一看，李靖翔穿着睡衣朝我走来。
    「是啊~最近怎么样?要准备考高中了，会不会很紧张?」
    「会啊!我很担心上不了数理资优班。」靖翔拿了张矮凳跟刷子坐在我旁边，一起帮我洗衣服。
    「哎呀~你不要洗啦!你身上还穿着睡衣。」
    「没关係啦!等一下再脱下来洗就好了，你怎么想那么多?」
    「我是为你好，怕你衣服用湿，到时候又感冒。」
    「我才没你们想像得那么虚弱咧!每次你跟妈都把我想得好可怜，一直要给我东补西补的，害我不断变胖，真的很讨厌。」靖翔把盆中的最后一件衣服抢去。
    「哈哈哈哈!你就接受妈的心意吧~对了，妈最近有讲到我的事情吗?」
    「嗯……你是指你跟吴奇伟的婚事吗?」
    「对啊!不然还有什么事情?」
    「在你去工作之前，妈真的是照三餐讲。但是，自从你每个月寄钱回家后，她谈到这门婚事的频率就有降低一些。」
    「那……那她还有说什么，过年之前要订婚的事吗?」
    「她本来要你跟吴奇伟在过年前订婚，但是现在好像要延后了。反正，姊，你就继续努力工作，然后按时寄钱回家。我想，妈也是在比较，是你嫁人拿到的聘金比较多，还是目前工作所领的薪水。」
    「唉……算了，别谈妈的事了。那爸呢?爸还好吗?」
    「爸最近脾气很不好。」
    「怎么了?为什么爸脾气不好?是不是太劳累了?」
    「爸平常去的那块工地，来了一个新指派的组长。那组长年轻气盛，常常对像爸这样年纪的人大小声。」
    「那个组长大概几岁啊？」
    「好像大学刚毕业吧~」
    「哇！年纪这么轻，就可以做到组长。」
    「对啊！听说那个组长是知名大学毕业的，而且有一个非常漂亮、年轻的女朋友。」
    「女朋友？你看过？」我好奇地瞥向靖翔。
    「没有，我都是听爸讲的。爸说那个组长的女朋友，常常来工地找他。」
    「那……爸大概觉得她很漂亮吧~」
    「不只漂亮，爸甚至用倾国倾城来形容。啊~反正等一下吃饭的时候，你就会听到了。」
    果然，到了吃饭时间，餐桌上的话题不就是张组长，就是其女友。
    「雅蒨，你最近还好吗？工作如何？」
    「刚开始觉得有点辛苦，不过后来就适应了。」
    「对啦对啦！适应后就不回来了！」母亲一边添饭，一边抱怨道。
    「你也别这样讲，雅蒨忙归忙，她还是会回来，不是吗？」
    「其他家就读中学的孩子，都是平日在家，偶尔出去。只有我们家这个，跟别人不一样。」
    「不一样就不一样啊！至少她赚了钱，有拿回来给你。好了，你不要再抱怨雅蒨的事，我现在每天都被那张组长烦死了！」讲到张组长，父亲就像被黑色雾靄包围一样。
    「张组长又怎么啦？」
    「我实在不懂现在年轻人，他们怎么可以对长辈这样大呼小叫的。」
    「爸，你在他眼里不是长辈。」我默默地看向父亲。
    「那是什么？」
    「是为他效命的人。」
    「笑死人了！你爸爸年纪比他大那么多，他怎么可以这样？」
    「姊的意思是，现在的年轻人已经不吃敬老尊贤这一套了。所以，爸你就忍耐点，免得到时候张组长找你麻烦。」靖翔边吃饭边补充。
    「找什么麻烦！我看他也不认真监工，三不五时就跟他女朋友躲在阴凉处，卿卿我我的。奇怪，那女的长得那么漂亮，怎么会看上张组长这种人呢？」
    「张组长应该年轻又英俊吧~」
    「不不不!才没有咧!那个张组长虽然体格健壮、穿着时尚，但是却顶着一颗南瓜头。那一张大饼脸上，洒着两粒芝麻眼。不仅如此，他还有点暴牙。」
    「那他的七仔呢?」一讲到美女，母亲的兴致似乎就来了。
    「他的七仔喔?我跟你讲，那女的真的超级漂亮，就好像古时候的那个什么……什么……啊……就是被送去和番的那个中国四大美女……」
    「你说王昭君喔?」
    「不是王昭君啦!李靖翔你有没有在读书啊?我……我想起来了!貂蝉啦!那女的像貂蝉。」
    「靖翔没有说错吧……四大美女中，被送去和番的只有王昭君啊……」我跟靖翔互看对方一眼。
    「啊!随便啦!反正，我那时候在电视上看到演貂蝉的那个女生，就跟张组长的七仔很像。她绑着一条马尾，皮肤很白，笑起来两个酒窝超级迷人。还有，她的声音非常甜美。」
    不知为何，听到爸对那个女生的形容时，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唉~要是我也能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就好了……」
    「妈，你已经有一个很不错的女儿了。」靖翔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好啦好啦!我只是觉得人家长得漂亮，又会打扮。这样的女儿，任谁带出去，都会有面子。哪像你姊，穿着朴素，皮肤又这么黄……」
    面对母亲的批评，我已习以为常。母亲总是这样，永远羡慕别人家的孩子。只要是别人家的孩子，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然而，自己家的孩子，做什么都不对。
    隔日，我照常搭公车去上学。放学后，我在校门口看见了洪司机。他热情地与我挥手，暗示我赶紧上车。经歷过那晚的曖昧后，我并不是很想见到冈部先生，甚至有了辞职的念头。但是，如果我冒然离开，晚上就没有人可以照料小雄。于是，我说服自己留了下来，然而，留下来的原因，难道真的是因为小雄吗?

 真假夫妻

    「蒨姐姐~」
    一打开门，小雄便像个超级飞弹朝我射过来。
    「小雄有没有乖乖听话啊?」
    「有，我很听话。昨天多桑买了蛋糕，有巧克力蛋糕、草莓蛋糕、香草蛋糕，还有一个绿绿的蛋糕，等等姐姐就帮我吃那个。」
    「小雄，我们不能在饭前吃甜点喔~」
    「为什么不行？」
    「如果在饭前吃甜点，晚餐就吃不下了。所以，我们等吃完饭再吃，好吗？」
    「可是……可是……可是我想要现在吃。」小雄嘟着嘴，埋怨地看着我。
    「而且，多桑有交代我，不能让你吃太多的甜食。所以，我们等等就一人一个，好吗？」
    「不要！我们一起把蛋糕全部吃完，我不要只吃一个!」小雄的嗓门越来越大。
    「小雄乖，听话。这样才是多桑的好孩子喔~」
    「我不要当多桑的好孩子，我要吃蛋糕。蛋糕！」小雄大声地朝我吼着。
    「小雄，在家里不可以吼叫。」我蹲下身，对他好言相劝。
    「为什么不能吼叫？为什么不能吃蛋糕？为什么！为什么！」
    「小雄，吃完饭就可以吃蛋糕了。你乖乖，不要为难姐姐，好吗？」
    「我不要！我不要！」小雄整个人躺在了地上，双臂张开地仰天咆哮。
    「小雄，听话！」情急之下，我的口气也严厉了起来。
    「嗯……蒨姐姐好兇……好兇……呜呜呜……哇……」一看到我变脸，小雄开始坐在地上大哭。
    「不不不，完了……他开始哭了……」
    「雅蒨，发生什么事啦？」听到哭声，老温也跑了过来。
    「不是啦……因为小雄想在饭前吃蛋糕，我阻止了他，他才会……」
    「唉唷~你就让他吃嘛。等等被冈部先生看到怎么办？」
    「可是等一下就要吃晚餐了，他如果现在吃蛋糕，会吃不下正餐的。」
    「哎呀~吃个蛋糕也不会死。」
    「之前冈部先生交代我，不能给小雄吃太多甜食。」
    这时，冈部先生的车子已驶进宅邸。
    「我要吃蛋糕!哇……哇……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吃蛋糕!」
    「小雄，小雄，小雄。」我把小雄扶起，两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要吃蛋糕!我要吃蛋糕啦!」
    「你一定要把整栋房子闹得鸡飞狗跳吗?李雅蒨?孩子想吃蛋糕，就给他吃。你这样对他，会不会太残忍了?」韩湘芸也从房间走了出来。
    「孩子摄取过多糖分，会对他的健康有不良影响。小雄，你知道吗?吃太多的甜点，可能会让你变笨笨喔~」
    「才不会咧!我不管啦!我不管啦!我要吃蛋糕!我要吃蛋糕!哇……」
    「小雄，湘芸姐姐现在就去拿蛋糕给你吃喔~」
    「不可以，蛋糕要饭后才能吃。」
    「李雅蒨，你这褓姆真的很过分耶~孩子要吃甜点，你干嘛要阻止他?」
    「我是为小雄的身体健康着想，糖是万病的根源。况且小雄现在还在发育，营养一定要均衡。」
    「哇……哇……我要吃蛋糕啦!」小雄又倒了下去，任性大哭。
    「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时，冈部先生回来了。
    「冈部先生。」我低着头，不敢正眼面对先生。
    「雅蒨小姐，小雄为何在哭闹呢?」
    「人家小雄想吃蛋糕，但是李雅蒨偏偏不给他吃。」一看到冈部先生，韩湘芸第一个衝出来解释。
    「是这样吗?雅蒨小姐?你真的不给小雄吃蛋糕?」
    「对，没错。」我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先生。
    「唉唷~李雅蒨终于承认她自己的错误了。」
    「为什么雅蒨小姐不给小雄吃蛋糕呢?」
    「如果小雄现在吃了点心，那么晚餐就不用吃了。再来，摄取过多的甜食，对发育中的幼童是不好的。除了影响身体健康，智力也会受损。因此，我希望小雄能在饭后再品尝一、两块蛋糕，这样会比较妥当。」
    「多桑，我要吃蛋糕！我要吃蛋糕！」
    「小雄，只要你答应姐姐把晚餐吃完，姐姐就让你吃蛋糕，好不好？」
    「我不要！我不要！不要！不要！哇……多桑……」
    「小雄，听雅蒨姐姐的话！」
    第一次，我听到先生用这么兇的口气跟小雄说话。
    「嗯……嗯……可是……可是……我想吃蛋糕……」看见转为严父的冈部先生，小雄的哭闹声逐渐安静下来。
    「雅蒨姐姐说不能吃，并不是永远不让你吃。你要先把晚餐吃完，才能吃蛋糕，知道了吗？」
    「呜呜呜……呜呜呜……多桑好讨厌……多桑好兇……我讨厌多桑……哇……哇……」
    「小雄，你再哭的话，多桑要生气了！」冈部先生放下公事包，准备拿起放在玄关的长棍。
    「冈部先生，没有关係，我好好跟他说。」眼看先生怒气即将爆发，我赶紧上前制止。
    「孩子如果不听话，就要惩罚。小雄，你给我过来！」
    「我不要！我不要！不要！」小雄跑到我身后，紧抓着我的大腿。
    「先生，请您息怒。小雄已经知道错了，他不会闹了。来，小雄，快点跟多桑道歉。」
    「多桑好可怕……呜呜呜……多桑好可怕……」
    「你要不要道歉！」
    「先生，请不要这么兇，孩子会吓到的。您先回书房，我会好好跟他说的。」
    「他如果不道歉，我就打到他愿意道歉为止！」虽然先生表面上说要打小雄，但是他却默默地把长棍放下。
    「多桑要打我！多桑要打我！」
    「小雄，你给我过来！」
    「不要！」
    「冈部先生，请您不要这样。我会好好跟他讲的，您这样会让孩子害怕的。」我挡在他们父子中间，张开双臂。
    「小雄，过来！」冈部先生伸长手臂，想尽办法要抓小雄。
    「不要！不要！卡桑保护我！卡桑保护我！」小雄死命地抓着我的衣服，让我的腰身展现了出来。
    「小雄，你赶快跟多桑道歉，这样多桑就不会生气了。」
    「卡桑，你赶快带我离开！你赶快带我离开！」
    「小雄，卡桑没办法带你离开。只要你愿意跟多桑道歉，多桑就会原谅你了。」我蹲下身子，抱住小雄。
    「嗯……」
    「小雄，快点，快点跟多桑道歉。」
    「多桑，对不起……」终于，小傢伙肯认错了。
    「小雄，你要不要顺便跟卡桑道歉？」冈部先生看着我们说道。
    「卡桑，对不起。」小雄转向我，有礼地跟我鞠躬。
    「没关係，小雄。你要知道，多桑跟卡桑都是为了你好，知道吗？」我摸了摸小傢伙的头。
    「嗯……我会把晚餐吃完，然后再吃蛋糕。」
    「小雄乖~赶快跟卡桑去洗澡，准备吃饭了。」冈部先生对我笑了笑。
    「卡桑，我们去洗澡吧~」
    「好，我们走吧~我们小雄最乖了。」于是，我牵着小雄的手，走向了浴室。
    洗完澡后，按照惯例，我跟小雄以及冈部先生一起在和室用餐。晚餐结束时，我就到厨房，把蛋糕从冰箱里拿了出来。
    「奇怪，上週六雅蒨小姐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人影？」
    「嗯……我想说很久没有回家了，就早点出发。」
    「是吗？我原本以为，会不会是上週五晚上，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让你在躲避我？」
    「我、我、我怎么会躲避冈部先生呢？」
    「其实那天晚上，我很害怕……害怕雅蒨小姐会离开我。」先生放下筷子，那一双带有感情的眼，不时地看向我。
    「我、我怎么会离开呢？我在这边工作啊……哈哈哈……」我勉强笑了几声。
    「蒨姐姐，这个绿色蛋糕给你。我吃巧克力的，然后多桑吃香草的。」
    「好啊~谢谢小雄。不过，这绿色的蛋糕是什么口味啊？」
    「这是抹茶。」冈部先生缓缓说道。
    「抹茶？」我对抹茶唯一的印象，就是馨如从东京带给我的小点心。
    「抹茶的味道，苦中带甜，甜中带苦，彷彿尝尽人生滋味。我想，雅蒨小姐应该会很喜欢抹茶。」
    果然，如冈部先生所说。鲜绿色的蛋糕，一送入口中。我便像上了天堂似的，爱上了那苦劲，以及鲜奶油在口中弹跳的甜蜜。
    「不错吧~看到雅蒨小姐很幸福的样子。」
    「啊？嗯……对啊！很好吃。」我害羞地笑了笑，深怕自己做出愚蠢的表情。
    「我感觉，我看到了一个可爱的贪吃鬼。」
    我睁大双眼，好奇地望向先生。突然，噗哧一声，我们三个都笑了出来。美好的点心时光，也在欢乐之中悄悄消逝。
    洗完澡后，我准备回房间读书。
    「雅蒨啊~」
    回头一看，是老温。
    「请问有什么事吗?」
    「到餐厅说，到餐厅说。」
    「干嘛啦?」
    「进去啦！」老温一把抓住我的手，并且用力地把我推进餐厅。
    「怎么啦？神秘兮兮的……」
    「雅蒨，雅蒨，你……你……你是不是跟冈部先生在一起啦？」老温兴奋地捧着我的脸，两眼雪亮的看着我。
    「哎呀~老温，你干嘛啦?放手啦！」
    「好啦好啦……对不起。我再认真问一次，冈部先生是不是已经跟你告白了？」
    「告白？没有啊……哪来的告白啊……」
    「还说没有。晚餐前，你们两个在走廊上的行为，简直像极了夫妻。冈部先生甚至称呼你为小雄的卡桑。」
    「先生没有这样称呼过我啦~他都叫我雅蒨小姐，在小雄面前就叫我雅蒨姐姐，从来没有说我是小雄的卡桑。」
    「唉唷~你还想要否认吗?刚刚你们在吵架时，他称呼你为卡桑，你也自称是小雄的妈，难道你都忘了吗？」
    老温挤眉弄眼的模样，使我被迫回忆起，晚餐前所发生的事情。
    「好像是真的，冈部先生真的称呼我为小雄的卡桑……」
    「对吧，想起来了没?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没、没、没有啦……因为我当时很紧张，所以没注意到称呼。」我有些害臊地看向了别处。
    「反正啊~雅蒨，你就保持信心，我相信先生对你一定有不一样的情愫。」
    「是吗？我总觉得先生喜欢的是韩湘芸……」
    「你不要胡思乱想。大家都知道韩湘芸不好搞，先生都要多花时间处理她的事情。先生曾向我说过，他觉得你很独立、懂事，十分欣赏你呢~」
    「是吗?」我斜眼瞅着老温。
    「相信我，你一定会成为冈部先生的情妇。」
    「情妇?为什么是情妇?」
    「没、没什么啦……对了，先生有跟你提到耶诞晚会的事情吗?」
    「耶诞晚会……嗯……没有。」
    「耶诞节就快要到了。每年这时候，先生都会在自家宅邸举行耶诞餐会。前面的那几间和室，会合併成一个大空间，中间会排好长桌，先生也会请外面的餐厅送好料进来。」
    「这样啊~那么，先生有邀请哪些人呢?」
    「先生不会邀请外人，这是我们屋子内所有人的活动。除了享受美食外，每个人也要准备一份礼物来交换。来，这是预定的日期、时间表，以及礼物预算范围。」老温递给我一张纸。
    「好，我知道了。我那一天应该会留下来。」
    「什么应该，是一定要。好啦，晚安。」
    跟老温道晚安后，我回到房间复习功课，偶尔瞄几眼老温给我的那张纸。
    「真是期待，难得可以有一个不一样的耶诞节~」
    我小心翼翼地把纸摺好，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不自觉地透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不知道那一天，我会抽到谁的礼物呢……」

 盼望

    隔日一早，馨如便兴冲冲地来班上找我。
    「馨如，怎么啦？看你眉开眼笑的。」
    「我有一件喜事要跟你分享。」
    「喜事?什么喜事?难道你要跟周凯螳订婚了?」
    「不是啦~你知道吗?今年耶诞节，我跟我父母会留在台湾。」
    「真的吗？所以你们今年不去国外过耶诞吗？」
    「不去了。因为爸爸工作的关係，所以今年不方便出国。今年我们家要举行大型的耶诞晚会，我想邀请你跟凯螳一起参加。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我们以前都没办法一起欢庆耶诞节。」
    「几号啊？」
    「十二月二十四日晚上，也就是平安夜。」
    我想了想，刚好那一天也是冈部先生的圣诞餐会。
    「我是很想参加，只不过那一天冈部先生也要办活动，我必须出席。」
    「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惜，看来只有凯螳会来了。」
    以往，若我不答应馨如的要求，馨如通常会立刻展先失望、愤怒的情绪。然而，自从周凯螳加入我们的行列后，馨如的脾气收敛许多。
    「很好啊~而且，你也可以顺便把周凯螳介绍给你父母认识。」
    「好啊，我相信我父母会很喜欢凯螳。对了，你今天放学后也是要搭私人便车回去吗?」
    「我今天特地取消接送，因为放学后我想去舶来品店，挑选餐会时所需的交换礼物。」
    「你说的餐会是冈部先生举办的吗?」
    「对啊!」
    「那……那今天我们可以一起放学，我有东西要给你。」
    「东西?什么东西?是我之前借你的英文笔记吗?」
    讲到英文笔记，馨如便尷尬地笑了笑。
    「欸……你不要……唉……动不动就讲到功课的事情，可以吗？我有准备一份圣诞礼物，放学时顺便来我家拿吧。」
    「原来是这样啊……对不起，你的耶诞礼物我还没准备……」
    「没关係啦~反正你就先来我这边拿礼物，然后再去舶来品店，可以吗？」
    「好，可以。」
    放学后，周凯螳先赶车去补习，而我则是跟着馨如来到了她家。
    「雅蒨，你先在这边等我，我进去拿东西。等等，怎么好像有人站在……」
    我顺着馨如的手势，在电线桿后又看到了那令人厌恶的身影。
    「那个……那个……美丽的陈小姐……」
    「你干嘛！我不想要看到你！给我滚开！」一看到吴奇伟，馨如翻脸跟翻书一样快。
    「那个……陈小姐，我买了你最爱的牛爸牛肉麵，是红烧的喔~我还特地买了保温提锅，维持它的热度。来，趁热吃了吧~」
    「我说！我说！我说！我不想看到你！给我滚开！」馨如的河东狮吼，撼动了整条马路。
    「陈小姐，你不要这么兇嘛。你知道吗?耶诞节快到了，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为你奉上我的真心。你能接受吗？能让我美梦成真一次吗？」
    「我告诉你！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他的名字叫做周凯螳，周凯螳，你听懂了吗？」
    「唉唷~陈小姐，我们男未娶、女未嫁，虽然我的外表可能不如周凯螳，但是我有一颗温柔的心，随时随地守候在陈小姐身边。」吴奇伟一边说道，一边接近馨如。
    「你给我走开！」
    「哎呀~陈小姐，你不要这样嘛~」吴奇伟露出了如色老头般的笑容。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是不是!!!」
    再也无法忍耐的馨如，大步地跨向吴奇伟。她用力地甩了他一巴掌，并且将他推倒在地。『碰』的一声，吴奇伟双腿张开地坐在了地上，手中的提锅盖子也滑了出去，红棕色的牛肉汤汁淋了他满裤子都是。
    「好烫!好烫!好烫!好烫喔!!」吴奇伟痛苦地抱着身躯哀号着。
    「真是爱演!雅蒨!我们进屋去!不要理他!」
    馨如拉着我的手，但是却被我推开。我赶紧将庭院的水龙头打开，并且把水管牵了出来。
    「雅蒨，你在干嘛?」
    「他烫伤了，我必须先帮他冷却，否则伤势会更严重。」
    「你不要理他，赶快进来。」
    「馨如，对不起。我等一下必须将吴奇伟送到附近的诊所治疗，礼物我明天再来跟你拿，好吗?」
    「他有……有那么严重吗?不过是汤汁而已，搞不好他是装的!」
    「馨如，我先送他到诊所，你赶紧进去吧。」
    馨如话还没讲完，我便扶着吴奇伟到附近的外科诊所就医。
    「医生，他的伤势还好吗?」
    「他的烫伤不严重，不要担心。只要定时擦药，随时注意伤口，慢慢地就会復原了。」
    「谢谢您，医师。」吴奇伟小声地向医生道谢。
    「你不需要向我道谢，你应该要向这个孩子说声谢谢才是。要不是她先帮你急救，你有可能就会脱皮，甚至感染。你做得很好。」医师朝我笑了笑。
    「嗯……嗯……谢谢你，雅蒨。」吴奇伟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不用客气，我只是不想把事情搞大。好啦~我已经联络你的家人了，他们等等就会过来。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回去了。」
    「等等。那个……那个……」
    「那个什么？」
    「就是……就是……」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那么多时间。」
    「杂货店老闆有找你麻烦吗？就是之前杂货店遭小偷的事情……」
    「那个啊~拜你所赐，我第一次进去警察局。」
    「后来呢？他们有对你怎样吗？」
    「没怎样，骂一骂就把我放出来了。」我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
    「这样啊……那就好。对了，雅蒨，你……你要不要找一天跟我出去吃饭，我请客，看你想吃……」
    「不用，再见。」吴奇伟嘴巴还没闭上，我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回到冈部先生家之前，我绕到了附近的舶来品店。从玻璃窗外，就可看见琳琅满目的商品。摇曳的烛光，包裹在海蓝色的琉璃灯罩中。穿着紫罗兰洋装的娃娃，一双灵动的眼，观望着外头的人来人往。
    「哇……好漂亮喔。」我好奇地在店外东张西望。
    「欢迎光临！」
    一不注意，老闆便默默地出现在我后方。
    「嗯……不好意思……您好。」
    「请问需要什么呢？」
    老闆将门打开，掛在上方的铜製风铃敲出了清脆的声响。
    「我想要挑圣诞礼物。」
    「圣诞礼物，是给男生的，还是女生的呢？」
    「嗯……嗯……我们这边女生比较多，应该还是以女生为主。」
    「好，那这个如何？这款音乐水晶球很受欢迎，而且有不同顏色。」
    「哇！好漂亮喔！」
    老闆开啟电源后，水晶球内的木马，顺着悠扬的乐音，优雅地旋转了起来，彷彿来自神话中的白驹，奔驰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之中。
    「这一款水晶球的底座顏色是蒂芬妮蓝，加上银色水鑽镶边。」
    「蒂芬妮蓝?那是一种顏色吗?」我不解地看向老闆。
    「是的。蒂芬妮蓝有点像是介于天空蓝，以及湖水绿之间的顏色。非常流行，也十分洋派。」
    「这种名词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那它还有什么顏色呢?」
    「你看，它还有粉色底座，加上金色镶边，或是这种看起来比较高贵的深紫色、靛蓝色。你喜欢哪个顏色呢?」
    「嗯……我还是比较喜欢蒂妮芬蓝的这一款。」
    「你说蒂芬妮蓝吗?」
    「嗯……对……不好意思。那个，我能看一下价格吗?」
    「好的。」
    我原本还在幻想，若是有人抽到了这个水晶球，那人肯定会为之疯狂。然而，当我看到价钱的那一瞬间，我不得不将水晶球默默放回柜檯。
    「老闆，对不起，这款水晶球远远超出了我的预算。」
    「这样啊~没关係，是我不好，我应该先问清楚的。那么，你能告诉我你的预算吗?」
    我把预算告诉老闆后，只见老闆面有菜色。他皱着眉头，时不时地用手指搔着头皮，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老闆，没关係。我想，我还是先回去好了，谢谢您的帮忙。」
    正当我拿起书包，准备离开时，老闆叫住了我。
    「哎呀~我又没叫你离开。我只是在想，店里有哪些礼品是适合女孩子的，并且符合你的预算。抱歉，人老了，记性总是不太好。我们这边东西太多，我没办法反应那么快，哈哈哈哈!」
    「没关係，请老闆不要自责。」
    「对了，你的手巧吗?喜欢做手工艺吗?」
    「手工艺啊?嗯……我不常做手工艺，但是如果时间宽裕的话，我还是可以把它完成。」
    「因为舶来品的价格本身就比较高，所以有些客人来店里挑礼物时，就直接跟我买进口的手工艺材料，然后自己做。这样不仅价格便宜，而且手作的礼物格外有诚意。」
    「那，店里有什么材料呢?」
    「你会织毛线吗?手织的围巾最适合耶诞节了!」
    「我不会织围巾耶……」
    「那，那手工肥皂如何?手工肥皂在国外很流行。怎么样?有学过吗?」
    「我有学过手工皂的原理，但是我家并没有磅秤，或是搅拌用的器具。」我无奈地看向了窗外。
    「不然，项鍊如何?项鍊的製法很简单，而且所需的材料，我这边都有。」
    「项鍊啊?好啊~我应该能够很快完成它。」
    于是，我买下了好几长串的银色鍊子、两罐不同顏色的珠子、一包造型花，以及几片贝壳。希望在平安夜前，能够做出一份完美的礼物!

 爱的礼物

    时光飞逝，平安夜即将到来，而我的手工项鍊也逐渐完成。
    「终于做好了~」
    我开心地看着手中的项鍊，青绿色以及海蓝色的珠子，相互交错，彷彿大地之父与海洋之母彼此孕育着，崭新的生命。点缀在鍊身的银色小花与海贝，为这份手做的心意，增添了几分可爱。我满意地将项鍊放进木盒之中，并用一条红色缎带打上了一个活泼的蝴蝶结，相信抽到我礼物的人，一定能感受到这充满爱的节日。
    平安夜餐会当天，馨如跟周凯螳一起搭车放学，而我则是走到老地方等待司机的接送。
    「嘿嘿……雅蒨。」
    我转过头，发现吴奇伟笑嘻嘻地站在后方。
    「唉……又是你……怎样？对了，你的伤口怎么样？有好一点了吗？」
    「有啊~现在已经完全好了，这都是你的功劳。」
    「那就好，如果没什么事情，我要先走了。」
    正当我准备转身，吴奇伟抓住了我的手肘。
    「你干嘛啊？」我不悦地用力一甩。
    「你不要生气嘛……我是想说，今天是平安夜。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吃个烛光晚餐呢？」
    「不用。」
    「那……要不要去喝碗红豆汤，红豆对女生很好喔~」
    「不用。」
    「那……那要不要等你吃完饭后，我们一起去看个夜景？」
    「有够噁的。」
    「那……那……至少让我对你表白心意啊~雅蒨，经过这么多事情后，我才了解，原来你才是那个一直守护我的天使。我妈妈说得对，你温柔婉约，将来一定是个好妻子。等到我们生了漂亮的孩子，你就是……」
    「喂喂喂~不要再胡说八道了！你不是说，我是个大丑女，就算全世界的女人死光光，你也看不上我，不是吗？」
    「哎呀~那时候是我年少轻狂，眼里只容得下美女与美酒。」
    「够了！我真的快吐了！我还要赶时间，先走了。」我翻了个白眼，便走到其他地方等车。
    回到冈部先生家后，我也跟着大家一起忙进忙出。在下午的时候，老温就已经请人将和室隔好，桌子也一张张地併了起来。除了照顾小雄，偶尔我也会到厨房帮忙。
    「雅蒨，你等等先带小雄少爷去洗澡。」
    「可是……可是老温，刚刚厨房说，他们忙不过来。」
    「你没事干嘛去管厨房啊?你是小雄的褓姆，只需要照料小雄。等等洗完澡后，你就先带小雄去读书，不要让他像现在这样，到处跑来跑去、跳来跳去。」
    「看来，我们小雄今天很兴奋喔~」我温柔地摸了摸小雄的头。
    「多桑说今天可以吃蛋糕!」
    「真的啊~今天的蛋糕是什么口味呢?」
    「是树干蛋糕。雅蒨，你不要再拖拖拉拉的!赶快带小雄去洗澡，然后帮他换上小西装，知道了吗?」
    「树干蛋糕?那是什么?」
    「就是长得像树干的蛋糕。不要囉嗦!快去洗澡!」
    老温的臭脸，使我不敢再追问有关蛋糕的事。在老温的监控下，我赶紧牵起小雄的手，走向了浴室。
    兵荒马乱几小时后，餐点都已摆上桌，冈部先生也回到家了。
    「老温，都用好了吗？」先生一边把外套交给韩湘芸，一边向老温问道。
    「是的，一切都准备就绪。先生整理一下后，就可以到和室了。」
    「冈部先生，记得带礼物喔~」韩湘芸俏皮地眨了眨眼。
    「嗯，我知道了。我等会儿就到和室，先请大家进去吧~」
    在老温的指示下，大家开心地抱着自己准备的礼物，笑容满面地走进和室。
    「雅蒨，我坐你旁边。」美穗从后方搭着我的肩。
    「好啊，我很期待今天的料理。」我牵着小雄的手，跟着大家找座位。
    「我跟你不一样，我比较期待交换礼物。」
    「这样啊……那么，你想要抽到谁的？」
    「这个嘛……这个我没有想过耶。那雅蒨你呢？等等，让我猜……你肯定想抽到冈部先生爱的礼物，对吧？」美穗逗趣地推了我一下。
    「我才没有这样想呢~我就说啦……我很期待今天的料理，还有圣诞蛋糕。」
    「讲到圣诞蛋糕，今年好像是巧克力树干蛋糕喔~」
    「咦……冈部先生好像来了……」
    大家就定位后，冈部先生也走了进来。先生坐在主位，旁边的人分别是老温以及韩湘芸。
    「来，大家拿起桌上的香檳，为自己倒一杯吧！」
    金黄色的香檳，如瀑布般地流入了杯中。酒水与玻璃杯身的衝撞，激起了如梦似幻的泡沫。系着紫色缎带的高脚杯，衬托着香檳的晶莹剔透，犹如纸醉金迷的人生，令人流连忘返。
    「乾杯!」
    「乾杯!圣诞快乐!」
    大家举起杯子，庆祝耶诞节的到来。
    「不要客气，赶快开动吧!」
    长桌上的菜色跟平日不同，以往的中日式料理，在今晚都成了西洋美饌。五顏六色的水蜜桃鸡柳沙拉、浓郁的起司焗烤干贝、如天使长发的肉酱球义大利麵，以及新鲜番茄熬煮的罗勒汤等等，都使我们迫不及待地拿起了餐具。
    大家一边开心地聊着天，一边享用着美食。突然，老温用汤匙敲起了高脚杯……
    『叮!叮!叮!』
    「那个……我想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交换礼物了。大家的礼物都有贴上号码吧?我等一下会将这个盒子传下去，盒子里面有标着号码的球。一人抽一次，被抽到号码的那个人，请亲自将礼物交给对方。」
    「好期待喔~终于要开始了!」美穗兴奋地抓着我的手，使我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来~从先生开始。」
    「由我开始啊?好啊，我有点紧张呢~」
    看着先生把手放进盒子的瞬间，我焦虑地吞了口水。
    「几号?」
    「八号。」
    听到这数字，我松了一口气，因为我的号码并不是八号，而是二号。若是先生抽到我的项鍊，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我!是我!冈部先生抽到我的礼物了!」
    这时，坐在我身旁的美穗激动地跳了起来。美穗兴奋地将裹着粉色云彩纸的方形礼盒，递给了冈部先生。
    「请冈部先生将礼物拆开。」
    先生打开礼物后，拿出了一条乳白色的围巾，以及一对手套。其精緻的针工，看得出来是美穗日日夜夜努力出来的。
    「谢谢你，美穗，很漂亮的围巾。我想，今年的冬天应该会特别温暖~」
    「不会啦!冈部先生喜欢，我就很高兴了~」美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接着，老温将盒子递给了美穗。
    「我要抽囉~」
    「好，来吧~」
    「嗯……天灵灵，地灵灵……啊哈!有了，是……是……二号!」
    我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抽到我的礼物。
    「二号是?」
    「是我。」我慢慢地站了起来，将手中的木盒交给了美穗。
    「哇~是雅蒨的礼物。」
    「哼!李雅蒨能送什么好东西?」韩湘芸不屑地噘了噘嘴。
    「湘芸，有礼貌一点。」
    即使先生压低了音量，在场的所有人还是听到了。
    「先把这可爱的红缎带解开，然后打开盒子。我看看……看看是什么东西……」
    「嗯……不是什么名贵的……」看着美穗在眾人面前拆我的礼物，心里还真是有几分害臊。
    「天啊天啊!天啊天啊!这条项鍊好美!这是雅蒨你亲手做的吗?」
    「嗯，是啊。」美穗的笑容，让我放下了一颗悬在空中的心。
    「真的假的?我觉得超级漂亮耶~」不只美穗，其他女孩也都围了过来。
    「雅蒨，你肯定花了不少时间做这条项鍊吧?真是谢谢你了!」
    「不会啦~这没什么，我很高兴你喜欢。」
    我接过美穗手中的项鍊，替她戴在了脖子上。她笑得合不拢嘴，左手不停地抚摸着鍊身上的每一颗珠子。
    「雅蒨小姐的手工艺，真让人钦佩。」冈部先生看向了我们这边。
    「没……没什么。」
    「雅蒨，这条项鍊真的很漂亮，水噹噹~我觉得我一辈子都不会将它脱下来了。」
    「好了啦!不要一直专注在项鍊上，赶快吃点东西。」我夹了几颗红酱肉球到美穗的盘子里。
    「李雅蒨，换你抽了啦!不要在那边拖拖拉拉的!」
    「没有拖啦!」
    我假意地对韩湘芸笑了笑，接着便拿起盒子，准备抽礼物。
    「老天爷……老天爷，请让我抽到冈部先生的礼物吧……」我在心中吶喊着。
    「抽到了吗?几号?」老温好奇地探头探脑。
    「十三号!」
    「哎呀!雅蒨，我就是十三号啊~」
    得知我抽到他的礼物，老温乐得勾住我的脖子。
    「原来……原来……十三号是老温啊……」
    「对啊~不然你以为十三号是冈部先生吗?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爱幻想啊?哈哈哈~」韩湘芸故作秀气地娇笑了起来。
    「我根本什么都没说。我看是你自己，最爱幻想吧……」
    「李雅蒨，你……」
    「我的礼物是一号。可惜了……雅蒨小姐没有抽到这个数字。」
    「我、我没有说一定要抽到您的礼物啊……」
    「来来来~雅蒨~这是我的礼物。」
    老温递给我一个裹着蓝色缎面包装纸的圆形礼盒。
    「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喔?」
    「赶快打开!」
    我小心地将包装纸拆下，并且将盒子打开。瞬间，一股美妙的芬芳，如同烟雾繚绕般散了开来。
    「这、这是?」
    「这是牛奶玫瑰手工皂!」
    这一块块的手工皂，如同被切下的晚霞，一抹浓稠的橙色馀暉，将蔚蓝的天，染成了粉色。那粉并不亮，反而有些暗沉。虽然不活泼，却多了些含蓄、柔美。
    「老温，谢谢你~这手工皂真的很香、很漂亮。」
    「很漂亮吧~等等，我还有东西要给你……」老温又递给我一个长形方盒。
    「这是？」
    「拆开来看看！」
    「老温……这是?」
    「怎样，喜欢吗?我原本想说送手工皂就好，再加上这束玫瑰，感觉会有点多馀。但是，抽到我的礼物的人是你，我就想要一併把这束花送给你。」
    「老温，谢谢。我真的、真的非常喜欢红玫瑰。」
    「雅蒨小姐，你跟玫瑰花非常搭配呢~特别是红色的玫瑰。」
    此时，我望向冈部先生。那彷彿会放电的双眼，让我回忆起与他初次见面的情形。当时，我们一起道出了莎翁作品，罗密欧与茱丽叶，那一段雋永的文句「玫瑰不叫玫瑰亦无损其芳香~」
    当我还沉浸在回忆之中时，突然……
    「我抽到了!我抽到一号了!我抽到冈部先生的礼物了!」
    一听到有人抽到一号，我猛然地抬起头。一看，那人居然是我的死对头，韩湘芸……

 人丑心更丑

    韩湘芸兴奋地向大家宣告后，便往我这翻了个白眼。
    「湘芸~来~」先生用双手将礼物交给了韩湘芸。
    「是什么啊?」
    「礼物体积有点小，但却是有价值的东西，希望你会喜欢。」
    此时，大家的目光都投注在韩湘芸手上那一份小小的礼物盒。
    「天啊!冈部先生，这也太昂贵了吧!」韩湘芸不敢置信地摀住了嘴巴。
    「什么啊?到底先生送的是什么?」大家好奇地你一言，我一语。
    「先生，这钢笔……这钢笔会不会太昂贵了?这……这真的是要送给我的吗?」
    「钢笔?一枝钢笔很贵耶!我一个月的薪水都不知道买不买得起……」
    「对啊~我也是存了好久的钱，才买到了一隻二手钢笔。」
    「湘芸，这支钢笔是欧洲进口的。我听我朋友说，这支钢笔不但好用，质感也高。我想，抽到我礼物的人，应该是个女孩，所以就选了隻红色的。希望你拿到这支钢笔后，能更努力地往目标前进，永不放弃。」
    「是，我知道了。谢谢冈部先生~」韩湘芸如小女孩般地，将头靠在了先生的肩膀上。
    交换礼物结束后，老温要大家票选，最受欢迎的耶诞礼物。原以为，当选者必定是韩湘芸手上的那隻钢笔。没想到，结果出炉后，竟然是美穗脖子上的项鍊，获得了冠军头衔。
    「恭喜美穗！」
    「对啊，你那条项鍊真的很漂亮。」
    「唉唷~这都是因为雅蒨的手工艺做得好，而且美感十足，我才能收到这么美丽的礼物。」
    听见大家对项鍊的讚美，我内心兴奋不已。在座的所有女孩，都想要跟美穗借来戴戴看。除了韩湘芸，永远都用那鄙视的眼神，看着我身上的所有一切。
    吃完蛋糕后，整个餐会算是画上了一个开心的句点。接着，大家分工合作，一起把和室整理乾净。在所有人的帮忙下，復原工作完成地特别快速。之后，大家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洗澡、睡觉。至于我，则是先哄小雄入睡，才回到寝室，关上点灯，鑽进被窝之中。
    当我快要进入梦乡时，突然，有个人拍着我的肩膀……
    「雅蒨~雅蒨……」
    「嗯……」
    「雅蒨啊！快点醒来！快点！」
    「喔……」我勉强睁开双眼，看见老温坐在我面前。
    「雅蒨，你清醒点！」
    「嗯……怎么了？我好想睡觉……」
    「出事了！文阿姨刚打电话过来，说你爸爸出事了！」
    「我爸？」
    「对啦……你妈妈不知道要怎么联络你，只好先打到馨如家。文阿姨说，你爸爸在工地受伤，好像非常严重。」
    「真的吗？那我爸爸呢？他目前在哪里？送医院了吗？平安无事吗？」瞬间，我的脑袋清醒了过来。
    「有，已经送医院了。这是医院的电话，还有病房号码，你赶快打电话过去。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儘管说，不要客气。」
    老温递给我一张小纸条后，我立马飞奔到电话旁边。
    「喂~不好意思，请帮我转331~」等待转接的过程，让我内心焦虑不已。
    「喂~这是台大医院总机，你好~」
    「喂~不好意思，请问，能帮我转接到病房吗？我有急事必须赶快跟病人李文山的家属联络。」
    我不安地等着电话，深怕接起来的瞬间，我会无法承受。
    「喂~」
    终于，我听到母亲的声音。
    「妈，是我，雅蒨。」
    「雅蒨……雅蒨……雅蒨啊……呜呜呜……呜呜呜……」一接到我的电话，母亲哭个不停。
    「妈~妈~你冷静点。到底爸是发生什么事情？」
    「就……就是……就……呜呜呜……」
    「你赶快讲，这是医院电话，我没办法佔线太久。爸，现在情况还好吗？」
    「你爸爸……你爸爸中午的时候，从鹰架上摔下来……摔下来……呜呜呜……呜呜呜……他的头撞到地上的水泥砖，整个人头破血流，还有多处骨折……呜呜呜……呜呜呜……」
    「所以，爸在中午的时候就入住医院了吗？」
    「没有，工地的那个张组长……张组长……叫人先把你爸抬到树下，直到傍晚才把他送到医院……呜呜呜……呜呜呜……」
    「傍晚才送到医院？这张组长是白痴吗？爸伤得那么严重，他居然把爸丢在树下，然后傍晚才送医！妈，你应该有见到张组长吧？那白痴有跟你说什么吗？」我压抑住大吼的衝动，毕竟现在已经午夜了。
    「我……我没见到张组长。医院的护士说，你爸爸被发现的时候，一个人躺在急诊室门口……呜呜呜……」
    「这张组长真的是个大混蛋！那……那……爸接受治疗了吗？手术安排了吗？」
    「我……我……我还没签手术同意书。」
    「什么意思啊？你居然还没签手术同意书？」
    「雅蒨……呜呜呜……雅蒨……你爸的医药费大概要十五万……十五万，我们家哪来这么多钱……呜呜呜……」
    「妈，你不要哭。我会负责爸的医药费，你不要担心。」
    「你……你……你要怎么负责……」
    「我说，我会负责，就是会负责！」
    「医生说……说，你爸再不开刀，就可能会有性命危险，阿山可能会死……」
    「妈，听好。你不要胡思乱想，爸的医药费我会负责。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签手术同意书，还有照顾爸。不要再哭了！哭不能解决事情，知道了吗？」
    「好……好……我知道了。」
    「然后，明天你跟我一起去找那个王八蛋，张组长。」讲到张组长，我就一肚子火。
    「好……好……」
    「晚安。」
    我掛掉电话，无力地蹲坐在墙角。虽然我信誓旦旦地告诉母亲，父亲的医药费由我负担，但是，这么大的一笔数目，我究竟要如何在最快的时间内凑足。就算凑到了十五万，父亲能不能完全康復，也是一个问题。万一，父亲就此离去，留下我们母子三人，到时候母亲肯定会彻底崩溃。
    「唉……这到底该怎么办？」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泪水悄悄地流了下来。我把脸埋进了膝盖，不想面对眼前的世界。
    「雅蒨小姐……」
    「雅蒨小姐……」
    突然，我感觉到有人在碰我的手臂。
    「雅蒨小姐……」
    我缓缓地抬起头，发现冈部先生跪坐在我面前。
    「冈部先生?」我迅速地将眼泪擦乾，故作坚强地看着他。
    「雅蒨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吗？」
    「对不起，我把您吵醒了。」
    「没事的，你没有很大声，不要担心。我只是想要起来喝杯水，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你蹲在这边。还好吗？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我……那个，冈部先生，请问我能先跟您借钱吗？我一定会拼命工作，直到把钱还清为止。」
    「借钱？你要借多少钱？」
    「我……我……我要借……借……五万。」面对冈部先生，我实在无法向他狮子大开口。
    「五万？雅蒨小姐为何需要五万元？」
    「我妈告诉我，我爸今天从鹰架上摔了下来。头破血流，再加上延迟就医，所以情况很危急，必须赶快开刀。但是，手术再加上住院的费用相当高，我妈听到吓都吓死了，所以一直不敢签手术同意书。」
    「延迟就医？为何会延迟就医？难道都没有人发现，你父亲摔下来吗？」
    「那个工地组长，觉得我爸没有很严重，就把他一人丢在树下，直到收工后才把他送医。更可恶的是，他们把我爸送到医院门口后，就放他一人在那边，也没有理会他。」
    「那么，你父亲是为哪个建设公司服务？」
    「天地建设。」
    「喔~我知道这间公司。有不少从我们学校毕业的学生，会去那边求职。」
    「我爸爸只是建设公司旗下的一个工人而已……」
    「那么，你父亲目前在哪间医院？台大医院吗？」
    「嗯，对。」
    「我能去探望他吗？」
    「我想，还是先不要好了。因为我妈妈是个很保守的人，所以我骗她说，我在同学的阿姨家工作。如果她知道僱用我的人是个男人，她肯定会……」
    「好，没关係，请雅蒨小姐不用担心。我明天会准备好五万元，并且请老温交给你。」
    「谢谢您，冈部先生，我一定会把钱还给您的。」
    「这并不是借与还，而是身为雇主应该要做的事情。」
    「不，冈部先生，这笔钱我一定会还给您。」我坚定地看着先生，希望先生能够接受。
    「雅蒨小姐的心意，我收到了。无论如何，这笔钱我是绝对不会跟你要回来的。赶快去休息吧~」
    「冈部……」我想叫住先生，但是先生已起身走回寝室。
    隔天一早，我搭公车到医院探望父亲。在我的保证下，母亲签下了手术同意书。抵达医院时，父亲已被推进了手术室，留下我与母亲在外等待。过了数小时后，手术结束。医生告诉我们，此次手术非常成功，没有大碍。因此，父亲只需专心静养，以及定时回医院做復健，身体就能慢慢復原。
    「那……那我老公还能照常去工作吗？」母亲焦急地问医生。
    「目前这个状况可能没有办法，虽然他已经渡过最危险的时期，但是復健之路还很漫长。不过，也不需要太担心，好好静养，按指示服药、做復健，身体就会恢復元气了。但是，我建议在復原之后，还是不要做太吃力的工作。毕竟你先生这次伤势很严重，术后要回到像过去，那样生龙活虎的状态是不太可能的，而且可能会有轻微的后遗症。」
    「好、好，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我扶着母亲回到了病房，靖翔刚好也来到了医院。
    「妈，你现在陪我去找那个张组长。」
    「张组长……张组长？你找他干嘛？」
    「干嘛？要钱啊！讨公道啊！」
    「哎呀~年轻人不懂事，你就不要太过苛责张组长了。张组长过去，也是很照顾你爸爸的。」
    「他照顾个屁！」我跟靖翔同时喊了出来。
    「你们两个怎么会这个样子啊?人家张组长是高材生，我们这样去打扰人家，会很不好意思的。」
    「天啊！妈！你平常对付我，可不是这么客气的。区区一个张组长，你也在怕？」
    「那是因为你不成材，没规矩，我才必须教训你一顿。」
    「姐，你赶快跟妈去找张组长，免得下班找不到人。爸这边有我，不要担心。」
    我点了点头，便拖着嘴里不断碎唸的母亲，走出了医院。幸好天地建设离医院并不远，走了十分多鐘就到了。藉由保全的帮忙后，我们很快就找到了张组长的办公室。
    『叩叩！』
    「请进！」
    我推开办公室的门，大步地走了进去，而母亲则是躲在我身后，不敢出声。
    「有什么事吗？」张组长一边悠哉地倒着咖啡，一边说道。
    从下到上，我仔细地审视了他一番。果然，如父亲所说，张组长身材健壮，颇有英雄之姿。服装、配件也相当富有质感。然而，当我正眼面对他时，那张脸，配上歪斜迷你的五官，实在是丑到无话可说……

 对抗的勇气

    「你好。我是李文山的女儿，李雅蒨。」
    我瞄了下张组长的办公桌，一块擦得发亮的金色桌牌，上头写着『组长:张均衡(jacksonchang)』
    「臭小子……竟然还把桌牌搞得这么洋派……」我在心里不屑地说道。
    这时，我又往办公桌另一边看去，赫然发现张组长以及其女友的相片。
    「干!这女人不就是……」我吓了一跳，原来爸之前说的，张组长的尤物女友竟然是韩湘芸。
    「五穀杂粮、奶蛋豆肉，营养均衡。你好，我是张均衡组长。」张均衡自以为幽默地对我比了个零零七的手势。
    「长成这样，还以为自己是詹姆士庞德，有够白痴……」我在心里不满地嘀咕着。
    「你说，你是李文山的女儿，对吧?我记得李文山是我们公司旗下的一介小小工人，你说的就是他，是吗?」
    张均衡不只话中带刺，就连那表情也让人看了十分不舒服。张均衡似乎挺喜欢在讲话时噘嘴，若是中途话匣子不停歇，那表情还好看些。然而，他有时就是会停个几秒。在那几秒，他总是会把噘起来的嘴，缓慢地往外扩，露出泛黄的两排牙齿，下巴也多出了好几条细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隻会站立的愚蠢海豹。
    「是的，我听说，张均衡组长是贵公司旗下的一个小小干部，请问他有办公室吗?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你刚没注意听吗?我就是张均衡组长!果然是工人女儿，连话都会听错。」
    「我当然会听错，因为你的长相实在是太特别了，害我分心了。」
    「不好意思喔……我知道我长得很帅，但是我已经有个条件很好的女朋友了。所以，请别再恭维我，好吗?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快点说，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张组长，既然你认为你是个高尚的人，怎么还会做出这种没有大脑的事情。」
    「没有大脑?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父亲从鹰架上摔下来，摔得头破血流，这你应该知情吧?」
    「摔下来?喔~对耶~你父亲受伤了。他现在情况怎么样?身体还是壮得跟一头牛一样吧~」
    「牛你个大头啦!他性命垂危，之后再也无法为天地建设服务了!你身为一个组长，不但没有将他紧急送医，还把他丢在树下。是怎样啊!榕树下喝茶、下棋啊!怎么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你有没有常识啊!」
    「我告诉你，你爸爸好得很。是啊~他是摔下来了，那又怎么样?那时候工地还在施工，我总不能为了他，丢下其他人吧?再说，你父亲薪水微薄，有没有他那一份，都没有差吧~唉……悲哀啊~你们这种乡下人，就是没当过白领阶级。以为那一点点钱，就了不起吗?赶快滚吧!我们公司可不会为这种小事负责!」张组长耍帅地转着桌上的墨绿色钢笔。
    「你们公司，必须负责我父亲的医药费!要是今天我得不到一个交代，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唉~说来说去，你们就是来讨钱的嘛!说!多少钱你才会满意!」
    「讨钱而已吗?你以为我真的是穷怕了，才趁机跟你讨钱吗?除了赔偿，我要你亲自向我父亲道歉!我告诉你，你刚说什么你忙着监工，所以才没有时间将我爸爸送医，那根本是鬼话连篇!当时在场的工人告诉我，你那时根本在和你女友约会，你还想撒谎吗?」
    「你……你这……这丫头……给我出去!」
    「我不走!除非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否则我不离开!」
    「我今天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那么衰?遇到一个没家教的蛋黄皮!保全快来!保全!」张均衡拿起话筒，不停地咆哮。
    「那么衰?我才衰咧!必须跟你这种人沟通!好啊!既然你要把我赶走，我也就不客气了!」
    不顾母亲的阻止，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打开办公室的大门，对着外头正在办公的人们大喊道……
    「五穀杂粮!奶蛋豆肉!营养均衡的张均衡组长!在上班时段，被工人发现，与其女友在角落接吻、打炮!不仅如此，就连工人从鹰架上摔下，头破血流，性命垂危，张组长依旧我行我素，对该名工人不予理睬!」
    「这是真的吗?怎么这样啊……」
    「张组长也太过分了吧……」
    「唉~他本来就这样，在办公时间也常常带他女友来，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听见员工们窃窃私语，张均衡开始起肖……
    「出去!出去!出去!保全!保全!保全!」
    张均衡一边疯狂吼叫，一边拽着我的手臂，想尽办法把我们推出办公室。
    「你们，被列为永远的黑名单!你爸爸被开除了!给我滚!远离我视线!现在!」
    「没有用的傢伙，敢做就敢当啊!」
    我本想衝进去继续骂，但是保全已经朝我走了过来，强迫我们离开。
    「该死的张均衡!看来，我们必须找位阶更大的人，才能替爸讨回公道。」
    「讨什么公道!你知道你刚刚简直丢脸丢到家了!人家是知名大学的高材生，你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乡下老鼠，跟人家吵什么啊?」母亲不但不帮我说话，反而落井下石。
    「我就是不想像你这样，只会对家里的人发脾气、耍权威，但是被外人欺负时，又像个孬种一样地一句话都不敢吭。」
    「李雅蒨，你是怎样?会赚钱讲话就大声了，是吗?」
    「我不想跟你吵了，我还要想办法解决爸的医药费。你赶快回去照顾爸，我明天会再来，先回去了。」
    还等不及母亲囉嗦，我便跳上公车，回到冈部先生的宅邸。
    「那个……雅蒨……」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准备回到寝室时，美穗突然从后方叫住了我。
    「美穗?怎么了?」
    「那、那个，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向你坦承……」
    「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就是，你也知道，我很喜欢你送我的那条项鍊，所以就一直把它戴在脖子上。今天下午，我要擦地板时，因为担心会弄脏它，所以就先把它放在桌上。结果我回来后，发现项鍊不见了。」
    「这样啊~那……那你一定很着急。」
    以往听到这消息，我一定会很烦恼。然而，张均衡的事情，让我连烦恼的力气都没有了。
    「雅蒨，对不起，我一定会把项鍊找回来的。」
    「没有关係，你不要紧张。项鍊搞不好是被撞到地上，或是被踢到柜子下面了。你再仔细找找，一定会找到的。」我拍了拍美穗的肩，希望她能够振作起来。
    「雅蒨，真的很对不起。」
    「不要对不起啦~既然你抽到了我的项鍊，它就是你的，不需要愧疚。我反而，比较替你担心呢~」
    「嗯……谢谢你。我找到的话，一定会跟你说。」
    我笑了笑，之后便独自一人走回房间。原本，我想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掉晚餐。但，身为小雄的褓姆，还是顾着小雄吃饭比较好。于是，我走出房间，来到了前方的和室。
    「雅蒨小姐，来吃饭吧~」
    「蒨姐姐，吃饭饭~」
    「好，我知道了~」我摸了摸小雄的头，有气无力地拿起碗筷。
    「对了，雅蒨小姐，这是我昨天说好要给你的五万块，拿去吧。本来是要请老温拿给你的，但是今天下午，我都在处理回京都的事情，所以只好在晚餐时间交给你。」冈部先生递给我一个装得鼓鼓的牛皮纸袋。
    「回京都?冈部先生您要回去了?以后再也看不到您了?」
    「不用担心，我只回去个半年，明年六月底就会回来了。过去指导我的研究教授，希望我能回母校替学生们讲课。这位教授待我不薄，我不疑有他，就直接答应了。」
    「半年啊~那也很久耶~」
    「不会的，而且雅蒨小姐这段时间也要准备大学联考，不是吗?应该没有时间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才对。」先生虽低着头用餐，我还是能看见那向上勾起的嘴角。
    「您……您……您放心啦……我不会整天胡思乱想，一定会用功念书。」被先生这么一点，我倒是有些害羞。
    「那就好，相信雅蒨小姐会有不错的成绩。」
    「那么小雄也要跟您回去吗?」
    「不会，小雄会留在这边，到时候就请雅蒨小姐帮忙照顾了。」
    「我不要离开蒨姐姐!」小雄开心地搂着我。
    「小雄不要怕，姊姊不会离开你的。那么，冈部先生什么时候出发呢?」
    「大概，这一星期之内。」
    「这么快?那大学的工作，怎么办?」
    「我没有辞职，我依旧保留着教授的位子，手上的事情也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这样啊……对了，冈部先生，谢谢您。谢谢您对我父亲的帮忙~」
    聊着聊着，差点忘了手上的这包钱。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那么，你父亲还好吗?有动手术了吗?」
    「嗯!医生说手术过程很顺利，现在父亲只需静养，以及定期回医院做復健即可。」
    「那真是太好了~无论如何，身体健康都是最重要的。嗯?既然父亲已经没有生命危险，雅蒨小姐怎么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呢?」
    「其实，我今天去了一趟我父亲的公司，希望他们公司能为这场意外负点责任。」
    「那……他们有说要负责吗?」
    「哈，怎么可能?我当时太激动，公司的天花板都快被我掀起来了。我不但没有要到一个道歉，还害我父亲被炒魷鱼。唉~」
    「雅蒨小姐也别自责。我反而，很欣赏你这种勇气，以及正义感呢~」
    「唉~算了吧~我这样做，也只是暴虎冯河罢了。大家都说耶诞节时，心中的愿望会实现。但是，我怎么觉得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圣诞节，还没有过完呢~」冈部先生对我笑了笑。
    「是啊……今天再过几小时就结束了……」
    「在欧美国家，今天才是平安夜，圣诞节还有明日整整一天。」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我的愿望会实现囉?」
    「会的，只要雅蒨小姐有耐心。」
    我向先生点了点头，心中悄悄地祈祷着……
    「我希望，正义之神能够站在我这一方……」

 美梦成真

    隔天早上，我不小心睡过头，醒来时都已经接近中午了。
    「我到底在搞什么啊?都已经中午了……到医院的时候母亲肯定又要碎唸了。」
    我赶紧将棉被折好，到浴室梳洗。接着到厨房随便抓点东西吃，就直接跳上午班的公车。
    「雅蒨啊~你好厉害，真有你的。」
    才刚踏进医院，母亲就守在门口，对我露出了难得的灿烂笑容。
    「你怎么在这边?你刚说什么，什么厉害?」
    「你对付那个……那个张什么的，真的很有效耶!」母亲主动挽着我的手臂。
    「你说张组长喔?」
    「对啦对啦……就是他~今天一早，天地建设的董事长，还有总经理亲自来病房探望你爸爸。」
    「是董事长跟总经理，又不是张组长。」
    「唉唷~管那么多干嘛?他们不只道歉，还送了好多礼盒，有苹果、橘子、人参，超多的!还有还有，那个董事长还指派总经理，替你爸爸安排一份坐办公室的工作。这一切，都是雅蒨的功劳~」
    虽然母亲说都是因为我，公司才愿意对爸负责。然而，我并不这么认为。我想，肯定是有另外一双手，在后方默默帮助着我们。
    「还有啊……雅蒨，医院说你已经把十五万元的医药费缴清了。妈妈这次真的是对你另眼相看了!」
    「缴清?」
    我吓了一跳，因为先生给我的五万元还在我的包包里，而且我本来打算今天跟医院谈分期付款的事。没想到，就像奇蹟发生一样，所有的烦恼，一夕之间都解决了。
    「妈妈觉得，你真的很有赚钱的能力。我想，或许我不应该急着要你跟奇伟订婚……」
    「本来就是。所以，请你取消过年前订婚这件事。爸的事情，我的功劳不可抹灭，这次你应该可以听我的吧?」
    「好啦好啦……妈不会再逼你跟他结婚了。但是，仔细想想，奇伟条件也很好啊~」
    「妈，不要再说了。」
    看到我生气，母亲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爸，还好吗？」我踏进病房，发现父亲的气色好了很多。
    「哎呀~雅蒨，来这边坐。」
    我走到病床旁，父亲主动握住我的手。
    「那个……你妈妈说，你昨天到天地建设找张组长，就只为了替我讨公道。雅蒨，真是谢谢你啊！要不是有你，像爸爸这样一个工人，根本没有人要理会。」
    「爸，你别这样说。每个人，都有被关心、被爱护的权利。」
    「嘿呀~没想到，你比我想像的还要有能力。不仅让董事长跟总经理亲自登门道歉，连十五万元的医药费也一併缴清。抱歉，爸爸之前把你说得那么难听。如果，你真的想唸大学，就去吧~学费的部分，爸爸会想办法。」
    「真的吗？爸……」
    「阿山，有能力也不代表一定要唸大学啊~或许雅蒨嫁给奇伟后，她可以把吴药房经营得有声有色。」
    讲明白点，母亲就是无法忘了吴奇伟家的那间小药房。
    「干嘛嫁给吴家那个阿斗啊？我相信，我们雅蒨一定能遇到更好的对象。而且，爸爸希望我们家里，能够出个大学生。我跟你妈都没唸过大学，所以根本不敢妄想自己的孩子拥有高学歷。但是看看现在的你们，爸爸的信心又回来了。」爸一边说，一边掉泪。
    「爸，你不要哭嘛~我跟靖翔，都一定会为了考大学而努力的。」
    「那……那学费会不会很贵啊？」母亲悄悄地问道。
    「你一个女人家就不要囉哩囉嗦了！我答应让雅蒨唸大学，就会让她去。提升自我学歷，在未来职场上才能站得住脚。」
    「但是，她是女生耶……一个女生，学歷这么高，好吗？万一嫁不出去，怎么办？」
    「那我们就挑更好的对象给雅蒨啊！好啦……我不想跟你说下去了，我要休息。雅蒨，你也赶快回去吧，不是要准备大学联考了？对了，回去的时候，带几颗苹果、橘子回去吧~」
    父亲挥了挥手，示意靖翔帮我准备一些水果。靖翔把水果包好后，连同一罐茶叶一起装进了袋子里。
    「姐，路上小心。」
    「我先走囉~爸，你一定要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
    我握了握父亲的手后，就走出了病房。在离开医院之前，我特地绕到了柜檯。因为医药费已缴清的事，还是很困扰着我。
    「不好意思，我是病人李文山的家属。」
    「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父亲告诉我，手术以及住院等相关费用，都已经缴清了，是吗？」
    「我看一下喔……嗯，是的。今天早上就已经以现金付清十五万元。」
    「请问，你们有看到是谁来缴钱的吗？」
    「嗯……我记得来缴费的是个男人，他戴了一顶帽子，所以我也看不清楚他的长相。我有问他姓名，以及和病人的关係，但是，他怎么样就是不肯讲。他只说，如果有人问起钱是谁缴的，就直接回答是李雅蒨小姐。」
    「是吗？表示那个人认识我……」
    「喔~所以，你就是李雅蒨小姐吗？」
    「是的。」
    「这样啊~但是，我真的没有看清楚那个男人的脸，不好意思。」
    「没关係，谢谢你告诉我。」
    「对了，我记得那个男人的口音很特殊。」
    「很特殊？什么意思？」
    「嗯……就是他的口音跟一般台湾人不一样。」
    「所以，他是外国人吗？西方人？」
    我停顿了一下，因为我并没有任何外国朋友。如果是馨如，就有可能认识一些欧美人士。
    「虽然我没看清他的长相，但我确定他不是西方人。那个样子应该是我们亚洲人没错~」
    「亚洲人……等等，该不会是？那个，谢谢你，我先走了。」
    按着医管人员给的线索，我心里猜道，帮我付钱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冈部先生。于是，我飞速地离开了医院，跳上公车，回到了日式宅邸。
    「老温！老温！」我站在走廊上，四处搜寻老温的身影。
    「雅蒨，你回来啦~」
    我转头一看，美穗站在我身后，手里不知道握着什么东西。
    「怎么了，美穗？」
    「我找到项鍊了。」
    「真的吗？在哪里找到的？」
    「在侧门的垃圾场……」
    美穗愧疚地将项鍊拿给我看，原本晶莹圆润的琉璃珠子，各个碎成了不规则形。用来装饰的花朵、贝壳，也都沾上了泥土、尘埃。整条项鍊，已被破坏地残破不堪。
    「哇……这项鍊，怎么被糟蹋成这样？」
    「我觉得是有人恶意这么做的。照理来说，这条项鍊这么漂亮，那个人应该捨不得破坏。」
    「唉……」
    我仔细回想，在餐会当天，所有人都十分喜爱这条项鍊，唯独韩湘芸，总是用不悦的眼神看着我。
    「雅蒨，会不会是韩湘芸做的啊？你的礼物得到了大家的关注，她肯定很不爽！」
    「我不知道。毕竟我们没有证据，也不能乱说话。你不要担心，我身上还有一些材料，你先把项鍊交给我，等我修补好后，我再拿给你。」
    「如果被我发现，真的是那三八阿花韩湘芸做的话，你祖嬤绝对不会原谅她！」
    「好啦，没关係。既然项鍊都找回来了，我帮你修补一下就没事了。对了，你有看到老温吗？」
    「雅蒨，我正想要找你呢~」
    话才刚说完，老温就出现在我后方。
    「老温、雅蒨，你们慢慢聊，我先去忙。」
    美穗离开后，老温就拖着我走进他寝室。
    「干嘛啦?为什么要到你的寝室啊？万一被其他人看到，很容易被误会耶……」
    「冈部先生有东西要交给你。」
    「冈部先生？」
    只见老温从背包中，拿出了一个系着彩带的盒子。
    「这是什么？」
    「赶快打开来看看！」
    我小心翼翼地拆着包装，当盒盖打开的瞬间，我整个人呆住了。
    「怎么样？这是冈部先生特地挑给你的喔~」
    「这旋转木马音乐水晶球，好美……」
    我激动地捂着嘴巴，因为这个礼物，就是之前我在手工艺店看中的音乐水晶球。
    「这顏色很特别，叫做……」
    「蒂芬妮蓝。」
    「原来你也知道啊~果然，你们两个都是欧美派的。」
    「老温，为什么冈部先生要送我这个？」
    「先生原本以为，你会抽中那隻红色钢笔。然而，事与愿违。我想，先生应该是真的很喜欢你，即使你没抽到他的礼物，他也要另外挑一个送你。」
    「是这样吗？」我怀疑地看着水晶球中奔驰的木马。
    「是啦~不然先生今天怎么会去台大医院，帮你……」老温突然闭上了嘴巴，似乎察觉到自己说错话。
    「台大医院！老温，你再说清楚点！快点啊！」我抓着老温的肩膀，用力地摇晃。
    「好啦好啦好啦……我早就跟先生说过，像雅蒨这种人，一定很快就会发现，是先生替她父亲缴清了那笔十五万元的医药费，根本不需要隐瞒。对了，先生也交代说，他给你的五万元，你就留着，帮你父亲买些补给品。」
    「原来……真的是先生。那么，天地建设的董事长，该不会也是……」
    「你不要看先生好像一副很文静的样子，其实，先生的人面很广呢~先生离开医院之后，就去了天地建设一趟。他跟建设公司的董事长熟识，于是就跟董事长说了你父亲的事情。」
    「然后呢？」我内心激动地聆听着。
    「董事长听完之后，立刻命令总经理，安排探望的时间，以及一份办公的工作给你父亲。还有还有，那个什么……什么五穀奶肉的营养均衡……」
    「你说张均衡组长吗？」
    「对啦对啦，就是他。他啊……被董事长开除了~」
    「被开除了？就因为这件事情？」
    「当然啊！你父亲的事情还不够严重吗？唉……其实，这个张组长以前就常常做事不认真，上班混水摸鱼，还带女友进出办公室，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只是他的恶形恶状，都被总经理掩盖了。当董事长知道这些事情后，董事长对总经理发了好大的脾气，就像火山爆发一样。蹦！」老温边说边比手画脚。
    「那……冈部先生知道，这个张组长就是韩湘芸的男友吗？」
    「先生在大学教书，张组长又是那里毕业的学生，再加上韩湘芸总是跟着先生，先生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俩的关係。」
    「那……韩湘芸知道他男友被炒魷鱼，应该很难过吧？」
    「韩湘芸跟她男友的感情本来就不稳定，这次她男友被公司开除，只是刚好给了她一个理由，一个可以跟张均衡分手的理由。我就说吧……雅蒨啊……冈部先生对你，跟对韩湘芸是真的不一样。」
    听着老温的讲述，渐渐地，一股酸楚涌上了鼻头。
    「我……我……我怎么能让先生帮我做这么多的事情……」我忍住想哭的衝动，勉强与老温对话。
    「雅蒨，这就是爱。这是先生，对你不渝的爱。」
    「先生……先生……先生在哪里？我要跟他说话，我要找他。」泪水已在我的眼眶中打转。
    「嗯……先生他……他准备搭晚上的航班回京都。」
    「那么快?不是说，还要一个星期？」
    「好像是临时决定的。不过，今天洪司机会先把车开去保养，然后再载先生去机场。对，司机叫先生在巷口等他。先生不久前才刚出门，也许司机还没那么快来接他。雅蒨，你赶快去，搞不好先生还在巷口。快点！快点啊！」
    「好！好！」
    在老温的催促下，我随便披了件外套就衝了出去。我一边奔跑着，一边回忆起老温的话。他的一字一句，彷彿一幕幕的电影画面，呈现在我眼前，而那故事中的男主角，就是冈部先生。
    「先生，您还不能离开，千万还不能离开！因为……因为我有话要跟你说……」
    终于，我到了巷口，看见了那熟悉的背影……

 真爱不渝

    「冈部先生~」我鼓起勇气喊了出来。
    「雅蒨小姐~」先生带着迷人的笑容，西装笔挺地朝我走了过来。
    「冈部先生……先生，我全都知道了。有关医药费的事情，还有……还有天地建设的事。」
    「雅蒨小姐……」先生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轻柔地用手指擦拭着我的泪。
    「还有……还有，那个美丽的水晶球，那个蒂芬妮蓝的音乐水晶球……」看着先生动人的双眸，我早已哭得不能自己。
    「圣诞快乐，雅蒨小姐……」
    突然间，先生紧紧地抱住了我。我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埋进那强而有力的臂膀。在冷冽的雨滴中，他的温度、他的守护，让我不再感到寒冷。他的身子，在呼啸而过的风中，微微地颤抖着。他强忍着泪，然而心中波涛汹涌的情感，已让那晶莹的泪珠滚了出来。
    「冈部先生……先生，谢谢您。」
    「叫我英树，雅蒨。叫我英树。」
    「英树……英树……谢谢您……谢谢您！」在雨中，我激动地喊着他的名字。
    「雅蒨，我的爱人，我的天使。等我回来，好吗？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永远保护你。」先生一边哽咽地说道，一边将我搂得更紧。
    「好，我会等你。英树，我会等你！」
    雨水，湿透了路面，湿透了衬衫，也湿透了我们的双眼。因为，这是我们第一次，如此坦承地对待着彼此。
    冈部先生回京都后，我们每个礼拜都会写信给对方。我现在的生活，不就是照顾小雄，就是读书、准备考试。乍听之下，虽然有些无趣，但是每次收到先生的信时，心情就像是加了蜂蜜般一样的甜腻。
    某天下课，馨如跑来找我聊天。
    「雅蒨，我好烦。」馨如全身无力地靠在栏杆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跟凯螳不愉快吗?」
    「有一点，但是……但是也不全然是因为他啦……还有我爸妈……」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就是，现在我们国际班已经开始申请国外大学了。」
    「哇~那不是很棒的一件事吗?你之前不是说要去英国?」听到出国两字，我眼睛都亮了。
    「对啊……」
    「那你开始申请了吗?考英检了吗?」
    「唉唷~你不要一直提到英文考试，真的很烦!烦死了!」
    「你不要生气嘛~出国留学，不是本来就要提供英文程度证明吗?」
    「我知道啦……但是、但是，我就是不想考啊!我爸妈一直要我去补托福，一想到我就觉得很烦。」
    「可是你不准备托福，要怎么去英国念书?」
    「可以啊~只要入学前，念两年的语言学校就好了。语言学校毕业后，我的英文也会突飞猛进，然后就可以申请我想要的大学了。」
    「如果念两年的语言学校，那你这样不是要在国外待六年的时间吗?」
    「六年也不会怎样啊~很多人在国外唸完书后，还不是都留在那边工作。」馨如不满地看向我。
    「那……那你有跟你爸爸讲吗?」
    「有啊……可是他们就希望我早点回国啊!说什么，要我学习接管酒厂，我才不想接什么酒厂事业咧!我又不喝酒，神经病!」
    「你不要生气啦~陈记酒厂是你爸爸的心血，他当然希望你能够接掌，传承酒香啊~」
    「我就不想接啊！」
    「就算你不想接，你也要替凯螳想一想啊~」
    「吼！你怎么跟周凯螳讲一样的话啊！」
    「本来就是啊~你们距离那么遥远，是要怎么维持感情？四年就够久了，如果又再加上两年，岂不是……怎么？你不怕凯螳变心啊？」我像隻小猫好奇地探头过去。
    「有什么好变心的。安啦~就算他考上台大，那里的女生也勾引不了他，因为那边都是一群书呆子。」
    「馨如，别这样说……」
    「我总不能一天到晚都在担心他移情别恋吧……那，照你这样说，我乾脆就留在台湾唸书，把他看紧就好啦~但是，我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因为，我不要留在台湾，我要出国！」馨如越说越激动。
    「既然要出国，就先把托福考好。」
    「你怎么又讲到托福了！我就是懒得考、不想考！直接去国外唸语言学校最快，而且也可以顺便适应当地文化。」
    「好啦……你不要生气。如果你想唸语言学校，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件事情还是要你父母同意。」
    「对啊~所以我每天都在跟他们吵。」
    「那，万一你父母始终不肯答应呢?」
    「绝对不会有这种事情，最后一定是我赢。我爸妈通常都会配合我，这次也是!」
    看到馨如这么坚持，我也不便再规劝。只要馨如的家人，以及周凯螳愿意妥协，出国念书的事情应该就会解决了。
    回到冈部先生家后，我收到文阿姨的通知。原来，今天中午父亲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目前正在家里休养。于是，我向老温请了个假，花了一鐘头的车程回到了家。原本我抱着一颗快乐的心，想说可以见到康復的父亲。然而，当我踏入家门时，心情瞬间盪到谷底。
    「雅蒨回来了~」
    一打开门，迎接我的不是家人，而是吴奇伟。
    「你怎么会在这?」
    「雅蒨啊~你怎么那么没礼貌?今天奇伟，还有奇伟的妈妈特地来我们家拜访。」
    「喔?阿姨也在这边?」
    我转过身，发现吴奇伟的妈妈坐在后方，手里捧着茶杯。
    「阿姨好~」我赶紧向吴奇伟妈妈鞠躬。
    「果然，雅蒨真的跟奇伟说的一样漂亮呢~」
    通常，女孩子被讚美漂亮时，都会心花怒放。但是，一听到吴奇伟的名字，我反而想要呕吐。
    「哪有啊?我们家雅蒨长得丑死了~」母亲迅速地站起来装谦卑。
    「不，你们家雅蒨是真的漂亮。眼睛大、睫毛长，头发乌黑，这么漂亮的女生要上哪里找啊?」
    「不，你们家奇伟才英俊咧~你看你看，奇伟身材壮硕，尤其是那屁股，好有肉啊~奇伟的五官也非常有特色，长得超像阿兜仔。欸欸欸~你们奇伟是不是有混到荷兰血统啊?」
    母亲对吴奇伟的称讚，让我忍不住在内心窃笑。因为吴奇伟根本不是壮硕，而是过重。那口眼歪斜的五官与外国人立体的轮廓，差了十万八千里。
    「唉……我一直觉得很可惜，过年前没办法将雅蒨娶进门。」吴奇伟妈妈啜了一口茶后说道。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因为她爸爸希望她唸什么大学，所以就先取消了婚约。真是对不起呢~」
    「如果他们过年就结婚的话，我们现在就是亲家了。搞不好，我都做奶奶了~」
    「对啊~可是，这件事情还要她爸爸同意，我恐怕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做主。」
    一听到妈妈这么说，阿姨倒是有些不高兴了。
    「不是啊！碧华，你最先跟我讲，绝对会让我们娶雅蒨进门。结果咧？你先取消订婚，然后又说这件事情你没办法决定？欸欸欸！我们奇伟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让你们家这样嫌啊！」
    「啊?没有啦……自从阿山出意外后，他就很坚持一定要让两个孩子唸大学。原本说只让她弟弟去唸，也不知道为什么，阿山突然改变了主意。」母亲越说越小声。
    「阿山，该不会撞到脑袋了吧？」
    「我也不知道耶……」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你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呢？」看着妈妈消极的模样，阿姨已经有些气急败坏。
    「你不要生气啦~不然这样好了，等雅蒨上大学，我们再来讨论这门婚事。」
    「算了！算了！算了！我看你根本没有诚意！奇伟，我们走！」
    「妈……妈……可是……」
    吴奇伟手中的芭乐还没吃完，就被他妈妈拖了出去。
    「等等、等等啊……」
    「妈，不用追了。你拒绝，我反而觉得好。」我坐在沙发上，慢慢啃着芭乐。
    「雅蒨啊……你也不要这样……」
    「妈，你不要那么在意吴奇伟他们家，好不好？」
    「人家是做生意的，如果我们不尊重，他们不知道会不会……」
    「妈，我先去唸书了。」
    对于吴奇伟的事，我根本懒得管。我走回我的老房间，坐在书桌前，从背包中拿出之前送给美穗的项鍊。仔细一看，这项链被破坏得还真是有些严重。
    「怎么被糟蹋成这个样子?」我有些无奈地看着项鍊。
    「之前因为太忙，就把项鍊的事给忘了。如果今天稍微赶工一下，应该很快就可以拿给美穗了。」
    我打开角落里的木质衣柜，发现上次买的材料安然无恙地被摆在里面。
    「还好，妈没把我剩下的材料丢掉。」
    我赶紧把材料拿出来，用心地将项鍊修补一番。由于是第二次做这种手工艺，速度变快许多，手指的动作也更加精细。不到两小时，整条项鍊就被我修得跟新的一样。隔天回到日式宅邸后，我立刻衝到厨房，将项鍊递给美穗。
    「雅蒨，你修好囉?好厉害，跟新的一样。」美穗眉开眼笑地说道。
    「对不起，拖了那么久。」
    「没关係啦~我知道你要准备考试，又要照顾小雄，非常忙。谢谢你，特地抽出时间帮我处理项鍊的事情。」拿到项鍊后，美穗马上戴在身上。
    「唉唷，修好啦~」这时，韩湘芸从我后方走了过来。
    「什么修好了?」我假装听不懂她在讲什么。
    「项鍊啊!美穗的项鍊不是被人丢到垃圾场了吗?」
    「咦?这件事情美穗只有跟我讲而已，你怎么知道?」
    「嗯……这……」韩湘芸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你说啊?为什么你知道?」
    「你、你、你不知道啦……美穗还有跟其他人讲，是其他人告诉我的。」
    「这件事我只有跟雅蒨讲而已。你说!你为什么知道我的项鍊被丢到垃圾场?」
    「你、你……我看你每天都到垃圾场找东西，就想说……想说，你一定是项鍊不见了……」
    「奇怪，你的说词怎么前后不一样?是你做的，对吧!」美穗气得准备衝上前赏韩湘芸巴掌。
    「美穗，算了，别理她了!如果你对她动手，到时候整件事情反而是你不对。」我将美穗拉住，防止她闯下大祸。
    「走吧，雅蒨。」
    「你们凭什么说是我做的!两个胖子!」韩湘芸像疯子般地在后方大吼，但是我们都装作听不见。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大学联考也即将登场。考试的这几天，老温好心地替我看顾小雄。虽然小雄整天吵闹，但老温还是耐住性子，并没有将小雄送到我房间。到了考试当天，老温刻意为我安排洪司机的接送，美穗也亲自将手做便当送到考场给我。有了大家的帮忙，我才得以安心地应付考试。面对每个考科，我都谨慎再三，不敢掉以轻心。终于，考完最后一科，铃声响起的瞬间，悬在半空中的那颗心，可以放下了。
    我踏着轻松的步伐，走到路口，寻找洪司机的身影。然而，站在车子旁等我的，并不是洪司机，而是，我思念已久的那个人……

 情语呢喃

    「冈部先生?」
    「是我，雅蒨。」
    看着先生俊美的脸、电人的眼，几个月不见，他的模样和我心中的那个他，依旧没有改变。唯一不一样的是，先生卸下了往日的衬衫领带，换上了夹克、牛仔裤以及一双长靴。
    「终于，您回来了。」我忍住衝动，从容地走向他。
    「考试还顺利吗?你知道吗?今天一下飞机，我就好想见到你。」
    先生伸手想要抚摸我的脸，然而，我后退了。
    「怎么了吗?」
    「那个……那个，洪司机还在车上……」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既然我们都已经互相坦承，何必担心其他人的眼光呢?」
    「对不起，先生。我只是……」
    「雅蒨，你可以直呼我英树，没有关係。」
    「我私底下会这样称呼的。」
    「我希望不只是私底下，在大家面前你也能这样叫我。」先生将我的书包拿了过去，并且背在他肩上。
    「先生，不用了，等一下就要上车了。」先生的举动，让我有些惊慌失措。
    「雅蒨，我、我、我是你的男朋友，男朋友就应该做这些事情。」
    一听到这句话，我的脸颊逐渐地发烫。见我默不作声，先生继续说道……
    「我……我知道我们的年纪有些差距。我想，这点应该会让你多少有些尷尬。为了减轻你的压力，我今天刻意……刻意换了一种穿着，一种较为年轻的穿着。希望你会喜欢……」
    先生越讲越小声，甚至还有些脸红。看着他羞涩的模样，我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怎么?我穿这样真的那么好笑吗?早知道我应该带西装来换的。」
    「不是的，我觉得先生穿这样很好看，很时尚。」
    「那你在笑什么？」
    「我只是觉得先生很可爱，居然为了我，愿意尝试不一样的穿着。先生对我的心意，我不会感到有压力，请先生放心。只是，在我眼里，先生还是我的雇主，我实在很难做出超越界线的事情。」
    「听到你说不会有压力，我就放心了。但是，你把我视为雇主，这一点我无法接受。既然我们彼此爱慕，为何不大方地展现给其他人看呢？」
    「这样吧……英树。」
    「怎么了？」听见我喊他的名字，先生眼里满是笑意。
    「我们就先私下交往，好吗？」
    「私下交往？」
    「对啊！就像你说的，既然彼此喜欢，就应该要在一起。只是，我的个性并不喜欢到处宣扬，也讨厌被人间话。所以，在其他人面前，我希望我们还是能维持之前的关係?，不需要刻意表示什么。等到没有人的时候，我们再像情人那样亲密，可以吗？你能接受吗？」
    「但是，我有时候还是会想……」
    「会想什么?」
    「我还是会想牵你的手、搂你的腰，甚至亲吻你……」先生默默地握住我的手。
    「如果……如果你忍不住，想在大家面前这么做的话，就做吧~只要不太超过就好。」先生的甜蜜攻势，让我退了一步。
    「嗯~如果雅蒨可以接受，那我就照你的方法做。」
    「英树，你应该很累了，我们赶快回去吧~」
    「我已经订了一间餐厅，等一下就直接过去。」
    「订餐厅?那小雄怎么办?他肯定还在等你呢~」
    先生替我打开了车门，示意我先进去，接着先生也坐了进来。
    「我下飞机后，就有先回家看看小雄。我想找你，但是美穗告诉我今天是大学联考的日子，所以你会晚点回来。」
    「这样啊~那谁陪小雄吃饭?」
    「我已经请老温帮忙看顾小雄，你不用担心。」
    先生一边说，一边又将我的手牵紧。我静静地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享受着这看似虚幻，却又真实的美好。事到如今，我依然无法相信，现在的我居然跟爱情小说中的女主角一样幸福。
    「对了，先生~」
    「怎么了?」
    「我是不是要回家换一件衣服?」
    「你穿这样很好看啊!简单的衬衫，以及素雅的裙子。」
    「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们就直接去餐厅吧。」
    先生对我笑了笑，眼里充满了浓厚的爱意。但是，洪司机依旧在开车，先生并没有做出太亲暱的动作。经过了几分鐘的路程，我们抵达了一间装潢典雅的西餐厅。先生伸出了手臂，暗示我挽着他的手走进店里。
    「您好，有订位吗?」
    「有的，敝姓冈部。」
    「好的，请跟我来~」
    服务生引领我们到窗边的位子，等我们面对面坐下后，接着便递上菜单。
    「雅蒨，我直接帮你点，好吗?」
    「喔……好。」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么正式的西餐厅，顶上的水晶灯、墙上的壁画，让我好奇地东张西望。刀叉、磁盘敲出的清脆声响，白兰地、威士忌酿出的迷人酒香，让我情不自禁地，幻想踏入了时光隧道，进入了欧洲十八世纪。
    「雅蒨，你还有要吃什么吗?」
    听到先生在叫我，我赶紧回过神来。
    「没、没有了。」
    「好，那就先这样，谢谢。」
    服务生离开后，先生的手臂跨越了桌面，再次握住了我的手。
    「你真的好爱我的手，哈哈哈哈哈哈！」
    餐厅的和乐氛围，让我渐渐地松懈了下来。在面对先生的感情时，不再像一开始那样，那么的紧张、羞涩、尷尬。
    「终于，你又变回以前的雅蒨了。」
    「有吗？我一直都是这样啊~」
    「这几个月，还好吗？备考期间，压力很大吧？我很抱歉，没办法一直陪在你身边。」
    「对啊，考试的压力真的很大。但是，你也不用道歉啦~你不在，我反而比较能够专心。」
    「意思是，如果我在家，你就会考不好，是吗？」
    「对啊！」
    听见我回答地如此坦然，先生似乎有些不悦。
    「为什么？那其他人在家，对你都没影响吗？」
    「没有影响。」
    「好吧……」
    「因为……因为，英树你太迷人了。如果你在我旁边，我会一直忍不住想要偷看你。」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我太迷人吗？那这样你以后要怎么照顾小雄呢？」
    「如果真的照顾不好，你就直接把我换掉吧~」
    「换掉吗？」
    「是啊！」我俏皮地眨了眨眼。
    「但是，这双手，我恐怕永远无法放开。」先生认真地注视着我，带着浓厚情感的眼神中，似乎隐藏着强烈的佔有慾。
    「好啦，我不闹你了。我会好好照顾小雄，让你捨不得换掉我。」
    「是啊，本来就应该这样。小雄，他也需要一个母亲。」
    一讲到小雄的母亲，那个禁忌话题突然在我脑海里闪现，也就是传说中的冈部夫人到底在哪里？虽然每个人都警告我，绝对不可以在先生面前提起此事。但是，若我要跟先生交往，冈部夫人就会是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
    「那个……那个，英树？」我鼓起勇气看向了先生。
    「怎么了吗？」
    「我、我知道这个问题我不该问。但是，既然我是你女朋友，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有关冈部夫人的事情呢？」
    我紧张地瞄了先生一眼，果然，喜悦的脸立刻暗沉了下来。
    「没、没关係啦……我不应该问的。对了，你在京都过得好吗？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看气氛不对，我赶紧转移话题。
    「我太太……」
    「嗯……」
    「其实，我太太在生完小雄之后，很快地又怀上第二胎。然而，生產的过程并不是很顺利。她是难產，后来母女两个都离开了人世。」
    听着冈部先生讲着这一切时，我的心彷彿也为他刺痛了起来。
    「我很抱歉，英树。」
    「我这次回京都，就有去墓园探望她们。抱歉，这种事情我应该要早点说的。」
    「没关係，我很高兴你愿意敞开心房跟我讲。这件事情，一定让你心里很难受吧~」
    「我不担心我自己，我反而比较忧心小雄这孩子。没有母亲在身边，不知道这孩子的心理会不会受到创伤。不过，自从雅蒨出现，我觉得整个都不一样了。你跟小雄，就好像真的母子呢~」
    「你……你是因为小雄，才选择我的吗？」听到先生这么说，我开始有些怀疑。
    「不瞒你说，我一开始很抗拒对你的感情。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何会不由自主地去保护你？为何会不忍心看你受伤？我当时一直告诉自己，那是因为你是小雄的褓姆、我底下的员工，所以有这样的感觉是正常的。我结过婚，理当要为我太太廝守。但是，这些年的寂寞、空虚，让我憋得好难受。我喜欢单纯、善良、耿直的女孩，这就是我觉得雅蒨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那么，韩湘芸呢?你对她的感觉又如何?」
    「湘芸，她的确跟在我身边一阵子了。她是我工作时的得力助手，虽然她有些任性，但是这些年来，她也帮了我不少忙。」
    「你喜欢她吗?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而是情人之间的那种感觉。」有关韩湘芸的事情，我并不想拐弯抹角，只想直接知道答案。
    「你吃醋了吗?」先生笑了笑，微微勾起的嘴角似乎隐藏着一些得意。
    「谁吃醋啊?我只是想知道答案而已。就像你说的，韩湘芸跟在你身边那么久，难道你们都不会日久生情吗?」
    「情，当然会有。」
    「你看你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此时，我心中的醋罈子被掀起了波涛大浪。
    「就像，雅蒨对老温一定也有感情，对吧?」
    「什么?嗯……我对他当然有感情，因为他也蛮照顾我的。」
    「是啊~我这么解释，你应该就能理解了。说实在的，我对湘芸那种甜美、可爱的女孩，不怎么感兴趣。不要担心，我喜欢的是见义勇为，富有文学素养的雅蒨。」
    「好啦~我知道了，我不会再乱怀疑了。」
    我害羞地低着头，细细回想先生说的每一句话。或许是今晚的月色特别美好，先生讲的一字一句，在我耳里听起来格外动人。我们就这样一直牵着手，直到服务生将菜餚端了上来，才依依不捨地放开。幸好之前馨如有教过我西餐礼仪，否则在冈部先生面前出糗，第一次的浪漫约会就会变成痛苦的回忆了。
    晚餐结束后，我们手挽着手，一起离开餐厅。在踏出大门之前，先生将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
    「外头有些凉，你先披着吧~」
    「好。」
    我们走到路灯下，等待洪司机的车。突然间，我似乎在电线桿附近看到了一个黑影。
    「雅蒨，怎么了吗?」先生担心地问道。
    「我……我好像看到一个人，就在电线桿附近。」
    先生朝我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没有人啊~我想你今天应该是太累了。不要怕，有我在。」
    先生搂了搂我的肩，希望我能放轻松一点，然而，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求欢

    联考结束后，我多出了许多时间陪伴小雄。到了假日，冈部先生都会带我们到户外散心。我们三个，看起来就像幸福的一家人。
    某天下午，先生带我跟小雄到海边踏浪、堆沙。我与先生坐在沙滩上，愜意地看着海水拍打岩石，所激起的浪花。
    「每次到海边，就觉得好放松，所有烦恼好像一夕之间都不见了。」我慵懒地靠在先生的肩上。
    「是啊，我也很久没有来了~」先生解开领带以及衬衫上的几颗钮扣。
    「你上次来海边是什么时候？」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我也想不起来了。对了，成绩公布后，你不是就要填志愿了？」
    「对啊~」
    「你想唸什么科系？要来我们学校吗？我们学校的文科很强，很适合你。」
    「我还是想以医药为主。」
    「为什么呢？你不是很喜欢西洋文学吗？」
    「因为我家邻居就是开药房的，他们家生意不错，经济能力不差，每年都能出国一次。我妈就是看到他们过得那么欢乐，才会想要把我嫁给药房老闆的儿子。」
    「你说的邻居，是不是上次害你被抓进派出所的那个人？」
    「对啊，就是他。」
    「你妈妈怎么会看上这么差劲的人呢？」
    「简单来说，一切都是钱的关係。你也看到了，我爸是个工人，妈妈也只是一个在果园帮忙的女工。在一个缺钱的环境下，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像上次我爸受伤，要不是有英树的帮忙，我看我爸现在早就离开我们了。为了能够快点有钱，我妈才会要我快点结婚。」
    「那你有答应你母亲吗？」
    「怎么可能！所以，我才想要往医药方面发展，也许将来就能拥有一间药房，让我妈不再每天羡慕我家邻居。」
    「我希望，你能够选择自己喜欢的事物。我会照顾你，还有你的家人，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先生会照顾我，但我还是希望能拥有自己的事业。」
    「男主外、女主内，我希望以后雅蒨就舒服地待在家，不要跑出去让自己辛苦。」
    「英树，你不希望我出去工作吗?」
    「我不希望。」先生回答地非常快速。
    「为什么?」
    「如果，我还要让我的女人出去上班，那会是件非常丢脸的事。听话，雅蒨。选择你喜欢的科系就读，不需要去担心工作的事。我希望我的女人，能够安分地待在家，做我的贤内助，生我的孩子。」
    「这观念会不会太古板了?」
    「日本的所有家庭几乎都是这个样子，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够乖乖听话。好吗?」
    「嗯……你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吗?毕竟选科系是很重大的事……」
    「还有，如果选学校的话，我觉得我们这边是不错的选择。这样一来，我可以就近照顾你，在学业方面也可以给你指引。」
    「英树，我们先不要讲这个。一切等成绩出来再说，好吗?」
    不知不觉中，先生的话似乎带给我无形的压力。
    「抱歉，我太急了~」
    「没有关係。」
    「你生气了，是吗?」
    「没……没有生气啦~我只是还需要时间思考，究竟未来要怎么做。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所以你的意见我也会仔细考虑的。」
    我像个小女孩般地搂抱着先生，耳朵紧贴在他的胸膛，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先生没有说话，只是轻柔地抚着我的发。越到傍晚的海风，越是沁凉。一阵阵地吹拂，如精灵般嬉戏在我俩之间。那股寒意，让我轻微地颤抖。然而，我却感觉到先生的体温，似乎有些偏高。
    「我想，我们该去吃饭了。小雄应该也饿了……」我赶紧坐正，将外套披上。
    「雅蒨，今天佣人们开始放假。家里只剩下我们三个，还有老温。」
    「嗯……」
    「我……我可以请老温照顾小雄。」
    「怎么了?我可以照顾小雄啊~」
    「今晚……今晚，你可以来我房间吗?」
    这句话，让我整个人烫得像热锅中的沸水。
    「到你、你房间？」
    「既然我们都已经在一起，也许可以更进一步。」
    「英树，这……」
    「我今晚想跟你亲密，你愿意吗？」
    我想站起来离开现场，但是先生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
    「我、我不知道。」
    「若是我们一起度过了今晚，你就真的是我的女人了。我会对你负责，不要害怕。」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先生的手推开。先生大概明白我的心意，便不再过问。一路上，我们两人保持沉默，小雄则是疲惫地躺在我腿上睡觉。此时，我偷偷地瞄向先生，发现他脸上多了几分落魄，以及失望。看到这样的他，我不禁开始犹豫，为了保持自身的清白，我是不是有些自私。
    几分鐘后，我们回到了日式宅邸。先生背着小雄，走进屋内。才刚踏进家门，小雄就醒了过来，变回一条小活龙。
    「蒨姊姊，我们去庭院踢球，好不好?」
    「我们明天再踢球，好吗?现在准备洗澡、上床睡觉了~」
    「我不要啦!陪我玩十分鐘就好，不，五分鐘!」
    「可是……」
    「就陪他吧……」先生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后，便独自走回书房。
    「雅蒨啊，你跟先生发生什么事情?」眼看状况不太对，老温朝我走来关心问道。
    「我晚点再告诉你，我先陪小雄去庭院踢球。」
    我向老温点了点头，就带着小雄到外面玩。虽然太阳已下山，但是小雄的体力彷彿旭日东昇的朝阳般，十分有活力。他卖力地踢着球，而我则是疲惫地帮他捡球。突然，小雄奋力一踢，球滚到了后院。
    「小雄，你先在这边等着，姐姐去把球检回来。」
    我走到后院，藉着路旁装饰灯的照明，勉强看到了球的足跡。我沿着足跡走去，走着走着，我又来到了那间仓库面前。那间黑暗的仓库，总是会让我有些害怕。但是，小雄的球就卡在仓库旁。于是，我快速地衝了过去，捡到球后，立马奔向前院。然而，大概是心里太过慌张，我的脚勾到了用来封锁大门的铁鍊。
    「啊!真是的……」我想把铁鍊踢掉，但却越弄越糟。最后，整条铁鍊被我从门把上用了下来。
    「蒨姊姊!」
    「好的，姐姐马上回去~」担心小雄一人会害怕，我随意地将铁鍊在门把上绕了几圈，便匆匆离去。
    过了十几分鐘后，老温将我们叫进屋内，准备洗澡、休息。
    「雅蒨，你可以告诉我，今天你跟先生发生什么事情吗?」
    「这……我不太方便说。」
    「我知道你跟先生在交往，所以在我面前不用隐瞒。说吧!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
    「就是……先生希望我今晚可以到他寝室。」
    「那你答应了吗?」
    「我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那你要不要考虑看看?」
    「但是……」
    「你是在烦恼，如果先生对你的感情只是玩玩而已，那你一身的清白就毁了，是吗?」
    「嗯。」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这点你不用担心，冈部先生绝对会对你负责，这点我以我的名誉保证。但是，要不要踏入他的寝室，还是必须由你决定。」
    「我知道先生这些年来很寂寞，我感觉他一直都在压抑内心的慾望。」我回想起先生轻咬我耳朵的那晚。
    「看来，你很体谅先生。先生这几年，确实很压抑自己，直到遇见你，他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恢復。」
    「可是，我对这种事情没有经验。先生会不会觉得我是一块大木头?」
    「你没经验，没关係，先生有经验就好啦~所以，照你这样说，你愿意到他房间囉?」
    「也许我可以试试，但……这真的是对的吗?」我鼓起勇气，踏入了世俗的禁忌之中。
    「你不要想太多，情侣之间本来就会做这种事。好，那你洗完澡后，来找我，我会教你一些事。对了，记得用你那罐玫瑰忍冬洗发精，洗完后闻起来超香的。」
    「嗯……好。」
    我走进浴室，脱下衣服。从镜子的反射当中，我看见我那丰满的乳房，正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着。我将手掌贴上自己的身体，慢慢地往下抚摸。当我试着深入私处时，我收手了。因为那股鸡皮疙瘩，让我有些害臊、难以承受。我拿起老温说的那罐洗发精，迅速地将头发清洁乾净。平常，洗澡对我来说是件放松的事。然而，这一次我却显得忐忑不安。
    「雅蒨，洗好了吗？头发吹好了吗？」
    才刚踏出浴室，老温就在门口守候。
    「嗯……好了。」
    「好，跟我来。」
    我跟着老温，走到了一间我从未进来过的房间。
    「来，你看。」
    「哇！好漂亮喔！这些都是谁的啊？」
    明亮的白灯一打下来，象徵日本文化的和服、浴衣，瞬间映入眼帘。五顏六色的它们，按着彩虹的顺序，红橙黄绿蓝，整齐地掛在衣桿上。
    「这些，是冈部先生母亲所留下的。」
    「冈部先生母亲？那这个梳妆檯也是囉？」
    「嗯……对啊……」
    不知怎么的，老温回答地有些犹豫。
    「老温，你带我来这边，是有什么事吗？」
    「我要帮你打扮。」
    「打扮？」
    「对啊！」
    「又没有要出去，为什么要打扮？」
    「唉唷~你不懂啦!听我的话，挑一件浴衣，你要什么顏色？」
    「嗯……那就红色好了。」
    「你起肖喔？」老温突然重重地打了我肩膀一下。
    「很痛耶……你干嘛啦……」
    「现在是夏天，你穿红色是怎样？你要让先生一进房，就看到一根辣椒躺在那里啊！」
    「那我要选什么顏色？」
    「温柔、淑女一点的顏色。」说完，老温就直接帮我挑了一件粉色浴衣。
    「来，赶快去换~」
    我接过浴衣，到布帘后方进行更换。换好衣服后，老温帮我绑了一个可爱的小马尾，并且系上了一个牡丹花发饰。
    「老温，这样真的好吗？」
    「对啦~先生曾经私下跟我透漏，他说他很想看你穿和服的样子。但是，现在太热，我们就改穿浴衣。相信先生一看到你，就会耐不住慾火。好了，我现在带你到先生寝室，你就乖乖在那边等着，不要睡着了。」
    「等等！老温，我……」
    「怎么了？」
    「那个，我听别人说，通常第一次会很痛，这是真的吗？」我颤抖地道出心中最忧虑的问题。
    「嗯……好像会有点痛。不过，我相信先生会很温柔的，你不要紧张。」
    「那、那我是不是有可能会怀孕？第一次性经验会不会流血？」我紧张地抓着老温的手臂。
    「你不要担心，这些我都帮你准备好了。」
    老温默默地坐了下来，并且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东西。
    「这、这是什么？」
    「这是避孕套，是给男生用的，你知道吧？」
    「避孕套？嗯……有，我有听说过。」
    「这算是最安全的避孕方法，比起吃药，这对女生的身体比较没有影响。等先生进到房间后，你就把这个拿给他，他就知道了。」
    「你怎么会有避孕套？」
    「你管我，我也是人啊！先生想要的，我也会想要啊！还有，这条白色方巾，你待会就放在枕边。」
    「做甚么用的？」
    「既然你是第一次，应该会出血。你把方巾放在旁边，比较方便。」
    「感觉好像即将要被皇上临幸。」
    「不会啦~初夜是幸福的，虽然会有点痛，但是也就那几分鐘。过了，你就会很享受。」
    我点了点头，就跟着老温到冈部先生的寝室。
    「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跟先生讲。」
    「好的。」
    老温离开后，只留下我一人在房间。我不安地抓着棉被，紧张地等待先生的到来。终于，二十分鐘后，我听到朝房间走来的脚步声……

 黑衣女鬼

    「雅蒨。」
    只见先生依旧穿着衬衫、领带，微笑地走了进来。
    「你洗好澡了吗？」
    「不用担心，我洗好了。因为我洗澡后，还必须到书房做些事情，所以还是得穿体面一点。」
    「这样啊……那你现在可以放轻松了。」
    「抱歉，让你等那么久。听老温说，你在等我，我觉得很开心。」先生坐到我旁边，握住我的双手。
    「嗯……这个。」我不好意思地把避孕套拿给了他。
    「好，我知道，刚刚老温有跟我说。」
    「嗯。」
    「放轻松。」
    先生脱下了领带，解开上衣的钮扣。v字型的领口，使那结合力与美的身材，隐约地展现了出来。他关掉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只留下床头柜上橘橙橙的灯火。他温柔地揽着我，手背抚蹭着我的脸庞，并轻声说道……
    「雅蒨，你好美。」
    他轻巧地吻着我的脸颊，那温热的气息似乎是在溶解我的防备心。他修长的手指如轻盈的蝶，抚过我的锁骨、乳房，最后停在了我的衣带上。
    「雅蒨，我可以吗？」他绅士地问道。
    「嗯……可以。」
    他缓慢地解开我的衣带，并且将我拥至他身下。
    「雅蒨，我爱你。」
    他与我额头相贴，在最近的距离，向我喊出了内心最诚挚的话语。
    「我也爱你。」
    我闭上双眼，等待着他的热吻。突然间……
    「蒨姐姐！！救我！！有魔鬼！！」
    「这是，小雄的声音?」我赶紧坐起来，将衣带绑上。
    「大概是做恶梦了。」
    「先生，我下去看一下，等等就上来。」
    「奇怪，老温怎么没在孩子身旁？」
    「也许老温在洗澡，然后小雄又被恶梦惊醒。总之，我先下楼看一下。」
    我快速地走到楼下，发现小雄站在摆放和服的房间门口。
    「小雄，你怎么跑来这里了？你应该乖乖待在老温房间啊~」
    「蒨姐姐，魔鬼在那里……」
    小雄躲到我身后，并且指向房间里面。
    「唉唷，根本没什么魔鬼啊~」
    我打开房门，想要向小雄证明世上没有鬼。然而，在我打开门的瞬间，我才发现，原来小雄说的魔鬼真的存在。
    一个披着长发的女人，穿着黑色和服，坐在梳妆檯前。她拿着摆放已久的彩妆品，大肆地在脸上涂抹着，并且哼着愉悦的歌谣。从佈满尘埃的镜面中，我似乎看见了一张画得像万国旗似的鬼脸。
    「你、你是谁？」
    我鼓起勇气向女人问道，然而，女人依旧快乐地哼着歌。
    「你……到底是谁？」
    这次，我放大了音量，女人终于有点反应。她停止哼歌，慢慢地转向我跟小雄。
    「请问你是谁？」我再向女人问一次。
    倏地，女人站了起来，疯狂地将梳妆檯上的东西，全部甩到地上。
    『乒乒乓乓--！』
    粉扑、香水，洒地整个榻榻米都是。我想衝过去阻止，但是，女人锐利的眼神让我不敢向前一步。她愤怒地瞪着我，并且对我破口大骂。
    「蒨姐姐，我好害怕……」小雄紧抓着我的浴衣。
    「没事，没事，姐姐带你离开。」
    当我准备抱起小雄离开时，女人朝我飞奔了过来。她抓着小雄瘦瘦的胳膊，始终不肯放手。
    「请你放手！请你放手！」
    我请求女人放手，因为小雄的身体无法承受这样的拉扯。
    「好痛！好痛！」
    小雄不断地喊痛，我只得选择放手。女人紧紧地将小雄搂在怀中，并且重复地喊着『卡桑』两字。
    「难道……她是……」
    「蒨姐姐小心！」
    突然，女人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把菜刀，如野蛮人般的朝我杀了过来。
    「雅蒨，小心！」
    冈部先生一个箭步地挡在我面前，单手握住了女人的手腕。女人似乎受到了惊吓，手里的菜刀被甩到了地上。先生从后方牢牢地抱着她，安抚着她。
    「先生，您还好吗？发生什么事了？」老温包着浴巾，赤脚跑了过来，发尾上还掛着水珠。
    「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先生轻柔地抚慰着躁动的女人。
    「我的孩子……呜呜呜……我的孩子被这坏女人抱走了……」女人齜牙咧嘴地指向我。
    「不是的，她是小雄的褓姆，她会照顾小雄，不要担心。没事，没事……」
    在先生的关怀下，女人渐渐地冷静下来，默默地倚靠着先生。
    「先生，您把夫人带下去吧。」
    「夫人……」
    我心一惊，难道眼前的女人，就是冈部夫人？
    「好，我先带她回去。老温，把安眠药拿给我，好吗？」
    「英树……」
    「雅蒨，你先带小雄去休息。」
    先生搀扶着女人，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门外。我牵着小雄，好奇地跟在后面偷看，发现先生居然把女人带进了那间仓库。
    「进去家里吧，别看了。」老温无奈地拍着我的肩，并且将我带回屋里。
    「这是……怎么一回事？」
    「唉……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你还记得你刚来我们这边时，小雄说他看到了一个黑色魔鬼。那个魔鬼，就是冈部夫人。当时，我送饭过去，一不留神，就让夫人跑了出来。她披头散发，脸上的妆画得花花绿绿，像极了七爷八爷。还好，我即时发现，把夫人拖回了仓库。」
    「夫人有反抗吗？」
    「虽然我是男的，但是夫人的力气很大。每次她一反抗，我的身上就会多出几条抓痕。」老温指着肩上的一条疤痕说道。
    「所以，小雄当时才会说魔鬼从仓库跑出来。」
    「还有，你之前说听到女人的哭声、求救声，那也是夫人的声音。其实那间仓库，只是一个入口。它底下，是一个很大的空间。夫人活动的地方，刚好在你以前住的房间上方。再加上，这房子有年龄，隔音较差。所以，你才会听到哭声。」
    「夫人怎么会这个样子？」
    「我就全部讲给你听吧~夫人跟先生，双方家境都相当优渥。两人都是高材生，也会讲中文。他们在日本结婚，生下小雄后，就一起来到台湾。不久后，夫人怀了第二胎。当时家里没有佣人，只有我一个管家而已，所以我必须负责家里的所有大小事。」
    「然后呢？」
    「第二胎是个女孩，孩子出生后，夫人跟先生都非常开心。然而，欢乐的日子并不长……」
    「为什么？」
    「自从孩子出生，先生每天只专注在工作上，早出晚归，鲜少陪伴夫人。你也知道，女人情绪本来就多变。何况夫人刚生產完，情绪更加不稳、忧鬱。于是，两个人不就是大吵，就是冷战。结果，就在某次争执时，夫人一个不注意，就把棉被盖在婴儿的脸上……」
    「那、那孩子呢？」
    「孩子后来窒息而死，夫人为此愧疚不已。也就是从那时候，夫人的精神状况越来越糟。她常常一个人自言自语，对着空气说话。或是一直强调，自己听到了婴儿的哭声。甚至，她会挥舞着菜刀，逼问我跟先生，是不是我们抱走了她的孩子。更恐怖的是，她怀疑婴儿是被小雄少爷藏起来的，就把年仅两岁的小雄绑起来，威吓说要杀死他！唉……可怜的小雄少爷，他根本不记得这个母亲。」
    「天啊……」
    「所以，先生才建造了一个地下室，把夫人关在里面。不然，夫人有可能会再伤害其他人。夫人生病的那一年，真的是好难受。不过，我想先生应该比我更难过吧。」
    「所以，这些年来都是你在负责送饭吗？」
    「嗯！因为现在家里的人越来越多，我不能大意行事。嘖！奇怪，我记得这次我有把铁鍊栓紧啊……怎么又跑出来了……」
    面对老温的疑问，我并没有答覆。
    「蒨姐姐，我想睡觉，你能陪我睡吗？我好害怕……」坐在我怀里的小雄，突然拉着我领口说道。
    「嗯，姐姐今天跟你一起睡，不要担心。老温，我先带孩子去睡觉了，晚安。」
    「嗯，晚安，好好休息。」
    「那个……老温？」
    「怎么了？」
    「那些和服、浴衣，还有梳妆檯，应该都是冈部夫人的吧？不然，她怎么会走进那间房间？」
    「嗯……是啊……既然你已经知道夫人的事情，你跟先生……」
    「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好吧，那么我先去休息了。你也赶快睡吧，先生今晚应该会待在下面。」
    「我知道，晚安。」
    向老温道晚安后，我带着小雄回到他的房间。由于受到惊吓，小雄全身不停地发抖。他不敢闔上眼睛，深怕再度睁开眼时，魔鬼又出现了。为了哄他入睡，我将他抱在怀里，轻声地唱着摇篮曲。半小时过后，他才慢慢地走入梦乡。
    睡一觉后，小雄心情似乎放松了许多。早餐时段结束，我就带着他到市区逛街、吃小吃、看电影。
    「今天好累喔~姐姐，我回家可以直接睡觉吗？」
    「先洗澡，然后就可以睡觉了。」
    「我可以不要洗澡吗？」
    「不行，姐姐帮你洗完澡，才可以睡觉~」
    「噢……可以不要吗？」
    「小雄乖，小雄是好孩子喔~」
    「好啦~那、那我们回家前，可不可以去买鸡蛋糕，我想吃鸡蛋糕。」
    我笑了笑，接着便带小雄到鸡蛋糕的摊位。果然，吃了几块鸡蛋糕，小雄就不吵了。回到家后，先生特地到门口迎接我们。
    「饿了吧，来吃饭。」
    「我们在外面吃过了……」我冷冷地说道。
    「这样啊……那要不要吃甜点什么的？」
    「刚吃过蛋糕了。」
    「这样啊……」
    「我先带孩子去洗澡，他想睡觉了。」
    我牵着小雄，面无表情地绕过先生。
    「雅蒨，我能跟你谈谈吗？」突然，先生握住了我的手。
    「等我洗完澡，好吗？」我甩开先生，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浴室。
    哄小雄入睡后，我走进先生的书房，坐在旁边的木椅上等待。不久后，门被拉开了……

 强抱

    「雅、雅蒨。」
    「你忙完了吗？」
    「雅蒨，听我解释，好吗？」
    「老温把所有事情都跟我说了。你说谎，你太太根本还活着！」我的声音渐渐地宏亮了起来。
    「我是不得已的。这几年，我都活在痛苦之中。她是个疯子！你告诉我，我要怎么跟她生活在一起？」
    「她精神状况不佳，是一天一天的压力造成的。她越是这样，你越应该陪伴她！」
    「陪她？哼！你说得倒是挺简单的……」突然间，先生露出了我从未看过的诡异笑容。
    「你、你怎么了？」我被吓得后退了几步。
    「她害人害己，不仅如此，还伤害小雄。你告诉我！你告诉我！这样的疯子，我要如何陪在她身边?我要爱情！我要家庭！对我来说，那女人只是累赘！」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为什么不陪她做治疗？或是让她住院，然后定时带小雄去探望她？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长期关在地下？你这么做，只会加重她的病情而已！」
    「接受治疗？那么，我堂堂一个大学教授，身旁的枕边人是一个精神病患者的事，大家不就知道了。我寧可……让我太太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也不要因为她的病情，而影响我的名声。」
    「教授？名声？我拜託你，你可不可以收起你的日本大男人主义。如果你怕别人知道，那你为何不乾脆把我、老温，还有小雄全都关到地下室！」我用力地推了先生一把。
    「你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懂这些事情！」先生恼羞成怒地瞪着我。
    「对，我就是不懂！现在想想，我妈说的对。我应该早点嫁给药房的儿子，而不是选择你。」
    「不选择我，那么你要做什么？」
    「我要离开你，我今晚就要离开你。」
    我将门拉开，冒失地衝了出去。没想到，先生追了上来，并且从后方紧紧地搂住我。
    「不要走！我喜欢你！我爱你！」
    「你放手……」我死命地想要从先生的手臂中挣脱。
    「我不会让你走！我、我难得遇到一个我喜欢的女孩，我绝对不会让你走！」
    先生粗鲁地将我转向他，那双充满慾望的眼，隐藏着人类最原始的衝动。
    「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如同一隻柔弱的兔子，被困在沉重的铁鍊之中。即使不停地挣扎，我依旧敌不过先生的力气。他轻易地将我抱起，让我的双脚离开了地面。
    「先生！放开我！不要这样！」
    我被他抱进了书房，他伸手一挥，桌面的文件全被甩到了地上。他把我压在桌上，双手紧握着我的手腕。
    「我求你不要这样！我拜託你放手！很痛！很痛！」
    他的唇齿，如颶风般横扫着我的脸庞、颈部、唇瓣。他囓咬着，纵然我已喊痛，他仍听不进我的请求。如同一个飢饿已久的孩子，得到了羡慕已久的糖果。他不愿放手，深怕一个大意，甜美的奖励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温！老温！」我大声地求救，希望老温赶快过来。
    就在我大声求救时，突然间，先生停止了动作。我缓缓地睁开眼睛，只见他将头瞥向一边，不愿与我对峙。
    「先生，您对雅蒨做了什么？」老温衝了过来，把先生拉开。
    「老温、老温……我……」我害怕地快要哭了出来。
    「没事、没事，我们去厨房吃点东西，好不好？」
    「老温，把湘芸叫回来。」先生紧握着拳说道。
    「呃……先生……韩湘芸还在放假，您直接叫她回来，会不会太……」
    「我说，把湘芸叫回来！」
    「但是，先生……」
    「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嗯……好。」
    老温点头答应后，先生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书房。
    「你没事吧？你跟先生吵架了吗？」
    「老温……我、我想回家……」现在的我，连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个地方。
    「但是，洪司机晚上不在，你要……」
    「我要搭公车回去，我觉得这里不安全。」我用双手环抱着自己。
    「雅蒨……」
    「让我走吧~」
    老温无奈地答应了我的要求，并且保证会照顾小雄。我回到寝室，简单地将行李整理好。我向老温道别之后，便独自走向公车站，踏上回家的路。
    我回到了家里，原本想直接躲到房间去，但是，母亲却摆着一张臭脸站在门口。
    「李雅蒨！」
    母亲的河东狮吼让我吓得不敢动。
    「妈，怎么了？」
    「你还敢问怎么了？」
    「我……」
    我还来不及回答，母亲便衝上来赏了我一巴掌。这火辣辣的一记，让我的心情更加糟糕。
    「你是怎样！骗我说你在馨如阿姨家工作！要不是奇伟看到你跟那个男人在一起，找到了有利的证据，我看我还会像个傻瓜继续被你骗！」
    「吴奇伟看到……」
    一听到吴奇伟的名字，我立刻联想起，考完当天与先生享用烛光晚餐时，在店门口看到的那个黑影。
    「李雅蒨，你爸爸一直告诉我，不要把你想成那种女生。你跟那男人，到底是什么关係？」
    「他跟我没关係。」
    「没关係？你骗谁啊！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出餐厅，还没有关係？」
    「那个男人，就算曾经是我的老闆，现在也已经毫无关係了。」
    「你们、你们是不是男女朋友？说！」
    「不是，那个男人喜欢的是另一个女的。他带我去吃饭，只是希望我可以帮他追求那个女生而已。」
    「骗肖！」
    「那个女生，长相甜美，皮肤白皙，身材娇小，是大家眼中的天使。妈，你别多想了。我长这个样子，吸引不到眼光如此高的他。」
    「谁知道那个男人的眼光是高还是低？总之，你的那些行为真是不要脸到极点！你知道吗？我现在出去买菜，都觉得丢脸，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啊！烦死了！」母亲的咄咄逼人，让我再也无法忍耐。
    「你叫什么叫啊！今天做错事的人是你耶！」
    「做错？我根本不觉得我做错。吴奇伟那个白目，一天到晚都在跟踪别人，死变态。」
    「你、你那是什么态度！给我出去！给我出去！像你这种女儿，我希望你出门就被车撞死！」母亲愤怒地把我的皮箱甩到外头。
    「走就走，反正我根本不想回到这个家。」
    我提起皮箱，眼眶泛泪地往外衝。正当我思索着该去哪里时，我的双腿，不知不觉地，又踏上了前往冈部先生家的路。
    「哎呀~雅蒨，你怎么回来了？」老温见我一人站在庭院，便上前来关心。
    「我、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你没有回家吗？」
    「有，但是被赶出来了。」
    「这样啊……好啦……没事，我们先进屋再聊，好吗？」
    老温帮我提着行李，而我则是有气无力地跟在后方。
    「进来吧~」老温将门打开，温柔地牵住了我的手。
    「嗯……好。等等，那双鞋是谁的？」我指着一双紫色的蝴蝶结包鞋问道。
    「那、那是……」
    「是谁的？没关係，老温，你可以跟我说。」
    「那双鞋是韩湘芸的，先生请我把她叫回来。」
    「那他们两个呢？在吃饭吗？」
    老温不发一语，眼神不断地瞥向其他地方。
    「他们在哪里？先生跟韩湘芸去了哪里？」
    「他、他们……」
    「讲啊！为什么不讲?如果不说，我就亲自去找他们。」
    「雅蒨~」老温抓住了我的手肘。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
    「今晚，韩湘芸跟先生要一起过夜。你、你、你今晚先睡楼下的房间吧……」
    这晴天霹靂的消息，彷彿一隻巨大的铁鎚，毫不留情地，往我头上敲了下去。瞬间，我的脑袋昏花，双腿失去了力气，整个人瘫倒在老温身上。
    「雅蒨！雅蒨！你怎么了?雅蒨！」
    「我、我要离开。这个地方、地方，我不能待。」
    「等等，雅蒨，你要去哪里？已经半夜了，你不要出去啊！」
    我扶着墙壁，脚步踉蹌地跑了出去。即使我赤着脚丫，踏着碎石，我依旧感觉不到疼痛。老温在后方追着我，然而，一听到老温的声音，冈部先生的影子又会不自觉地，回到我的脑海中。为了逃离这痛苦的回忆，我只好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直到那响亮的声音，停止了我的脚步……
    『叭！叭！叭！！！』
    我不知道自己撞上了什么，只觉得体内的剧痛，如同炸弹般地爆了开来。我勉强地睁开眼，发现鲜血已将我的掌心染成了一片枫叶。我静静地倒在路上，听着警车、救护车，以及老温的呼喊声。雨水滴上了我的嘴唇，鲜血滑过了我的脸庞，但是，让我感觉最深刻的是，那一滴温热的泪，已悄然落入我心底。

 一夜情后的苦果

    再度睁开眼时，我有些困惑，究竟自己身在何处？眼前的景，像是一个温馨的家，但是床头两侧又摆放着医疗监测系统。正当我望着天花板思考时，门突然打开了。
    「雅蒨、雅蒨、雅蒨……天啊！你醒了！你醒了！」
    我侧过头，看见馨如兴奋地跑到床边，而周凯螳则是大包小包的跟在后头。
    「你们……怎么会在这边？」
    「雅蒨，我们都快被你吓死了。文阿姨告诉我你出车祸，昏迷不醒。」
    「我出车祸？」我仔细想了想，好像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对啊，我当下得知消息时，都哭出来了。你是怎么搞的？怎么会在三更半夜被车撞？」
    「我……」
    我慢慢地回忆着那一晚，然而，脑海中的每一幕画面，都让我心痛万分。
    「文阿姨说，那天晚上你的行为有些反常，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是被冈部先生炒魷鱼了吗？还是那边有其他人欺负你？还是……」
    「我以后有空再慢慢跟你解释，对不起。」一想起冈部先生，我的头就痛了起来。
    「对了，李雅蒨。」周凯螳把东西放在桌上后，朝我走了过来。
    「怎样？」
    「联考分数下来了。」
    「什么？联考分数？那不是三週后的事情吗？」
    「你终于发现你昏迷多久了。」
    「什么？我昏迷那么久吗？我不是昨天才出车祸吗？」我讶异地看着他们两个。
    「昨天你个头啦~所以我才说，你吓死我们大家了。我跟凯螳、你父母，还有冈部先生，都超级担心你的。」
    「冈部先生……他担心我吗？」我眼带怨懟地看向了馨如。
    「他当然担心你啊~不然，你怎么会住进这么高级的单人病房？而且，冈部先生每天都会派老温送一束玫瑰过来。」馨如指着那一盆红色玫瑰说道。
    「这样啊……又是红色的……」
    「雅蒨，你跟冈部先生的关係，究竟是怎样？我怎么觉得你们之间，好像不仅仅是单纯的雇主与员工。」
    「馨如，你多想了。对了，我妈妈还好吗？」
    我才一问完，母亲就出现在门边。
    「雅蒨！雅蒨！雅蒨！我的老天爷啊！你终于醒了！」母亲踏着蓝白拖，一跛一跛地跑了过来。
    「妈……」看见母亲着急的模样，我愧疚地哭了出来。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跟你爸这几天因为你的事情，都睡不着。」
    「妈……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骗你……」我握着母亲的手，哭得不能自己。
    「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应该对你讲那些话。妈妈知道错了，别哭了喔~」头一次，母亲对我如此的温柔。
    「嗯……」
    「说实在，你的那个日本老闆，人非常的好呢~在你最危险的时候，他一直守在旁边，半步都不敢离开。医药费、补给品，他都坚持要替我们承担。我一直拒绝他，但是他告诉我，你非常用心照顾他的孩子，所以他希望能够协助你度过难关。」
    「他一直都守在我旁边？嗯？妈，你怎么没再继续怀疑……」
    以往，只要有吴奇伟以外的男生接近我，母亲都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教训我一顿。然而，这次她的口吻却十分柔和。
    「有什么好怀疑的，你老闆已经有老婆了，不是吗？」
    「老婆？」想起披头散发的冈部夫人，我就不寒而慄。
    「是啊~你不是说你老闆喜欢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吗？上次在医院时，我就有看到她。我想，他们应该已经结婚了。」
    「韩湘芸跟先生结婚，这是……真的吗？」
    「嗯……我是不知道那女生叫什么名字，但是你老闆告诉我，他那天来医院除了探望你之外，他还要陪那女孩去看妇產科。」
    「看妇產科？是发生什么事？」
    「还能发生什么事？一定是他老婆怀孕了啊~就算他们还只是男女朋友，不久后一定就要结婚了啦~」
    「喔……」
    原本，我以为这消息会让我大发雷霆。没想到，此刻我的心却异常平静。
    「对了，李雅蒨。」
    「又怎么了？」我好奇地看向周凯螳。
    「这次的联考分数，你是学校的榜眼。」
    「榜眼？怎么可能？」
    「这是真的~你爸听到这消息时，都掉眼泪了。你们老师也亲自拜访我们家，说你要上第一志愿的机率非常高呢~我真是不敢相信，我居然有一个这么会唸书的女儿，真是太了不起了。」母亲一边讲，一边忍着鼻酸。
    「我是榜眼，那状元是谁？」
    「那还用说，当然是我啊~至于探花，好像是普通班的。」周凯螳得意地眨了眨眼。
    「那么，你会填台大医学系，对吧？」
    「是啊，反正在我爸的领导之下，我也只有医学院可以填。那么你呢？医药还是文学？」
    「我……」
    「我觉得你可以考虑外文。」我话还没说完，周凯螳就接了下去。
    「对耶~我记得你好像对西洋文学很感兴趣，而且你将来不是也想要出国吗？对了，说到出国，我最近在准备托福。预计过几个月，就要去英国了。」
    「嗯？馨如，你不是说要直接到当地唸语言学校？」
    「嗯……因为在英国的生活费很高，所以我觉得还是不要待太久比较好。」
    「对啊，这样宝贝就不会离开我这么久了。」
    在母亲面前，周凯螳和馨如毫无顾忌地亲暱了起来。这场景，还真让我有些尷尬。
    「欸欸欸!雅蒨，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填文学，还是医药。」
    「文学，虽然带给我幸福，但也造成我极大的痛苦……」
    「痛苦？怎么了？」原本搂抱着周凯螳的馨如，突然走到我身旁，握住我的手问道。
    「没、没什么。我只是，不想继续活在文学的梦幻世界里。」
    「我记得，文阿姨跟我说过，冈部先生在大学教书。如果你去他们学校，就有人可以……」
    「我不需要他照顾。」
    「你……还好吗？为什么讲到冈部先生，你的情绪好像很激动？」
    「没、没有。我只是觉得，先生已经帮我很多了。上大学之后，我应该要练习独立，不要再依赖他人。」在母亲面前，我根本什么都不敢说。
    「所以，你会往医药发展，对吗？」
    「嗯。」
    「如果雅蒨真的能考进医学系或是药学系，那么我们家以后就能开诊所，或是药房了。」
    「对了，妈，吴奇伟这次考得怎么样？」
    「唉……别说了。上次我遇到他老母，就顺便问奇伟考得如何。结果，他老母告诉我，奇伟大概又要重考了。」
    「他那么不认真，重考也是应该的。」
    「唉唷~我想奇伟应该是太过紧张，才会失常。不然，他长得冰雪聪明，怎么可能会落榜？」
    「就算长得一副很聪明的样子，也不见得会考进医学系。想要爬上金字塔顶端，就得付出，并且心无旁騖地朝目标前进。」听到吴奇伟考不好的消息，我倒是有些幸灾乐祸。
    几天后，我的体力渐渐地復原，身体状况也回到了之前的水准。得到医生的允许后，我开始办理出院手续。出院这天，由于母亲要工作，所以只剩我一人整理行囊。幸好，老温一大早就来医院帮我。
    「雅蒨，早安啊。恭喜你，今天要出院了。」老温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两份早餐。
    「是啊，这几天让你担心，不好意思。」
    「我是担心你没错，但是这几天心里最慌的，绝对是先生。」
    「我……实在是不想提到他。还好在我清醒后，他没有跑来看我，不然，我根本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
    「雅蒨，我知道你心里的苦。我想，你大概也听说韩湘芸怀孕的事情了吧？」
    「就是那一晚，对吧？我出车祸的那晚，先生让她怀孕的。」不知不觉中，泪水渐渐地充斥我的眼眶。
    「应该是吧……因为在你被送往医院后，先生几乎每晚都待在这边陪你，根本没时间回家。别哭了，喝杯拿铁吧~」老温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递给我饮料。
    「我只是……我只是……想到他们享受鱼水之欢的情景，就觉得……」
    「别想了。就算你再继续想，事情也无法改变。你这么做，只是再伤害你自己而已。我唯一能跟你保证的是，先生爱的人，从头到尾只有你。韩湘芸怀上他的孩子，那是先生意气用事的结果。你也知道，先生是个负责任的人。就算他爱你，他也必须为他的行为负责。」
    「那么……那么……我要放弃他，对吗？」
    「对，这么做才是为你自己好。雅蒨，你就快要读大学了。等你进入大学，你就会遇见更多的人，参加更多的活动。到时候，你在对待感情时，又会用不一样的态度。你现在难过，想要哭泣，没关係。等你换个环境，一切又不一样了。答应我，不要让自己受伤。快快乐乐地度过每一天，好吗？」
    老温温柔地将我的头发撩至耳后，这慈爱的动作，使我破涕为笑。我点点头，并且向他承诺会用正面的态度，迎接未来的日子。
    「还有，先生有匯给你一笔读书基金。」
    「读书基金？」我接过老温手上的单子，发现这笔基金并不是普通的小数目。
    「这、这太夸张了。我读四年的大学，都不需要这么多的钱。这笔钱，我不能收。请你告诉先生，我有存一笔钱，足够让我在大学期间使用。若真的不行，我父亲也会支援我。」
    「这笔钱，算是先生的道歉，他不会收的。雅蒨啊~你就收下，也许以后你用得到。」
    「我……」
    「就收吧~来，把眼泪擦一擦，别哭了，知道吗？」
    我想克制住流泪的衝动，但是老温怀中的温暖，熔解了我心中最后一道的冰墙。我放声痛哭，在泪水中寻找宣洩压力的出口。爱情，是甜亦是苦。如同红色，象徵热情亦象徵鲜血。
    隔天，我回到日式宅邸，做最后的收拾，以及跟小雄还有其他伙伴道别。我并没有跟小雄说实话，只告诉他我会请假一阵子，不久后就会回来。
    「雅蒨，你要好好保重，千万不要太操劳。如果想念我们，随时都可以回来。」
    「谢谢你，美穗。」
    「雅蒨，这是我们在附近的西点店买的蛋糕，很好吃喔~」
    「好，谢谢你们。」
    我跟大家互相拥抱后，就提着皮箱走到门口。
    「雅蒨啊~」
    「什么事，老温？」
    「那个……韩湘芸跟先生已经回来了。韩湘芸在楼上午睡，你要不要……去见见先生，跟他道别一下。」
    「先生回来了，是吗？」
    「是啊~」
    「嗯。」
    我放下皮箱，跟着老温走到书房。老温恭敬地将画着野鹤的纸门拉开，这画面跟我当初来到日式宅邸时一模一样。
    「先生，我带雅蒨来了。」
    我鼓起勇气走了进去，书房的摆设依旧是那样的典雅、精緻。唯独不同的是，先生并没有坐在书桌前，而是站立在窗边，并且背对着我。阳光，如酿酒般地从玻璃窗洒了进来。他纯白的衬衫，彷彿被橙黄的酒渗透，使那厚实的肩，豪不吝嗇地展现在我眼前。初次见面的海蓝色洋装、唯美的日式宅邸、富有魅力的他。一切，就好像回到了过去……

 爱过，方知情重

    沉默了几秒后，先生开口了。
    「东西都收好了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走向他。
    「身体，有好一点了吗？」
    我依旧没有说话。
    「上大学以后，要注意身体，不要再这么不小心了~」
    随着我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我的心就跳得越快……
    「没关係，如果你不想说话，我能理解，我……」
    我默默地从后方环抱住先生的腰，即使老温要我放下，即使韩湘芸还在家，我还是好想放纵一下。我将耳朵贴上他那厚实的背肌，仔细聆听他那为我激动的心跳。他温热的手掌，包覆着我的双手。他没有把我推开，只是静静地沉浸在这属于我们的世界中。
    「英树……谢谢你……」不争气的我，眼泪又流了出来。
    「雅蒨……身体还痛吗？被车撞到的剎那，一定很痛吧……」先生的语调中带着哽咽以及不捨。
    「不，不痛了……只是，心还是好痛……」
    「雅蒨……对不起……」
    「我离开之后，请你不要再想我了。」
    「我……做不到……」
    「你是有家庭的人，有两个妻子、两个孩子……我……对你而言，什么都不是……」
    「雅蒨……」
    「你，爱我吗？」这时，我将先生搂得更紧。
    「是的，我爱你。虽然……我知道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没关係，这就是我想听到的……我该离开了……」
    「未来，若是有机会，就到京都去看看吧……我想，雅蒨穿和服站在枫树下的画面，一定很美……」
    我松开了手，安静地走到了门边。在踏出房间之前，我向先生深深地一鞠躬，表达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感激之情。虽然先生从头到尾都没转过身，但是我依旧对着他行礼。接着，我坐上洪司机的车，在眾人的欢送下，正式地离开了大家。
    回到家里，整顿好心情之后，我开始准备填志愿的资料。按照我的想法，第一志愿是医学系，第二是牙医系，第三则是药学系。正当我还在考虑接下来的志愿序时，弟弟抱着一个大盒子走了进来。
    「怎么了？」
    「姐，有你的包裹。」
    「我的包裹？谁寄的啊？」
    「嗯……上面没有写寄件人耶……」
    弟弟将盒子递给我后，就离开了房间。在好奇心驱使下，我拿起了剪刀，小心翼翼地将包装拆开。掀起盒盖的瞬间，我马上明白，这神秘的寄件人究竟是谁。
    「这是和服吗？好漂亮……」
    鲜红色的振袖，缀着银色的樱花。华丽的金色打掛，绣着在间云中拍翅的野鹤。看着眼前这件美丽的和服，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冈部先生。
    「不行！不能再想到他了！」
    我摇了摇头，想要将盒子收进衣柜里。就在我准备把盒子盖上时，赫然发现和服中还夹着一封信。于是，我将信纸抽出，开始认真地阅读……
    亲爱的雅蒨：
    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以为是。我知道，我早已失去呼喊你名字的资格。但是，在寒冷的夜中，我依旧自私地期待着，枕边的温暖，是因为你的存在。然而，我是个坏人，我不配拥有这般的幸福。你的心，是否还因为无能的我，还在疼痛？你的手掌，是否还因为可恨的我，还在流血？如果，一切都如我所说。那么，就请你再听我这个罪人一次吧！雅蒨，忘了我，好吗？你的灿烂青春，不值得为我停留。我只是你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而真正能相伴你一生的人，还在美好的未来等待着。我相信，勇敢的你，一定能走出一条属于你自己的路。也许，那个时候，我在你脑海中的身影，就像早晨的雾般散了开来。但是，我的祝福不会消失。因为，我比任何人都还要期待，看见你幸福的样子。这件在京都订製的红色和服，象徵你的蜕变，从一个女孩，变成了一个女人。若来生还有机会，我不会再妄想成为你的男人。我只祈求，能成为一滴泪，在你的眼中诞生，在你的脸颊体会人生，最后，在你的唇上画下生命的句点。雅蒨，谢谢你。
    祝平安快乐
    冈部英树
    「天啊……冈部先生……你这样我是要怎么忘记你……」
    再一次，我又为他流下了眼泪。我丢下盒子，从抽屉中拿出之前先生送的，蒂芬妮蓝音乐水晶球。悠扬的乐声、纷飞的雪花、奔驰的骏马，所有回忆又一幕幕地呈现在我眼前。忍不住地，我又再次痛哭失声。我不满，不满自己是多么的无法受控。我愤怒，愤怒他的身影一直无法从我脑中离去。我怨恨，怨恨原来我早已，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李雅蒨，你必须振作!你必须振作!冈部先生已经不会回来了!他是韩湘芸的!他是韩湘芸的!」
    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脚一瘫，整个人跌进了被窝之中。此刻，我什么都不愿意回忆，也不愿意思考。只想闭上双眼，如流星般，在无垠的宇宙中，缓缓降落……
    两个月过后，我正式地成为大学生。今天，是我报到的日子。我提着大包小包，踏进了梦寐以求的大学校园。按着学长姊的指示，我先来到宿舍整理东西，顺便认识室友。
    「嗨，我是黄鈺臻，你的室友，也是你的同班同学喔~」
    一打开门，我的室友便热情地向我打招呼。
    「嗨~我叫李雅蒨，请多多指教。」
    「雅蒨，你是北部人吗?」
    「嗯?你怎么知道?」
    「看你的穿着、发型就知道啦~你有烫跟染发，对吧?」
    「哈哈哈~是啊，好看吗?」
    在上大学之前，我特地到美发店为自己改造。当我还是个高中生时，我一直想要有一头乌黑的长发。然而，在冈部先生家工作一阵子后，我对服装、发型的品味，逐渐被改变。因此，我要求设计师，将好不容易留长的头发剪掉。为了与过去的短发做出区别，我决定将头发烫成大波浪，并且染上莓果色。裙装也从过去的深蓝、暗灰，变成了较为柔美的女性色调。
    「超级好看的~我也一直想要烫头发，但是那又要花钱。」
    「如果你想去做造型，就去啊~」
    「不要，我又不像你那么有钱……」鈺臻越说越小声。
    「嗯……好吧，没关係。对了，我是台北人，你呢?」我一边打开行李，一边问道。
    「我是屏东人。」
    「屏东?那很远耶……」
    老实说，看到鈺臻的第一眼，我还以为她跟我一样都是北部人。虽然她的穿着较为保守，但是那皮肤白嫩的吹弹可破，一点都不像被南部太阳晒过的模样。
    「对啊~所以，我大概只能半年回一次家了。哪像你啊!想回家就回家，真好~你该不会现在就想回家了吧?」
    「没有，能够唸大学，让我觉得很开心。」
    「这样啊~对了，今天有办社团博览会喔~你去看过了吗?」
    「我还没有，你呢?要一起去看吗?」
    「好啊~我们就一起去，然后顺便去吃饭。」
    「嗯!」
    我把棉被铺好，衣服叠好后，就跟着鈺臻一起去参观社团博览会。抵达现场后，场地人满为患，十分热闹。吉他社的社员，在棚内自弹自唱。热舞社的人，则是在舞台上卖力演出。我跟鈺臻开心地逛着，突然，有一个掛着美国国旗的摊位引起了我的注意。
    「你好，我们是英语戏剧社，想要加入我们吗?」
    「请问，戏剧社平常都在做什么呢?」
    「我们社团大部分都是外文系的同学居多，但是不要担心，大家都有演出的机会。」
    「所以我们会上台演戏囉?」
    「是的，我们每年都会公演一次。演出的戏码，都是以西洋文学为主。因此，在表演之前，我们都会带着大家一起阅读西洋文学。然后再找个时间，进行选角。若是表现优异，就有机会成为女主角。如何，有兴趣吗?」
    我看了看戏剧社的授课时间，发现跟我系上的课程并不衝突。于是，我就毫不犹豫地点头参加。
    「雅蒨，你喜欢西洋文学喔？」
    「嗯！对啊，我非常喜欢~」
    「那不然这样好了，学妹，你唸一段英文给我们听，一段自我介绍，如何？」学长姐们将我团团围住，睁大双眼期待着。
    「嗯……好啊……如果有文法不对的地方，请多多包涵。」
    「不会啦！不要紧张，放轻松。」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就用我自认最道地的美国腔，开始自我介绍。介绍结束时，学长姐们没有掌声，也没有欢呼。看见这般情景，让我不免有些尷尬。
    「嗯……可能，我还需要再多加练习……」
    我羞涩地笑了笑，准备转身离去。没想到，其中一位学长叫住了我。
    「学妹，你英文很好，发音很有外国人的味道耶！」
    「真、真的吗？看来，平日练习英文口说，还是有帮助的。」
    「是啊！我们刚刚都好惊讶，因为很少人能够在唸英文时没有台湾腔。看来，我们的女主角人选又多一个囉~」
    「是啊！校花宝琳的地位不保囉~」一讲到校花两字，学长故意在胸前比出了波霸的动作。
    「好了啦……不要在学妹面前那么猥褻，好不好?学妹，对不起，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很爱对别人性骚扰。」
    「什么性骚扰啊！我是在好心提醒学妹，等她入社后，还有一个强大的对手在等待着她。搞不好，这次茱丽叶的角色就是由我们学妹担任啊~你说对不对，学妹？」
    「我没那么厉害啦……毕竟，我之前都没有演戏的经验。」我一边在表格上签名，一边回答道。
    「你不要想那么多啦~我很高兴，我们戏剧社又多了一匹黑马。签好了吗？」
    「嗯，好了~」
    「来，这是迎新茶会的时间，要记得来喔~」
    「等等，我也要参加！」突然，一直保持沉默的鈺臻开口了。
    「鈺臻，你也要参加吗？」
    「对啊~我之前有补过英文口说的补习班，所以我也想试试看。」
    「那么，学妹，你也来段英文自我介绍吧~」
    鈺臻开心地点了点头，接着就大方地在学长姐面前表现。虽然鈺臻唸英文时，口齿十分清晰。但是，似乎有些矫揉造作。
    「很棒耶！来，表格在这边，今年我们戏剧社来了两匹黑马呢~」
    「不不不，我的功力不如各位学长姐呢~还是学长、学姐厉害。」鈺臻兴奋地从学长手中接过表格。
    「谢谢你们的捧场喔~」
    看着眼前的美国大旗，我对文学的热，又渐渐地回温。虽然，我就读的科系与文学相差十万八千里，但是，老天还是赐给了我保有内心初衷的机会。希望在这四年里，我能摆脱过往的痛，迎接未来的璀璨。

 各种奇葩

    离开社团博览会后，我跟鈺臻来到餐厅吃饭。我们一边用餐，一边悠哉地聊着天。就在这时候，几个穿着足球衣的男孩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几个女生。他们一群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不时地仰头大笑，彷彿周围都没有人一样。
    「他们是谁啊?在饭菜面前大声讲话，多没卫生啊~」我有些不满地瞪着那群人。
    「天啊!你不知道他们是谁?」鈺臻讶异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
    「他们那些人，是即将要进入系学会的人。在开学前，他们就已经跟系上的学长姐打好关係。将来啊~他们不仅是风靡全校的足球队员，更是系上最核心、最风云的中心人物。你看，那个高高帅帅，带圆框眼镜的，就是纪彦霖。据说，他就是下届系学会长候选人。」
    「纪彦霖长得好像古人喔……」我盯着纪彦霖的脸，发现他跟我中学国文课本上的胡适还真像。
    「然后，那一个拿着足球的是郑懿德。你知道吗?郑懿德有两台保时捷跑车喔~一台蓝的，一台红的。天啊~我好希望哪一天能被他载~」
    「郑懿德好像有点矮欸……」
    「还有还有，那个正在跟纪彦霖讲话的，就是林贰。林贰应该会是下届副会长人选。」
    「林贰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蠢……」
    「奇怪，你怎么对这些人一无所知呢？」
    「我就真的不知道啊~那你为什么会知道他们？」
    「拜託~我在入学前，就有去打听我们系上的状况。只要能够进入系学会当干部，通常就会成为风云人物呢~」
    「所以，你想成为风云人物吗？」
    「谁不想？」
    「但是，既然要成为干部，应该没那么简单吧？他们会不会都已经内定了？」
    「这你放心。以我的手腕，还有人脉，我相信我可以爬到最高的位置。」鈺臻自信满满地看着我。
    「好啊~那我等你崛起的那一天！」
    欢乐的报到日结束后，紧接而来的，就是正式课程。开课的这一天，我有些紧张，因为我不知道身旁的同学到底是怎样的人。
    「各位同学好，这是我们药学系今年的书单。若需要订书，请跟学艺股长讲一声。」
    在大学放榜的那一天，我非常开心自己能够进入药学系。因为在我的认知里，吴奇伟那个傢伙，就是仗着家里开药房，才会那么嚣张。讲到吴奇伟，在考试之前，他到处宣扬自己一定会在今年考上医学系。结果，成绩出炉后，他再一次地落榜了。听母亲说，他老母快被他气死了！他老母希望他不要再考试，直接继承药房。然而，吴奇伟的雄心壮志，让他决定再拼一年。至于李靖翔，今年的他也从国中毕业，顺利考取高中部数理资优班。因此，我们家在今年暑假，可说是双喜临门。
    「大宝贝，我要订这两本，谢谢。」
    「大宝贝，我只要这本就好，谢谢你囉~」
    「大宝贝……」
    当我正在低头思考要订哪些书籍时，耳边不断传来『大宝贝』三个字。
    「雅蒨，你决定好了吗？决定好之后，要去跟大宝贝说喔~」
    「嗯……大宝贝是谁啊？我们的学艺股长不是程怡如吗？」
    「程怡如就是大宝贝啊~上次我们在餐厅有看到她，她就是纪彦霖的女朋友。」
    「是喔？」
    「她们家是经营药厂的，而且她爸好像是学校董事会的什么委员……反正，权力不小就是了。」
    我心想，既然是准系学会长的女友，一定长得风姿绰约吧。然而，当我一转身看向大宝贝时，脑海中的幻想瞬间破灭……
    「大宝贝，我要这几本……」
    大宝贝有一头时尚的，金褐色大波浪长捲发。那一双灵动的眼，彷彿在瓷杯中舞动的冰滴咖啡。那张人人称羡的面孔，宛如降临在人间的天使。然而，不得不说，大宝贝的身材，就跟她的外号?????????????『大宝贝』一样。
    「这个宝贝也太大了吧……」我在心里嘀咕着。
    「好，我知道了。所以，就这几本。唉~这几天刚开学，真的好累。我明天中午跟足球队有个聚餐，晚上又要参加系学会的茶会，然后，后天又要跟学长们去唱歌。唉~真是累噢~」
    「大宝贝辛苦了~」鈺臻主动地跑到大宝贝后方，替她按摩肩膀。
    「谢谢鈺臻，鈺臻对我最好了。」
    「那个、那个、那个大宝贝，我等等要到学生餐厅，你有什么想喝或是想吃的东西吗？」
    这时，有个声音低沉的男孩，朝大宝贝走了过来。
    「嗯……那就鲜奶茶好了。麻烦你囉，金志宽~」
    「好，那你钱什么时候给我？」
    「钱、钱、钱，你为什么那么重视钱，真的很穷欸！」
    大宝贝的一句话，让她身旁的人大笑。
    「好啦……我知道了。」
    我特地转过头，看了金志宽一眼。金志宽的身材微胖，就跟吴奇伟差不多。只是，他的脸比吴奇伟还要圆润。两侧的脸颊，彷彿各塞了一个大馒头似的。那饱满的脸，好像随时都会把他的眼镜给挤下来。当金志宽经过我时，我隐约闻到了一股酸臭味……
    「好饿喔~等等谁要跟我一起去外面吃晚餐？」
    「我要！」
    「我也要！」
    「大宝贝，算我一份！」
    眾人们争先恐后地举手，深怕无法加入这场饭局。
    「我也要加入！」鈺臻的手，举得比任何人都还要高。
    「当然，鈺臻一定要来的啊~」
    「雅蒨，你要来跟大宝贝吃饭吗？」
    「没关係，你先去吃吧。我等一下还有其他事要做。」
    「这样好吗？很多同学都还不认识你，要不要藉由这次机会跟大家熟识一下？」
    「嗯……我真的没关係。」
    「好吧……」
    被我拒绝后，鈺臻倒是有些不开心。
    「那我们出发吧~」
    大宝贝一起身，所有的人也跟着从椅子上站起。一群人，在大宝贝的领导下，浩浩荡荡地往校外的餐厅出发。
    等鈺臻离开后，我也踏出了教室，到学生餐厅买饭。正当我思考着要吃什么时，一个瘦瘦长长的男孩，出现在我旁边。
    「老闆，我要一个排骨饭。」
    「好，马上来。」
    点餐的时候，我不停地朝那纤瘦的男孩看去。终于，那男孩发现了我的存在。
    「等等，李雅蒨……天啊！我都忘记你也在这边了……」
    「周凯螳，全天下不是只有你可以上名校，好吗？」
    「唉唷~不要生气啦！对了，你身体还好吗？应该都痊癒了吧？」
    「我好很多了。怎样，医学系的同学如何？」
    「嗯……我觉得大家都各怀鬼胎，感觉不是那么好亲近……你们那边呢？药学系应该比较活泼吧？」
    「大家是蛮活泼的啦……只是，怪咖也不少就是了。」
    「哈哈哈！怪咖！搞不好别人也觉得你是怪咖~」周凯螳被我的这番话逗得仰天大笑。
    「觉得怪就怪吧~反正，我跟他们没什么话可以聊的。」
    「我也是啊~在班上都不怎么说话。对了，你有去过社团博览会吗？」
    「有啊~我还报名了一个社团。」
    「我也是，你参加什么社团？」
    「反正，你一定会觉得我的社团很枯燥。」
    「我觉得，应该是你会嫌我的社团无聊。所以，你到底参加什么？」
    「你先讲！」
    「不要！你先！」
    「你先讲！」
    「好吧……数到三，我们一起讲。一、二、三！」
    「英语戏剧社！」
    喊出社团名字的瞬间，我们两个都呆掉了。
    「周凯螳，你怎么会跑来我们戏剧社?」
    「就……」
    「别告诉我，你突然爱上了莎翁。」
    「谁是莎翁?」
    「莎士比亚啊!小白痴~」
    「我知道莎士比亚是谁啦~就是、就是那个……什么傲慢与偏见的作者。」
    「我劝你不要到处乱说，不然你会被外文系的同学嘲笑。」
    「为什么?偏见与傲慢的作者不就是莎士比亚吗?」
    「不是偏见与傲慢，是傲慢与偏见。傲慢与偏见的作者是珍.奥斯汀。」
    「喔……」周凯螳羞愧地低下了头。
    「所以，你为什么会选择戏剧社啊?」
    「其实，我去逛社博的时候，遇到戏剧社的学姐在招生。那个学姊长得很漂亮，人又很好，所以我无法拒绝她。」
    「学姊?哪个学姊?」
    「就……宝琳学姊啊~宝琳学姊不仅是校花，还是戏剧社女王。从她入社到现在，几乎每次公演的女主角都是她。」
    「人家漂亮你就跟着她走了……」
    「唉唷~李雅蒨，你也很漂亮，只是你跟那个学姊是不一样的美。她是那种自信、热情、野性的美。而你是独立、睿智、勇气的美。」
    「喔……谢谢你喔。」
    「真的啦~」
    「好啦……你的话很动听，真的。对了，你不要跟那个学姊靠那么近，你已经有馨如了。说到馨如，她上次托福考得怎么样?」
    「她托福没有考好，所以没办法直接进去，她要的那间大学就读。」
    「那她怎么说?」
    「她说，她父母后来同意让她到英国念语言学校。」
    「哇~那你们要分离一阵子了。语言学校加上大学四年，总共是六年。」
    「对啊~所以我们现在只要有时间，就会出来约会，或是旅行。我跟你说喔……」周凯螳示意我把耳朵靠近一点。
    「怎样?」
    「我跟馨如已经过夜好几次了。」
    周凯螳虽然讲得很小声，不过我仍能从中感觉到他的兴奋之情。
    「喔……」
    「你怎么……没有很讶异啊?你都不会认为，我已经是个坏男孩了?」
    「不会啦~男女朋友本来就会想体验肌肤之亲。」
    原本，周凯螳以为我会被他们大胆的行为吓到。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当我还在冈部先生家工作时，我也差点要献出了我的初夜。
    「那么，在去英国之前，馨如应该会举办一个欢送派对吧?」
    「你还真了解她。没错，她到时候会寄邀请函给你。」
    「嗯!」
    听见馨如准备出国的消息，虽然我是真心替她开心，不过，心中还真是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金发禽兽

    几个礼拜过去后，我对大学生活也逐渐适应了。从这一週开始，实验课正式排入课表。一大早，大家就聚集在实验室前，讨论分组事宜。
    「鈺臻，你来啦~」我开心地对着鈺臻挥手。
    「早啊~雅蒨。」
    「鈺臻，我实验想跟你一组，可以吗?」
    「嗯……恐怕不行欸~」
    「怎么了?我们之前课堂讨论也是同一组的啊。」
    「课堂讨论同一组，不代表实验课也要同一组啊。」
    「还是说，你已经跟别人谈好了?」
    「就……唉~你每次都会花很多时间思考，反应又不够快，害我每次都要一直赶。」鈺臻的脸越来越臭。
    「那是因为我想把整个题目釐清啊。」
    「我知道你在釐清，可是你知不知道，当我们还在第一题时，别人都已经到第二题了。你动作那么慢，会害我们全组被扣分的。」
    「好吧~如果你不想跟我同组，没关係。」
    「也不是不想跟你同组啦……其实，之前大宝贝就有问我要不要跟她们一组。我看她们动作很快，报告分数也不错。所以，我就答应了。」
    「鈺臻，你不需要跟我解释那么多。既然你已经有伙伴，就赶快去吧~还有，今天下午有英语戏剧社的社课，你要记得来喔~」
    鈺臻点头答应后，就往大宝贝那一群人走去。看见鈺臻朝自己走了过来，大宝贝绽放出如向日葵般的笑容，彷彿鈺臻是她生命中的太阳。然而，这朵向日葵并不是那么喜欢追随同一个太阳。两秒后，大宝贝又把脸转向了另一边，而鈺臻只好和金志宽默默站在一旁，等候大宝贝的指令。
    冗长的实验结束后，我赶紧衝回宿舍，准备社团的东西。原以为，鈺臻还留在实验室与大宝贝等人哈拉。没想到，打开门的瞬间，鈺臻就摆着一张臭脸坐在书桌前。
    「鈺臻，你怎么了?赶快准备东西，等一下要上社课了。」
    「气死我了!我越想越气!」鈺臻双手抱胸，不满地说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知道吗?大宝贝真的很过分!」
    头一次，鈺臻居然在责骂大宝贝。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
    「在上实验课的时候，大宝贝忘记带实验衣，她就在那边一直大声嚷嚷。」
    「然后呢?」
    「然后，我就跟她说，她可以回去拿，只要跟老师讲一声就好。」
    「结果呢？」
    「结果……吼!我不知道她是怎样!她居然听成，我要帮她回宿舍拿。」
    「然后你就真的回宿舍了?」
    「因为那时候一堆人在旁边，然后大宝贝又一副很感激我的模样，所以我根本不敢拒绝。」鈺臻气得把书丢在桌上。
    「嗯……宿舍离实验室有一段距离。」
    「我就一边走，一边想。后来，就越想越不爽!」
    「其实，你就把你原本的意思告诉她不就好了。」
    「你看你看，这就是你不懂做人的地方。难怪，大宝贝几乎没跟你说过几句话。」
    我被鈺臻的话激怒，明明坏人是大宝贝，为什么现在做错事的人反而变成我了?
    「如果你还是这样想的话，那么我也没办法帮你了。鈺臻，你想要被人看见、被人崇拜，方法有很多种，不一定要选择巴结，或是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
    「那么，你告诉我，你的方法是什么啊?没没无闻、躲在角落，等着系学会那群白马王子来拯救你吗?」鈺臻不屑地噗哧一笑。
    「我有我的理念，一直以来，我从未忘记过。为了实现梦想，每天都要脚踏实地。也许我的步调慢了些，但是时间一到，你会看见的。还有，系学会的那群人，并不是我的白马王子，你不要乱猜一通。我先去社团，帮你占位子。先走了。」一讲完话，我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除了上次迎新茶会外，今天是我第二次来到社团教室。教室内坐着的，几乎都是外文系的学生，少数才是外系的同学。一踏进教室时，周凯螳就马上站起来朝我挥手，要我坐他旁边。
    「李雅蒨，你朋友呢？那个鈺什么的……」
    「鈺臻喔？应该等一下就会过来了。」
    「好期待，希望今天可以看到宝琳学姐。上次茶会的时候，她都没有来，好多人都很失望。」
    「周凯螳，你已经有馨如了。」我戳了戳周凯螳的肩。
    「我知道啦~我对馨如是认真的，绝对忠诚。」
    「奇怪，宝琳学姊难道没有男朋友吗？」
    「她现在是单身。听其他人说，她之前跟一名外籍学生交往，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分手了。」讲到分手，周凯螳倒是笑得挺乐的。
    「就算单身，她身边应该一堆追求者吧？」
    「应该是吧~」
    「雅蒨~」这时，鈺臻朝我们走了过来。
    「鈺臻，这边坐。」
    「嗨~凯螳是吧？」鈺臻笑眯眯地看着周凯螳。
    「对，你说对了。你是鈺臻，对吧？」
    「对啊~没想到你还记得。医学系的学生，记忆力就是好。」
    「哪有啊……你过奖了啦~」
    「不知道今天社团要上什么？」我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
    「今天他们好像会要求我们上台……」坐在前排的男同学回头跟我们说道。
    「什么！要上台？今天就要选角色了？」
    「好像是要测试看看，你会不会怕站在舞台上。如果他们觉得你不怕，你就可以参加正式的选角。」
    「他们是谁？」周凯螳不安地问道。
    「听说是老师、宝琳学姊，还有外籍学生尼克。」
    「尼克?天啊……我听说，他对戏剧社学弟妹超不友善的。」其他同学纷纷转过头来参与讨论。
    「尼克？尼克是谁啊？该不会是……」我想了想，这个尼克应该就是宝琳的前男友。
    「尼克是薛宝琳学姐的前男友，他啊~对谁都好，唯独对戏剧社的学弟妹，就好像有仇一样。每次有新人入社，他就会变得超级自大，喜欢摆架子，跟嘲笑别人，而且讲话超没礼貌。」
    「对啊~他每次都用英文呛我们，以为都没有人听得懂吗?」
    「还好他中文差，不然应该更惹人厌。」
    「听你这么说，表示宝琳学姊的英文应该也很强。宝琳学姊一定是忍受不了尼克的个性，才会跟他分手。」
    「其实……是尼克要求跟宝琳分手。宝琳到现在，还是对尼克念念不忘呢~」
    「什么？真的假的？宝琳学姊这种富家千金，也会被人甩？应该是她甩尼克吧？」
    「谁知道啊？唉~台湾女生就是这样，看到老外就无法拒绝。」
    「嘘……老师来了。」
    老师一走进教室，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在老师身旁，有一位穿着奶油色上衣，黑色皮短裙的女孩。女孩有一头飘逸的黑发，深v字型的领口展现出傲人的胸脯。纤细的小蛮腰，搭上随时会蹦出的蜜翘臀，其婀娜多姿的风采，令在座的男生们，看的目不转睛。我心想，这女生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宝琳学姊。
    「哎呀~又要开谐星派对啊！」
    突然，大家的目光被转移到门口的外国男子身上。雅痞的穿着、颯爽的笑容、健壮的身材，柔顺的金发，配上一对绿眼珠，如此难得的帅哥，让在座女孩们开始躁动。
    「哈哈哈！看看你们，一群菜鸟，一群谐星。」
    「这个败类，应该就是尼克吧……」我在心里不满地嘀咕着。
    「李雅蒨，那个外国男生刚刚在说什么啊？」
    周凯螳虽擅长英文阅读与写作，然而听力与口说却有待加强。
    「他在挑衅我们，我想他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尼克吧?」
    「你怎么听得懂？」
    「你多听英语广播节目，然后练习口说就可以了。你家应该有收音机吧？」
    「有是有啦......只是这样很累……」
    「来~各位英语戏剧社的新生，在我身旁的帅哥跟美女，是我们戏剧社的灵魂人物。让我们欢迎宝琳跟尼克!」
    在掌声及尖叫声的拥戴下，宝琳学姊勉强地拿起了麦克风。
    「各位学弟妹好，我是薛宝琳，英文名字是paulina。以往的戏剧社公演，都是由我担任女主角。前年，我饰演鐘楼怪人的爱丝梅拉达。去年，我则是扮演理性与感性的玛丽安。这两个角色，都是非常具有挑战性的。至于今年，我们决定要演出罗密欧与茱丽叶。我希望，在你们之中，有人可以代替我担任茱丽叶这个重角。毕竟，我已经大学三年级，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若是最后真的找不到人，为了戏剧社，我还是会愿意上台的，谢谢。」
    「哇~她好有自信……」鈺臻崇拜地看着宝琳学姊。
    「是啊~」周凯螳痴痴地望着台前。
    薛宝琳讲完后，就把麦克风递给了尼克。
    「嗨~各位黄蛋皮，你们好。」
    「这浑帐，他以为自己是谁啊?」我不爽地咒骂着。
    「哇!我想我应该能够跟尼克说上几句话……」以英文口说自豪的鈺臻，好奇地看着尼克。
    「你不用理他，狗嘴吐不出象牙。」
    「你好像从他一进来就很不爽，到底是为什么啊?」
    我并不想回答鈺臻，因为我只想听看看，接下来这个浑蛋还会说什么。
    「大家好，我是尼可拉斯.道森，我来自美国。我看你们这些人，都不用参与公演了。每个人都长得又蠢又呆的，怎么上台啊?哈哈哈哈哈!就连我在耻笑你们，你们都不知道。我的老天爷啊!英文也太差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尼克指着坐在台下的我们，疯狂大笑。直到老师看不下去，要他克制点，他才安静下来。
    「到底这外国人在笑什么啊?」周凯螳不解地问。
    「我觉得他大概是智商不足。」
    「雅蒨，你不要每次都把别人讲成这样，好吗?」
    「我说他是浑蛋，就是浑蛋。这一点，我绝对不会改。」
    鈺臻叹了口气后，就不再理我。接着，老师要大家一一上台，测试我们站在舞台上的勇气。若是能通过考验，便能参加罗密欧与茱丽叶的选角。老师按着名册，将同学请上台。同学站上台后，薛宝琳或者尼克就会指定动作给同学演。每个同学上台时，几乎都非常紧张。有些人因为听不懂尼克在讲什么，就害怕地哭了出来。看到同学流眼泪，薛宝琳便翻了个白眼，而尼克则是拍手叫好。
    「怎么办，下一个换我了……」周凯螳紧张地抠着手指。
    「我想，你也不用参与公演了。你们医学系那么忙，哪有时间啊?」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
    「对啊~所以，你不用担心会不会被选上的问题。如果真的听不懂，就说听不懂。」
    鈺臻表演结束后，就换周凯螳上场。鈺臻表演时，周凯螳在一旁羡慕地看着。因为给鈺臻出题的是薛宝琳，而不是尼克。因此，鈺臻只须用中文回答问题即可，并且在台上表现得落落大方。
    「下一个，医学系，周凯螳。」
    周凯螳小心地走上台，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出题者。不幸的是，这一次轮到尼克指定动作。
    「来吧，医学系，你表演个喝酒醉的人给我看。」
    「呃……对不起，能帮我翻译成中文吗？」
    「你在干什么？我说，表演喝酒醉的人给我看。」尼克翘着二郎腿，揶揄地看着周凯螳。
    「对不起，我英文听力不太好……学姊能帮我翻译吗？」
    「这里是英文戏剧社，你听不懂英文，还来这边做什么呢？」薛宝琳冷冷地说道。
    「这样吧，医学系。既然你听不懂喝酒醉的人，那么你就演一隻洒尿的狗给我看。」
    听到尼克这么说，薛宝琳噗哧一声地笑了出来。至于周凯螳，他似乎是听懂了尼克说的话中，有一个『狗』字，于是……
    「汪！汪！汪！」
    周凯螳在大庭广眾之下，开始学狗叫。眾人们见状，开始疯狂大笑，就连老师也捂着嘴憋笑。
    「怎么了？」周凯螳紧张地看着台下，笑得东倒西歪的观眾。
    「真是！真是！真是个智障啊！医学系居然也会出智障！连我在整你都不知道！我问你，你们医学系都是智障吗？哈哈哈哈哈！」尼克一手抱着腰，一手指着周凯螳，整个人笑到都坐不挺。
    「实在是太过份了……」
    再也看不下去的我，突然站起来，朝着尼克大吼……
    「是！就是因为大家都是智障，所以才会参加这蠢社团！看你笑成那个样子，我看在场最白痴的人，应该就是你吧！蠢驴蛋！」
    我的河东狮吼，让全场同学安静了下来。
    「唉唷，尼克，有人用英文呛你耶~」
    薛宝琳不屑地盯着我，而尼克则是默默地转过身，兴致勃勃地打量着我……

 无法逃脱

    「哎呀~这是谁啊?哪个可爱的小女生，居然不怕我这隻大野狼?」尼克双手抱胸，得意地挑着眉。
    「比起狼，你更像一隻愚蠢的狗!乱吠一通!」
    「这样吧~既然你讲话那么大声，就让你先上台表演。看看你在舞台上，会不会突然变成一个孬种?」薛宝琳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药学系的李雅蒨，英文名字叫anne。」
    「来，上台吧。」
    我大步地朝舞台前进，虽然内心有些紧张，但我还是装得一副很冷静的样子。
    「尼克，你出个题目给安妮吧~」
    「好啊~我想想看，怎样的动作适合我们红发安妮呢?啊~有了。安妮，你演一隻发情的母狗，然后你把角落的那根柱子当成公狗，然后衝上去干他，好不好啊?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尼克与薛宝琳这对姦夫淫妇，欺负我的得意脸孔，我内心的火山即将喷发。
    「尼克，你能不能别闹了?」
    「不行，老师。我就是想看红发安妮发情的样子。来，红发安妮，快点演给我看。快啊~」
    「雅蒨，如果你不想演，可以拒绝，没关係。」
    「不，老师，我要演。」
    「好啊好啊~红发安妮居然要演。」
    「天啊!到底茱丽叶这角色是有多大魅力，可以让你这样牺牲?」薛宝琳一边喝咖啡，一边揶揄。
    「只是，我不想让那根柱子演公狗，这样一点也不真实。我决定，尼克演公狗，我演母狗，这样一来我才可以入戏比较深。」
    「好啊好啊~我演公狗，我演……」
    尼克话还没说完，我就直接朝他衝了过去。我愤怒地提起他的衣领，把他从座位上拉下。在把他拖下来的过程中，我顺便打翻了薛宝琳桌上的咖啡。奶泡、糖浆洒得她满身都是，薛宝琳崩溃地尖叫，接着就往化妆室的方向奔了过去。我把尼克按在地上，两隻腿跨坐在他身上。他见我如此生气，便继续讥笑我。看他如此猖狂，我挥舞着拳头，只要是能攻击的地方，我就猛烈地揍下去。
    「驴蛋!浑球!美国之耻!」
    「好了!雅蒨!雅蒨!」老师想要将我从尼克身上拉开，但是我力气太大，她根本动不着我。
    「怎样?尼克.道森，你以为你很迷人啊!你丑死了!贱人!」
    「是啊~因为我很迷人，你才会跨坐在我身上，不是吗?」。
    「你以为……你来自国外很了不起吗？我告诉你，我要是今天不把你打死，我就不叫安妮！」
    「看看你，好辣啊，我都硬了~」
    「你这混蛋！」他的调戏，使我的火气衝上了头顶。
    「好了啦……雅蒨~」
    「李雅蒨，好了啦~」
    周凯螳跟鈺臻，一人一边地把我架起。我的双腿不停地抽动，试图从他们两人之中挣脱。
    「好了！尼克，你不要这个样子。快点跟安妮道歉！」终于，老师替我讲了一句公道话。
    「这是我第一次被女人打，感觉挺特别的。」尼克的嘴角微微上扬，一点歉意也没有。
    「老师，他说的那些话真的很过分，他甚至当眾取笑我的朋友。」
    「尼克，快点跟安妮道歉，你刚刚真的太超过了。」
    「她亲我一下，我就道歉。」
    「尼克！」
    「没关係，老师。他不道歉就算了，我不想跟这种人计较。」
    原本，我想直接走出教室。但是，当我经过尼克身边时，一股怒气突然涌上心头。
    「混蛋！你就是不道歉！」我一拳直接挥向尼克引以为傲的脸庞。
    「雅蒨！」
    「雅蒨同学！」
    尼克抚摸着脸，痛苦地蹲坐在地上。这时，老师已无暇理会我，她赶紧吩咐几位同学，扶着尼克到保健室治疗。至于还没有上台的同学，则改至后天的午休时段继续进行。
    「雅蒨，你到底在干嘛？你为什么要对外籍学生那么不满？」
    回到宿舍后，鈺臻立马质问我。
    「那个外籍学生，侮辱我跟周凯螳。如果他今天只是侮辱我，就算了。但是，周凯螳被他整成这个样子，我实在看不下去。」
    「拜託~周凯螳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你何必要为他出气？雅蒨，你在班上已经没什么人脉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连社团都搞砸？最可怕的是，还拖我下水。」
    「我没有要拖你下水。反正，你有大宝贝的保护，怕什么？」
    「班上的每个人，都知道要跟大宝贝保持关係。只有你，傻傻地，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一定要跟大宝贝保持关係？我的未来我自己掌控，她能影响我什么？」
    「你真的很笨。大宝贝家里开药厂，她爸爸在药学界可是首屈一指的大老。许多学长姐毕业后，都会到他们那边工作。」
    「我毕业后又不会走药厂。」
    「那你想做什么？别告诉我，你想到医院当药师喔？」鈺臻斜眼瞅着我。
    「在医院当药师不好吗？或者，我可以自己开药房啊~我家邻居就是开药房，所以才那么嚣张。」
    「我问你，你邻居有要他小孩考药学系吗？」
    被鈺臻这么一点，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观点。
    「没有，他儿子想考医学系。」
    「那就对啦~再怎么说，医生的地位、薪资都比药师好。」
    「但是，就算他考不上，没有学校可念，他也可以继承药房赚大钱啊~」
    「你看看，你自己就讲到重点了。」鈺臻摇了摇头，一副嫻熟人情世故地模样看着我。
    「什么意思？」
    「就算他儿子没大学可念，也有药房可以继承。那就表示，药房不一定要由药师经营。一般人，只要有点资本，也可以开药房卖药。至于医院的药师，薪资也是只有这么一点点，跟医生完全不能比。」
    「药房不用药师吗？那医生开诊所难道不用请药师吗？」
    「在我们国家，调剂权在医生身上，所以那些开诊所的医生，他可以直接拿药给病患，或是请护士帮忙，根本不需要药师。」
    「那么，学长姐毕业后都去哪里？」
    「我刚不是讲过了?从我们学校毕业的学生，通常不会到医院去做规律的包药工作，领那死板的薪水。他们都会选择到大药厂当业务，或是出国进修。甚至有些学长姐，连药师执照都不考，因为他们认为那张牌一点用处都没有。」
    「那、那你为什么要唸药学系？」
    「还不是名校思维，我们学校名称好听啊~你也是吧？」
    「不是，我是认真觉得药师是很好的职业。」
    我严肃的口吻，让鈺臻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好吧，你就去开你的药房吧。你还真是没有野心，无趣之人。」
    鈺臻离开后，我变得有些烦躁。她的一番话，打坏了我对药学系的信心。
    「好烦喔！今天在社团遇到那个美国混蛋，然后黄鈺臻又跟我讲这些……不知道尼克这傢伙，是不是还活着？他好像被我打得很严重……」
    想起尼克被我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模样，我不免有些担心。毕竟尼克是外籍学生，若是严重受伤，校方肯定不会放过我。
    「算了，还是去看看他吧……」
    于是，我心不甘情不愿地来到了保健室。保健室里空空荡荡，窗外的夕阳西下，让整体空间更增添了一股寂静。我掀开粉色的帘幕，只见尼克躺在床上，双腿恣意地翘着，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这满口胡言的傢伙，居然会读书？哼！附庸风雅！」我在心里嘀咕着。
    「哎呀~这不是红发安妮吗？怎么来了呢？」
    「你以为我想来啊?我只是怕你被我打死了，到时候，校方又会对我惩处。」
    尼克优雅地把书放在一旁，缓缓地说道……
    「你刚看到我时，心里面想的该不会是……这满口胡言的傢伙，居然会读书啊？」
    「你怎么知道？」我被尼克的话给吓到。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啦~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我哪有瞧不起人啊?你自己看看，你在社课的样子。讲话下流，还种族歧视。不想跟你说了，反正你没死就好。」
    「哇~看看你，好威风啊!我好怕啊！」
    尼克的挑衅，让原本想要离开保健室的我，再度掉头回到床边。我把双手放在了他的腹部上，并且说道……
    「那么，你就给我好好的闭嘴疗伤。」
    突然，我用力地一按，让尼克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真是爽，被你这样的美女调教。等我起来，我一定会把你带到我房间，用我的方式，好好处罚你。」尼克的舌尖，轻轻地点着上唇，彷彿眼前的我，是指日可待的美味料理。
    「我看啊，应该是你被我处罚。好了，我不理你了，先走了。」
    「等等，红发安妮。」尼克捉住了我的袖口。
    「怎样？」
    「既然来了，就留下来陪我喝一杯吧。」
    尼克从枕头下，取出了一个绿色玻璃瓶，瓶中装着褐色的液体。
    「这是什么？」
    「酒啊~来吧~」尼克率性地咬掉瓶口上的软木塞，豪迈地将那黄汤吞下肚。
    「你不要喝那么多。」我赶紧上前，抢下酒瓶。
    「安妮，喝一口吧。」
    「我不喝酒。」
    「这是礼节，来，喝一口吧。」
    我拿着酒瓶，犹豫地将瓶口放到嘴边。
    「喝喝看。」
    在尼克的紧盯下，我不得不喝个一两口。
    「噢！好呛！好辣！我不喜欢。」我紧皱眉头，迅速地拿起身边的水壶来喝。
    「哈哈哈~我们安妮还真是诚实，喝个一两口就受不了。」
    「我真的不会喝酒嘛……」
    尼克笑了笑，接着便把瓶内的酒一饮而尽。
    「不错，我欣赏你，安妮。」
    「有什么好欣赏的？」
    「我第一次跟宝琳喝酒时，也是这样。我拿给她，她一口气地把全部的酒灌完。我叫她不要一直喝，但是她说没关係，她酒量很好。结果，隔天她的室友告诉我，宝琳当晚吐得很厉害，而且她还跟别人说，是我一直逼她喝。」
    「那么，你没有跟大家解释吗？」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解释，有人会听吗?」
    「说得也是。你那种态度，谁会信你啊?」
    「安妮，有时候，我们不能用外表去评定一个人。」
    当尼克说出这句话时，我被他认真的脸孔吓到。
    「我知道啊~」
    「对了，你说，你是什么系来着的?」
    「我是药学系的学生。」
    「哇!药学系是很棒的科系。听到你未来是药师，我都想娶你了。」
    「最好是这样……我室友告诉我，药学是一个非常没有前途的科系。所以，我想我大概是走错路了。」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不会啊~在我们国家，药师的地位很高呢~」
    「这里是台湾，不是美国。好啦……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安妮!」
    在我准备离去时，尼克又叫住了我。
    「怎样?」
    「别妄自菲薄。你，绝比你自己想像得还要有潜力。」
    本来，我并不打算回头。然而，这句话却让我產生了向他道谢的衝动。我原以为，他还躺在床上继续翘着二郎腿。没想到，回头的瞬间，他已站在我身后。窗外的夕阳，带进了一抹金光，使那对灵动的绿色眼珠，更加剔透、更加变幻莫测。一时之间，我无法从他的双眸中逃脱。我彷彿忘记了眼前的所有，以及他与我之间的距离，是如此的曖昧。
    「不要妄自菲薄，好吗?」尼克诚挚地看着我。
    「好，我知道了。」
    我向他点了点头，接着便迅速地离开了保健室。

 桃色诽闻

    这次连假，几乎所有学生都回家了，我也不例外。整栋宿舍空空荡荡，只剩寒风在走廊回盪。一直到开课的前一天，人潮才逐渐回流。
    「鈺臻，你回来啦，这次比较晚喔~」
    「嗯……」鈺臻有气无力地回答着我。
    「你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对了，雅蒨，这给你。」鈺臻递给我一个棕色纸盒。
    「这是西点吗？」
    「嗯，这是我们屏东最有名的西点店，他们的乳酪蛋糕超级有名的喔~」
    「谢谢你，我平时很少吃到西点。」
    「来，这是蔓越莓口味的。」
    我打开纸盒，那浓郁的奶香便扑鼻而来。蛋糕上的蔓越莓粒，彷彿淋了柠檬酱的白雪，上头的红宝石般，如此诱人，如此闪耀。
    「唉……」
    「到底怎么了？」看着闷闷不乐的鈺臻，我担心问道。
    「其实，我在一小时前就已经回来了。」
    「你早就回来了？」
    「对啊……因为大宝贝想要赶快吃到乳酪蛋糕，我才匆匆回来。」
    「又是大宝贝……」
    「她听到我要回屏东，就跟我说她想吃那家店的乳酪蛋糕。所以，我一买完就立刻搭火车北上，想说这样蛋糕会比较新鲜……」
    「那你蛋糕交给她了吗？」
    「她叫我在下午五点的时候到教室，拿蛋糕给金志宽。结果，我等了将近一个小时，金志宽那傢伙都没出现。」
    「所以，大宝贝的蛋糕还在你这边吗？」
    「对啊……所以，我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办。我联络不到大宝贝本人，金志宽那白痴又给我搞失踪。」
    「那你就乾脆把蛋糕吃掉好了。反正，是大宝贝自己不来拿的。」我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不行啦！那是大宝贝的。我看，我先帮她把蛋糕装到保鲜盒里，然后再放一个保冷剂。对了，叉子跟提袋也要准备好，这样她拿取的时候，才会比较方便……」
    才刚抱怨完，鈺臻又开始在替大宝贝着想。
    「鈺臻，你为什么那么替大宝贝想？」
    「因为，大宝贝对我很好啊~」
    「什么？大宝贝对你很好？」
    「对啊。上次大宝贝在她家举行生日party，你知道吗？不要告诉我，你连这么重大的活动都不知道。」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件事情。班上有一半以上的同学，都受邀至大宝贝家狂欢。很显然地，我是那少数没有收到邀请卡的人。
    「嗯，我知道有这件事情。」
    「就是那一次，让我发现大宝贝真的人很好。在派对结束后，我正苦恼着要怎么回宿舍。结果，大宝贝居然请纪彦霖开车送我回来。我真的是，又惊又喜，超开心的。」
    「纪彦霖不是大宝贝的男友吗？我记得，大宝贝是不允许她男友，接近其他女生的。他是单独载你吗？还是……」
    「纪彦霖是单独送我回来的。你不要担心啦~大宝贝心胸宽阔，对朋友都很贴心。而且，我对纪彦霖不怎么感兴趣……」突然，鈺臻越说越小声。
    「那，你对谁比较有兴趣？」
    「嗯……这件事情，我藏在心里很久了。雅蒨，你不能跟别人说喔……」
    「我不会的。」
    「其实，我蛮喜欢林贰的。」
    「林贰？林贰不是也跟纪彦霖一样，都是足球队员吗？」
    「对啊~但是，林贰还没有女朋友。」
    「所以，你跟在大宝贝身边，就是想多跟林贰相处？」
    「嗯~」
    「但是，林贰身旁有蛮多女孩围绕，你要怎么赢过那些人呢？」
    「你放心啦，我知道林贰喜欢的女生类型。他喜欢那种长得不错，会玩又会读书，而且在社交方面又颇有手腕的女生。」
    「所以？」
    「所以，林贰喜欢上我，是迟早的事情。」
    听到鈺臻这么说，我不禁有些为她担心。说实在，我并不认为鈺臻对那群人的付出，是社交手腕的一种。我反而认为，是她的良善被大宝贝那些人给利用了。
    「鈺臻，你自己要小心一点。我总觉得大宝贝那群人，不是那么单纯。」
    「唉唷~雅蒨，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不过，班上同学几乎都跟大宝贝很亲近，他们也都没怎样啊~」
    「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做自己，不要一味地去讨好别人。」
    「放心啦~我反倒比较担心你，你在班上都快被遗忘了。」
    「好啦~既然你会保护自己，那就没什么了。」
    「嗯，你赶快吃蛋糕吧。我先回教室看看，看金志宽有没有在那边。说实在，我根本不想见到金志宽。他身上的汗味又咸又酸，难怪大宝贝不愿跟他靠太近。」鈺臻抱怨完后，就离开了宿舍。
    隔日，我一大早就来到教室，目的就是帮鈺臻占位子。鈺臻睡眠不足，没办法太早起。昨夜，她为了等金志宽，在教室里坐了好几个鐘头。直到午夜时分，金志宽那肥厚的身影，才出现在教室门口。原来，大宝贝根本忘记乳酪蛋糕这件事。她在傍晚的时候，集结了一群人到夜店喝酒、尬舞，而金志宽也在其中。等到他们一群人回到学校后，金志宽赫然想起，他把外套遗留在教室。于是，他赶紧来到教室取回外套，然后顺便遇见鈺臻，跟她领了蛋糕。
    「那蛋糕，大概被金志宽嗑掉了吧。唉……算了，先去化妆室一趟吧。免得快要上课时，又一堆人了。」我把东西卸下后，就走向化妆室。
    用完厕所后，我本想直接走出去。然而，好死不死，大宝贝跟那几个女生站在镜子前，一边化妆，一边聊八卦。看到那几张面孔，我压根儿不想向她们打招呼。于是，我就默默地留在厕所，好奇她们的谈话内容。
    「大宝贝，你昨天有遇见麦可吗?」
    「当然有啊~」
    「你好像一到夜店就不见踪影了。」
    「我有跟夜店老闆讲，请他们留一间客房给我还有麦可使用。」
    「那麦可床上功夫如何啊?」
    「麦可是谁啊?大宝贝不是跟纪彦霖在一起吗?」那群女生的对话，使我的好奇心疯狂滋长。
    「当然好囉，比我老公彦霖还要好。」
    「唉唷，麦可是阿兜仔啊~阿兜仔都超会哄女生，而且身材又好，个性开放，不会扭捏作态。」
    「大宝贝，你怎么会认识那么多外国人啊?我记得你还有一个外国男友，叫彼得对吧?」
    「对啊，因为我在外文系有个好姊妹。」
    「好姊妹?你是指薛宝琳吗?就是昨天跟我们一起搭车去夜店的那个?」
    「大宝贝也认识薛宝琳?」我在心中不解地问道。
    「对啊，就是她。宝琳身边很多外国朋友，她都会介绍给我认识。虽然那些外国男孩们都长得蛮好看的，但是我认为宝琳还是把真正的极品给留了下来。」
    「真正的极品?谁啊?」
    「就是她的前男友，尼克.道森。虽然，尼克对他们外文系的学弟妹非常不屑，但是，他对戏剧超级认真。而且，尼克对宝琳，还有她身边的朋友都非常好呢~难怪，宝琳分手后，还是忘不了他。天啊!尼克真是太帅了!啊~~」一谈起尼克，大宝贝便像花痴一样地在厕所里尖叫。
    「那尼克昨天有来夜店吗?」
    「有啊~只是尼克到夜店的目的，好像是要跟某些人谈交易。」
    「谈交易?谈什么交易?」
    「我不知道。之前，我有问过宝琳，但是她也不清楚。只知道尼克每次一到那间夜店，就会躲到楼上的小房间，然后好几个鐘头之后才会下来。」
    「原来尼克也会上夜店……啊~本来就是，那种人一定很爱到那种场所。」我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要对尼克有太大的期待。
    「我从来没看过尼克，到底尼克有多帅啊？」
    「尼克真的很迷人，尤其是那双电眼。天啊！他简直是我们学校的超级炸弹！啊~~」大宝贝又忍不住地放声大叫。
    「大宝贝，如果你下次要跟尼克见面的话，顺便带我去好不好？」
    「我也要！我也要！」
    「好是好啦~但是，如果尼克看上我们其中一人，我们都要祝福彼此，不能毁了这份友谊。」
    「好~」
    「一言为定~」
    听着大宝贝一群人的对话，我都快忍不住笑意了。
    「可是……大宝贝，你都不怕被纪彦霖发现吗？」
    「不会啦~彦霖的眼里只有我，不会有第二个人的。他啊~跟其他女生都会保持距离。」
    「是吗？可是，上次庆生会结束后，他载黄鈺臻回家耶……」
    一提到鈺臻，大宝贝突然把手里的梳子，狠狠地往水槽一摔。
    「大宝贝，你怎么了？不要生气啊~」
    「对啊对啊~你如果受了什么委屈，可以讲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我那天叫彦霖开车载黄鈺臻回去，是在考验黄鈺臻究竟是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如果她够聪明，就应该知道拒绝。没想到，她居然接受，然后上了我男友的车。」
    「天啊~黄鈺臻真的很没有大脑。她以为自己是谁啊？整天黏着我们。」
    「对啊对啊~大宝贝，你不要担心。黄鈺臻没有你漂亮，家世也没有你显赫。对我们来说，她只是个卑贱的奴隶而已。以后，你就不要再把她当好朋友了。」
    「不然，大宝贝，你可以叫金志宽去追她啊~」
    「金志宽……」这时，大宝贝低下头不知思考着什么。
    「我看金志宽跟黄鈺臻还蛮登对的。」
    「不过，金志宽喜欢的不是她。」
    「不是她？那是谁啊？」
    「别小看金志宽，他眼光可高的很呢~」
    「不会吧……金志宽那种长相跟身材，居然还有脸说自己眼光高？」
    「对啊~所以你们要他追黄鈺臻，那可是会要他的命的。」
    「那金志宽到底喜欢谁啊？」
    「你们真的要听吗？特别是你，嘉蓓。你真的要听吗？」大宝贝从背包里拿出了另一把梳子，继续顺着她的长发。
    「大宝贝……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原本还嘻嘻哈哈的张嘉蓓，声音颤抖了起来。
    「嘉蓓，金志宽喜欢你很久了。他告诉我，他喜欢像你这样，身材娇小的女生。他希望，我可以凑合你们。」
    「我不要，大宝贝。你帮帮我，让我远离他好吗？他真的很噁心！难怪，上次在夜店跳舞的时候，他一直有意无意地触碰我……」
    「嗯……我再看看吧……」大宝贝边说边看着镜子，顺便做了一个亲嘴的动作。
    「大宝贝，你到底帮不帮？」张嘉蓓着急地搂着大宝贝的肩。
    「好啦~我会帮你。不过，我还是劝你不要一个人落单比较好。」
    「怎么了吗？」
    「因为金志宽那傢伙，对你有特殊的遐想，我怕他对你……好啦，没事。反正，你自己注意一点。」
    「大宝贝，你真的没办法叫金志宽改追黄鈺臻吗？」
    「没办法。但是，我有其他方法，去教训黄鈺臻这不长眼的傢伙。」
    大宝贝甩了甩她那引以为傲的长发后，就走出了化妆室。至于身边的两位女孩，则是快步地跟了上去。
    「天啊……原来大宝贝心里那么讨厌鈺臻。」我走出厕所，心里不禁感叹道。
    「不过，就算跟鈺臻告诫，鈺臻大概也听不进去吧……算了，我看，我还是好好盯着她，免得自己被欺负都不知道……」
    我打开水龙头，流水滑过大宝贝丢下的梳子。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细细回忆方才的那段对话。我不禁警觉到，原来，我们班并不是那么的单纯。

 未婚怀孕

    很快地，社团时间又到了！经过上次的打架事件后，我并不是很想上社课。然而，在鈺臻的催促下，我还是踏进了教室。在我打开门时，一群人挤在佈告栏前，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雅蒨！雅蒨！雅蒨！」鈺臻推开人群，朝我奔了过来。
    「鈺臻，怎么了？大家在看什么？」
    「那个……上次舞台测试的结果出来了！我跟你都通过考验囉！」鈺臻兴高采
    烈地跳来跳去。
    「我?我上次那个样子也能通过?」
    「嗯……这确实有点奇怪。啊!没关係啦!通过就通过了!」
    「所以，我们可以参与选角？」
    「对！没错！」
    「那周凯螳呢？」
    「凯螳没有通过。」鈺臻靠近我耳边小声说道。
    「嗨……雅蒨、鈺臻……」这时，周凯螳朝我们走了过来。
    「周凯螳，你还好吗？感觉你心情不太好……」
    我看着周凯螳发愁的面容，心想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的难受与舞台测试没有关係。
    「凯螳，你别难过！以后要上台还有机会的！」鈺臻关心地拍着周凯螳的肩。
    「嗯……我知道，谢谢你鈺臻。」
    「周凯螳，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
    「雅蒨，等等社团结束，你能留下来吗？」
    「好，我知道了！」我点点头，接着便跟大家一起入座。
    上课鐘响后，老师、薛宝琳，以及尼克走到了台前。
    「上次舞台测试的结果已经出炉了!相信大家都已经明白，自己有没有机会参与选角。没通过的同学不要灰心，我们会替你们安排文学、艺术等相关课程。至于通过的同学们，今天就是你们的选角日!」
    此消息一出，眾人譁然!
    「这也太快了吧!我们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搞什么啊?那选角的条件又是什么?」
    不少人听到老师宣布的消息后，开始抱怨。
    「你们不要抱怨了!一个专业演员，本来就是随时要做好准备!等一下我们会按照名单，把你们一个个叫进小教室。我、老师，还有尼克会向你们问问题。若是回答得好，就有机会得到重要的角色。答得不好，就只能成为路旁的一棵树!我们问的问题，都会不一样。所以，你们不用去特别探听，前一个人被问了哪些问题!至于没有通过的同学，等一下会有其他老师替你们上课，请大家稍等一下。」薛宝琳讲完话，就把麦克风拋给了站在一旁的工读生。
    「请大家按照顺序坐，好吗？」
    参与选角的同学们，各个惴惴不安。第一个走进去的同学，不到几秒就走了出来。
    「你怎么啦？怎么那么快就出来？」
    「他们问我罗密欧与茱丽叶的作者是谁，我说不知道，然后就被叫出来了。」
    「你怎么那么笨啊!连这都不会回答……」
    不久后，换鈺臻被叫进小教室。鈺臻出来后，先前的笑容完全消失……
    「鈺臻，你怎么了?」
    「我这次大概就演路边的石头了……」
    「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就问我说，罗密欧与茱丽叶的背景是在哪个国家?还有我对那个国家的看法如何?」
    「那……你怎么说?」
    「我就说，罗密欧与茱丽叶是发生在法国的故事……」
    「法国……」一听到鈺臻的回答，我就能想像薛宝琳的脸孔在当下肯定是非常的不屑。
    「我肯定回答错了。不然，宝琳学姊怎么会一直笑?」鈺臻无奈地看着我。
    「没关係啦~我看前面的同学，每个出来脸都臭的跟什么一样。别想太多。」
    「下一个，药学系李雅蒨。」
    我请鈺臻替我保管书包后，就走进了小教室。
    「你就是上次打架的那个人吗?你可真是毫无羞耻心啊~唉~我也不懂，为何尼克会让你通过上次的舞台测试……」薛宝琳歪着脑袋看着我。
    「是，我就是上次打架的那位同学，李雅蒨。」
    「雅蒨，你的英文名字是安妮，对吗?」老师温柔地问道。
    「对。」
    「安妮……哼!有够俗的!」薛宝琳斜着嘴角，双手抱胸。
    「安妮，你最喜欢罗密欧与茱丽叶的哪个名句呢?里面有很多名言佳句，你只须讲其中一个就行了。」老师期待地看着我。
    一谈起罗密欧与茱丽叶的名句，我立刻回想起与冈部先生正式见面的那一天……
    「安妮，有想法吗?」
    一不注意，我居然沉浸在回忆之中。
    「是，我有想法。」
    「说吧!你最喜欢的名句!」
    「玫瑰不叫玫瑰，依然芳香如故。」
    「哼!这句话谁都会!」薛宝琳朝我翻了个白眼。
    「安妮，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对这句话印象特别深刻呢?」这时，原本沉默的尼克突然开口了。
    「这段佳句，因为出自于莎翁的剧作，所以十分出名。然而，它要阐述给世人的道理，其实非常简单，任何的人、事、物都可以应用在这句子上。有时候，一件事情或是一个物品被贴上标籤时，世人往往就用眼前的标准去评定它，而忘了它本身的价值所在。今天，若是将玫瑰贴上垃圾的标籤，它难道就成为了垃圾吗?不，它不会。因为它的香味依旧不会变，它的美丽仍然象徵着爱情。」
    「那么，你对爱情的看法又如何?」
    「世人眼中的爱情，必定是颗裹在亮丽包装纸中的糖果。当大家看到它华丽的外表时，每个人都心动了。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所有人都甘愿冒着风险伸出双手，只为品尝那不易获得的甜美。然而，那撒了亮粉的糖果纸，也只不过是世人给它的加冕罢了!爱情的本质，并不是这样!」
    「安妮，在你心里，爱情的本质是什么呢?」
    「爱情，并没有本质。」
    「没有本质?我看你根本是在胡说八道吧!你以为自己多……」
    「宝琳，让安妮说完!」尼克举起了手，示意薛宝琳安静。
    「若要成就爱情，必定需要两个人。光是靠一个人，它是无法成立的。但是，就算另一个人出现了，两个人尝到的是酸、甜、苦或是辣，都不见得会相同。就像我刚说的，一件事情被贴上标籤后，大家就会用眼前的标准去评定那件事情，而忘记了它真正的价值所在。爱情，被人们贴上了美好的标籤，使得大家争先恐后的抢夺。然而，爱情真正的价值是两个人互相包容、互相珍惜、互相理解、互相学习。如此一来，两个人获得的滋味才是一样的。在成长的路上，彼此的身影才会一直存在心里。」
    「安妮，你认同罗密欧与茱丽叶的爱情吗?」
    当尼克提出这问题时，我吓了一跳。因为，过去冈部先生也曾问我相同的问题。
    「嗯……过去，我很嚮往缺一角的爱情故事。虽然他们两人为爱殉情，是有些超过。但是，那份凄美却让整部作品显得伟大。」
    「过去?那你现在还嚮往吗?」
    「我……」
    这问题，暂停了我的思绪。我之所以嚮往悲伤的爱情，是因为我只看见悲伤带来的美丽，而忽略了它的杀伤力。当我亲自体会爱情，深深地爱上一个人时，那种衝击，足以将我的心如玻璃般粉碎开来。
    「回答啊!你到底在干嘛?」薛宝琳不耐烦的说道。
    「我……也许充满歷练的爱情，能够让我们成长吧!总是要吃过苦，才能体会到爱情的甜。」
    「安妮，你可曾爱过一个人，并且真正的恋爱过?」
    「爱一个人……」
    「有吗？你可以跟我们分享，没有关係。」
    尼克严肃的眼神，让我不敢直视他。
    「有，我有过。」
    「那他是怎么样的人？」
    「他是个……外表看似平静，内心却感性澎湃的人。他热爱文学、享受生活。当我需要帮助时，他总是默不作声地站在我身后，成为我强而有力的后盾……」
    即使，我已与冈部先生分离，他的模样在我的脑海里，依旧清晰可见。
    「那，你们还在一起吗？还是分手了？」
    「尼克，你问太多了！」老师侧过头，看着尼克说道。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安妮。你的回答很有程度，你可以先离开了。」
    「什么爱不爱的，尼克，你的问题真的很无聊！像她这种暴力的女生，还有哪个男人要啊？」
    「宝琳，说话客气一点！」
    「你干嘛一直替她说话啊?哼!」薛宝琳噘着嘴，眼神中充满着怨懟。
    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接着便离开了小教室。下课鐘响后，大部分的同学都已面试完，只剩下几个人还坐在小教室外。鈺臻因为肚子有点饿，就先行离开。至于我，则是默默地坐到周凯螳旁边。
    「说吧!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想，应该不是因为你没通过舞台测试吧?」
    「雅蒨……雅蒨……我该怎么办啦!」周凯螳摀着脸，整个人似乎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什么怎么办?没头没尾的，你到底在讲什么?」
    「是馨如的事啦!」
    「馨如?对了!她的欢送会到底办了没啊?她应该要准备出国了吧?」
    「她不出国了。」
    「什么!她不出国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一次说完好不好?」
    「她怀孕了……」
    听到这消息时，我犹如木鸡般呆滞。两眼无神，嘴巴不自主地张了开来。
    「那、那孩子的爸爸是谁?」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我……我现在完全不知如何是好?雅蒨，你帮帮我!」
    「馨如，她怎么想?」
    「她好像没有我那么烦恼，她反而……还蛮能接受的。她已经跟她家人说了!现在，她们全家都在等我们这边的消息!惨了!我爸妈知道的话一定会打死我的……」
    「周凯螳，这件事情你没办法逃避的。我看，你今晚就直接回家跟你爸妈说吧。不然，你一直把事情憋在心里，会很难受的。不如早点面对，尽快解决。」
    「我们那晚应该要避孕的……」
    「好啦~反正，你也不能要求馨如把孩子拿掉啊!就勇敢面对吧!馨如那边，有没有提出什么要求啊?」
    「有啊!她爸说聘金要六十万，金饰、喜饼、婚纱、结婚照一项都不能少。还有，订婚跟结婚都要办。最扯的是，他爸要求我们的第一个儿子姓陈。我觉得我爸妈根本不会答应，怎么办?」
    「我觉得你第一件要处理的事就是你的心态，还有与父母的沟通。我知道你现在很惶恐，但是遇到困难，我们就要想办法解决，知道吗?至于你刚说的聘金、仪式什么的，那就是要你们双方家长去协调了。」
    「好……我知道了。我今天晚上就会回家，跟我父母讨论。」
    「别担心，若是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儘管开口。」
    我拍了拍周凯螳的肩，发现此时的他颤抖得十分厉害。见他如此害怕，我轻轻地在他耳边说道……
    「不用担心，一切都会没事的。你会是个很棒的父亲，以及一个有担当的丈夫。」
    虽然，我嘴里这么说。但是我知道，这个尚未出生的婴孩，将会为他们两家带来一场狂风暴雨……

 羊入虎口

    这一週是期中考週，所有人都显得格外疲惫。当我们考完最后一科，生物实验跑台之后，大家悬在空中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啊~终于结束了!我今晚一定要好好给他放松一下!」鈺臻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说道。
    「对啊!这几天晚睡早起，真的好累!」
    「雅蒨，你等等想吃什么啊?我突然好想吃小火锅，你呢?」
    「我都可以啊!那就去吃小火锅吧!」
    这时，实验室外传来一阵尖叫声。
    「发生什么事啦?」
    「我也不知道，刚好像是大宝贝的尖叫声……」
    鈺臻跟我整理完书包后，就往门口的人潮走去。由于人实在是太多，我只得踮着脚尖，才能勉强看到前面的景象。果然，刚刚发出尖叫声的就是大宝贝，然而，令我讶异的是，尼克居然站在她身旁。
    「尼克～我们等等一起去吃饭，好不好？」
    「哇～尼克真的好帅！」一群女孩围着尼克痴痴地望着他。
    「奇怪？尼克怎么会在这边？」鈺臻好奇地看向我。
    「我也不知道……」
    当我准备绕过人群时，突然，尼克叫住了我。
    「安妮，你考完了吗？」
    「考完啦！你怎么会在这边？」
    「我来找你啊！等等一起去吃饭吧！艾希莉也一起来吧！」尼克看向鈺臻，热情地邀请。
    「我、我、我不用了啦！尼克，你就跟安妮一起去吧！我自己去吃饭就行了！」鈺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鈺臻，你不一起来吗？我们可以一起去吃小火锅。」
    「真的不用了啦！好啦！那我先离开囉！掰掰！」我还来不及回答，鈺臻就急着离开了。
    「雅蒨，你认识尼克啊？」大宝贝难得地跟我说话。
    「是啊！我们是戏剧社社员。」
    「这样啊……看来，你们很熟，是吗？」
    「我们就只是一般的朋友而已。」
    「一般的朋友？真的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尼克怎么还会主动来找你呢？你是之前有跟他约，是吗？还是你们等一下要一起去找宝琳？」
    大宝贝的一连串问题，让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安妮，怎么了吗？」
    「没事，她们刚刚在我问，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係？」
    「这样啊！让我来解释吧！各位，安妮是我非常重视的一个朋友，我们也都是戏剧社的社员。」尼克主动搭着我的肩，并且用英文向大宝贝那群女生说明。
    「原来，雅蒨也会说英文啊~真是意想不到呢！好吧~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再见。」大宝贝慵懒地挥了挥手，就带领着一群女生离开了。
    「安妮，我们走吧~」
    「尼克，你……到底为什么要来找我？」想起我曾经对他大打出手的模样，我不禁有些怀疑，他来找我的目的。
    「找你，还需要理由吗？走，我知道有一间很棒的西餐厅，我已经订位了。」
    「订位？西餐厅？在哪里？学校附近吗？」
    「当然不是在学校附近啦！大傻瓜！」
    「那、那我们要怎么去？搭公车吗？」
    「谁叫你搭公车啊？我载你啊！等等！你上次说的那个男朋友，会不会不高兴我约你出去吃饭啊？」尼克得意地挑了挑眉。
    「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这样啊！好可惜啊！不过，这样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被我载了！」
    走着走着，我们停在一部黑色的重型机车前。
    「这是你的机车？你骑重机？」
    「是啊！帅吧！来！安全帽戴上！」尼克率性地把安全帽丢了过来。
    「我……」
    「在犹豫什么？赶快戴上啊！」
    「我、我没坐过机车。那会不会很危险啊？」
    「不用紧张，我会刻意放慢速度的。」
    「好吧……」
    我戴上安全帽后，便跨上了机车。原本，我并不想扶着尼克。然而，他骑车的速度使我不得不紧紧地搂着他……
    「你骑太快了啦！慢一点啦！」我紧张地吼着。
    「这速度会快吗？我觉得太慢了！」
    「你不要加快啦！啊~~~」
    随着我的尖叫声越来越响亮，尼克飆得越是快速。
    「刚才的速度怎么样啊？」
    「可怕死了！你不要再骑那么快了！」我不高兴地把安全帽递给尼克。
    「怕什么？我会保护你的！来吧！挽着我的手！」尼克神气地伸出了手臂。
    「嗯。」我不情愿地伸出手，随他一同进入餐厅。
    「您好，请问几位？」
    「两位。请给我们沙发圆桌，好吗？」
    「嗯……请问先生指的是……」服务生一头雾水地看向我。
    「你英文也太差了吧！这样还可以当服务生吗？我说，我要沙发的座位！这样听懂了吗？沙发！」尼克又摆出了之前不屑的表情。
    「尼克，你不要这样！是的，请给我们沙发的位子。」
    服务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便引领我们到了沙发圆桌区。
    「尼克，你为什么不坐那种方桌呢？面对面讲话，不是比较方便吗？」
    「哈！你前男友都带你坐那种方桌吗？」
    「嗯……对啊……」
    「可见你前男友是个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这话怎么说？」
    「你看！你们面对面坐着，就连要握手都很困难，两人之间有一段距离。但是，像现在这样坐着……」
    突然，尼克偷捏了我的腰。
    「干嘛啦！」
    「选择沙发的话，我们两之间等于是没有距离。不管是牵手、拥抱、亲吻、抚摸，甚至是做十八禁的事情，都相当方便。」
    「原来如此，这是你的目的。」
    「欸！安妮！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跟你男友分手啊？既然你上次说，你男友是你最坚强的后盾，那为什么两人最后还是分开了？」
    「我男友……他……确实是我最坚强的后盾，也是我最温暖的避风港。但是，我当时并不知道，他已经有个老婆了……」
    「有老婆？表示你男友年纪应该不小囉？他比你大几岁啊？」
    「我们应该差了十岁左右吧……」
    「天啊！他也太老了吧！」尼克两眼发亮地盯着我。
    「他不会老啦！」
    「那么，他有小孩吗？」
    「有，我之前就是到他家里当褓姆，然后才认识他的。那时候，他告诉我他的妻子已经往生，所以我才跟他交往。」回忆起过往，我的心总有股说不出的痛。
    「结果，你后来才发现，原来他老婆活得好好的，是吗？」
    「他太太还活着没错，但是状况并不好。」
    「并不好？什么意思？」
    「就是……精神状况不佳……其实，我能理解他的痛苦。他太太精神错乱，伤害周边的人。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我男友只好把他太太送到疗养院。只是、只是我当下真的很生气，为什么他要说谎骗我！」在尼克面前，我不敢告诉他有关黑暗仓库的事。
    「你们的故事，比电影还要精彩！说真的，这让我想起了一部文学作品。」
    「文学作品？你有读书喔？」我疑惑地看向尼克。
    「我有读书！」
    「那么，你告诉我，我们的故事像哪部作品？」
    「夏绿蒂.勃朗特的简爱。」
    「天啊！他居然也知道简爱？」我在心里讶异地叹道。
    「怎么样啊？我没说错吧！」
    「嗯……那你可以告诉我，简爱的故事内容吗？既然，你那么有自信。」
    尼克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说道……
    「简爱，一个出生在北英格兰的女孩。在年幼时，她失去了父母。她寄人篱下，遭到了舅妈的虐待。之后，舅妈忍受不了简爱的坏脾气、倔强个性，于是将她送进了生活古板的寄宿学校。虽然在就学期间，她被严苛的对待，但是，这也使得简爱成长为一位高雅，富有学识的女性。」
    「我又没失去父母……」
    「慢慢听，安妮。简爱离开学校后，她进入了一户有钱人家，罗奇斯达先生的庄园，担任其私生女的家庭教师……」
    「怎么了……干嘛停下来？」
    面对我的疑问，尼克只轻轻地笑了笑，便继续说道……
    「简和罗奇斯达先生，年龄有差距，两人的价值观也相当不同。但是，每日的相处，使简渐渐地与罗奇斯达先生坠入了爱河。然而，就在他们结婚的那一天……」
    「简发现，原来罗奇斯达先生早已与其他女人结婚，而那女人患有遗传精神疾病，所以一直被关在小房间里面……」尼克还没说完，我便把话接了下去。
    「这件事情，令简伤心欲绝。因此，她毅然离开了罗奇斯达先生。」
    「是啊……她离开了她的心爱之人……」
    「安妮，你有没有觉得你跟简的遭遇，有几分相似？」
    「我不知道。因为，我不确定我们的结局是不是一样的。简，深爱着罗奇斯达先生。她爱的，不是他的地位，更不是财富，而是他这个人。最后，罗奇斯达先生的疯太太，放火烧了整个庄园，葬身于火海之中。虽然，罗奇斯达先生，以及其他僕人都活了下来。然而，罗奇斯达先生，却失去了双眼。即使如此，简对他的爱，依旧促使简回到了他的身边……」
    「我希望你的结局跟简不一样！」尼克突然睁大双眼盯着手中的高脚杯。
    「为什么你希望不一样？」
    「若是你跟简一样，那你最后不就会回到你那老男友身边了吗？我啊！才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你不用担心，我回不去了……」
    即使我多么回味过去，但是过往的日子，就如同杯中的香檳气泡般，无法久留，只得在舌尖绽放，短暂而优雅的香。
    「简爱，还真的像你。」
    「我一点都不矮小，也不朴素，好吗？」
    「我指的不是外表。简爱的坦率、热情、纯真、坚毅，就是安妮的元素啊~」
    听到尼克这么形容我时，我的脸颊竟不自觉地发烫了起来。
    「谢谢你，听到这些讚美，我很开心。」
    「安妮，你不要再为你前男友难过了。」
    「我没难过啊……」
    「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很珍惜感情的人。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但是，对于友谊、爱情，你都非常真诚对待。」
    「嗯……好啦好啦！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个了！尼克，既然你读了那么多书，为什么还要摆出那种样子呢？你这样，很容易让大家讨厌欸！」
    「我……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真正的样子。」尼克悠哉地喝了一口饮料。
    「为什么？你在躲避什么吗？」
    「安妮，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过问比较好。」
    「对了！我之前听人家说，你在夜店有从事交易，是什么交易啊？」
    这时，尼克将玻璃杯重重地放下。这个举动，吓到了我。
    「对、对不起，我问这问题是无心的，你不要在意。我们、我们赶快吃吧！这个焗烤龙虾真的很好吃，肉质鲜美，起司浓郁。」看见尼克不悦的面容，我赶紧转移话题。
    「哈哈哈哈！你不要那么紧张，我没有生气！我确实有在从事，色情相关的生意。」
    「色情！」我宏亮的声音，引起了旁人注意。
    「就是……我有特殊管道，可以获得一些情色杂志，以及性爱影片。一般的学生，不敢到租书店，或是租片店借阅这类书籍、影片，就会到我这边找寻。而且，我开出的金额，比外面便宜。所以，生意兴隆，不难想像。」尼克得意地歪了歪嘴角。
    「真的生意兴隆吗？我们学校有人会看这种东西吗？你赚这些钱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告诉你吧！第一，是的，不要小看男人的慾望，真的生意兴隆！第二，是的，学校看似道貌岸然，内心住着色鬼的人一堆！第三，我不跟家里拿钱，就只好用这种快速又轻松的手段，赚取生活费。」
    「这样啊……」
    尼克愜意地笑了几声，便继续低头用餐。然而，从他的肢体语言中，我总觉得色情行业似乎是一种谎言……

 白纱下的重逢

    今天，是周凯螳和馨如的大喜之日。为了让亲朋好友们，不必往返多趟，馨如的父母决定将文定以及证婚的日子订在同一天。文定仪式，将于陈家进行。证婚以及喜酒，则是在圆山饭店举办。因为要当馨如的伴娘，我提早一天回家做准备。隔日，文阿姨再开车载我到馨如家。
    「馨如，恭喜啊!」我穿着香檳色礼裙，走进馨如的房间。
    「真是气死我了!」馨如一边瞪着镜中的自己，一边怨道，而身旁的新娘秘书则是不发一语地替她整理头发。
    「怎么啦?脸不要那么臭，要是被宾客看见，可就不好了!」
    「雅蒨，我真的觉得凯螳他妈很过分!」
    「发生什么事了?」
    「你知道吗?当我爸妈去他们家谈订婚时，他妈的脸比垃圾还要臭!我爸说聘金要六十万，结果他妈居然拒绝，说什么最多就三十万!我真的觉得超扯!聘金的意义，本来就是男方感谢女方家人，将女儿含辛茹苦地养大!可是他妈那种态度，好像是在说他们家愿意花三十万娶我，已经很不错了!」
    「那他妈最后有答应吗?还是坚持三十万?」
    「他妈最后有妥协，但是态度还是好差，而且他妈还当面问我说，我的婚纱是谁要付钱?你知道吗?她的意思就是说，婚纱是我要穿的，应该是我爸帮我付才对!」
    「那……最后是谁付钱?」
    「我爸啊!」
    「好啦!这样也好啊!如果是对方付钱，或许你要穿什么婚纱，他们就会想要干涉。自己付钱，就有选择的自由。」我走到馨如后方，替她按摩肩膀。
    「还有，我跟他爸妈说，我跟凯螳的第一个儿子要姓陈!然后，他妈当场发飆!超没礼貌的!」
    「你真的说要让你们儿子姓陈啊?」
    「对啊!拜託!我是独生女，我爸没有生儿子，没办法传宗接代。这项职责，当然就由我来扛啦!」
    「那么，他们家有答应吗?」
    「有是有啦!可是他爸妈就要求说，婚后我必须搬进他们家，不能让凯螳住进我家。」
    「不错啊!至少，凯螳的母亲愿意退一步。」
    「可是，我真的不想住进他们家!我现在怀孕，身体又不太舒服。如果待在一个陌生的环境，感觉上对宝宝不太好。」馨如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记得凯螳家环境还不错啊!装潢摩登，而且还有佣人帮忙做家事。你啊!就不要自寻烦恼，安心养胎吧!说真的，你今天要结婚，开不开心啊?」我像隻小猫般地探头问道。
    「老实说……我还蛮开心的!虽然凯螳他妈不好相处，但是凯螳还是很疼我。只要我跟他妈意见不合时，凯螳都会站在我的立场，替我讲话。而且，我真的好想快点看见肚子里的宝宝，看看他究竟是长得像我，还是像凯螳。我要当妈妈了!我真的觉得我好幸运，这么快就能享受做母亲的幸福!」一谈起孩子，馨如立刻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
    「新娘子准备好了吗?文定仪式要开始囉!」
    好命婆扶着馨如走到了客厅，而我则是提着馨如的大红裙襬，跟随在后。一看见新娘，所有的亲朋好友纷纷讚扬起馨如的美丽、端庄。虽然现场气氛活络，但是周凯螳以及其母的表情并不是非常喜悦。
    「来~我们新娘奉茶喔~这位是凯螳的父亲~」
    「爸。」馨如优雅地将茶盘端到了凯螳父亲面前。
    「好，谢谢。」凯螳父亲笑了笑，便接过茶杯。
    「来~这是凯螳的母亲喔~」
    「……妈。」馨如吞了口水后，才缓缓道出妈这个字。
    「嗯。」凯螳母亲并没有多说什么，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化。
    「再来，就是我们的新郎!唉唷~新娘不要害羞嘛!」
    「有什么好害羞的，都怀孕做妈了!」凯螳的母亲不屑地说道。
    「唉唷~亲家你也别这样说!我们馨如对凯螳是一片真心!」馨如父亲立马跳出来缓颊。
    「是啊!是啊!周妈妈，他们可真是郎才女貌，十分登对啊!你们周家将来必定子孙满堂、大富大贵!」好命婆一说完，在场的人便拍手叫好。
    看着馨如跟她未来婆婆的互动，站在一旁的我，都为她紧张万分。所幸，好命婆以及馨如的父亲，十分懂得圆场以及炒热气氛，尷尬的场面才能一度被化解。
    文定仪式圆满结束后，我们一行人就搭着车到圆山饭店，准备参与证婚以及午宴。证婚的场地，设在饭店的户外花园，唯美的证婚亭，彷彿披着玫瑰花缀成的嫁衣，悄然地佇立在一片绿意盎然中。蕾丝桌巾上，摆放着精緻小巧的甜点。晶莹剔透的玻璃缸，盛满着五彩繽纷的鸡尾酒。蝴蝶的婆娑起舞、奼紫嫣红的花团锦簇，为婚礼会场增添了些许浪漫。
    「哇~好漂亮喔!」看见馨如换上白纱的模样，我不禁讚叹道。
    「漂亮吧!我为了挑这件婚纱，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我还以为你喜欢公主款式的。」
    「你不用担心，等一下宴客时我就会穿公主风的礼服了!虽然公主款式也不错，但我还是比较喜欢波西米亚风的白纱。」
    「馨如，证婚典礼会有多少人来啊?我刚看了一下，你们准备的座位好像没有很多。」
    「来参加证婚典礼的人，主要都是我们亲戚。说实在，我不想让一堆人挤在证婚现场。如果人太多，唯美的证婚仪式品质就会下降了!何况，我们准备的迎宾甜点数量又有限，实在不能容纳那么多人。大部分的宾客，都只有被邀请参加午宴而已。」
    「原来如此，难怪我看外面的椅子不多。」我一边帮馨如戴上头纱，一边答道。
    「对啊!当初凯螳在安排时，我就有跟他说了!」
    「凯螳安排?所以，婚礼都是由凯螳他们包办吗?」
    「我有告诉凯螳，我爸妈对婚礼的要求，还有我想要什么风格的婚礼。等他策画好之后，他会亲自找我商量。若我还是不满意，他就会再重新处理，直到我觉得可以为止。」
    「怪不得，那几次社团都没看见周凯螳现身……」
    「我们当初为了饭店的事，也伤脑筋很久。老实说，我想要找更高级的饭店。但是，凯螳一直说圆山很好。后来，我看他常常来回奔波，就想说算了!既然他都跑那么多趟，我就勉为其难地选择圆山吧!」
    听着馨如的讲述，让我了解到，凯螳母亲会那么不高兴，也是有原因的。馨如是有钱人家的独生女，从小到大都是被捧在手掌心里呵护长大的。当她想要什么东西时，她的父母就会极力满足她。家里的所有大小事，她也都不必做，只需指挥下面的人即可。如今，她即将为人母，大小姐的性格依旧没有改。若是她必须与凯螳母亲朝夕相处，我想，争执肯定是会发生的!
    「来~新娘跟伴娘照张相吧！」这时，摄影师走了进来。
    「好啊！雅蒨，我们来照相！」
    我站到馨如身旁，我们两互相拥抱着对方，一起展现最美的微笑，走进镜头之中。
    「新娘，捧花拿着喔！我们等等要入场了！」
    悠扬的琴声响起，眾嘉宾们全都站了起来，目光一致地，看向红毯的起点。此时，馨如一手握着白玫瑰束，一手挽着父亲的手臂，优雅地踏着银色婚鞋，走向了惴惴不安的周凯螳。
    「周凯螳表情也太好笑了吧！」站在证婚亭旁的我，不禁暗中笑道。
    很快地，仪式来到了交换誓词的部分。主持人将麦克风递给了馨如，馨如从容说道……
    「凯螳，当我第一次看见你时，你就符合了我心中的所有标准。你的外貌、你的家世、你的能力，都让我倾心不已。在我的眼中，你是最完美的丈夫，最慈祥的父亲。每当我抚摸着腹部，感受着我们的孩子时，我就觉得无比幸福。然而，因为有你，我才能获得这如此珍贵的宝物。我希望，未来你能好好爱我、呵护我、体贴我，让我成为你手掌心上的公主，而我也会好好地对待你！凯螳，我爱你。」
    馨如讲完誓词后，主持人将麦克风递给周凯螳。
    「我……我……」周凯螳不知所措地看向了我。
    「讲话啊！」我小声地催促着。
    「馨如……我……其实……我虽然还没有做好当爸爸的准备，但是、但是，我会好好努力的。我……我一定会通过国考、撑过实习，成为一个令爸妈骄傲的外科医师。然后……我会赚很多钱，来养活你们大家……今天，我很高兴，可以跟你结婚。结婚……结婚真的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嗯……还有宝宝，我很期待看到宝宝……嗯……就这样，谢谢。」
    「天啊！周凯螳也太白痴了吧！怎么紧张成这个样子啊！」还好摄影师的镜头都对着新人，不然我脸上藏不住的笑容就会入镜了。
    交换誓词后，周凯螳替馨如戴上了亮晶晶的鑽戒。在大家的注目下，他掀开了新娘的头纱，并且小心翼翼地，吻上了馨如的唇。
    「恭喜！你们已经是夫妻了！」
    我跟着大家一起拍手，祝贺这对新人走向幸福的康庄大道。玫瑰花雨从天而降，将馨如喜悦的笑容衬托得更加美丽。
    「馨如，赶快准备吧！等等要请客了！你们这次开几桌啊？」
    「我记得总共开了一百二十桌吧！」
    「一百二十桌啊！那么多！」
    「雅蒨，你以后请客也会这么多啊！」
    「我的客人能坐满一桌，就要偷笑了！哈哈哈哈哈！」我一边替馨如整理，一边笑道。
    「雅蒨，刚刚在证婚时，我看到你一直在偷笑。你在笑什么啊？」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周凯螳紧张的样子，真的很好笑。他在戏剧社表演，或是期末考，都没那么紧张！」
    「对啊！他那么紧张干嘛？」
    「你就别责备他了！毕竟当爸爸，不是这么简单的。」
    「好啦！我不会骂他的！对了！我从宾客名单中，看到了吴奇伟的名字，真是讨厌！」
    「吴奇伟？真的啊？我很久没跟他联络了呢……」一讲起吴奇伟，我立马想起那张不对称的脸。
    「新娘，准备囉！时间到了！」
    「雅蒨，不好意思。今天你一定累坏了！订婚结束后，紧接着又是户外证婚，现在又喜酒进场……」馨如语带不捨地握住我的手。
    「你别这么说，身为你的好朋友，在你的大喜之日，我理当陪在你身边。只是，我必须给你个忠告。周凯螳课业只会越来越繁忙，他留在学校准备考试的时间也会越来越长。之后，等他进医院见习、实习，或是成为总医师时，那更是忙得天昏地暗，待在家的时间肯定不多。所以，你大部分的日子，都会跟他爸妈一起生活。馨如，你到他们家后，要主动做事情，嘴巴要甜一些，逢年过节也要记得送礼，知道吗？」
    「有、有那么严重吗？雅蒨，我觉得你想太多了啦！凯螳一定会为了我跟孩子经常回家，你不要担心！我跟你说喔！等等进场时，你可以四处看一下，应该可以看到许多高中同学！」
    「嗯。」我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说什么。
    时间一到，午宴正式开始。馨如穿着一袭浪漫粉色桃心领礼裙，与周凯螳手挽着手，走进了圆山饭店中，最大的厅房。至于身为伴娘的我，则是跟在后方，提着馨如的裙摆。
    「馨如、凯螳，要幸福喔！」
    我环顾四周，果真看见许多高中同学。不只我们a段班的学生，还有国际班的学生特地从国外飞回来参加这场婚礼。
    「馨如好美喔！」
    国际班的学生不停地呼喊着，而馨如则是优雅地朝他们微笑。然而，就在这时，我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蒨姐姐！蒨姐姐！蒨姐姐！」
    这声音，令我呆立在原处……
    「蒨姐姐！是我！小雄！」
    我回过头，果然，小雄穿着灰色小西装，坐在座位上，奋力地向我招手。
    「小雄……」
    我笑了笑，并往小雄的方向挥了挥手。不知不觉中，泪水充斥了我的眼眶。此时的我，有些激动。因为，不只小雄发现了我，还有令我朝思暮想的冈部先生，他也看向了我……

 先有后婚，幸福吗?

    当我回过神时，馨如已经走到了主桌。我赶紧追了上去，深怕自己的举动引起眾人的关注。现场气氛十分热闹，不仅有乐团表演，还有摸彩活动，头奖甚至是汽车一部。陈记酒厂的财力，在这场喜酒显得雄厚无比。
    「新娘，准备要去换敬酒的礼服囉！」馨如坐下去才没多久，新娘管家就立刻跑来通知。
    「好，我知道了！」
    馨如点头后，就跟着新娘管家离开了现场。因为是第二次进场，所以我不必跟着离开，只需坐在座位上享用美食即可。
    「新郎、新娘二次入场！」
    馨如的银色礼服，裙摆上镶满了施华洛世奇水鑽。那光彩夺目，彷彿天上的银河皎皎，洒了这美丽的新娘一身。
    「这敬酒是要敬到什么时候？」我看着新人们一桌一桌的走，感觉永远绕不完似的。
    「哎呀！李雅蒨！你也在这边啊！」
    看见那张作呕的脸，我实在很想忽视……
    「我是馨如的伴娘，当然在这边。」
    「哎呀！真是可惜啊！一个好端端的正妹，居然就嫁给了那个小白脸！嘖嘖嘖！」
    「吴奇伟，都已经过一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个白痴的样子？」
    「我哪有白痴啊？对了！雅蒨！你变漂亮了欸！跟陈小姐有得比喔！」吴奇伟比出了零零七的手势，还自以为地眨了眨眼。
    「谢谢，不要吵我了！好吗？」
    「雅蒨，你的日籍友人也有来喔！欸欸！你们到底是不是情侣啊？」
    「情侣？你凭什么这样说！」
    「我上次在那间西餐厅看到你们很亲密……」
    「就是你这种变态行径，差点把我给害惨了！你知道吗！那位日籍友人是我的老闆，他请我吃顿饭，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可是你们很亲近……」
    「就算亲近也不干你的事！你要是再不滚，我就把你打到被抬出圆山饭店！」见我准备要揍人，吴奇伟吓得坐回座位上。
    馨如结束敬酒后，我便离开现场，到洗手间补妆。当我推开洗手间的门时，那稚嫩的声音，再度响起……
    「蒨姐姐~」
    我一转头，小雄便像个超级炸弹般，衝进我怀里。
    「小雄啊！好久不见了！你长大了呢！」我温柔地抚摸着那可爱的小头。
    「蒨姐姐，你到底去哪里了？你不是跟小雄说，过几天就会回来吗？为什么我一直都见不到你？小雄好想你……」小雄一边说道，一边将我抱紧。
    「小雄，对不起喔！因为蒨姐姐现在唸大学，功课非常的多，所以没有时间回去探望小雄。」我歉疚地抱着他，并且忍着流泪的衝动。
    「小雄真的很想你……小雄不喜欢新卡桑，小雄的卡桑是蒨姐姐……」
    听着小雄的童言童语，此时的我，内心五味杂陈……
    「小雄，新卡桑也是小雄的卡桑啊！小雄要乖乖听话，做多桑跟卡桑的好孩子。」
    「新卡桑都只会跟弟弟玩，都不跟我玩。新卡桑说我很吵，叫我不要吵弟弟睡觉。」
    「原来韩湘芸帮先生添了个儿子啊……」
    「小雄！」
    听见这声音，我立马转身。
    「雅蒨小姐，等等！」
    突然，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腕……
    「冈、冈部先生……」分离将近一年的时间，当我再次见到他时，心里不免有些害臊。
    「雅蒨，好久不见……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
    「嗯……我过得很好，大学生活很有趣，我很开心。」
    「这样啊……那么，课业很重吗？你是唸文学，还是……」
    「我唸药学系。」
    「很好啊！那么……你离你的理想更进一步了！」先生勉为其难地笑了笑。
    「嗯……我刚听小雄说，你们家里多了一个新成员。恭喜你，喜获麟儿……」我低着头，不敢与他四目相望。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格外的感伤……」先生默默地握住我的双手。
    「先生，请你不要这样。」我想把手收回，但是先生依旧不放。
    「雅蒨，我忘不了你。我真的……」
    「别说了！冈部先生，你有老婆跟孩子。我对你而言，什么都不是！」
    「雅蒨……我真的想你想到快要发疯了！」
    「冈部先生，你的第二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我、我……给他取名为正彦。」
    「你的妻子叫什么名字？」
    「她叫……韩湘芸……雅蒨，怎么了？」先生疑惑地看着我。
    「好，我记住了！冈部先生的妻子叫做韩湘芸，大儿子叫冈部雄，小儿子叫冈部正彦，我全都记住了！我要永远地把这件事情记住！你们一家四口的名字，我都记住了！」
    「不要再说了！雅蒨，不要再说了！是，我有家庭！但，那又如何？我无法克制自己的感情，难道你就可以？」
    「是！我可以！我早就……把你忘得一乾二净了！」谎言，使我失去与先生视线交错的勇气。
    「不，你在说谎。你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忘掉我！」先生颤抖的手，搭着我的双肩。
    「英树，就算我忘不掉，我也会强迫自己忘掉……再怎么说，我就是一个外人而已。我没有帮你生儿育女，也没有照顾你的生活起居。若你继续对我动情，那么，你只是让我成为破坏家庭的第三者。」我的口气逐渐缓和了下来。
    「雅蒨，你不想我吗？」
    「就算我想，我也会告诉自己不能想。英树，对不起了……」我轻轻地将先生推开，后退了几步。
    「蒨姐姐……」
    「小雄乖~小雄，你要当多桑跟卡桑的好孩子喔！等姐姐功课没那么多时，姐姐就会去看你，好吗？」我蹲下身，看着那双天真的瞳眸说道。
    「所以，蒨姐姐功课写完后，就会来找小雄了！」
    「嗯！但是，小雄一定要做个听话的好孩子喔！」
    「我会的！那么，蒨姐姐也要认真写作业喔！小雄的作业，很快就写完了！」
    「好，姐姐会认真的！小雄，姐姐先离开了！」我将小雄揽入怀中，那淡淡的奶香味，让我捨不得放开。
    「蒨姐姐掰掰~」
    「嗯！掰掰~冈部先生，我先走了！保重！」
    先生没有回话，他牵起小雄的手，不发一语地转身离开。
    「英树……对不起，既然我已答应过你，会勇敢地走下去，我就一定会做到……」我看着先生的背影，纠结的情绪犹如藤蔓般，爬满了我心中的那道墙。
    终于，馨如与周凯螳的喜宴，在下午三点圆满收场。我陪着馨如回到了休息室，一看到舒服的沙发椅，馨如立刻倒了下去。
    「真是累死人了！原来，结个婚也可以这么累！还好，之前都是凯螳在帮我张罗，否则我今天应该会死掉！」
    「谁刚说死这个字的！？」
    这时，周凯螳的母亲走了进来。
    「是我讲的啊！」馨如摆出一副“你想怎样”的表情。
    「陈馨如，你都怀孕了！既然已经怀孕，就要多说好话！不要在那边说些有的没的！」
    「妈~你也太八股了吧！你看，我刚讲死这个字，我的宝宝还是活得好好的啊！」
    「你再讲！」
    「有那么严重吗？难道这些年，你都没有讲过这样的字？就算讲了，我看凯螳也好好的啊！」馨如依旧躺在沙发上，两隻眼睛盯着天花板。
    「我之前就是讲了一些不吉利的话，导致凯螳今天被逼着结婚！这样你懂了吧？」
    「完了！要吵起来了！」眼看气氛不对，我真想开溜。
    「欸！什么叫被逼着结婚啊！没有周凯螳，我会怀孕吗？」
    「是是是！陈大小姐说的都是！像你这样每天做白日梦的女生，一定是不爱读书，好吃懒做。你一定想，未来只要靠老公养，就不用工作了！到时候，你就只需在家带小孩、当贵妇，对吧！我告诉你，天底下没有那么好的事！孩子出生之后，你给我出去上班，听到了没有？」
    「我为什么要出去上班啊？女人生完孩子，可是很累的！还有，我不是不爱读书，是因为读书太辛苦，而且那些专业科目，根本都不是我的兴趣！再来，我认识的学姊，她们也都是不用上班，靠老公养！你说，我这样又有什么不对！」
    「你这个当媳妇的，怎么可以这样说话!雅蒨，你评评理，她这个样子是不是很糟糕?」凯螳母亲气愤地看着我。
    「馨如，凯螳妈妈也是为了小孩着想。你就告诉她，下次绝对不会再说这样的话，好吗?」
    我搭着馨如的肩，希望她能够放软态度。但是，馨如一句话也不愿意回，脸上的表情反倒更加地不开心。
    「老婆?妈?」周凯螳躡手躡脚地走了进来。
    「凯螳啊!你看你太太这个态度，真是快气死我了!」
    「妈，你也不要这样。馨如怀孕，身体容易疲惫，讲话难免会有些刺耳。你就不要再跟她生气了，好吗?老婆啊~今天辛苦你了!你应该很累吧!等等想吃什么，我们一起去吃。」周凯螳绕过他的妈妈，走到馨如旁坐下。
    「嗯……我想吃我家附近的石头火锅!」
    「吃什么火锅啊!我都叫阿红煮好了!」
    「妈，晚上你就先跟爸自己吃吧!我跟馨如吃完火锅后，就会回家了。」
    「馨如东、馨如西的!你这个逆子，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妈啊!」
    眼看一场家庭战争即将爆发，我赶紧编了个藉口，快步离去。
    隔天，我回到学校宿舍，发现鈺臻比我预估地还要早回来。
    「雅蒨，你回来啦!怎样?周凯螳的婚礼好玩吗?好可惜，因为上个週末我必须回屏东，所以就错过了。」
    「他的婚礼场面挺豪华的。」
    「真的喔?我听说周凯螳出生于医生世家，那他的老婆是怎样的人啊?我想，应该是一位长得漂亮，学歷也很高的富家千金吧?」
    「他老婆家是经营西洋酒厂的。」
    「哇!一听就知道很有钱!那他们为什么那么早结婚啊?还是说这门婚事很早就已经订好了?」
    「因为，周凯螳的老婆已经怀孕了。」
    「是喔?」一听到怀孕两字，鈺臻立刻收起崇拜的眼神。
    「反正，他们两个感情本来就好，什么时候结婚都一样啦。」
    「哪有一样啊?我觉得这根本是个耻辱。」
    「鈺臻，这句话你可别在周凯螳面前讲，知道吗?」
    「我知道啦!可是，我说的也是事实啊!你自己慢慢看就知道，他们最后一定会吵架，甚至闹分手，你信不信?这种先有后婚的，通常都不幸福。」
    鈺臻跟凯螳母亲的性格有些相似，两个人的思想都较为保守。虽然鈺臻的猜测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是我还是希望馨如跟凯螳的婚姻能够长长久久……

 缘分

    馨如的婚礼结束后，我的大一新鲜人生活也告一段落。原本预估要在学期末演出的罗密欧与茱丽叶，因为外文系学会临时有些状况，所以公演的时间，延后至下个学期。幸运的我，获得了茱丽叶的角色，而鈺臻也得到了一个配角。至于男主角罗密欧的部分，则是由尼克担任。虽然二年级的课业更重，但是我每天仍参与戏剧排演。因为对我而言，文学是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角!
    今天一早，我走进教室，就发现大宝贝那一群人挤在布告栏前。
    「后面是贴了什么公告啊?为什么那些人要挤在那边呢?」我一边卸下书包，一边向鈺臻问道。
    「我刚也觉得好奇，就跑过去看了一下。事情是这样的，明年暑假，将会有一群人可以前往英国伦敦大学做交流，而且学校会全额补助。但是，名额有限，所以每个系只能有一人获得资格。」
    「真的啊?怎么有如此好的事情!那么，要怎样才能有资格呢?」一听见出国留学，我的精神就来了!
    「学校会进行英文测验，再加上学期成绩来评估。怎样?雅蒨，你想参加喔?」
    「我想参加!」
    「我看你还是不要好了!虽然你会讲英文，但是我觉得你的发音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十分有问题。而且，大宝贝跟系学会那群人，他们每天都忙于社交，或是接待外国学生，你觉得他们的英文会很差吗?他们的英文程度，肯定比我们好上一百倍!再加上，我们这种挤不进系学会的人，若是到了国外，肯定更没有人要理会!到时候，你就会整天哭着想要回家了!所以，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虽然我已不意外鈺臻会这么说，但是听到的当下，内心还是会有些许不愉快。
    「不!我不放弃!鈺臻，你也可以试试啊!」
    「不，我可不要。要试你自己去试!」
    「好。」我笑了笑，接着就把药理学讲义拿了出来。
    「对了!今天的戏剧排演是不是延后半小时啊?」
    「对，但是我不知道原因。你知道吗?鈺臻?」
    「社团的学长姐好像说，要介绍新教授给大家认识。」
    「新教授?」
    「对啊!外文系今年来了一个年轻男教授，听说长得很帅呢!好可惜，我们药学系都没有……」
    「就算药学系有新教授，我们学生跟他也不能有多少互动啊！」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像是大宝贝他们，跟系上的教授都很亲近。所以，每次有什么苦差事都轮不到他们！像我们这种只会唸书的乖乖牌，反而衰事都会降临到我们身上！」鈺臻一边说，一边向大宝贝那群人投射出崇拜的眼神。
    「好啦！你别说了！你把人生讲的一点希望都没有。」
    「雅蒨，你该不会以为……」
    「鈺臻，早啊！」
    这陌生的声音，让我跟鈺臻同时抬起了头。
    「彦霖，早安！谢谢你喔！昨天你做的布朗尼真的很好吃！」此刻，鈺臻的脸颊上泛起阵阵红晕。
    「如果你喜欢，我下次可以再做给你啊！」
    「不要啦！你还是做给大宝贝就好。我不值得，让你对我这么好……」
    「鈺臻，我说过了！」纪彦霖丢下书包，坐在了我们前方的座位。
    「嗯……」
    「我真的把你当作非常珍贵的朋友，而且大宝贝也知道这一点。你的善良，不容别人怀疑。如果今天大宝贝认为你是个心机女的话，她就不会让我来找你了！」
    趁着鈺臻沉溺在曖昧的甜蜜时，我悄悄转头看向大宝贝。果然，那双眼睛犹如射出了一把利剑，直捣鈺臻的脑袋。
    「好啦！既然你都这么说，我们就继续当好朋友吧！我也会，继续吃你的布朗尼的！」
    「嗯！thisismygirl!」
    「andyouaremyboy!」
    「奇怪，鈺臻喜欢的不是林贰吗？怎么还会跟纪彦霖在那边myboy、mygirl去的……」看着他们两人愚蠢的行为，我不禁在心中问道。
    「那么，我先走囉！」
    「嗯……好。」
    「鈺臻，你干嘛脸红？你不是喜欢林贰吗？」
    「嘘！你小声一点啦！我哪有脸红啊！」
    「看你刚刚跟纪彦霖讲话的表情，就像情竇初开的小女孩一样。」
    「人家只是把我当成好朋友，而且他说他很珍惜我！天啊！我好高兴喔！能够受到系学会的人的注目，真是太爽了！」鈺臻三八地将脸埋进了外套里面。
    「鈺臻，你还是注意一下吧！毕竟纪彦霖有女朋友，你还是远离他吧！」
    「你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啊！神经病！他就说，大宝贝也喜欢我，所以才让我跟他做朋友。如果今天大宝贝不喜欢我，像她那样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她肯定会直接说出来，并且阻止我们。所以，你就不要再乱讲了！听到你这样数落大宝贝，我觉得很不开心欸！」
    原本，我想要告诉鈺臻，上次我在化妆室所听到的。但是，她对大宝贝的一片忠心，让我放弃说出来的念头。若是我讲出口，鈺臻肯定会责备我。因此，我只能从旁劝阻，并且随时注意大宝贝的报仇行动。
    「鈺臻~~~」
    纪彦霖才刚离开，大宝贝马上带着虚假的笑容朝我们走来。
    「大宝贝~~~」鈺臻主动伸出双手，和大宝贝紧紧相拥在一起。
    「鈺臻，两个月暑假没见到面，会不会想我啊？」
    「会啊！我超想大宝贝的！」
    「你看，这是我新买的耳坠喔！漂亮吗？卡地亚，海蓝宝石系列喔！」大宝贝嫵媚地撩起头发，向大家炫耀。
    「真的好漂亮，好适合大宝贝你喔！大宝贝本来就美，戴上这耳坠后，更加美丽了！」鈺臻大方地，在眾人面前讚美大宝贝。
    「但是……我不确定彦霖会不会喜欢？」
    「一定会！因为彦霖告诉我，他觉得你很适合海蓝色！」
    「彦霖告诉你?」
    从大宝贝狐疑的双眼中，我能看见她心中的醋罈子，已被鈺臻的无知给重重地打破了。
    「对啊！有天晚上，他约我出去讨论你的生日礼物。然后，我问他你喜欢什么顏色，他就告诉我，你很适合海蓝色。你们可真是天生一对，就连对方适合什么都一清二楚！」
    「是啊！我跟彦霖本来就是天生一对，任何人都无法将我们拆散。你说是吧！鈺臻？」
    「当然啊！若是有哪个白目，敢破坏你们的感情，我绝不放过！」鈺臻手握拳，信誓旦旦地说道。
    「鈺臻，快停止吧！再这样下去，大宝贝都要杀你了……」看着鈺臻越说越开心，我不禁担心了起来。
    「雅蒨啊！」大宝贝话锋一转，看向了我。
    「怎么了？」
    「我听宝琳说，你是今年英文戏剧的女主角，而尼克是男主角，对吧？」
    「对啊！」
    「你们今年是要演罗密欧与茱丽叶，对吧？」
    「对啊！」
    「那么……你跟尼克，应该有吻戏，对吧？」
    「呃……我记得好像没有。」
    「那就好。」大宝贝得意地笑了笑，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雅蒨，大宝贝跟宝琳学姊认识喔？」
    「嗯！她们两个好像常常上夜店的样子。」
    「果然，明星人物都是跟明星人物在一起！那么，大宝贝应该也跟尼克很熟！」
    「是啊！他们彼此认识。」
    「我听说，大宝贝有很多外国朋友。果然，这是真的！」
    在鈺臻眼里，大宝贝始终都绽放着金光，宛如佛祖般，她所做的每件事，都是圣洁而高雅的。
    「她是认识很多外国朋友，没错。但是，或许他们之间的关係更胜于朋友……」
    「雅蒨，我告诉你！你不要再胡思乱想，大宝贝不是这种人！你如果再这样讲她，我会真的跟你翻脸！」
    「好啊！你翻啊！到最后，我们再来看看，你究竟会跟谁翻脸？」
    「你再说啊！」明显地，我的挑衅引起了鈺臻的不满。
    「我懒得跟你说，反正你自己注意一点就好。」
    「你自己才要注意咧！在班上都快要被边缘化，还不积极经营人际关係！班上就是有你们这种人，消极、漠不关心！」
    「金志宽，你走开啦！」
    突然，这尖锐的声音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嘉蓓，你不要这么兇嘛！」
    「你干嘛摸我，你很噁心欸！」
    「我是看你重心不稳，快要跌倒的样子，才会伸手环住你啊！」
    「你不要一直靠近啦！长得那么丑，身体又那么臭，讨厌！」
    嘉蓓的酸言酸语，引起班上一些人的发笑。
    「嘉蓓，你不要生气。生气的话，小脸就不漂亮了！」面对嘉蓓的愤怒，金志宽不感到羞耻，反而越加兴奋。
    「金志宽，你再说！」
    「嘉蓓，仔细一看，你生气的样子好可爱喔！」
    金志宽伸手想要拍拍嘉蓓的头，却被嘉蓓躲过。但是，金志宽并不因此而放弃。
    「金志宽，你不要闹啦！」
    「嘉蓓，乖乖！」
    「走开啦！金志宽！！！」
    听见嘉蓓的尖叫声，眾人们却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大家沉默地坐着，似乎是在等待一齣好戏。
    「奇怪，重情重义的大宝贝怎么不去帮忙呢？」我明知故问地看向鈺臻。
    「嗯……大宝贝这样实在不妥……」
    「不如，你上前帮忙吧！毕竟，嘉蓓也是系学会的人啊！」
    「不行啦！既然大宝贝没有出手，我就不能擅自动作。」
    回忆起大宝贝跟嘉蓓在化妆室，恣意地嘲笑鈺臻，我便打消了上前帮忙的念头。我这么做，并不是在替鈺臻抱屈，而是像嘉蓓那样的女生，不值得我出手相救。不久后，教授走了进来。金志宽跟嘉蓓的吵闹，也终于告一段落。
    「雅蒨，你等等先去排演，我慢点到。」鈺臻一边急着收东西，一边说道。
    「怎么了？你不直接过去吗？」
    「彦霖说，他想帮大宝贝买杯饮料，但是不知道她喜欢喝什么，所以希望我能到饮料站那边帮他看看。」
    「纪彦霖不知道他女友喜欢喝什么？这也太扯了吧！欸！鈺臻，你真的要注意一下，我认真地觉得纪彦霖动机不单纯。」
    「唉唷！彦霖他平常都在练球，或是忙系会的事情。尤其现在他又接下系学会长一职，肯定更没有时间陪伴大宝贝。所以，我去帮忙也不会怎样啦！好啦！我先走囉！待会儿见！」一说完，鈺臻便开心地离开了。
    鈺臻离开后，我也迅速地整理好书包，踏出教室……
    「嘿！安妮，刚刚艾希莉在赶什么啊？」
    「尼克？你怎么来了？等一下不是就要排演了？」
    「不用担心，今天的排演延后了！听老师说，好像是要介绍系上的新教授给我们认识。」尼克抢过我的书包，并且揹在肩上。
    「尼克，你干嘛啦！还给我！」我踮起脚尖想要抢回，但是尼克一个手掌就把我推得远远的。
    「这是绅士该做的，你就不要抵抗了！对了！你有听说了吗？学校有提供几个名额，让我们到英国伦敦大学交流。」
    「有啊！好像每个系只能有一位同学获得资格。」
    「你会参加吗？我感觉，你应该很想去。」
    「我当然想啊！这么难得的机会，怎么可以放过？」
    「唉！与其去英国，不如去我们美国看看。美国，人大、物大、地大，就是这么豪气！」
    「尼克，你是从美国哪里来的？」
    「我是从洛杉磯来的！」
    「洛杉磯？表示你是从南加州来的囉？」
    「是啊！阳光、沙滩、比基尼！安妮，你乾脆不要去英国，来我们天使之城算了！这里，比较适合你！」
    「如果我金钱充裕，我两边都想去。这次学校提供的机会，是全额补助的，我当然要把握啊！」
    「好好好！如果你去了伦敦，记得带点名產给我！」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社团教室。这次，尼克并没有走到最前排跟薛宝琳坐在一起，他反而选择了我旁边的座位。
    「雅蒨，开始介绍新教授了吗？尼克，你坐这边啊？奇怪，怎么没见到凯螳？」鈺臻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嗨！艾希莉！」尼克帮鈺臻拉开了椅子。
    「谢谢你。」
    「还没介绍教授，不要担心。至于周凯螳，不就是考试太多，就是回家陪老婆。」
    「陪那怀孕的老婆啊？」
    「是啊！」
    「各位同学，请安静！」这时，老师走了进来。
    「好期待喔！要介绍新教授了！」
    「今年，我们外文系来了一位新教授。教授很年轻，过去在某知名大学任教。」
    「知名大学任教？」
    原本，我对新教授并不好奇，但是一听到知名大学，我立刻竖起耳朵仔细听。
    「教授擅长的，除了西洋文学外，日本文学更是他的强项。没有参与戏剧的同学，我们会安排新教授给大家上几堂课。至于参与戏剧的同学，也不用担心上不到课。教授人很好，你们有任何问题，他都欢迎私下向他请教。来~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新教授！」
    新教授一身西装笔挺，在眾人的掌声中，走进了教室。
    「天啊！雅蒨！新教授长得好帅喔！」
    「嗯……我知道……」
    新教授的出现，使我讶异不已。这人世间的缘分，未免太过神奇。难道，这只是巧合？还是说，我跟他的缘分从来都没有被切断过……

 佔有慾

    「各位同学好，我是冈部英树。听到我的名字，就可以猜出我是从日本来的。很高兴能获得这个机会，为贵校同学服务。除了西洋文学之外，大家也可以向我请教日文，或是日语发音的问题。我听说，今年英语戏剧社的公演，将于十二月登场。我非常期待大家的演出，演出的那天我也会到场观赏。至于没有参与的同学，我也会尽心准备课程，让大家能够对文学有更进一步的理解。我相信，将来我们一定能合作愉快，谢谢大家！」
    「冈部教授，会说英文吗？」鈺臻好奇地看向我。
    「会！」
    「你怎么知道？」
    「他既然是外文系教授，就一定会说英文。你这问题，很愚蠢！」我藉机教训了鈺臻。
    「你干嘛啊！我就只是问一下，你也要这么兇？」
    「没什么……」
    「冈部教授真的好帅！他结婚了没啊？」鈺臻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他有一个太太，还生了两个儿子。」
    「奇怪？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吗？」
    「我不认识。」我毫不犹豫地讲了出来。
    「那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家庭状况？」
    「很简单，从那些校园明星口中得知的。」
    「我想也是，刚刚宝琳学姊就一直在跟冈部教授聊天，她一定知道很多。欸欸欸！你觉得，宝琳学姊跟冈部教授配不配啊？男的帅、女的美！」
    「他们一点都不配！冈部教授不喜欢做作，太过社会化的女生。」
    「奇怪？雅蒨，为什么你连这个都知道？」
    「薛宝琳自己讲的！」
    「这样啊……」
    「请戏剧班的同学到演艺厅准备！」
    冈部先生自我介绍完毕后，社团老师便指挥大家各就各位。我快速地收拾好东西，就刻意地走在鈺臻跟尼克中间，因为我并不想被冈部先生发现。但是，我想既然他有戏剧社的资料，就一定知道我在这里。
    「我们今天从第二幕开始彩排！」
    外文系大楼的演艺厅，装潢十分摩登，彷彿西欧歌剧院般的气派，使人遗忘了时空。酒红色的绒布、璀璨的水晶灯、先进的影音设备，将观眾们的视觉、听觉享受，昇华至最高点。
    「影音组、灯光组的同学就位，美宣组同学请移至后台。」
    我站在剧组製作的小阳台上，而尼克则是在下方预备。等到背景音乐一下、灯光一打，彩排正式开始。
    「来~一、二、三，开始！」
    尼克缓缓地走到了聚光灯处，他在阳台下，痴痴地望着我，深情说道……
    「小声些！窗口那边透出的是甚么光？那边是东方，茱丽叶就是太阳！升起来吧，美丽的太阳，杀掉那善妒的月亮，她难过得面色惨白，因为你这侍女比她漂亮。」
    「这时，尼克你就慢慢地沿着绳索，爬上阳台。」老师拿着大声公对着我们喊道。
    「罗密欧？你怎么出现在这边？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茱丽叶，我的爱。只要能与你见上一面，就算再多的危险，也无法改变我的意志。」
    尼克爬上阳台，一个快步地跳到我眼前。他搂住我的腰，亲吻我的脖子。
    「罗密欧……」
    不知为何，这突如其来的亲暱，让我有些无法接受。我倏地推开了他，这举动，惊动了在场的所有人。
    「停！暂停！安妮、尼克，你们过来一下！」
    「老师，怎样？」尼克摆着一张臭脸问道。
    「尼克，我不是说不要随便加动作吗？虽然罗密欧与茱丽叶是爱情故事，但是当天在台下观赏的会有许多老师、家长，实在不适合做这些亲密的举动。你这样做，不仅不合礼节，也会吓到安妮！快点！跟安妮道歉！」
    「如果是冈部教授来当男主角，安妮应该就不会被吓到了吧！」
    从尼克的酸言酸语中，我知道他肯定察觉到了些什么。
    「尼克，赶快道歉！」
    「安妮，对不起。」尼克勉强低下了头。
    「没关係。」
    「好，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对了！安妮，你跟尼克找一天的时间，去婚纱店好吗？」
    「婚纱店？老师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吗？」
    「不是有一幕是要在教堂里秘密结婚吗？我找的那间戏服出租店，没有在出租婚纱。所以，你们两个就尽快找一天去婚纱店，租件白纱还有西装。记得，样式尽量以復古为主，不要太浮夸、华丽，知道吗？」
    「好，我知道了！」
    「然后，收据记得要缴给我，这样学校才能把款项拨给你们。好了！赶快回到舞台上吧！等等！安妮，冈部教授说他有事找你，彩排结束后，你在这边等他一下。」
    「嗯……好……」我瞥向尼克，那张脸果然臭到不行。??
    「尼克?你还好吗?」我小心地拉着他的衣角。
    「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那个新教授很帅?还有，你们是不是彼此认识?」
    原本，我很担心尼克会在我面前发怒。没想到，现在看他在意、生气的模样，反倒多了几分可爱。
    「你……在吃醋吗?」
    「李安妮，我是认真的!你刚刚是不是被那个教授吸引?还有，他为什么要找你?」
    「你从哪里得知我被他吸引啊?」
    「你看他的眼神中，带着微妙的情感。」
    这番话，使我收起了玩笑之心。当我以为一切都被我完美地隐藏时，锁不住的灵魂之窗，却透漏了我内心深处的答案。
    「确实，新教授长得英俊，这我无法否认。很抱歉，我的花痴样造成了你的不愉快。至于，新教授为什么要找我，这点我真的不知道。过去，我从未见过他，不要担心。」
    「是吗?」
    「嗯!我们别再为这件事争吵，赶快回去彩排吧!」
    我主动牵起尼克的手，将他拉回了舞台上。虽然尼克对我说的话抱持怀疑的态度，但是他最后仍选择了相信。三小时的彩排结束后，大家便各自离去。只剩我一人，坐在舞台前端等待着冈部先生。
    「雅蒨。」
    这富有磁性声音，使我激动地从舞台上一跃而下。
    「冈部先生!」
    「抱歉，等很久了吗?」
    「没、没有。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还有，你怎么会来我们这边教书?你原先的工作呢?小雄那天回家后，有在哭闹吗?」
    「听见你对小雄的关心，我就知道我没喜欢上错的人。」先生温柔地将我的发撩至耳后，那炽热的眼似乎有着诉说不尽的情愫。
    「先生，这里是学校……」我缓慢地后退了几步。
    「嗯……对不起。其实，当有人要给我这里的职缺时，我想了很久。毕竟，原本的学校待我不薄，突如其来的离职实在不妥。但是，当我从老温口中得知，你在这里读书时，我的心就被动摇了……」
    「这老温还真是大嘴巴!」
    「没事，是我问他的。雅蒨，我知道我有家庭，不应该继续纠缠你。但是，我希望那股动力能够回来我身边。」
    「什么动力?」
    「让我每天一早，睁开双眼的动力。过去，我下了班就能看见你。即使上班再怎么劳累，你动人的微笑总能将所有的不愉快化为零。我想要，把这种感觉找回来。雅蒨，就让我再自私一次吧!我保证，无论你想要跟哪个男生交往，我都会给予祝福。只要，让我待在你身边。」
    先生的一袭情话，彷彿随秋风落下的红叶，落入了我的心湖之中。那一波波的涟漪，毁灭了我面对他时，心如止水的假象。
    「你真的……都会给予祝福？」
    「我会的，请你相信我。」
    「那么，韩湘芸知道你在这里教书，会不会不高兴啊？毕竟，她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过去的关係。」
    「湘芸的事，你不用担心。她现在没有像以前那样，跟着我到处跑。她几乎每天都守在家里，照顾两个孩子。」
    「你的意思是，韩湘芸不知道你换来这边工作了？」
    「她不知道。」
    「冈部先生，你还是跟她说一声吧！你这样一直把她蒙在鼓里，到时候她会很受伤的！」
    「到底是我把她蒙在鼓里，还是她在欺瞒呢？」
    「嗯？先生，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总之，你不要想太多。我份内的事情，我会处理好！还有……雅蒨，我想对你提出个要求。」
    「什么要求？」
    「你能找时间回来看看小雄吗？小雄，真的很想你！你刚离开的时候，他几乎每晚都在哭闹。无论老温跟我怎么哄，他都停不下来。」先生又默默地握住我的双手。
    「先生，我不是小雄的母亲。小雄的母亲，是韩湘芸。你应该让韩湘芸，试着去安抚小雄。」
    「我试过了。但是，湘芸自从怀孕，脾气变得更加暴躁。她对小雄没有耐性，常常责备他。所以，我只好请老温帮忙，至少老温对孩子是比较温柔的。你放心，我会找个机会把湘芸送回娘家，让你方便过来看小雄，好吗？」
    「我……再说吧！对不起，不是我不想去看小雄，而是一旦我踏进你们家，就等于介入了你们的家庭生活，我实在是不想这么做……就算你把小雄带出来与我见面，我也觉得这样的行为并不好……」
    「这样啊……」
    「对不起，这点我恐怕没办法做到。」
    「没关係，我能理解。如果，你在学校遇到什么困难，就儘管来找我，知道吗？嗯？」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先生松开我的手后，我们便往不同的方向离开。当我推开大门的剎那，尼克充满醋味的面孔，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情感的转捩点

    「李安妮，你现在总可以承认了吧！冈部教授就是你的老前男友，对吧！」
    「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说有交易要谈吗？」
    「我就觉得这个新教授不单纯，果然，他刚还握着你的手。说！他是不是你的前男友！」
    眼看事实再也隐瞒不住，我只好向尼克坦承一切。
    「既然你现在都知道，就别跟其他人说，我不想被别人间言间语。平常，大家是不怎么注意到我的。但是，自从你来班上找我后，那些常上夜店的女生就会窃窃私语了!」
    「谁窃窃私语？你是指跟宝琳一起上夜店的那些女生吗？」
    「对啊！就是上次在实验室外面，把你团团围住的那些女生！」为了消去尼克的怒气，我也装作吃醋的样子。
    「你不要在意啦！我又不喜欢那些女的！」
    「那你喜欢谁？」我刻意向前靠近尼克，发现这时的他居然脸红。
    「我、我没有喜欢的人啊！」
    「那……你干嘛对冈部教授那么反感？就算他是我前男友，你也不用在意啊！」
    「我当然在意啊！因为我们是朋友，结果你居然隐瞒这么大的事情！我跟你说，如果是艾希莉，她肯定比我更在意！对了！讲到艾希莉，我刚又看到她急急忙忙地衝出去了！她到底去哪里？」
    「喔！因为我们班那群女生，邀请她参加今晚的夜店狂欢，所以她一结束彩排，就急着赶回宿舍，梳妆打扮。」
    「夜店那种场合，艾希莉应该不适合吧！」
    「尼克，你可不可以也带我去那间夜店？我有点担心艾希莉……」
    「你要去？不好吧！那个地方很复杂，你还是别去了！放心吧！艾希莉不会有事的！」
    「为什么我不能去？反正，你今天不是有交易要谈吗？你就顺便带我一起去！」
    「不行！我说你不能去，就是不能去！我有事情要谈，没办法照顾你！」尼克的口气又急又衝，让我有些不高兴。
    「你的交易不就只是那些色情书籍，跟影片而已吗？应该很快就好了吧！带我去！」
    「那些交易，不是你想像得那么简单！总之，你不要让我在夜店看到你，知道了吗？那个地方，不是你这种人该去的！」
    「我这种人？怎样！你是说，我就是一个书呆子！这种热闹的场合，我格格不入，是吗？」不知不觉，我的嗓音越来越大。
    「我不想跟你辩了！反正，今晚不要让我看到你出现在夜店附近！」
    「你！」我话还没讲完，尼克便匆匆离去。
    跟尼克吵架，让我失去了吃晚餐的慾望。随便买了个麵包后，我就回到宿舍看书。直到晚上十一点，才准备休息。
    「奇怪？鈺臻不是说这时候就会回来了？」
    我走到门廊外，发现一个人影都没有。
    「好吧！先睡觉好了！」我关上电灯，鑽进被窝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隐约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
    「鈺臻，你回来囉？」
    「嗯……」
    「鈺臻？」我睁开眼睛，依稀看见鈺臻用手勉强撑着椅子的身影。
    「碰--！」
    突然，这巨大的声响，把我吓得瞬间坐直在床上。
    「鈺臻，你还好吗？」我打开灯，看见鈺臻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雅蒨……」
    我握住鈺臻的手，发现她手上涂了某种滑腻的膏状物……
    「鈺臻，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等等，为什么你全身都是这油油的东西？」
    仔细一看，鈺臻的身体彷彿被油淋过一样。不只如此，还撒满了巧克力粉、糖霜……
    「鈺臻，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抱着意识不清的鈺臻，忧心地问道。
    「我……大宝贝她们很喜欢我。她们说、说我很会喝酒……我、我就一直喝……」
    「你到底喝了几杯啊？」
    「我……好像喝了好几瓶吧……大宝贝说，她很喜欢我、喜欢我……」
    「那你怎么会被涂这些东西？」
    「大宝贝说……我就像块好吃的蛋糕……所以，她们就在我身上涂鲜奶油……洒粉……大宝贝她真的很喜欢我……我真的很受她们欢迎……」
    「她们不是喜欢你，她们是在整你！你看你这什么样子，都已经被整成这样，还不清醒！明天有药物化学小考，我看你要怎么办？」
    「唉唷！干嘛一直唸书……」鈺臻的满身酒味，薰得我有些受不了。
    「你先去浴室，把自己清乾净！」
    我扶鈺臻走进浴室，结果她喝得太醉，连站都站不稳。她直接蹲坐在淋浴间墙角，全身无力地看着我。
    「算了！我帮你吧！」
    我关上浴室的门，替鈺臻脱下衣服。拿起水龙头，帮她冲掉那些鲜奶油、巧克力渣。即使这些东西已被洗去，鈺臻的身体依旧油腻得不像话。我只好拿起洗发精、香皂，替她沐浴。虽然身体上还残留一些味道，但是至少已经好很多了。
    「来吧！赶快睡！衣服明天你再拿去处理吧！」我帮鈺臻换上乾净的睡衣后，便扶她上床。
    「雅蒨……我想吐……」倏地，鈺臻跳下床捂着嘴巴衝到了厕所。
    「鈺臻，你还好吗？」
    「我……我不好……」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没关係……你做的够多了……」
    我躺回床上，留鈺臻一个人在厕所。整个晚上，呕吐声及冲水声不绝于耳。一直到凌晨四、五点，声音才渐渐停止。隔天，鈺臻忍着剧烈的头痛，参与药物化学小考。好不容易撑到考试结束，她立马衝回宿舍躺下。
    「真好！考完了！」纪彦霖一行人一边喝着珍珠奶茶，一边大摇大摆地走出教室。
    「彦霖。」我走上前，拦住了他。
    「雅蒨？怎么了吗？」
    「昨天，你有跟鈺臻她们一起去夜店吗？」
    「有啊！就是我邀请她一起去的！」
    「既然，你把鈺臻当作非常好的朋友，你下次可不可以不要让她喝那么多。她不会很酒，又爱逞强，今天整个人非常不舒服！」
    「唉唷！我是看她喝得高兴，才没阻止她！雅蒨，你如果在现场，你就知道她有多开心！」
    「好吧！如果她真的那么开心，这件事情就算了！但是，你应该知道她被大宝贝涂奶油、洒巧克力粉的事情吧？她昨天回来，整个人就像鬼一样！你如果真的是鈺臻的朋友，为什么不阻止你女友这么做呢？」
    「哎呀！我女友也是喜欢鈺臻才这么做的！雅蒨，你应该来现场看看，当下气氛真的超high的！」
    「我不管你们当下气氛如何，我只希望不要再发生同样的事情。我现在跟你说，彦霖，不要一直让鈺臻喝酒，她不会喝！再来，不要再把她当傻子乱搞一通，好吗？」我严肃的口吻，让纪彦霖有些吓到。
    「嗯……好啦！我知道了！」
    看着纪彦霖点头答应，我才转身离去。回到宿舍后，我收到通知，馨如打电话到宿舍办公室找我，所以我必须找公共电话回拨。
    「喂~馨如，我是雅蒨，怎么了吗？」
    「雅蒨，我好烦！」
    「怎么了？你还好吗？身体不舒服吗？」
    「我害喜没有那么严重，不要担心。」
    「这样啊~那就好!」
    「不，我一点都不好。我觉得凯螳他妈真的很过分!」
    「你跟他妈妈还好吗?」
    「他妈明知我怀孕，还要我去厨房帮阿红做菜!我只要坐着休息，他妈就会超级不爽，然后一直唸，直到凯螳的爸爸回来为止。不只如此，凯螳的爸爸回来后，她又会趁机告我一状，让凯螳他爸来教训我!更过分的是，他妈每次都会带妇女会的那些朋友回来聊天，结果她们聊天的内容，将近一半都是在数落我!」
    「凯螳呢?凯螳都不帮你讲话吗?」
    「我们刚结婚时，他常常回来看我。但是现在，他几乎都不回家，或是久久才回来一次。」
    「真的啊?他现在几乎都不回家?」
    这句话，让我开始怀疑周凯螳的行踪。每一次的社团课，他都提前告诉我，他要回去陪馨如，所以不能参与。现在，馨如告诉我周凯螳鲜少回家。那么，他到底是去了哪里?
    「你知道吗?上一次他好不容易回来，结果我跟他吵了一架后，他就愤怒地在半夜搭车回学校了!」
    「你跟他吵架?为什么要跟他吵架?」
    「因为他的卫生习惯很糟啊!他从学校回来，还没洗澡就直接进房间。没有洗手，就碰门把!」
    「唉唷!他总得进房间拿换洗衣物啊!不然，他要怎么洗澡?而且，浴室不是在你们房间里吗?」
    「我们房间是有浴室，但是我不能接受他还没洗澡就直接进房间。如果他直接走进来，整间卧室就会变脏。」
    「那他要在哪里洗?」
    「客厅有一间公用的厕所，我都叫他先去阳台拿衣服，然后再去那间浴室洗。谁知道，他那天回来就发飆了!」
    「他有吃东西吗?」
    「因为那天阿红跟妈都不在，然后我又不会做饭。」
    「你们两个可以一起去外面吃啊!」
    「可是那天我又不饿，而且我想买宝宝的衣服。所以我就叫他先吃家里的零食，然后再陪我去逛街。」
    「馨如，周凯螳虽然没有上班，但是他的课业很重，这点你应该知道吧!」
    「我知道啊!可是他那天已经考完试了啊!」
    「医学系的考试行程很紧凑，这一科考完，马上换下一科。馨如，你就体谅他吧!他身上，扛着比你重上好几万吨的担子。」
    「我不是不体谅他，我只是很想为我们的孩子买件新衣服。」
    「我知道你是为孩子着想，但是你偶尔也要替凯螳想想啊！凯螳，至少不会跟着他父母数落你吧？」
    「他不会。」
    「对啊！如果凯螳是家中唯一对你好的，那你就要对他更好，让他成为你最坚强的后盾！有丈夫的保护，身为妻子的你，对这段婚姻才会有信心，知道吗？」
    「好啦！我知道了！那他妈怎么办？他妈感觉随时会找机会修理我！」
    「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好歹也是陈记酒厂的千金，他爸妈虽然嘴上会唸你，但也不敢做出太过份的事情。」
    「那就好，听到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馨如，虽然我刚分析的并没有错，但是你还是要有做人媳妇的样子！他妈妈如果叫你去厨房帮忙，你就去。凯螳回来要吃饭，你就跟着阿红学一些简单的料理。总之，你一定要让他母亲看见你勤劳的模样。就算没事可做，你也要装忙，知道吗？」
    「装忙？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么做，才能让你避开不必要的责骂。你跟凯螳的感情，才会越来越好。」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我会试着照做。对了！你知道我肚子里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吗？」一谈起孩子，馨如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喔？已经可以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了？」
    「对啊！你猜猜看！快点！」
    「我猜……是个女孩！」
    「答错了！我怀的是儿子！是儿子喔！」
    听到『儿子』两个字，不自觉地，我又想起韩湘芸跟冈部先生……
    「恭喜你！你一定很开心吧！」
    「对啊！虽然我自己比较喜欢女儿，但是为了替陈家传宗接代，这消息还是挺令我开心的！」
    「你要注意身体喔！虽然我说要去帮忙，但是你也不要做得太超过。」
    「我知道啦！等孩子出生，我会寄油饭给你。等我喔！掰掰~」
    「嗯！掰掰啦！」
    我掛掉电话后，就独自走回宿舍。走着走着，突然，一个黑影从树上一跃而下！
    「啊！」我被吓得后退几步，直到路灯照亮了这张俊帅的脸……

 性爱、谎言、真情

    「尼克！你在干嘛！吓死我了！」
    月色下的他，身着一袭白西装。右侧的胸口，别着一朵雅緻的白玫瑰花。他全身皎洁的白，就算是被眾星簇拥着的黛安娜，也会羞愧地无地自容。
    「安妮，是我。」
    「我知道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边？」
    「我想见你！」
    「你不是说，不想看到我！」回想起吵架的过程，我转身不愿面对他。
    「安妮，你明明知道我是在保护你。夜店那种地方，很危险！像你这样单纯的女生，很容易遇到坏人。」
    「不要老是说我很单纯！我哪有单纯！我一点都不单纯！」不知怎么的，讲出这句话时，我居然觉得有些好笑。
    「如果你不单纯，怎么还会爱上冈部？如果你不单纯，怎么会在大家面前痛揍我？如果你不单纯，怎么还会想要保护艾希莉？」
    「我……为什么这些行为就表示单纯？」
    「像你这样，单纯、善良的女孩，我觉得很难得。」尼克边说边接近我。
    「你在干嘛啦！不要靠那么近！」我想要后退，但是尼克却迅速地环住了我的腰。
    「安妮……」
    「你放手啦！等一下被人看到怎么办？」我红着脸，害臊地试图挣脱。
    「别再这么不听话了。」
    「我哪有不听话？我不是乖乖地待在学校吗？」我越是反抗，尼克越是将我搂得更紧。
    「没错，你目前是待在学校。但是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逾矩！」
    「什么逾矩？你赶快放开我啦！」
    「看着我，安妮！」
    突然，尼克带劲地掐着我的脖子，使我不得不，与那双祖母绿的眼对视。
    「你、你、你到底想怎样？你最好赶快放手，否则只会换来一阵暴打！」
    「安妮，我喜欢你的脖子，还有……」
    「还有什么？」
    「你的乳房……」
    尼克微微地邪魅一笑，那瞬间，他彷彿是黑夜之中的怪盗。一身的洁白，只为掩饰内心原始的渴望。今夜，他的目标，是我衣下尚未被污染的胴体。
    「乳房？你这变态！我告诉你，薛宝琳的胸部更大！所以，你最好去找她，不要找我！」
    「宝琳的胸是用挤出来的！你的，才是货真价实的！我想，这也是冈部教授喜欢你的原因之一吧?」
    「你够了!尼可拉斯!你给我放手!」
    「你裙下的味道，绝对比宝琳的还要香!」
    「你是聋了吗?我叫你放手!」
    「我为何要放手?上次在戏剧社时，你已经推开我一次了!今晚，我要把上次没享受到的全部给要回来!」
    「你做什么!」
    尼克拽着我的手腕，硬生生地将我拉到建筑物后方的停车场。
    「尼可拉斯.道森!放手!」
    无论我怎么吼，他就是不肯放过我。泪水，被尖叫声戳出了眼眶。我心想，该不会今天我就要失去处女之身了……
    「我不要……」失去反抗力气的我，像隻兔子般被他按在某部车上。
    「尼克，我不要……」
    「安妮，睁开眼睛。」
    瞬间，他的语调从猖狂转为和缓。我不确定自己是否逃过一劫，因为他依旧紧抓着我两隻手腕。我躺在车盖上，缓慢地睁开双眼。只见星光熠熠下，他眼中的邪念已荡然无存。那对迷人的绿宝石，又恢復如湖水般的清澈。此刻，我悬在半空中的心，才渐渐地放了下来。
    「你、你要干嘛?」
    「你看，你现在躺在谁的车上?」尼克笑瞇瞇地看着我说道。
    「你把我按着，我要怎么看啊?」
    「好吧!我告诉你，你现在躺在我的新车上。这是我的宾士，厉害吧!明天，我就开这辆车去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去婚纱店。」
    「你的宾士?你不是骑重机吗?」
    「我骑重机，但是我也开车!厉害吧?」
    「好啦!很厉害!但是，你可不可以松手啊?你一直把我压在你身下，我觉得很不自在……」
    「你终于知道男人的可怕，是吧?」尼克绅士地将我扶起，并且与我一同坐在车盖上。
    「什么男人的可怕?我刚刚真的快被你吓死了!」
    「你知道吗?在夜店，可就不只我会对你做出这种事了!上夜店的男女们，酒后乱性是家常便饭。醒来后，旁边躺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若是在尚有意识时，自愿与他人发生性关係，只要不搞出人命，那还不会怎么样。最可怕的是，清醒后发现自己被轮暴，一丝不掛地倒在床上，而且皮包、手机全被盗走。这就真的是悲剧!」
    「好啦!我知道了!我以后绝不会去夜店!但是，你讲的那些话还真的有些噁心!」
    「什么话?」
    「就是……我的乳房，还有裙下的味道……」
    「哈哈哈哈!这是我的真心话!」
    「你怎么这样啊?那些话真的很让人不舒服!」
    「安妮，你身材好是事实，不需要刻意隐瞒。我相信，你一定也很好奇我裤档下的风光!」尼克边说边将大衣披在我身上。
    「我对那种事情没兴趣!」
    「是吗?我问你，冈部教授的尺寸多大啊?」
    「你再说!我就真的要揍你了!」
    「神经病!我是指他穿衣服都穿几号?你想到哪里去了?色安妮!」
    「算了!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你说，你已经跟婚纱馆预约，是吗?」
    「对啊!我已经预约好了!明天下午一点半，我会开车来接你，要准时喔!」
    坐在车盖上的我们，一聊起天，话匣子就像永远关不上似的。直到疲惫感开始上身，低头察看手錶，才发现已接近半夜十二点。于是，尼克便陪我走回宿舍。隔天下午，尼克果真开着白色宾士，来宿舍门口接我。当我坐上他的车时，引起了不少人关注。
    几分鐘的车程后，我们抵达了婚纱店。
    「哇!好漂亮喔!」
    才刚下车，我就被橱窗里的礼服所吸引。其中，在水晶灯下展示的婚纱，更是让我看得目不转睛。华丽的仙杜瑞拉镶鑽蓬裙，气势如虹的裙摆拖尾，透明袖套上的蕾丝缀花，彷彿加冕仪式的女王，强韧的外表下，藏着柔嫩的情感。
    「我有请小姐多留时间给我们，等你挑好戏服后，你就可以试穿你想要的婚纱了!」
    「唉唷!我又没有要结婚，穿什么婚纱啊?」
    「我就想看你穿婚纱的模样啊!」
    「这不是雅蒨嘛!好久不见了!」
    一踏进婚纱馆，我的耳边立刻响起熟悉的声音。
    「老温!天啊!」遇见老温，真的让我又惊又喜。
    「雅蒨，好久不见了!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呢?你该不会……要结婚了吧?旁边这位是……」
    「没有啦!我没有要结婚。因为过几週就要戏剧公演，我必须来婚纱馆租演戏用的婚纱。对了，我跟你介绍一下，他是尼克.道森，是我在戏剧社认识的好朋友。」
    「你好!」
    「尼克啊!长得真帅气呢!美国人吗?」
    老温一开口，我才知道他会说英文。
    「是啊!我是从美国加州来的!你是安妮的朋友吗?」
    「对啊!我们是老朋友囉~」
    「老温，你怎么也会在这边呢?你陪太太来吗?」
    「不是，我是陪冈部先生还有韩湘芸来的。」
    一听到韩湘芸的名字，我就失去了看婚纱的兴致。
    「嗯……雅蒨啊!我能单独跟你讲一些事情吗?」老温突然降低音量在我耳边说道。
    「可以啊!尼克，你先去沙发区坐一下，我等等就过来。」
    尼克点点头后，就往沙发区走去。
    「老温，怎么了?冈部先生跟韩湘芸要举行婚礼了吗?」
    「他们怎么可能正式结婚!冈部夫人还活着，先生要是公开举行婚礼，岂不是犯了重婚罪?」
    「所以，韩湘芸还不知道冈部夫人的事情囉?」
    「冈部夫人的事情只有你、我，还有先生知道而已。其他人，都认为夫人已经往生，包括韩湘芸。」
    「既然不能举行婚礼，为什么还来婚纱馆啊?」
    「韩湘芸生完孩子后，一直吵着要办婚礼。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先生怎么可能娶她!所以，先生只好先带她来拍婚纱照，安抚她的情绪。」
    「原来如此……对了!你说你有事情私下要找我谈，是什么事啊?」
    「雅蒨啊~就是ab型的父亲跟o型的母亲，可以生出o型的孩子吗?」
    「ab型跟o型吗?」
    「对啊!」
    「不行吧!按照我们生物课学的，ab型的父亲跟o型的母亲只能生下a型或是b型的孩子。怎么突然这么问呢?」
    「因为先生是ab型的，韩湘芸是o型的，而他们的儿子冈部正彦也是o型，所以我就觉得很奇怪!」
    「你说的……是真的吗?」这惊人的事实，让我的心跳得无比快速。
    「真的啊!先生的所有资料，都是交由我来保管的!当我听到韩湘芸怀孕，而且还是先生的小孩时，我就觉得事有蹊蹺!我跟你说，先生跟韩湘芸根本从未施行过夫妻之实!」
    「老温，你到底在说什么?你知道你说的话，会严重地影响到我吗?」我将手掌紧紧地贴在胸口上，因为再不这么做，我的心就会撞出我的身体。
    「你出车祸的那夜，冈部先生确实在跟韩湘芸喝酒。当时，我想进去替先生铺被子，因为我看到先生已经酩酊大醉，意识不清地趴在桌子上。然而，韩湘芸阻止了我。她告诉我，先生要求跟她过夜。我当下没有多想，就让她将门关上。结果，几週后，她就宣布她怀孕了!」
    「如果，先生真的醉成那副德性……这样的话，根本没办法发生性行为啊!」
    「你果然是学科学的人，一听就知道我要表达什么。而且，我半夜进房间告诉先生你出车祸时，他根本就叫不醒。我试了好几遍后，才把他挖起来。他那时睡成这个样子，是要怎么跟躺在旁边的韩湘芸做爱啊?」
    「可是……他们现在不都睡同一间房吗?难道先生都不会碰她吗？」
    「先生真的从未碰过她!每次韩湘芸找美穗抱怨时，她都会全盘托出。她告诉美穗，自从先生让她怀孕的那一夜后，先生就再也不跟她亲密了。然而，整栋房子里，只有我知道真相!那就是，正彦少爷根本不是先生的种!」
    「可是，为什么先生都没有察觉呢？若这些都是事实，为什么先生还跟韩湘芸睡在同间房，甚至替她儿子命名？更扯的是，现在两人居然要拍婚纱！」
    「这……」
    「就算先生不懂生物学，他那一晚到底有没有跟韩湘芸发生性行为，他会不知道吗？还是说，他早就知道真相，但是因为对韩湘芸萌生了爱意，所以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可爱的、天真的？」我的音量越来越大，老温赶紧将我推到门外。
    「雅蒨，听我说！先生，绝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想，先生应该有察觉到韩湘芸在欺骗他。只是，在正彦、小雄少爷面前，他不能粗鲁地把韩湘芸輦出去啊！再加上，韩湘芸曾经是他的得力助手，念在这份旧情，他还是希望韩湘芸自己能够将一切说出口。」
    「那么……他对我还有感情吗？」
    每当夜深人静时，这问题总会悄悄地浮现在脑海中。我渴望得到解答，因为我知道，只要冈部先生一出现，我内心平静的湖泊，就永远会为他泛起阵阵涟漪。即使他身边多了另一个女人，我也能毫不在乎世俗的眼光，让爱苗疯狂地滋长。然而，当刺眼的白昼透进房间时，为爱而疯狂的勇气，又会逐渐淡去。现在的冈部先生，到底爱着谁？他的心中，是否还有我的存在？

 真假新娘

    「雅蒨，先生他……」
    「安妮，好了吗？时间快到了！」尼克走到我身旁，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嗯！好了！老温，我们先进去囉~」
    「好，你们先去忙吧！」
    与老温结束对谈后，我跟尼克便在店员的带领下，仔细地挑选公演用的婚纱、西服。由于系上的补助经费有限，因此我们只能在一楼的二手婚纱区寻宝。虽然一楼的礼服量十分庞大，但是我们依旧迅速地找到了合适的服装。结束挑选后，时间还剩整整一鐘头。
    「小姐，不好意思！我想让我的未婚妻试穿你们的高级手作婚纱，可以吗？」
    一听到尼克称呼我为未婚妻，我全身就热了起来……
    「尼克，你在说什么啊！」
    「没有问题，我之前有答应要将时间留给你们。请问，两位预计几月举办婚礼呢？」
    「我们没……」
    「预计在十二月！」
    我话还没讲完，尼克就等不及地抢先一步。
    「十二月啊！那我们得赶快了！来~请跟我到二楼的婚纱区。」
    尼克伸出了手臂，暗示我挽着他一起上楼。
    「这一层楼，主要是摆放新进的欧洲手作婚纱。」
    一踏上二楼，映入眼帘的除了美丽的婚纱外，还有韩湘芸跟冈部先生……
    「哎呀！冈部教授！」尼克热情地向先生挥手。
    「尼克、雅蒨！你们是来挑戏服的吗？」
    「是啊！不过，我们已经挑好了！现在，我要让安妮试穿正式的婚纱！」
    「嗯……你们在交往吗?准备要结婚了?」先生狐疑地看向我。
    「要不要结婚，教授你不用知道啦！说也奇怪，教授怎么会出现在这边呢？你要结婚啦？嗯？你都那么老了……还要拍婚纱？」尼克蓄意地挑了挑眉。
    「我……」
    「冈部教授的私事，我们就别管了。」我小声地在尼克耳边提醒。
    「好吧！那么教授你慢慢挑喔！」
    「哎呀！这不是脾气暴躁的李雅蒨吗？」
    这矫揉造作的声音，让我超级想鑽个洞躲起来。
    「好久不见了，韩湘芸。」
    我转过身，只见韩湘芸穿着一件公主蓬裙婚纱站在镜子前。
    「对不起喔！刚刚在换衣服，所以不知道你来了。对了，你怎么也来婚纱店啊？难道！旁边站着的阿兜仔就是你的男朋友吗？」韩湘芸故意装作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这位是我在大学结交的朋友，尼克。尼克，她是冈部教授的……冈部教授的妻子。」
    「你好。」尼克礼貌性地笑了笑。
    「哈囉！」
    「安妮，这女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疯子啊……」尼克用几乎气音的方式跟我说话。
    「她不是我之前讲的疯太太，她是冈部教授新交的女朋友。」
    「原来如此，冈部教授都找幼齿的。」
    「嘘！你小声一点啦！」我用手肘重重地推了尼克一把。
    「李雅蒨，你今天要试穿哪类型的婚纱啊？英树说，他最喜欢看女生穿公主式的白纱了。」韩湘芸一边提着裙纱，一边在镜子前转圈圈。
    「我还没想好我要试穿什么。」
    「对了！英树说，他不是很喜欢看到女生穿人鱼款式的婚纱。虽然我不排斥鱼尾，但是只要英树不喜欢，我也就不喜欢！」
    「这白痴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啊……」我在心中不屑地说道。
    「不过，我觉得我穿鱼尾应该也是很好看的！李雅蒨，我真的很好奇，为什么我生完小孩后，身材还保持得那么好呢？一般女人生產完，身材不是都会走样吗？可是……我为什么还是那么瘦啊？难道，我基因突变吗？哈哈哈哈！」
    「你那么年轻就生小孩，当然瘦得快！这不是废话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你也赶快结婚生子啊！我现在，每天过得超级幸福！有疼爱我的老公、可爱的孩子！啊！孩子真的是上天赐予我最珍贵的礼物！我做梦都没想过，原来我这一生只需当一个备受宠爱的公主，其他苦差事都不必做！啊！我真是太幸福了！」
    「安妮，她在说什么？」
    「她说，她现在真的超级幸福。」
    「为什么超级幸福？」
    「因为她有个疼爱她的老公，还有可爱的孩子。」
    「喔……」
    「但是，我看你这样子……要赶上我的进度，应该还要好几年吧……」韩湘芸走到我面前，大言不惭地说着。
    「湘芸！住口！」突然，冈部先生严厉地斥责了洋洋得意的韩湘芸。
    「英树，你干嘛啊？」
    「我不喜欢你说这些话，请你停止！」
    「就讲一下，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等等会到一楼找老温谈事情，你先在这里挑礼服，我待会就回来！」还等不到韩湘芸的回覆，先生便匆匆离去。
    「冈部太太，既然白纱已经选定，要不要到隔壁房挑晚礼服呢？」
    「好吧，就这么办。」刚被骂完的韩湘芸，脸上多了几分不悦。
    「小姐，不好意思，我想让我的未婚妻试穿人鱼款式的婚纱。」
    「尼克，人鱼款式好吗？那要身材苗条的人，穿起来才好看。」
    「我觉得你的身材没问题啊！好啦！就这样说定了！然后，可以再帮我的未婚妻加个头纱跟捧花吗？」
    「没有问题！」
    「尼克……这样真的好吗？」
    「很好！非常好！你看，小姐已经把婚纱拿来了！你赶快去试穿！」
    店员跟着我走进了换衣间，在她的协助下，我穿上了尼克要求的鱼尾白纱。原本，我担心自己看起来像头在冰上滑行的海豹。然而，当店员要我睁开眼睛看向镜子时，那一瞬间，我被自己从未察觉过的美给吓到了。
    「来~我帮你戴上头纱喔！」
    店员替我梳了一个简单的包头，并且在发髻上别了个晶莹剔透的水鑽发饰。柔美的蕾丝头纱，如瀑布般坠落而下。最后，再搭上一束白色捧花。让新娘的唯美，再增添了几分馨香。
    「准备好给新郎看了吗？」
    「嗯……可以先请新郎进来更衣间吗？」看见自己焕然一新的模样，我有些不适应。
    「好的。」
    店员出去后，很快地又回到了更衣间。
    「怎么了？」
    「新娘，抱歉，新郎不在外面。我先去化妆室看看，请您先在更衣间稍等。」
    店员离开后，外面变得更加安静。正当我默默地欣赏着镜中的自己时，更衣间外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尼克，是你吗？」
    「尼克……」
    我好奇地拉开布廉，没想到……
    「冈部……冈部先生……」
    这一刻，时间彷彿遭到了冻结。在好奇心的促使下，我穿上了梦寐以求的婚纱。原以为，第一个为我讚叹的男人，将会是尼克。没想到，这冥冥之中，似乎就是上天的安排。冈部先生深邃的双眼，彷彿藏着古老的魔法。他的深情注视，带着春风的温暖，以及初次相见时，眼里绽放的光芒。虽然沉默环绕着我们，但是我可以听见他内心深处的呼唤。望着他，我能感受到即将与所爱之人，步入礼堂的悸动，以及终于让珍爱的他，看见自己最完美的模样的喜悦。
    「我从未想过，这画面竟然会呈现在我眼前。」
    「我也……没想过，先生会是第一个看见我穿婚纱的人。」
    「真是的……看见你穿婚纱，让我好想立刻把你娶回家。」
    「先生，你要娶的不是我……」
    「你要嫁的也不是我……」
    再一次地，我们陷入了沉默……
    「嗯……你先去隔壁找韩湘芸吧!」我想要把布帘拉上，躲回更衣间。然而，先生阻止了我。
    「雅蒨，等等！」
    「冈部先生……」
    「你、你好漂亮……」
    「真、真的吗？第一次打扮成这样，我真的很不习惯……」
    「你在紧张什么呢……」先生厚实的手掌，贴上了我的脸庞。
    「我、我哪有紧张？」
    「虽然，我不是很喜欢鱼尾款式的婚纱，但是，你现在这模样比维娜斯女神还要漂亮。」
    「冈部先生，你应该要去找韩湘芸了……」
    「雅蒨，让我多看你几眼，好吗？」
    「多看有什么用？你都要结婚了！」我一边说道，一边偷偷观察着先生的表情。
    「你不是……也要结婚了吗？你是真的要嫁给尼克了吗？你还这么年轻，不需要把自己绑住！」先生越说越激动。
    「反正，你也没有要挽回我的意思。与其痴痴等你，不如提早结婚！」我故意撒了个谎，看先生愿不愿意说出实话。
    「谁说我不想挽回你！就是想要再一次拥抱你，我才会到你的学校就职。就是想要把你留在身边，我每天才会这么痛苦……」
    「如果那么痛苦，就离开韩湘芸吧！」
    「湘芸，生了孩子……」
    「天啊！他到现在还被韩湘芸欺骗！难道，他脑袋里一点生理学常识都没有吗？」听见先生的答覆，我在心里愤怒喊道。
    「湘芸她……」
    「湘芸湘芸湘芸湘芸！没想到，你是个多么没魄力的人！不去查清真相，只会整天叫苦！我看，先生你就继续活在自己的感情世界吧！看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受不了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不可能，这是做不到的事情！」
    「不可能？所以说，你要我当你外面的女人，然后韩湘芸是你的妻子？你这人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那么自私！既然你说过，我要跟谁交往都可以。那么，请你以后不要再管我！」我愤怒地想要离开，但是先生却阻挡在前。
    「雅蒨，给我点时间！我知道你说的真相，但是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对不起，我就是一个自私的人。我好几次告诉自己，要放过你。然而，我做不到！雅蒨，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不必了！我本来就没什么耐性！我不喜欢等待，也不想被人指为第三者！从今天起，我不会再对你抱任何希望！之后，你在校园里遇到我就装作不认识吧！」我丢下捧花，鲁莽地向外衝。
    「不准走！」先生的怒吼，震得我站在原地不敢动。
    「你……还有什么资格要我留下？」
    「雅蒨……」
    「你看，我没说错吧！你找不到制止我的理由！冈部先生，你的感情路上挤了三个人，我不能再成为第四个人了！既然，你在信纸中、口头上都已经答应，要还我自由。那么，一言既出，駟马难追，你就放手吧！不然，我们会一直在这无解的问题中打转。我老实地告诉你，我跟尼克没有在交往，更没有要结婚。我会上来试穿白纱，是按照尼克的要求，并不是我自己的意思。」
    「原来，你没有要结婚。」听到我这么说后，冈部先生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想，我得先去找尼克了！先生，你也赶快去找韩湘芸吧！」
    「雅蒨，其实我……也没有要结婚。我带湘芸来婚纱馆试穿礼服，是为了要……」
    「我有听老温说，你是为了安抚她，才带她来这边。因为你目前的情况，是无法与她结婚的。」
    「就算我能和她结婚，我也不会这么做！你出车祸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可能不知情。只是，现在家里情况十分混乱，我不能把你拖下水。」
    「所以你要我等待，是吗？那么，等到什么时候呢？等到你改变心意，决定跟韩湘芸携手共度一生，再来跟我说明吗？是吗？」
    「雅蒨，我不会爱上湘芸！」
    「你怎么知道你不会？」
    「因为，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我知道，我的心永远在为谁跳动。」先生轻柔地握着我的手，并且将我的掌心贴上了他的胸口。
    「先生……」
    「我知道湘芸跟他的前男友，张均衡，私底下还是有往来。我也看得出来，湘芸并不爱我。张均衡目前处于失业状态，要养活自己都有困难。我看他这样子，就暂时装作对一切不知道，继续让湘芸跟正彦住在家里。我知道这个决定，伤透了你的心。所以，我才不停地告诉自己要还你自由。但是，我偏偏做不到……」
    「张均衡失业，是上次我父亲的意外造成的吧……」
    「你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不要自责。只是，我不知道把张均衡赶出天地建设后，竟然没有一间公司愿意收留他。」
    「我很抱歉，先生……」
    「雅蒨，不要这样。或许是张均衡的人格，以及他的工作态度才导致今天这个局面。」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我就不再埋怨你把韩湘芸留在身边。」
    「再加上，良子她……」
    「良子？良子是冈部夫人吗？」
    「嗯！良子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你说得对，我不能一直把她关在地下室。」一讲起冈部夫人，先生的脸色更加沉重。
    「夫人还好吗？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我目前正在寻找能够安置她的疗养院。」
    「如果你需要人力护送夫人，我可以帮忙。」我走上前，温柔地拍着先生的背。
    「不，我不能让你受到伤害！上次良子一看到你，就发了疯似地想杀了你！我，绝对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先生的手，搭在了我的双肩上。那柔情似水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如钢铁般坚硬。
    「那么，你该怎么办呢？除了老温跟我，家里其他人都不知道冈部夫人的存在。或许我可以请尼克帮忙，他人很好，不会有意见的。」
    「看看我们，刚刚还在吵架，现在又和好了。这不就是恋人之间的行为吗？」此刻，先生的笑容就像沾了蜂蜜一样的甜。
    「先生，我在跟你讨论正经事！」我想生气，但是却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所以，亲爱的……你愿意等我吗？等到良子跟湘芸的事情解决后，我就会义无反顾地来到你身边。」
    「我……」
    这时，韩湘芸跟尼克一起走了进来。
    「安妮！天啊！你穿这样真好看！」尼克兴奋地衝了过来。
    「英树，我一直在等你，你怎么那么久？」韩湘芸提着裙摆缓缓地走到先生面前。
    「抱歉，刚跟老温讨论了一阵子。你选好了吗？」
    「嗯！怎么样？你觉得这件粉红色公主礼服如何？」
    「很漂亮。」先生淡淡地笑了笑。
    「安妮，你穿鱼尾真是性感啊！辣人鱼！」
    「嗯……尼克，我想我们该走了。」
    「你不试穿了吗？」
    「不了，我有点累了。」
    「这样啊！好吧！你先去把衣服换下，我在外面等你。」
    冈部先生被韩湘芸拉走后，我也走进更衣间褪下婚纱。当穿回自己的衣服时，全身上下放松了不少。
    「安妮，走吧！」
    我坐上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
    「出发囉！干！这是怎样！」
    突然，尼克急踩剎车，我整个人往前顿了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
    我猛然地抬头一看，发现冈部先生居然堵在车前……

 女人的战争

    我赶紧摇下车窗，只见他大声喊道……
    「雅蒨！告诉我！你愿意等我！我要亲口听你说！」
    那真诚的一字一句，如同猛烈的砲弹，正在摧毁我内心的城墙。他炽热的眼神，似乎正在溶解阻隔我们的那一座冰山。
    「安妮，冈部教授说了什么？」
    「他要我等他。」
    「等他？等他干嘛？他该不会想跟你復合吧？」
    「他说，等到一切解决后，我们就能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正大光明？拜託！就算他跟那女的分手，他还有一个疯太太，不是吗？只要那个疯太太活着，你就永远是他的情妇。冈部教授太贪心了吧！他到底要几个女人啊？」
    「他在意我，尼克。」在尼克尚未察觉下，我默默地握住了门把。
    「是啊！我相信他在意你！但是，他也在意那女的啊！不然，干嘛还来挑婚纱！」
    尼克的一袭话，犹如醍醐灌顶。先生对我有爱，对韩湘芸有情。那爱，是无庸置疑的男女之爱。然而，这份爱的保存期限是多久，我无法确信。那情，是毫无疑问的怜惜之情。然而，这份情究竟能将他们连结地多深，我也无从而知。
    「安妮，你要下车吗？」
    「不了！你说的对，就算那女的离开了他，他依旧是有妇之夫。」
    「那……我就绕过他囉！」
    「嗯！」此时，我的手毫无力气地从门把上垂了下来。
    「出发囉！」
    尼克踩了油门，狠狠地绕过了冈部先生。从照后镜中，我看见了先生恋恋不捨的眼神，以及那孤独、无奈的身影……
    回到宿舍后，我开始准备上课要用的书籍，而尼克则是开车前往夜店，进行交易。
    「鈺臻，你说老师今天有重大事情要公佈，是什么事啊？」我一边把书本放在桌上，一边问道。
    「嗯……我也不清楚。雅蒨，你怎么那么晚才来教室，都快上课了！」
    「抱歉，我刚到外面办事情，所以比较晚进教室。」
    「对了！你听说了吗？每年耶诞节，学校都会举办舞会，还有金线传情的活动喔！」
    「有啊！我有听说。那今年学校会办吗？」
    「会啊！现在大家都已经开始物色舞伴了呢！偷偷告诉你，有人约我了！」鈺臻在我耳畔兴奋地说道。
    「谁啊？谁约你？我们系上的吗？」
    「纪彦霖啊！他来约我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大跳呢！」
    「纪彦霖？他不是应该要跟大宝贝一起吗？」
    「你还不知道喔?大宝贝跟纪彦霖在前几天，就宣布分手了。」从鈺臻的口吻中，我能感受到被压抑的喜悦。
    「分手了？真假？为什么分手啊？」
    「唉唷！详细情形我也不知道啦！反正，彦霖告诉我，我们很快就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唉……我以前真是喜欢上错的人了！我到今天才发现，彦霖才是人中龙凤呢！」
    「鈺臻，就算他们分手，你也不要那么快就跟纪彦霖在一起。毕竟，大宝贝还是会受到影响的。」
    「雅蒨，我要谢谢你。」鈺臻突然牵住我的手。
    「谢我什么？」
    「谢谢你上次帮我洗澡、换衣服。现在想想，我当时真的很白痴！我把大宝贝当神看，然后忽略身边的朋友，甚至口出恶言，实在是非常不应该……雅蒨，你愿意原谅我吗？」鈺臻低着头，不敢看我一眼。
    「我当然会原谅你，因为你一直都是我的朋友。」
    「谢谢你！」鈺臻开心地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只是……鈺臻，我真的很担心你跟彦霖交往的事情。因为，大宝贝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放他自由。」
    「拜託！我现在一点都不怕大宝贝！当我看清楚她的真面目时，我就觉得这个女人只是一隻纸老虎！」
    「鈺臻，她不是一隻纸老虎。她家大业大，做任何事情都很容易。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万一，她拿钱请班上同学对付你，那该怎么办？」
    「不会啦！就算她这么做，彦霖也会保护我啊！」
    「你就这么相信纪彦霖吗？上次你在夜店被整，他也没有为你挺身而出，不是吗？」
    正当我烦恼着鈺臻的事情时，班导师走了进来。
    「各位同学，我要宣布一件事情。暑期海外交流的人选，结果已出炉。经由教授们审慎考量后，我们选出了在校成绩顶尖，以及英文能力优异的同学！雅蒨，恭喜你！你是这次药学系的代表喔！」
    「哇！恭喜！」
    鈺臻兴奋地抱着我，而我却做不出任何回应。因为这时，我的灵魂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特别短暂……
    「秀晴老师，不好意思……」
    「美放主任！」大宝贝热情地跟主任挥手。
    「美放主任，您怎么来了呢？」
    「秀晴老师，你公佈海外交流的人选了吗？」
    「嗯！我刚刚才在宣布呢！这次代表我们系上，前往英国的人是雅蒨同学。」
    「嗯……我想，这其中出了一点问题。」主任深锁眉头，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出了什么问题吗？」
    「其实，我刚有跟几个系上的长官讨论。我们一致认为，这次的交流人选，不该以在校成绩及英文程度为标准。」
    「所以，长官们的意思是……」
    「长官们认为，应当以家庭背景来做这次的评比标准。毕竟，同学们是要去伦敦大学做交流。家庭背景显赫的同学，对国际礼仪较为了解，也不容易出丑，败坏学校名誉。因此，我们又重新评估了一次。」
    系主任的话，使我如坐针毡。这是我一生难以拥有的机会，若是化为泡影，我将无法承受这重大的打击。
    「那么，主任您的决定是……」
    「贵班的程怡如同学，将会为我们药学系，前往英国伦敦！」
    一听到大宝贝的名字，系会的同学们欣喜若狂。他们高声呼喊，激动地鼓掌着。
    「美放主任，这决定未免太过草率！学校的规定，是以成绩为主，而不是家庭背景！请主任谨慎思考！」秀晴老师走到我身旁，拍着我的背说道。
    「秀晴老师，这是药学系的长官们所做的决定。请你不要干涉，好吗？」
    「那么，能不能开放两个名额呢？我想，以学校的财力，送我们班两个孩子出国，不是问题啊！」
    「秀晴老师，我说过了！这是长官们的决定，任何人不得干预！雅蒨同学，请问你有出国的经验吗？」主任锐利的眼光，恶狠狠地朝我射了过来。
    「我没有！」
    「对吧！所以说，你没有出去的经验，是要怎么到国外跟别人交流呢？英文好也没有用，不懂礼仪的话，只会让对方笑掉大牙！」
    「主任说的话，我会谨记在心！」我正眼看向主任，不甘示弱地答道。
    「那就好。恭喜你，怡如同学！」
    「美放主任，谢谢您！改天，我跟我爸妈再去主任家拜访！」
    「不用客气！」主任豪迈地笑了几声后，便离开了教室。
    「雅蒨，你不要气馁，我会再去打听看看。」老师不捨地看着我。
    「老师，谢谢您。」我向老师报以微笑，但是我知道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馀地了。
    接下来的这几天，我根本无心上课，甚至连教室都不想踏进去。因为大宝贝一看到我，就会开始呼朋引伴，滔滔不绝地讲述她的出国奇遇。此时，我的心彷彿被一团混浊的黑雾笼罩着，就连戏剧排演时也无法摆脱。
    「安妮，你在做什么？你这一段是假死的状态，不可以坐起来！」社团老师不满地向我喊道。
    「老师，对不起……」
    「还有，你台词背错了！那是罗密欧跟药房老闆的对话，不是茱丽叶跟母亲的对话！」
    「好……」
    「来！我们重新来过！」
    所有人为了我，同一个桥段彩排了好几次。直到我渐渐地进入状况后，老师才让大家休息。
    「雅蒨，我先去买点吃的喔！」鈺臻开心地拿着钱包，往合作社走去。
    「你是怎么搞的？今天状况烂透了！」
    我抬头一看，发现薛宝琳挺着一对圣母峰朝我走来。
    「没什么，我等一下会注意的。」
    「知道就好！还有，彩排结束后，帮我把这本杂志还给大宝贝！」薛宝琳毫不客气地将杂志甩到我面前。
    「你自己拿给她吧！」我拿起杂志，随意地往地上扔。
    「怎么？伦敦之旅泡汤，那么不爽啊？」
    「你怎么知道？」我好奇地看向薛宝琳。
    「大宝贝有跟我讲啊！她说，原本代表是你，后来变成她了！」
    「别说，我不想听！」
    「有什么好不想听的！我跟你说，像大宝贝后台那么硬的人，代表学校去英国不难想像啊！」
    「不难想像？」
    「她爸可是药学界的巨头，认识不少达官显贵！她连进我们学校都是走后门，要把你换掉有什么难的呢？」
    「那为什么学校还要鼓励同学申请？直接找她不就好了？」
    「总是要做点样子，是吧！傻蛋！」薛宝琳撩了撩那一头长发，接着便坐在我旁边。
    「我还是觉得心情好差！烂透了！」
    「哼！有什么好难过的！只不过去一个月的伦敦，你也要靠北成这个样子？真是好笑！以你的程度，要出国留学绝对不是问题，真不知道你在自怨自艾什么？」
    「此次交流是有补助的！我的家境不允许我出去……」我无奈地低下头。
    「钱，不是问题！你好手好脚好头脑，就有足够的本钱争取你想要的！与其在这边哀怨自己生的不好，不如想想要如何扳回一成！好啦！帮我把杂志还给大宝贝！」薛宝琳把杂志捡起来，轻轻地放在桌上。
    「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周凯螳！」
    「找周凯螳？你找他干嘛？」我心想，这两人何时有关联了！
    「要你管！赶快去还书！」
    「我不想跟大宝贝接触，你还是自己还吧！」
    「李雅蒨，不要害怕你的敌人。让你的敌人……恐惧你。」
    薛宝琳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后，便逕自离去……

 私处的吻

    「我的茱丽叶，你还好吗？」尼克走到了我身旁。
    「我心情糟糕透了！」
    「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英国交流的事啊！真是气死我了！」
    「英国交流？喔！我想起来了！你们系上应该已经公布名单了吧？你……没被选上吗？」
    「我有被选上！」
    「那就好啦！你在生气什么呢？」
    「因为，我被换掉了！原本是我……原本是我……原本是……我……呜呜呜……」在尼克面前，我再也止不住失望的泪水。
    「安妮乖~别哭了。他们把你换成谁啊？」尼克搂着我的肩，让我倒在他怀里哭泣。
    「换成……换成大宝贝……」
    「大宝贝？你是指史黛西吗？常常跟宝琳一起上夜店的那个？」
    「嗯……主任说，我没有好背景，也从未出过国，所以不适合担任系上代表。她告诉我，如果派我出去的话，可能会毁坏校誉……」
    「我操你妹的系主任！干！干！干你老师！马的！驴蛋！她怎么可以这样讲你！真是天杀的王八蛋！我们安妮哪里不好了？哪里不懂礼仪了？若真要比较，史黛西那鬼样子才会让学校受辱！」尼克的脏话连篇，似乎让我舒缓了些。
    「谢谢你，我好多了。终于有人帮我骂那该死的系主任了……」
    「安妮，其实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你不适合去英国。史黛西要去，就让她去吧！也许，上帝对你有其他安排呢！」
    「嗯……好，我知道了。」
    「失去这机会是很可惜没错，但是像你这么积极的人，一定还会有无数的机会。不要气馁，好吗？」
    「好。」我一边擤着鼻涕，一边把眼泪抹乾。
    「等一下排演结束，我带你去个地方。我保证，你一定会很开心。」
    「什么地方？很远吗？」
    「不会远，我开车载你过去。对了，这本杂志……是谁的？」
    我看了这本杂志一眼，赫然想起薛宝琳的话『不要害怕敌人，让他们恐惧你。』
    「没什么，一本过期杂志而已。」我打开窗户，并且把杂志丢了出去。刚好地，杂志落在了一楼的大型垃圾桶中。
    「你不看了？」
    「垃圾就该回到属于它的地方。」我耸了耸肩后，便继续参与戏剧。
    在尼克的安慰下，我的精神逐渐恢復，彩排时也不再出错。排演结束后，我搭着尼克的车，一起来到了传说中的秘密基地。
    「我们开到山上来了吗？」
    「算是。不要担心，我们并没有爬得很高，很快就可以下山了。来~」
    「这一片树林好茂密喔~」
    「对啊，小心点，不要被树枝扎到了。」
    「嗯~」我牵着尼克的手，与他走进了一片绿意盎然之中。
    「安妮，你看！」尼克手指着前方的建筑。
    「这是住宅吗？还是……」
    眼前的景，让我有些不可置信，居然有一栋房子，坐落在这隐密的树林里。陈旧的石砖墙，缝隙中佈满着苔蘚绿。西式的三角屋顶上，佇立着庄严的塑钢十字。明显地，这是一座教堂。
    「我以前只要心情不好，就会来这边待个几小时。」尼克一边推开木门，一边说道。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教堂的？这教堂还有人管理吗？」
    「有一次，为了躲某些人就发现了这个地方。这教堂没人管理，也没人进出。」
    「躲人？你要躲谁？」
    「没什么，不重要。你看，这里真的很美，对吧？」
    「是啊！很美！」我环顾四周，其中一面彩绘玻璃上的圣母像吸引了我。
    「安妮……」
    「嗯？」我转过头，只见尼克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纯真笑容。
    「站在那里，不要动。」
    「什么？」我静静地站在窗前，任由刺眼的白昼透进玻璃，灼烧我的肌肤。
    「若你能看见我眼前的世界，你会知道你是多么的美丽。」
    「噢！尼克，你在说什么傻话……」我害臊地把视线瞥开。
    「你是天使，安妮。」
    「我哪是天使……」
    「只差一对翅膀，你就真的是我的天使了！」
    「尼克，你怎么了？你……有什么请求吗？不然，怎么尽说些有的没的……」尼克认真的表情，让我有些不习惯。
    「你真厉害，马上就知道我有目的！」
    「你今天说话的方式不一样，我当然会怀疑啊！」
    「确实有一件事，希望你能够答应。」
    「什么事啊？」
    尼克从容地走了过来，一步接着一步。他不停地走着，即使他已到我面前，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你、你干嘛啦？」
    他每往前一步，我就得后退一步。
    「好了啦！你不要再过来……」
    「到底怎样啦……」
    直到我的背贴上了墙壁，尼克才终于止住脚步。
    「尼克，你到底在干嘛……」
    我想逃离尼克的视线，然而，他的手臂早已与墙面形成了攻不可破的牢笼。
    「你，为什么那么想逃离我呢？」
    「我哪有？只是……你靠我那么近，我都可以感觉到你的呼吸了……」
    「我喜欢，看你被框住的样子。」此时尼克的眼，多了几分狡黠。
    「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是个坏男孩？是个文艺青年？还是霸道总裁？」
    「安妮，我只是个罪人……」
    「罪人？什么罪人？你犯罪了吗？」
    面对我的问题，尼克没有回答。那狡猾的眼，顿时之间浮现出了些许悲伤。
    「没什么，别再问了。」
    「嗯……那么，你有什么事情要拜託我吗？」
    「圣诞舞会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吧？」
    「有啊！艾希莉说，她已经有舞伴了！」
    「那么，你当我的舞伴，好吗?这是我唯一的圣诞节愿望……」
    「尼克，既然你要我当舞伴，你可以直接跟我说啊！我一定会答应的！」我放心地笑了笑，至少他不是要求什么奇怪的事。
    「所以，你答应了？」
    「我当然答应！可是，薛宝琳没有找你吗？」
    「宝琳最近跟你的医学系朋友走很近，她没空理我的！」
    「跟医学系走很近？」
    一听到薛宝琳跟周凯螳走很近，我的心便莫名慌张起来。过去，馨如曾跟我抱怨，周凯螳在结婚后，鲜少待在家里。然而，周凯螳却告诉我，他不在学校是因为要回去陪伴馨如。到底这所有的一切，是谁在说谎？
    「别管他们了！安妮，你不能悔约喔！」
    「我不会的！好啦！现在可以放了我吗？一直被你盯着，我会很有压力。」我试着将尼克推开，但是他始终不动如山。
    「我要在你身上留下三个吻，证明你跟我的舞伴关係已经成立。」
    「你、你神经病喔？什么三个吻？乱来！」尼克的话，扰乱了我的心思。就连说话，也都失去了逻辑。
    「如果你不让我这么做，我们就维持这个姿势，一直到你愿意妥协为止！」
    「好啊！谁怕谁？」
    我原本想跟他耗，看谁第一个投降。没想到，尼克的耐性远胜于我。五分鐘后，我再也无法忍受。
    「好啦好啦！你要亲的话，就乾脆亲我的左右手，还有额头好了！」
    「额头我能接受，但是左右手是什么鬼？」
    「不然，你要吻哪？」
    「吻哪里，由我来决定！若你反抗，我就会再重来！」
    「好啦……」
    看见我臣服的模样，尼克得意地上扬了嘴角。他温柔地抚着我的发丝，祖母绿的眼眸在日光下显得格外真挚。慢慢地，他在我的额上留下了一个吻。如此简单的一吻，就能让我的心跳疯狂加速。
    「再来，是第二个吻。」
    正当我猜想着，这火辣的二吻会落在哪里时，倏地，他霸道地扯开了我的衣领。面对如此粗鲁的举动，我并没有反抗，只是静默地等待着，或者是期待着，下一步的激情。
    「噢~你的胸部真的好漂亮！」他低下头往衣服内看了看。
    「好了啦……」
    我闭起眼、仰起头，享受着他的唇瓣在乳房上的律动。这二吻，彷彿一剂麻醉。注射的瞬间，我的身与心早已失去了知觉。比起额上的吻，这一吻更是深层、长久。他的手，不停地在我的腰间探索，与他的唇舌一致地，寻找着我的慾望开关。
    「最后，第三个吻。」
    尼克如骑士般，优雅地单膝跪下。趁我尚未回过神，他的手悄悄地进入了我的裙下。
    「尼克，不要……」
    「不要担心，我不会逾矩。」
    「嗯……你要做什么？」
    「我想替你按摩一下，以免你过度紧绷。」他一边揉捏着，一边答道。
    「嗯……按摩外侧就好，内侧就不用了。」
    「安妮，不要反抗。」
    他抬起我的腿，放在了他的肩上。他仔细地触碰着，用指甲刮着我的每一寸肌肤。
    「等等，好痒……」
    「安妮，你的皮肤真的好柔软……」
    他发烫的脸庞，抚蹭着我。那男人的鬍，让我起了阵阵鸡皮疙瘩。
    「那个，不要往里面看……」我害臊地抓着裙摆，试图隐藏住最私密的地方。
    「为什么我不能看？如果我要留下第三个吻，就势必会看到。」
    「尼克，我里面没有穿安全裤……」
    「噢！那我就更需要在这个地方，留下第三个吻了！」
    尚未获得我的同意，尼克逕自掀开了我的裙子。毫无防备下，我的底裤暴露在他充满慾望的眼前。
    「嗯……这……」
    不知道是外头的日光太过强烈，还是其他原因，我现在的体温直逼发烧的三十八度。
    「你果然单纯，还在穿小棉裤。」
    「不然、不然要穿什么……」
    「你有看过宝琳的吗？」
    「谁看过啊？」
    「很好！因为我也没看过！」
    「可是……你不是闻过她裙下的味道？」
    「我对她又没兴趣，干嘛闻？」
    他昂起头，对我笑了笑。接着，他缓慢且温柔地，在我的大腿深处留下了一个吻。被他的唇瓣触碰的剎那，我忍不住地呻吟了出来。听见我的娇嗔，尼克似乎得到了鼓舞。他更加用力地吸吮着、嚙咬着，唇齿间的疯狂，让我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尼克……有点痛……」
    听见我的声音，尼克这才制止。
    「对不起，我咬得太大力了。你现在还痛吗？」
    「不咬就没事了，别担心。那个……我有流血吗？」
    「没有，但是有我的齿痕。你会介意吗？」
    「我不会介意。」
    「好，既然三个吻都已完成，我们离开吧~」
    尼克牵着我的手，离开了这座森林教堂。坐车途中，我闭上眼睛装睡。因为我不想把仅存的力气，花在无谓的聊天。我想做的，是思考我们两人之间的关係……

 假戏真做

    「安妮，宿舍到了！」尼克拍了拍我的肩膀。
    「嗯……」我缓慢地睁开眼睛。
    「你从山上一路睡到山下，那么累啊？我记得，你说过你在车上不容易睡着……」尼克似乎已经发现我装睡的事。
    「嗯……没有啦……今天真的比较累……」
    「没关係，你想跟我说什么，就说吧！」尼克把车停到了路边。
    「没什么。」
    「说吧！」尼克用手撑着头说道。
    「那个……好吧！我说囉！」
    「嗯！我洗耳恭听！」
    「我们现在究竟是什么关係？我知道，对西方人而言，就算男女之间做亲密的举动，也不代表是情侣……」
    「安妮……」
    「刚刚那三个吻，就已经让我小鹿疯狂乱撞了！我很了解自己，如果我没办法确认这段关係的话，我会胡思乱想好几天，甚至忧鬱。」
    「安妮，你不要想那么多。」
    「这我也知道啊！但是，我就是没办法不想！我好不容易放下冈部先生，如果现在又出现新的感情问题，我会很难熬的！」我将这些日子以来所遇到的烦恼，毫不吝嗇地告诉了他。
    「安妮，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我只是，在找个好时机向你说明一切。」
    「而且，戏剧公演快要到了……我不希望我被这些事情，搞得心烦意乱。」
    「你放心，我们的结局……」
    「我们的结局，会不会像罗密欧与茱丽叶那样？到头来，只是一场空？」尼克还没讲完，我就把话接了下去。
    「不会！这绝不会是我们的结局！我们的结局是好的，相信我！安妮，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全心全意地信任我。我保证，等到适当的时机来临，我就会向你表白一切！」
    「之前，我跟冈部先生的感情就像海上的泡沫一样……」
    「我跟他不一样，我没有老婆，没有家室！我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我不会像他那样，明明在意你，又放不下另一个女的！所以，儘管相信我吧！」
    「嗯……好吧！我相信你！」
    「放轻松，一切都会没事的！」尼克轻轻地在我的额头落下了一个吻。
    「你等一下要去哪里？」
    「我要去夜店从事交易啊！」
    「夜店？又是夜店？尼克，到底多少人跟你买那些色情物品啊？」
    「对我的顾客来说，这些色情用具就像他们的精神粮食一样！又或者，像毒品一样，他们已经上癮了！」
    「你的顾客是哪些人？」
    「这……我就不便透漏了！我有答应他们，会帮他们保密！反正，主要的客群有在校学生、社会人士，或是外籍移工。唉……这些人大概是压力太大，才会透过我的管道舒压。」
    「但是，卖这些东西，真的能赚到钱吗？我看你用的东西都很顶级、很高档！」
    「这就是，我经商的小秘诀！好啦！我得赶去夜店了！不要太想我喔！」
    「嗯！路上小心！」我跟尼克道别后，便走回了宿舍。
    时光飞逝，戏剧公演的日子已到来。公演前，我发了邀请函给家人跟馨如。由于父亲在演出当天需加班，加上靖翔在准备考试，因此我的家人们并不会出席，而馨如则是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了我。
    「我穿这件衣服真的像极了古欧洲人！」鈺臻一边上妆，一边兴奋地说道。
    「对啊！真的很像！你知道吗？我刚刚才发现，原来我留起长发来，是这个样子啊！」
    「不会很难看吧！雅蒨，你下次就不要再把头发剪短了！留长看看！」
    「好，我考虑。」
    「我是茱丽叶的奶妈！我是茱丽叶的奶妈！我是茱丽叶的奶妈！」鈺臻三八地在镜子前跳起了舞。
    「好了啦！奶妈！对了！我们药学系有人来吗？」
    「当然有啊！彦霖说大宝贝跟那群女生都会来！唉……也是啦！大宝贝跟薛宝琳那么好，外文系有什么活动，她不可能不参与！我刚偷偷看了一下，发现我们系上来的人不少呢！彦霖说，等我们谢幕时，他会上来献花。哇！我一想到这件事，就好兴奋喔！」自从跟纪彦霖交往后，鈺臻每天都是眉开眼笑地过日子。
    「那么，学校的教授有来吗？」
    「有，来了不少！对了！我有看到冈部教授喔！他也有来呢！薛宝琳好像坐在他身旁。」
    「这样啊……」得知冈部教授也在观眾席，我不禁紧张了起来。
    「雅蒨，你还好吗？你怎么看起来有点紧张？」
    「我、我看起来很紧张？有、有吗？」
    「有啊！你看，你现在说话还结巴呢！不要紧张啦！只是一场秀而已！」鈺臻拍着我的背说道。
    「嗯！没错！一场秀而已，没什么好紧张的！」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静下心来。
    「好囉！各角色就位！准备开演！」老师拿着麦克风对躲在后台的我们喊道。
    「雅蒨，加油喔！期待你跟尼克的旷世鉅作！」
    「嗯！你也是！」
    大家各就各位后，酒红色的布幕伴随着掌声缓缓地升起。这一刻，我彷彿搭着时光机，回到了十五世纪的义大利维洛纳城……

 罗密欧与茱丽叶-维洛纳城

    「叩！叩！叩！」
    一大清早，敲门声便吵得我再也睡不着。
    「是谁？」我不耐烦地问道。
    「小姐，是我！雀儿喜！」
    「天啊……又是雀儿喜……这表示我得起床了……」我无奈地坐在床上，用手撑着头。
    「茱丽叶小姐！茱丽叶小姐！我直接进去替您梳洗囉！」
    还等不到我的同意，雀儿喜就擅自走了进来。
    「雀儿喜，我想睡。」
    「别睡了！今天是化妆舞会的日子，小姐您必需提早起来准备。况且，小姐您也到了适婚年龄，更应该把自己打扮得体，寻找如意郎君啊！」
    「唉……什么如意郎君！男人都很讨厌，他们总是自以为地批评女生，脑袋却一点东西都没有！真是噁心！」
    「小姐，并不是所有男人都是这么恶劣！好啦！您今晚要穿哪件礼服出席舞会呢？粉的？还蓝的？」
    明明两件衣服拥有着不同顏色，在我眼里却都是一模一样的。
    「雀儿喜，你可不可以不要管我。我并不想出席这场舞会……」
    「不行，身为您的奶妈，您的终生大事，就是我的事！好了！赶快下床，准备更衣！」雀儿喜掀开我的被子，并且把我拉了起来。
    「这次参加舞会的人有谁？」
    「城镇里的所有贵族都会来！」
    「全部吗？」
    「是啊！当然，蒙太谷家族的人除外！」
    「说实在，我不懂我们家族跟蒙太谷家族有什么深仇大恨。」
    「小姐，您千万不可跟蒙太谷的人有所接触啊！卡普莱特跟蒙太谷一直以来都是世仇，要是被老爷、夫人发现你跟他们有牵连，就完蛋了！」
    「那……导火线是什么？总该有个原因，让我们两家族成为世仇啊！」
    「这……说实在，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还是谨守本分，不要逾矩，知道吗？」
    「好吧……」
    在雀儿喜的督促下，侍女们开始替我梳洗、上妆。
    「小姐，您晚上要穿哪件礼服呢？粉的还蓝的？」
    「唉……始终躲不过参加舞会的命运。好吧！那就……粉色的！」
    侍女帮我把礼服从衣柜中拿了出来，并且掛在了墙头的勾子上。
    「祝小姐今晚能找到合适的对象。」
    「嗯……」
    侍女们离开后，我便独自在房内练习舞步。一想到晚上又要进行无趣的社交，我的头就不自觉地疼了起来。我回过头，看见那缀着花瓣的梦幻粉色礼裙，内心不禁想道……
    「唉……就算我换上了美丽的服装，让男人们爱上我。我也不见得会爱上他们啊！」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后，便继续跳着舞。
    几小时后，我换上礼服，按着母亲的吩咐来到了一楼大厅。果然，来参与舞会的人都是些王公贵族。
    「茱丽叶，赶紧去跳舞吧！」母亲不停地在我耳边提示。
    「是的……」
    「赶快去！到时候错失良机，我可不管你！」
    「我知道……」
    我不情愿地走到舞池中央，和大伙们一块跳着舞。与我共舞的男孩们，都十分有礼，态度也相当和善。然而，连续地跳跃、转圈，使晕眩感渐渐地涌了上来。最终，我再也忍不住，直往洗手间奔去。
    「啊！真是舒服！」我将脸浸入冷水中，便感到沁凉心脾。
    「算了！去花园透透气吧！」
    趁着四下无人，我溜进了花园。原以为花园没有人，没想到月光下却站着一个人影。
    「你、你是谁？」我紧张地走了过去。
    「嗯……那个……不要误会，我不是什么坏人。我只是，被你的美丽所吸引，便一路跟着你来到了这里。」
    「被我的美吸引？」
    「是啊！你动人的模样，就连月神黛安娜都嫉妒不已……」
    那人渐渐地走向了我。在皎洁的月光下，我看见了他俊美的脸孔，以及灵动的双眼。
    「请问你是谁呢？我好像从来没看过你。」
    「请容我自我介绍！我叫罗密欧.蒙太谷。请问小姐芳名？」
    「蒙太谷？你是……偷偷闯进来的吗？你不怕被别人抓到吗？」
    「能见上小姐一面，就算被抓到也值得了。请问，我能拥有这份荣幸，得知小姐的芳名吗？」罗密欧绅士地亲吻我的手背。
    「我叫茱丽叶.卡普莱特。」我有礼地向罗密欧点头。
    「噢！茱丽叶！多么美丽的名字啊！既然，我们在花园相遇，不如伴随着花儿的芬芳，浪漫起舞？请问，我能邀请你跳一隻舞吗？」
    「嗯……好的……」我娇羞地笑了笑。
    罗密欧温柔地揽着我的腰，引领我在粉花紫蝶中翩翩起舞。比起舞会里的男子们，罗密欧是个更完美的领导。顺着他的手势，我轻盈地在草地上旋转着。裙摆，宛如展翅的羽翼，镶满着夜空中的星光熠熠。他将我轻易地抱起，使我尽情俯瞰，那如宝石般珍稀的双眸。我静静地倚靠着他的胸怀，那强而有力的心脏，似乎永远只为我而跳。过去，我是个多么不相信爱情的人。然而，在遇见罗密欧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同。
    「噢！罗密欧，我得走了！我不能离开舞会太久！」
    「那么，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我、我不知道……」我想推开罗密欧，但他却不放手。
    「茱丽叶，我已爱上你！如今，我的眼里已容不下任何人！」
    「罗密欧，你难道不懂吗？我们的家族……」
    「唉……我怎么会不懂呢？我是蒙太谷，而你是卡普莱特。我们从一出生，就是世仇！真是可恨！真是可恨！」
    「所以，请你忘了我吧！帅气的罗密欧，请别再爱着我！」
    「难道，就连我们的爱情都无法克服家族的恩仇吗？上帝要人们互爱、互信，难道彼此仇恨更是祂想要的？」
    「噢！罗密欧，别再说了！每次一听到你的声音，就只会让我更想留恋在这甜美的毒药当中！不行，我真的得走了！」我将他用力地推开，义无反顾地往家里奔去。
    「等等！茱丽叶！我的爱！」
    即使罗密欧在身后呼唤，我的双腿仍停不下来。见过罗密欧后，我再也没有心情留在舞会社交。我避开大人们的视线，悄悄地躲回了房间。我洗了个澡，换了件乾净的衣服。躺在床上，试图沉淀心情。然而，翻来覆去就是无法入睡。
    「叩！叩！叩！」
    「是谁？」
    「小姐，是我！雀儿喜！」
    「进来吧！」
    「今晚，小姐有找到心仪的对象吗？」
    「舞会结束了吗？」我坐起来问道。
    「嗯！很早之前就结束了！怎么样？今晚有没有看上哪个美男子啊？」
    「嗯……确实认识了一个美男子。」
    「真的假的？谁啊？他长什么样子？」雀儿喜兴奋地坐到我旁边。
    「他……有一头金发、一双祖母绿的眼、结实可靠的身材，以及迷人的笑容。他真诚、高雅、良善、聪慧、完美，彷彿全世界的优点都集中在他身上了！」
    「天啊！这样的男子究竟是谁呢？他叫什么名字？」
    「嗯……他叫……他叫罗密欧.蒙太谷……」
    一听到罗密欧的姓氏，雀儿喜的脸整个垮了下来。
    「蒙太谷？蒙太谷的人怎么会跑来舞会呢？他们没有受邀啊！」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罗密欧爱我，而我也爱他。」
    「小姐……这……万一被老爷知道，怎么办？」
    「雀儿喜，你愿意替我保守秘密吗？」
    「小姐，我当然会帮你保密。听到小姐有心上人，我非常开心！说实在，若小姐真的能与蒙太谷的少爷成亲，搞不好就能化解我们两家，这几年来的恩怨呢！」
    「但是……父亲跟母亲会答应吗？这一切，有这么简单吗？」我沮丧地低下头。
    「小姐，您就别多想了！只要你们永远爱着彼此，就一定能感动上天！不要担心，我会助你一臂之力的！来~先睡觉吧！养足精神，才能想下一步怎么走。」雀儿喜替我拉上窗帘后，便离开了房间。
    我鑽进被窝，试图入睡。然而，只要一闭上眼，罗密欧的身影又会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于是，我披上外套，走到阳台欣赏夜幕低垂的维洛纳城。
    「唉……罗密欧，你在哪里呢？我好想你。」
    夜空中的星，像极了他祖母绿的眸子中，闪烁的光芒……
    「噢！罗密欧！罗密欧！你为何偏偏出生在蒙太谷家族呢？别认你父亲了吧！放弃你的姓氏吧！若你不肯，那么你只需发誓做我的爱人，而我就不再是卡普莱特的人！姓氏到底算什么？即使玫瑰不叫做玫瑰，它依旧闻起来香甜啊！纵然你今天改名，罗密欧你仍是如此完美！」
    「噢！茱丽叶！」
    或许是上帝感受到了我对罗密欧的爱，当我还在思念他时，就把他送来我面前。
    「罗密欧！等等！你没有回去？」
    「我的心，充满了你的影子！我实在，无法放下你转身离去！我爱你，茱丽叶！」罗密欧一边说道，一边爬上了阳台。
    「我心亦然，我的爱人。」我紧紧地抱住了跳上阳台的他。
    「你知道吗？当你用手托住那香腮时，我多么希望自己成为一双手套，一亲你脸上的芳泽。」
    「唉……」
    「亲爱的，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叹气呢？」
    「因为……你等一下就要离开了……」我难过地放开了他的手。
    「别难过，我们以后还有好多相处的时间呢！」
    「还有很多？怎么会呢？我们两家族是世仇，每次见面都要躲躲藏藏的。万一，我们的缘分就此被切断，怎么办？」
    「别怕!我的茱丽叶、我的小太阳!只要我们结婚，在上帝面前发誓，这缘分就不会断。茱丽叶，你愿意嫁给我吗？」罗密欧缓缓地单膝跪下，握着我的手真诚说道。
    「当然！当然！我要嫁给你！我一定要嫁给你！」激动的泪，在我的眼眶打转。
    「那好！明天傍晚，我会在镇上的教堂等你。然后，我会请劳伦斯神父替我们证婚。」
    「嗯！好！我会去的！」
    我轻巧地在罗密欧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吻后，便目送他从阳台离去。
    「茱丽叶小姐！我是雀儿喜！你睡了吗？」
    「还没，你进来吧！」我赶紧躺回床上，盖上棉被。
    「小姐，这是夫人吩咐我帮你煮的养生茶，赶快趁热喝了吧！」
    「那个……雀儿喜……」
    「怎么了吗？」
    「我……明天傍晚要去教堂一下……」
    「教堂？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决定要嫁给罗密欧了！」
    「什么？」雀儿喜瞪大双眼盯着我。
    「拜託你了，雀儿喜！我真的真的很爱他！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小姐，我一定会帮你。只是……你要怎么跟老爷还有夫人交代呢？我当然希望小姐能够嫁给所爱之人，但是我并不是小姐的父母啊！」
    「我会再找适当的时机跟他们说明的，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只想赶快嫁给罗密欧。」我紧紧握住雀儿喜的手，希望她能够明白这件事情是多么的重要。
    「好，我知道了。看来，那件婚纱要提早拿出来了。」
    「什么婚纱？」
    「我替小姐缝製了一件婚纱，想说在你订婚时亲手替你穿上。没想到，时间来得这么快。」
    「谢谢你，雀儿喜！」
    「小姐，一定要幸福喔！」
    从过去到现在，雀儿喜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在这偌大的家庭中，我与母亲鲜少坐下来喝茶谈心。甚至，我有时认为母亲并不是那么的理解我。然而，雀儿喜对我的想法、喜怒哀乐都瞭若指掌。在我难过、困顿时，她就像海面上的灯塔，时时刻刻为我照亮前方的路。如今，我即将步入礼堂，这份喜悦，我第一个就想跟她分享。我也暗自祈祷着，希望我与罗密欧的爱情，能够使我们两大家族恢復友好……

 罗密欧与茱丽叶-爱情、婚姻、圆房

    隔天，太阳即将西下之时，我穿上了白纱，并且在雀儿喜的协助下进入了教堂。当我看见罗密欧站在祭台前，兴奋与对未来不安的情绪，充满了我的内心。
    「罗密欧少爷，我们茱丽叶就拜託你了。」雀儿喜牵着我们两人的手，不捨地说道。
    「你放心，我会善待茱丽叶的。」
    「真是开心啊！能够替二位证婚！但愿，你们的结合，能够化解两大家族的仇恨。」
    「是，我相信。我们坚强的爱，将解决一切纷争。」罗密欧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我也相信，我们的爱将会受到眾神的祝福。」我望着罗密欧，露出了傻甜的笑容。
    「劳伦斯神父，请您替我们证婚吧！」
    万千的烛火，燃起金橙色的光芒。粉橘的霞暉，透进了绘着圣母慈爱的玻璃窗。那一道光彩，宛如糖粉般洒满了教堂。庄严的十字，正耐心地聆听着我们对爱情的发誓。
    「我，罗密欧.蒙太谷，接受你茱丽叶.卡普莱特作为我的妻子。我保证：我一生中每一天都对你忠实。是好是坏，是疾病是健康，我要爱护你、尊重你。」
    「我，茱丽叶.卡普莱特，接受你罗密欧.蒙太谷作为我的丈夫。我保证：我一生中每一天都对你忠实。是好是坏，是疾病是健康，我要爱护你、尊重你。」
    罗密欧替我戴上戒指后，便温柔地吻了我的额头。在上帝的见证下，我们完成了这幸福的时刻。从现在起，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
    「恭喜！你们两位已经是夫妻了！」
    证婚结束后，我们依依不捨地道别，回到了各自的家。
    「噢！雀儿喜！你认为我们的婚姻会持久吗？」我躺在床上不安地问道。
    「小姐，您别多想了！既然已经发过誓，就要对彼此有信心。」
    「我不是对罗密欧没信心，我担心的是两大家族之间的问题。」
    「小姐，就算家族问题解决，婚姻里还是有源源不断的课题要面对啊！所以，就安心地休息吧！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雀儿喜离开后，疲惫感渐渐地浮现。不到几分鐘，眼皮的沉重，让我暂且忘却了对婚姻的烦恼。隔天早上，我把自己锁在房间内阅读。比起现实世界，我更喜欢书中毫无设限的幻想。正当我徜徉在文学之海时，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茱丽叶小姐！茱丽叶小姐！」雀儿喜慌慌张张地衝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那么急躁呢？」
    「刚……刚刚，我们家族的人，跟蒙太谷的人发生了衝突，有人被杀死了！而且，听说罗密欧少爷也牵涉其中啊！」
    「什么！你说，罗密欧也在里面吗？难道，他是被杀死的那个人吗？」我慌忙地丢下书本，双手搭着雀儿喜的肩。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小姐，您再等我一下，我先去打听消息。」
    「好！快点！」
    雀儿喜离开后，很快地又回到了房间。
    「怎么样？罗密欧还好吗？」
    「唉……这两则消息都是坏消息啊！」
    「什么坏消息？你快说啊！快啊！」
    「小姐的堂哥，泰保少爷，被杀死了。」
    「什么？泰保被杀死了！为什么他们要產生那么激烈的衝突呢？」我的手抚摸着胸口，试图平缓跳得激烈的心。
    「泰保少爷，似乎在舞会当天，发现了罗密欧少爷的身影。为了顾全大局，泰保少爷并没有把罗密欧少爷给赶出去。但是，今天他们双方都遇上了！两方人马起了衝突，泰保少爷惨遭杀害。」
    「噢！可怜的泰保！那么，另一个坏消息呢？」
    「罗密欧少爷，正是那兇手啊！」雀儿喜握住了我的手。
    「这……怎么可能？温文儒雅的罗密欧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
    「其实，罗密欧少爷也不想起衝突，但是，泰保少爷一直挑衅，并且坚持要决斗，所以……」
    「噢！天啊！那么……现在罗密欧人在哪里呢？」
    「罗密欧少爷，即将被流放到曼多亚……」
    「什么！」这晴天霹靂的消息，彷彿一把匕首刺穿了我的心。
    「小姐，您要振作啊！」
    「曼多亚，那是多么遥远的地方啊！我们才刚许下海誓山盟，就马上被迫体会分离之苦！太残忍了！太残忍了！呜呜呜……呜呜呜……」我趴在床上用力地哭泣，因为我无法确定什么时候才能够再见到自己的丈夫。
    「小姐，别哭了！一切都会好转的！」
    「雀儿喜，别理我。就让我沉浸在这悲伤之中吧！唯独悲痛，才能意识到自己还是活着的。」
    雀儿喜叹了一口气后，便留我独自在房内哭泣。一听到罗密欧即将被流放的消息，我的灵魂彷彿陷入了黑暗的桎梏之中。我看不见柔和的白昼，听不见悦耳的乐曲。此刻，我的心就像被五马分尸般地痛。肉体的痛，经过时间的消逝终会淡去。然而，心头上的痛，即使太阳已下山，仍旧剧烈如初。
    「茱丽叶小姐，该用晚餐了。」
    「对不起，我不饿……」又一次地，我拒绝了雀儿喜。
    我躺在床上，继续思念着罗密欧。思念的苦，让我久久无法入眠。突然，阳台上传来了脚步声……
    「是、是谁？」我紧张地看向阳台。
    「是我，罗密欧。」
    一听到罗密欧的声音，我立刻跳下床。
    「罗密欧，你怎么会来呢？有人在追捕你吗?你受伤了吗?」
    「我美丽的茱丽叶，你无须担心任何事。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继续爱着我，好吗?纵然我去了曼多亚，你也不可忘记这承诺。唯有这承诺，才能将我们的心连系在一起。」
    「好，我答应你!我不会烦恼任何事，并且爱你一生一世。罗密欧，我还是你的妻子吗?」
    「没有完成圆房，怎么算是真正的夫妻呢？」
    罗密欧厚实的手掌，捧着我羞红如苹果般的双颊。他温柔地笑着，祖母绿的双眼宛如湖泊般的透彻。在惨白的月光下，我看见了他守护我们爱情的决心。我像个小女孩一样地搂住了他，将头埋入他坚强的臂膀。这一刻，我属于他……
    「我爱你，茱丽叶……」
    我悄悄地熄掉房内的灯火，在优雅的夜下，渡过了属于我们的新婚之夜……
    隔天，清晨的曙光透进了房内的窗，唤醒了享受完鱼水之欢的我们。
    「茱丽叶，我得走了！已经早上了！」
    「谁说的呢？」
    「你看，日光都已经透进来了！」
    「不！那不是日光！你看错了！那是从太阳中吐射出来的流星，要在今夜替你拿着火炬，照亮你到曼多亚去。所以，你不必急着离开，再留下来一会儿吧!」我慵懒地抱着罗密欧，希望他能陪我久一点。
    「让我被他们捉住，让我被他们处死吧!噢！茱丽叶！我寧愿死，也不愿离开你。」
    「茱丽叶小姐!茱丽叶小姐!」
    「天啊！你得赶快走了！我帮你把窗户打开！」
    我随意地披了件外套，并且快速地将窗户打开，送走罗密欧。
    「罗密欧，我们会再相见吗？」临走前，我这么问道。
    「会的！我们会再见面的！」
    「注意安全，我的丈夫！」
    「我的妻子，我爱你！」
    确定罗密欧爬下阳台，我才安心地回到房内。
    「雀儿喜，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老爷跟夫人有事要找您，他们准备要上楼来了。」
    望着罗密欧离去已经十分难熬，没想到，雪上加霜的事还在后头……
    「茱丽叶，你还好吗？」父母一同走进了我的房间。
    「我……还好……」
    「我跟你母亲都十分担心你！别哭了！我知道泰保的离去令你难过，但是我们不能一直徘徊在这阴鬱的气氛中。」
    「是的，父亲。」我擦了擦眼泪，坐直身体。
    「茱丽叶，我们要带一个好消息给你！」母亲喜孜孜地看着我。
    「什么好消息？」
    「你父亲，答应了伯爵之子帕里斯的求婚。三天后，我们就要帮你举行婚礼了！」
    「天啊！不！不可以！绝对不行！父亲，拜託您，不要把我嫁出去！」
    我搓揉着手掌，希望父亲能答应我的请求。我曾经在上帝面前发誓，许诺对罗密欧一生忠贞。要是我真的又嫁给了帕里斯，岂不是侮辱了上帝、玷污了我们的婚姻？
    「茱丽叶，你在说什么？这婚是不能反悔的！」
    「父亲！我拜託您！不要把我嫁出去！」我一边哭闹，一边拉着父亲的手。
    「茱丽叶！不许你再胡闹！」
    「不要！我不想嫁给他！我不想嫁给他！」
    「够了！」父亲把我用力地推倒在地。
    「三天后，照常举行婚礼！」父亲气得摔门而出，只留下母亲一人。
    「母亲……帮帮我吧……」我跪在母亲前，捉着她的裙摆。
    「别说了！我不想管你了！」母亲无奈地将我推开，逕自走出了房间。
    「小姐，您还好吗?」雀儿喜将我扶了起来。
    「呜呜呜……我该怎么办……呜呜呜……我与罗密欧的婚姻怎么办……」
    眼看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我的思绪就像藤蔓纠缠般的乱。结婚明明是件值得庆祝的事，然而，我却必须向大家隐藏罗密欧与我的婚姻。想到这里，眼泪便如洪水般溃堤。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在被窝中静默地思考着……

 舞台相吻

    「小姐，您还是别跟老爷唱反调了吧！刚刚老爷是真的生气，那双眼睛透漏出前所未有的兇狠啊！帕里斯少爷虽然不是罗密欧，但是他文质彬彬、气宇非凡，一点都不输罗密欧啊！」雀儿喜坐在床边安慰着我。
    「就像你说的，他不是罗密欧啊！况且，我已经将自己献给罗密欧了，又怎能嫁给帕里斯呢？」
    「小姐，您别担心！您结过婚的事情，我与劳伦斯神父都会保密的。现在……唉……罗密欧遭到流放，老爷跟夫人对他的印象恐怕更差了！如果，罗密欧就此一去不返，难道小姐您要守一辈子的活寡吗？」
    「我曾经在上帝面前发誓，要对他一生忠诚。若我违背这诺言，就不只是骗了罗密欧，更是欺侮上帝！」
    「我也希望小姐能与所爱之人相守一生，但是现在情势发展至此，我认为小姐还是乖乖听从老爷与夫人的安排，较为妥当。」
    「唉……我会考虑的……你先出去吧。」
    虽然我告诉雀儿喜，我会考虑嫁给帕里斯。但是，我内心早已有其他打算……
    中午过后，趁着大家忙于泰保的丧礼时，我悄悄地走出了大门，来到了镇上的教堂，寻找劳伦斯神父。
    「神父，我有事要求助于您！」
    「天啊！卡普莱特小姐！你还好吗？我很抱歉，对于罗密欧遭到流放一事……」
    「神父，我父亲将于三天后把我嫁给帕里斯。我希望，我能做到对罗密欧以及上帝许下的承诺。您能否帮助我，让我与帕里斯的婚礼失败呢？」
    「嗯……这个嘛……」
    「神父，拜託您了！您也很希望看见我们的结合，为双方家族带来和平，不是吗？」
    「嗯……好吧！跟我来！」
    神父带着我，来到了教堂的地下室。在这昏暗的小空间里，有各式各样的药品。正当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小瓶子时，神父递给了我一种药。
    「这是……什么药品呢？」
    「这是一种能让人进入假死状态的药物。当你服用下去后，你的体温会下降，心跳会减至极慢。就算是医生，也测不到你的脉搏。」
    「所以，我要服用吗？」我颤抖地握着这小瓶子。
    「当你喝下去后，你的家人就会以为你已死去。到时，婚礼就会被取消，而你也会被安置在卡普莱特的家族墓室。等你被送到墓室时，药效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那么，醒来之后，我就能见到罗密欧了吗？」
    「我等会儿就派人送信给罗密欧，告诉他这个计画。见面后，你们两个就赶紧离开吧！」
    「好，我知道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并且告诉自己，这个计画一定要成功。
    回到房间后，我一直盯着手中的小药瓶。我不停地思索，究竟这药瓶里装着的是幸福，还是无限的哀伤？当家人得知我已死去时，他们悲痛的程度，会胜于被迫与罗密欧分开的我吗？但是，身为虔诚的天主教徒，我不能违背对上帝的承诺。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嫁给帕里斯！
    「叩！叩！叩！」
    「是谁？」我将药品藏起，往门口看去。
    「茱丽叶？我能进来吗？」
    「当然！进来吧！母亲！」
    「茱丽叶，关于帕里斯的事情，我很抱歉！我知道你对他并没有任何的爱慕，但是，你就相信我跟你父亲吧！帕里斯绝对是一个完美的丈夫，你不会失望的！唉……自从泰保去世后，你天天以泪洗面。我跟你父亲实在是非常不捨，才为你做了这个决定！所以，别埋怨我们了！好吗？」母亲温柔地拍着我的背。
    「母亲，我并没有埋怨您跟父亲。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所以，我已经接受了与帕里斯的婚姻。」
    「噢！这真是太好了！我美丽的女儿，你终于要结婚了！对了！明天我会请镇上最有名的裁缝师过来，替你缝製一件最漂亮的婚纱！」
    「嗯！谢谢您！」
    「就这样吧！早点休息！」母亲替我盖上了被子，准备转身离去。
    「再见了！」我强忍着泪水，道出了这三个字。
    「嗯！晚安！」
    母亲对我笑了笑后，就将门闔上。关起房门的瞬间，我拿出了小药瓶，猛然地将药水灌了下去。不久后，一阵头昏眼花，将我带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隔天早上，雀儿喜进入茱丽叶的房间，准备叫她起床。但是，无论怎么呼喊，茱丽叶就是没有回应。她走近一看，发现她美丽的脸庞早已失去了血色，她的四肢冰冷，而且没了呼吸心跳。看见这一幕的雀儿喜，心里比谁都慌张。她翻开棉被，发现茱丽叶手上握着一个药瓶。她内心一颤，意识到她从小照顾到大的小姐，已经服毒自杀了。
    茱丽叶自杀的事，让卡普莱特家族再度陷入了悲痛。原本，老爷想藉由茱丽叶的婚事来冲喜。没想到，一桩喜事竟成了悲剧。于是，老爷、夫人只好再度换上黑色丧服，并且派人通知帕里斯，这令人难过的消息。
    茱丽叶完成了上妆、更衣后，就在家人的陪伴下，被送入了卡普莱特家族墓室。她手里握着象徵纯洁的白色鲜花，棺木旁闪耀着指引着天堂之路的烛光。家人们流着泪，依依与她道别后，便留下她一人在这安静的墓室中。
    如果一切都按照劳伦斯神父的计画进行，现在的罗密欧应该是迫不及待地赶回维洛纳城。然而，此刻的他，内心不但没有任何欢乐，反而充满了巨大的哀伤。原来，神父的信并没有顺利交到罗密欧手上，而卡普莱特家族的千金，茱丽叶，死亡的消息却实实在在地传进了他的耳里。悲痛万分的罗密欧，内心里充满了怨恨与愧对。因此，他暗自决定回到维洛纳城，与茱丽叶一同殉葬。
    在啟程之前，他先来到了药房……
    「有人在吗？」罗密欧高声喊道。
    「是谁啊？」药房老闆缓缓地走到了柜檯。
    「过来吧！我的朋友！让我救助你的贫穷吧！我这里有些钱，请你给我能够迅速致命的毒药！」
    「这种毒药我是有的，但是曼多亚的法律禁止我们贩卖啊！」老闆懊恼地搔了搔头。
    「别这么说，我的朋友！我知道你正在为贫穷所苦，长久的飢饿让你瘦得不成人形。既然，这条法律无法保护你，不如违反它，把毒药卖给我，然后收了这些钱！」
    「好吧！不过，是我的贫穷答应了你，而不是我的良心！」老闆默默地将毒药放在桌上。
    「我的钱是给你的贫穷，并不是给你的良心！」
    「将这药配着液体服用，即使你有二十个男人的力气，也会失去抵抗之力，瞬间丧命！」
    「来~你的钱，这才是真正害人的毒药啊！在这万恶的世界上，它比你那些不准贩卖的药品更会杀人！你没有把毒药卖给我，是我把毒药卖给你。再见了，我的朋友！去买些吃的东西，把自己餵胖一点。亲爱的毒药~啊！你不是毒药，你是替我解除痛苦的仙丹，我要带着你到茱丽叶的坟上去，到时候还要借用你呢！」
    完成了交易后，罗密欧披上黑色罩袍，火速地赶往卡普莱特家族墓室。当他抵达时，茱丽叶仍旧紧闭双眼地躺在半开的棺木里。
    「噢！我的茱丽叶！我的爱妻！你怎么就这样离我而去！现在的我，已失去了心跳。当我从曼多亚赶来时，我那化作玻璃碎片的心，早就一块一块地落在了旅途上。茱丽叶，我的爱！死亡虽已吸去了你气息中的蜜液，却还没摧残你的美丽。你还没被它征服，你的嘴唇、面容，依然红润饱满，死亡彷彿从未来过。啊！难道那可恨的死亡，那可悲的妖魔，也是个多情郎？它把你藏在这漆黑的洞穴中，妄想你成为它的情妇吗？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我要永远陪伴着你，再也不离开这幽暗的深宫！为了我的爱人，我乾了这一杯！」
    于是，在茱丽叶尚未清醒时，罗密欧已将瓶中的毒药一饮而尽。
    「嗯……」
    「这里是……？」我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我四周佈满了鲜花。
    「如果按照劳伦斯神父的安排，罗密欧应该来了吧？」
    我小心翼翼地爬出棺木，赫然发现罗密欧趴在旁边。
    「噢！罗密欧！我的丈夫！对不起，让你等很久了吧！你一定很累了！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座墓室！」我摇了摇罗密欧的身子，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罗密欧……罗密欧……」
    「咚！」
    突然，一个药瓶从罗密欧手上掉了下来。
    「噢！不！不不不！罗密欧，你醒醒啊！我求你了……」我大力地摇晃着他，然而，他依旧双眼紧闭。
    此时，泪水满盈了我的眼眶。我抬起头，望向洞口的那一轮明月，不禁感叹道……
    「月神黛安娜啊！难道你真的存在吗？你是在责备我茱丽叶吗？你怪罪，因为我接近蒙太谷的人！你怨恨，因为我破坏百年以来的守则！你嫉妒，因为在罗密欧心中，我的美就是东方升起的太阳！难道，罗密欧就是天上那颗最闪耀的星，他的完美，只能够与你黛安娜相配吗？不！我不认为！既然你强势地夺走他，那么我也会追随而上，将属于我的幸福拿回来！」
    我从罗密欧的腰间，拔出了匕首，并且小声地在他耳旁说道……
    「罗密欧，如果这就是我们的结局……没关係，我不害怕，就让我跟随你吧！」
    我看了那英俊的脸庞最后一眼，果断地举起匕首，准备往胸口刺进去。突然，奇蹟地，罗密欧握住了我的手……
    「罗、罗密欧？」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下意识地丢下了匕首。
    「我说过，这并不是我们的结局。」他缓缓地坐了起来，坚定地看着我。
    「你不是……早就离开我了吗？」
    「你的爱，将我呼唤了回来！」
    那富有魅力的双眸，似乎在告诉我，此时的他，已不是那十四世纪的罗密欧。
    「那么，你还会离开我吗？」
    「我不会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安妮，我爱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这动人的语句，使我流出了真实的泪。突然，一道绚烂夺目的光彩，将我们推出了十四世纪的维洛纳城……
    宏伟的舞台上，聚光灯照耀着我们，在观眾的殷殷期盼下，我点头答应了尼克。
    「嗯！我愿意！」
    他迷人的微笑，让我害臊地不敢望向他。似乎察觉到我的羞涩，他温柔地捧起我的脸。此时，那如绿色湖水般平静的双眸，泛起了希望与梦想的涟漪。从他鼻尖散发出的温热气息，使我放下过去的所有怀疑。慢慢地，他饱满的双唇，温柔地覆盖在了我的唇上。
    「从此，罗密欧与茱丽叶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这惊喜的一吻，为罗密欧与茱丽叶写下了完美的结局。旁白激动地呼喊着，观眾们热烈地鼓掌着，所有人，无不为这一对中世纪佳偶的爱而感动。以往，学校规定，戏剧公演是不得出现吻戏的。然而，尼克打破了这僵化的规矩，并且勇敢地在舞台上亲吻了我。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一幕，包括药学系的同学、薛宝琳，以及冈部先生……

 孩子的父亲，不是他

    谢幕后，观眾们纷纷来到了后台，献花给自己认识的朋友。
    「鈺臻，你演得好棒喔！我为你感到骄傲！」纪彦霖递给鈺臻一束亮黄色的向日葵。
    「彦霖，谢谢你！这束向日葵好漂亮！」
    「那些……花束是谁送的啊？」纪彦霖假装吃醋地问道。
    「唉唷！就我们系上的学弟妹啊！我之前参加一些活动，认识了不少学弟妹呢！」鈺臻撒娇地抱着纪彦霖的腰。
    「雅蒨！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边呢？那个……罗密欧呢？」
    「罗密欧被你前女友拉去照相了。」
    「我的前女友？你说大宝贝啊？」
    「对啊！」我无奈地耸了耸肩。
    「大宝贝本来就是这种人！我都不想说了！原来，她以前都瞒着我，跟好多老外交往！要不是嘉蓓跟我讲，不然我还继续被她矇骗呢！」纪彦霖不满地吐了吐舌头。
    「嘉蓓不是大宝贝的好友吗？她怎么会跟你说呢？」
    「我告诉你！其实嘉蓓私底下也很不爽大宝贝！她只是表面顺从，实际上，她内心有一坨拉谷的不满！」在我跟鈺臻面前，纪彦霖毫不避讳地说道。
    「原来如此……」
    「雅蒨，原来你在跟尼克交往啊？怎么都没跟我说呢？」
    「不是啦！鈺臻！我们之前没有在一起，今天这场秀是意外。」
    「你们那场吻戏真的超级经典！尼克真是厉害，在戏剧演出时跟你告白！你当时心跳一定超级快，对吧？」
    「没、没有啦！」一想起舞台上的告白之吻，就好像有一股暖流冲进了我的心窝。
    「可是……怎么都没有人送你花啊？」突然，鈺臻的眼神中多了点嘲弄。
    「花？没有啦！因为我的家人、朋友，都没办法来看我表演啊！」
    「可是，你在系上都没有认识的学弟妹吗？或是学长姐？」
    「没有。」
    「哎呀！好可惜！身为女主角，竟然一束花都没拿到！」此时的鈺臻，似乎有些得意忘形。
    「请问李雅蒨同学在吗？」突然，有个穿着灰色上衣的工作人员向我们喊道。
    「在！我就是！」我赶紧站起来，走向工作人员。
    「李雅蒨同学，这是有人要请我转送给你的。」工作人员递给我一大束的红色玫瑰。
    「嗯……不好意思，请问给这束花的人是谁？你知道吗？」
    「嗯……他说，他不愿意透漏姓名。」
    「好的，没关係，谢谢你了。」
    「哇！雅蒨，你收到花了！好大一束喔！这应该……有一百朵红玫瑰喔！可见这个人偷偷仰慕着你呢！真好！」鈺臻羡慕地看着我手中的红玫瑰。
    我把花束放到梳妆台上，赫然发现花束中夹着一张卡片，上头写着『给美丽的你，谢谢你带来完美的演出。』。
    「到底是谁啊？」鈺臻不死心地继续问道。
    「这字跡，应该是他。」
    这优美的书写体、鲜艳的玫瑰红，让我回忆起，那封告别的信，以及他为我订製的红色和服。
    「雅蒨，说啦！到底是谁送的？」
    「鈺臻，我先出去一下，等等回来！」
    「雅蒨！等等！」
    此时，我已没有空间和鈺臻解释。我随意地披了件外套，往外头奔去。不幸的是，现在外面正下着濛濛细雨，地上也累积了不少水洼。于是，我从爱心伞桶中借了一把雨伞，拉起裙摆，缓慢地在雨中行走。
    走着走着，终于，在一棵树下，看见了他的身影……
    「冈部先生！」我急忙地衝了过去，泥泞溅得我满鞋子都是。
    「雅……雅蒨？」他转过身面向我，那憔悴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先生，我收到你的花束了！谢谢你！」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覆吗？」失望与愤怒逐渐出现在先生的眼中。
    「你在……说什么？」
    「在婚纱店的那一天，我拦住了你们的车！我问你，是否愿意等我？结果，你什么也没说，就搭着尼克的车离开！还是说，你跟尼克那时候就已经在一起了？」
    「我们那时候还只是朋友，这是真的。我当时没有回覆你，是因为我知道我不能去破坏别人的家庭。」
    「那个家庭，是假的家庭！我向你保证，我从未碰过湘芸，我们也从来没有在同个房间睡过！为什么你就是听不进去？」
    「是啊！我相信你没碰过她！」
    「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跟尼克在台上做那种事情？」
    「因为，你总是无法放下韩湘芸。即使她做错事情，你还是会念在旧情，容忍她所犯下的错误。如果你心中，完完全全地只有我，面对韩湘芸的蠢伎俩，你早就把她赶出去了！英树，我不埋怨你把她留在身边，但是不代表我愿意接受。我只希望，我能放下对你的感情包袱，自由自在地生活着。而且，就算韩湘芸最后真的离开，你仍是有妇之夫啊！英树，请你记得这点，好吗？」我举高伞柄，让他与我一同待在伞下。
    「我已经帮良子找好机构了！」
    「然后呢？把她送进机构后，你跟她就完全没关係了吗……」
    突然，我俩陷入了沉默。淅沥的雨滴，响亮的雷鸣，在紫蓝色的天，放肆地舞蹈。这生动的画面，彷彿是在尽情地嘲笑，不知如何是好的我们。
    「冈部先生，你的车子停在哪里？我送你过去，别淋雨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雅蒨，我们还有希望吗？」
    「我们，还有希望！但是，你有你的希望，我有我的希望！我不能，再跟你有任何关连。」
    「你真的喜欢尼克吗？他了解你吗？」
    「别说了！英树，你赶快回去陪伴小雄吧！」
    「我喜欢你，雅蒨！我真的很喜欢你！」先生的手背抚蹭着我尚未卸妆的脸。
    「我也很喜欢你，朋友的喜欢。以后，如果你有地方需要帮忙，都可以找我跟尼克。不要自己承担，知道吗？来~走吧！别淋雨了！」
    我拉了拉他的袖口，示意他跟着我走。但是，他似乎不想理会……
    「英树……你怎么了？」
    「雅蒨，对不起，一下子就好……」
    突然，他将我揽入他的怀抱之中。还来不及反应的我，无意识地丢下了雨伞。就像他坦承爱我的那一天，一对恋人在雨中相拥。
    「英树……」
    我想要伸手环住他的腰，但是良心却警惕着我，我已经答应了尼克的追求。
    「雅蒨，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不愿放手的原因。你给我的爱，是在这无可救药的世界里，我唯一重视的存在。就像一道闪电，迅雷不及掩耳地直劈心房。那重获新生的感觉，体验几次都不够。对不起，我对其他女人的着想，伤害了你……」
    「英树，这爱已经不在了……」
    正当我试图脱离他的怀抱时，突然，远方传来了尖锐且不悦耳的河东狮吼！
    「李雅蒨！你在做什么！不要脸！」
    我翻了个白眼，心想又是这个疯婆子！
    「李雅蒨！是你怂恿我老公来这里教书，对吧！你这女人怎么有办法引诱别人呢？明明又丑又胖，哪来的自信黏着我老公？」
    「韩湘芸，说话客气一点！」我推开先生，不屑地看着她。
    「我说话已经够客气了！你这肥猪，到底用什么方法把我老公骗到这里教书？」韩湘芸想要赏我一巴掌，却被我一手抓住。
    「李雅蒨！你给我放手！」
    「只要你收回对我的人身攻击，我就放手！」
    「我不收回！你本来就是肥猪！」
    韩湘芸越是这样说，我扭她手腕的力道就越重。
    「啊……好痛……」韩湘芸忍不住地哀嚎。
    「雅蒨，在这样下去她手会受伤的。让我来跟她解释，你先不要激动。」
    在冈部先生的劝导下，我不甘愿地松开了她的手。
    「英树，你为什么要骗我？要不是我今天听到老温跟美穗的对话，我还傻傻地以为你在之前那间大学教书！」
    「湘芸，我们回去再说，好吗？我可以跟你保证，我换学校跟雅蒨没有关係！所以，你赶紧向雅蒨道歉吧！那些话，不是一个有教养的女孩该说出来的！」
    「英树，我是你老婆！你怎么还会为这个丑女说话！李雅蒨，我告诉你！你不只是长得普通，还长得很丑！像你这种女人，死了就准备下地狱、遭天谴吧！」韩湘芸口不择言地吼着。
    「真正下地狱的人，是你还是我呢？」我心想，竟然大家都在，不如提早摊牌。
    「你说什么？」
    「难道，你真的是冈部先生的妻子？你又为他做了什么呢？」
    「是！我是英树的妻子！我们虽然还没有成为正式夫妻，但是我已经帮他生了一个很可爱的宝宝！宝宝的姓，就是英树的姓！」
    「韩湘芸，跟人借东西，迟早要还的！你借用了冈部先生的宅邸，又跟他借用了姓氏给你跟张均衡的孩子。这笔债务，现在能还清了吗？」
    我冷冷地看向韩湘芸，只见她的脸上多了几分羞赧，以及秘密被揭发的愤怒。
    「孩子的父亲，就是英树！」
    「冈部先生之所以配合你的蠢戏，是考量到你可怜的男友，张均衡，目前处于失业、穷困潦倒的状态！念在旧情，他让你们母子留下，并且答应做孩子暂时的父亲。但是，我告诉你，不要欺人太甚，不要将一切视为理所当然！你最好赶快打包行李，把孩子带到张均衡身边，还冈部先生一个清静的人生！如果你再继续执迷不悟，那么我们就一起到医院去，用科学的方法来证明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我狠狠地推了韩湘芸一把。
    「你……你只是在嫉妒我过得比你幸福！英树，你不要听李雅蒨乱讲。正彦，真的是你的儿子！那天晚上，你真的搂着我睡！我们真的有发生关係！张均衡那垃圾，我早就跟他分手了！英树，请你相信我！」
    韩湘芸急忙地向冈部先生解释，然而，先生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望着眼前的雷雨交加。
    「英树，你说话啊！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维持了几秒的寂静后，先生终于打破了沉默。
    「湘芸，雅蒨说的都是事实，这些我很早就知道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够自己主动坦承。在你怀孕期间，我真的以为自己要再度当爸爸。于是，我告诉自己要放下对雅蒨的感情，专心经营我们的家庭。然而，当孩子出生后，孩子的血型让我不禁重新思考，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喝得酩酊大醉，睡得像个死人的我，是要如何侵犯你？这些问题，都让我痛苦万分！」
    「怪不得……正彦出生后不久，你就坚持要跟我分房睡！英树，在我怀孕期间，你还是惦记着李雅蒨，对吧？不然，为什么我要抱你，或是牵你的手时，你都用一种很嫌恶的眼神看着我？你现在看清楚了吧！你思念的女人，正在破坏我们的感情！正彦真的是你的儿子，而我才是那个最爱你的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李雅蒨编织的谎言！她为了要成为富太太，为了挤进上流社会，就不择手段地欺负我！」
    一夕之间，原本的灰濛细雨，变成了滂沱大雨。听着韩湘芸像疯狗似地胡言乱语，我理当要鄙视、得意才是。然而，在急速的雨滴中，看着她狼狈的面容，使我回忆起她在婚纱店，穿着粉色蓬裙的模样。我不禁在内心感慨，成为一个备受宠爱的公主，是每个女孩心中的梦。但是，当宠爱公主的王子离你而去时，你还剩下什么……

 慾火难耐

    「冈部先生，我得走了。尼克，他在等我。」我弯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雨伞。
    「雅蒨，等等！」
    「她要走就让她走啊！你干嘛挽留她？」韩湘芸精神病似地吼叫着。
    「我得走了，再见。」
    冈部先生的挽留，就如同樱雪纷飞的春风。看着我即将走入火辣的艳夏，他不禁担心地呼唤，渴求我回到他温暖的怀抱中。然而，四季的更迭，我被迫放弃了初春的柔美。即使不情愿，我仍选择接受接踵而来的酷夏。因为，那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才刚一脚踏进休息室，尼克就热情地吻了上来。
    「甜心！你去哪了？怎么淋湿了？」尼克赶紧把毛巾披在我身上。
    「不用担心，我刚刚见到了一位高中好友，就在外面小聊了一下。结果，雨越下越大，我又没带伞，就被淋成落汤鸡了！」
    「你那位朋友在哪里？」突然，尼克的眼神充满了敌意。
    「嗯……他回去了，他已经坐车离开了。你要干嘛？」
    「你那朋友是白痴吗？雨下那么大，也不会送你回来！他在哪里？我要找他！」
    「我说了，他已经回去啦！好啦！你不要生气！我下次会注意的！来吧！我们去沙发那边坐！」我把尼克推到了沙发旁。
    「从现在起，我要好好照顾你！一直到，我们顺利结婚为止！」
    「结婚？尼克，你会不会想太远了？」我一边卸妆一边答道。
    「这哪会远？我有房、有车、有收入，说实在，你现在就可以嫁给我了！」
    「嫁给你，然后呢？」
    「然后，我们每晚都要做爱，并且生很多小孩！」
    「如果婚姻只有性爱，那还真是简单呢！」我一边摘除着假睫毛，一边从镜中看向尼克。
    「事实上，我们今晚就能睡在一起了！」
    「睡在一起？」
    「我们是情侣，当然就可以发生性行为！更何况，你的胸部、底裤都被我看过了！」尼克得意地挑着眉。
    「你又没看过我裸体。」
    「对，我没看过！所以……」突然，尼克将我从椅子上抱起。
    「尼克！你要干嘛！放手啦！」
    「我已经不想等你了！」
    尼克把我推倒在沙发上，接着，他整个人扑了上来。他豪迈地脱下了衬衫，露出健壮的上身。他霸道地抓着我的两隻手腕，用尽唇舌的力量，在我的喉中留下深层的吻。
    「好了啦！不要再亲了！」我一边笑着，一边扭摆着头。
    「我们已经是情侣，怕什么？」
    「到时候艾希莉进来，她会看到……哈哈哈哈……好了啦！」尼克的舌尖，搔得我哈哈大笑。
    「艾希莉已经跟她男友离开了！她男友好像就是……」
    「就是史黛西的前男友！」
    「难怪，我想说这个人好眼熟！他就是以前常常跟史黛西一起上夜店的护花使者！」
    「不要把史黛西形容成花啦！」一谈到大宝贝，我就气得把尼克从我身上推开。
    「好啦！我不会再把她形容成花了！不过，我看史黛西对她前男友佔有慾很强，他们两人会那么轻易地分手吗？」
    「这就是让我害怕的地方。我之前还听到史黛西说，要报復艾希莉！」
    「我觉得史黛西确实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她跟宝琳两人，心思都不单纯！安妮，你还是请艾希莉小心一点！」
    「我有跟她说过，但是她总是一副无关要紧的样子。算了！史黛西现在还没有动作，我也不需要在这边白担心。」
    「对了！我们这週末去看电影吧！看完电影后，我们去吃名副其实的烛光晚餐！」一讲到烛光晚餐，尼克的眼中彷彿闪烁着光芒。
    「你订餐厅了？上次那一家吗？」
    「不是！不是！都不是！」
    「那是哪里？」我不解地看向尼克。
    「反正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看着尼克神秘兮兮的模样，我不禁开始期待着週末的到来。
    到了週末，尼克开着宾士来宿舍接我。在等待电影的同时，我们先在附近的商家逛逛。走着走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天啊！老温！我们又见面了！」我开心地朝他奔过去。
    「哎呀！雅蒨！你也来市区啊！这不是上次那位外国朋友吗？」
    「对啊！尼克，他是冈部先生的管家，我们上次在婚纱店有遇到他。」
    「你好。」尼克礼貌地用中文打了招呼。
    「雅蒨，我有事情想找你聊一下，不会佔用太久时间的。」
    「什么事啊？」
    尼克看出老温要找我谈话后，就先一个人到其他地方逛逛。
    「雅蒨，那个老外是你的男朋友吗？我听冈部先生说，你们在一起了。」
    「嗯……是啊！因为，我知道我没办法再回到先生身边。」我无奈地低下头。
    「话别说得那么早，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谁又知道呢？我想，先生看见你跟那老外在一起，心里肯定很不好受。不过，我也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嗯……我知道！老温，其实上次我遇到了韩湘芸跟冈部先生。藉由这个机会，我把所有事情都讲了出来！对不起，因为我觉得再不说出来，冈部先生会被逼死的！」
    「原来是你先提的！太好了！不然，我都不知道韩湘芸还要缠着先生多久呢？」老温眉开眼笑地说道。
    「那……现在家里情况如何？韩湘芸回到她男友身边了吗？」
    「她才不会这么做！先生已经联络她男友，要他来带韩湘芸跟他儿子离开！结果，韩湘芸不停地哭喊、闹自杀，怎么样就是不肯走！唉……现在家里一团乱！韩湘芸每天都把房子搞得乌烟瘴气的！所有人，包括冈部先生，都快被她给烦死了！」老温皱着眉头看向我。
    「唉……对了！冈部夫人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我听先生说，已经帮她找好机构了，是吗？」
    「我就是要跟你讨论这件事。」
    「怎么了？其他人发现冈部夫人的状况了吗？」
    「你不用担心，家里还是只有我跟先生知道夫人的事情，其他人暂且不知情。先生已经预约好时间，等日子一到，机构的人就会来家里接走夫人。」
    「那么，你们要怎么做？夫人现在应该还是被关在地下室吧？」回想起那间黑暗仓库，鸡皮疙瘩立刻上身。
    「嗯！但是，接送的前一天，我们会先把夫人带回屋内。在这之前，我们会让所有佣人放假，然后……唉……先生会送韩湘芸回娘家，确保家里只剩下我们。」
    「那小雄呢？他应该也在家里吧？」
    「这就是我要请你帮忙的地方！雅蒨，你能不能带小雄出去玩个两天一夜呢？」老温双手合十地祈求我。
    「两天一夜？可是，冈部先生放心让小雄外宿吗？」
    「其实，这个点子是先生提的。但是……唉……他不好意思再来找你，就拜託我出马。刚好，我又在这边遇到你，就直接跟你说了。放心吧！先生同意你带小雄出去。」
    「老温，我可以请尼克一起照顾小雄吗？因为，如果我一人跑去照顾冈部先生的孩子，尼克可能就会认为我是不是还继续留恋着先生……」
    「这当然没问题！我想，先生自己也明白这一点！」
    「那真是太好了！老温，你能告诉我冈部夫人什么时候要去机构吗？」
    老温跟我谈好时间后，我就到附近商家与尼克会合，并且告诉他照顾小雄的事情。令我意外的是，尼克居然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鲜少讲中文的他，甚至信誓旦旦地说要把中文练好，成为小雄眼中的好哥哥！

 激情探索

    电影结束后，尼克载我回到他家。令我讶异的是，尼克不只拥有高级房车，就连住宅也是金碧辉煌。
    「天啊!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我坐在鲜红的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从天而降的室内瀑布。
    「是啊!就跟你说，我有房、有车、有收入!」尼克递给我一杯综合果汁。
    「你做的生意真的那么大吗?大到这些东西都买得起?」
    「别怀疑我，甜心!我发誓，只要你是我的，我就会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通通给你!」尼克坐到我旁边，用力地抓紧我的手。
    「所以，我们今天要在这边吃烛光晚餐囉?」
    「嗯!相信我!我家比外面那些破餐厅还要浪漫一百倍!来~吃晚餐前，先帮自己打扮一下吧!」
    尼克带我走进了某个房间，打开房门后，只见床铺上摆了几个礼盒。
    「这些是给我的礼物吗?」我好奇地朝床铺走了过去。
    「嗯!都是你的!」
    「真的吗?我可以打开来看看吗?」我兴奋地抱起其中一个盒子。
    「可以!赶快拆开来看看!」
    我先打开最大的那个礼盒，里面居然是一件黑色透明蕾丝礼裙。
    「尼克，这是要给我穿的吗?」
    「是啊!」
    「这......会不会太暴露了?领口好低，而且我的背是可以被看到的。」
    「上次看过你穿白纱的样子，这次就想换黑的!来!你看!」尼克一边说道，一边拆开另一个盒子。
    「这是高跟鞋吗?好有女人味的鞋子啊!我从来都没穿过这么性感的高跟鞋，即使是戏剧表演，我的高跟鞋造型都相当保守呢。」我注视着尼克怀中的那双黑色高跟鞋，不停地嘖嘖称奇。
    「还有喔!」尼克又打开了其他的盒子。
    「尼克!这些不都是保养品跟化妆品吗?而且这个牌子……chanel……天啊!香奈儿!这牌子不便宜欸!」
    「像你这样高贵的女人，就应该要用这样的牌子才对!来!还有最后一份礼物!」尼克走到梳妆台，将首饰盒从抽屉里拿出。
    「这首饰盒好美!精细的花纹，还有七彩宝石!」
    「安妮，你打开来看看!」
    按着尼克的要求，我小心地打开了首饰盒。盒盖掀开的瞬间，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首饰盒内的珠宝们，整齐地排列着，一同绽放那堪比北极星的光芒。彩鑽的耀眼与珍珠的光泽，相互辉映。独佔王座的鑽戒，更是不可一世地展现着，无人匹敌的亮丽。
    「这些珠宝，也是要给我的?」
    「美丽的女人，当然就要用美丽的饰品。」尼克搂着我的腰，得意地看着我。
    「尼克，你不需要买这些东西给我。这些钱，你都可以存起来做更好的打算，而且，我现在还不到配戴珠宝的年纪。这些礼物，对我来说太奢侈了!」
    「安妮，我打从心底认定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我现在，只希望你眼中的我是完美无瑕的。」
    「尼克，你不需要完美!因为……我也不是个多么完美的人。我脾气不好，遇到白目的人就会忍不住发飆、动粗。唉……老实讲……从我小时候，一直到现在，都有人嫌我长得丑、长得黄、长得胖。虽然，我总是告诉自己不要受他人影响，要有自信。但是，那些人身攻击多多少少都还是会让我难过……所以，我真的搞不懂，像你们那么注意外表的男生，怎么还会说喜欢我?甚至称讚我很漂亮呢?」我无奈地坐在了床铺上。
    「你很丑吗?没有啊!浓眉大眼、胸部丰满，谁说你丑?」
    「像是我自己的亲生妈妈、我家邻居，还有冈部先生新交的女朋友。」
    「安妮，我给你看个东西!」尼克从书柜上，拿了一本书给我。
    「这不是迪士尼公主的画册吗?」
    「是啊!我想，你应该会很喜欢，就把它买下来了!你看喔!这些都是公主!你可以帮我做个排名吗?从你觉得最漂亮的公主，排到最不好看的。」
    「嗯……我觉得最漂亮的是贝儿，再来是仙杜瑞拉……」我细细品尝着每个公主的美丽图像。
    「你觉得阿拉丁的茉莉公主如何?」
    「嗯……我想想看……」
    「其实，在这些公主里面，我觉得最漂亮的就是茉莉公主!」
    「为什么?」
    「她深邃的眼睛，偏小麦色的肌肤，总是带着一种与眾不同的异国风情。尤其是她的性格，更是令我着迷。她善良、睿智，而且独立。当她展现那不凡的野心时，那种自信美是难能可贵的。」
    「难道，你不觉得贝儿，或是睡美人更漂亮吗?」
    「她们长得好看，我不否认。但是，在我的国家，有太多女生都长这个样子!茉莉公主的特别，都无法显现在她们身上。安妮，世界上没有人有资格，可以定义美与丑。就像我们刚讨论出来的结果，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至于你母亲的批评，你也不必太难过。我想，大部分的亚洲家长都是这样对待孩子的。他们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只是无止尽的谦虚害得他们失去了信心。还有冈部教授的女友，你也不用理会!虽然那女的长得不差，但是一听到她这样攻击你，我就觉得她那身皮囊真是噁心至极!安妮，你无须害怕!你的美，独一无二、闪耀动人!这些，我全都看得见!」
    尼克将我搂在怀中，这温暖的触碰，不禁让我掉下了眼泪。一直以来，面对他人的攻击时，我总是告诉自己要振作、坚强。然而，钢铁製的心，始终有一天会被撞击出深不见底的凹洞。如今，我终于有这勇气，检视那我试图忽略的缺口，并且在他的安抚下，逐渐修补。
    「好啦……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好……」我抽抽噎噎地回答着。
    「安妮，去把洋装换上吧！我在这里等你。」
    我回到房间梳洗了一番后，就开始上妆、更衣，最后再戴上一条闪亮的鑽石项鍊，为整体造型画龙点睛。梳妆完毕后，我好奇地看向镜中的自己。此时，镜中的女孩，已不再是个青春洋溢的莘莘学子，而是个优雅沉着的都会女子。
    我缓慢地踏着高跟鞋，来到了客厅。客厅的灯早已熄灭，然而，这偌大的空间并没有被黑暗吞噬。摇曳的烛光，在紫蓝色的星空下，排成了指引我的浪漫红毯。顺着那点点光芒，我来到了尼克的身边。
    「亲爱的，你好美。」尼克绅士地亲吻了我的手背。
    「所以……我们今晚要在这露台用餐?」
    「是啊!你看!放眼望去，就是灯红酒绿的台北夜景!漂亮的景緻，加上动人的女孩，你真的让我成为了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了。」尼克替我拉开了椅子。
    「你好会说话，尼克。」
    「我讲的是肺腑之言，不会骗人的。」
    「这些西餐，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是啊!除了红酒不是我自己酿的，其他的佳餚都是我自己做的。」
    「我没想过你竟然会做菜。」
    「我不吃学生餐厅，当然就要自己煮啦!来~乾一杯吧!敬这美好的约会!」
    我举起高脚杯，轻轻地触碰尼克手中的杯子。玻璃敲出了清脆的声响，而我们的烛光晚餐也正式开始。我们一边享用着美食、美酒，一边开心地聊着天。突然，尼克打开了音响，悠扬的乐声在我们之间飞舞。他牵起了我的手，带着我跳起了简单的华尔滋。他将我拥入怀中，厚实的肩成为了我坚强的避风港。我搂着他，手掌心顺着背肌抚摸而下。轻柔地，我在他的颈上留下了酒红色的唇印。
    「噢……安妮……」
    「怎么了?」
    「我……我想要你……今晚，不，现在!」尼克的手默默地移动到我的尾椎。
    「现、现在?」
    「对不起，我有反应了……我们进房间好吗?」
    「我……」我不知所措地将尼克推开。
    「你是担心会怀孕吗?如果是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会做好措施，不会逼你吃药的!」
    「嗯……」
    「还是，你是天主教徒?不对啊!你从来没告诉我你有信仰宗教啊!」
    「我只是……有点紧张。因为，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
    「所以，你跟冈部教授没有同床过？」
    「没有。」
    「他那么纯情啊？」
    「也……没有……」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所以，你还没做好成为女人的准备，是吗？」尼克温柔地问道。
    「嗯……对不起，尼克。」
    「没关係，你不需要道歉。你有权利拒绝我，而我也有必要尊重你。」
    「那……你现在怎么办？」
    「你先留在这里，把东西吃完。我先回房间处理一下，等一下就出来了！」话一说完，尼克就快速地躲回房里。
    我一个人坐在露台，想起了过去冈部先生向我求欢的事。当时，我还只是个高中生，面对冈部先生的请求，我有些紧张、害怕，但是又充满着期待。虽然一开始，理智让我选择拒绝，但是，对情爱的渴望，让我勇敢地踏入了禁忌之地。然而，令我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在面对尼克时，我失去了更进一步的动力。
    「安妮，我回来啦！」尼克一脸轻松地回到了位置上。
    「尼克……你在生气吗？」
    「生气?生气什么?」
    「就是，拒绝跟你同床的事。」
    「不会啦!这没有什么!性爱这种事情，随时都可以进行。」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与对方肉体交缠时，是欢乐的?是压力释放的?」我有些讶异，我居然会向尼克提出如此害臊的问题。
    「好难得，你竟然会问我这种事情。」
    「嗯……如果你不想回答就算了!」
    我低下头若无其事地吃着东西，而尼克则是笑了笑，接着说道……
    「跟心爱的人亲密，确实是压力释放的方法之一。但是，那种交缠不只是肉体上的触碰，更是灵魂上的交融。从一开始的心灵契合，昇华至激情探索。这种境界，彷彿一道亮丽的光彩，刺眼得令旁人无法瞧见……」
    「那么，带我前往这境界的关键是什么?」
    「就是一句老掉牙的话，因为爱!」
    当尼克说出这句话时，那湖水绿的双眸，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纯洁、诚挚。虽然他在外总是表现得风流、吊儿郎当，但是真实的他富有文学涵养，并且渴望忠贞的爱情。望着他微微泛红的脸庞，我不自觉地笑了出来。我将椅子拉向他，更进一步地观察着他漂亮的轮廓。我伸出手，抚摸着那被烛火照着红润的脸。慢慢地，我将双唇贴在了他的唇上……
    「安妮，我答应你。这辈子，绝对不离开你。我会等你，直到我们的爱情，昇华至无人可及的境界……」

 助產所生產

    隔天早上，我整理好客房后，就走到餐厅享用尼克做的早餐。
    「安妮，昨晚睡得如何?」
    「那张床好舒服，我真希望我家也能换这样的床。」我坐了下来，并且倒了一杯温开水。
    「今天回学校前，你有想去哪里吗?」
    「嗯……其实，我想去探望一个朋友。」
    「哪个朋友啊?」
    「就是我那位医学系的同学，他的老婆是我的好朋友，她最近应该要生了!所以，我想去看她一下。」
    「什么?原来医学系早就结婚当爸啦?」尼克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是啊!他们是高中的时候认识彼此的。交往一阵子后，我朋友不小心怀孕，两人就结婚了。」
    「那么……你那医学系的同学，对他老婆不忠诚喔!」
    「不忠诚?什么意思?你是指他真的跟宝琳学姊有一腿吗?」
    「早就睡在一起了!」
    「怎么可能?我那同学很听话，他最多只是跟宝琳学姊当朋友而已!」我越讲越生气。
    「拜託!整个外文系都知道，他们两个上次跑去南部旅行的事。就只有他们两个，没有其他人喔!」
    「天啊!难怪我朋友常常跟我抱怨，她老公总是不回家。我以为，他不回家是因为课业太忙所造成的。」我一边用手撑着头，一边思考着究竟要不要跟馨如讲这件事。
    「所以，你要跟你朋友讲她老公搞外遇的事吗?」
    「她目前怀孕，情绪肯定起伏很大。她跟她公婆都处不好了，如果我又告诉她这件事，她大概会直接去见主耶穌了!」
    「你说得没错，现在确实不是最好的时机。对了!你有跟她说你要去找她吗?」
    「没有，我本来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的……」
    「没关係，只要我们不告诉她这坏消息，我们的到来就是一个惊喜!来~吃饱了吗?我们等等先去买个蛋糕，然后带去看她。」
    吃完早餐后，我们先到附近的麵包店买了馨如爱吃的西点。接着，我就搭着尼克的车，来到了周凯螳的家。
    『叮咚!叮咚!』我连续按了两次门铃。
    「奇怪?怎么都没有人回应?」
    『叮咚!叮咚!』我又再按了两次。
    「你朋友会不会出去啦?」
    「不会吧……她平常很少出门啊!」
    我试图转动门把，发现房屋居然是没有上锁的。于是，我悄悄地将门推开，小声地喊道……
    「馨如，你在家吗?」
    「馨如……」我走进屋内，发现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好吧!算了……」
    正当我准备离开时，突然，我看见沙发的后方居然有一隻手臂!我一边大声地呼喊尼克，一边紧张地查看情况。
    「天啊!馨如!馨如!你听得见吗?」我抱着大腹便便的馨如，难过地喊道。
    「安妮，先把她送到医院吧!」
    「天啊!地上都是血水!她大概要生了!怎么回事?怎么都没人在家?」
    「雅蒨……」这时，馨如睁开了双眼。
    「馨如，你不要紧张，我立刻带你到医院!」
    「不要……不要……我不要去医院!我不要去医院!我不要!我不要!」突然，馨如恢復力气，并且声嘶力竭地吼着。
    「安妮，她说她不要去医院，是吗?」尼克满头大汗地抱着馨如。
    「赶快送吧!不要理她!」
    「雅蒨!我不要去医院!医院很脏，又很臭!到时候宝宝生下来，会被细菌感染!我不要去!喔!好痛!好痛!好痛!」
    「你不去医院的话，那你要去哪里生產?」我一边打开车门，一边帮尼克把馨如抬进车内。
    「啊!!!!好痛!!!隔壁巷子……巷子，有间助產所。我要去那里生!我要去那里……啊!!!」
    「所以，我要载她去哪里?」
    「隔壁巷子有间助產所!快!快开车!」
    不到五分鐘，我们就火速地抵达了传说中的助產所。我跟尼克坐在外头，聆听着馨如的嘶吼声。
    「周太太!加油!来~深呼吸~吐气~深呼吸~吐气~」
    「啊!!!!!」
    「你朋友好特别，坚持不去医院。」尼克无奈地说道。
    「她担心孩子在医院出生，会被病菌感染。所以，才叫我送她来这里。」
    「可见，她真的很爱她的孩子!」
    「是啊!她以前总是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说自己很幸福!」
    「我母亲怀我时，大概也是这种感觉吧~」这时，尼克沮丧地低下了头。
    「尼克，你还好吗?」
    「嗯!我没事，不要担心!对了!你要不要跟医学系联络一下?等他来了之后，我就先载你回宿舍休息。」
    「有啦!我刚刚已经联络上她婆婆了!今天好像是医学院的考试週，我想我那同学应该不方便过来。」
    「好吧!那我们就先在这里等吧!」
    几小时过后，婴儿平安出生。我跟尼克兴奋地跑到產房，看着大汗淋漓的馨如，抱着她期待已久的孩子。
    「这是男生还是女生啊?」尼克好奇地问道。
    「是个小男孩。」
    「原来如此啊!以后安妮生產，大概也会像现在这个样子吧!」此时尼克的眼里，充满了期待。
    「尼克，你想太多了!馨如，恭喜啊!」我原本想抱抱那孩子，但是想到馨如对卫生的执着，我就打消了念头。
    「谢谢你!雅蒨，这个外国人是你的谁啊?」
    「他是我男朋友，尼克。」
    「你好，恭喜你生下一个男孩。」尼克试着用中文跟馨如对话。
    「谢谢你!等我身体復原后，我们就一起出来喝咖啡、聊是非!」
    「哎呀!雅蒨啊!」这时，周凯螳的妈妈抵达了助產所。
    「嗨!阿姨!」
    「雅蒨，是你把凯螳的妈妈找来的吗?」突然，馨如语带愤怒地质疑我。
    「嗯……因为我联络不到周凯螳，你父母又到国外出差，所以我只好……」
    「你联络不到凯螳就算了!我一个人也可以照顾自己，你干嘛没事又把他妈找来啊?」
    「照顾自己?要不是我们发现你，你现在还昏倒在沙发后面欸!馨如，你刚生產完，凡事都要很小心。平常最好是多个人在旁边……」
    「好吵喔!好吵喔!好吵喔!你不要念了啦!不要念了啦!」馨如摀住耳朵，不愿把我的话听完。
    「你到底是怎样啊?我是你婆婆，关心你一下也不行吗?雅蒨说得没有错，怀孕的女人本来就要特别小心!你怎么那么不听话?我把你送到医院待產，结果自己又跑回家，然后痛到昏倒!要不是雅蒨他们发现你，我的孙子怎么办?」凯螳妈妈一边走来，一边骂道。
    「我如果在医院生，孩子就容易被病菌感染!我不想让孩子受到病痛的折磨，才偷偷跑回家!还有，这不是你的孙子!他是我跟凯螳的孩子，我们的儿子!孩子会跟我姓，这一点你就不要囉嗦了!」
    「什么跟什么啊!你给我有点分寸喔!之前你爸爸就已经同意让孩子姓周，你怎么又反悔了?」
    「孩子是我生的，我当然有权利决定他的姓氏!」
    「嗯……阿姨，我们先出去好了。等等產婆会过来教馨如餵母奶，我们一群人挤在这里不太好。」眼看火势越烧越烈，我赶紧跳出来灭火。
    「好吧!但是，我总可以抱抱我的孙子吧!」
    当凯螳妈妈向襁褓中的婴孩伸出手臂时，馨如立刻不留情面地将凯螳妈妈推开!
    「你洗过手了吗?我问你，你身上乾净吗?你刚是不是从外面直接进来產房?如果你没有洗过澡，就不要碰我的孩子!」
    「安妮，你朋友为什么要一直生气?」尼克靠在我身边问道。
    「别管了!人家的家务事，我们无法处理。先走吧!既然有其他人在，就不需要太担心了!」
    「陈大小姐!我告诉你，你不要太超过喔!你会担心你儿子，我也会担心我的儿子!每次凯螳回家，你不让他进房间洗澡，洗好澡后甚至还嫌他脏，要他到客厅的沙发睡觉!我每次看到凯螳像隻虾子蜷曲在沙发上，我比任何人都还要心疼。还有，他坐车回家没吃饭，你也不会请阿红帮忙准备，或是做些简单的料理给他。你就只会要求他陪你去买宝宝的衣服，他想吃点东西，你不但不体谅，还摆臭脸!我本来想找机会教训你一顿，但是凯螳阻止我。他告诉我，你怀孕了，要多多体谅你!结果，你有珍惜这份心意吗?是，我知道怀孕很辛苦。但是在婚姻里，夫妻要互相尊重、忍让!没有人有那义务，要把你当成皇太后侍奉!」
    凯螳妈妈的一席话，让我了解到馨如跟周凯螳的婚姻，或许早就出现了裂痕。薛宝琳的出现，只是让周凯螳找到了一个紓压的方式。周凯螳对婚姻不忠，固然有错。但是，馨如在婚姻里的任性、恃宠而骄，无形中对周凯螳造成了沉默的霸凌。我高中认识的周凯螳，阳光、爽朗，处处替人着想，而我眼中的馨如，正义凛然、敢爱敢恨。这些完美的优点，大概早已从两人眼中消失殆尽了……

 贩毒

    馨如做妈妈后，我也要跟着学习做妈妈了!因为这週末，就是我跟尼克要一起照顾小雄的日子。星期六一大早，我搭着尼克的车，回到了冈部先生的日式宅邸。这栋古色古香的日式建筑，获得了尼克难得的讚赏。
    「哇!原来冈部教授也住在这么豪华的房子里啊!」
    「对啊!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被房子的壮丽给吓到了呢!」
    「原来，你就是在这里与冈部教授结缘。」
    「是啊~在这里生活的日子，像极了春天……」我踏上石桥，望着清澈的水中，那鲤鱼们所聚集起来的花团锦簇。
    「看来，你很怀念在这边生活的日子。」尼克伴随着我踏上了石桥。
    「在我来这里工作之前，我跟家里的人相处得并不愉快。我母亲个性保守、斤斤计较。为了不让我念大学，她要我高中毕业后，嫁给我不爱的人。」
    「那你是怎么拒绝她的?」
    「就......向我妈证明我会赚钱啊~为了赚学费、贴补家用，我就到处寻找打工的机会。幸运的是，在朋友的协助下，我得以进入冈部先生家当褓姆。这份工作并不困难，薪水也相当优渥。」
    「所以，你成功地说服你母亲囉？」
    「起初，我不敢跟我妈说我在这里工作。她很古板，要是被她知道我住在一个男人的家里，她肯定把我的皮给扒了！」
    「那……你母亲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你在这里工作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哎……在我母亲得知事实后，又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我人生的春天，也就这样消失了……」
    「那么，在你眼里的冈部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冈部先生时而热情，时而严肃。当他摆出大男人的一面时，我真的很害怕。我担心，他是不是永远不再信任我，甚至要赶我出去。然而，这些都是杞人忧天。真正的他，有着一颗善良的心。每当我陷入无助的泥淖时，他总是第一个向我伸出援手的人。」
    「难怪，你当时会爱上他。」尼克将桥上的石头踢进了池子中。
    「当时还只是个高中生的我，面对这样成熟又体贴的男人，马上就动用了真情。我还真是傻啊!」
    「你难道真的认为自己傻吗?」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既然会把过去的这段岁月形容成春天，就表示你在他身上找到了新的契机、希望，不是吗？你并不后悔与他相恋，因为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就像初春一样温暖。真好！他被你形容成春天，那我是什么？」尼克歪着头看向我。
    「那还用说吗？春天过了，就是夏天！阳光、沙滩、猛男，我享受得很！」
    我的一席话，逗得尼克哈哈大笑。看着他开怀大笑的模样，我也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雅蒨！尼克！」这时，老温朝我们奔了过来。
    「老温！」
    「你们来啦！太好了！先生跟小雄已经在等你们了！跟我来吧~」
    我们跟随着老温，走进了冈部先生平日用餐的和室。
    「蒨姐姐！」
    我才刚坐下来，小雄就衝进和室，紧抓着我不放。
    「小雄！有没有听话啊！你上小学一年级啦！喜欢上学吗？」
    「嗯……如果学校没有作业，我会很喜欢去。但是，我不喜欢考试跟写功课。蒨姐姐，我们今天要去哪里玩？多桑说，我这两天可以跟蒨姐姐在一起！」
    「我也很讨厌写功课！」突然，尼克加入了我们的对话。
    「嗯……蒨姐姐……」第一次见到外国人的小雄，有些害怕地躲到了我身后。
    「来！姐姐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姐姐的好朋友，尼克哥哥！尼克哥哥很喜欢小雄喔！」
    「小雄，今天哥哥带你去游乐园喔！高不高兴啊！」尼克吃力地讲着中文。
    「嗯……尼克哥哥……」小雄慢慢地走向尼克，并且伸出了小手。
    「小雄很可爱喔！今天我们一起开心地玩，好吗？」
    「嗯……好……」小雄不好意思地低头微笑着。
    「看来，你蛮会哄小孩的。」
    「当然，以后我们要生一打漂亮的宝宝。」
    「尼克，你那么想生小孩啊？」
    「想啊！拥有一个完整的家，是我的梦想之一！」尼克一边逗弄着小雄，一边回答我的话。
    「尼克，你的家庭还好吗？」尼克的话，让我不禁为他担心。
    「还好啦！我的童年还算幸福！我是单亲家庭，从小跟妈妈相依为命。所以，拥有一个完整的家，是我人生的最大目标！」
    「这样啊……」
    就在这时，冈部先生走进了和室。
    「雅蒨！尼克！」
    「冈部先生！」我赶紧站起来，迅速地整理仪容。
    「这两天麻烦你们了。」
    「蒨姐姐，我想上厕所……」小雄拉着我的衣领，小声地说道。
    「尼克，麻烦你带小雄去洗手间，好吗？洗手间在走廊尽头右侧。」冈部先生将纸门拉开。
    「没问题！小雄，我们走吧！」尼克牵着小雄的手，离开了和室。
    「冈部先生，一切都还好吗？」
    「雅蒨，看到你来，心情真的舒坦很多。这几天，我的心很烦乱，感觉一直被囚禁在无止尽的黑洞中。」
    「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只要先生你愿意说出来，大家就可以一起帮忙。你们还没把夫人接上来吧？」
    「还没有。等到你们离开后，我跟老温就会把她带上来了。」
    「先生，你感觉很憔悴……」
    「嗯……这是我份内的事情，我不能连累到你。你能帮我照顾小雄这孩子，我就心满意足了。」先生默默地握住我的手。
    「冈部先生……别这样……」我慢慢地将先生的手推掉。
    「对不起……一时之间，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没关係……那个，小雄是个乖孩子，你不用担心。对了！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我藉机转移话题。
    「有的。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拿去用吧！」先生交给我一个信封袋，里面装着鼓鼓的钞票。
    「先生，我不能收下这笔钱。我是自愿帮忙的，不需要这样。」我把钱袋塞回先生的手里。
    「收下吧！你们要去游乐园玩，又要带着小雄住宿，肯定需要不少花费。如果小雄想买什么，或是吃什么，你们就用这边的钱，不要自己出，好吗？」
    「冈部先生，这……」
    「就当作是一个父亲的请求吧！如果我连这些钱都无法负担，我哪有资格做小雄的父亲呢？」
    拗不过先生的请求，我把信封接了过来。
    「那么，我先把小雄的东西放上车喔！」
    「雅蒨！」
    「怎么了？」我好奇地转过头，只见先生的面孔变得严肃。
    「尼克他……是不是常常进出学校附近的那间夜店？」
    「嗯……是啊！先生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呢？」
    「他是不是有在做什么交易？」
    「有啊！他确实有在做点小生意。」
    「你知道他是在做哪方面的生意吗？」
    「这个嘛……我不确定他愿不愿意讲……」
    「他是不是藉由这项生意赚了不少钱？」先生有些急躁地问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要一直问？」
    「因为……最近传出了研究生吸毒事件。那名被逮捕的研究生，是校外人士。他表示，他的毒品是来自那间夜店。」
    「毒品？那么，那位研究生有说他是跟谁买毒品吗？」
    「他只说卖给他毒品的是外国人。」
    「可是……可是你不能因为是外国人，就怀疑尼克啊！那间夜店本来就有很多老外光顾，我有些同学都在那里等着被老外搭訕！我知道尼克在外的表现是差了点，但是他绝对不会去碰毒品！」冈部先生对尼克的质疑，让我有些不满。
    「我也不想怀疑是他！但是他年纪轻轻，就能开高级房车，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冈部先生，如果你真的那么担心，你就不要把小雄交给我们啊！你干嘛把小雄交给一个毒贩，还有他的朋友呢？」
    「我愿意让尼克接近小雄，就表示我想相信他！虽然我得知这消息时，确实有些忧虑。但是我的良心告诉我，不要因为对尼克有偏见，就把他想得如此不堪！」
    「偏见？你对尼克有什么偏见？」
    「当然有偏见了！」
    「你说啊！到底是什么偏见？」
    「他抢走了我心爱的女人……」冈部先生撇过头，不愿与我的眼神对峙。
    「他没有抢，是我自愿跟他走的……」
    我的回覆，并没有得到先生的认同。他不愿开口，只是两眼无神地望着窗外。
    「好囉！谁想跟我去游乐园啊！」尼克牵着小雄的手，幼稚地绕着圈圈。
    「我要！我要！」小雄兴奋地跳上跳下。
    「你们好囉？」
    「对啊！安妮，我们上车吧！」尼克从我手中接过小雄的背包，便带着小雄往门口奔去。
    「先生，我们走囉……」我拍了拍先生的肩膀。
    「好吧！你们路上小心。」
    「你们也要注意喔……」我向先生点了个头，接着就把纸门闔上。
    经过几分鐘车程后，我们终于抵达了游乐园。一跨过大门，小雄便不受控地到处乱衝。幸好有尼克帮忙，不然我一人真的无法抓住好动的他。游乐园里十分热闹，除了有各式各样的设施，还有摆着琳琅满目的奖品摊贩。在这充满欢乐的世界中，最让小雄感到兴奋的就是旋转木马。他拉着我跟尼克的手，央求大家一同上去玩乐。
    「蒨姐姐，我要玩旋转木马!我们一起上去!」
    「走吧!安妮，我们一起去玩旋转木马!」
    「嗯……好……」我点了点头，接着就跟大家一起排队。
    「蒨姐姐，你可以站在我旁边吗?蒨姐姐!蒨姐姐!」
    「安妮，小雄在叫你!」尼克摇了摇我的肩膀。
    「啊?小雄，对不起，刚姊姊不小心发呆了。你再说一次，好吗?」我蹲下身，抱了抱小雄表示歉意。
    「姊姊等一下可以站在我旁边吗?我同学说，他坐旋转木马时，他的卡桑都会站在他旁边。」
    「他的卡桑?安妮，卡桑是什么?」尼克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卡桑，就是日语的妈妈……」
    「喔……」
    『卡桑』这简单的两个字，让我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原来，在小雄心里，他唯一认定的卡桑，不是冈部夫人，更不是韩湘芸，而是最晚与他认识的我。我握着他白嫩的小手，不禁回忆起与冈部先生以及小雄，出游的画面。我赶紧摇了摇头，设法甩开过往的记忆。然而，当先生告诉我，尼克有可能是毒贩时，这句话，我始终无法拋开。

 裸身示爱

    活力旺盛的小雄，把所有的游乐设施都玩过了一遍。尤其是旋转木马，我跟尼克陪着他，转了好几十圈。即使太阳下山，小雄依旧像尾小活龙般，到处蹦跳。
    「蒨姐姐，我想玩射击游戏!」小雄指向那掛着许多玩偶的摊贩。
    「好啊!我们走吧!」
    我们来到了摊贩前，向老闆询问价格。正当小雄准备握起枪时，老闆突然提醒我们，小雄这年纪的孩子并不适合操作。虽然小雄不情愿地放下了枪，但是他仍巴望着奖品区的粉红色兔娃娃。
    「安妮，我记得你告诉我，你很会玩这种射击游戏，是吗?」
    「嗯……有吗?」
    「有啊!你前几天才讲的啊!」
    「这样啊……那我先射击喔!」我有气无力地握起了枪。
    「蒨姐姐加油!」
    「安妮加油!」
    尼克并没有说谎，我确实曾经向他炫耀过，我在射击游戏方面的才华。然而，当我举起枪，发射子弹的剎那，冈部先生告诫我的话，似乎就縈绕在耳边。
    「蒨姐姐，你没有打到!」
    「蒨姐姐，你要再过去一点!」
    「蒨姐姐，你还是没有打到!」
    子弹一颗颗地飞了出去，但是都无法击中目标。小雄失望地看着我，而我则是为我刚刚的心不在焉感到愧疚。
    「小雄，对不起!」
    「没关係，我知道姊姊尽力了!」小雄温柔地握住我的手。
    「来吧!让我试试!」突然，尼克握起了枪，摆出了英俊的姿势。
    「尼克哥哥!我要那个粉红色小兔子!」尼克的英姿，为小雄带来了新希望。
    「好!包在我身上!」
    尼克举起黑色的枪枝，彷彿电影中的神枪手，子弹一颗颗精准地射中目标。『碰!碰!碰!碰!』不到几回合，墙上的靶全都被打了下来。
    「哇!哥哥谢谢你!」小雄开心地抱着尼克赢来的粉色兔子。
    「安妮，这是你的!」
    「这是……」
    「来~你肯定会很喜欢!」尼克递给我一隻系着粉色缎带的泰迪熊。
    「谢谢你，我确实很喜欢!」趁小雄不注意，我偷偷亲吻了尼克的脸颊。
    「如果要感谢我，晚上就来我房间吧!不要再睡客房了!」
    「我觉得客房挺舒服的，而且我今天要带小雄睡，你忘记了吗?」
    「当然!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尼克嘟着嘴，故作生气的样子。
    游乐园之旅结束后，我们一起回到了尼克的豪宅。我先帮小雄洗澡，接着念床边故事给他听，直到他沉沉睡去为止。确认小雄睡着后，我躡手躡脚地走出了房间，来到了餐厅。
    「尼克，你还没睡啊?」
    「你也还没睡啊!」尼克优雅地品着红酒。
    「时间还不到，我睡不着……」我帮自己倒了一杯开水。
    「甜心!坐吧!」尼克拉了一张椅子，要我坐在他旁边。
    「尼克，我不能待太久。我担心，小雄随时会醒来。」
    「我有话想要问你，所以来这边坐着。」
    尼克命令式的口吻，让我无法拒绝。我将马克杯放下，走到他身旁。
    「你想问什么?」
    「安妮，你今天好像心事重重，是不是冈部教授跟你讲了些什么?不然，为什么小雄或是我在跟你说话时，你的魂魄好像都飞到外太空去了。」
    「尼克，没有这回事……」
    「怎么会没有?平常的你，做任何事都十分专心。唯独今天，老是神不守舍!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见我不回答，尼克开始有些不耐烦。
    「尼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情色交易到底进行得如何?」
    「我就说啦!我的交易很成功，我有很多固定的客户。你问这个要干嘛?」
    「靠这情色交易，真的能买到宾士车，还有这么豪华的宅邸吗?」
    「甜心，你为什么要质疑我呢?绝对是冈部那老头跟你说了些什么吧!不然，可爱的你，怎么会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宛如一头遭受侵犯的狮子，尼克的神情逐渐地流露出愤怒。
    「尼克，我只希望你诚实!你到底在夜店做了什么交易?难道那些情色杂志、性爱光碟，真的可以让你赚那么多吗?你不是出生在有钱人家，所以你的钱只能从你口中的交易而来!告诉我，到底你在做什么?」
    我尖锐的口吻，明显地激怒了尼克。他高举酒杯，用力地往墙上摔去。『啪啦!』一声，玻璃碎得满地，红酒如血泪般地从洁白的墙面滑落。他站了起来，一隻手撑着桌子，一隻手抚着额头。他看向我，充满怨懟的眼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安妮，你还要问什么?」
    头一次，他在我面前展现了真正的脾气。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但是我不想表现出害怕的模样。我依旧坐在椅子上，故作镇静地与他对话。
    「若是我误会了你，你大可不必发这么大的脾气。小雄，还在楼上……」
    「不要跟我提到小雄，他不是我们的儿子!小雄的爸爸是那老头，但他的妈妈绝对不是你!安妮，你给我搞清楚!」
    「看看你说话的口气，有需要这么兇吗?好!我不该质疑你，我跟你道歉!」
    「你不必跟我道歉，因为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一切的一切，都是冈部那浑蛋引起的!我相信，绝对是他在你面前数落我、践踏我!不然，你不可能会过问我在夜店的事!安妮，我告诉你，你别想回到那老头身边!」
    「我……我早就对他没感情了!」我颤抖地道出内心最深层的谎言。
    「证明给我看!」
    「要怎么证明?」
    「在我面前，脱下衣服。」
    「你这是什么要求?」我不满地质问他。
    「如果你爱我，就裸身给我看!女人，只会在她心爱的人面前，展现毫无矫饰的一面。」尼克走到我面前，轻挑地将我的下巴抬起。
    「若我不答应呢?」
    「那么，我今晚就会强行与你圆房!安妮，不要逼我!我不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让我觉得自己是被爱的!」
    「被爱是吗？如果我裸身，你就愿意相信我吗？」
    「是！因为我知道，你从未在冈部教授面前暴露出自己的身体，对吧？」
    「没有，他从未看过我裸体。」
    「好！既然如此，就脱给我看！我要确认，我在你心里的地位，比冈部教授来得更重要！」
    沉默了几秒后，我缓缓地站了起来，将窗帘拉上。我望向他，那湖水绿的眼眸中，似乎隐藏着些许的侷促与不安。为了减轻我们之间的焦虑感，我将天花板的电灯给关上，只留下餐桌上亮晃晃的几盏烛火。当一切准备就绪后，我不发一语地解开衬衫上的所有钮扣。在他面前，衬衫轻巧地滑落，只剩下一件白色内衣，覆盖在我空无一物的上身。我把手伸向后方，准备解下内衣的钮扣时，尼克从椅子上拿了一条浴巾，迅速地披在了我的身上。
    「怎么了？为何要这么做？」
    「安妮，对不起!」他收起先前的脾气，并且将我拥入怀中。
    「不要这么说，尼克……」我像个母亲般地，抱住了微微颤抖的他。
    「我疯了!我实在是……太害怕失去这一切!我口出恶言，对你做出了无理的要求，你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不要害怕，尼克。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用这样的态度对你。我相信，你绝对不是冈部教授形容得那种人。」
    「不，这不是你的错!我才是，最需要向你道歉的那个人。对不起!我一直想在你面前，维持最完美的形象。然而，我还是犯错了……」
    「你不需要担心犯错!犯了错，我们就改过向善，一切都会好转的!就算最后你失去了名车、豪宅，我也不会放弃你!因为，我们不只是情人，更是永远的好朋友!」
    「好，谢谢你……」尼克温热的泪滴，滑过了我赤裸的肌肤。这一刻，我感受到了他内心真正的痛苦。
    「好了啦!再哭就不帅囉!还记得吗?我们要一起参加耶诞舞会呢!」我拿起纸巾，替尼克拭泪。
    「我当然记得!我相信，我们绝对是舞池中最耀眼的一对!」
    在我面前，尼克终于露出了阳光般的笑容。我将衣服穿上后，就跟着他一起清理墙上的污渍，以及地上的碎玻璃。虽然墙面上的酒渍十分难清洗，玻璃碎片也洒得满地都是，但是我们却非常享受这种合作互助的感觉。打扫好之后，尼克陪着我回到了客房。担心小雄踢被着凉，他便像慈父般地替他盖上了被子。
    「好啦!你也赶快回房间睡觉吧!很晚了!」
    「嗯!晚安，甜心!」尼克亲吻我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隔天下午，我们载着小雄回到了日式宅邸。一路上，小雄一直闷闷不乐地望着窗外。
    「小雄，我们到囉!」
    「蒨姐姐，我不要下车!」小雄紧紧地搂着那隻兔娃娃。
    「小雄乖~只要小雄乖乖上课，哥哥跟姊姊很快就会回来找你玩!」
    「尼克哥哥，我不想回家!」小雄将希望放在尼克身上。
    「小雄的学校不是也有很多好朋友吗?如果这些好朋友都没看到小雄，他们也会很难过的。所以，小雄你就先去跟好朋友们玩，下次再来跟哥哥姊姊玩，好吗?」
    「我不想见到新卡桑……」小雄小声地说道。
    「新卡桑是谁?」尼克转头问我。
    「他指的就是冈部先生新交的女朋友，在婚纱店遇到的那一个女生。」
    「嘴巴不乾净的那一个?」
    「对……」
    这时，后座的车门被打了开来。我原以为是老温，没想到开车门的竟是韩湘芸!
    「冈部雄!你给我下来!」韩湘芸伸手抓住小雄。
    「我不要!我不要!」
    「又不听话了!是不是!你是要挨打，才肯乖乖下车吗?」
    「你不要再打我了!我要跟多桑说!」小雄死抓着车门。
    「你讲了也没用!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多桑!所以，你最好给我乖乖听话!下车!」
    「我不要!我不要!救命!蒨姐姐救命!」
    「韩湘芸，你不要这样拉他的手臂!」我赶紧下车，将韩湘芸推开。
    「李雅蒨!又是你!你最好赶快滚蛋!不对，等等!我应该要感谢你才对!因为你上次的疯言疯语，让冈部先生更加地疼爱我了!真是谢谢你喔!我现在真是越来越幸福了!」韩湘芸大言不惭地说着不真实的话。
    「我现在没空管你的私生活!我只要求你先回屋内，让我把小雄哄下来，好吗?」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是小雄的妈妈吗?还不快滚蛋!肥猪!死胖子!」
    「你要是再用这种言语侮辱我的女朋友，我绝对会让你下地狱!」突然，尼克拽着韩湘芸的手，恶狠狠地说道。
    「走开!姦夫淫妇!真的不知道英树跟老温假日在干什么?现在屋内乱成一片，我还要监视佣人们打扫呢!所以，赶快滚蛋!」韩湘芸从我手中夺去小雄的背包。
    「韩湘芸，至少让我见过老温，好吗?」
    「老温的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用到，送医院缝了十针，现在休养当中，没空理你!」
    「缝了十针?等等，老温他……」
    我话还没讲完，韩湘芸就粗鲁地把小雄带下了车。小雄边走边哭闹，而韩湘芸则是毫无耐心地破口大骂。我原本想上前带走小雄，但是尼克拦住了我。他告诉我，两天的时间已到，我们该把小雄还回去了。我点了点头，便安静地坐回车内。当车子缓缓驶去时，我望着眼前的这栋豪宅，内心不禁问道……
    「冈部先生，一切都还好吗?」

 金线传情

    时光飞逝，银白的十二月已悄悄降临。冬季的冰清玉洁，化解了那秋天的肃杀之气。轻快的耶诞歌曲，调皮地穿梭在教室之间。繽纷的灯饰，如百花般地绽放于枝头。即使朔风无情地吹拂，如此浓厚的氛围，让每个人的脸上依旧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好期待喔！耶诞舞会快要到了！」鈺臻兴奋地挽着我的手。
    「是啊！你礼服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我的礼服是灰色的，你呢？」
    「我也准备好了……」
    前几天，我独自一人搭车到市区挑选礼服。为了让尼克开心，我大胆地选择了低胸的红色礼裙，以及一双黑色蕾丝手套。我偷偷地在宿舍里试穿了好几次，但是一想到要在所有人面前展现自己的身材，心里不由得的紧张了起来。
    「雅蒨，你还没说你的礼服是什么顏色的？」
    「嗯……红色的。」
    「这样啊……对了！你觉得尼克会不会金线传情给你啊？」
    「说实在，我不太清楚金线传情是什么活动……」
    「金线传情是非常重要的活动！」鈺臻睁大双眼说道。
    「我是知道它很重要啦！这个传情活动跟舞会是一起举办的吗？」
    「舞会是在平安夜举行，当午夜十二点一过，通往中庭的大门就会被开啟。那时候，你就会看到一棵巨型耶诞树佇立在正中央！若是男生想要向心爱的女生表明心意，他就会将金丝带的一端系在栏杆上，并且掛上女孩的姓名。」
    「那丝带的另一端要绑在哪里呢？」
    「丝带的另一端，就会与礼物一同系在耶诞树的枝头上喔！」
    「哇！那个场景一定很漂亮！」
    「我光用想的就觉得超美的！彦霖已经告诉我，他那天会传情给我，超期待的！」鈺臻花痴地笑着。
    「所以，每个参加舞会的人都会被传情吗？」
    「嗯……不一定！如果没有男生想送礼给你，你的名字就不会被掛在栏杆上！我猜，尼克应该会送一份大礼给你！」
    「谁知道呢？」我耸了耸肩，不敢抱太大期待。
    距离舞会的日子越近，大家在课堂上的表现，也开始变得有些怠惰、散漫。一到下课，女孩们就会聚集在一起，讨论舞会时的妆发造型，以及炫耀自己的舞伴。其中，炫耀最大声的非大宝贝莫属。自从跟纪彦霖分手后，大宝贝跑夜店的次数加重。为了吸引外国男孩，大宝贝不惜大秀乳沟、臀肉，有时还会假借酒意，在大眾面前脱下内衣。如此放荡的行为，果真让她成功地交到一名来自义大利的男孩。
    男孩名叫安杰，捲曲的黑发、古铜色的肌肤，加上一双琥珀色眼眸，其阳光男孩的形象，把大宝贝迷得神魂颠倒。大宝贝特别喜欢把安杰带到教室，跟身边的朋友打屁。每次我经过他们身边时，大宝贝总会故意地大声喊道「安杰，你真的好帅！比外文系的尼克还要帅呢！我希望，哪一天我们两个能一起到英国旅游，然后顺便到义大利拜访你的家人！」虽然我知道大宝贝是在挑衅，但是我并不想理会她的幼稚行为。
    舞会当天，鈺臻提早三小时将一切准备就绪。当我开始要上妆、更衣时，她已兴奋地衝出宿舍，飞往纪彦霖的怀抱。
    「露这么多，大家会不会一直看啊……」我不安地看着镜中那深邃的事业线。
    「算了!别管那么多!我怎么秀我的身材，是我的自由!」于是，我将手套戴上，高跟鞋穿上，勇敢地踏出了宿舍大门。
    在前往礼堂的途中，我的礼裙彷彿着了火一般。凡是经过我的人，都会频频回头观望一番。然而，我并不在意这些人的眼光。因为，唯有自信地抬头挺胸，才能将王冠名正言顺地戴上。就算眾人指点，最终也只得向高贵的女王卑躬屈膝。
    「哎呀~李雅蒨，穿成这样是要接客吗?」一抵达礼堂，大宝贝便毫不客气地讽刺。
    「果然是你啊!什么样的人，就是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我冷冷地看向她。
    「哼!我告诉你!我这件礼服可是手工订製的!像我这样的中心人物，理当要穿这种等级的衣服。这种思维，你应该一辈子都无法理解吧!」
    大宝贝对我的羞辱，引起了她身边的人对我的讥笑。
    「我要去等尼克了!好好活在幻想之中吧!」趁大宝贝转过头时，我藉机摘掉了她头上的某根发夹，导致漂亮的贵妇盘发，落了一大撮的发丝。
    我坐在礼堂外的长凳上，等待着尼克的到来。然而，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尼克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奇怪，舞会都要开始了……」
    「同学，你要进来吗?舞会已经要开始囉!」
    「嗯……我还在等我的舞伴……」
    「这你不用担心，我们这边随时有工作人员，如果你的舞伴到了，我们会开门让他进去的!」
    「好吧!那我先进去好了!」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我走进了礼堂。
    「舞会即将开始，请大家来到舞池中央!」
    璀璨的灯火下，佳偶们伴着悠扬的乐声翩翩起舞。鈺臻穿着保守的灰色礼服，开心地与纪彦霖在舞池中摇摆。大宝贝则是要求安杰，将她公主抱起浪漫转圈。虽然安杰脸上写着『我不要!你很重!』六个字，但他还是绅士地将大宝贝缓缓抱起，接着再吃力地转了五、六圈。
    坐在角落里的我，默默地看着眼前欢乐的景象。此时，心中尽是充满无奈与失落。为了这一天，我特地选择了符合尼克喜好的礼服。然而，令人难过的是，尼克不但没有现身，就连他的行踪，身为女朋友的我也无从知晓。正当我思考着尼克的去处时，突然，冈部先生的话也浮现在我脑海里……
    「不会吧……难道尼克真的在从事贩毒，所以才不能参加舞会吗?不会的!不会的!他肯定是在进行情色產品的交易，才无法来到舞会现场!但是……真的是这样吗?为了那些客户，这么重要的活动他都可以放弃……」越想，我内心就越害怕。
    「算了!还是不要胡思乱想!尼克绝对是在夜店进行情色產品交易!除了尼克，还有谁没有来啊……」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
    「奇怪?薛宝琳怎么没有参加舞会啊?照理来说，这种展现身材的场合，她应该会来才是……」我好奇地左看右看，就是没发现薛宝琳的身影。
    十分鐘后，第一支舞曲结束。大伙儿纷纷离开舞池，有的到休息区歇脚，有的到酒吧区点饮料。唯独大宝贝，依旧留在舞池中。看见安杰去取饮料，金志宽立刻赶至大宝贝身边。他跪在了地上，像狗一样地趴着，让大宝贝理所当然地坐在了他的背上，顺便伸展小腿。原来，金志宽并没有携带舞伴。他参加舞会的目的，纯粹是为了服侍大宝贝，希望在大宝贝的眼中，他的地位能够提升。至于他拼命追求的嘉蓓，则是成为了林贰的舞伴。
    「安杰，你回来啦!」大宝贝发出了做作的娃娃音。
    「是啊!我回来了!宝贝!」安杰暖心地递上饮料。
    「安杰，坐啊!」大宝贝得意地拍了拍跪在地上的金志宽。
    「这样好吗?你坐在一个人身上耶?」
    「不会啦!这个人很耐操，不会有事的!」
    「别!我还是去休息区坐着好了!」
    「不要啦!安杰，我要你的陪伴!」眼看安杰准备离开，大宝贝马上拉住他，强迫他坐下。
    「你同学……还可以吗?」安杰不好意思地问道。
    「当然可以!金志宽，我们两个很重吗?」
    「一点……一点都不……」金志宽颤抖着身，满头大汗地答道。
    「金志宽也太可悲了吧!不过，看他趴在那边，确实也蛮好笑的!那屁股也太大了吧!西装裤都快被他撑破了!嘻嘻嘻嘻……」不自觉地，我笑了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舞曲的风格也从最初的轻快，转为了浪漫的抒情。佳偶们相拥在一起，享受着这甜蜜的时刻。至于我，还是坐在角落里等待着尼克。正当我考虑是否要提早退场时，突然……
    『噹!噹!噹!噹!』午夜十二点的鐘声响起，所有女孩就像受到了神仙教母的指示般，纷纷走向前往中庭的大门。原本，我并不打算过去，因为我心里明白，既然尼克无法参加舞会，那么他传情给我的机会将近于零。然而，大家期待的眼神，还是翻动了我的好奇心。于是，我离开了座位，跟着大家向中庭走去。
    「哇！好漂亮喔！」
    「真的好美……」
    高耸的耶诞树，佇立在广场中央。枝头上闪动的烛光，夺去了星空的璀璨。千万的金丝带，宛如美丽的婚纱拖尾，为在场的女孩，带来爱情的希望。
    「有没有我的名字啊？有耶！有耶！」
    「奇怪？难道没有人传情给我吗？」
    大家积极地在栏杆上寻找，掛着自己名字的丝带。
    「雅蒨你看！这上面写着我的名字！」鈺臻兴奋地跳跃着。
    「你赶快把丝带解开，然后顺着丝带寻找礼物！」
    「好！我马上解开！」
    鈺臻解开丝带后，纪彦霖就默默地出现在后方。
    「宝贝，我们一起寻找这份情意，好吗？」
    「嗯！」鈺臻害臊地点了点头。
    纪彦霖与鈺臻，一同握着象徵爱情的金色丝带，慢慢地朝耶诞树前进。
    「来！看看这一头绑着什么礼物！」
    「哇！是一条项鍊！谢谢彦霖！圣诞节快乐！」鈺臻宠溺地搂抱着纪彦霖。
    「你幸福吗？」
    「嗯！我超级幸福！我真的超级幸福！」鈺臻大声地喊道，即使大宝贝就在不远处……
    看过期待已久的耶诞树后，我也准备要回去宿舍。我望向那一排栏杆，几乎所有的金丝带都被解了开来。唯独最外侧的栏杆上，还系着一个金色蝴蝶结。
    「这个怎么还没有被解开呢？是谁的名字啊？」
    我好奇地低头一看，令我惊讶的是，丝带上居然掛着我的名字！
    「原来，尼克没有忘记啊！」我开心地笑了笑后，就解开了丝带，朝耶诞树走去。
    「是什么礼物呢？」
    我小心地解下，那绑在枝头上的红色小方盒。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枚金戒指。戒指的造型，极简、素雅，却又不失高贵。光滑的戒身，在烛火下显得格外动人。仔细一看，戒指的内侧还刻上了雋永的文字『myangel~mylove~』。
    「这戒指的风格，怎么看都不太像是尼克送的……」
    虽然，我人生的第一场舞会并不完美。但是，在缕缕金丝的引领下，这份匿名的情意，实实在在地走进了我的心里。即使尼克不在身边，即使寒风依旧吹拂，我依旧能感受到这浓情密意的温暖。
    「谢谢你，这份心意我收到了……」
    我望向树顶上最闪亮的星，那耀眼的星光，使我深信往后的日子，一定会更加美丽。

 偷吃

    舞会结束后，我独自一人走回宿舍。即使校园的墙角点着灯，但是夜深的冷清，依旧让我感到害怕。于是，我加紧脚步，快速地往宿舍前进。然而，就在我经过转角时，阴暗的角落传来了男女的呻吟声。
    「噢!我真的好喜欢姊姊的肩膀!」
    「那个……那个……你手再下去一点……再下去一点……」
    我小心翼翼地躲在矮树丛后方观看，发现那一对男女竟然是周凯螳跟薛宝琳!
    「姊姊，舒服吗?」
    「舒你个大头啦!周凯螳!」看着周凯螳背叛婚姻，我实在无法忍受。
    「李、李雅蒨!你、你怎么在这边?」周凯螳慌张地推开薛宝琳。
    「我刚参加完舞会，准备回宿舍。怎样?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问题……」
    「周凯螳，你老婆都生了!你怎么还会跟薛宝琳搞在一起?」
    「我……」周凯螳羞愧地低下头。
    「你老婆跟你儿子，都在家里等着你!还有，薛宝琳，你难道不晓得周凯螳已经结婚当爸了吗?刚刚我提到周凯螳老婆时，我发现你都面不改色!我想，你早就知道周凯螳已婚的事，对吧?」我不满地看向衣衫不整的薛宝琳。
    「是啊!我早就知道了，你想怎样?」薛宝琳故意将周凯螳搂得更紧。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做出这种事情?」
    「因为我就是喜欢像他这样，细皮嫩肉的弟弟型男孩!」
    「薛宝琳，你喜欢的弟弟已经有老婆跟儿子了!」
    「你为什么一直骂我呢?你不也是如此吗?」薛宝琳露出了难以理解的微笑。
    「什么叫我也是如此?」
    「表面上，你是尼克的女朋友。但是，私底下又跟冈部教授有一腿，不是吗?」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都看见了!公演结束的时候，你跟冈部教授在雨中拥抱着彼此。那种拥抱，似乎是要把你埋进他心底。」
    「你不了解我们之间的状况，就不要乱说话!」
    「我记得……冈部教授有老婆、小孩，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无论你怎么说，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破坏冈部教授的家庭!若我破坏，我立马被车撞死!」我将手举起，坚定地说道。
    「干嘛发毒誓啊?你喜欢成熟的男人，就去追求啊!我只是要告诉你，凯螳跟他老婆感情并不好。在爱情中，何谓第三者?不被爱的那一个人，才是第三者!」
    「薛宝琳，你身为企业千金，竟然说出这种话!」
    「本来就是!哼!」
    「能不能请你先离开，我想跟周凯螳说几句话。」
    「可以啊!不过我跟你说，就算你怎么劝导，他们的感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薛宝琳拨了拨那一头长发后，便逕自离去。
    「雅蒨……你能不能……不要跟馨如提这件事……」
    「放心吧!你们感情都那么糟了，我不会再做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
    「真的吗?」周凯螳眼睛发亮地看着我。
    「其实，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你。我跟馨如聊过，从她口中我能得知你们的相处模式。」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很累……学校课业，加上我爸对我的要求……我都觉得我快喘不过气了!我原以为，婚姻生活就是婚礼跟生宝宝而已。没想到，两人个性的磨合竟然如此困难……」
    「对不起，因为我没结过婚……所以无法真正体会你说的困难。」
    「我也知道偷吃是错的，但我就是……」周凯螳欲言又止，他的眼里充满了无奈与疲惫。
    「凯螳，我问你。当你跟薛宝琳在一起的时候，你快乐吗?你不用在意伦理道德，就把你的感觉告诉我就好。」
    「我一开始很愉快，但是……渐渐地我的内心充满了罪恶感。哎……我最近功课退步许多，我爸现在每天都盯着我，要我保持全系前三名……我真的快疯了!其实，上一週我有见到宝琳学姐的父亲。我以为她父亲会喜欢我，没想到她父亲对我非常地蔑视……」
    「她父亲知道你已婚，然后还跟他女儿搞在一起，所以才轻视你吗?」
    「没有。她爸不知道我已婚，也不晓得我跟宝琳之间的关係。他只知道我们是朋友……」
    「虽然医生有一定的社经地位，但是……我知道有不少生意人、工商鉅子是非常看不起医生的!」我拍了拍周凯螳的肩。
    「真的吗?他们为什么要看不起?」
    「因为他们认为会读书有什么用?要会赚钱，才是王道!医生赚的钱对他们来说，只是蝇头小利而已!」
    「哎……听你这么说，好像真的是这样。当医生，是对的吗?择你所爱，爱你所选，但是我永远无法体会这一点……」
    「我也无法……」我无奈地笑了笑。
    「你?你唸药学唸得不愉快吗?」
    「我爱文学，我相信你也知道!」
    「嗯!我确实听你说过!」
    「但是，我家没有什么钱……所以，我必须选择一个毕业后就业率高的科系。然而，有一个人，他希望我选择自己所爱的事物。他告诉我，他会照顾我、疼爱我，我不必烦恼任何事，只需快乐地做自己就好……」
    「然后呢?你跟这个人在一起了吗?」
    「他后来……放开了我的手……于是，我回到最初的想法，选择了药学。」
    「没想到……我们都不是真正的自由之人……」
    「这年纪的我们，没有人可以获得真正的自由、快乐!若是提早享受，年老时绝对是要吃苦的!年轻时吃点苦，往后的日子就会圆满。所以，不要放弃成为医生的理想。也许辛苦，但是当你披上白袍的那一刻，我相信你的内心会充满骄傲、感动!生意人也许赚得多，但是他们永远无法体会，我们的自信、荣耀!至于你的婚姻问题，虽然我无法告诉你，如何提升你跟馨如之间的感情。但，我能建议你的就是做对的事，做不会违背良心的事。等内心平静后，脑袋也就清晰了，成绩就会回来了!」
    「好，我知道了。听你这么说后，我感觉踏实许多。」
    「嗯!我等着你成为医生的那一天!」
    「我也期待，你出国留学的那一天!」
    我们对彼此笑了笑，原来，经过这么多年，我们依旧记得对方的理想。即使，这并不是条平坦的道路，沿路也充满了他人的嘲讽。但是，既然已经承诺，就要付诸行动、勇往直前。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我们无从知晓。然而，我确定的是，勤奋耕耘绝对不是错误的方向!
    我跟周凯螳道别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枚金戒指。接着，我从抽屉取出了一条黑色绳线，将戒指穿了过去，成为了一条项鍊。
    「尼克……你到底在哪里?」
    我失落地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幻想着，他会从窗口爬进来与我相会。他大汗淋漓、狼狈不堪，但我并不在乎。我只想紧紧地拥抱他，将我的耳朵贴上他的胸膛，聆听他的心跳。他温柔地捧起我脸，让我羞红如苹果的脸颊，映入那清澈如湖水的眼眸。慢慢地，他饱满的双唇贴在了我的唇上。那吻，从轻盈变得深层，似乎是要夺去我的呼吸。他脱去了我的衣裳，并将我拥置他身下。在这浪漫的银白耶诞，我正式地成为了他的女人。我感受着他在我两腿之间的温度，体会着他在我体内移动的激情。他的挑逗，使我情水满溢。我的娇嗔，使他不愿放弃。这一刻，我们的爱进入了那一道璀璨的光彩。
    然而，当我回过神来，才发现一切都是我的幻想……
    「尼克，我要等你到什么时候?」
    我痴痴地趴在床上，期待着他的身影出现在窗口。我就一直这么等着，直到我沉沉睡去，直到暑假过去……

 霸凌

    暑假过后，我到外文系办公室打听，才知道尼克请了长假，大约一、两个月后才会回到学校。此时，我的内心充满了怒气，以及忧虑。我不满，是因为尼克从头到尾都没有捎来任何的讯息。我担心，是因为我并不知道他请长假的目的。
    一大早，我提着厚重的书包来到了教室，准备迎接忙碌的三年级生活。以往的早晨，同学们都会开心地聚在一起聊天。然而，今天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早啊！鈺臻！」
    「雅蒨……」鈺臻红着眼眶看着我。
    「怎、怎么了？你还好吗？」
    「你看……」
    鈺臻递给我一张粉红色纸张，我仔细一看，发现上面写着几行斗大的文字『黄鈺臻，抢人男友，自愿做母狗！』下方还附了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女孩裸露着下半身，大开双腿，供男人们观赏。更可怕的是，照片里女孩的头，被移花接木成鈺臻的脸。我抬头一看，发现几乎所有人桌上都有一张粉红色的纸。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做这种事啊?怎么这么恶劣?」
    一听见我在抱怨，有些同学便开始窃笑。
    「请问你在窃笑什么?」我回过头，毫不客气地问道。
    「没、没什么……」那位同学赶紧趴在桌上，假装睡觉。
    「雅蒨，我早上进教室时，就发现每个人桌上都有这一张纸。连布告栏上面都有……」
    「真的是乱来!」我走到后方，把粉红色纸张用力扯下来。
    「李雅蒨~我这暑假去英国交流，真是获益良多呢!」
    一转头，大宝贝带着虚假的笑容站在我后方。
    「想必你表现优良吧!」
    「当然!所有教授都称讚我，是个有教养、气质的女孩。还好学校当时没派你前往伦敦，否则你这土气，会毁了我们学校的校誉。」
    「大宝贝说得没错，会跟母狗做朋友的人，哪有资格代表学校啊!」金志宽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嘲讽我。
    「对啊!不要脸，抢人男友!」坐在一旁的嘉蓓跟着附和。
    「金志宽，你要是再讲我朋友是狗，我就把你打成猪头!」我衝上前，提起金志宽的衣领。
    「李雅蒨!你这丑女!给我放手!」
    「我是丑女，那谁是美女呢?」
    「美女当然是我的张嘉蓓囉!我们家嘉蓓，身材娇小，傻傻呆呆的，你跟她完全不能比!」
    金志宽的一席土气情话，让原本笑开怀的张嘉蓓，整张脸暗沉了下来。
    「张嘉蓓，金志宽深爱的人是你耶!」一说完，我便毫不犹豫地把金志宽推向她。
    「啊!!!金志宽你走开啦!你的奶茶洒出来了啦!」
    「有什么关係，这是我们的『爱液』耶!」金志宽刻意强调了中间两字。
    「金志宽!你这变态!」张嘉蓓不留情面地赏了金志宽一巴掌。虽然金志宽表面上嘻嘻哈哈，但是我看得出他内心已经有些许不高兴。
    「各位同学安静!我有几件事情要跟大家报告!」这时，班导师走了进来。
    「滚回你的座位啦!金志宽!噁心!」
    「几件事情跟大家说明一下……最近，校园吸毒、贩毒事件频传，请各位同学一定要多留意，尤其是常上学校附近夜店的同学!根据警方调查，吸毒、贩毒者持有的毒品都是从那间夜店流出。为了保护同学们的人身安全，学校现在把宿舍门禁时间提早至晚上十一点。」
    这消息，引起了住宿生们的哀鸣。
    「老师，请问我们学校有人吸毒或是贩毒吗？」
    「嗯……警方目前还在调查，但是我们还没接到跟学校有关的消息。」
    听见老师的回答，我内心得到了暂时的缓解。
    「好!如果没什么问题，各位同学可以离开了!」
    「雅蒨，你能陪我回宿舍吗?」鈺臻有气无力地问道。
    「可以，你不要害怕!有我在!」
    鈺臻点了点头后，便提起袋子，准备向门口走去。当她经过大宝贝那一群人时，突然，其中一人故意伸出了右脚……
    『碰!』的一声，鈺臻连同书袋整个人扑倒在了地上。金志宽见状，不但不将鈺臻扶起，还用脚去踹她的书袋，让袋子里的书、讲义散得到处都是。
    「啊!好痛……」鈺臻蹲在地上，把书塞进袋子。
    「母狗，你可以不要蹲在地上吗?你这样会阻挡我的路耶!」
    「大宝贝，你说话客气一点!」我走上前，推了大宝贝一把。
    「你想怎样，李雅蒨?黄鈺臻好日子过太久了，她还能活着已经不错了!」
    「我问你，那张粉色宣传单是不是你做的?如果是你做的，我劝你赶快承认!否则，到时候那把火只会烧到你身上而已!」
    「黄鈺臻抢我男友是事实，我讨厌她也是事实，但是……这张宣传单，你没有证据说是我发的!或许，是其他人看不惯黄鈺臻的行为，才代替我出面惩罚这贱人!」
    「就算不是你发的，也是你身边的人用的!我警告你，你最好管管这些人的行为举止。大三课业重，你最好不要在鈺臻身上动歪脑筋!」我在大宝贝面前，撕毁了所有粉色宣传单。
    「你警告我也没用!因为我身边的人，他们还是会照做!是啊!大三课业很重，常常需要熬夜苦读。如果黄鈺臻再不停止她的行为，恐怕这一年她会被当得一蹋糊涂!」
    「什么叫停止她的行为?」
    「只要她跟纪彦霖分手，我想……我身边的人，就会停止整她。」
    「纪彦霖如果没去练球，并且看到你的噁心行为。我相信，他一定会为你这前女友感到可悲!而且，你不是已经有个帅气的义大利籍男友了吗?既然已经跟纪彦霖分手，就不要再这么小心眼!」
    「雅蒨，不要再说了……再说下去，他们只会更不满我……」鈺臻坐在地上频发抖。
    「黄鈺臻，你在耶诞舞会那一天过得挺爽的，是不是?被爱的感觉，很幸福，对吗?我告诉你，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报应，迟早会来!」
    「大宝贝，还有你们这些人给我听好!要是你们再做出过分的事，我一定将你们全部抓进警察局!」我愤怒地看着大宝贝以及她的狐群狗党。
    「你有证据吗?如果没有，就闭嘴!否则，报应也会降临在你身上，李雅蒨!」大宝贝话一说完，就带着她周边的人离开。
    「呜呜呜……雅蒨……怎么办……呜呜呜……你说得对，大宝贝会挑时机点报復我……」
    「终于要开战了，是吗?」
    「雅蒨，你之后可能也会被我连累……」
    「走!我们现在去球场找纪彦霖!」
    「找彦霖干嘛?如果被大宝贝看到，她又会……」
    「纪彦霖是你的男朋友，他理当要保护你!我会叫他缩短练球时间，尽量陪在你身边，对抗大宝贝那群人。」
    「没有用的……彦霖他十分在意系会那群人的想法……」
    「走啦!去找他!」
    我抓着鈺臻的手，半拖半拉地把她带到了球场。纪彦霖一看到我们，马上停止手边的工作，朝我们奔了过来。
    「怎么了，鈺臻?你脸色很苍白。」
    「拿去!」我递给纪彦霖那一张粉色宣传单。
    「天啊!这太过分了!到底是谁啊?」
    「如果没有错，就是大宝贝身边的人干的!」
    「身边的人?是哪一位?」
    「是谁很重要吗?总之，刚刚大宝贝已经跟我下战帖，她说要是鈺臻不跟你分手，她身边的人就会继续整她!今天这张宣传单，只是个开头而已!所以，你能不能缩短练球时间，尽量陪在鈺臻身边?」
    我原以为纪彦霖会爽快答应，没想到他居然面有难色地望着我。
    「雅蒨……我真的不知道大宝贝会进行报復……我真的不知道……」
    「没关係啊!反正你现在知道了!」
    「对啊……我现在知道了……但是……」
    「怎样?你干嘛说话吞吞吐吐的?」
    「你也知道，大宝贝在系学会里有一定影响力……如果她也要报復我，我就会被系会的人排挤……所以……」
    「奇怪?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鈺臻吗?」看见纪彦霖胆小如鼠的模样，我腹中的怒火燃烧得更是旺盛。
    「你不懂啦……你没待过系会，不知道里面的运作规则……所以，我想这阵子我还是跟鈺臻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纪彦霖，你的胆量跟你的身形简直是反比!」
    「什么意思啊?」
    「天啊~这傢伙真的笨得可以，亏鈺臻还称他为人中龙凤……」我在心里不屑地嘲笑道。
    「到底是什么意思啦?」
    「意思就是，你很壮，但却很孬!鈺臻，我们走!」
    自从大宝贝开啟了復仇计画，鈺臻的日子就每况愈下。每天早上走进教室时，大家的桌上就会有一张诽谤鈺臻的宣传单。宣传单的顏色，还会按照日子有所不同。星期一是粉色，星期二是橙色，星期三是黄色，星期四是淡绿色，星期五则是蓝色。不仅如此，只要是鈺臻坐过的椅子，就会被贴上『母狗』的标籤。因此，我们四周的座位，总是没人敢坐。眼看剧情越演越烈，我找了一个空档到办公室向班导师呈报此事。然而，没有确切的证据，老师不能处罚任何人，她能做的只有向同学们劝导而已。
    几天后，实验课正式开始。我穿上实验衣，和鈺臻坐在同一桌。理所当然地，这偌大的实验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已。不久后，上课鐘响起。老师走进了教室，要求大家分组。即使我不用脑袋思考，分组的结果我也能预测……
    「老师，我可以不要跟她们一组吗？」被强制加入我们这组的同学，不高兴地喊道。
    「没办法，四个人一组做事比较有效率。」老师无奈地耸了耸肩。
    「老师，你救救他吧！他真的很衰耶！嘻嘻嘻嘻……」台下的同学们忍不住地发笑了起来。
    「很衰？为什么很衰？」老师不解地看向我们。
    「因为他被迫跟黄姓母狗同组啊！」
    「喔！这样啊！那他就好好学习，如何跟母狗相处啊！哈哈哈哈！」老师自以为地笑了几声。
    「老师，母狗是非常没有礼貌的语词。」我低声向老师抗议。
    「嗯……没办法啊！谁叫你们连个分组都搞不好！嘖！都大学生了，人际关係也不会处理！还要老师帮忙！嘖！笑死人了！好了……开始上课！我们今天要製作万金油……」
    实验老师的态度，很明显地就是在告诉我，他懒得理会霸凌这种事情。
    「雅蒨……」鈺臻一边用玻棒搅拌液体，一边抬起头看向我。
    「怎么了？」
    「那宣传单……不只在我们班上流传，连其他系都有看到……」
    「你怎么知道？」
    「因为……在我要来实验室的途中，有个外系的男生向我打招呼……」
    「然后呢？」
    「我以为他在跟我示好，没想到……他劈头就问说，我是不是黄鈺臻，那间公共厕所……」
    「公共厕所？」
    「公共厕所，人人都能上……雅蒨，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男生猥褻的笑容……」鈺臻丢下玻棒，紧紧地抱住自己。
    「鈺臻，不要怕他们！我们会找到证据，让他们接受惩罚！」
    「早知道……我应该听你的……你说得对，不要那么快就跟纪彦霖在一起。我原以为，大宝贝家那么有钱，她应该不会计较……现在大三了……课业很重……如果我被当……一切都要延后……」鈺臻抽抽噎噎地说着，她内心害怕的事情。
    「你不会被当，我保证！」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只要一想到那些宣传单，根本就无心上课……」
    「你会撑过去，因为我会把他们全部一网打尽！」
    我拍着鈺臻的肩，试图让她冷静下来。虽然，我自信地向她保证，大宝贝那群人绝对会受到惩罚。然而，我知道以那群人的狡猾程度，要将他们全数扳倒，绝对没那么容易……

 中毒

    实验课结束后，鈺臻跟我回到了宿舍。本来，我想约鈺臻去吃晚餐，但是脸色苍白的她并没有胃口。于是，我只好自己一个人去外头买些吃的回来。
    「鈺臻，我买了些吐司麵包，如果你半夜饿的话，可以吃。」我将麵包、果汁放在她的书桌上。
    「嗯……雅蒨，你回来啦……」鈺臻撑着床板，缓慢地爬了起来。
    「你还好吗？你脸色不太好耶……」
    「我肚子很不舒服……刚刚已经起来拉了几次……噢……我不该麻烦你……彦霖应该要来照顾我……但是他却……」忍不住地，鈺臻又开始啜泣。
    「鈺臻，你先把身体顾好，再去管纪彦霖的事情。」
    「好……我知道了……」
    「把眼泪擦乾，不要示弱！」
    「好……对了……你买了什么回来，怎么那么香？」鈺臻抽了几张面纸，优雅地抹去泪痕。
    「我买了牛腩饭。吃牛肉，对我们家来说，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这要是被我妈看到，我大概又会被罚跪了！」
    「你妈妈……好严格……所以，你跟你妈妈会互相亲吻道晚安吗？」
    「亲吻！天啊！这还得了！我妈超级保守，如果我亲吻她，她可能会觉得我是不是心智上有问题。你呢？你跟你母亲这么好喔？」
    「对啊！我每次要睡觉前，都会跑到我妈的房间，拥抱、亲吻、道晚安。我们将这个习惯，称为『亲亲抱抱』！」鈺臻开心地说道。
    「亲亲抱抱？亲哪里啊？」
    「就是左右脸颊各一下，然后再嘴对嘴亲一次！」此时，鈺臻像个孩童般笑了出来。
    「噢……我跟我妈应该没办法做到这样。」
    「你跟你妈感情好吗？」
    鈺臻的一个简单问题，带着我的思绪回到了高中岁月，那刻苦磨练的时光、那情竇初开的季节……
    「我跟我妈，感情并不好。直到一场车祸差点夺去我的性命，我妈才警觉到失去我的痛苦。」
    「你出过车祸？啊……那有没有怎样？还好吗？」鈺臻严肃地看着我。
    「我昏迷了三个礼拜，醒来后联考都放榜了。」
    「天啊……昏迷这么久，感觉很严重……你怎么会出车祸呢？是走路时被车撞？还是骑车时不小心自摔？」
    「我当时心不在焉，整个人就像被魔鬼附身一般……我没听到车子驶来的声音，只是一味地向前衝……结果，就撞上了……」回忆起那场车祸，我的心总是会痛。那感觉，似乎从来没有减轻过。
    「哇……那我真的是非常不瞭解你……」
    「你了解我多少，鈺臻？」
    「我原以为……你没有目标、野心，不重视生活乐趣，每天只会上课、读书。然而，这两年来，我发现你是一个会努力实现梦想的人，虽然中途有阻碍，但你绝对不会放弃。还有，你热爱文学的程度，超乎我的想像。我从没想过，一个唸自然科学的人，居然能把茱丽叶詮释得那么透彻！」
    「还有什么吗？」我轻轻地微笑着。
    「还有，你是一个讲诚信的朋友。我希望，以后我也能成为像你这样的人。」
    「你已经认识大部分的我了，鈺臻！」
    「其实，我还有个问题。这问题一直埋在我心里。」
    「什么问题，你说啊？」我放下汤匙，转向了她。
    「就是……我总觉得尼克不是你的初恋，当他跟你告白时，你好像没有特别激动。就连他在舞会时放你鸽子，你好像也没特别难过。」
    「尼克对我告白，我当下是开心的。但就像你说的，我并没有特别激动。没有错，尼克不是我的初恋。」
    「难怪……我一直觉得你在感情方面，不像一个青春少女。」鈺臻有气无力地趴在了枕头上。
    「因为我已经当过那少女了！赶快休息吧！」
    「对了！尼克是不是请长假啊？他好像很久没出现了……」
    「对啊！他大概还要一阵子才会回来。哎……我也不知道他请假的目的。」我举起汤匙，继续吃饭。
    「雅蒨，我是说假如……假如你的初恋回来了，但是尼克一直没有回来，你会回到初恋身边吗？」
    这看似不切实际的问题，在我心里却是如此真实。因为我的初恋，确实就在我的身边，而尼克的音讯，就像断了线的风箏一样。
    「我没想过，你赶快睡吧！」
    见我不愿回答，鈺臻只好倒下去睡觉，而我则是继续享用我的牛腩饭。饭后，我洗了个澡，接着就坐在书桌前读书，直到半夜。当我准备熄灯休息时，突然，鈺臻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啊……我肚子好痛……」
    「鈺臻，你还好吗？你从下午就一直喊肚子痛。」
    「我上了好几次厕所，但还是好痛……」
    「那么，我送你到医院，好吗？」
    我将鈺臻扶起，搀着她的手臂走到门边。就在我触碰到她的身体时，赫然发现，她的体温高的如锅中滚烫的沸水。
    「鈺臻，你发高烧了！」
    「是吗……」
    我把日光灯打开，发现鈺臻的脸惨白的跟鬼魂一样。她瞇起双眼，将全部的力量往我身上压了过来。她失去了意识，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在我的搀扶下，她踏着摇晃的步伐，在门口的椅子坐了下来。
    「鈺臻，你等我一下喔！」
    我迅速地衝到离房间最近的公共电话，拿起话筒直拨119。几分鐘后，救护车闪着鲜红的亮光抵达了宿舍门口。医护人员将鈺臻抬上担架，而我则是忧虑地跟在一旁。
    「你朋友今天有吃甚么东西吗？」医生问道。
    「她早上吃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下午过后她就不再进食了。」
    「所以她晚上都没吃东西？」
    「对，因为她在傍晚时，就开始喊肚子痛了。」
    「好，我知道了！我们已经先为你朋友做了紧急处置，她休息一会儿应该会好些。然后，我会帮她开个单子，到时候你再带她到检验科，抽血、验尿、验粪。」
    「那……检验报告什么时候出来？」我焦虑地看向医生。
    「大约一小时。你朋友算是紧急案件，今天之内就能拿到。」
    「好，谢谢您！」我向医生点头道谢后，就坐在床边照顾鈺臻。
    检验完成后，我坐在急诊室的长凳上，等待着鈺臻的报告。由于鈺臻送医时，已接近半夜，所以现在的我十分疲惫。正当我靠着墙，快要睡着时，医生朝我走了过来。
    「小姐，你朋友的检验报告出来了。」
    「请问是金黄色葡萄球菌吗？还是说……」
    「你朋友并不是细菌感染！」
    「不是细菌？那是什么？」
    「你知道吗？你朋友吞下了大量的虫卵！」
    此语一出，我被吓得说不出话。
    「虫卵？她怎么会吞虫卵？难道是早餐不乾净吗？」
    「我不认为是早餐造成的，如果是早餐里含这么大量的虫卵，她应该中午前就会不舒服了。我怀疑，可能是午餐，或是她下午吃了什么东西。」
    「午餐？我们午餐是点一模一样的东西，但是我不会不舒服啊！」
    「那么下午呢？」医生一脸严肃地盯着我。
    「她下午没吃东西，除了喝水。」
    「喝水？也许你们学校饮水机有问题。」
    「但是，我跟她都是装同一台饮水机的水啊！」
    我往鈺臻的床头看去，只见一个黑色保温瓶孤零零地佇立在矮柜上。
    「水壶是黑的，就算被放了虫卵，应该也不知道吧！」
    瞬间，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我脑海。在上实验课时，大家会到处走动。有的人会到磅秤区秤量药品，有的人会到器材室领取实验用具，鲜少人会一直坐在座位上。假如，我跟鈺臻同时离开，那么，其他人就有机会在她的水壶内塞虫卵！
    「不好意思，请问医院可以帮我检验这里面的水吗？」我将鈺臻的保温瓶握在手中。
    果然，检验报告出炉后，一切如我所料。鈺臻的水壶，被人恶意加入了虫卵。至于这个有心人士是谁，我心里倒是有不少答案。于是，回到学校后，我立马前往实验室，寻求老师的协助。我本来想调阅监视器，然而，实验室的监视器早已故障，再加上，老师的态度始终是那要死不活的样子。最后，我只好一无所获地离开。
    我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间晃，望着即将西下的日光，为大地披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薄纱。那娇羞的晚霞，彷彿一条粉色绒毯。她温柔地拥抱着天际，也如慈母般安抚着无助的我。即使天色已黑，我依旧不想回到宿舍。因为在那单调的空间，我找不到属于我的暖色系世界。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我来到了冈部先生的办公室。从玻璃窗口，我能看见那柔美的鹅黄灯火。我想敲门进去找他，寻找我所需要的解答。然而，冥冥之中，那一股约束我的力量，使我的双脚无法向前迈进。正当我犹豫着，是否要转开门把时，突然，鹅黄色的灯光熄灭，办公室的门被打了开来，冈部先生就站在我面前。
    「雅蒨？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待在这边呢？」冈部先生的语调中带着惊喜。
    「冈部先生……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你方便吗？如果你急着要回去，也没关係，我们改天再聊。」
    「我不赶，听到你要找我，我很开心。进来吧！我泡一壶茶给你喝。」
    我跟随着先生走进了办公室，鹅黄色的灯火再次亮了起来。先生冲了一壶伯爵茶，并且拆了一盒饼乾。我安静地坐在他身旁，看着他将杯中的茶香，倒入优雅的马克杯中。
    「雅蒨，还好吗？」
    「不，我不好。」在他面前，我已经不想强顏欢笑。
    「发生什么事了？」
    我啜了一口茶后，就把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毫无保留地讲了出来。
    「这真的不是一件小事，我没想过，你们系上居然会发生这种霸凌事件。」先生认真地看着我。
    「其实，那个女生以前就很不爽鈺臻了。她只是一直在找适当的时机点，对鈺臻下手。」
    「那么，鈺臻现在还好吗？」
    「她已经吃了驱虫药，现在躺在医院休息中。应该不久后，她就可以出院了。」
    「雅蒨，那个女生有没有对你做出什么事情？」这时，先生默默地用小拇指勾住了我的手。
    「嗯……没有，他们没有对我怎样。只是，因为我都站在鈺臻身旁，所以班上同学也不敢接近我。不过，我不在乎。我觉得保护朋友，是对的事情！」
    「这就是我欣赏的雅蒨，勇敢、无畏。」
    先生对我的讚美，使我害羞地低头笑了笑。
    「对了，雅蒨，这个给你。」先生从书桌的抽屉中，拿出了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
    「这是录音笔，你可以随时带在身上。如果你有听到什么重要资讯，就可以把它录起来。到时候，你就有明确的证据，让那群人被记过、处罚，甚至退学。因为我主要都是待在文学院，鲜少有机会到你们那边去，所以，这部分就交给你负责，好吗？」
    「这个录音笔，跟我平常看到的录音卡带大小差好多。」我将录音笔捧在手心上。
    「这是国外进口的，体积较小，方便携带。」
    「那……我还是还给先生好了。既然这录音笔是外国货，想必不少钱吧？」
    「雅蒨，你就带着吧！我比你，更希望事情早点解决。只要那些人遭受到惩罚，你跟鈺臻才会安全。」
    「嗯……说的也是。」我点了点头后，就请先生教我使用这录音笔。
    「还有一件事，雅蒨。」
    「什么事？」
    「我……我知道你可能不想听，但是为了你的人身安全，我还是必须提醒。」
    「你说吧！什么事情啊？」
    「就是……警方最近在调查校园贩毒、吸毒事件，那些被逮捕的人透漏，贩毒的人确实在我们学校。」
    「天啊……在我们学校，然后你上次又说是个外国人……怪不得，尼克的行踪我总是无从而知……」我全身瘫软地靠在沙发上。
    「现在一口咬定是尼克，还有点早。只不过，雅蒨，你自己要小心一点。那些毒梟，可能都在校园附近。」
    「先生，你还有获得什么资讯吗？我想，你身旁应该有不少警察朋友。」
    「我知道的是，他们的交易场所，就是学校附近的那间夜店。」
    「我听说那间夜店很大……先生，你知道他们是在哪个楼层做这交易吗？」
    「他们说，他们都是在地下二楼做交易。」
    「地下二楼？我记得只有地下一楼而已，哪来的地下二楼？」
    「是啊！所以，警方还在继续审问。警方认为，那群人可能在说谎。」
    「原来如此……」
    「雅蒨，你先别烦恼夜店的事情。校园吸毒，就交由警方处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蒐集证据，保护你自己还有鈺臻，好吗？」
    「好……我知道了……」
    我将录音笔收起后，就跟着先生离开了办公室。当我们准备分道扬鑣时，我望向那一条通往宿舍的路，迟疑了一下子。
    「雅蒨，怎么了吗？」先生抚着我的背问道。
    「那条路，有点黑……」
    「你怕黑吗？」
    「我不怕黑，只是……我很讨厌恐惧围绕在心头的感觉。你知道的……鈺臻被霸凌，然后尼克……呵呵呵……越来越像个毒梟……」承认尼克贩毒，我的心就像玻璃般碎了开来。
    「雅蒨，别怕。我相信，老天爷会给尼克跟鈺臻，最完美的安排。」
    先生主动挽着我的手，陪我走向那一条充满黑暗的漫漫长路。我们看似进入了无止尽的深夜，然而，或许就像先生说的，属于我们的白昼一定会到来。

 神秘隧道

    隔天，我揹着书包，准备从宿舍出发到教室。就在宿舍大门敞开的瞬间，尼克带着一如往常的自信笑容，出现在我眼前。
    「甜心~想不到吧~我回来了!」他热情地向我伸出双手。
    以往的我，必定会飞奔入他的怀抱。但是这一次，我却踩着缓慢的步伐走向他。
    「抱一个嘛~安妮~」
    「抱?我没把你打死就不错了。」我将书包脱了下来，狠狠地往他身上砸过去。
    「安妮、安妮、安妮，好了啦……好了啦……不要再打了。」尼克一边闪躲着我，一边喊道。
    「你知道吗?自从你耶诞舞会放我鸽子后，我就再也收不到你的任何消息。怎样?你是把我当白痴吗?还是你在测试我的忠诚度?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在我身上玩这种无聊的把戏。我很讨厌被别人当狗!」
    「好啦~我怎么会把你当狗呢?我是因为不得已，才必须离开。」尼克搂住了我的腰。
    「不得已?你是去忙什么事情?」
    「就……我母亲生病，没有人可以照顾她。所以，我只好在耶诞节那时候，搭机返回美国。」
    「不要说谎，尼克。就算你去照顾母亲，也不可能忙到没时间传消息给我。你老实讲，你到底去做什么?」我睁大双眼盯着那嘻皮笑脸的面孔。
    「是真的，安妮……对了，我有带礼物给你，你看!」尼克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方盒。
    「这是什么?」
    「你拆开看看~」
    我将方盒打开，发现里面是一隻手錶。
    「尼克，这手錶很贵吧?看这造型，感觉就要不少钱。之前我那怀孕的朋友，她爸爸有送给她一款超级昂贵的名錶，那名錶长得就跟我手上这隻差不多。」
    「几万块而已，小钱啦~」尼克轻松地说道。
    「几万?我还以为你要说几千……」
    「还有，安妮，你有考上驾照，对吧?」
    「嗯，我有。」
    「这样吧~这周末，我们一起去看车。我想送你一台车，这样你回家就会方便多了~」
    「送车?尼克你疯了吗?一回来就送东送西的。」尼克的大方，加深了我心中的恐惧。
    「不会啦~我那台宾士车性能不错，看你要不要选一辆一模一样的?」
    「尼克，老话一句。我不需要这么多东西，我只希望你平安无事地待在我身边。我们可以一起到餐厅喝下午茶，或是逛夜市，甚至是计画个几天几夜的小旅行，这些事情都可以满足我。不要再买给我高级品了!」
    「说到旅行，我们确实可以计划。安妮，你把你有空的时间给我，我来安排出海时间。」
    「出海?别告诉我，你拥有一艘私人游艇。」
    「我早就有私人游艇了，我只是一直还没申请出海时间。我跟你说，我那艘游艇非常豪华，上面应有尽有。我们可以一边享受着海风，一边吃着五星级料理。你看，我把天堂搬来地上了!」尼克得意洋洋地笑着。
    「讲明白点，是海上，不是地上。」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希望我能弥补对你的亏欠。耶诞舞会放你鸽子，我真的很抱歉。因为我母亲非常需要我，所以我只好赶快搭飞机回美国。哎……我母亲大概是真的老了。她现在超级神经质，只要我一刻没有理会她，她就会发火。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没办法传讯息给你。」尼克温柔地将我揽入怀中。
    「那……等等下课，我们可以去约会了吧?你还要到夜店进行交易吗?」我试探性地问道。
    「今天……恐怕不行。有人跟我约今晚拿货，所以我必须去夜店一趟。」
    「尼克，现在夜店很危险。学校告诉我们，最近校园吸毒事件很严重，而且毒品都是从那间夜店流传出来。」我仔细地观察着尼克的表情。
    「你放心，如果我真的有毒癮，我早就需要包尿布了。」
    「尼克，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我们好不容易见面，你却又要离开……」我靠着他的胸膛撒娇道。
    「你什么时候开始会撒娇了?乖~明天我们就能约会了。我们将来可是要生一打的宝宝，我不多赚点钱的话，宝宝们要吃什么呢?」
    「尼克，你就……」
    「好啦……安妮，你先去上课吧~我还有事，先离开囉~」
    我话都还没说完，尼克就急着离开。看着他一点破展都没露出的骄傲脸庞，我不禁十分担忧。虽然现在并没有明确证据，指出尼克就是毒梟之一。但是，我心里明白，令我害怕的真相也许就在不远处。若尼克是无辜的，那么我愿意与他奢侈一生。但，若他真的犯了错，那么我愿意帮助他走回正轨，即使我必须把他交给警方……我从未拥有过鸳鸯大盗的幻想，因为对我来说这并不是真心的爱，而是愚蠢、无知的迷恋。
    为了查证事实，我决定亲自前往夜店的地下二楼一探究竟。吃过晚餐后，我在衣柜里东翻西找，就是找不到适合夜间狂欢的衣服。于是，我脱下了外衣、长裙，换上了能够将胸部集中、托高的性感黑色内衣，以及牛仔热裤。出门前，我刻意披了一件薄外套，以免在路上引人耳目。
    趁着宿舍尚未关闭，我赶紧溜了出去。我小心地用外套护着胸，快步地朝夜店前进。然而，就在这时，一辆银色轿车停在了我的身旁。
    「搞什么啊?」我不满地看向那辆轿车。
    「雅蒨，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你要去哪里吗?」
    我弯下腰望向车窗内，开车的人竟是冈部先生。
    「冈、冈部先生……」
    「雅蒨，你要去哪里?」先生从容地从车上走了下来。
    「我……跟同学约好了，待会儿要吃宵夜。」
    「吃宵夜为何要穿成这个样子呢?」先生低头看向我的胸口。
    「嗯……同学们嫌我穿得太保守，我有点生气，就想说今天来个大改造。」我将外套抓得更紧。
    「好吧……你要去哪里吃宵夜?我载你去。」
    「不、不用了。宵夜就在这附近，很快就到了。先生，您赶紧回去吧~小雄应该在家里等您……」我勉强在冈部先生前撒了个谎。
    「嗯……那，你自己小心点。」
    「不用担心，您赶紧回去吧~」
    目送先生开车离去，我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要是被先生知道我要去夜店调查尼克，他肯定会把我硬塞进车内，并且送我回学校。
    终于，走了几分鐘的路，我抵达了学校附近的夜店。店里吵杂的重金属，以及红男绿女散发出的五光十色，如同渴求自由的热血灵魂，一波波地向外衝撞。我孤身一人地站在门口，那隐形的震动似乎在阻挡着我，寻找真相的道路。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就大步地走进了这陌生的世界。
    「好吵啊！」我捂着耳朵，穿梭在狂欢的人群间。
    过去，我从未进入过这间夜店。我对夜店的印象，都是鈺臻给我的转述，包括这栋建筑物并没有地下二楼一事。
    「嗯……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在哪里？」
    拥挤的人群、晕眩的霓虹灯，几乎让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于是，我走到了吧檯边，跟服务生要了一杯开水，顺便坐着休息。
    「噢！安杰，你的肌肉真的好结实喔！」
    这令人作呕的娃娃音，用膝盖想也知道是大宝贝。
    「宝琳，你难道都不生气吗？你的男友被李雅蒨抢走了耶！」
    「这白痴在讲什么鬼啊？」一听到我的名字，我便转过头。
    「有什么好生不生气的，我跟尼克老早就分手了，李雅蒨根本没有对我造成任何伤害。」
    「可是……你不觉得尼克应该要找个跟他匹配的女生吗？」
    「不必，他会喜欢李雅蒨，我一点都不意外。」薛宝琳啜了一小口杯中的红酒。
    「什么意思？那样的边缘人物，他也欣赏？」
    「尼克跟李雅蒨，对文学有一定的品味、想法。他们的思维，一般人是无法理解的。所以，他会选择她，我并没有任何的不高兴。」
    「宝琳，我可没有你那样的胸襟……等等，那不是尼克吗？」
    顺着大宝贝偶像崇拜的眼神，我看到尼克披了件皮外套，走进了夜店。
    「尼克！是我！史黛西！」
    当尼克朝我们的方向看过来时，我赶紧混进人群中，以免被他认出。
    「尼克，好久不见了。」
    酒保热情地跟尼克打招呼，而尼克则是熟门熟路地穿过人群，走到了阶梯口。眼看尼克即将上楼，我也默默地跟在他后方。我原以为跟踪是件简单的事，没想到，才爬到三楼，我就把人给搞丢了。
    「我也太笨了吧……连追踪这种事都做不好……」
    比起五顏六色的一楼，三楼的走廊显得格外安静。昏暗的灯光，将陈旧的墙壁染上了一层啤酒黄。从厢房门上的小玻璃窗，我能感觉到房内的黑暗，带给我的不安全感。蟑螂、老鼠，聚集在角落，抢夺着累积已久的垃圾。如此不堪的环境，使我不敢掉以轻心。我躡手躡脚地走着，寻找尼克所待的厢房。但是，检查过一遍后，几乎所有的厢房都是上锁的。唯独走廊尽头的那一间，房门是可以被打开的。然而，诡异的是，这间厢房里面并没有任何人。
    「奇怪？我很确定尼克走到了三楼啊……」我好奇地在厢房内东张西望。
    「难道……这厢房里面还有其他空间？」
    房内的天花板上，只有一颗微弱的黄色灯泡。发霉的地毯，使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床铺、梳妆台，以及衣柜表面，都堆积了一叠厚厚的尘埃。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衣柜，想说里面会不会藏着一条神秘通道。但是，无论我在衣柜里怎么摸、怎么敲，几片木板还是牢牢地钉死在那。
    即使如此，我依旧不放弃地继续搜索。我费力地将床铺、床头柜移开，心想是否有任何机关隐藏在其中。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床铺下方除了几隻老鼠尸体外，什么东西也没有。
    「好吧……我真的是一个傻瓜……」
    正当我准备放弃时，回头一望，偌大的梳妆镜中，反射出了我落魄的脸孔。
    「我好像还没有仔细看过这梳妆台……」
    抱着最后的希望，我尝试移动了梳妆台。果然，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隧道，就呈现在我眼前。
    「尼克……难道就在里面吗?」
    阴湿的风，在隧道中漫无目的地徘徊着。似乎被困在这黑暗中许久，一看见形单影隻的我，它极力地想将我带入这幽暗的地牢之中。我犹豫地看着眼前的景，心中的恐惧冻结了我的脚步。我想后退，然而，我踌躇不前的模样，引起了它的不满。于是，它发了疯似的朝我衝撞了过来，并且发出了如女人般凄厉的叫喊。
    「那么……就进去一探究竟吧……」
    我鼓起勇气、藏起畏惧，扶着潮湿的墙，踏入了这深不可测之中。湿滑的地面、倾斜的地势，使我必须收起急躁的心，缓慢向前。在黑暗中行走了几分鐘后，终于，在不远处，我看见了微弱的灯光，以及几个人的影子。
    「多少？」
    我压低身子躲在一旁观看，只见男人们围着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叠钞票，以及一包包的白色粉末。
    「那一包包的东西，肯定是毒品吧……」我在心里嘀咕着。
    男人们讲着不道地的英文，从他们的口音中，我猜测，他们应该是来自东南亚的人。然而，在这群人里面，有个人的英文讲得特别顺畅。我走近仔细一看，发现那人正是尼克……

 暴风雨前夕

    迷人的金发、帅气的脸庞，我很确信，手中握着大叠钞票的人，就是尼克。虽然我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我没想过看见真相时，那种震撼所带给我的威力是多么强大。
    「尼克……你为什么要被冈部先生说中……」
    此刻，泪水已充满我的眼眶。我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心脏的疯狂跳动，使我全身不听使唤地颤抖。我不断地告诉自己，眼前的景象，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一切都不算什么。然而，亲眼看见尼克贩毒的身影时，脑海中那些，我们相爱的画面，宛如镜面般狠狠地碎了开来。原来，多金、专一、帅气的男子，全都是假的、不存在的。
    就在这时，我不小心踩到了废弃的宝特瓶，弄出了声响。里面的人随即大声喊道……
    「是谁！谁在那边！」
    接着，几名深色皮肤的壮汉衝了出来。眼看情况演变至此，我只得转身逃回入口处。
    「站住！别跑！」
    我气喘吁吁地回到了厢房，但是，恶梦并没有因此结束。于是，我逃离了房间，往楼梯的方向奔去。
    「抓住那女的！」
    「天啊……不要再追我了……我好累……啊！」
    突然，脚步踉蹌的我，跌下了楼梯。我想要起身继续跑，然而，膝盖上的瘀青，让我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随着后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整个人彷彿要被恐惧吞噬殆尽。
    「怎么办……」
    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时，有一隻强而有力的手臂，将我拉了起来，并且把我拽入阴暗的角落中。
    「嘘……别出声。」
    我的背紧紧地贴在了墙上，那健壮的手臂，将我牢牢地框在了他成熟的男子气息中。在薄弱的灯光下，我认出了这俊美的脸孔。深邃的眼、捲翘的睫，正是冈部先生最迷人的记号。
    「冈部、冈部先生……」
    如此近的距离，使我不规律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雅蒨，别怕，他们走了……」
    「走、走了吗？」
    先生稍稍抬起下巴，往外看了一下后，便跟我点头确认。
    「先生，对不起。」
    「我……我想，这也不能怪你。」
    「谢谢你，要不是你出现，我大概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对了，先生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
    「我看你穿成这样，讲话也含糊不清，就猜测你应该是要来夜店，寻找尼克的下落。」
    「你也太厉害了……」
    「我还算是……对你有些瞭解。」先生的嘴角微微地勾起。
    「真的吗？还是说……你只是运气好，才在夜店找到我的？」
    「如果真的是运气，那全天下也只有我，能拥有这份好运，在这里遇到你。」先生的手，若有似无地在我腰间游移。
    「你确定这是好运吗？一个被毒贩追的人……」
    「是，绝对是好运。不然，你现在怎么会平安无事地跟我说话呢？对了，你刚刚……有在厢房内看到尼克吗？」
    「先生……如果我讲了，你会不会……」
    此刻，我才发现我没有想像中的理智。即使知道尼克犯了错，我仍然不希望看见他被警察抓去。
    「你放心，我不会马上带着你的资讯去找警方。」
    「嗯……其实，你说得没错，尼克真的是他们的人……我刚全看到了……那一幕，让我好难受……」
    「难受只是一时的，你会克服它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尼克明白自己犯下的错误。」先生紧紧地握住了我的双手。
    「你是说，你要让尼克自首吗？」
    「我跟你一样，不希望看见他被警方强押上车。我会找个时间跟他谈谈，看能不能说服他。」
    「如果他自首，会怎么样吗？他会被判死吗？」我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着。
    「我想，他不会被判死刑的。只要他有悔意，我相信法官会留他一条生路。」
    「在厢房里的尼克，让我觉得好陌生。我当下……当下真的好想直接衝进去，然后抱紧他，求他跟我离开……」
    「雅蒨，厢房里面的人就是尼克，你无需觉得陌生，更不要觉得害怕。你会突然对他有距离感，是因为你从未看过犯错的他。人们就是这样，当身边最亲密的人，换上一张新脸孔时，我们往往会觉得不自在，甚至排斥。就像……当你发现我的秘密时，你也是无法忍受、接纳……其实，仔细想想，尼克只是不小心走错了路。只要我们协助他，让他愿意悔改，我相信，他依旧是那风靡全校少女的阳光男孩。」
    先生的一席话，使我有了拭去泪水的勇气。即使，现在的我正处于暴风雨之中，但是，我仍有信心期待着，那雨后的阳光，以及彩虹的美丽。
    隔天，鈺臻带着健康的身体，回到了学校。虽然她的椅子还是被贴着『母狗之位』的标籤，彩色宣传单依旧贴在每间教室的布告栏上，但是，鈺臻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的沮丧、畏缩。当大宝贝那群人对她百般嘲讽时，她嗤之以鼻，甚至不悦地反瞪回去。
    「鈺臻，身体还好吗?」我关心地问道。
    「谢谢你带我去医院，还好有你，不然我可能就会死在宿舍里了。」
    「别这样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他们得逞。」
    「我现在真的恨极大宝贝了!我想，那些虫卵肯定是那肥女放进来的。」此刻，鈺臻看大宝贝的眼神是如此锐利。
    「肥女……呵呵呵……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这样叫她。」
    「那女的肥得令人讨厌!要不是她的家世背景，彦霖也不会跟她交往。」
    「对了，最近纪彦霖有来找你吗?你那么多天没来学校，他都没有来跟我过问你的事。」
    「我懒得理他……他很没用，非常没用。」鈺臻对纪彦霖的崇拜，很明显地，被鄙视取代了。
    「对啊……我也非常看不起没有担当的男人。」
    「哎呀~李雅蒨，你最近跟尼克过得如何啊?我感觉，很久没看到你们走在一起了。你可要多加留意啊~你知道吗?最近有传闻说，你被尼克甩了，被他唾弃了!」大宝贝手里握着一杯咖啡，挑衅地朝我走了过来。
    「因为尼克的母亲生病了，所以他必须请长假回美国，就这样。」
    「李雅蒨，我是劝你看清事实。像你这样死了也没人在意的女生，是绝对不可能会得到像尼克那种风云人物的关注的。」
    「风云人物……然后呢?是啊~我不是风云人物，但我很开心能够做自己，拥抱自己喜爱的事物。你一直怀疑我跟尼克之间的关係，我告诉你，不只我在乎他，他也很在意我。他在意我不信任他，在意我诬赖他，在意我爱的人不是他。因为这份执着，我看见了他隐藏起来的另一面。你每次看到尼克时，眼里就只充满了崇拜、慾望。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对你的态度，就是这么的肤浅。我了解他，我知道他是怎样的人，所以我的内心五味杂陈。这样深层的情绪，是你一辈子都不会有的!」我义正严词地像大宝贝说道，而大宝贝则是呆愣着一张脸，似乎不太懂我在说什么。
    「反正、反正、反正……你永远都只是个边缘人物!你也不会懂我们风云人物的感受!」大宝贝愤怒地对我吼着。
    「既然知道，就请你少说两句话。」
    「你跟黄鈺臻，两人比母狗还要低贱!」大宝贝带着微笑，轻蔑地看向我们。
    「雅蒨，我想揍她……」鈺臻小声地在我耳边说道。
    「别理她了，疯狗一隻。」
    「我真的……忍耐她好久……看到她那张自以为是的嘴脸，我真的很想一拳揍过去……」
    鈺臻的拳头越握越紧，手背上的青筋宛如山丘般地冒了出来。
    「鈺臻，走吧~」
    「李雅蒨，我看像你这样的穷人，应该也无法体会我们上流人士，所过的生活吧？」趁我准备离开时，大宝贝又补上了一句。
    「你说够了没！肥女！」
    突然，鈺臻如闪电般杀到大宝贝面前。她举起了右手，重重地赏了大宝贝一巴掌。接着，她又举起了左手，再狠狠地挥向大宝贝另外一侧的脸庞。脸颊长出两颗红苹果的大宝贝，紧紧地抱着自己，哭坐在地上。看见皇后娘娘惨遭羞辱，小太监金志宽立刻出面教训鈺臻。至于身旁的嬪妃，张嘉蓓，则是不疾不徐地走到大宝贝身边，慢慢将她扶起。
    「黄鈺臻！你在做什么？」
    「我就是不爽她，怎样！」
    「黄鈺臻，请你搞清楚，今天做错事情的人是你喔！」
    「金志宽，收起你那噁心的嘴脸，好吗？」我不满地瞪向金志宽后，便拉着鈺臻离开了教室。
    「雅蒨，我还没跟他呛完呢！」
    「鈺臻，你现在还是小心一点，不要跟他们起那么大的衝突。」
    「我觉得，我现在已经有那力量对抗他们！雅蒨，你不要担心，我可以打败他们！」鈺臻用力地甩开我的手。
    「鈺臻，不是这样的。虽然你撑过了虫卵事件，但是不代表大宝贝会善罢甘休。你看，在你住院期间，他们还是在你的椅子上贴标籤，然后到处发传单，他们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但是、但是，你都可以呛大宝贝，为什么我不行？」
    「因为她的目标不是我，而且我没有跟纪彦霖交往。」
    「她不是也很喜欢尼克吗？不是吗？」鈺臻气急败坏地说道。
    「鈺臻，尼克不是她的前男友，尼克从未属于她。但是，纪彦霖跟她交往过，而且，她并不会真的放了纪彦霖。这样……你懂了吗?」
    鈺臻无奈地点了点头后，就先到校外的商家买东西，而我则是一个人回到了宿舍。卸下书包后，我坐在书桌前，着手准备明日的小考。读着读着，睡意悄悄地佔据了我的意识。于是，我只好先放下书本，鑽进被窝之中，走入梦乡……
    「鈺臻，你在哪里?」
    在一片漆黑的丛林中，我提着手电筒，找寻失踪的鈺臻。即使夜已深，丛林里依旧酷热难耐。我一边擦拭着汗水，一边避着带有尖刺的藤蔓，在崎嶇的路上行走。不久后，我在一棵树下见到了鈺臻。我赶紧衝了上去，大声呼喊她的名字。然而，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前方，失去血色的唇，始终无法给我一个安心的微笑。就在这时，雷声大作，如猛虎般的大雨来势汹汹。雨水，激起了泥土，成了一条湍急黄河。我想要跑到鈺臻身边，但是河水的流速太快，我实在难以前行。渐渐地，雨势的猛烈，使脚下的黄河变成了大洪水。失去抵抗之力的我，最终只得选择被洪水吞没，而鈺臻的身影，早已不知去向……

 绑架案

    「鈺臻!」
    瞬间，我从梦中惊醒了过来。汗流浹背的我，脑袋似乎还甩不开那惊悚的画面。我坐在床上，看了看手錶，发现门禁时段已过，而鈺臻还没有回到宿舍。我焦虑地站了起来，试图冷静思考鈺臻的行踪。我心想，既然明天要小考，鈺臻就绝对不会跑出去玩，更别说在外过夜。若她真的请假，唯一的去处也只有屏东老家而已。于是，我打开门，准备到一楼大厅打公共电话给鈺臻家人。没想到，开门的剎那，一具『尸体』在我眼前晃啊晃……
    「啊!」我被吓得退后两步。
    「这是……是……尸体吗?还是……」
    我蹲下来仔细一看，发现这只是个人形玩偶。人偶穿着保守的洋装、布鞋，并且梳着一条乾净、俐落的马尾，完完全全仿照鈺臻平日的装扮。我将人偶翻过来，只见人偶的面部贴着一张黄色符咒，而符咒上写着的，正是鈺臻的名字。
    「这人偶……也太像真人了吧……」我撕下符咒，那人偶的脸逼真得毛骨悚然。
    当我准备将人偶拿去资源回收桶时，突然，诡异的鲜红色墨汁，彷彿鲜血般，从人偶的眼、耳、鼻流出。
    「这……天啊……」
    我奔到回收桶旁，用力地将人偶甩进桶子里。『碰』的一声，人偶被我遗留在冰冷的铁桶中。我打开走廊的所有灯光，深怕那鬼魅的脸孔，会在黑暗中偷偷跟随着我。那丛林中的梦魘、那七窍出血的人偶，使我内心恐惧不已。我衝到一楼大厅，打电话给鈺臻的家人。然而，他们却告诉我，鈺臻并没有回屏东。这下我真的心急了，我不停地来回踱步，思考着有谁可以求助。
    「尼克，他能帮忙吗……」
    我想联络尼克，但是一回忆起他在夜店的模样，我便失去了对他的信任。此时，我又想起了另一个人。
    「如果……如果请他帮忙，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于是，我拿起话筒，拨了号码给他。
    「喂~」
    「嗯……老温吗？」我颤抖地握着话筒。
    「嗯？雅蒨？是你吗？雅蒨？」
    「对、对……是我。」
    「雅蒨啊~你还好吗？你在哭吗？」
    「我、我没事。我只是有点、有点被吓到而已……」
    「天啊……你需要帮忙吗？」老温紧张地问道。
    「我、我想找冈部先生，先生在吗？还是说……他已经睡了？如果他在睡觉的话，就不要把他吵醒了，没关係。」
    「我去书房看看，先生最近都蛮晚睡的。」
    「好……麻烦你了……」
    我不安地等待着，祈祷着先生还没就寝。
    「喂~雅蒨吗？你还好吗？」
    再次地，我听见了这富有磁性的声音。
    「冈部、冈部先生……」
    「雅蒨，发生什么事了？你受伤了吗？」
    「我没受伤，只是……受到了一些惊吓。」
    「是不是那些人威胁你、欺负你？鈺臻呢？她还好吗？」
    「鈺臻不见了……然后、然后我刚刚打开房门时，有一具流着鲜血的人偶，掉落在我面前……人偶的脸上，还贴着鈺臻的名字……先生，我、我真的很害怕……」我压抑住想哭的衝动。
    「雅蒨，你现在哪里？」
    「我在宿舍里……」
    「好，你不要害怕。既然你在宿舍，就表示你是安全的。至于那个人偶，肯定是门禁前被掛上去的。」
    「先生，那人偶是不是在警告我什么……」
    「那只是个幼稚的行为而已，你不要想太多。你说，鈺臻还没回来，是吗？」
    「对，我很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她今天早上，跟那群人起了衝突。我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想要报復……」我双手紧握着话筒，深怕电话另一端的人就此消失。
    「我知道了，我现在开车到学校附近找她。」
    「可是，现在很晚了……」
    「我明天课不多，别担心。雅蒨，你先休息吧~你现在三年级，课业应该不轻，体力培养好，才有馀力担心其他事情。」
    「如果没有实施门禁，我一定会跟你一起去找鈺臻……」
    「雅蒨，答应我好吗？放轻松，好好休息。鈺臻会没事的，我保证。」
    先生坚定的口吻，使我安心不少。
    「嗯……好。」
    「赶快睡吧……晚安，我的天使~」突然，先生温柔地向我呼喊。
    「先生……我、我、我不是你的天使……」我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雅蒨……回来我身边，好吗？」
    在电话的另一侧，我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即使他不在我身边，我仍能想像那双深邃，带着浓厚情感的双眼。面对这看似无解的问题，我并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我仓促地掛掉电话，无力地倚靠着墙，抚摸着起伏不断的胸口。
    「你在想什么，李雅蒨！你的男朋友是尼克.道森，不是别人啊！即使……尼克让你难过、失望。你的心也因为他，一直默默地淌血着……你不哭，因为你知道你没有时间哭泣……现在的你，有太多事情要处理……」
    瞬间，所有的回忆如播放电影般，一幕幕地出现在我眼前。我无法停止回想，因为我知道事实始终要面对。然而，这些回忆带给我的并不是快乐，而是无止尽的悲伤，以及心碎的疼痛。
    「我为什么……要经歷这些事情……」我回到房间，趴在床上尽情地哭泣。
    隔天，冈部先生一大早就在宿舍门口等我。
    「冈部先生~」我着急地朝他跑了过去。
    「雅蒨，昨晚还好吗?有睡着吗?」
    「嗯……不用担心，我有休息。怎么样?有找到鈺臻吗?」
    「没有。我昨天在学校附近绕了好几圈，也下车到附近店家找过好几遍，就是没看到她的身影。」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
    「天啊……她到底会去哪里?」
    「你觉得，她是被人带走的吗?」
    「我认为应该是……只是，我真的不知道她被带去哪里?我们是不是应该要报警?」
    「但是……我们还不确定鈺臻是不是真的被绑架了。」
    「也是……但，我真的很不安……」
    「往好的去想，雅蒨。或许，鈺臻真的跑出去玩了也说不定。反正，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她。还有，你今天去上课的时候，留意一下那些人的动态。」
    「好，我知道了，我会把先生的录音笔带在身上。那么，我先回宿舍准备，等等就去上课。」
    当我准备转身离去时，先生突然叫住了我。
    「那个……雅蒨……」
    「怎么了?」
    「关于昨天在电话里谈的……我很抱歉……我一时，太急躁了……」先生愧疚地将头撇向别处。
    「我并没有要责备先生的意思……对不起，我不该直接掛你电话……」
    「那、那么……就先这样……若你有任何消息，记得来跟我说。」先生向我点了点头后，便独自离去。
    我走进教室，教室里的气氛跟平常没有两样。鈺臻的椅子仍被贴着『母狗』的标籤，同学们依旧嘲笑着那些彩色宣传单，而大宝贝则是坐在安杰的大腿上，大秀新买的名牌包。趁着鐘响之前，我先去了洗手间一趟。
    「欸欸欸……我们这样会不会出事啊?」
    「不会啦……她之前被我们搞到住院，我们还不是都好好的?」
    上完厕所时，无意间，我在门后听到了这样的对话。我悄悄地从门缝偷看，发现外面站着的就是张嘉蓓，以及其闺密。
    「拜託~不要说我们好不好……明明放虫卵是你的主意耶~」
    「放虫卵……果然是他们……」我赶紧将录音笔从口袋中取出，录下重要的证据。
    「你知道吗?大宝贝知道我在黄鈺臻的水壶放虫卵后，她隔天就送给我一组专柜化妆品耶~那组化妆品真的超好用的，据说很多明星都是用这家牌子的。」
    「嘉蓓，就算你用了，你也没漂亮到哪里去啊?」
    「再怎么说，我都比你好看。不然，林贰怎么会喜欢我?」张嘉蓓挑衅地看向另一个女孩。
    「对啦对啦……你最漂亮、最好看!不过……你不怕黄鈺臻父母来学校查吗?」
    「有什么好查的?放心~我早就知道实验室那边的监视器坏掉，就算她爸妈要来查，也查不出个什么屁!」
    「那么……在黄鈺臻椅子上贴标籤，还有发宣传单都是你出的主意吗?」
    「噢~那些啊……那些都是大宝贝的点子。说实在，我觉得她的点子挺蠢的。你如果真的要整黄鈺臻，干嘛用那些小学生的手段呢?不痛不痒的，有够笨!」张嘉蓓娇媚地笑了几声。
    「欸欸欸……嘉蓓，我很好奇究竟那些传单是谁去发的啊?那个人肯定要很早起，而且週一到週五都不能休息。」
    「很简单啊!当然就是那个肥太监，金志宽。金志宽虽然像隻哈巴狗，但是他真的对大宝贝超级忠诚的。我跟你说，如果我再不为大宝贝做些什么，到时候她就会一直把金志宽推给我。干!谁要那肥太监啊?」
    「那……这次大宝贝计画把黄鈺臻关起来，也是金志宽动手囉?」
    「当然啦~」
    「可是、可是这样真的不会出事吗?他们把一个女生关起来耶……」
    「反正，出主意跟动手的人，都是他们。就算事情被发现，也不会波及到我们。其实，你也不用担心，他们顶多把她绑起来关个几天，就会放人了。」
    「说得也是，事情又不是我们做的，我何必担心?唉……希望黄鈺臻可以学到一点教训，不然大宝贝是不会放过她的。」
    「学到什么教训，我问你?」我打开厕所门，大步走向她们。
    「李、李雅蒨……难道你躲在里面偷听我们吗?」张嘉蓓紧张地丢下了手中的梳子。
    「不只偷听，还偷录呢~」
    「你、你想要做什么?我告诉你，这所有的事情都是大宝贝做的，跟我们没有关係!」
    「没有关係，是吗?在一旁冷漠地观看，也是一种罪，你知道吗?」我一步步地向张嘉蓓靠近。
    「全班都在观看、嘲笑黄鈺臻，我有什么错?」
    「你放了虫卵，张嘉蓓。你还想再听一次吗?」我把录音笔的内容播了出来。
    「李雅蒨，你到底想做什么?」
    「鈺臻在哪里?告诉我!不然，我就拉着你到警察局去!」
    「我说了!这件事情是大宝贝策画的，跟我无关!」
    「好啊!那我们就一起去警局远足，如何?」我扯着张嘉蓓的衣领，而她身旁的闺密则是想办法将我拉开。
    「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黄鈺臻被关在哪里。你可以去问金志宽，是他动手的，他绝对会知道。」
    「金志宽没来学校，我是要上哪去找他!」
    「他在凌晨一、两点的时候，都会到教室里贴传单，你可以在那边等他。」
    「我疯了吗?半夜躲在教室旁，等待一个浑蛋!」我用力地推了张嘉蓓一把。
    「你如果不想救黄鈺臻，就算了啊!搞不好……大宝贝会叫他杀了她……」
    一听到张嘉蓓这么说，我立刻离开了洗手间，前往外文系大楼寻找冈部先生。

 平安归来

    儘管上课鐘已打，我依旧管不住脚步，拼了命地往外文系大楼奔去。
    「冈部先生！冈部先生！」我疯狂地敲着办公室的门。
    「雅蒨，怎么了？」先生一边穿上背心，一边走了出来。
    「我刚在化妆室，录下了两个女生的对话。她们提到了鈺臻被霸凌的事，还有虫卵。她们甚至说，鈺臻是被金志宽绑走的！」
    「金志宽……跟欺负鈺臻的那群人是同伙吗？」
    「对，那些传单、母狗标籤，都是他做的。虽然他只是奉命行事，但他这个人毫无羞耻心可言！」我看向了别处，因为我不想让先生看到我愤怒的样子。
    「冷静下来，雅蒨。我等等会把录音档备份，然后交给警方。他们这次做的太超过，光是记警告处分，已经远远不够了。」
    「我今晚要去找金志宽，逼他把鈺臻放出来！」
    「你要怎么找？」先生的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她们说，金志宽半夜一、两点会来教室发传单。我要在那时候去堵他、威胁他！」
    「半夜一、两点？这……不是超过门禁时段了吗？」
    「住宿的事我会看着办的，今晚一定要逮到他！他现在躲了起来，我就看他能够嚣张多久！」我紧紧地握着拳，心想要是有机会，一定要猛烈地揍他一顿。
    「雅蒨，金志宽的事就交由我处理，好吗？你不要再让自己身陷危险了。而且，上次那些毒贩有看到你的脸，他们可能随时随地都在校园附近，搜寻你的身影。我们还是小心点，知道吗？」
    「他们对我构不成威胁，那群毒贩也一样。我一想到他们在我房门上掛人偶，我肚子就一把火！」
    「总之，你先去上课。相信我，我今晚就会找出鈺臻。」
    「你要我等……我要怎么等！还没有解答的事情，会把我逼疯的！」我毫无理智地对先生吼着。
    「你总是这样，雅蒨……这世上很多事情，是需要等待的。一旦急躁，后果就会不堪设想。静下心来，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受伤的样子了……」
    「等待，就会让很多机会流失掉。」我不甘地反驳道。
    「急躁，不见得就会得到你想要的。」
    「你为什么老是要跟我唱反调！为什么我不能去！现在发生了一堆糟糕的事，我却什么也不能做！尼克在贩毒，然后鈺臻搞失踪，我的报告也还没完成，没有一件事是已经解决的！让我去，先生！让我去！让我去！让我去！」我举起拳头，用力地捶着先生的胸膛。
    「雅蒨，雅蒨，雅蒨，你听我说，听我说……」先生紧紧地搂着了我。
    「听你说什么，我现在就要把事情解决……」我在他怀里任性地反抗。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一个人，扛下全部的责任。我知道，你现在很担心尼克跟鈺臻。但，衝动、急躁是不能解决事情的，甚至会带给你危险。你要记得，你只是一个女孩，没有什么力量。你知道吗？为什么在这社会上，被伤害的往往是女孩，而不是男孩……那是因为女孩的生理结构，天生就比男孩弱，这没有谁对谁错。心智上的坚强很重要，但是现实因素你也要考虑。所以，为了你的安全，乖乖在宿舍做报告，好吗？相信我，我会帮助你解决这些困扰的。我……只希望你平安……」
    先生的一席话，使我的情绪渐渐地缓和下来。我不再吵闹，只是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他温柔地抚摸着我乌黑的发，轻拍着我颤抖不已的背。这一刻，我得到了些许的安慰。
    「好……我听你的话……我会待在宿舍写报告。」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转的。」
    经过先生的劝说后，我回到了教室上课。看着大宝贝以及那群人傲慢的脸孔，我慢慢地收起了愤怒。虽然很困难，但我依旧逼着自己忍耐。因为我已决定，要相信先生所说的每一句话。
    当天晚上，按着先生的话，我回到了宿舍写报告。报告完成后，时间已悄悄地来到了凌晨一点。我紧张地看着手錶，心里祈祷着，希望先生能顺利地找到鈺臻。
    隔天一早，我着急地衝到宿舍门外。果然，先生已在门口等着我。
    「冈部先生，你有找到鈺臻吗？」
    「我没有找到鈺臻，但是……我有遇到金志宽。」
    「你……没有问他吗？」我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
    「他不肯说，所以我就……」先生咬紧了嘴唇，似乎在隐瞒些什么。
    「你就？英树，你……做了什么事吗？」
    「我知道这是错的，但是……跟我来……」
    先生牵起我的手，带我来到了体育馆后方，一个放置健身器材的仓库。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雅蒨，等一下你不要出声，知道吗？」
    先生的举动，搞得我一头雾水。但，我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安静地站在后方，看着他将仓库的门打开。当光线逐渐地透进那漆黑的空间时，呈现在我眼前的景，让我吓了一跳。
    「谁！混蛋！你以为你是谁啊？快放了我！快！否则，我要杀了你！」
    眼睛被矇住的金志宽，被綑绑在地上动弹不得。感觉到光线的他，不停地大声吆喝，并且扬言道，要杀掉那位自以为是的外文系教授。
    「这……」
    「嘘……」先生拉着我的手，走到了外面。
    「先生，你怎么……把他关在里面？」
    「我昨晚，在你们教室外逮到了他。他背着一个大书包，里面装满了那些下流的宣传单。当他看到我时，似乎有些被吓到。起初，我对他好言相劝，希望他老实跟我交代鈺臻的去处。但是，他打死都不肯说，甚至想拿灭火器攻击我。所以，我只好这么做……」
    「先生，你还蛮擅长把疯子关起来的……」突然，这句话从我嘴里溜了出来。
    「雅蒨，你在开玩笑吗？」
    「啊？没、没有，真的没有。对不起，我只是想表达……先生做得很好，你没有做错事。只是……我们要把他关到什么时候？」
    「我现在就进去跟他谈，你在外面等着。」
    先生走进了仓库，而我则是从门缝中偷看。先生松开了遮住金志宽眼睛的布条，但是他的双手依旧被反绑着。
    「你不要以为自己是教授，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我身后的势力庞大的很，他们会找你復仇的！」金志宽愤怒吼道。
    「金同学，我这么做不是在害你，我是在帮助你回头。」
    「帮助我个屁！」金志宽朝先生吐了口水。
    「金同学，请你自重。」
    「如果你再不放了我，我就叫我朋友杀了你！」
    「你那些朋友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利用你来欺负弱小，你觉得这样是对的吗？」
    「弱小？哼！这社会本来就不友善，不然，我在国、高中时怎么会被欺负得这么惨？同学拿厨馀丢我，在我的稀饭里加漂白水，只要我经过他们时，他们就会笑说垃圾车来了！要不是今天我有人罩，我现在的生活还是会一样悲惨！」
    「既然你知道被霸凌的感觉不好受，你就不应该把这种感觉，压迫在别人身上。你过去的遭遇确实令人不捨，但你不能一错再错。欢乐的记忆使人回味，痛苦的过往使人坚强。你要做的应该是让自己更加强壮，而不是跟着别人去欺压一个无辜的女孩。」
    「那是她活该！」
    『啪！』倏地，先生狠狠地赏了金志宽一巴掌。
    「你凭什么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我要杀死你！我要杀死你！」
    「金同学，你已经不是青少年了。你现在做错事，是要负起刑事责任的。看来，昨晚你并没有在这里好好反省。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黄鈺臻在哪里？如果你不说，我就把手上的证据录音档交给警方。」先生放出了录音档的内容。
    「这……这不是嘉蓓的声音吗？她怎么会这样对我……」听到自己的心上人如此地羞辱他，金志宽的情绪逐渐地崩溃。
    「金同学，赶快告诉我，鈺臻在哪里？」
    「嘉蓓竟然叫我肥太监……这真的是她吗？你这个该死的，是不是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这是千真万确的录音档。你到底要不要说？」
    「我不说！我不说！你这混蛋！你这天杀的混蛋！嘉蓓不可能这样对我！不可能！不可能！」金志宽发了疯似地鬼叫着。
    「好吧……看来，我只能将一切交给警方处理了。」先生拿出了布条，把金志宽的眼睛矇上。
    「你住手！你住手！干你娘！干你娘！」
    先生走了出来，并且将仓库的门关上。
    「他说了吗？」我焦虑地看着先生。
    「一样，他打死也不说。」
    「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现在要把这傢伙拖去警察局，让他接受法律制裁。绑架，可不会罚得这么轻。」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如果他知道你也参与其中，他会对你不利的。我等等把车子开过来，雅蒨，你现在这边等着。」
    「嗯……好。」
    我站在原地，守着仓库的大门。十分鐘后，先生把车子开了过来。
    「我先把他拖上车，等我们离开后，你赶紧去上课吧。不要担心，我会把鈺臻救出来的。」
    「好，我相信你。」
    先生走进了仓库，半拖半拉地把金志宽带了出来。我替先生打开了车门，好让他将金志宽推进车内。车门上锁后，先生向我点了点头，接着便迅速离开。
    煎熬了几小时后，警方顺利地将鈺臻从河边的废弃货柜屋中救出。除了轻微的发烧外，鈺臻的身体状况还算良好。一接到女儿被绑架的消息，鈺臻父母火速北上，气急败坏地要求学校负起责任。若是学校敢敷衍了事，鈺臻父母也保证，一定会闹得整个校园天翻地覆。
    录音档被交到警方手里后，大宝贝那群人，全被抓到了警察局去。不只是这次的绑架，先前的虫卵、诽谤事件，警方都将一一调查。看见空荡荡的教室，我不但不觉得凄凉，反而觉得轻松自在。终于，大宝贝以及她的狐群狗党即将受到惩罚，而鈺臻跟我，总算可以回归正常的校园生活。

 好景不常

    由于今天的课较少，我便提早回寝室休息。我随性地丢下书包，换上了宽松的衣服后，就直接爬上床准备入睡。然而，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我的房门。
    「李雅蒨同学吗？」
    「是的。」
    「有人打电话到办公室找你喔~」
    我无奈地将衣服换回来，稍微整理了下头发后，就前往办公室接听电话。
    「喂~」
    「雅蒨，我真的真的真的快要发疯了！」
    馨如的河东狮吼，让我不得不把话筒拿远一些。
    「馨、馨如，怎么了？你先冷静下来。」
    「我真的觉得好累，照顾小孩根本没有那么轻松。说什么……什么……生两娃，当辣妈……根本就是假的！」
    「你确实是辣妈啊~」
    「辣你个大头啦！我光一个小孩都搞不定了，还生两个？」
    「周凯螳他……应该有帮忙吧？」我惴惴不安地问道。
    「他最近有比较常回家了。」
    听到馨如这么说，我内心松了一口气。
    「但是，你知道吗？他每次回家，吃饱饭、洗好澡后，就只会躲在书房。小孩哭啊、闹啊，或是吐奶、泄肚子，他都当作不知道，永远只会说他明天要考试。考试、考试、考试，到底有多少考试啊！孩子明明是我们一起生的，为什么我要把全部的责任包下啊？」
    「馨如，你就这样想嘛！凯螳认真读书，考上医生执照后，你就可以当一个实实在在的医师娘啦！我妈超级羡慕那些医师娘的，每天打扮得珠光宝气，而且也不用上班，多好啊~」
    「可是、可是凯螳也得照顾一下孩子吧？」
    「是没错啦……那么，你婆婆呢？你婆婆应该会帮忙带吧？」
    「她是疼孙子没错，但是她不疼我啊！我生完小孩后，她也没打算帮我做月子，还是我父母把我接回家做的。她甚至命令我不要吵凯螳，并且把小孩带好。天啊！我怎么那么衰啊？我真的好累！好累！好羡慕你，可以过大学生活。你现在一定很爽，每天参加派对，跟一堆男生调情、约会！你现在一定什么都听不懂，甚至觉得我很烦，对吧？」
    「馨如……我的生活没有你想像中的顺遂。」
    「你怎么可能不顺遂？像你这样没做过妈妈的女生，怎么可能懂我在讲什么。」
    「妈妈……是啊……我确实没当过……」我冷冷地说道。
    「对吧~你没有生过小孩，没有结过婚，你怎么可能懂我的心情？」
    「馨如，这是你的选择，没人逼你。」我镇定地握着话筒说道。
    「你说什么？难道你现在是在责怪我吗？」
    「我没有责备，我讲的是事实。」
    「你没有责备？那你刚讲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馨如的口气越来越尖锐。
    「我的意思是，这些……都是你认为最幸福的事。你总是不切实际，害怕辛苦，不想努力。你认为结婚就是穿上白纱，然后生个宝宝，给男人宠爱一辈子。我告诉你，你的想法根本大错特错！因为，他们跟你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为何要无条件地为你付出？我跟你说，天底下没有人一定要给你幸福。幸福，永远是自己挣来的。你不够有本事，只想靠男人，就算你获得了短暂的快乐，这感觉也不会持久。你若真的要改变这一切，就是要先壮大自己。唯有变得强壮，周凯螳、你婆婆，才会尊重你。在婚姻里，你不只要被宠爱，更要被尊重，知道吗？我知道照顾孩子很累，但你最期待的，不也是看到这孩子的出生吗？孩子是父母最甜蜜的负担，就是这个意思。」
    我本想直接掛掉电话，因为我担心，我的一席话会换来一阵怒吼。然而，神奇的是，馨如不但不生气，反而静下心来思考。
    「雅蒨，其实……我也很想唸大学。只是，我生了孩子，这个梦想肯定是要破灭了……」
    「馨如，孩子生完后，还是可以去唸大学啊~」
    「你说得对，我没什么本事……」默默地，馨如开始啜泣。
    「你在哭吗？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你哭……」
    「我、我……刚刚情绪有点激动，对不起。其实，我想要成为一个让父母骄傲的女儿，但是，我一直让他们失望……」
    即使馨如忍着鼻酸，我依旧能感受到她心中的苦闷。
    「馨如，你没有让父母失望。你没有杀人放火，也没有不孝顺他们，怎么会让他们失望呢？」
    「因为、因为……我父母对我期望很高，但我现在却沦为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家庭主妇……」馨如抽抽噎噎地说着。
    「馨如，如果……你真的觉得受不了，就回娘家吧~请你父母找个褓姆，让自己放松一下，然后再计画下一步要怎么走。」
    「回娘家……这样我跟凯螳的婚姻不就……」
    「我当然不希望你们分居，甚至离婚……但是，我更不想看到你们两个被这段婚姻逼疯……」
    「但是，这样的话孩子会没爸爸……」
    「哎……如果孩子每天看到你们吵架、咆哮，他也不会开心到哪里去。馨如，你先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再去顾虑到孩子。你自己都搞不定自己了，要如何关照孩子？记住，你还有个强大的娘家可以靠，你并不是孤单一人，知道吗？」
    我沉默地握着话筒，等待着馨如的回覆。然而，话筒中除了细碎的哭泣声外，其他什么也没有。
    「馨如，因为这是办公室的电话，所以我不能佔用太久。没关係，你不用回答我，你只需听我说……当家庭主妇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曾经有个爱我的男人，他希望我能够在家里当贤妻良母。虽然，这男人的要求看似贬低了我，然而……这却是他爱我的表现。馨如，若你待在凯螳家，感受不到半点的爱，那么……就先分开来，好好休息一番吧……」
    我掛掉了电话，走出了办公室。此刻，馨如与周凯螳的婚礼画面，宛如电影般，一幕幕地浮现在我脑海。公主与王子的幸福童话，在这橘色夕阳的照耀下，失去了日出的生命力，以及星空的优雅、神秘。唯一剩下的，仅有淡淡的哀愁，以及对未来的迷惘。
    原本，我以为日子可以这样一直轻松下去。没想到，大宝贝等人被交保的消息，却在不久后被传出。
    「奇怪？她怎么可以被交保呢？应该要一直被羈押才对啊？」我不满地把书包甩到座位上。
    「唉唷~她爸那么有钱，一定会想办法保她出去。但是，交保又不代表她无罪，她还是得随传随到，半刻都不能放松。」鈺臻帮我把书包捡了起来。
    「我知道啦……可是，万一她在这期间内，又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怎么办？」
    「她敢吗？我告诉你，她才不敢！她要是再犯错，就罪加一等。到时候，她就真的要入狱服刑了。」
    「她本来就要入监服刑！还有，那个白痴金志宽也是。他们最好……被关到老死。」
    「会啦……他们绝对会受到惩罚。雅蒨，这段日子真是谢谢你。还好有你，不然……我可能就要去见主耶穌了~」
    「其实，不只我在帮你，外文系……」
    「冈部教授也在帮我，这我知道。」
    我话还没讲完，鈺臻就接了下去。
    「是啊……还好有他……」
    「雅蒨，你跟冈部教授很熟，对吧？」
    「就……之前有跟他讨论过文学，所以我们就变得比较熟了……」我小心地撒了个谎，成功地瞒过鈺臻。
    「原来如此……对了，你听说了吗？我们学校好像真的有人在贩毒耶……」
    一提到贩毒，我的心又纠结在了一起。
    「真的吗……有说是谁吗……」我不安地看向鈺臻。
    「嗯……好像没有，但是警方已经开始在调查了。最近我常常在学校附近，看到警车出没。」
    「那、那，我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会的，我们会保护彼此。」
    下课鐘响后，鈺臻先回去宿舍，而我则是前往图书馆还书。当我从图书馆走出来时，张嘉蓓的闺密拦住了我的去路。
    「你在干嘛？」我不悦地看向她。
    「李雅蒨，你赶快到夜店找大宝贝，跟她说那录音档的内容，是你逼迫嘉蓓讲的，快点！」
    「我干嘛这样做？」
    「大宝贝听到嘉蓓这样说她，就发誓要让嘉蓓嚐到被背叛的滋味。」
    「所以呢？」我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
    「所以，嘉蓓刚刚被他们强压上车！大宝贝那一群人，把她带走了！」
    「带去哪？」
    「我、我也不确定，我猜……应该是夜店。所以，李雅蒨，你赶快去夜店找大宝贝，告诉她那录音档是你搞的鬼！」
    「我对张嘉蓓没有同理心，这点你应该知道吧？」我冷冷地看向女孩愤怒的脸孔。
    「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你不用装那副噁心的模样给我看，而且，少在我面前演戏，好吗？你没有多圣洁高雅，不需要把自己讲成这个样子。」
    「李雅蒨，大宝贝要给嘉蓓一个教训，我拜託你赶快去救她~」慢慢地，女孩的口吻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的尖锐。
    「你为什么自己不去救？」
    「因为……大宝贝不好惹，我、我不敢违背她的意思……」
    「既然你觉得她会对你造成威胁，那你为什么还叫我去做这种事。我又不是白痴，我干嘛答应你？」
    「因为你可以阻止大宝贝霸凌黄鈺臻，所以你一定可以救出嘉蓓。」
    「嘉蓓不是我的谁，所以，这件事我不会插手。」
    我无情地推开女孩，自顾自地向前走。即使，女孩在后方大声地向我求救，我依旧冷酷地离开了她。
    「不要怪我，我是善良，不是蠢……」

 祝融中的天使

    虽然我残忍地拒绝了女孩，但我还是莫名其妙地担心了起来。
    「该死!我干嘛要去管张嘉蓓的事啊?」
    我从书包中拿出了宿舍钥匙，看了看后，又默默地放了回去。
    「张嘉蓓，我到底是欠了你什么?」
    我毅然地转身，前往外文系大楼，寻找冈部先生讨论此事。
    「先生!冈部先生!」
    我敲了敲办公室的门，但是里面并没有回应。于是，我擅自走了进去，瞄了先生压在玻璃垫下的课表一眼。原来，先生今天晚上有课，要等到他回来，恐怕还要一阵子。因此，我将张嘉蓓被带走的事写了下来，贴在了先生的桌上。希望先生下课回到办公室后，能马上发现这张字条。
    离开外文系大楼后，我便火速前往夜店，打听张嘉蓓的下落。然而，当我抵达夜店时，却发现夜店根本是关闭的。
    「奇怪，这时候夜店应该已经开啦……怎么会大门紧闭?」
    我走向前，用力地推了推眼前的黑色大门。但，无论再使出九牛二虎之力，黑色大门仍旧不动如山。
    「今天大概公休吧~那么……到底张嘉蓓被带去哪里啊?」
    以往，夜店附近总是人满为患。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照耀着争奇斗艷的男女。浓烈的酒香，强迫着人们遗忘过往的悲伤。黑暗的地窖，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神秘。如此充满魔力的地方，在今天却显得萧索、冷清。
    我环顾四周，搜索大宝贝等人的身影。但是，除了闪动的路灯外，街道上半个人影也没有。
    「我记得鈺臻说过……夜店后方有一块废弃空地，有些小混混都会聚集在那里，所以要格外小心……会不会，张嘉蓓被拖去那里教训了？」
    虽然害怕会遇到流氓，但内心的执着，以及正义感仍旧逼着我向前走。我挤进巷弄，小心地避开庞大的瓦斯桶，和繁复的水管。走着走着，突然间，『碰』的一声，我被吓得蹲坐在墙角。
    「怎么回事啊？」
    我站起来回头查看，发现是瓦斯桶倒在了地上。
    「喔……原来是瓦斯桶倒了……奇怪，我明明没有碰到这些瓦斯桶，它怎么会自己倒下呢？」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时，隐约地，远处传来了人们的呼喊声。我心想，大宝贝一群人肯定就在前方，就迅速地衝了过去。
    「张嘉蓓，你知道你差点害死我们了吗？」大宝贝站在几块红砖堆叠起来的小舞台上说道。
    「对、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李雅蒨造成的。我当时真的不知道，她躲在厕所里录音。」
    「所以……我们会被抓到警察局都是她害的囉？」
    「对啊！对啊！全部都是她！李雅蒨用拳头威胁我，还逼我讲出那些话。大宝贝，如果你要教训她，我可以帮你。」张嘉蓓兴奋地拍着胸脯。
    「可是……我总觉得那些话都是发自你的内心耶……而且，如果真的是李雅蒨逼你的，那录音档里面应该只会有你一个人的声音啊？为什么，录音档里面是你跟你的闺密在对谈呢？」
    「大、大宝贝，你真的要相信我……李、李雅蒨从头到尾都没对你表示尊敬……我、我才是你真正的朋友啊……」张嘉蓓跪在地上，全身不停地颤抖着。
    「说实在，有时候我还挺羡慕黄鈺臻的。像她这种贱货，居然也可以有一个这么真诚、聪明的朋友。李雅蒨为了她，真的可以上山下海，甚至将她从河边货柜屋拯救出来……嘖！嘖！嘖！要是我也有个像她那样的朋友，那该有多好啊~」
    「我、我也会为你做这些事的……请相信我，大宝贝……」张嘉蓓的头几乎都要嗑到了地面。
    「不，你不是！你烂死了！在化妆间里大声地讲我坏话，分明是要让其他人听见，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张嘉蓓，我如果被抓进大牢，你要怎么负责？你说啊！你要怎么负责？」
    「大、大宝贝，你父亲这么有权势，一、一定可以保住你的……」
    「保住我？哼！黄鈺臻父母来学校大吵大闹，就是要学校认真处理这件事。即使我爸再有权势，也难保我这次犯下的错！等等……不对，我根本没有犯错，我是被你们陷害的！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大宝贝提起张嘉蓓的领口，用力地赏了她一巴掌。
    「对不起……对不起……」
    「你也对不起金志宽，所以……」
    「所以什么？」张嘉蓓惊恐地望向前方。
    这时，金志宽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手持铁棍，眼神兇残。那如麵包般圆润的脸，在警察局待了几天几夜后，变得更加肥肿。
    「不……不要！不要！」
    张嘉蓓疯狂地大吼着，她想要逃，但是身旁的两个壮汉已经将她架起。
    「怎么了？你害怕被打死吗？」大宝贝歪着嘴，揶揄地说道。
    「大宝贝，我知道错了。」
    「天啊……大宝贝真的疯了……」我随手拿起地上的木棍，准备上前阻止。
    就在我压低身子，准备扑上前的瞬间，突然，一顿毫不留情地重击，使我整个人差点晕了过去。
    「好痛……」
    我跪在地上，用双臂环抱着自己。我想站起来，但肩上的疼痛已让我无法承受。
    「就是她，上次躲在一旁偷看我们的女人！」
    这奇怪的口音，让我回想起在夜店被追杀的那一晚。我转过身，果然，那几个毒贩子就站在后方，拿着棍棒，凶神恶煞地盯着我。
    「不要过来！」
    我想去拯救张嘉蓓，但是毒贩们又紧跟在后。被困在巷道中的我，逼不得已，只好先保护自己。于是，我将巷内的瓦斯桶奋力地推倒，再试着敲开夜店侧门的锁，躲进里面。为了不让毒贩们闯进来，我移动了许多张桌椅，挡在了各个门口。毒贩们野蛮地敲着门，每一次强烈的撞击，都快要把我的心脏推出了身体。
    「不要再敲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终于，几分鐘过去，撞门声消失了。我缓缓地抬起头，沿着墙边来到了侧门。我将桌椅移开，转动门把准备离去。
    「奇怪……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我想将门推开，但是似乎有东西挡在了前面。
    「到底是怎样？为什么所有的门都打不开？」
    正当我为此懊恼不已时，慢慢地，阵阵的白烟宛如鬼魂般，从门缝中鑽了进来。
    「什么味道？怎么会有烟？难道……有人放火吗？」
    我用尽全身的力量撞着门，然而，门就像是钢铁打造般的坚硬。我不想放弃，但是，火焰燃烧的越是剧烈，门板的温度就高的可怕。
    「试试看能不能把窗户推开……」
    即使窗外的世界，已被橘红色的火海吞噬，我依旧试着从里面把窗户开啟。
    「怎么那么难开……」
    好不容易，窗户终于缓缓地移动了起来，突然，一阵剧烈的声响，使整个玻璃窗面瞬间破碎。『碰！碰！碰！碰！』热胀冷缩的原理，使四面的玻璃窗，接连地爆了开来。我赶紧用手护住头部，但，那如天女散花般的玻璃块，依旧无情地朝我攻击了过来。鲜血、火焰，已使我分不清，这温热究竟是来自何者。我蹲在墙角，仔细一看，发现我的手掌早已被混浊的血液，染成了一片枫叶。
    「或许……或许……尼克还在地下室，也许……也许……他会救我……」
    我捂着口鼻，大声地呼喊尼克。即使明知他不在这，但我仍抱着一丝希望，期待着他的到来。
    「尼克……尼克……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我躲在墙边，望着眼前的祝融之灾，忍不住地流下了泪水。
    「谁来救我……谁来救我……」
    周围的高温，加剧了伤口的疼痛。渐渐地，我失去了意识。我无力地趴在地上，放任黑暗佔据我的脑海。我心想，等我再度睁开眼时，眼前应该会是另一个不同的世界。那世界，是纯白的，是美好的，但却是孤独的。正当我放弃一切希望时，突然，那熟悉的声音又回盪在我耳边。
    「雅蒨小姐……雅蒨小姐……」
    「是……谁……」我想抬起头，但是眼皮的沉重又将我带入黑暗之中。
    「雅蒨小姐，你在哪里？雅蒨！雅蒨！你有听到吗？雅蒨！」
    「我在……在这……」隐约地，我在火海中看见了一个人影。
    「雅蒨小姐！雅蒨小姐！终于，我找到你了！不要怕，我现在带你离开！」
    瞬间，我的身体像羽毛般飞了起来。这安全、牢靠的感觉，使我的思绪逐渐地回到，冈部先生抱我回房的那一晚。然而，与上次不同的是，汗水、血腥，以及令人作呕的化学气味，取代了上次公主抱的柔软、甜蜜。
    「不要……不要丢下我……」我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那拯救我的模糊身影。
    「我不会丢下你，也不会放弃你。」
    「我……会不会死……」
    「只要有我在，死神就别想把你带走。」
    那强而有力的臂膀，将我搂得更紧。即使那熊熊烈火，和穿着一袭黑衣的死神，张牙舞爪地朝我们奔了过来，躺在他怀里的我，依旧充满了活下去的斗志以及对抗的勇气。
    「雅蒨……雅蒨……你醒了吗?」
    我慢慢地睁开眼睛，意识也逐渐地回流。
    「雅蒨，你听得见吗?」
    「又不是聋子，当然听得……等等，冈部先生?」我滚了滚眼珠，赫然发现冈部先生就坐在我身旁。
    「太好了，你终于清醒了!」
    「对、对不起，先生……我不知道跟我说话的人就是你……」
    「没关係~看到你平安，我就放心了。」先生默默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们、我们现在医院里吗?这是我上次住的单人病房，对吧?」
    「是啊~我一看到你的纸条，就马上连络警方赶到夜店。」
    「夜店......对了，那个张……张嘉蓓，她被带到……」
    「我知道，她被带到后方的空地去了。」
    「张嘉蓓还好吗?她有被打吗?」
    「她有受到一些皮肉伤，但是目前并无大碍，不要担心。至于你那些同学，他们这次被关定了!」
    「这样啊~那……那些毒贩子呢?有抓到他们吗?」
    「警方赶过去时，毒贩已经离开了。雅蒨，你还是要小心，知道吗?不要再像今天这样大意了。」
    「好……对不起。」
    我愧疚地低下头，准备接受先生的责备，然而，先生并没有这么做。他温暖又厚实的手掌，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庞。我缓缓地抬起头，尽情地直视他深不见底的双眸。对过去的我而言，那只是一双会电人的灵魂之窗。如今，当我再度望向他深黑色的眸子时，我已不再感到徬徨。因为，那坚定的眼神告诉着我，无论我身在何处，我永远都不会是孤独一人。他的心，始终在我身上。

 心痛

    冈部先生拿出了两份便当，金黄酥脆的炸鸡、炸虾、色彩繽纷的寿司手捲，以及刻着铜色花纹的黑底餐盒，使我逐渐回忆起，日式宅邸生活的美好。
    「好吃吗？美穗一大早就起来准备了。」
    「嗯，她的手艺永远让我称羡不已。」
    「雅蒨，我有帮你跟学校请假，也顺便通知你的父母亲，他们明天会过来看你。」
    「他们……有没有很生气啊？」我慢慢地放下了筷子。
    「他们没有生气，他们反而非常担心你的安危。」
    「唉……那些毒贩，为什么要放火烧了夜店？」
    「他们不是想烧了夜店，他们是想烧死你，因为你发现了他们正确的交易场所。为了不让你跟警方告状，唯一的方法，就是置你于死地。」
    「我……我只希望我那天没有看见尼克……」一谈起尼克，心中的巨石又渐渐地浮现了出来。
    「尼克他……知道你去夜店调查的事吗？」
    「应该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话，他早就跑来问我了，哪会消失到现在？」
    才刚一提到尼克，尼克就突然衝进了病房！
    「安妮，你还好吗？我听说你住院了，怎么……冈部教授也在这边？」尼克一脸不悦地看向先生。
    「我还好吗？不！我不好！」我用力地放下筷子。
    「你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把自己搞到这样的地步？」
    「搞到这样的地步？尼克.道森，你要不要听听看你现在的口气？怎样？你现在是在责备我吗？」
    我们之间的剑拔弩张，迫使先生站出来缓颊。
    「尼克，安妮才刚甦醒，情绪难免不稳定。你先坐下来，我们好好谈。」先生走到尼克身旁，替他拉了一张椅子。
    「不，我不要坐！为什么安妮出事，是你守在她身边，而不是我？你以为你是安妮的谁啊？」尼克不屑地把椅子推开。
    「你不要坐？对！你最好不要坐！你最好跪着！」
    「雅蒨，不要这样……」先生拍着我因愤怒而颤抖的背。
    「安妮，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我是你的男朋友！」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你有没有意识到，我是你的女朋友！」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我的甜心，又开始在质疑我了？」尼克缓缓地走向我。
    「你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吗？尼克，你知道吗？」我试着让口气缓和下来。
    「艾希莉告诉我，你住院了。」
    「为什么住院，你有问吗？」
    「我没有问……」
    「我去了一趟夜店，结果有人纵火，差点死在里面。」
    一提到夜店，尼克的眼神变得更加惊慌失措。
    「你为什么要去夜店，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去那种地方吗？」
    「我不想去，但是……史黛西他们那群人，把我同学带到夜店后方的空地，准备教训她，我不得不……」
    「既然你是到夜店后方的空地，怎么会差点死在夜店里面？」
    「冈部先生，能给我们一点空间吗？」我转过头，望向先生。
    「好，没问题。」
    先生离开病房后，我继续说道……
    「我会躲进夜店，是因为……因为……几个来自东南亚的毒贩在追杀我。」
    被追杀，理当是件可怕的事。然而，此时我的心，比任何时刻都还要坚定。
    「东南亚的毒贩、毒贩……安妮，你是不是误解什么了？你怎么……怎么知道他们是毒贩呢？」尼克的吞吞吐吐，似乎表示着，他再也无法隐藏内心深处的秘密。
    「因为我亲眼看见，他们在夜店贩毒。要找到他们，还真不容易……那梳妆台，好重啊~」我轻蔑地笑了几声。
    「所以，那天……不对、不对、不对，安妮……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为什么听不懂呢？」
    我静静地望着尼克，只见那一如往常的骄傲脸孔，瞬间被恐惧所爬满。他想摆脱这不安的情绪，然而，就如同落入蜘蛛网中的昆虫，越是想逃离，越是想辩解，那坚韧的网，只会将你捆得更紧。
    「安妮……你一定要相信我。无论你看到了什么，都不是真的！」
    「都不是真的？难道我在做梦吗？一包包的白色粉末，还有数不清的大叠钞票……这些事情，难道都是我幻想出来的吗？」
    「我没有置身其中，你没有看见我！安妮，你要知道，你没有看见我！」尼克激动地搭着我的双肩。
    「我也希望我没看见你……怎么办，既然我得知了你们的秘密，你要不要杀死我呢？他们想放火烧死我，但是我没有死……你要不要，帮助他们完成任务？」
    「安妮……我求你了，就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这场意外，就当作是一群疯子干的好事。我保证，你再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我只希望，你不要离开我……安妮，不要离开我，好吗？」尼克坐到了病床上，语带哽咽地握住我的双手。
    「尼克，你做错事情了，你知道吗？现在打悲情牌也没有用了……」
    「安妮，这件事情你就当作不知道，好吗？我们就像以前那样，一起读书、一起玩耍，过着自在的生活，好不好？」
    望着那双湖水绿的眼眸，这一刻，一切显得如此透彻。他不说谎、不欺瞒，因为他明白，这令人心碎的事实再也无法隐瞒。他失去了自信，因为他知道，现在的我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离去。他不再讲出任何的甜言蜜语，因为他深知，纵使再甜美的糖果，握在手里，也有融化的一天。
    「尼克，对不起……你去自首吧……」我转过头，忍住掉泪的衝动。
    「安妮……你真的捨得我被抓走吗？只要你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们原先的生活就能回来啊~」
    「我真的……没有办法看着你犯错。若是你无法自首，我还寧可让你杀了我。至少，我不必承担这样的罪孽……」
    「你是……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是不是冈部教授一直不断地在挑衅？」话锋一转，尼克将错误又推到了先生身上。
    「这跟冈部先生无关，尼克。」
    「怎么会跟他无关？一定是他，一定是他，绝对是他怂恿你到夜店，然后害你发生意外！我要把他叫进来，好好问个清楚！」
    「尼克，住手！」我赶紧从床上站了起来，抓住尼克的手腕。
    「安妮，难道你还想袒护他吗？他故意挑拨离间，破坏我们的感情，还让你出意外！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尼克愤怒地瞪着我，那如琉璃般脆弱的眼珠，似乎随时会弹出眼眶。
    「尼克，我求你了，不要再这样了……我说过，就算你犯错，我也会陪你改过向善。你知道吗？让我最痛苦的，不是你在贩毒的事实，而是……我没有那理智，将你送进警察局……」
    「安妮……」
    「明明知道你犯错，应该要帮助你矫正。但是，对你的这份感情，却阻止我去做对的事……」
    「这、这、这……所有一切，都是冈部那混蛋造成的。你今天会这么难过，都是他在一旁挑拨！」尼克手握拳头，愤怒的青筋一条条的爆出。
    「他没有挑拨，他救了我！我之所以能平安无事地跟你对话，就是因为他一直守在我身旁！他没有错，你不要再说了！」
    明显地，我替冈部先生说话，激怒了尼克。
    「难怪……你们两个总是腻在一起，对吧？」
    「尼克，你又来了！你又在揣测了！」
    「不然呢？那傢伙又不是你的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病房餵你吃便当？你说啊！」尼克的怒吼，似乎能穿越这病房的白墙。
    「他没餵我吃便当，尼克……」
    「我不相信！我现在就要找冈部来对质！」
    「尼克，你现在会生气，是因为我发现了你的秘密。」我紧紧地掐住他的手腕，认真地说道。
    「我说过了，那些都不是真的！你如果够爱我，就会选择信任我，而不是被冈部牵着鼻子走！」
    「正是因为爱，我才选择坦承。若我对你没感情，说实在的……我根本懒得理你。」
    「那你就不要理我，你就躲进冈部的臂弯中吧！看看你，像个荡妇！」
    当『荡妇』这两字，从他口中溜出时，我脑海中的理性，瞬间被满腹的怒火给吞噬。明知错不在我，恼羞成怒的他，却要将摆在眼前的事实，硬生生地扭曲。此刻，我再也无法平心静气地与他沟通。我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饮料罐，愤怒地往他身上砸了过去。当饮料罐从我手中飞出去的瞬间，我感受不到发洩脾气的快感。因为那内心最深层的痛，佔据了我的所有。
    「出去!出去!出去!!!」我像个疯子般地吼着。
    「安妮，这不是你，这不是我认识的你。到底冈部那傢伙对你施了什么魔咒，让你这样对我?」
    「我叫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我真的……真的不想看到你……」即使我再怎么努力地控制情绪，斗大的泪珠依旧不受控地落了下来。
    「安妮，我爱你……」
    「够了!不要说了，快出去……现在!」
    看着我歇斯底里的模样，尼克不再多说任何一句话。他紧握双拳，无奈地离开了病房。望着他离去的身影，那万箭穿心的疼痛竟是如此真实。乌云散开，理当是阳光明媚的开始。然而，那道璀璨夺目的光彩，始终是我自己的幻想。原来，迷雾散去后，真正吸食毒品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这段爱情，像极了海洛因。那如艷夏般强烈的感官刺激，正是我中毒的原因。
    「雅蒨，你还好吗?」尼克离开后，冈部先生走进了病房。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的心，就像被剖半了一样。没有上麻醉，也没有吃安眠药昏睡……」
    「不要紧的，比起逃避……接受事实的勇气，更能使人生充满丰富的色彩。」
    「他曾经告诉我，我们的结局是幸福、快乐的……看来，这真相已经让我们的故事画下句点了……」
    「雅蒨，你们的故事只进行到一半。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没人知道。但我知道的是……真相固然残忍，却是你们崭新的开始......」

 情色派对

    自从夜店失火，大宝贝等人消失后，系上的氛围焕然一新。大家不再争先恐后地挤进中心团体，偶像崇拜的风气烟消云散。自我价值的重视，以及理想的追求，成为了所有人共同一致的目标。水晶般的清澈，取代了过往心境的混浊。所有人，轻松自在地在走廊上笑闹着。唯独我，仍放不下心中的重担。
    「雅蒨，你还好吗?你最近……好像心事重重?」鈺臻一边递给我咖啡，一边问道。
    「我确实，心里很烦。」
    「怎么了?是因为考试吗?还是……火灾留下的阴影让你挥之不去?」
    「都不是。我只是，很担心校园贩毒」
    「不会啦~只要我们不去危险场所，那些毒贩就不会找上我们。」
    「是啊……」我有气无力地回答着。
    「雅蒨，你最近还有在跟尼克交往吗？我怎么感觉你们两个……好像渐行渐远了？」
    「我跟他……发生了一些争执。」
    「争执？那没什么啊~我以前跟纪彦霖也常常吵架，每次吵完，我都会很伤心。但是，自从分手后，我觉得那些争吵根本没什么！」鈺臻翻了个白眼。
    「我也希望没什么……」
    「哎呀~雅蒨，你不要想那么多。如果尼克真的是你的正缘，无论你们再怎么吵，最后还是会走在一起的。」
    「好，谢谢你的鼓励。」
    「对了对了，既然你们吵架了，你还会出席尼克的派对吗？」
    「尼克的什么？」
    「尼克的派对啊~他之前在社团有发邀请函，你有拿到吗？」
    「我很久没去社团了……」
    「也是，你跟尼克吵架，应该很不想看到他。」鈺臻一边从书包拿出卡片，一边说道。
    「你手上拿的卡片，是邀请函吗？」
    「对啊~雅蒨，我听其他人说……尼克举办的这个派对，会有点情色……」
    「情色？」
    「就是……他们说，他好像会让对彼此有意思，但又不敢坦承的男女，当眾行房。」
    鈺臻的一席话，让我差点吐出口中的咖啡。
    「行房？这尼克在搞甚么啊？这样你还要去？」我不解地看向鈺臻。
    「唉唷，我就好奇啊~雅蒨，你也一起来，好不好？」
    「我可不想参加他那噁烂的派对。」
    「不要这样嘛~很多人都会参加，包括冈部教授。」
    听到冈部先生也会参加，我直接将咖啡吐了出来。
    「雅蒨，你怎么了？你看看，桌子都被你吐脏了。」鈺臻拿出卫生纸，一边抱怨，一边擦拭桌面。
    「为什么冈部教授也要参加那噁心的派对？」
    「你也别这样~把自己男友举办的派对，用噁心来形容，这样尼克会很难过吧？」
    「不是他难过，是我难过。」
    「你们之间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没什么……」
    就在我准备拿出课本，温习课业时，有个戏剧社的学弟，出现在教室外。
    「那个……雅蒨学姊……」学弟朝我的方向挥了挥手。
    「鈺臻，我出去一下。」
    我走到门口，学弟便递给我一张绘製精美的卡片。
    「这是什么？」
    「学姊，这是尼克学长的邀请函。」
    「邀请函？大概是那蠢派对的邀请函吧……」
    「学姊，你不要这样嘛~尼克学长交代说，你一定要出席这场派对。」
    「他叫我出席，我就得出席吗？」
    「是的。如果你没到，他就会把你从宿舍扛过来。」
    「这句话大概是他说的吧？」我无奈地耸了耸肩。
    「是的，没错。」
    「好吧好吧~我会去参加，这样总行了吧~」
    听到我会参加后，学弟才心甘情愿地离开。
    很快地，派对日子已悄悄到来。原本，我打算穿着轻松的衣裤出席。但是，在鈺臻的监督下，我不得不换上华服，戴上晶莹剔透的发饰，以如此高雅的模样，隆重登场。
    「真的有必要打扮成这样吗？」
    「当然有必要！你现在的情况属于半失恋，所有人都等着看你们两人的好戏。因此，你不能表现得像个被拋弃的鱼干女，知道吗？想要避免被间话，就要展现得更加有自信。」
    鈺臻的这翻话，让我讶异不已。自从经歷过大宝贝，以及初恋纪彦霖的折磨后，鈺臻已深深了解到，自我价值的存在，并不是从其他人身上去寻找，而是我们与生俱来的自信、魅力的茁壮。
    抵达尼克的豪宅时，已经有一群人聚集在大厅品酒、笑闹。男孩们穿着西装，打着保守的领带。女孩们则是换上展现气质的小礼裙，以及充满女人味的高跟鞋。整体气氛，相当时髦、高尚，与鈺臻形容的情色场景，简直天差地远。
    「哇~真是眾星云集啊！」
    这时，尼克掛着一如往常的自信笑容，从回旋梯上走了下来。
    「尼克，你换新发型啦？」薛宝琳露着深邃的事业线，从容地走向了尼克。
    「是啊~今天每个人都那么好看，我怎么能输呢？对了，学弟，所有人都到了吗？」
    「差不多……等等，冈部教授还没有到。」
    当学弟还在四处搜寻先生的身影时，先生已一身的西装笔挺站在门口。
    「哎呀！教授！」尼克热情地挥了挥手。
    「尼克，谢谢你的邀请。但是，我恐怕不能久留，我家里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我知道~我知道~你家还有个肖婆不是吗？谁叫你，没事在学校找女学生搞曖昧……」
    「谁啊？冈部教授跟谁搞曖昧啊？」
    尼克的揶揄，引起了眾人的窃窃私语。
    「尼克，先别说这个了。还有，我等等有事情要找你谈，能不能空一点时间给我？」
    「当然可以保留时间给教授啦~但是，教授总得先参加我们派对的活动，才对得起我这个主人吧？」
    「当然，我会尽力参与的。」
    「好，一言为定！那，我们开始吧！」
    尼克用汤匙敲了敲高脚杯后，眾人们便高声欢呼。
    「来~祝我们戏剧社的所有人，永远像星星一样地闪耀！乾杯！」
    「乾杯！」
    「乾杯！」
    尼克啜了一小口红酒后，紧接着说道……
    「今天，除了我是主角外，在场还有一位最佳女主角。来~看看我们安妮！」
    这时，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今晚的安妮，就像从翻腾的浪花中，升起的女神维纳斯！来~给安妮热烈的掌声。」
    按着尼克的要求，大家热烈地拍手叫好，而冈部教授则是淡淡地笑了笑。
    「相信大家食物都吃的差不多了，我们的重头戏也准备要开始了！各位，让我们一起倒数，把这布帘掀开！三、二、一！请看！」
    红色布幔一落地，两张华丽的四柱床便映入眼帘。左边的床铺，以海洋蓝为基调。刻有繁复花纹的柱子上，爬满了象徵海草的绿色装饰。贝壳造型的床板上，镶满了各式各样的海星水鑽。其华丽程度，宛如人鱼公主的寝宫。至于右侧的床，则是温婉的玫瑰色。典雅的蕾丝帐纱，如仙女的长发，从天而降。艷红的花瓣，彷彿爱神的亲吻，佈满了柔软的床单。
    「哇！这两张床好漂亮！」鈺臻不停地嘖嘖称奇。
    「这两张床，非常漂亮，对吧？但是……床，如果只是拿来睡觉用的，那多么无趣啊！要是没有床，情侣还活得下去吗？你们说对不对！」
    「就是说啊！」
    「对啊！」
    尼克的喊话，使所有人变得异常兴奋。
    「所以，现在我要邀请一对男女上来。但是，这对男女可不是眾人眼中的恩爱情侣。他们对彼此有意，却不敢承认。现在，我就要给他们这个机会，让他们大胆示爱，尽情地纵慾！」尼克豪迈地拔开香檳的软木塞，使金黄色的酒气散发了出来。
    「好耶！」
    「等不及了！」
    「嗯……这对男女就是……我们的学弟，杰奇，以及宝琳学姊！」
    眾人一边尖叫，一边将羞涩的学弟从人群中推出来。学弟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深怕多看一眼薛宝琳，会惹得她不高兴。
    「杰奇，你想不想上宝琳？」尼克勾着学弟的脖子。
    「嗯……我……我不敢想……」
    「不敢想？那如果今天让你上她一次，你愿意吗？」
    「如果……如果学姊愿意的话，我觉得可以……」学弟害臊地笑了笑。
    「喔~那就是想上囉？那么，宝琳，你愿意跟学弟共度春宵吗？」
    「嗯……我倒是挺喜欢他细皮嫩肉的样子……来吧，我早就准备好了！」薛宝琳得意地大送秋波。
    「看来，我们学弟得卯足全力囉~来，学弟，你要哪张床？」
    「嗯……我喜欢……我喜欢海藻那一张……」
    「好，入洞房！」
    薛宝琳抓住学弟，踮起脚尖疯狂地吻着他的双唇。眾人们见状，便藉着酒意疯狂叫喊。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学弟，在大家的鼓譟下，开始粗鲁地扯下宝琳的礼服。望着那鲜美的青春肉体，靦腆的学弟，突然变成了渴望肉慾的狮王。他抱起宝琳，将她抬上了海藻床。他飢渴地抚摸着、舔吻着，纯白的衬衫沾满了香艳的口红印。眼看两人即将进入高潮，尼克便放下水蓝色的帐纱。随着帐纱缓缓落下，两人交缠的身影逐渐淡去。唯独不变的，只有那男女的喘息声。
    「好啦，别看了。等等，我们还有另外一张床呢~」
    「这张床要给谁用啊？」鈺臻好奇地问道。
    「这张床，当然是要给我们的冈部教授啦~」
    尼克对先生的挑衅，让我内心紧张不已。
    「尼克，别闹了。我能……找你谈谈吗？」冈部先生小声地说道。
    「可以啊~但是，我希望让教授先体验完，然后我们再对谈，如何？」
    「尼克……」
    「毕竟，我刚都说了……你在学校跟女学生搞曖昧的事。如果不让你放纵一下，我是没办法跟大家交代的。」尼克得意地挑了挑眉。
    「什么搞曖昧，这些都是你编造出来的。」
    「身为教授，你怎么能说谎？明明就深爱着某位女同学，却不敢承认。来吧，这位女同学就在现场，我们一起来把她找出来！」
    「谁啊？冈部教授居然在搞师生恋吗？」
    「到底是谁，好想知道喔？」
    随着讨论声越来越大，我内心的恐慌越是加剧。我双手紧握着，盛着红酒的玻璃杯，想藉由那玻璃的冷冽，平缓心中的波涛汹涌。然而，就在尼克看向我时，意外发生了。
    「冈部教授暗恋的女学生就是……」
    『啪啦！』
    突然，一个不注意，玻璃杯竟碎在我手里。掺着鲜血的红酒，如熟成的葡萄，坠落在光滑的地面。这一幕，把所有人都吓坏了。唯独我，依旧静静地看着那，被染成枫叶红的手掌……

 真实的他

    「雅蒨，你还好吗？」冈部先生赶至我身边，拿出手帕替我止血。
    「我还好，先生。」
    「你要不要回去休息，我可以载你回宿舍。」
    「冈部教授，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安妮那么近？」
    突然，尼克移动到我身旁，并将我从先生身边拉开。
    「尼克，安妮受伤了。我先带她回去，可以吧？」
    「这点小伤，难道能跟你之前造成的伤痛比吗？你狠狠地伤了安妮的心，你忘记了吗？」
    尼克对先生的不满，引起了眾人的窃窃私语。
    「尼克，我已经知道错了。但是，这我们之后再谈好吗？我先带安妮去治疗，然后……」
    「不必！她是我女朋友，理当留在这边！」
    「雅蒨，你跟冈部教授真的有过去吗？」突然，鈺臻有些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你不要多想。」
    「可是，为什么刚刚尼克说……说什么你被教授伤害？」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不要胡思乱想。」
    「可是……」
    「鈺臻，你再说的话，我真的要发怒了。」
    听见我口气转差，鈺臻才默默地闭上嘴巴。然而，即使鈺臻不再过问，所有人好奇的眼光，还是投射在我们三人身上。
    「尼克，让我把安妮带走吧~」
    「不要！就算安妮整隻手烂掉，我也要把她留在这边！安妮，你会留下，对吧？」
    我望向那湖水绿的双眼，然而，这一次我已看不见过往的美。那冷色调的绿，背后似乎隐藏着愤怒之火的跳跃。过去那清澈的瞳孔，在这一刻彷彿结上了一层冰霜。
    「尼克，我们能私下谈谈吗？这里人太多，我不方便把事情讲出来。」
    「不需要！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当面讲！怎么？难道你说什么话，还要经过冈部的同意吗？」
    「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扯到冈部先生？你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直接走人！」尼克的咄咄逼人，快要把我逼疯了。
    「你要走吗？你要跟冈部离开，创造你们的爱的小窝，对吧？哈哈哈哈哈！」
    「尼克，你疯了。」
    我镇静地看着那，故作坚强的笑容。这一刻，眼前的他，似乎与过往的坏男孩，有着天壤之别。他想在我面前，继续摆出霸道之姿，然而，在眾人眼里，却像极了疯子。
    「我没疯！疯的是你！李安妮！疯的是你！」
    「尼克，你听我说……」
    「我不要！冈部你这混蛋！走开！」
    尼克狠狠地将先生推倒在地，先生的背，撞上了摆放各种美食的白色餐桌。那杯盘狼藉的声响，使我不顾一切地衝向先生。
    「先生，你还好吗？有没有怎么样？」我着急地拿出纸巾，替他擦拭落在衣领上的酱汁。
    「雅蒨，我很好。你的手呢？小心点，不要被玻璃割到了。」
    「先生，你赶快回去吧~尼克的事，我会处理的。这里人太多，他现在情绪不稳，所以……」
    我话还没说完，尼克便粗鲁地将我拉起。他抓住我受伤的那隻手，用力地反折至我背后。
    「尼克，放手！」
    「我不要！安妮，你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你说啊！」
    尼克叫喊地越大声，他反折的力气就越大。看着他猖狂不知反省的脸孔，我再也无法忍让。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忽略掌心的热血满溢，奋力一推，终于挣脱出他的手掌心。
    「尼克.道森，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不要冷静下来？」
    「李安妮，我也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真的爱我，我们现在就到玫瑰花床上，行房给大家看！」
    「你真是没救了……」
    我望向四周，那一双双等着看笑话的眼，彷彿正无止尽地揶揄着我们。回忆起过去，那些火辣的追求，以及舞台上穿越古今中外的深情之吻，所有的一切，在今天看起来是如此的讽刺。
    「所有人，出去！出去！出去！」
    我愤怒地朝眾人吼着，眾人们见状，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雅……雅蒨，我也要先离开吗？我是搭十点的火车，现在去车站好像还有点早……你的手……还好吗？」突然，鈺臻怯懦地问道。
    「鈺臻，我们等等一起走，你先到外面等我一下，好吗？」
    鈺臻点头后，便穿起外套，走到门外。
    「还有你们两个，薛宝琳跟什么……学弟，你们也给我离开！」我走向海藻床，把蓝色帐纱给扯了下来。
    「李雅蒨，你干嘛啊？我们都还没……」
    「赶快给我滚蛋，快！」
    「雅蒨学姊，不要这样嘛……」
    「到外面做！」
    即使学弟已经把半颗屁股露在外面，还是被我残忍地从床上拉了起来。
    「你开心了吗？安妮？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了！」
    我并没有理会尼克，只是默默地走向坐在地上的冈部先生。
    「先生，起来吧~你能载我跟鈺臻回去吗？」
    「当然，没有问题。」
    我温柔地将先生扶起，显然地，这举动又激怒了尼克。
    「安妮，你到底在干嘛！」
    「不要碰我！」
    我伸长手臂，将他拒于千里之外。
    「什么……」
    「尼克，我会报警，你赶紧准备吧~」
    「报警？你要做什么？」
    「贩毒，就是犯法。把你交给警方，我绝不后悔。」
    我坚定的眼神，换来了尼克的不知所措。不愿面对眼前事实的他，选择转过身，独自喝下桌上的那一杯红酒。
    「雅蒨，我们离开吧~」
    「嗯，先生，我们走吧~鈺臻也在外面等。」
    我抓起掉在地上的包包，跟随着先生的步伐，离开了尼克的豪宅。在送我跟鈺臻回去之前，冈部先生先带我到医院做治疗。幸运的是，玻璃并没有割得太深，伤势并不严重。
    送鈺臻到车站后，先生也快速地将我送回宿舍。一路上，那沉重的死寂始终笼罩着我们。
    「雅蒨，宿舍到了。」
    「好的，谢谢你送我回来。」
    「我就不在这地方久留了，家里最近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可能要先回去。」
    「好，先生您慢走~」
    先生向我点了点头后，便一人开车离去。
    我原以为，心中的理性，远远超越了感性的存在。没想到，在开门踏入房内的瞬间，眼泪却如洪水溃堤。虽然我信誓旦旦地说，要把尼克交给警察，但是，我、冈部先生，还有尼克都知道，即使要将我五马分尸，我依旧下不了决心。
    我从抽屉中，拿出在耶诞舞会收到的金戒指。我细细地抚摸着，感觉着，那光滑、细緻的戒身。我多希望能够藉由这触感，回忆起过往的美好。然而，无论怎么用心地去感受，我依旧想不起与尼克恋爱的时光。
    「尼克，我们到底是怎么搞的……就连这戒指是不是你送的，我都难以确认……」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了奇怪的声响。我将戒指放回抽屉，不疾不徐地走到了窗边。拉开窗帘一看，惨白的月光下，一个英俊的少年，如同梦一般地出现在我眼前。
    「尼克，你怎么来了?」我收起先前的态度，将窗户打了开来。
    「安妮，你的手还好吗？」他爬进了房间，并且轻巧地握住我的手。
    「已经治疗过了，没有什么大碍，不要担心。」
    「我……又让你流泪了，对吧？你看看，这眼睛红成这样……」
    他拿出一条纯白方巾，替我拭去脸庞上斑驳的泪痕。明知是一个不起眼的举动，我们却因为这短暂的温柔，而纷纷落下了泪水。
    「别哭，安妮……」
    「你也一样，自己还不是在哭……」
    「我们好久没有这样了，对吧？像爱侣一样的，互相抚慰心灵……」
    「情侣，总是会有吵架的时候。」
    「你……报警了吗？」他颤抖地问道。
    「你觉得呢？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认为我报警了吗？」
    「没有，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
    「这是让我……最痛苦的地方……」
    「噢~安妮……」
    「尼克，告诉我……耶诞舞会那一天，你究竟去了哪里？」
    「我真的……很不想让你知道。」
    「来，坐下吧~」我拉了张椅子，让垂头丧气的他，能够好好地歇息。
    「我……」
    「你应该，不是回美国探望母亲吧？」
    「我母亲要是看到我这个样子，大概又要失望了……」尼克无奈地冷笑了几声。
    「你之前……也让你母亲难过吗？」
    「我在中学时期，交了坏朋友。他们喜欢我，要我跟着他们学习赚大钱。我是单亲，家里经济不好，听到有赚钱的机会，就陷了进去。那钱，真的好赚。不用多少努力，钞票就一叠一叠的握在手中。我以为我赚这些钱，母亲会以我为荣。没想到……她气炸了……」
    「她是因为爱你，才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是啊……当我看到她流泪时，我心都碎了……」
    「那你可以理解我的愤怒了吗？」我走向前，手掌抚摩着他白皙的脸。
    「我一直都能理解，也知道你很在意我。我、我、我只是很气我自己，为什么要让另外一个女人难过。」
    「那么，你后来有跟你母亲和解吗？」
    「有，我跟她发誓，我会改过自新，努力向学。结果，不到两年的时间，我又故态復萌……哈哈哈哈……我真的很烂，对吧？」
    「没有，你不烂。你只是，误入歧途而已。不过，你都没有被警方找上吗？」
    「我当时未成年，还不需要坐牢。但是，现在大概就逃不掉了……」
    「那……你母亲知道你又在贩毒后，她有没有……精神崩溃？」
    「不只崩溃，她后来整个人就像疯子一样，无法受控。」
    「她大概很不想见到你吧……」
    「对啊……她告诉我，她不会再相信我说的任何一句话。从那天起，她便视我为隐形人。我看到她这样，内心又愧疚了起来。你也知道，我喜欢文学、语言，于是，我就告诉她，我决定要来台湾，好好训练中文，也许将来可以进行国际贸易。没想到……呵呵……是啊……我确实在进行贸易，只是这贸易……是不合法的。」
    「我猜，你离开学校的那几个月，应该是去处理毒品的事吧?」
    「是啊~缅甸的製毒厂出了点问题，我必须去处理。现在想想，我也真是厉害，都到台湾来了，还可以接触到贩毒管道……」
    「他们大概很器重你吧?毕竟，跨国贩毒是需要英语人才的……」
    「是啊……」
    他慢慢地抬起头，疲倦的面容逐渐地浮现在我眼前。藉由那皎洁的月光，我彷彿看见了另外一个他。他勉强地挤出了笑容，一个无奈、身不由己的笑容。从他憔悴的影中，我赫然发现，他苍老了许多。
    「尼克，你累了吧?今晚……就在这边休息吧~」
    「你知道吗?其实，尼克并不是我的本名……」
    「那……你的本名是……」
    「这……大概是一种命中注定吧?呵呵呵……」
    「命中注定?什么意思?」
    「罗密欧，註定会遇见茱丽叶。」
    「什么!所以，你的本名叫做……」
    「罗密欧.蒙太谷，就是我的本名，安妮。」
    当尼克的本名揭晓时，我俩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在这充满不确定性的夜晚，这浪漫的名字，为我们带来了些许的爱与温暖。舞台上，被聚光灯追随的我们，在千双满溢着期待的眼前，为罗密欧与茱丽叶写下了幸福、快乐的结局，而这动人的回忆，又使我们再次体会了，扣人心弦的美丽。

 最后的激情

    「那么……罗密欧……我想你应该也累了吧?」
    「嗯……今晚，我能在茱丽叶的香闺留下吗?」
    「当然~」
    「我想与你相拥而眠，纯粹的相拥而眠。」
    「嗯，我知道了~」
    我从衣柜中取出枕头、棉被，将单调的床铺，整理得更加舒适。换上了睡衣后，我大方地邀他一同躺下。见我褪去害臊之姿，他便豪迈地脱下衬衫，在月光洒下的白色糖粉中，展现出了完美的身材。他小心翼翼地跨上了床，像个孩子般地，将那英俊的脸庞埋进了我的怀里。
    「安妮，你觉得我下一步该怎么走?」
    「你……离开台湾吧……」
    「你不打算将我交给警方吗？」
    「你也知道，这是我这辈子最不愿意做的事。」
    「那么……离开台湾，是最好的选择吗？」
    「警方已经开始在关注，你要被抓到是迟早的事。我……我真的没那勇气，看着你被强押上车。」
    「若我逃亡，我们就再也见不到彼此。就算最后……最后，我必须放你走，我还是希望……你在我附近……」
    突然，罗密欧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示弱。像个迷失在雾林中的孩子，不知所措地寻找母亲的身影。
    「罗密欧，别哭~」我像个慈母般地安抚着他。
    「安妮，我真的……真的好怕……我曾有那么多改过自新的机会，结果……结果这些机会都被我放弃掉了……」
    「你没有放弃，你只是一时的迷失。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些年下来，我也无法保证，我的所有决定，都是对的……」
    「我一直……一直想要赚大钱……」
    「你是因为想要孝顺母亲，捨不得看见母亲辛苦，才会做了这件事。只不过，这赚钱的管道是不对的，就只是这样而已。」
    「要是我肯好好念书，以我对文学的热爱，我不觉得我会输给冈部教授。」
    「冈部教授他……也有犯错的时候。他，并不是完美的。」
    「安妮，是时候放你走了……你想回到冈部先生身边吗?就像简爱，最后回到了罗奇斯达先生身边一样……」
    「别想这么多了，罗密欧。我们现在要烦恼的，是你下一步该怎么走。」
    「我想……也许我能前往缅甸，或是中国东南沿海，这些地方我并不陌生。」
    「那就去吧~把你之前送给我的珠宝一併带走吧……」
    「你不喜欢那些珠宝吗?」
    「不是的。你要逃亡，身上总得带些有价值的东西。这些珠宝，我目前用不到，你拿去吧~」
    「好，但是，我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
    「在我送你的珠宝盒中，有一枚镶着红宝石的戒指，你有发现吗?」
    「有，那颗红宝石虽然不像鑽戒那样闪耀，但是却非常的高雅。」
    「那枚戒指，是我母亲的婚戒。她一直告诉我，如果将来我娶了妻子，一定要将这枚戒指传承给她。安妮……明晚七点，你愿意到林中的那间教堂等我吗?我希望，我能亲手将这枚戒指交给你。不用担心，我并不是要你嫁给我。我只是希望……能够为这枚戒指寻找适合它的主人。」
    「好，没有问题。我会去的~」
    「等到我把戒指交给你后，我们就真的要分离了……分离，好像就连用说的，都十分困难……」
    「噢~罗密欧，我也不想与你分离……」此刻，我将他搂得更紧。
    「安妮，我真的……真的好怕……那逃亡的日子……」
    「别怕，罗密欧……坚强的你，绝对会走出自己的一条路……」
    「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因为你是那么的勇敢。赶快睡吧，别想那么多了~放宽心，明天的旭日东昇，依旧是如此美丽~」
    我温柔地安抚着，不停颤抖的他。在月光照射的夜深人静中，他那细碎的哭泣声，竟是如此明显。看着他徬徨无助的模样，心中的酸楚便如浪花翻腾般，搅乱了我脑海中的思绪。但是，我不能流泪。若是落下一滴泪，这黑夜将永不褪去，而刺眼的白昼，终究被我们遗留在悲伤之后。
    「别怕，坚强的罗密欧。这黑夜，终究会过去的……」
    隔日，晨雾尚未褪去之际，罗密欧便独自离去。他没留下任何的话语，或是一张暖心的纸条。唯一遗留下来的，就是我熟睡的脸庞上，那沾着泪水的亲吻。从白天到下午，区区的几小时，对我而言竟是如此漫长，如此痛苦。原本，我想藉由读书来转移注意力，没想到，坐的越久，就越心神不寧。
    「这么快，我们就要分开了吗?」
    终于，煎熬了几小时后，时间已悄悄地来到五点。我从衣柜中，拿出唯一的一件白色洋装。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让那耀眼的金色馀暉，染进手上的洋装之中。在夕阳的照射下，洋装已不再像是牛奶般的纯白，因为那动人的彩霞，不只将这白纱，也将我的心，抹上了一层温暖的橘。
    晚上七点一到，我准时出现在教堂门前。眼看四周空旷无人，我便推开厚重的木门，独自走了进去。我原以为，木门后方肯定是一片漆黑。没想到，推开大门的瞬间，那一盏盏摇曳的烛光，在这充满未知数的夜里，竟是如此光彩夺目。我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彷彿天堂般的美景，不知不觉中，便顺着那玫瑰花毯，走向了前方的祭坛。
    「喜欢吗?这一切，都是为你准备的。」这时，罗密欧从后方走了出来。
    「非常……非常漂亮……」我仍旧好奇地四处观望。
    「别看了，现在我眼前最漂亮的，非你莫属~」
    他温柔地用食指勾起我的下巴，让我的目光，能够专注在他透彻的湖水绿双眸中。
    「你……曾经说过，想要跟我结婚，这是真的吗?」我认真地看着他说道。
    「这是真的，我想要娶你为妻。」
    「那……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没这机会了……」一想到罗密欧即将消失，我忍不住地热泪盈眶。
    「我跟安妮，是真的没机会了……但是，我跟茱丽叶还有机会。」
    「茱丽叶，只是我曾经扮演过的角色之一……」
    「你，永远都是我的茱丽叶。安妮，就让我再任性一次。我希望，在我临走前，能够在上帝面前完婚。你不要以安妮的身分嫁给我，用茱丽叶的身分，成为我的妻子，好吗?」
    「好，就让我们为罗密欧与茱丽叶，画下最完美的句点。」
    罗密欧默默地握住我的双手，真心诚意地在庄严的十字前，许下对这份爱情的诺言。
    「在上帝面前，我，罗密欧.蒙太谷，愿意娶你，茱丽叶.卡普莱特，作为我的妻子。从今往后，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永远爱着您、珍惜您，对您忠实，直到永永远远。」
    「在上帝面前，我，茱丽叶.卡普莱特，愿意嫁你，罗密欧.蒙太谷，作为我的丈夫。从今往后，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永远爱着您、珍惜您，对您忠实，直到永永远远。」
    在一片泪眼朦胧之中，罗密欧替我戴上了那枚红宝石戒指。在圣母、圣子、圣灵之前，他亲吻了我的额头，为这雋永的时刻，留下了感人的记号。
    「罗密欧，你决定好什么时候离开台湾了吗?」
    罗密欧并没有回答我，而那带着笑意的眼，似乎正述说着某些事。
    「你决定好了吗?」
    我认真地看着他，然而，他却只是淡淡地微笑着，依旧没有做任何回覆。
    「罗密欧，这个问题很严肃，你赶快告诉我，你的计画安排好了没有?」
    就在我快要失去耐性时，突然，教堂外隐约传来了警车的鸣笛声。
    「你这是在做什么?不是说好要逃亡吗?为什么有警车的声音?」
    我想要跑到外头察看，然而，罗密欧却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安妮，我曾经说过，就算最后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仍旧希望跟你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即使你成为了冈部教授的妻子，我仍然想要拥有那份机会，那份可以再次见到你的机会。如果我真的离开，那我们就真的是天人永隔了。别难过，这是我的选择。唯有勇于认错，我才能重获新生。」
    「你真的是……」此刻，我已激动到说不出任何话语。
    「安妮，答应我。不要放弃你的梦想，有机会就到美国走走吧~你是个很优秀的女孩，不要忘记这一点，好吗?」
    他不捨地看着我，话语中的哽咽，使我明白现在的他，心是多么的痛。我想要大声地告诉他，我会做到他要求的每件事。然而，这一刻的我早已控制不了内心的澎湃激昂。于是，我含泪地向他点头，希望他能够了解我的心意，并且不留下遗憾地瀟洒离去。
    「安妮……我要送你离开了~」
    「离开……怎么离开……警方都要到了，怎么走……」
    「你放心，我已经想好方法了~」
    「什么方法?」
    突然，罗密欧从口袋中取出一把匕首，并且迅速地往我的左肩刺了进去。
    「噢……这是……好痛……」
    我忍着那刺痛，往后退了几步。正当我不明就里地看向罗密欧时，他一把抓住我的后颈，并且将他那饱满的唇瓣，不带着一丝犹豫地，吻上了我的双唇。这一吻，吻得深层、吻得豪迈。此时，我已听不见任何声响，看不见任何光亮。我只想收起所有感官，享受这最后几秒的激情。
    在罗密欧离去之前，终于，我已能够在心中刻画出他真实的模样。他是个诗人，因为他对文学的爱，远超乎我的想像。他是个纯情男孩，因为直到大难临头，他依旧过不了情关。他不坏，若他真的坏，今天的他就会选择躲开。真正的他，是个霸道总裁。因为即使总裁犯了错，他仍然有勇气面对、承担。
    「安妮，对不起。我会这么做，是为了避免让警方认为你是我的同伙。待会，你不要出声，乖乖地配合，好吗?别怕，今天过后，一切就会没事了~」
    警方进入教堂后，看见手握血刀的罗密欧，以及坐在地上流着血的我，便迅速地衝向前将他制伏。罗密欧没有多做反抗，他随性地扔下了匕首，任由警方将他上銬、带上警车。在踏出教堂之前，他那回眸一笑，似乎是要我不要忘记，即使他成为了罪犯，他依旧是如此英俊、迷人。
    「再见了，罗密欧……从今往后，我不会特别去思念你。因为，你将永远住在我心里……」

 自尽

    罗密欧离开后，令人闻风丧胆的校园贩毒事件，也随之消声匿跡。时光飞逝，忙碌的大学三年级终于过去。崭新的四年级生活，即将拉开序幕。
    「雅蒨啊~你想好要到哪里实习了吗?」
    新的一学期，鈺臻烫了一个时尚的新发型。
    「我应该会选我家附近的医院吧~」
    「唉唷~你程度那么好，干嘛选小医院?」
    「在外面待了那么久，我也想回去了。上一年的生活，实在是太精彩了……」一回忆起过往，便不自觉地感叹了起来。
    「不要紧的，我们都克服一切了，不是吗?对了，你有听说吗?冈部教授已经离职了。」
    「什么?离职了?」我惊讶地扔下手中的教科书。
    「对啊~你不知道吗?」
    「我这暑假都没有跟他联络，上次见到他时，是在尼克的派对。」
    「尼克啊~好难想像他会做出这样的事……」鈺臻轻柔地拍着我的背。
    「是啊……但，至少他愿意承认错误。」回忆起与罗密欧的过往，依然有股酸楚涌上心头。
    「好啦……我们不要再回想了。雅蒨，我跟你说，这次实习我想选择医学中心，你觉得怎么样?我很担心，我在那里会不会表现不佳……」
    「鈺臻，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相信自己，比仰赖其他人更为真实~」
    「嗯~你说得对，这是我的人生，一切由我主宰!」
    鈺臻兴奋地看着我，从那双清澈的瞳眸中，我看见了她的自信，以及对未来的期待。
    「雅蒨，老师找你喔~」突然，学艺股长从教室外对我喊道。
    「好的，我等等过去~」
    「老师找你要干嘛?」鈺臻不解地望着学艺股长的背影。
    「我也不知道……啊……会不会是我有什么资料忘了交?」
    「那、那，雅蒨，你赶快去找老师。万一是实习的资料漏掉了，就麻烦了……」
    在鈺臻的催促下，我赶紧收拾书包，到办公室与老师见面。
    「雅蒨，坐啊~」
    「好的。」
    「雅蒨，你……还有想要出国的打算吗?」
    「出国，一直是我的梦想。只是，我家经济不允许，所以……」
    「所以，你就打算放弃了吗?」
    老师的一个简单问句，让我回忆起了与罗密欧的承诺。即使最后他已身无分文，金钱、名声已坠落一地，我的理念、我的梦想，仍旧是他心中最珍藏的宝物。
    「不，我没有放弃。」我坚定地看着老师。
    「这就对了！唉~当初没能送你到伦敦交流，真的是非常抱歉。」
    「老师，您别这么说……」
    「不过，我向你保证。只要你同意，学校这次一定能帮助你圆梦！」
    「圆梦？」
    「是啊~我们系上今年提出了一个计画，目的是培养学生成为美国药师。」
    「美国药师？那……应该很不简单吧……」
    「嗯……成为美国药师之前，还需要在当地唸六年的书。我是认为，你不要怕辛苦。毕竟，能够出国的机会是很难得的。」
    「但是……在美国待六年，那费用很可观吧……」
    「你不用担心，学校每年都会补助。而且，你应该也有存一些钱吧？」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赫然想起冈部先生在几年前，给予的一笔读书基金。读大学期间，四年的学杂费都是由我和父亲共同支付，而先生的那一笔资金，始终完好无缺地摆在银行里。
    「有的，我自己有存款。」
    「好，如果你愿意参与这计画，现在就要开始准备申请资料，以及英文检定。虽然这阵子你又要实习、准备国考，但是忙完之后，一切都值得！」
    「可是，老师……我能不能先回去跟家人讨论一下。毕竟，这么一去，就要离家六年……」
    「好，没关係。你讲的也没错，这是个很重大的决定。你先回去跟家人讨论，然后再给我答覆。」老师温柔地对我笑着。
    「好的，谢谢您愿意给我机会。」
    一到假日，我便打包行李回家。在坐车的过程中，我感到十分的不安。因为，我无法确认父母亲，对于出国一事的反应。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对于我的想法，并没有反对，甚至给予认同。获得父母正向的回馈后，心中的石头终于能放下了。
    在回学校之前，我决定去拜访老温。除了告诉他，我即将出国的消息外，也顺便打听冈部先生的下落。于是，我沿着那已被铺成水泥地的巷弄，再次来到了日式宅邸。
    以往，日式宅邸的古色古香，总是让人陷入如梦一般的幻境。然而，奇怪的是，这次的宅邸却充斥着诡异的气氛。枯黄的落叶，在树下堆叠成山。乾涸的池子，累积了大量的风沙。一切看起来像是，没有人在维持过往的美丽。
    「哎呀~雅蒨，好久不见了！」
    正当我观望四周时，老温突然从门后走了出来。
    「老温，好久不见。一切都……还好吗？」
    「唉……你有察觉出来，是吗？」
    「嗯……我感觉，冈部先生似乎发生了一些事情……」
    「雅蒨……说实在的，我不该让你来这边找我的。给你看到家里这副模样，我实在是……」
    「没关係，我也想要见一些老朋友。大家都在吗？」
    「嗯……没关係，你先进来坐吧~我拿点吃的给你。」
    我跟着老温走进了房子，在我的印象中，日式宅邸内是整洁、光亮，且笑闹声不断的。然而，现在我眼前的景，却是如此凌乱、昏暗、冷清。
    「老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大家都不在呢？」
    「雅蒨，你还记得冈部夫人吗？被送去疗养院的冈部夫人……」
    「有，我记得。」
    「夫人……被送进机构后，一直逃跑。只要一逃跑，机构就会通知先生，要先生一起帮忙找。」
    「所以，先生现在去找夫人了吗？」
    「有一次，夫人逃回了家里……」
    「那、那、那大家不都看到夫人了？」我紧张地放下了手中的饼乾。
    「是啊……夫人那疯癲的模样，吓死了所有人。她衝进厨房，大肆挥舞着菜刀，发誓要杀死所有人……」
    「大家是因为看到夫人这样，才选择离开日式宅邸吧……」
    「对啊……很多人都离开了。包括，韩湘芸。」
    「韩湘芸？那么，冈部先生的儿子不就……」
    「什么儿子，韩湘芸自己也承认，那不是先生的种。终于，为了逃离这古怪的家，她愿意放手了。」老温一边讲，一边无奈地笑着。
    「那，夫人呢？护送回去了吗？」
    「夫人……后来当眾自尽。」
    「什么？那，小雄有看到这一切吗？」此刻，我的心跳得飞速。
    「不用担心，夫人闯进家里的时候，小雄在学校上课。但是，他回来之后，有看见地上的血跡……」
    「那，先生还好吗？」我道出了心中最害怕的问题。
    「先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足不出户。雅蒨，你去找他说说话，好吗？先生始终……信任着你。」
    「好，我知道了。」
    我放下手中的杯盘，来到了先生的书房前。我默默地拉开了那绘有野鹤的纸门，不发一语地走了进去。
    「是谁……」
    先生软弱地坐在木椅上，那背影，竟是如此的苍老。
    「老温，是你吗……」
    我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到窗前，将那厚重的布帘敞开。
    「老温，阳光太强烈了，我……」
    当阳光将那耀眼带入书房时，先生缓缓地抬起头望向了我。那原本失魂落魄的双眼，在这光彩夺目之下，从最初的泪水朦胧转成了清澈。他看见的，彷彿不是一个女孩，而是一个天使。
    「雅、雅蒨……你回来了？」
    「是，是我，我回来了。」
    「对不起，不该让你看到我这副模样。这副……颓废的模样……」
    「不要紧的，人人都会有遭遇挫折的时候。先生，你尽力了。」
    「这……这真是一场灾难、一场恶梦。我……我是不是亲手谋杀了我的太太……」
    「你没有杀害她，这是她的选择。」我默默地走向他，单膝跪在了他的椅边。
    「你知道吗？良子拿刀自刎的样子，我一直忘不了。好多次，我都试着把它忘记。但是，那血、那哭喊，始终徘徊在我脑海！雅蒨，我居然……居然也会有害怕的一天……」
    「忘不了，那就不需要刻意去忘了它。也许，这是老天要给你的磨练。这考验，不得逃避，只能克服。」此时，我握住了先生颤抖不已的手。
    「我终于，能体会到当时你被霸凌的痛苦。你那些同学，真的该死……」
    「他们被关进了大牢，失去了自由。但，值得庆幸的是，我凭着自己的勇气，以及所有人给予的力量，走出了这段阴霾。不只霸凌事件，尼克成为毒贩一事，也让我痛心欲绝。然而，我不能让自己一路消沉下去。因为，身边还有爱我的亲友，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痛苦的模样。所以，英树，打起精神来，好吗？我都能撑过来了，你绝对也做得到。答应我，好吗？」
    「我……真的没有你的勇气……」
    我与先生四目相望，从他乌黑的眸子当中，我已感受不到任何的坚强，以及成熟男子的魅力。多年来承受的压力，在一夕之间如炸弹般爆了开来。那火花四溅的威力，击垮了坚固的堡垒。它摧毁得彻底，摧残得无情。一颗红润的心上，只剩下破烂不堪的断垣残壁。
    「也是……怎么可能马上振作……」
    「雅蒨，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不，你没让我失望。我只是……替你感到难过……」
    「谢谢你~看到你来，我觉得很舒服。只是……我恐怕没办法那么快復原……」
    「没有关係，慢慢来~」
    「雅蒨，我希望……你能陪伴在我身边。我跟小雄，都很需要你……」
    「先生，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事情要跟老温说……」
    「蒨姊姊……」
    突然，小雄羸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雄？」
    「蒨姐姐！」小雄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奔向了我的怀抱。
    「小雄乖，没事了！没事了！」我紧紧地抱着他，感受着他泪水透进我衬衫的温热。
    「蒨姐姐，小雄好想你……」
    「小雄，姐姐也很想你……」
    小雄落泪的模样，令我相当不捨。即使他已不再是那幼小的五岁孩子，在我眼里，他依旧是多么的天真、可爱。打从我进入日式宅邸，成为小雄的褓姆时，他便认定我为他的母亲。然而，一路上的风风雨雨，迫使我离开了年幼的他。几年后，当一切雨过天晴，彩虹高掛于蓝天时，我又将展翅高飞，飞向遥远的国度。此时，内心传来了一道声音…
    「到底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梦想起飞

    「小雄少爷、冈部先生，你们三人的茶点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前往和室享用了。」这时，老温缓缓拉开纸门说道。
    「小雄，别哭了，跟姐姐一起去吃点心，好吗?」我拿起纸巾，替小雄擦拭泪水。
    「嗯……好……」
    「英树也一起来吧~」
    「好……」
    于是，我一手牵着小雄，一手搀扶着先生，走进了过往用餐的和室。
    「蒨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小雄乖乖地坐在我旁边喝着茶。
    「你放心，姐姐刚回来没多久而已~」我笑着抚摸那可爱的小头。
    「雅蒨，你刚说你是来找老温的？」
    「嗯……我有事情想要跟老温说，然后顺便打听先生的下落。因为，这暑假我们都没有联络……」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你最近还好吗？我听说尼克自首了，是吗？」
    「是的，他自首了。虽然有些不捨，但这是正确的选择。」
    「我很佩服，你们能有这样的勇气。承认错误，以及分离的勇气。对不起，最近实在是太多事情，所以没办法去关心你。」
    「没有关係，我知道先生也受委屈了。」我放下茶杯，对先生笑了笑。
    「对了，你要跟老温讲什么事呢？」
    「我……」
    原本，出国唸书是件令人振奋的事。但是，看到先生受伤的模样后，我不禁开始犹豫……
    「雅蒨，怎么了？」
    「没什么啦……」
    「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说出来，不要憋着。」
    我垂头丧气的神情，更引起了先生的好奇。
    「就是……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我们老师提供了一个出国唸书的机会给我。我现在有点犹豫，到底要不要去……」
    「出国留学吗？要去多久呢？」先生担心地看向我。
    「去六年……」
    「六年？为什么要去六年？」
    「系上目前有个计画，希望能够培养学生成为美国药师。所以，我必须先读两年的pre-pharmacy，顺利的话，再读四年的pharm.d学程。老师认为我的程度不错，所以想提拔我。」
    「那么，你想去吗？你的父母，同意吗？」先生严肃地问道。
    「我爸妈愿意让我去，只是，我还在犹豫……哈哈哈哈，其实，也不一定要去啦……毕竟，我的家人、朋友都在这里，如果我自己跑去美国，未免有些自私……」
    「你留在这里，也不是坏事。就像你说的，家人、朋友都在这里。我也在这里，如果发生什么事情，我可以就近照顾你。」
    果然不出我所料，先生依旧希望我留在他身边。
    「对啊……所以，我还没有答应老师。」
    「你什么时候要给她答覆？」
    「下礼拜回学校的时候。」
    「那……你就这么跟她说吧~告诉她，家里的人还需要你。」先生默默地握住我的手。
    「嗯……」
    「我也希望蒨姐姐不要去美国！」突然，小雄神采奕奕地看着我。
    「你希望姐姐留下来，是吗？」
    「对啊~我希望姐姐可以跟我，还有多桑住在一起。」
    「我知道了。」我搂着小雄的肩膀，但是，我却无法向他点头确认。
    回学校的前一晚，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感性与理性的拉扯，使我的心境吵杂得无法入睡。我想圆梦，但是对冈部先生的情感，使我对未来怯步。过去，先生为了我付出了不少。即使我深陷火海，他依旧奋不顾身地将我抱起。即使我的家人与他无关，他依旧无私地朝我伸出援手。如今，先生遇到了挫折，看着他沮丧、歷经心碎的模样，我不禁捫心自问……
    「现在去美国，难道是最好的选择吗?」
    突然间，我的房门被开啟。被吓得立马坐直的我，点亮床头灯一看，发现居然是母亲。
    「妈，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揉了揉双眼问道。
    「雅蒨啊，有人打电话找你~」
    「找我?谁啊?这么晚了……」
    「不知道欸……」
    于是，我踢开棉被，走到了电话旁。
    「喂~你好~」
    「雅蒨……不好意思，你睡了吗?」
    一听见这带有磁性的声音，我的心立刻跳得飞速。
    「冈部先生，怎、怎么了吗?」
    「我……睡不太着，就想说打过来跟你说说话……」
    「这么刚好……我也因为心里有些事，迟迟无法入睡……」
    「那个……雅蒨，出国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啊?没、没怎样啊……不是说……先不去了……」
    「没关係，你可以告诉我，你心中真正的想法。雅蒨，不要顾虑我的心情，就明白了当地直接说吧~」
    我双手颤抖地握着话筒，考虑着是否要违背自己的真心。
    「英树……老实说，我想前往美国。我想开拓眼界，想提升自我。最重要的是，我……我……我想遵守与尼克的承诺。我答应过他，就算世道再怎么混乱，依旧要守护着自己的梦想。我有时候在思考，为什么当初会被尼克吸引。原因并不是我渴望爱情，或是我想忘记韩湘芸带给我的痛苦。而是，他冒险犯难、勇于闯荡的精神，以及对挚爱的坚持，让我意识到，我们是多么相似。过去，也许是教育，也许是家庭，使我锁起了自己的本性。然而，在我遇到他之后，他释放了我的灵魂。他告诉我，我们想爱就爱，想使坏就使坏，给他活个痛痛快快!这一切，乍听之下十分愚蠢，但是我却……」
    「十分享受做自己的氛围，对吧?」
    「是的……先生，您知道我在说什么，对吗?」
    「这就好像……雅蒨，你带给我的感觉。在日式教育的体制下，我只知道一切要看起来完美，一切都要遵循传统。为了维持教授的尊严，我不惜将我太太藏起，不惜欺瞒你。为了表现完美，错误一再累积。我不知道如何处理湘芸的事，只会一味地逃避现实。我真是……真是个没用的人……」
    「英树，不要这么说……我一直，都能感受到你的真心诚意，以及你想要改变的勇气。当我在馨如的婚礼再次遇见你时，我内心充满了喜悦。虽然，当时你身边有了其他人，但是，那瞬间在心中激盪出的美好，却始终徘徊在我心中。你来到我们学校，时时刻刻保护着我。这些举动，都让我……」
    不知怎么地，我无法再继续述说下去。
    「怎么了?你还好吗……」
    「我……我没事。对不起，我想……我有点睏了……」
    「雅蒨，你还……还……还爱着尼克吗?」
    「这……我恐怕不能给你一个正确答案。我只能说……英树，为了你，我愿意留在国内……」
    「雅蒨……」
    「晚安了，英树。」
    还等不及他的回答，我便匆匆掛掉电话。话筒放下的剎那，我以为心里会平静一些。没想到，这下子变得更加混乱了。
    隔天，我回到学校。整理完宿舍后，便准备前往办公室，告诉老师我决定不去美国的消息。
    「早啊~雅蒨~」老师神采奕奕地向我打招呼。
    「老师早~」
    「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嗯……可能茶喝太多，有点失眠吧~」
    「没事的，今天给他累个一下，晚上就会睡得舒服了。对了，我刚好也有事情要找你。没想到，你刚刚就出现在办公室，这真是太巧了!」
    「老师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你还记得外文系的冈部教授吗?」
    「冈部教授?有，我记得。老师怎么会……突然提到他呢?」
    「其实，今天一大早他有来找我。」
    「找您?发生什么事了吗?」
    「冈部教授告诉我，一定要提拔你留学美国。他说，你不只程度好，个性也十分独立、果断。」
    「他真的……这样说?」
    「是啊~他还告诉我，你对英文十分热爱，对医药的发展也有一定的热情。让你参加这个计画，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
    「他……希望我追梦吗?」
    「追梦?应该是吧~雅蒨，冈部教授跟你很熟，对吗?」
    「嗯……我曾经在教授家打过工，所以他对我或多或少有些了解。」
    「原来如此~跟冈部教授讨论之后，我更加相信培养你是正确的选择。那么，你的意愿呢?跟父母讨论过了吗?」
    「有，父母亲同意我去。」
    「好，那么……你明天找个时间来见我，我们要开始做准备了。」
    听见冈部先生对我的讚赏，以及认可，我便放下心中的大石。这一刻，我终于能体会到振翅高飞的喜悦。然而，令我不确定的是，先生的内心，是否也为我高兴呢?
    歷经了一年的实习、国考、英文检定、资料撰写后，前往海外的日子，在不知不觉中已悄悄到来。在这段忙碌的日子中，我与先生鲜少有机会碰面。大部分时间，都是用书信往来。在书信里，先生提及他回到政大教书一事，以及小雄在课业上遇到的困难等等。起初，先生回信的速度相当快，不到几天，我的信箱就会出现他那淡黄色的信纸。然而，不知是否太过忙碌，他的信息捎来得越来越慢。
    在出国的前一个礼拜，我终于等到他的消息。当我满心期待地拆开信纸时，却发现里面的内容，是如此的令我失望。先生告诉我，由于工作忙碌，所以在我出发的那一天，将会由洪司机送我去机场。
    「什么?也太无情了吧……算了，他最近心情应该也很难受。好快喔~马上就要出国了，不知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我默默地将先生的信放进了抽屉，在拉开抽屉的同时，那美丽的蒂芬妮蓝音乐水晶球，再次出现在我眼前。我小心地把它取了出来，随手转动了一下，银色的马匹便顺着悠扬的乐音，在雪花纷飞中奔驰了起来。此时，我彷彿看见跳动的音符，在这小小的房间中，谱出了过往的所有回忆。
    在进入日式宅邸前，我从未体会过四季之美。因为对我而言，生活就是如此千遍一律，梦想、爱情似乎是种奢侈。然而，遇见冈部先生后，我才意识到春天的柔美。但是，就算春天带来了温暖，那惊蛰的轰隆作响，以及清明细雨打在唇上的轻疼，依旧使我感到冷冽。
    随着时间的推移，炎炎夏日逐渐浮现。那艷阳高照，将海水闪烁得一片蔚蓝。他热情如火、自信耀眼，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充满着活力与笑闹。他告诉我，生活理当如此甜蜜，就像那精緻的高脚杯，衬托着的绵密冰淇淋。然而，火伞高张的夏日，也会遇到狂傲的暴雨。这雨，来得急促、强烈，使我分不清脸上的泪珠，究竟是为谁而流……
    如今，凡事都告一段落。心境不再多变，只想理性地去追寻，属于我的一切。或许凉爽的秋季，正想藉由金风转述给我，如此的道理。然而，令我好奇的是，那枫红之下，是否会发生浪漫的邂逅?

 道别

    今天是我出国的日子，在出发去机场前，我先去馨如家喝茶间聊。自从和周凯螳分居后，馨如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回到娘家的她，获得了充分的休息，孩子也由专业的褓姆负责照料。
    「怎么样啊？你今天要出国了，兴奋吗？」馨如倒了一杯热茶给我。
    「嗯……期待是有，但是，总觉得怪怪的……」
    「怪怪的？为什么？因为要离开家，觉得难过吗？」
    「我刚刚要从家里出发时，还真的有些不捨。以前，多想离开啊!结果，踏出家门的瞬间，我跟我父母都流眼泪了。我弟倒是没有哭，真是个无情的人，哈哈哈哈哈~」
    「他应该是替你高兴吧?毕竟他是男孩子，应该会比较理性一点。」
    「是啊……馨如，我不在的这段期间，如果我家里出了什么事……」
    「你放心，如果真的出事，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忙。不只我，我父母也会。我父母，他们都非常欣赏你呢~」馨如淡淡地微笑着。
    「谢谢你。我只希望这趟旅程，不要像我大学生活那样辛苦。」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大学期间遇到这么多事，还大声地斥责你。你跟你朋友饱受霸凌之苦，然后男友又……」为了不让我伤心，馨如选择不再说下去。
    「没关係，这对我们来说是个磨练。」
    「你会担心……再也见不到他吗?他要被关多久啊?」
    「差不多……十年吧~」
    「十年，那是很长一段时间欸~」
    「是啊……」我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没、没关係啦……若他真的是红线另一端的那个人，到最后你们还是会走在一起的。强摘的果实不甜，强求的缘分也不会持久。就像，我跟凯螳……」
    「别难过，或许这是最适合你们的方式。每一对恋人，都有最舒服的相处模式。」
    「也是……对了，你跟冈部先生一直都有保持联络，对吧?我上次听说，他家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这件事情，让很多佣人都离开了，是吗?」
    「你听说了什么呢?」我放下茶杯，严肃地问道。
    「街访邻居说，冈部先生的家里，藏着一个疯女人。他们说，冈部先生为了满足私慾，就把那可怜的女人关在地窖。后来，女人受不了，就在大家面前自杀了，是不是这样?」
    「三人成虎的力量真是可怕……馨如，你不要听信谣言。真实的情况，并不是他们说的那样。那女人，是冈部先生的元配。」
    「元配?可是，冈部先生身边不是有个年轻女孩吗?那女孩，听说有帮他生一个孩子，两个应该就是夫妻了吧?」
    一提起这些往事，阵阵酸楚便涌上心头。
    「那女孩是冈部先生的秘书，不是他的妻子。而且，那孩子身上也没有留着冈部先生的血。孩子，是小秘书跟她男友生的。当时，她男友经济困顿，无法养活他们母子，所以，她才会带着小孩来投靠先生。」为了保住先生名节，我只得另编故事。
    「那、那，小秘书跟她孩子还住在冈部先生家吗？」
    「看到先生的疯元配后，她怎敢继续住在那边呢？」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雅蒨，你不讲的话，我还以为冈部先生瞒着他妻子金屋藏娇呢~」
    「一切都是误会。」
    「对对对，都是误会!那么，冈部先生知道你要留学的事，应该很替你开心吧?毕竟，他过去那么照顾你，应该很期待看见你成功的模样。」
    「其实，我不知道先生对这件事的看法如何。虽然他支持我出国，但是……我却无法感受他的情绪。」
    「你们不是都有在写信联络吗?」
    「有啊……只是说……」
    「雅蒨小姐，洪司机已经来接您了~」突然间，文阿姨打开房门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馨如，我得上车了……」不知怎么的，看着馨如的脸，我又哭了。
    「雅蒨，看看你~从一个以为凡事都不可能的女孩，蜕变成了有能力将梦想实现的女人。我真的……真的为你感到骄傲……」
    「不要哽咽了，馨如。若不是你将我推荐给冈部先生，我应该无法体会到人生的春夏秋冬。谢谢你，保重，我的挚友。」
    我与馨如相拥而别，当我触碰到她身体的那一刻，赫然发现那原本柔弱的肩，居然厚实了不少，而那拍着我的纤细白手，也变得强壮有力。至今，我才明白，不只是这世界在随着四季更迭。保有真诚情谊的我们，也随之茁壮。
    「文小姐、馨如小姐，我先载雅蒨小姐去机场了~」
    「好的，你们路上小心~」
    坐上车后，我仍依依不捨地从照后镜望着馨如的身影，直到一个水泥转角，将我们分开为止。一路上，司机并没有与我聊些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新闻广播。而我，也藉由这个机会，在车上稍作歇息。
    「雅蒨小姐，机场到了。」
    「嗯……好的……」
    我睡眼惺忪地解开安全带，跟着洪司机到车子后方取下行李。
    「很累吧?看你睡得很沉~」突然间，司机眼带笑意地问道。
    「对啊……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在馨如家吃完午餐后就有些睏了……」
    「这样啊~」
    「洪司机，谢谢你今天送我来机场，然后……然后，也谢谢你过去对我的照顾。」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请别这么说。其实，最照顾小姐的，绝对是冈部先生。我的老天，时间真的过好快。你已经从一个黄毛丫头，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女性。能看着雅蒨小姐成长，是我最大的荣幸。」洪司机握拳拍胸脯说道。
    「我也很珍惜，与洪司机相处的时光。」
    「对了，我差点忘了……雅蒨小姐，这封信是冈部先生託我转交给你的。」
    「冈部先生写的?」我将那封淡黄色的信接了过来。
    「是啊~那么，我就不打扰小姐看信了……」
    「好。洪司机，保重，路上小心~」
    「小姐也是，一路顺风~」
    与洪司机道别后，我便找了个位子坐下，开始细细品尝先生优美的书写体。
    亲爱的雅蒨：
    对不起，在你出国的这一天，没办法到现场送你一程。我相信，现在的你，内心肯定充满了喜悦与期待。望着你一步步地成长、茁壮，亲手将梦想的蓝图实践，我便感到无比欣慰。然而，时光的飞逝，也为我带来了阵阵忧伤。回忆起你初来乍到，那一身的血气方刚，还真令我头疼不已。但，这精彩的撞击，也使我大胆篤定，你的未来必定不同凡响。果然，这几年的磨练，证实了我的所有想法。你的锋芒毕露、亮丽动人，似乎正诱惑着我，夺下眼前的闪耀白昼。殊不知，那一把把的利刃，已在我的躯壳上留下无数血痕。当碧蓝的湖面，反映出我的遍体鳞伤时，我十分确信，我已失去了守护天使华丽羽翼的资格。
    雅蒨，我将再一次地自私要求你。忘了我，好吗？善解人意的你，总是顾虑着我的感受。然而，我不能再如此任性。爱一个人，就是要让她自由、幸福。如今，这道理已深植我心。过去，我曾犯规无数次。但，这次距离的遥远，终会扼杀我的贪念。我是个矛盾的人，温柔，却又叛逆。想放开双臂，却越抱越紧。想冷血无情，却爱到万箭穿心。想看破红尘，却忘不了相遇时的刻骨铭心。明知一切或许是曇花一现，依旧将那朵朵白花呵护在掌心。明知树梢上的雪花终将溶解，依旧渴求着冰晶中的美丽。
    雅蒨，答应我。若将来有机会，就到京都看看。相信你穿着红色和服，站在枫树下的画面，一定很美。我也答应你，从今往后，一定会给小雄一个温暖的家，成为一个完美的父亲。此生，我已别无所求。遇见你，我已心满意足。
    祝平安喜乐
    冈部英树
    「也许，我们都该上路了……」
    读完先生的信后，不知不觉，泪水已悄悄充斥我的眼眶。视线的模糊，迫使我拿出纸巾，快速地将泪痕抹去。在踏上成功的道路前，我已失去了感情用事的资格。理性与感性，在这人生交叉路口，竟是如此困难。我选择理性，因为这是罗密欧授予我的最后一课。然而，我也选择感性。因为与他的相遇，使我相信了缘分。若冥冥之中真有一条红线，无论歷经多少峰回路转，最后终将回到他身边。
    坐上飞机，此时，窗外已看不见蓝天白云。旅客们背着行囊，鱼贯地进入机舱。无论是面带微笑，或是面带倦容的人们，大家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飞往那遥远的国度。我望着窗口，看向紫黑色的天中，缀着的繁星点点。一闪一闪亮晶晶，这首简单的童谣，在这一刻居然显得格外动听。看似天真，却又惆悵。因为我深知，起飞的瞬间，我与他所仰望的日月星辰，将会是不同的。
    「或许，今天的道别，会使我们更珍惜彼此吧~谢谢你们，我的家人、朋友，还有，独一无二的你。」

 回国

    在洛杉磯生活的日子，愉快且美好。当地气候佳，几乎每天都是风和日丽。虽然有时轻飘小雨，但太阳仍勤奋地照耀着来往的行人。即使平日课业繁忙，我依旧结交了不少朋友。每到假日，就会与三五好友一同出外踏青。美国的地大物博，使我开了眼界。如今，我算是暂时放下了儿女私情，成为了真正的自己。
    在这六年，回家次数鲜少。好不容易课业告一段落，我决定回到家乡探视亲友，顺便思考下一步的人生该怎么走。毕竟在美国待了一段时日，也习惯了当地的文化背景。究竟，是要回到家乡，还是留在当地职业，成为了我人生的一大课题。
    「雅蒨，你回来啦~」
    「爸，我回来了。」
    「这次比较早，怎么样？饿不饿？你妈一大早就在厨房忙东忙西，听到你要回来，她高兴死了！」父亲一边帮我提着行李，一边说道。
    「难得，听到妈这么开心。」
    「你这次回来之后，还要再回美国吗？」
    「我……我还在思考这件事情。」
    「没关係，你慢慢想。如果，你真的想去美国生活，就去吧~我跟你妈，还有靖翔照顾，别担心了。」
    「靖翔现在是住院医师，每天都很忙。」
    「是啊~不过，你不要担心。我跟你妈，身体还很硬朗。你就……开开心心地做你自己的事情就行。」
    「爸，我会仔细思考的。」
    「雅蒨，你回来啦~来来来，来吃饭！来吃饭！」母亲兴奋地穿着蓝白拖，朝我跑了过来。
    「没关係，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这个鸡肉很甜，多吃一点。虾子也是，很新鲜，早上去市场买的。还有还有，那盘高丽菜，是高山上的品种喔~」母亲一边介绍，一边将菜夹到我的碗里。
    「好，你夹的我都吃。」
    我大口大口地吃着，圆桌上丰盛的菜餚。从前，放学之后坐到餐桌，烦躁、嫌恶总是不经意地爬上心头。然而，离乡背井六年后，才发现这一盘盘的家常菜，竟是如此珍贵。
    「雅蒨，你还记得吴奇伟吗?」突然，母亲好奇地看向我。
    「记得，那个扶不起的阿斗……」一想起吴奇伟的歪斜嘴脸，我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
    「不要这样讲人家，人家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他不是还在准备考试吗?」
    「拜託，他早就去念书了!」
    「念书?他真的考上医学院囉?」我瞪大眼睛问道。
    「他没有考上医学院，所以他老母就叫他去南部读药专。这样一来，他毕业后就可以直接继承家业了。」
    「那……他毕业了吗?」
    「毕业啦~而且，人家也结婚了!」
    「结婚!」我不小心地把米饭吐了出来。
    「雅蒨，你在干嘛?脏死了……」
    「对不起，我……我只是不敢相信吴奇伟居然结婚了!新娘是谁?我们乡镇的吗?」
    「我跟你讲，奇伟毕业后，就先到药厂工作。那家药厂，我听她老母说，无论是势力、资金都相当庞大。奇伟工作认真、个性老实，非常受董事长爱戴。于是，董事长就把他介绍给自己女儿，两人就在去年结婚了。」
    「真的假的?居然被董事长看中……」
    「我记得那女生是你们学校药学系毕业的，好像跟你一样大。你认不认识啊?」
    「我们学校喔?或许……我知道她呢~」
    「虽然那女生家境优渥，但是好像有坐牢过……啊……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奇伟老母接受那女生就好。」
    「坐牢?妈，你说那女生在我们系上，然后有坐牢过?」我不可置信地放下碗筷。
    「我是听别人说的啦……详细情况是怎样，我也不敢问奇伟他老母。毕竟，坐牢不是小事。雅蒨，你们班上有人坐过牢吗?」
    「有，我们班之前就有一个女生，因为教唆伤害而被判刑。她跟她的那些走狗、帮兇，全都入狱服刑。时间过得好快，他们现在大概都出来了……」
    一想起大宝贝，腹中的怒火便烧得旺盛。
    「那……那个女生家里很有钱吗?」
    「她爸就是开药厂的，有钱有势。她能进我们学校念书，也是用钱买进来的。她喜欢欺凌弱小，行为也不检点。所以，她真的嫁给吴奇伟囉?妈，你有看过她吗?」
    「我有看过几眼，那女生虽然身材没有很好，但是长得不错。」
    「不错也没有用，心术不正，整长脸看起来就是丑恶。以前，她身边总是充满着帅哥。现在，她爸终于看不下去，才帮她安排跟吴奇伟结婚。一定是这样没错!」
    一听到吴奇伟的老婆就是大宝贝，我倒是得意了起来。
    「好啦，既然你都这样说，我对那女生也不会有好感了。雅蒨，你吃完饭是要去见朋友，对吧?」
    「是啊~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吃完午餐，帮母亲做好家务后，我便出门去。这一次回到台湾，我约了老温出来见面。除了喝茶叙旧外，也想藉此机会打听先生的下落。待在美国的这六年，我做到了与先生的约定。我不再与他联系，也不再日记本中写下对他的思念。然而，每当夜深人静时，他的身影仍旧悄悄浮现在脑海中。
    「雅蒨，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老温，最近还好吗?」
    我环顾四週，发现那萧索冷清的庭院，在老温的细心维护下，变回了原本古色古香的样貌。秋季的橘红，加上锦鲤们的花纹绚烂，使整座庭院宛如重获新生般。
    「老温，你说……先生不在屋内，对吧?」
    「不用担心，先生带小雄回京都了，大概要几个月后才会回来。」老温替我倒了一杯茶。
    「那就好……嗯……先生最近还好吗?」
    「只要韩湘芸不再来闹，冈部夫人的事也告一段落，先生就轻松许多了。除了工作外，小雄的课业也成为了先生的生活重心。」
    「小雄功课好吗?」
    「不太好，跟你差很多。」
    「没关係，成绩跟未来成就不能成正比。」
    「先生希望，小雄能成为一名医师。」
    「医师?先生什么时候对我们这一块也感兴趣了?」我讶异地将饼乾放回盒中。
    「先生原本是希望小雄成为老师，但是……你也知道，人会互相影响的。先生大概是看你跟你弟弟都从事医药，才起了这念头。」
    「这样啊……」
    「对了，在美国的生活还好吗？帅哥……应该不少吧？」
    「洛杉磯天气很好，每天都是阳光明媚。华人也很多，所以我不会感到太陌生。至于帅哥……确实不少。」
    「那么……你在那边有交男朋友吗？」老温有些害臊地问道。
    「没有，我不想再把自己陷入儿女私情。」
    「所以……你不想再谈恋爱了吗？或是，找个人陪伴？」
    「我觉得现在一个人也挺好的。」
    「但是，你也二十八岁了欸……真的不考虑吗？」
    「我没有打算这么早结婚，而且，我现在还在思考下一步要怎么走。」
    「下一步？你没有要留在台湾吗？」
    「我在想，要不要回美国执业……」
    「嗯……雅蒨，你父母、朋友都在台湾，就留在这里吧~」
    「我也有想过留在台湾，毕竟父母年纪也大了。但是……」
    「你还在犹豫什么?」老温的口吻越来越急躁。
    「我很喜欢在洛杉磯的生活。」
    「但是，你是台湾人。而且，这里有爱你的人……」
    「我知道，我的父母，还有朋友。」
    「我说的，不只是你的亲友……」
    「对了，老温，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突然间，我想起被遗留在背包中的礼物。
    「什么礼物啊?」
    「来~」
    我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我递给老温，老温便毫不犹豫地在我面前打开了它。
    「这不是……美发用的剪刀吗?」此时，老温眼中闪烁着光芒。
    「对啊~我一直都惦记着，老温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美发师。」
    「可是、可是，我年纪都这么大了，还当什么美发师啊?我大概，没有光阴可以圆梦了吧……」
    「别这样说，有心要学习的话，时间就不是问题。」
    「可是，人家会不会嫌我老啊？」
    「在美国，有许多年纪比你更大的人，都还在学习、参与社交呢！不要因为其他人的眼光，而放弃自己的理想。」
    「我……我不确定自己做的好不好？」
    「你觉得呢？你真的有比其他人差吗？」我严肃地看向他。
    「其实，我觉得没有。我有时候都觉得那些设计师做出来的造型，都没有我用的好看！」老温的嘴角缓缓扬起。
    「是啊，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大胆追梦？我希望，等你技艺学成后，能用这一把美发刀，服务你的第一个客人。」
    「哎呀，那还不知道要多久呢~我现在，可得从洗头开始学起。」
    「老温，在学习美发的过程，肯定会遇到不少困难。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喔！」
    「我……我会的。只是，我不知道我离开了以后，这个家会变得怎么样？」
    「你是在担心先生吗？」
    「是啊……说实在，这栋房子这么大，然后一堆佣人又跑了……如果，我也离开，这房子要由谁来顾呢？」
    「我相信，先生会支持你去追梦的。至于房子，先生应该也会想办法的。先生，是个成熟的男人，他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雅蒨，既然你送了我礼物，那么……我也有项东西要给你看。」
    「什么东西啊？」
    「你跟我来。」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跟在老温后方。老温不疾不徐地走着，最后，在先生的书房前停了下来。
    「这不是……先生的书房吗？」
    「是啊……雅蒨，你自己打开来看吧？」
    「喔……好……」
    我缓慢地踏向，绘着野鹤的纸门。鼓起勇气后，颤抖的手终于将纸门拉开。当书房玻璃窗外的阳光明媚挥洒进来时，那晶莹的泪珠已不由自主地滚了下来……

 枫红下求婚

    纸门敞开，先生的书房依旧。架上的书仍摆放着整齐，桌上的花仍开得艷丽。唯一不同的是，那白色的墙面，掛满了一个女人的画像。那是铅笔素描，单纯的灰黑色调中，隐藏着，千言万语也无法形容尽的思念。女人的表情，有哭、有笑，有坚强、有温柔。看似柔弱的眼中，带着刚毅的倔强。她的喜怒哀乐，彷彿是画者每日梦中最美的风景。
    「这是……这是……我吗？」我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画作。
    「是啊~」老温眼带笑意地看着我。
    「我、我、我不知道先生会画画……」
    「先生擅长的事，比你想像得多。」
    「我从来都不知道，我有这么多的表情。还有……我笑起来，真的有这么漂亮吗？」
    我走向前，仔细端详着眼前的画作。画作中的我，戴着一顶系着蝴蝶结的淑女帽。那回眸一笑，彷彿为这乾燥的世界，带来了珍贵的涌泉。
    「雅蒨，先生虽说不再想你，但是，心中的那把火，却迟迟无法被扑灭。」
    「都已经六年了，他还是……还是无法放下我吗?」
    「我想……无法放下感情的，不只是先生。」
    「你的意思是……我也是那放不下感情的人吗?」
    我泪眼矇矓地看向，那一张张的灰黑素描。事到如今，我终于明白。不是我已放下儿女私情，而是这些年来，我的心一直被先生佔据着。
    「雅蒨，如果你愿意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那么，我就可以安心地去学做美发了……」老温默默地握住我的双手。
    「女主人的位子，真的属于我吗?」
    「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总有一个伟大的女人。最初认识先生时，我以为家世显赫的冈部夫人，就是这句话的最佳典范。没想到，后续的发展完全颠覆了我的想像。后来，貌美能干的韩湘芸成了先生的秘书。于是，我便愚蠢地认为，玉树临风的先生，或许就该匹配这般的女孩。然而，她是个谎言连篇、自私自利的人。最后，你的出现让我了解到，崎嶇又颠簸，看似不完美的爱，才真正有那资格，获得坚贞与忠诚的后冠。雅蒨，你就大胆地接受先生的心意吧~」
    「先生的心意，早在我们相识的那一年，被我珍藏于心。」
    「你现在能想明白了吗?」
    「是，我明白了。其实，一切都比我们想的简单许多。不需要刻意去安排，不需要刻意去躲避，也不需要刻意去猜测。因为，故事的结局由我们掌控，而掌控我们的，便是那红润的心。顺着心意走，或许就是这番道理……」
    「雅蒨，这是先生在京都的住址。现在正值秋季，先生的住家附近，种满了火红的枫树。他告诉我，平日下午他最喜欢去那里散步。也许，你可以在那里遇见他。」
    我接过老温手中的信纸，泪水便不由自主地扑簌簌流下。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晕开了那优美的笔墨。这记号，不只是一时的情绪波动，更是指引我找回初衷的明灯。
    「好，我去把英树接回来。」
    于是，一趟京都之旅便形成了。除了随身物品外，我也带上了先生为我订製的红色和服。
    下了飞机，安置好栖身之处后，没有任何犹豫，我换上了和服，并且梳了个优雅的发型。循着老温的信纸，我来到了那条火红的大道。
    「哇……也太美了吧~」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枫红美景。在这里，红，并不是唯一的色彩。象徵丰收的橙、雍容华贵的金，与河水中的翡翠碧绿互相辉映。优游的天鹅，那一身的无瑕，在这水天一色的古典美中，显得格外雪白。在这如诗如画里，我自然地放慢了脚步。深怕这份陶醉，朦胧了我寻找他的视线。
    「这里，真的就像书中形容的那样……」
    抬头仰望，京都的天蓝，似乎比洛杉磯的晴空更加浓稠。那柔软的浮云，彷彿一朵朵的梦境，刻划着过往，我与他初次相见的情境。
    「在罗密欧与茱丽叶的故事里，有一句话总是让我忘不了……」
    「玫瑰不叫玫瑰，依旧芳香如故。我知道……多桑，你都讲好几次了。」
    「那是因为，这句话有着不一样的涵义。」
    「什么涵义？根本没什么涵义。原因就是，多桑心里一直惦记着她……」
    突然，远方传来的这段对话，是多么的熟悉。
    「你一个中学生，懂什么成年人的爱情？」
    「你一个中年人，懂什么年轻人的想法？」
    循着这嗓音，我加紧脚步地向前走去。
    「我，好想她，真的好想她。小雄……」
    「多桑明明可以找到她，但却偏偏不做。我真是不懂，多桑为何要如此懦弱？」
    「因为，爱她就要让她自由，就像这枫叶一样……」
    剎那间，西风的吹拂使我止住了脚步。这舒爽的凉意，使我不由自主地闔上了双眼，体会着如金丝带般柔软的接触。再度睁开眼时，那漫天飞舞的片片红叶，似乎正引导着我……
    「雅蒨小姐……」
    这带有磁性的声音，使我瞭解到，原来不只这景如诗、如画，眼前的他，也彷彿梦一般的不真实。
    「冈部先生……」
    「多桑，我先去其他地方看看喔~」
    小雄离开后，我缓缓地走向他，依旧俊美成熟的他。我握住了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暖。这一刻，我才知道眼前的一切并不是海市蜃楼。
    「雅蒨小姐，穿着和服站在枫树下的画面，真的好美~」
    「终于，我又见到你了……」
    「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好极了！我有好多故事，想说给你听。」
    「你应该，要准备结婚了吧？」
    「是，我要结婚。」
    过去，先生听到这消息，肯定会流露出不满的情绪。然而，现在的他，眼里却充满了祝福。
    「新郎肯定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吧？」
    「是啊，他在我眼里，永远都是这么一表人才。」我举起手，替他拭去脸庞上的泪。
    「新郎，肯定很爱你吧？」
    「不只他爱我，我也很爱他。」
    「你……愿意为了新郎，而放弃自己的理想吗？」
    「我从来没有放弃，也不曾放手过。因为，英树，你就是我的梦想。」
    我从小花包中，取出了那枚在耶诞舞会收到的戒指。
    「你……你还留着？」
    「我一直，一直都知道，这是英树送我的金戒指。即使没有人告诉我，我仍然能感受到它带来的期盼、冀望。」
    「我一直担心，这枚戒指是个愚蠢的错误。因为，我以为我们之间再也不可能了……」
    「不要再这么说了……这几年，我的心早已容不下其他人。我也以为，早就与你失去了希望。但是，到头来那只是在欺骗自己而已……」瞬间，再也忍不住的泪溃堤而出。
    「好，我不会再逃避自己的内心了。这一次，就这么一次，让我霸道一次……」
    「英树，答应我，我们从此再也不分离，好吗?」
    「好，我答应你，之后再也不分开了。雅蒨，这是我此刻此生不渝的心意。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一直都愿意~」
    他轻柔地握住我的手，替我戴上了那枚金戒指，在一片红意盎然中，对我许下了海誓山盟。我望向他那双深邃的眼，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果然，这么多年了，英树还是那么的迷人~」
    「雅蒨也是，美丽依旧~」
    他温柔地捧起我的脸，在这橘红色的世界里，真诚地吻上了我的双唇。这是我们第一次，如同一对恋人，享受着激情、浪漫、承诺。秋，原本是多么的萧瑟，且充满着刑戮之气。没想到，真实的它是一个万物熟成，结实纍纍的季节。不只那树梢上的枝枒成熟，我们的爱情，也成熟了。

 额上轻吻

    五年后，日式宅邸已变得不同。从原本的古色古香，转型成摩登时尚的洋房。庭院里楚楚可怜的花，也都变成了大而华丽的牡丹、玫瑰。
    「小雄，快点，等等司机要载我们去机场呢~」我走到小雄房间，看着地上满坑满谷的杂物说道。
    「知道了，卡桑~妹妹呢？妹妹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小瓔的东西我早就收拾好了，现在就只剩你的了。」
    「真好，小瓔什么事都不用做……」
    「小瓔才四岁而已，你都二十岁了，行李当然要自己准备。」
    「蒨姊姊拜託，帮我整理~」小雄拉着我的手臂撒娇道。
    「还叫蒨姊姊，我都跟你多桑结婚五年了……」
    「因为蒨姊姊什么都会帮我做，但是卡桑都叫我自己来。」
    「卡桑现在除了照顾我们一家人外，还要经营药局。小雄，你身为卡桑的大儿子，理当坚强、懂事啊~看见小雄长大，卡桑才放心啊~」
    「好啦，小雄会长大，然后成为小瓔的好榜样。」
    「这才是我儿子！」我一边笑着，一边抚摸小雄柔顺的黑发。
    「卡桑，我们这次去洛杉磯渡假，那家里谁顾啊？」
    「老温啊~」
    「老温？老温要回来了？他不是在美发店当设计师吗？」
    「老温前几週告诉你多桑，他客人太多，导致手都痛了！他说，他还是比较习惯做管家的工作。」
    「太好了！如果老温回来，我们家就会变成像以前那样热闹了！」
    「是啊，大家都回来了。美穗、洪司机，还有一些老朋友。」
    「对了，卡桑，上次陈董事长送来的葡萄酒真的很棒！」
    「你偷喝酒了！」我有些生气地盯着小雄。
    「唉唷~我都几岁了，还不能喝酒，卡桑也真是……」
    「好吧~你想喝就喝，但是不能喝太多。」
    我去美国之后，馨如顺利地考进国内大学，并且在四年内完成学业。自从回归学生生活，馨如重新思考了与周凯螳的关係。两人不再冷战，并且决定以朋友的模式相处。最终，两人解除了婚姻，孩子的监护权则是由馨如获得。为了给孩子最好的资源，馨如将心思放在了事业上。她的无穷潜力，把陈记酒厂经营得有声有色。在酿酒界中，馨如成为了数一数二的女董事。
    「雅蒨、小雄，准备出发了！」英树抱着小瓔说道。
    「老温来了吗？」
    「已经来了，我也把事情都交代给他了。走吧，司机在等了~」
    搭上飞机，折腾了十二小时后，终于抵达洛杉磯。那阳光灿烂，使我收起了疲惫的心。换上笑容，精神奕奕地前往别墅。
    「卡桑，我饿了……」突然，在英树怀里的小瓔说道。
    「雅蒨，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别墅离机场有点远，先填饱肚子再过去比较好。」
    「好，就这样吧~」
    我们在机场附近寻找餐厅，由于洛杉磯的移民人口眾多，所以美食也格外多样化。亚洲菜、墨西哥菜、北美速食，比比皆是。其中，有一间装潢典雅的西餐厅，吸引了我的目光。
    「欢迎光临~」
    敞开大门，一名亚裔店员向我们微笑招呼。
    「雅蒨，你先去点餐，我带孩子们去找座位。」
    「好~」
    我走到柜檯，看着明亮的玻璃橱窗内，各式各样的精緻蛋糕。鲜艳的莓果、浓郁的奶香、酥脆的饼皮，使我回忆起大学时代，节庆派对中的美味甜点。
    「加州，是不是就像我说的那样，每日都是阳光明媚？」
    突然，这熟悉的声音使我忘却时空的存在……
    「尼……尼……不对，罗密欧、罗密欧……天啊!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压抑住内心的衝动，但是泪水已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安妮，好久不见~」罗密欧握住我的手，那依旧碧绿的双眼，经过这十年的歷练，充满了智慧，以及蜕变后的崭新希望。
    「罗密欧……我……我……」我衝向前，紧紧地抱住了他。
    「都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怎么还这么任性？」他并没有将我推开，只是温柔地顺着我的头发。
    「你都不知道，这几年我真的好担心你……我好害怕，你会不会在狱中发生什么事情……」
    「对不起，让安妮担心了……」
    「这几年，你过得好吗？」我接过面纸，拭泪说道。
    「我曾经答应过你，会勇敢地面对错误。安妮，我做到了……我做到了……还好有你在我心里，不然，我可能撑不下去……」
    最终，他收起了笑容，放肆地让泪水奔驰而出。看着那一滴滴的晶莹剔透，我瞭解到，他已成为最真实的罗密欧。罗密欧，多情且脆弱。然而，为了让我相信爱情，为了让我拥抱理想，他选择在那疲惫不堪的躯壳上，拼装出最坚固的盔甲。即使恐惧、未知环绕着他，他依旧像个勇士，承担着随之而来的千军万马。如今，事过境迁，自由之钥解开了约定的枷锁。他不必再假装坚强，不必再表现猖狂。隐匿已久的情感，在这一刻，宣洩而出。
    「我也曾经答应你，不会放弃爱情，会勇敢追梦。我……我……我也做到了。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就忘了最初的理想……」我一边哽咽地说，一边抚摸着那充满泪痕的笑容。
    「看看我们，都成长了……」
    「是啊~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幸福、更快乐……」
    眼泪擦乾后，罗密欧替我们一家人，换了个更舒适的座位。与罗密欧再次重逢的英树，不但没有任何妒忌之心，反而诚挚地邀请他一块享用餐点。自从经营餐厅，罗密欧的手艺越加厉害。听说小雄喜欢美式料理，他立刻进厨房大展身手，热情作东。
    「安妮，你女儿长得好像你。」罗密欧温柔地抱着小瓔。
    「有吗？」
    「有，眼睛、睫毛都像极了你！」
    「那是……英树长得好，不是我……」
    「深邃的眼，捲翘的睫，正是你身上最迷人的记号~」
    此时，我放下了刀叉，抬起头来望着那，碧绿双眸。原来，在世人眼里，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样貌。如同我初次与英树相遇时，他的双眼亦是让我如此羡慕。然而，我不知道的是，这完美且看似不可能拥有的印记，也悄悄地存在我身上。
    「也许，正是你的引领，我才看见自己的美丽……」
    用餐结束后，罗密欧替我们叫了一辆包车。他帮我们把行李提到门口，与我们道别。
    「英树，你先带孩子们上车吧~」
    「好。」
    英树上车后，我转身面向罗密欧。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要再懊恼了~」
    「我知道，从我出狱的那一刻，我就发誓一定要好好做人!」
    「那……你有跟你母亲联络吗?」
    「我……我不敢联络她……」
    「你有她的联络方式吗?」
    「有，我有她的电话，也有她的住址。」
    「那就赶快去找她，不要再耽搁了。」
    「她还会认我这个儿子吗?」
    「天下父母心，没有父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就像我，最初跟家人的关係多糟糕。结果，我们现在每天连络、互道晚安。现在，你找回了友情。亲情，也该捡回来了……」
    「嗯，我会的。然后，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觉得安琪拉如何?」此时，罗密欧将目光投向招呼我们的亚裔店员。
    「你还是一样，喜欢吃亚洲菜，对吧?」
    「这是我的喜好，没办法~」罗密欧俏皮地眨了眨眼。
    「择你所爱，爱你所选。我只希望，我们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好，相信我们都会幸福~」
    他向前了一步，默默地握住我的手。在金色馀暉下，那双清澈的眼，显得格外动人。一切的场景，似乎回到了学生时代，对彼此心动的瞬间。当时的我们，在保健室的狭小空间中，以为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如今，我们望向四周，洛杉磯的自由、热情告诉着我们，那心跳的理由，正是为了摆脱枷锁，追寻自我。倘若，我们互不相识，现在的我，依旧是没自信的李雅蒨，而罗密欧，仍是戴着面具的尼克.道森。
    「罗密欧，再见~」
    「安妮，谢谢你~」
    他轻轻地在我额上留下一吻，接着便目送我上车。从照后镜中望向他的身影，我瞭解道，从今往后，罗密欧将是一个成熟的男子。我为他担忧的一颗心，也终于能放下了……

 雪落下的声音

    到别墅后，我开始整理行李。
    「这行李真的好重，下次不要再带那么多了。」我一边唸道，一边把拉鍊拉开。
    「早就跟你说过了，但你还是会带这么多~」
    「没办法啊……小瓔东西多，而且我也怕小雄漏东漏西的。」
    「你还是小雄眼中的蒨姐姐~」英树微笑说道。
    「还做姐姐？我都已经当妈妈了……」
    「对啊，我从来没想过……」
    「好了啦~我要先整理行李了，英树，你也来帮忙~」
    「嗯……」
    我蹲下身，打开另一个行李箱。
    「怎么那么重？小雄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啊？」
    「真是的，又不是冬天，带那么多厚外套干嘛？把行李搞得这么重……」
    「英树，你来帮我一下啦~」
    我原以为英树会快步朝我走来，没想到，他依旧坐在床上，专注地看着一张信纸。
    「冈部英树，你到底在干嘛！」
    我衝到床边，粗鲁地夺下他手上的东西。原来，那不是纸，而是一张相片。
    「你到底在看……」
    此时，相片中的场景，浇灭了我满腹的怒火。
    「怀念吗？我们的婚礼~」英树温柔地握住我的手。
    「你、你、你干嘛把这照片带来啊？」
    「干嘛害臊？你在婚礼当天，可一点都没有新娘的娇羞。」
    「因为我那天太兴奋了……」
    「一直到新婚之夜，你才开始真的害羞。」此时，英树的嘴角微微上扬。
    「没事干嘛提这个……」
    「当时，你躺在我身下，让我能够尽情直视你的……」
    「冈部英树，你怎么突然讲起黄色笑话了？」我不满地打断了他。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喜欢看着你的眼睛也不对？」
    「你刚最好是要讲眼睛两个字……」
    突然，英树用力一拉，让我毫无预警地，坐在了他的腿上。
    「你、你在干嘛啦……」我不好意思地看向了别处。
    「偷偷告诉你，你上半身很丰满。」英树小声地在我耳边说道。
    「你个死变态……」
    「还有，当你身下的玫瑰绽放时，你的表情嫵媚极了！」
    「冈部英树！你再说！」
    我气得想要起身，但是他始终抓着我不放。
    「好啦~别生气~我美丽的冈部夫人~」
    「我不要听！」
    「好啦，夫人……再生气，小脸就不漂亮了~」
    「算了算了……反正，你讲这种话已经不只一、两次了。」
    「那么，我可以获得夫人的原谅吗？」
    「我有不原谅的选择吗？」
    「夫人如果不原谅我，我就让夫人再帮我生……」
    「好好好~我原谅你就是了……要生不生，哪是你能决定的……」为了防止英树口出狂言，我赶紧中断了他。
    「说实在，你穿白纱那天，真的很美~」
    「现在不美喔？」
    「当然美！但是，那一天的你，真的像极了天使。一身的纯洁，加上那轻柔白雪，只差一对翅膀，你就真的是天使了！」
    「在冬天的北海道结婚，真的很冷。」
    「冬天虽然冷，却也有它独特的美。」
    「谢谢你，给了我一场这么漂亮的婚礼……」
    「我的公主，这是你应得的~」
    我静静地靠着英树的胸膛，享受着他的指尖，在我乌黑秀发中的轻抚。慢慢地，我闔上了双眼，任由思绪将我带回那场，雪白的婚礼……
    「天啊！我好兴奋！今天换我要结婚了！我要结婚了！」我穿着白纱，在镜子前扭来扭去。
    「雅蒨，你不要乱动。你这样子，人家新娘秘书不好整理。」母亲在一旁担心说道。
    「我知道啦~我只是、只是真的很开心！」
    「新娘子，等等这披肩记得披上喔~」
    「可是，我想露手臂……」
    「雅蒨，你等等还是把披肩、毛帽跟手套都穿戴上。我刚刚到外面去晃一下，发现真的好冷。」馨如拿着一杯热红酒走了过来。
    「哪有新娘穿那么多……」
    「你不要搞到自己生病，到时候连夏威夷蜜月也不用去了！」
    「好啦好啦……我都会穿，这样可以了吧~母亲大人~」
    「齁！都几岁，还在撒娇！你穿好，等一下可是要在雪地里结婚！」母亲一边唸道，一边把披肩掛在我身上。
    「雅蒨啊，你等等把这些麵包吃一吃~」
    「爸，我都穿上婚纱了。吃不下了啦……」
    「至少吐司啃个一、两片。我跟你说，婚礼很长，你等等一定会饿。」
    「我们是办西式婚礼，又不是办中式。」
    「哎呀~你爸爸叫你吃，你就吃。不要辜负人家的美意~」
    「好啦……」
    在父母的紧迫盯人下，我不得不穿着紧身婚纱，吃下一片片的白吐司。然而，这看似折腾的举动，却在我心上留下了温暖的印记。身为传统东方家庭，我们从未开口说爱。但，爱的表达方式有无限多种。一句关怀、一顿饭菜，甚至一场争执，都是我们传递爱的方法。如今，我即将步入人生的另一阶段，回头看向父母亲时，实在不忍挥别。
    「妈，从今天起，你跟爸要好好照顾自己……」突然，我收起了兴奋的情绪说道。
    「唉唷~你不用担心，我们都会照顾好自己。你看，你去美国的时候，我们不都好好的？」
    「因为当时我还是学生，所以并没有太多感触。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是了……」
    「你怎么可能做一辈子的学生，要是你真的一直做学生，妈可是会担心的……」母亲缓缓地抱住我说道。
    「妈，谢谢你，也谢谢爸……」不知不觉中，泪水悄悄夺出眼眶。
    「没事的。妈也很对不起你，早期那样对你，真是不应该……」
    「不用说对不起，那些都过去了……」
    「妈知道，你是个很有能力的女孩。我感谢老天，让我们家出了一个如此优秀的孩子~」
    「靖翔也很优秀……」
    「对啊，你们都很优秀~好啦，别哭了……」母亲温柔地拿面纸擦拭我的泪水。
    「好，我不哭了……」
    「雅蒨，你跟你妈在干嘛啊？你要准备进场了！」
    「赶快去吧~你爸，一直在等待这一刻呢~」
    「好，我知道了。妈，你跟靖翔也赶快入座。」
    工作人员帮我戴上毛帽、披肩、手套后，便引领我走向外头的银白世界中。
    「天啊，好冷！」我伸出颤抖的手，握住了捧花。
    「雅蒨，还好吗？你的手好冰……」
    「爸，你的手也很冰……」
    「没事，爸爸很强壮的！来，等等要把你送到英树那里~」
    「英树真是神经病，挑一个这么冷的地方办婚礼……」
    「这是英树的心意，你就不要嫌弃了。不过，你仔细看看，这个地方真的好美啊~」
    抬起头环顾四周，那雪花纷飞在高耸的针叶林，织上了优雅的蕾丝花边。落雪的蓝天，彷彿结上了冰霜的湖面，使刺眼的白昼，宛如万花筒般地，展现出璀璨的耀眼夺目。我撑开掌心，感受着雪花的飘落。比起饱满的雨滴，轻盈的冰晶似乎没那么的冷冽。深吸一口气，最初的寒冷，成为了沁凉，透入了心脾。我默默地告诉自己，是的，我早已做好了准备。于是，鼓起勇气挽起父亲的手，走向了在红毯另一端，等待着我的男人。
    「新娘入场~」
    宾客们纷纷起身，回头看向雪地里最美的女孩。女孩开心地笑着，深邃的瞳眸中散发出的热情，似乎能融解眼前的冰天雪地。冬天的美，衬托出了白纱的纯洁。白纱的纯洁，衬托出了女孩的光彩。女孩沉着地走着，走向了春意盎然的绿叶拱门。拱门上的繁花锦簇，似乎正鼓舞着女孩，即使严酷的寒冬已至，初春的柔美依旧存在。当慈祥的老父亲，将女孩送至拱门下时，一位身着白色西装的绅士，伸出了手，把女孩接到了身边。
    「多桑，不用担心。从现在起，由我守护雅蒨~」
    女孩兴奋地握住绅士的手，在飞舞的雪花中，大方地喊出了「我愿意」。宾客们热烈地鼓掌，在一片欢腾之中，绅士将女孩高高举起，让彼此能够尽情直视，对方动人的眼眸。毕竟，那是他们相遇时，留在彼此心中最迷人的记号。看着绅士俊美的脸庞，女孩情不自禁地吻上了他的双唇。此刻，时空彷彿静止了一般。他们看不见任何顏色、听不见周围的笑闹。唯独那雪落下的声音，仍旧徘徊在这对佳人的耳畔。
    「英树，谢谢你拯救了我~」
    「不，是你拯救了我~」
    女孩静静地靠在了绅士的胸膛，幸福地望着眼前的白雪靄靄。她默默地告诉自己，今天的婚礼，绝对不是人生的结局。如同四季的轮回，从今往后，又是崭新的一页。她与绅士的相遇，宛如春暖花开的美好。然而，惊蛰、雨水的干扰，使她不再相信春季的柔美。接着，在阳光明媚的夏季，她遇见了一位青年。青年的热血沸腾、勇往直前，唤起了女孩对梦想的渴望。于是，女孩任由青年牵起了她的手，带领她翱翔天际。可惜，夏季的暴风暴雨，往往来得措手不及。看见女孩在狂雨中哭得声嘶力竭，心碎的青年，最终只得选择放手，让女孩进入了下一个季节。
    踏入秋季的女孩，不再感到巨大的压力。她喜欢那舒爽的金风，抚过她秀发的轻柔。于是，她闔上了双眼，顺着气流走向了她的梦想之中。她迟迟不愿睁开眼，因为在理想的世界里，她可以尽情地做自己。但是，她知道，她不能永远双眼紧闭。因为，自由的日子必定会结束。于是，她缓缓地睁开眼睛，仔细查看秋季的面貌。原以为，秋季是沧桑的，是泛黄的。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火红的浪漫。女孩心动极了，不知不觉地向枫红中走去。走着走着，她看见了那位在初春相遇的绅士。此时，她恍然大悟，原来，绅士并没有一直停留在春天，而是默默地跟着她，迎来了繽纷的秋季。
    在片片红叶中，女孩告诉绅士，原来爱一个人可以如此简单、如此自在。她不再担忧雨水的惊扰，也不再恐惧阳光的消逝。因为坚强与睿智，将会帮助她克服困难，迎来柳暗花明的一天。于是，她牵起了绅士的手，一同进入了最后的季节。冬季，固然寒冷、刺骨，但是女孩的白纱、雪花的剔透，让两人对爱情的纯洁、坚贞，深信不疑。在女孩眼中，绅士始终是她的守护者，而在绅士眼里，女孩一直是那位，圣洁、美丽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