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道而来的浪漫》 1试戏 “会……会疼吗?” 缩在白色棉被下的脑袋悄悄露出个尖尖,如同水洗葡萄般的眼珠子藏匿了丝不易察觉的迷恋。 劲瘦的指尖在衬衫扣子上顿住,男人循着声音微微偏头,面庞冷穆竣削,下颚线清晰流畅,鼻挺而高,鼻翼窄小,唇薄色艳,已经露出小片胸肌的领口,能看出往日健身的痕迹。 “只是陪你试戏。”声线平淡,没有过多的情绪。 “嗯。”被面下的声音闷闷的,原本露在外面的脑袋落了回去。 时深只脱了上衣,循着床沿慢慢摸索,掀开被子的时候幅度有些大,看到一抹和几乎被单融为一体的粉色肌肤时,瞳孔短暂放大了几秒,又很快镇定。 抓在被单上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两人都没有言语,一人躺在一侧。 安瀞脸蛋红到发烫,心跳也快到要从胸腔蹦出来一样,反复在心里做着自我建设:他看不见,他看不见,你就是找幌子吃他的,上,直接扒裤子。你都想了八年了,吃一根肉肠而已,伊子璇都说了,就第一下疼,疼一下而已。加油,你可以的。 两个小拳头在胸口暗暗用力,身体大幅度翻转,往时深那侧挪了点距离。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臂的宽度,白天的光线很亮,能看到他右手腕处,她很早就观察过的那粒小小的棕痣,下方是凸起的青筋,蜿蜒盘旋在手臂上,和记忆中的一样漂亮。 手指悄悄抚摸了上去,指腹滑过掌心,带着点微微的痒意。他僵愣了下,很快回握。 这样的回应让她顿时狼性大发,早就脱了个精光的身体像猴一样快速扒在他身上,另只手摸索着皮带,左缠右抠,弄了半天也没解开。 和她紧握的那只手有了自己的想法,也不知道是想挡住她的性骚扰还是不经意而为之,皮带一下子弹开,接下来的纽扣和拉链,解得就轻而易举了。 时深仗着自己“看不见”,明目张胆的看着她胸前的两只小白兔,奶奶的粉色点缀在罩面上,小小的一团,似乎还没发育完全。 生疏的手法,迫不及待地动作,让他不禁觉得,忍不下去的不止他一个。 其实他更想亲自脱下她的衣服。 这么说可能像个变态,但对于憋了27年的他来说,生理和心理的需求,同时高过了一切。 而初次,脱衣服就和拆礼物一样,有了一种期待。 对于他装模作样的阻拦,在安瀞眼里,就是拒绝的表现。 因为…… 她也是个雏儿。 她顶着被子,对着深黑色的内裤连吸了三口气,可不是贴着吸的,是半坐在他腿上深呼吸,她还没有色到要隔着内裤去闻人那个东西的地步。 就在内裤松紧带已经攥在手里,就差用力下拉时,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扇形双眼皮带着长长的羽睫轻轻颤了颤,涣散的眼神有片刻聚焦,但很快聚焦失败。 “试到这个地步?” 莫名的心慌,就跟强奸他结果因为迷药不够提前被拆穿一样,心跳的杂乱无章,身体本能的想逃,却在半跪起身时,因为双手都在他掌心而失去平衡,整个上半身直接砸在他身上。 肉与肉的相撞,啪的一声巨响。 软与硬紧密贴合,砸在偏硬的胸肌上,奶乳像翻倒的奶茶从边缘处溢出,粉嫩的乳尖悄然挺立,歪在边缘,在微微起身中,闯入他的视线。 而安瀞的目光,全然放在了他那张薄薄的唇上,唇峰微微上翘,唇纹很淡,唇角平平,看起来严肃犀利。 会好亲吗? 亲一口,不会介意吧? 她佯装再次跌倒,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这一举动就像是给干柴上添了一把烈火。 天旋地转,原本还在他身上的身子变为了在下,双手被死死插入了指缝,他的指关节很大,这样紧的束缚还有些疼。 唇瓣被肆意的啃噬,顺着唇部的痕迹慢慢含吮着,就像在吃一根棒棒糖,舔一口味太甜,需要换个角度再舔一口。 窒息的亲吻让她有些难受,被压的胸腔在微弱起伏,可穿唇而入的舌尖,几乎辍取了她全部的呼吸。 舌尖是硬的,放平是又是软的,勾卷时又像装了弹簧的工具。 她的口腔不大,很快被他舔了个遍,沾染了他的气息。 就像在嘴里盖了个专属于他的印章。 这么会让她不得不怀疑他已经亲过很多次了。 唇齿分离,交杂的银丝还黏连在两唇之间,他像没有看到那样,在离她唇很近的部位继续发问:“还有什么内容需要试?” 说话间银丝断开,砸在滚烫的脸颊上,好像一瞬间蒸发,只感受到一秒微凉。 只是亲了近一分钟的嘴巴竟干涸到嗓子发痒,张了半天才发出两个音节,“上床。” 时深微微皱眉,“这部戏非演不可吗?” 怎么会,她只是一个小网红,根本轮不上演戏,何况这内容,明明就是三级片。 但当下情况,唯有重重点头才能继续,又想起他看不见,再次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恍惚间,腰上好像被东西烫了一下,带着滚烫热流的掌心慢慢向上,渐渐移到高耸的两朵白云之上。 陌生的碰触让她有些紧张,他的眼神并没有放在自己的胸口,就连触摸都是一点点摸索,这样一来心理战线被瞬间拉长,火热的电流从触摸的起点一直蔓延进胸口。 他的手指并不光滑,反而有点粗糙,指根深处还带着点硬硬的茧,摩擦在皮肤上很痒。 时深也有些诧异,刚看这两团肉小小的,可摸到手里的感觉却像发酵极好的面包体,松散绵软,以为会小,却刚好一手一个全部包裹。 大拇指渐渐挪向中心,像拨琴弦那样从里向外摩擦。 从未被外人抚摸过的敏感点突然受到这样的摩挲,她一时没忍住哼了一声,嗓音很低,但对于一个密闭的空间来说,很突兀,很明显。 而听到这声轿哼的男人乘胜追击,大力抓揉了把乳肉,微微有些疼,白皙的皮肤上染上抹绯红,指下已然有了掐过的红痕。 “轻……轻点。”她双手抵在他胸口,紧紧咬着下唇有些害怕,抑制不住的喘息断断续续的,一看就在忍。 他俯身咬住一侧乳头,舌尖灵活的绕着乳尖打圈,时而用舌面压着乳点,时而来回拨弄。 “嗯……哈……”她从未被这样挑弄过,张着唇就开始喘,小腹像是被电击了一样浮起一片暖流,下身漫出温热的液体,她惊觉睁眼,有些恐慌去摸身下,没看到红色的血迹才放下心来。 咕哝一下出那么大一团,她还以为提前来例假了。 嗞嘬声很大,乳头被狠狠吸了一口,等再看过去时,明显一个肿了大半,就连乳晕都好像散开了一点。 一大一小显得好像大小胸,她有些不满,挺了挺另一侧的胸,乳尖像是自动循缝,直接塞入了他的嘴里。 他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张唇就含住,嘴张得有些大,一下咬住了小半个乳房,牙齿划过娇嫩的肌肤,她忍不住仰脖轻喘。 原来被人咬胸也这么舒服。 身体跟着力度时不时会颤抖,吻渐渐下移,湿热的触感闯入小腹,很快步入了稀疏的黑森林处,他含着毛轻轻用舌尖往细缝里探,腿根霎时夹紧。 陷入迷离的眼神一瞬清醒,“那……那里……” 没等她话说完,双腿被他强势分开,而前来阻拦的手也被按在两侧,舌划过娇小的蜜豆,走过肥唇下从未有人亲临过的花户,顺着路线来回舔弄,水却越流越多。 粉珍珠被叼住,牙尖轻轻磨了上来,明明力道轻的像羽毛,她还是绷直了身体,忍不住出声制止,“别,别咬那里。” 牙很快离开,转而上场的是炙热的舌尖,他像认准了那处能让她舒服一样,舌在口中飞速弹跳,拨弄的口水声宛如在弹舌。 双臂压住的腿根止不住的抖,呻吟隐隐变大,连身体都拱起了一个不小的弧度。 他的下巴抵在花穴上,不停咕涌出的蜜液打湿了他的脖子,鼻尖抵在肉馒头顶端,呼吸不是很流畅,但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 小腹像是做了几百个卷腹一样酸软,腿也受不住的反复颤抖,脚趾蜷缩,甚至声音都染上了哭腔,“别……不行……时深……” “叩叩”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她浑身一颤,脑中白光一闪,身体就跟走了一遍电流一般突然痉挛,双腿挣脱束缚死死夹住了他的脑袋,身下就跟发了大水一般,不知道喷了多少,她完全不敢朝被子里看。 门又被敲了两声,庄淮有些奇怪,“安瀞?不在家吗?不在家门反锁干什么?电话也不接。” 身体抖的完全停不下来,不止因为突如其来的高潮,还有被吓过后的心悸。 直到大门关上后,她才松开双腿,被面下的男人额上满是闷出来的汗,而脸上、身上,全是她喷出来的液体,甚至在抬头时,顺着他的下颚缓缓滴落,吧咂一下砸在她腿根上。 被子里全是她身下的味道,幽幽的甜沁香气,同时还带着股燥热。 而被充当了工具人的时深身下,黑色的裤裆斜挺着一条巨大的长龙,其实不应该明显的,可他这内裤偏偏有点反亮,这导致凸起的那片是亮晶晶的,连长度宽度都在视觉上有了一个放大。 她简直不敢想,暗恋三年,肖想了八年的男人,居然在她的床上,把她舔喷了。 十二年,她真的没想到,自己能喜欢一个人喜欢这么久。 当初那个阳光的少年,和现在这个满面水痕粗喘着气的男人,逐渐重合。 2初见 S城,盛夏九月开学季,燥热的空气闷热无风,蝉鸣声声馈赠着树荫的遮蔽。 庄丽文带着安瀞挤在人声鼎沸的人海里。二中的教学楼很大,一层有六个教室,报名的地点设在文学楼的一层。 庄丽文嫌她碍事,让她在一旁樟树下等候,松开她的手就往人堆里挤。 安瀞刚结束了初三的暑假,玩心正甚,看报名点长长的队伍猜测还要很久。她打量着校园,踱步走出正大门。校外安静了不少,有些许匆匆的父母和学生正闷头往校内赶。 她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十字路口处交警拦下了一名骑着电动车的中年男人。男人头上套着大红色塑料袋,和穿着明黄色反光衣的交警激烈争论。 安瀞好奇地走近了几步,又怕张望太明显,便偏头边走边偷听。 隐约听到交警在说他没带头盔,男人狡辩自己戴着塑料袋。 安瀞轻笑,小腿突然一疼,身体受到撞击朝前扑去。一双强有力量的手环上她的腰腹,滑板偏移方向,朝一侧滑出一段距离。 “没事吧?”疏朗清明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响起,脸部紧贴在滚烫的胸膛,被放大的平稳心跳声闯入她耳内。 安瀞抬眼望去,男生飞扬的发丝被烈日渡上一层金光,刺眼到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嘴角扬起的那抹微笑极其阳光。 是比夏日正午的日光还要耀眼的存在。 心跳声鼓动着耳膜,仿佛要跳出胸腔。 安瀞慌忙退开两步,朝他道歉。男生穿着白T恤和运动短裤,脚上是某J,和裤腿上的logo首尾呼应。 他视线望向她裙下白到晃眼的小腿,有些不太确定自言自语,“好像是撞到腿了?” “安瀞!”庄丽文在不远处朝她招手,扭头再次抱歉,她转身小跑了起来。 时深微眯起眼,捡起跑偏的滑板。胥淮西追了上来,一把勾住他的肩膀,“跑那么快,就不能等我一下?” 时深笑望了他一眼,“是你太慢。” 两人勾肩搭背,朝校内走去。 “让你在树下等,怎么跑校外来了,让我一通好找。”庄丽文皱眉抱怨,将手上的单子递给她。 安瀞敷衍了两句,余光望向擦肩而过的男生,他的下颚线棱角分明,唇角洋溢着少年风气,额前细密的汗水打湿了短绒碎发,手肘卡着撞过她的罪魁祸首,那肘部居然是粉色的。 安瀞翻转自己的手臂,为什么她的不是粉色? “要不要去认下班级?别明天跑错教室了。” 安瀞回神,放下手肘摇了摇头,“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能认错教室吗?” “你在妈妈眼里永远都是小孩。走吧,回家!等下你爸就回来了,中午想吃什么?” 庄丽文牵起她的手,朝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走去。安瀞回头望了眼少年的背影,融入熙攘的人群里,已经分不清谁是谁。 回到家的时候,安成弘早早下了班。庄丽文拎着刚买的菜进了厨房,安瀞才在沙发上坐下,就听到安成弘发问,“晚上有晚自习?” “嗯,有。”安瀞摸了个橙子徒手剥着,心不在焉地回了句。 “他们才高一,就有晚自习了啊?我记得去年教育局不是禁止晚自习了吗?”安成弘提高音量,明显是在和厨房的庄丽文说话。安瀞自觉没应声,手中的橙皮汁水四溢,溅在盛满阳光的空中,仿佛炸开的烟花。 脑海倏然跳出少年背光的微笑,阳光下金色的发丝化为细密丝线缠绕住她的思绪,一时间竟理不清源头。 “那是禁止初中晚自习,怕他们晚上放学不安全。高中都住校了,学习紧任务重,上晚自习也正常。”庄丽文切了盘西瓜放在茶几上,又回厨房烧菜。 “哦。”安成弘点点头,捡了扇西瓜对着垃圾桶开始啃,“那兔兔办的住校?” 安瀞的生肖属兔,小名叫兔兔,只有家人才会这样喊,尤其是安成弘,因为这小名就他起的。 “嗯。” 安瀞终于剥出了完整的果肉,她掰了三分之一递给安成弘,后者偏头,“我吃西瓜呢,给你妈妈吃。” “我这还有。”安瀞又往前杵了两下,安成弘无奈接过,她起身去厨房喂庄丽文,橙子有些酸,汁水充足,轻抿一下满满的维C爆在嘴里。 不知道是不是上午那个滚烫的碰触,酸中竟滋生出了点点甜意。 “那你得理东西去学校吧?毛巾脸盆啥的,是不是都得带。”安瀞第一次住校,安成弘变得比庄丽文还要唠叨,“哎呀,那被子什么的得带床去呀,我明天请假陪你去学校吧!” 安瀞咽下嘴里的橙肉,“学校会发的,不用带。而且学校离家就几站路,有需要我再坐车回家拿。” 庄丽文端着炒菜出来,娇啧了一声,“这才两站路就成这样了,等过几年兔兔上大学,你不得换工作啊。” 安成弘乐呵笑,“那不至于,我现在这工作稳定得很,假期也多啊!等兔兔上了大学,咱周末就去旅游,让她羡慕去吧!” “听他贫!”庄丽文手撑在餐桌边,面上是藏不住的喜悦。 安瀞朝庄丽文耸肩,被狗粮塞满嘴的无奈溢于言表。 九月二日清晨,相对中午温度稍凉,但空气中燥热的分子依旧蠢蠢欲动。 安瀞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进书包,庄丽文又塞进几样生活用品。被送上公交的时候,余光看见庄丽文扭过头去右手抬起,这边看不见她的动作。 安瀞心里咯噔一下,哭了? 她坐在靠窗位置,从车窗探出脑袋,“妈,我过两天就回来了,你回去吧。” 庄丽文抠着眼里的小飞虫,闻言回头招了招手。 公交车发动,庄丽文的身影越变越小,直至转弯消失不见。 高一十班的教室在三楼靠近走廊的位置,座位表被张贴在讲桌上,安瀞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前门第一排第一个。 这座位表难道是按姓氏首字母来的? 她的个子有162cm,坐在第一排第一个倒也不怎么挡人视线。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用纸巾擦拭了下桌椅,顺便也给同桌的桌椅一起擦了一遍。 她放下书包,手里攥着乌黑的湿纸巾找寻垃圾桶,一道柔弱的声响传了过来,和蚊子哼哼的音量一样,在吵嚷的教室里有些格格不入。 “谢谢你替我擦桌椅。” 安瀞循声望去,软萌乖巧的女孩子,一头乌黑的齐肩短发,平刘海遮住好看的眉眼,厚薄适中的红唇显得皮肤极为白净。 “顺手。”安瀞朝她笑笑,瞥到了被堆放在讲桌另一边角落的垃圾桶,跟她说了句话就去扔纸巾,回头就撞见那抹高挑的身影。 和昨日见到的一样意气风发,他微弯着背,因为个子过高,头低得有些沉,长长的睫毛如同刷子在上下晃动,碎发垂在空气中,额头光洁一片。 略带跳脱的男生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大声嚷着:“找到座位了没?看这么半天。” 时深被他晃了下身子,笑骂道:“知道我近视还不帮我找。” 胥淮西伸出指尖点了点座位表左下角,“不就在这吗?这么明显的两个字!近视就去配眼镜,别在这挡别人。” 时深察觉他意有所指,朝安瀞方向望了过来。 安瀞急忙收回视线,低下头从讲台下穿回座位,心脏扑通扑通的,在胸腔剧烈跳动。 她坐在位上头低得很低,嘴角却微微上扬,欢喜到像是要把这夏日的炎热全部装进心里。 班上人陆陆续续坐满,安瀞后座的是名男生,叫唐德泽,话不多,看起来和她性格一样,属于慢热型。 同桌叫厍听露,一个完全没听过的姓氏。 厍听露后座的女生叫伊子璇,是安瀞初中不同班但太熟的同学,在大多不认识的高中同学里,两人也有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惺惺相惜之感。 没过多久,穿着素净白底旗袍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她脚踩三公分尖头高跟鞋,头发扎着低马尾,面上戴了副黑框眼镜,不苟言笑,有些许严肃。 她走上讲台,用手敲着讲桌,铁皮制成的桌子发出沉闷的声响,“安静!” “到!”安瀞猛地站起身,脊背挺得笔直,白色连衣裙因用力过猛贴在背部,从后面看去腰线一览无余。 唐德泽挪开视线,耳尖却不自觉红了红。 班上顿时鸦雀无声,连台上的女人都愣在了当场,她低头望向座位表,闷声笑了出来,“不是喊你,我是让大家安静。” 室内哄笑一片,连厍听露的肩膀都跟着抽动了两下。 “啊?”安瀞尴尬了两秒,脊背松懈下来,膝盖弯了弯也不知该坐还是不该坐。 “我是你们的班主任,都飞薇。以后你们某些同学可能还需要和我共同相处三年,既然安瀞同学都站起来了,那我就不多说了。从安瀞开始,依次上台做自我介绍。”都飞薇带头鼓掌,安瀞只得硬着头皮走上讲台。 她的目光在教室内扫视了一圈,很快就锁定在第三排最后一个位置。实在是他的模样太过耀眼,皮肤白皙面容俊朗,让人看过就无法忘怀。 窗户未被窗帘阻挡严实,透过缝隙洒下的亮光打在他身上,他靠在座椅深处躲避着刺眼的光线。 和班上所有人一样,他的眼神搁在她身上,唇角大约是天生上扬,这么远望去都带着浅浅笑意,眼睛微眯,似在打量。 安瀞心里敲起轻快的鼓点,低头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安瀞,三点水加安静的静。”她的目光飘向都飞薇,见后者带着鼓励的目光点头示意她继续,咬咬牙又补充道:“高一十班,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 安瀞的脸红到快要滴出血来,都飞薇盯了她良久,班上一片寂静。 都飞薇也看出了小姑娘脸皮薄,出声解救她,“下一位。” 厍听露站起身和她替换,与她一样的简短介绍。都飞薇皱了皱眉,没有打断陆续上台的同学。 一个人接着一个人上台,时间过得飞快。直到他的长腿从她眼前迈过,墙上的时钟指针仿佛停在了原地,安瀞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漂浮在水面上,随着他的步伐起起伏伏。 她和众人一起大大方方地望向他,什么也没有的嘴里却有股橙香味悄然蔓延。 “大家好,我叫时深,我的爱好是DOTA、滑板、篮球、羽毛球,喜欢的科目是数学、物理,成绩还可以,日后如果你们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来问我。”时深笑容张扬,手插在裤兜,姿势懒散随意,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高中课目的难度提升。 教室内陈旧的顶扇吱呀旋转着,少年清晰的轮廓如同铅笔素描,一点一点被描绘在她心脏的某一处角落。 那时候的安瀞,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遇到了光芒万丈的时深,自此爱恋就像孤军作战,在十六岁的青春里,笨拙地藏着只属于自己的心事。 众星捧月的他,很耀眼。 黯淡无光的她,宛如尘埃。 是小女生,也是小女生的暗恋。 是平凡,也是平凡的高中三年。 3关注 一番介绍完毕,都飞薇给第八排第一桌发放纸张让大家填写身高,特地强调了句:“要按实际填,不然校服过大我可不管啊!” 有女生闷在手肘里发笑,笑声沉闷。 都飞薇话中有话,个子不怎么高的几个男生顿时就不太开心了,在座位下小声议论着。 她站在台前拍手,“你们也别气馁,男生发育就是要比女生晚一些,等高三再看,个个都有一米八。” 胥淮西吹了声口哨,活跃着气氛,“借老班吉言!最好让我长到一米九!” “就你贫!”都飞薇啧骂道,面上带着笑容,像是被少年青春气息所感染。 “现在大家相互有了初步的了解,班干部我就随便指定几人,等十月校运会结束,再投票选举。”都飞薇做完决定,第一时间望向安瀞所在的方向,“那安瀞,就由你做两个月班长吧。” 安瀞嘴巴张了张,面色绯红,看她满脸期待只好点了点头,在心里安慰自己,也就两个月。 都飞薇指定了几人,目光锁定第三排,“学习委员肯定是中考状元时深了,他当之无愧。” 伊子璇低声惊呼:“中考状元啊?好厉害,怪不得他在讲台的时候那么拽。” 胥淮西带头鼓掌,安瀞回头望去,透过人群里悄悄看他的神情。 他唇角微勾,神色淡然,似乎对这热烈的掌声早已习惯。 “好啊。”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着,他的声音清脆悦耳,宛如流动的泉水突然被掷下石子所发出的声响。 石子坠入水流,却在浮面掀起一层涟漪。 不知不觉中,统计的表被唐德泽递了过来,她低头翻看时深的名字,视线顺着杂乱字体一路向下,很快锁定在那行行书上。 字迹力透纸背,和他的胳膊一样瘦弱有力。 【时深:188】 像是蚂蚁爬过某处,她感觉喉咙有些发痒。 时深,无声的呢喃压下哽在喉间的音节。 “好了吗?”都飞薇走到她面前低声询问,安瀞急忙低下头快速写上自己的姓名和身高,“好了。” “嗯。”都飞薇扫了两眼,“你把码数统计下,然后去教务处领校服。你、你,还有时深、胥淮西,你们一起去。”都飞薇随手指了几个人。 安瀞握住中性笔的指尖泛白,将大家码数统计出来。 被点到的几人站在门口等她,厍听露起身给她让位置,四个男生走在她身后。 安瀞的步伐极慢,能听到身后几人杂乱的脚步声,被点到四人中只有时深和胥淮西认识,两人小声交谈着。 到了教务处,老师询问班级后将装好的校服拎了出来,“你们自己核对下数量,有问题再来找我。” 安瀞安安静静地蹲在一边细数,时深跟着蹲下身,拆开一箱帮忙数着。 “我这边XL15件,L10件。” 男生清爽的气息渗了过来,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安瀞偏侧下头便能看见他的睫毛。 但她不敢,低着头将他的数字写在纸上,刚刚数过的数字早已遗忘,是几件来着? 身边的灼热夺取了她的氧气,呼吸滞止,胸腔似乎有一头小鹿在横冲直撞。 炙热感飘远,她微抬眼看向他,冷白的手臂伸在盒子里,翻动校服时青筋微微拱起,手指很长,指甲圆润饱满。 他数数的时候薄唇微张,口中念念有词,睫毛随着专注的神情微微轻颤。 “S10,L15.”他抬头报数,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安瀞猛地低头躲避,握着笔的手却不自觉抖了起来。 时深的速度很快,四箱箱子一人数了三箱,安瀞的那箱足足数了三遍才得出数字,见数量无误,她在领取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四人早已抱着箱子走远,阳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斜斜的一排影子中,最长的那个险些搭在她的脚背上。 安瀞快走了两步,踏进他的光影里。 男生步伐稳健,T恤因怀里有东西而贴紧了背部,蝴蝶骨凸起,显得他的脖子很长。 “你怎么还帮人数起来了?”胥淮西用手肘怼着身旁的时深,眼神上下扫描,“不像你啊,平时可不是这么爱多管闲事的人。” 时深偏头看他,唇角依旧是向上扬着,侧面线条流畅,宛如天然雕刻。 “太晒了,早数完早回教室。” “切!我还以为你对人家有意思呢!”胥淮西快走两步,躲避他踹过来的长腿。 “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赶紧回教室,晒死了。” 胥淮西率先跑了起来,时深跟着跑动,影子晃动着远离她的腿,接着是脚,她下意识跟上,又很快慢了下来。 那一刻,她的视线落在阳光下奔跑的少年,教学楼外的蝉鸣声静止,只能听见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声。 分完校服,都飞薇让人搬的书也到了,领到书后就让大家去领寝室用品,忙碌的一天下午都在收拾寝室中度过。 伊子璇住在她下铺,理完被子直直躺下,“累死了,这住校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快活。” 她朝上铺探头,“安瀞,等会儿一起去食堂呗?你充饭卡了没?” 安瀞塞着枕头摇头,“还没有。” “那我们等会儿一起啊!” “好。” 得到她的应答,她又躺回床上抖着腿,“我们班那个时深是真帅啊,我敢打赌,不出三天他就会被评为校草。” 临床的余芝手里的被子也不套了,趴在栏杆上往下喊:“我告诉你绝对不用三天!他是我初中同学,蝉联初中部三年校草!要知道我们学校是小学和初中在一块的,他从小就是个帅哥胚子。” 伊子璇来了兴致,两人隔床相望,“真的吗?那他初中有没有什么八卦,快说来听听!” 安瀞迭被子的手倏然顿住,竖起耳朵听着两人对话,心像被高高吊起,一口气都无法喘匀。 余芝随便抖了两下被子,仔细想了半晌。 这几秒如同一个世纪一样被拉长。 “好像没有,他身边只有胥淮西,就是和他形影不离的那个。” 余芝的话像是给安瀞吃了颗定心丸,心还未落下又被她下一句给提起,“不过私底下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指不定他有什么青梅竹马呢?反正给他送情书的很多,没见他接受过。” 伊子璇啧啧摇头,“帅哥就是烦恼多!”她挥手拍响上下的楼梯杆子,“安瀞你好了没有,我都饿了。” “好了。”安瀞随手将被子放在床头,低头掩饰自己的惊慌。 吃完饭伊子璇拉着她去操场遛食,傍晚的凉风拂在身上,赶走一天的郁热。 “看看看!”伊子璇突然猛戳她的胳膊,“时深!” 安瀞的手紧了紧,顺着她的指向望了过去,男生出挑的个头在众人里极其好认,橙红色的夕阳照在他身上,如同一幅细致临摹的水墨画。 面上布满细密的汗水,无袖运动服早已汗湿,他双手举过头顶拦住对方抛掷的篮球,转身避让,随后几个快步跳跃着将球扣进框里。 少年眉眼飞扬,抬手和他人击掌,胸膛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急促起伏着。 “好帅啊!”伊子璇的感慨拉回安瀞的思绪,她佯装镇定往前走了几步,试图拉近和他之间的距离。 时深下场走到一边,有几个女生上前递水被他一一拒绝,他弯腰拎起地上的矿泉水瓶,旋盖仰头灌入。 水位随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一点点下降,地平线渐暗,霞光顺着他的瓶子缓慢落下,最终消失在他侧脸处。 路灯骤然亮起,灰蒙蒙的操场一瞬亮堂,他站的位置正巧在灯下,暖绒的光雾萦绕在他周围。 他仿佛在发光。 - “安瀞,你数学笔记借我抄下。”伊子璇侧着用手指戳她的背。 她借着递笔记本的功夫,往第三排末尾望去,男生不在座位上。环顾了一周也没看见身影,她有些失望,正要回头,就看到时深从后门走进来。 他的面上潮湿一片,手臂上也有水珠,似乎刚去洗了把脸。 胥淮西走在他身侧说着什么,他突然抬头,视线望向她这边。 安瀞慌忙收回目光,心脏嘭嘭跳个不停。 伊子璇接过她的笔记还在碎碎念,“烦死了,刚老师讲的这里什么意思啊?” 安瀞站起身和她解释,又借着余光去偷瞄,时深已经坐在了座位上,和胥淮西笑着打闹。 隔得太远,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看他笑得如此开心,心情也逐渐为之雀跃。 “安瀞你看什么呢?”伊子璇疑惑地转头。 她收回目光,嗫嚅道:“刚看到只鸟撞在窗户上了。” “真的?”伊子璇更加好奇了,甚至想去走廊看看是哪只傻鸟往脏不拉几的窗户上撞。 “啊,我看错了!”安瀞淡然转身,嘴角的笑意却没收起。 “好啊你!耍我!”伊子璇戳她脑袋,“罚你中午请我喝汽水。” “见者有份吗?”唐德泽突然出声,见前面圆润的后脑勺晃了两下,偏棕色马尾上下晃动。 “好,你们三个一人一瓶。” 嗓音甜甜的,如同蜜糖。 吃过午饭伊子璇要回宿舍午睡,她去教室自习,路过小卖部的时候想起请客这回事,走过的步伐又被生生转回。 她站在冰柜前挑选,一只手越过她率先拉开了柜门,抬头便看见了手的主人,是看到侧影就能让她心跳加速的程度。 羽睫微垂,眸色乌黑如墨,皮肤光洁能看到细小的绒毛,身上穿着黑白色夏季校服,姿态随意。 他选东西的速度很快,不到五秒时间便转身离开。冰柜散发出的凉气被柜门隔绝,燥热扑来,衣摆纷飞时,空气中飘着某种洗衣液淡淡的木质冷香。 “11块。” “付过啦!”时深朝老板扬扬手机,转身朝外跑去,轻快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耳畔。 安瀞后退两步朝外望,时深将手里的饮料接连抛给两个男生,三人并肩朝宿舍方向走去。 他手中的罐装汽水被单指打开,离得很远,可绵密气泡遇到空气后簌簌炸开的声音,好像就回旋在她耳边。 也许是想和他喝一样的饮料,她不知不觉拿了三罐和他一样的,等到刷完卡才反应过来。 她站在小卖部阴凉处,将罐子拿在手上,冰沁皮肤的凉爽感,就好像他站在身旁。 说不出回教室的心情,但一路上的阳光变得不再那么刺眼,闷热的空气似有微风,脚步也愈加轻快。 直到看见教室门开着,厍听露啃着手中的半个馒头,头低的很低,面前摆着水杯,吃一口喝两口水。 安瀞下意识后退,在她抬头之前撤出视线。 平日喊她一起去吃午饭,她总是拒绝,办的走读,两个人除了课下偶有几句交流,平时很少聊天。 所以,是有难处吗? 安瀞扭头轻声朝楼下跑去,冲着小卖部一路狂奔,微喘着气,“老板,有面包吗?” 小卖部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他随手从橱柜里拿出一袋放在台上,手中的手机不曾放下,眼睛紧紧盯着屏幕,“肉松的成不?” “嗯,再拿瓶牛奶,多少钱?” “9块。” 回去的路上她放缓了脚步,磨磨蹭蹭上了楼梯,偷瞄到厍听露的馒头已经吃完,再装作才来教室。 “咦,你这么早就来教室了呀?”略有些苍白的开场白,厍听露没听出异常,起身给她让位。 安瀞坐进椅子里,不经意拿出面包和牛奶,“本来打算中午吃面包的,结果伊子璇非要拉我去食堂吃饭。天气太热了,面包会坏,要不你帮我吃了吧。” 厍听露愣了一下,抿唇摇头,“我吃过了。” “那你就再吃点呗,我还有瓶牛奶呢,拜托啦!”安瀞眨着眼,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杏眼很圆,泛着星光。 “……谢谢。”厍听露沉闷道谢,接过面包小口吃了起来。 “还有牛奶。”安瀞拆开包装,将吸管插进孔位递过去。 瞧她,买汽水的时候恰好只买了三瓶,有些事情就好像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摆了两罐在后桌上,还有一罐在自己身前,温度很高,铝罐很快聚集了很多水珠,顺着冰凉的罐身下滑,在桌子上溢出一片水迹。 - “这么晒,体育课不能改成室内的吗?”伊子璇揽住她的手肘大声抱怨,班上的人陆续去了操场。 两人绕着树荫慢慢走着,安瀞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眼神黏在走在不远处的男生身上,个子很高,在一众人群中鹤立鸡群。 “你说去操场能干什么呀?不会上来就是八百米吧?”伊子璇摇了摇她的手,嘟嘟囔囔的,嘴巴微撅。 安瀞:“可能是练早操吧。” 早读课时,都飞薇特地强调了早操的重要性,让大家做操时手脚要动起来,所以体育课练早操的可能性十分大。 体育老师姓张,三十出头,戴着防晒帽和防晒袖套,选了一块遮阴的地方,就让大家并排站好。 她按着身高给大家排成三排,好巧不巧的,时深正站在安瀞身后,两人之间隔着一手臂距离。 伊子璇站在她斜前方,侧身朝她嘀咕:“真被你说中了。” “安静!” 安瀞猛地挺直背,下意识又要喊到,身后传来一声闷笑,一时间她的耳朵只能捕捉到他的笑声,空气好像停止了流动,她脸色微红放缓了背部肌肉。 做操的时候大家分散了些距离,趁着转身弯腰等动作,她偷偷打量他。他的动作很连贯,一点也不像刚学,伸臂很直,腕线过裆比例优越。 碎发有些许被汗水黏在额上,其余随着动作在空中晃动。 因为近视,他习惯性的眯眼,抬头就和她视线撞上。慌乱的躲闪和抑制不住的心跳,凝聚成她耳尖异常的红。 “差不多都学会了吧?”张老师走到一边,指着时深喊道:“那个个子最高的男生,还有他前面那个漂亮的女生,你两上前来带着大家过几遍。” 身后脚步声响起,安瀞听到他走向右侧出了阵列,余光随着众人悄悄窥着他的侧脸。 “那个女生,东张西望什么?说的就是你。” 安瀞收回视线,朝张老师望去,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她几乎是同手同脚走出队伍。 两人并排站在队伍前,可能是时深的手臂过长,伸展运动总会不经意碰触到她的手背,导致安瀞做两下就往右边挪一小步。 直到两人再无交集点,她僵硬的四肢宛如退化了一般,呆愣地跟着他晃动,几遍操很快结束。 快到想要蹦出既定位置的心脏,终于落回原地。 张老师让大家自由活动,又给了时深器材室钥匙,让他去取运动器材。 伊子璇拉着她跑到阴凉处坐下,嘴里不停抱怨,“热死了,这么热的天跳什么鬼操,也不怕我们中暑。” “听露,这边!”安瀞朝下方的厍听露挥手,后者顿了顿,朝她们走近。 “你们喝汽水不?我偷摸去买。”伊子璇朝二人眨眼,鼻尖是热出的汗珠,脸颊微红笑容调皮。 安瀞和厍听露摇头,她只能作罢。 时深很快抱着篮球、排球,还有羽毛球拍跑了过来,校服在奔跑时被风灌入鼓起,又很快贴着落下。 “淮西!打球去!”时深将篮球抱入怀里,胥淮西呼喊了几个男同学,五个人朝篮球场走去。 “安瀞你打羽毛球不?”伊子璇推搡她,见她摇头自己冲下去,倒退着走了几步,“等下课一起走啊。” “好!”安瀞笑着招手,视线却还是不由自主望向篮球场。 天气很热,塑胶跑道在室外暴晒下散发着难闻的气味。男生们的裤腿卷在膝盖上方,袖口挽至肩膀露出带着线条的手臂。 时深在几人中很是显眼,冷白的肤色让他在阳光下白到发光,远距离的眺望,仿佛开启了人像模式,他周遭一切化为虚影。 她的眼里只能看见他的跳跃、运球、挥壁、扣篮、小跑。 笑容洋溢抬手与人击掌,橙红色的篮球从框内掉落,弹跳在地上。 “咚!咚!咚!” 似她为他雀跃的心跳。 下课铃声响起,时深几人归还器材后,又朝小卖部走去。安瀞快速站起身,“听露,你和子璇说下,我去帮她买汽水。” “哦,好。”厍听露的话音还未落下,安瀞就晃动着小腿朝外跑去,营养不良般的黑棕发尾随着她的动作扫在肩头。 安瀞停住脚步喘着气,小卖部里男生已经结了账,跟中午一样的罐装汽水,在他右掌掌心被打开。 两人擦肩而过,这次她真的听到了气泡炸裂在空气中的声响,密密麻麻的像无数蚂蚁爬过心脏。 她买了和他一样的汽水,站在门口呆愣愣地拉开了拉环,不知为何,她这罐声音没有他手中的好听。 她低头啜了一小口,气体直冲鼻腔,二氧化碳溢出像小人在舌尖跳跃,回味很甜。 4萌动 “安瀞!”都飞薇收起课本朝她招手,等她走近后才开口,“你给班上同学拉个班级群,以后有事我好在群里通知。” 她将号码写在纸上撕给她,“弄好后把我拉进去,我来拉其他老师。” “好的。”安瀞接过纸条,等到最后一节课下课,她先创办了个空的班级群,随后趁着晚自习上课前,将群号写在黑板上,让大家自己进群。 写完她又有些后悔,如果一个个去要号码,是不是能单独加上他?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擦掉的时候,胥淮西的声音从前门响起,“时深,你进群了没?没进我拉你,你那近视眼估计也看不清黑板上的数字。” 时深从口袋里掏出一副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我能看见。” “靠!你终于肯戴眼镜了?坐最后一桌看不清黑板吧!”胥淮西跳起来勾住他肩膀,颀长的身形晃了两下才稳住。 “谁让我暑假又长个子了,没办法。”时深扯扯嘴角,掏出手机输入数字,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煞是好看。 “班长是不是在看你?”胥淮西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他的目光从黑板移到安瀞的脸上,后者立马挪开视线,淡定地放下手中粉笔,白皙的指尖染上粉灰,搓了几下也没搓干净。 脸颊被半垂下的刘海遮挡一二,面色绯红,半敛着眸。 “瞎说什么呢,回座位了!”时深低头点击申请,推开胥淮西架在肩上的沉重长臂,转身朝自己座位走去。 “我真看到她刚看你了,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胥淮西不依不饶冲上去,两人挤在狭窄的过道里,声音渐行渐远。 安瀞撑在讲台上的手越捏越紧,空气稀薄到一口气要吸数秒,她抬眼朝他座位方向望去,层层迭迭的书堆里,他就像浑身散发着光芒一样,牢牢锁住她的眼球。 原来他戴眼镜是这样的,斯斯文文,像将自己的张扬给收拢,封闭在四方的眼镜中。 她缓慢走下讲台,舍不得挪开视线。 “打扰一下。” 安瀞循声望去,面上着羞涩笑容的女生,腼腆地站在教室门口,身形有些单薄。 “你好,能帮我喊下时深吗?” 安瀞身侧的手骤然缩紧,视线挪至她藏在身后的手,粉色的一角时隐时现,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是情书。 伊子璇霍然抬头大喊:“时深!有人找你。” 安瀞随着大家的视线一同望去,时深略带迷茫看向门口,眼镜被白炽灯光闪过,他起身朝前门走来。 安瀞退后两步给他让位置,他礼貌道了句谢,似乎猜测出女生的心思,提出同去水房。 “你们要打开水吗?”安瀞快步将自己才盛满的保温杯端起,朝厍听露和伊子璇喊道。 “那你帮我打点呗,谢啦!”伊子璇将自己的杯子递给她,顺带朝她抛了个媚眼。 安静没有看见,因为她在摸到杯子的那一刻就蹿出了门。 几乎是小跑才追上了两人,临到水房时步伐又顿住,有那么点点偷听的心虚感涌上来,还没等她摇摆。 清晰地甜美嗓音响起,将她的纠结压下。 “时深,我喜欢你。” 女生模样可爱,双手举着粉嫩的情书,微垂着脑袋。 “谢谢你的喜欢,但你的喜欢很可能只是欣赏。高中才刚刚开始,课业繁重,我希望你能将这份心思放在学习上。” 时深背对着她,声线平淡却带着温柔,他一米八八的个子好像瞬间变得更加高大,让安瀞的内心忍不住产生触动。 女生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挤出笑容,声音带着点哭腔,“谢谢你,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你值得我的喜欢。” “那祝你考上理想的大学。”时深笑笑,没有接那封情书,礼貌和她告别。 转身就和安瀞的视线对上,不过一秒便收回,两人再次擦肩,如同背道而驰的平行线,愈行愈远。 安瀞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 是啊,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值得所有人的喜欢。 包括自己。 申请入群的人很多,在众多头像中,只有他的最为简洁,白底上楷书“时”,四周画着时间虚影,宛如一个时钟。 非好友不可以观看动态,但能看到分享的图片,没有几张,皆是滑板、篮球明星,看样子生活很简单。 “刚刚那女生是跟时深表白吗?”伊子璇用笔帽戳了下她腰侧,安瀞看时深页面资料的手快速扣下,支吾了两声,“应该是吧。” “你没走在吃瓜前线啊?我看你跑那么快,还以为你去蹲墙角了呢!”伊子璇遗憾道。 安瀞僵住,干笑了两声,“我去蹲他墙角干什么,有那功夫不如多看两道数学题。” “也是,你就知道学习。”伊子璇兴趣缺缺,又转头去找后桌闲聊,不时蹦出的时深二字让她心乱如麻。 可他拒绝了别人的告白,她内心又在窃喜。 这种慌乱感,就如同考试时大家都提前交了卷,而她还在第一题苦思冥想。 “是有不会的吗?”唐德泽探头问她,安瀞的桌上还摆着空白习题册,手机被扣在上面,紫色的星黛露手机壳,少女心十足。 “没……有的。”她硬生生改口,唐德泽的数学还不错,问他的同时还能回头看眼时深,也不是不可以吧? 安瀞将手机拨到一边,攥着习题册侧身递给他,食指随手指了一道,“这个不太懂。” 唐德泽奇怪地望了她一眼,耐下性子和她讲解。 安瀞顺着他的话茬时不时点头,眼神却越过他朝后望去。 时深摘掉了眼镜,长腿约是在桌下太过委屈朝过道那侧岔着,鞋边明显的logo宛如他的代名词。 他坐姿倒是很规矩,和做早操时一样,背挺得板正,细碎发尾遮住眉眼,从这望去只能看见嫣红的薄唇。 “会了吗?”唐德泽出声询问,安瀞收回视线随意点了点头,“嗯嗯。” 唐德泽:“那这题选什么?” 安瀞眨眨眼,小声反问:“……B?” 唐德泽用笔朝她脑门上轻敲,“讲了半天也没过脑子!这题老师还没讲到,等老师讲过了你依旧不会再来问我吧。” “行!”安瀞揉着脑袋,快速抽走本子。 唐德泽的手还保持在原地,顺着她刚刚的视线朝后偏侧过去。 教室安静了下来,风扇在顶部不停地旋转,偶有纸张翻页声响起,更多的还是笔走在本子上传来的沙沙声。 安瀞的笔尖停在纸面上,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又很快落下。 欣喜的是他没有答应别人的告白,害怕的是自己的心事也会和那个女生一样落空。 可人家就是要比自己勇敢很多啊,而且他说得对,这种喜欢也许只是欣赏。 如果她能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学,那个时候她还喜欢他的话,就和他表白吧。 她不希望自己的喜欢给他造成负担,就这样远远地看他几眼,已然知足。 她的笔不知何时落在纸上,一个时字已经写出,又被她惊慌地划上斜杠。 那就努力,努力永远不会被辜负。 她定了定神,重新投入知识的海洋里。 夜风浮动着教学楼前郁葱的大树,树叶沙沙作响,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安瀞慢吞吞收拾着书本。 伊子璇靠在一边等她,“安瀞你快点,我还想回去看会儿综艺呢。” “好。”安瀞手中速度稍微加快,但实际还是慢条斯理,余光看见时深从走廊路过的背影,手中笔帽都来不及套往笔袋里一抛。 “我们走吧。”她将英语笔记本抱在怀里,佯装理完的样子,被伊子璇揽着手,和众人一起走下楼梯。 回宿舍和回家的人分为两拨,分开的人流逐渐背道而驰。 少年的身影在人群中依旧是熠熠生辉,安瀞拖着伊子璇走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暗自喜悦。 “你干嘛呢,走这么慢?我着急回去看综艺呢!”伊子璇拽了拽她,脚底生风,恨不得扛起她飞回寝室。 “我……”话还没说出口,她被伊子璇拉了个踉跄,脚步有些杂乱,跟着伊子璇的步伐渐快,两人穿在人海里,她的余光扫过他的侧脸。 人声鼎沸,隔着层差的身影,她还是能精准地捕捉到他唇角的笑意。 那就,明天见!时深。 唇齿交迭,却始终没有喊出他的名字。 安瀞不是一个爱运动的人,为了多看时深两眼,陪着伊子璇在下午下课后去操场打羽毛球。球拍和球都是找体育张老师借的,拿器材的路上能经过露天篮球场,她大包大揽获得了这个差事,顺带能看一眼时深打篮球时的风采。 有时候是她一个人,她的脚步会为他停留几秒,又怕被看穿,步子随着心思摇摆不定。 有时伊子璇会陪她去,伊子璇是个急性子,会拽着她飞奔,她只能在仓促间用余光描绘他的身影。 只要能远远的偷看他一眼,那天的心情都会随之欢跃。 所有人都不知道,在这个枯燥无味以青春为题的高中试卷里,他是她心里唯一的答题,也是唯一的秘密。 高一的课业比起初中要重很多,十月一日迎来了第一次月考,考场按照学号随机分配,好巧不巧,她和他分配在了第十八考场。 因为巧合,她更加坚定了努力学习的念头,后续的月考是按考试名次分配考场的,她必须全力以赴,才有可能再次和他处在同一间教室。 十八考场在多媒体教室,左右两边是五桌的连排,中间是十二人桌。时深在第四排,她在第九排。 每一排都是一层阶梯,她的位置可以看到他突出的个头,斜对角视线将他的侧脸完美展现。 是个安静的时候看起来更加温柔的男生。 试卷很快发了下来,监考老师在台前一个劲地提醒大家要核对学号、名字和班级,考场很安静。 中性笔笔尖的小圆珠划在空白试卷上的声音很细,她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有人反复翻动试卷不耐烦地叹气,还有转笔笔杆掉在桌面的吧嗒声。 她偷偷抬眼,男生背部微弯,左手撑着侧脸,碎发顺着他低头的动作露出好看的眉眼。她的视力很好,即使这么远都能看见他微颤的长睫,扫在空气中的虚影,莫名形成了一副让她珍藏在内心的展示画。 可以展示的人,她私心的希望只有她自己。 时深做试卷很快,几乎是扫两眼便能写出答案,每每都能提前大半小时全部做完,他也不提前交卷,坐在考场上漫不经心地翻卷检查。 安瀞跟着他认真检查卷子,一点点学习着他的优点,将每一件事尽可能完善到极致。 就先从卷子开始吧!每天进步一点点,都是一个质的飞跃。 为期两天的考试,在十月二日下午四点半的结尾铃声中结束,伊子璇大约是提前交了卷,早早在十八考场门口等候。 安瀞随手整理了东西,快步跟着时深走出考场时,就被伊子璇扑了个正着。 她慌张地挪开眼神,朝伊子璇笑了笑,“提前交卷了?” “哎呀,反正我成绩就那样,不会的看出花来也不会。先回教室还是先去打羽毛球?”伊子璇揽住她的胳膊,秋季校服下她的胳膊显得极其纤细。 安瀞抬眸找寻时深的背影,看他朝教学楼走去,急忙答道:“先回教室放文具?” “也成。”伊子璇蹦蹦跳跳地走着,带着安瀞的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诶诶诶!”正走着,伊子璇突然猛戳她的手臂,“那是不是拦着时深表白呢?” 时深? 安瀞的眼睛比大脑反映还要迅速,几乎是一秒就锁定了时深的背影,少年高大的背部绷直,左手拿着笔袋,右手插在校裤兜里,在遇到女生拦下他的那刻,还是稳重地拿出了右手。 距离有些远,安瀞只看到长相可爱的女生嘴在一张一合,伊子璇拽着她快走了几步,她有些不情愿地停住步子。 “干嘛呀?去看看呗!”伊子璇回头看她,有些奇怪地问道。 “算了吧,子璇,我们还是回教室吧。”安瀞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她是想去听听他会说什么,但又害怕听到他说什么。 这种不安的恐慌感萦绕在她心头,变成了胆小怯懦的表现。 “嗨!你这样子,我看你只对书感兴趣!”伊子璇没好气地伸指点她额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唐德泽学的,她没有深究。 两人绕开时深那边,从另一侧上了教学楼。 在伊子璇没看见的地方,她悄悄回了头,恰好碰上时深望过来的视线,两人相撞后的躲闪不及,让安瀞有种偷窥再次被抓包的窘迫感。 没错!再次,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偷窥了。 她简直是疯了。 进了教室磨蹭成了她的必备项目,时深被胥淮西揽着肩从窗户边路过。她听到胥淮西笑嘻嘻地问他刚刚的女生是谁,她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下意识就往走廊倾斜了三分。 “不认识,跑来问我数学最后一题的答案。”时深的声音很淡,听不出多少情绪,但这句话却让安瀞屏住的呼吸顺利吐了出来。 原来不是表白。 “切,我还以为表白呢,害我都不敢上前。”胥淮西松开肩膀,推开后门朝自己的座位走去,笔袋被他随手抛在桌上,吧嗒一声声音很突兀。 教室人稀稀拉拉的,不少人都回了寝室。时深拉开座椅,椅脚在瓷砖上拖拽发出尖锐的“刺啦”声,四周嘈杂不断,但她还是听到了他的回话。 “没有的事。” - “可以啊!”唐德泽将她的数学卷子放在她桌上,“你这次月考,数学全班第三,倒数第二个大题连我都做错了。” 唐德泽是数学课代表,笑着说完这话,他又去分发别人的试卷。 安瀞低头看向卷子,鲜红的数字141,数字下红红的两道横杠。错题基本都是一个题型,也属于她自己粗心,钻研在难题里,还是忽视了最简单的东西。 数学老师王宏博站在讲台上,等着唐德泽发完卷子,随后笑着对大家说道:“这次月考的试卷,倒数第二大题是八班老师出的,他设了个小陷阱,结果只有我们班两名同学做出来了,他们班一个都没有。” 王宏博笑的有些夸张,似乎对这次月考结果十分满意。 “我们就先把倒数第二大题给大家过一遍吧,这题型其实上课时我也给大家举例过,不知道你们怎么都不会做。”顿了顿,他握着粉笔的手指向台下,“时深!” 安瀞骤然从书堆中抬起头,想侧头看他又觉得太刻意。 “还有安瀞,你们两个解题用了两种方法,刚好来黑板上写下你们的解题思路,我按着你们的思路来给大家讲讲。”王宏博望向她,眼神带着鼓励。 厍听露已经起身给她让路,时深走在过道里,安瀞慢了几拍,走在他的身后上了讲台。 男生从盒子里摸出半截粉笔,没有过多思考便抬头在左半边黑板快速写着,他的黑板字很好看,笔锋凌厉带着肆意,每一下停顿都有规律似的,重重的发出一声“嗒”。 安瀞握着小截粉笔,思绪却被一点点打乱,她只写了个开头,目光盯着墨绿色的黑板,大脑是一片空白。 时深写下最后一个数字,将粉笔抛回讲桌,安瀞朝右侧偏退两步,他低头看了她一眼,随后侧头看她写在黑板上的数字,唇角似乎是勾了勾,又好像没有。 脚步声在她身后渐远,她稳定心神开始书写。 教室很安静,交错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室外的知了声渐渐淡去,有秋风带着凉意从前门吹进来,拂起她脑后的马尾。 夏天,应该是已经走远。 5悸动 都飞薇拍着双手,制止着台下的躁动,“运动会怎么没人报名啊?尤其是这三千米和五千米,我知道你们平时运动量小,也比不过体育班的那些男生,但是比赛第一,友谊第二嘛!” 胥淮西大声反驳,“老班!不是友谊第一吗?” 都飞薇笑着将桌上的粉笔头掷向他,他左右晃悠身体躲闪,粉笔栽到地上,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我看你去报五千米正合适!” 胥淮西急忙摇头,手舞足蹈着拒绝,“那不行啊!我已经报了一千米了,不如让时深去,他腿长,跑五千米轻轻松松。” 时深拿起桌上的草稿本朝他砸去,“拿我消遣呢?” 安瀞顺着大家的哄笑声朝后侧望去,少年一如既往的浅笑,唇角微勾,浑身散发着炽热的光芒。 “那就时深吧!”都飞薇敲定人选,又开始扫视女生,安瀞和其他女生一样,将头埋进书桌里,生怕被当成出头的萝卜第一个拔出。 “三千米就没人愿意报了吗?”都飞薇的语气中带着满满失望,安瀞察觉到身上落下似有似无的目光,悄悄从书本中抬起眼帘。 都飞薇朝她粲然一笑,“要不就安瀞吧!你是班长,给大家起个带头作用。” 安瀞嘴巴张了张,拒绝的话被哽在喉咙,不上不下,甚是难受。 “安瀞,你不是报了扔铅球吗?”伊子璇的声音不大,但靠近讲台,都飞薇还是听到了。 她低头看向桌上的报名表,目光锁定在其中一行,“那铅球就交给伊子璇,你也为十班做个贡献!” 祸从口出,她第一次切实体会到了这个词语。 四周响起闷笑声,伊子璇默默掌嘴,无奈地和安瀞对视一眼。 时深时常运动,对即将到来的校运会压根不担心,每天依旧是去篮球场挥洒雄性荷尔蒙,让无数春心萌动的女生为他的三分投篮而尖叫。 而安瀞只能苦哈哈地跑在暗红色的塑胶跑道上,路过露天篮球场时步伐变慢,透过重迭的人海,望一眼他的身影。 傍晚时分的微风轻拂起她脸颊边的发丝,周遭涌动的人群逐渐安静,黄昏洒在少年运球的脊背上,微抬的头顶上是橙黄的光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剧烈奔跑所引起的心跳加速,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疲惫一扫而空,心里鼓点阵阵,而手握棒槌敲响她的心脏的,只有那个少年。 她隔着网状栅栏偷偷看着,他在她的世界变成了一幅五彩斑斓的风景画。 而她呢,在他的世界里却毫不起眼。 - “怎么就下雨了?”胥淮西站在时深身边,大声抱怨着。 一场秋雨一场凉,雨水溅在水泥地面上,浅浅的水洼被激起涟漪,昏黄的路灯照在地面上,金光撒满一地。 两人拉紧校服拉链,似乎准备冲进雨里。 安瀞不知哪来的勇气快速上前两步,她将手中的伞柄对准了时深,又意识到太过明显而快速移向左侧,“那个,同学。” 胥淮西愣了一下,随后扬起笑容,“谢谢班长!” 安瀞微低下头,将伞塞进他手里,转身和伊子璇一同挤在伞下仓促走进雨幕。 伊子璇缩了缩脖子,“感觉今天有点凉啊!” 安瀞的脸颊发烫,半晌才回她话,“是吗?” 伊子璇用手肘怼向她腰部,坏笑道:“对胥淮西有意思?” 安瀞一脸恶寒,随后快速摇头,“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 伊子璇认真地打量着她的侧脸,“不是你脸红什么?” “风吹的。”她搪塞。 因是下雨两人的步子迈的不大,胥淮西和时深离得不是很远,她能听到两人的交谈断断续续地,但夜风有些大,声音在风中散去,听不真切。 胥淮西和时深站在伞下,女孩子的伞并不是很大,两人的肩头都有些湿漉,但比起雨中狂奔要好些许。 胥淮西笑得一脸暧昧,“班长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怪不得之前我说她老在看我们这边,合着不是在看你,是在看我。” 时深耸肩,“我哪知道,你自己去问呗!” “嗨!女孩子脸皮都薄,我去她不更尴尬了吗?”胥淮西絮絮叨叨的,没发现旁人一直没有接茬,“你发没发现班长长得还挺好看的,眼睛真亮,比我见过任何一颗星星都亮。” 时深顺着他的话细想了几分,亮吗? 他回忆起两人视线相撞的几次,貌似她都在有意无意地回避,亮不亮不知道,胆小倒是真的。 - 胥淮西趁着课间将伞还给安瀞,笑嘻嘻地和她致谢,她的表情淡淡的,一脸坦荡,反倒让胥淮西不知所措了起来。 他有些苦恼地趴在时深同桌桌上,抓耳挠腮道:“难道真是我想多了?她只是顺手借了下伞?” 时深从习题册中抬起头,不耐烦道:“一边玩儿去,别打扰我做题。” “唉!”胥淮西沉闷叹气,“还以为我能在学校里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呢!果然是秋天,树叶都会黄,更别说我的爱情了。” “滚!”时深踹了他的座椅一脚,胥淮西跳起来闪躲,“行,不打扰你做作业了,就让我暗自神伤吧!” 他一脸悲痛欲绝的模样,看得时深哑然失笑。 - 校运会定在十月下旬,天气时晴时雨,秋风渐渐从凉爽变为寒凉。 时深的个子最高,由他带领班上学生入场,主席台上播报着官方的话术,围着操场走上半圈进入内场。 一番喧嚣后,各班步入指定的区域,安瀞站在最前排,脚下是班费买的矿泉水,她拆开包装,给即将上场的几人分发了下去。 伊子璇一脸悻悻然,“安瀞,我去扔炸弹了啊!” “扔什么炸弹!”安瀞被她逗乐,笑着锤了她一下,“加油,我相信你可以的。” “扔个炸弹,把学校……嘭!”她笑嘻嘻地挥手跑向场内,像只小鸟一样欢腾。 今天学校比较放松,大家都带着手机来了操场,她也掏出手机给正在比赛的同学拍了几张照片。 唐德泽从她镜头前路过,含笑举手比耶,他身边的陈扬也朝这招手,安瀞笑着给他们拍了两张,“回头发给你们。” 陈扬:“班长发群里吧!多给班上同学拍几张,以后我们还能看呢!” 安瀞:“好。” 胥淮西上场跑一千米,安瀞给他拍了两张,他一个弹跳在她镜头里大跨步,把安瀞逗得不行。 也是真不怕出糗,不知道跑步会面部扭曲吗? 因为弹跳,他和第一名失之交臂,万年老二的名声就此担下。班上人形容他只知道耍帅,没有集体荣誉感,让他大呼冤枉。 一千米后就是五千米,十圈的跑道像是缩小版马拉松,时深的步伐轻快有力,一圈一圈跑起来和在散步般轻松。 他拉开第二名半圈的距离,深黑色运动五分裤下是线条明显的小腿,晃悠着冲进终点。 安瀞站在终点处精准抓拍,随后又悄悄回到了班上,她翻着手机上连拍了数张的他,嘴角微微扬起。 他是她见过跑步最帅的一个,面上紧致没有多余的赘肉晃动,眉目没有狰狞,依旧阳光。 时深这十圈下来只是面色微红,呼吸稍显急促,他双手覆在膝盖上方,拒绝了几个女生递过来的水,抬腿朝班上走去。 许是这两天胥淮北念叨的次数过多,他的视线落在站在最靠前的安瀞身上。 下场三千米轮到她上场,她撩着脑后的头发在重新束扎,海藻般的长发顺着她白皙的指缝不断揽起,最终盘踞在她脑后膨胀,漂亮的马尾被她两手拉开紧了紧。 这么看着,好像是有点漂亮。 安瀞褪去外套,让身旁的厍听露帮她看着,正欲转身去起点,看到时深的那一刻还是停住了脚步,她弯腰从箱子里拿出瓶矿泉水,又觉得自己太过刻意,将矿泉水放在箱顶。 她低下头快速朝起点跑去,在她身后,时深果然拿起了她取出的那瓶水。 她站在起点处望着仰头喝水的少年,心里的悸动像被炸开的烟花蔓延全身每一寸皮肤。 算间接给他递了水了吧? 枪声响起,她来不及细想,抬脚顺着跑道开始跑步。 随着圈数的增多,她的面颊开始滚烫,气管卡住的呼吸和鼻间要流下的坠感,让步子越来越沉。身旁跑道的女生似乎也是一样,不知道是不是不小心,两人碰撞在一起。 安瀞被她绊倒在地,胳膊和膝盖重重砸在塑胶跑道上,疼痛感让她回神,女生朝她气喘吁吁地大喊:“对不起。” 突然地停顿让她身体陷入酸涩,有人在远处喊着:“班长,站起来!” 一声盖过一声,四周呼喊声越来越杂,她的大脑一片混乱,直到她听到人群中,属于他独特的声线响起。 “安瀞,站起来!” 像是一股清泉注入她的全身,汗水黏在身上被秋风引起的寒凉一瞬消失。她从地上爬起,几乎是没有站稳便向前跌跌撞撞跑去。 那一声站起来,抵得过他人千千万万句。 她的手脚早已失去知觉,耳边只能听见呼啸的风声,他的话萦绕在她的脑海,不断支撑着她往前冲。 她要赢! 她要夺得第一! 这个念头像是荒地被火星点燃,连片的野草被火光瞬间吞没,潜力被激发,脚底快到生风,她硬生生从最后一名跑到了倒数第二。 紧接着是第三、第二。 她擦过最前面女生的肩膀,张开双臂猛地冲过终点,撞线缠在她胸前,她依靠惯性直直朝前趟了几步才稳住身子。 眼前冒着金星,她强撑着才没倒下。 伊子璇早已站在终点,缠起她没受伤的胳膊,语气里尽是担忧,“你真是不要命了,胳膊留了这么多血还在那拼命跑。” 安瀞低头看了一眼,血水早已干涸,灰扑扑的尘沙黏在伤口上,胸腔缺乏氧气致使她半天没说出话。 伊子璇挥手打断她,“行了别说了,我带你去医务室处理下。” 不远处胥淮西一脸惊叹,“班长真拼,班级荣誉感也太强了吧!”他怼着时深的胳膊,“我感觉我要成为她的迷弟了!看着柔柔弱弱的,怎么爆发力这么强?” 时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安瀞被另个女生搀着,膝盖似乎受了伤,一瘸一拐地走在跑道外侧。 刚刚他也只是顺着大家的话,喊了句让她站起来,她好像确实很拼。 胆小是真的,努力也是真的。 “安瀞!”怯懦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安瀞回头望去,就看到厍听露刘海被风吹得凌乱不堪,小脸通红,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左手搭在门框,有些不安。 “怎么了?”安瀞想缩手,被医务室的护士给按住,她半转着肩,有些焦急地问道:“是班上出什么事了吗?” 厍听露摇头,“我来看看你。” 安瀞笑了一下,“你这么紧张,我还以为班上有谁和我一样倒霉呢!” 伊子璇翻白眼,鼻孔朝着她重重哼了一声,“有谁能像你这么拼?要真出事也是自己来医务室,而不是在操场要和太阳肩并肩!” 厍听露也笑了下,白净的脸上像是开放的白莲。 安瀞:“笑起来多好看,以后要多笑笑。” 安瀞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她顿然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我一下。”安瀞看护士给自己涂完药,立马起身,“一起回去。” 厍听露愣愣地看着她,随后重重点了下头,“嗯。” 校园林荫道边的枯叶落了满地,被风打着卷飞上半空,随后再次坠落。 “班长,你没事了吧?”陈扬朝她招手,和它并排站着的唐德泽也同样投来担忧的目光。 “没事了。”安瀞淡淡笑了下,伊子璇强硬按着她坐了下来,发水、传演讲词、拍照的事全部交给了她跑腿。 厍听露跟着她坐下,给她递上矿泉水。 “真没事了,你们忙你们的吧。”安瀞轮了两下胳膊,示意着自己的已经好了,众人这才各归各位。 她四处打量,在最高处的阶梯上看到了时深,他两腿岔开坐姿随意,下身还是跑步时穿的运动裤,上身穿上了秋季校服。 似乎是察觉到了投放在他身上的目光,他望向操场的视线直直向下,两人猝不及防地对上,有那么一瞬,安瀞承认,她像是被吸进去了一样。 就像被人拉进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让她不愿,也无法挪开。 两人隔着数排身影遥遥相望,人潮起起伏伏,视线就像被通了电的电流,越过万千山川后相连。 安瀞最先收回目光,自嘲式地扯了扯嘴角,他是个近视呀,怎么会看她呢? 如果她的视线是电流,那时深的一定是电阻。 还是个温柔拒绝一切电流的电阻。 出乎意料的三千米第一,让都飞薇的嘴角快要扬出太平洋,高一的校运会就在安瀞为班级争得荣光后没多久落下帷幕。 胥淮西勾着时深的肩膀走下台阶,“第一名啊,是不是该请我们几个吃饭?” 时深白了他一眼,“哪天没请你吃?” 景卓立马搭茬,“就是!时哥!今天食堂有烤鸭和土豆烧鸡,高低整两个荤菜呗!” 另个稍微有点胖,但经常一起打球的小伙子也应和点头,嘴里还吃着袋装的鸭腿,“时哥,还有地锅鸡!” “成!”时深推开胥淮西动不动搭上来的胳膊,率先朝食堂走去。 安瀞走在最后,厍听露帮她清扫垃圾,伊子璇已经将剩下的东西搬去了教室,气喘吁吁地站在最下方,“你两好了没,晚了食堂可没菜了。” 安瀞急忙将垃圾往垃圾袋里倒,“好了好了。” 厍听露帮完忙就欲回教室,安瀞伸手拉住她,“今天我拿了第一,请你吃饭吧!” 她下意识抬头,撞进安瀞明亮的眸子里,“我……” “走嘛!”安瀞难得撒娇,晃了晃她的胳膊。 厍听露低下头,厚厚的刘海遮住眼底的涩意,“好。” 安瀞近来总是带给她很多零食,有时装作买多了,有时故作分享,她能看得出来,她是有意无意地想要帮助她。 因是运动会,大家都同一时间涌入了食堂,等安瀞几人去的时候,食堂早已座无虚席。 伊子璇探头探脑地张望着,“安瀞,你帮我打下饭菜,我去找座位。” 安瀞:“好!” 安瀞打了两个荤菜,又打了两个素菜,率先递给跟在身后的厍听露,又刷了三杯水果茶,让她在一边等会儿她。 伊子璇的口味她也在这两个月摸得透透的,不喜欢吃芹菜、香菜、葱,以及各种味道奇怪的东西,喜欢吃土豆、芋头,各种淀粉足,且黏黏糯糯的。 足足点了一盘她才收手,又给自己随便打了几个素菜。 厍听露皱眉看着她手中那盘几乎全是绿绿的菜叶,“安瀞,我和你换。” “先去座位。”安瀞捧着两盘菜走路有些慢,两人在大厅里找着伊子璇的身影。 “这里!安瀞!听露!”伊子璇半站起身,挥舞着双臂,安瀞朝听露笑笑,两人快步走了过去。 还未走近,安瀞托着盘子的手缩了缩,伊子璇跑上前接过那盘属于自己的,“干啥呀,快来坐。” 安瀞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不太确定地往前走了两步,真的是他。 男生微弓着背,背影在一群人中如此熟悉,是她只看一眼便从未认错过的那个。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坐下来的,胥淮西率先看向她,“班长,你今天好勇啊!太飒了,你冲刺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啊?” 安瀞拨着米饭的手顿住,她稍微抬眼便能看到斜对面低头吃饭的时深,一时间眼神不知如何摆放是好,“就……想着要拿第一。” “这么简单?”胥淮西瞪大眼睛,朝时深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学霸的脑回路真够索道的,直来直往。” 伊子璇咬着土豆含糊不清吐槽,“不会比喻就别比喻,还索道,我还旋转木马呢!” “我就爱说索道,你管我!”胥淮西和伊子璇一样自来熟,两人像是欢喜冤家一般互怼,沉闷的餐桌似乎有了一丝活跃。 小胖子曾伟奇吃饭贼快,盘子早已见底,抹着油光发亮的嘴巴冲时深嚷嚷,“时哥!” 时深抬头看了他一样,将自己盘里的鸡腿甩给他。 曾伟奇愣了一秒,伸手抓起就啃,“我是想问你等下去不去打球。” 时深望着他手中的鸡腿,视线来回在他脸上扫视,“看淮西吧。” 胥淮西从和伊子璇的拌嘴中抽开身,“去啊!干嘛不去!我昨天输给王岩,到现在还气不过呢!必须去!” 曾伟奇:“还不是你太菜了,人家一个体育生,还是篮球队的,非要去和人较劲。” 胥淮西把筷子一放,撸起袖子不满道:“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啊!今天五千米时深就跑过他们体育班了啊,怎么着打球就不行了吗?” “五千米了不起啊!”伊子璇怼人上头,气不过似地反驳,“我们安瀞三千米还跑了第一呢!摔了个狗吃屎照跑不误!” “子璇!”安瀞低低喊了声,眼睛却不安地往时深身上瞟。 两张餐桌本就不大,周边议论声不断,两人的视线如同操场时那样,又在急促间对上。 安瀞的脸一瞬滚烫,像是要将脸塞进碗里,嘴巴小口咬着青菜。 时深微勾起唇角,看她一节一节将不大的青菜啃进嘴里,粉唇微颤,嚼起来极慢,像一只慢条斯理吃着饭的兔子。 厍听露夹着碗里的鸡块,将它们放进安瀞身前的盘子里,“吃肉。” 安瀞急忙将嘴里的青菜咽下,“刚护士说让我吃清淡点,伤口怕留疤,你吃吧。” 厍听露盯着她的脸,似乎在分辨她的话的真假,看她眼里透着真诚,这才夹了回来。 男生吃饭比女生快很多,时深吃起来很优雅,比其他几人慢几分,胥淮西打招呼说先去篮球场占位置,三人快速跑出了食堂。 时深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伊子璇坐在他那一侧,隔着一人距离玩手机,估计在看综艺,时不时就发出几声鹅笑。 厍听露也吃了个空盘,只有安瀞和他一样,吃得极慢。 她的视线在伊子璇身后乱瞟,不经意往他那边看几眼,低头吃两口再看一眼。 时深吃得差不多了,收拾桌面起身朝回收处走去。 安瀞立马放下筷子,伊子璇收起手机,“吃完了?我和听露去放盘子,你这个伤员去门口等着吧。” 安瀞点头,慢慢朝门口走去,熙攘的人群里,熟悉的木质冷香从身边飘过,男生好听的低沉嗓音在脑后响起。 “下次不要这么拼命了。” 安瀞走动的步子顿住,时深已经越过她朝门外走去,傍晚的黄昏照在他高大的背影上,像是黑白画被涂上了色彩。 他是……在和她说话吗? “听露,你回教室吗?”伊子璇大喇叭似的嗓门在身后响起,拉回安瀞神游的思绪。 “嗯。”厍听露点头,和她们分道扬镳。 安瀞走得很慢,伊子璇疑惑回头看她,“干嘛?你要去教室自习啊?” “我想去操场。”安瀞的眼睛很亮,闪着细碎的光点,但伊子璇一点也不吃这套,“少来!你还受着伤呢,回寝室躺着去。” 安瀞站在原地不动,撒娇道:“去散散步,遛食,好不好?” 伊子璇挑眉,笑得极其暧昧,“你不会是想去看胥淮西打球吧?”没等安瀞反驳,她又嫌弃道:“球烂成那样,也好意思和王岩比。” “王岩是谁?”安瀞跟着她转身走向操场,心却像有根丝线将它吊起。 “篮球校队的呀,校园网那个校草榜看了没?”见她摇头,伊子璇无奈道:“你就是个书虫!校草榜第二名就是王岩,如果没有时深,他绝对是校草。” 安瀞很快就看到了伊子璇口中的王岩,个子大概一米八五左右,肌肉男的感觉极其明显,宽肩窄腰,容貌有点类似于日漫漫画里的男主。 胥淮西率先看到她们,朝她们招手跑了过来,“班长,你来看我们打球啊?” 安瀞将眼神从他身后的时深身上挪开,“不是,我来看王岩。” 胥淮西一连吃了不可言喻地东西的表情,“没想到班长也是个颜控,王岩不就是比我帅了点吗?他还不如时深呢!我们时深好歹也是校草榜投票投出来的第一好吧!” 伊子璇冷哼,“时深帅跟你有半毛钱关系,瞧你的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 “要你管!我哥们帅我自豪,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懂不懂!时深帅就代表我也帅!”胥淮西冲着她大吼。 伊子璇作呕,“平时不照镜子吧?还是买不起镜子?你早说啊!我镜子多,施舍你几块好好照照自己!” “你!”胥淮西哑口无言,被气得你了半天,还是曾伟奇跑过来将他拉走才作罢。 伊子璇拉着安瀞往旁边站了几分,“瞧他那怂样!” 时深活动着手脚,朝一脸郁气的胥淮西喊道:“你干嘛呢?脸拉成这样。” 胥淮西忿忿不平,“气死我了!伊子璇居然说你不如王岩帅,就连安瀞都说来看王岩的,你哪里不如王岩了?” 曾伟奇弱弱插嘴,“胥哥,人家说的是你不如王岩帅吧?” 胥淮西:“闭嘴!有你什么事儿?” 时深朝外场处看去,安瀞乖巧地站在伊子璇旁边。隔得比较远,他只能看见她模糊的身影,比旁边女生高出一点,皮肤很白,脸也很小,柔柔弱弱的,和下午疯狂奔跑的样子完全不同。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他突然有些好奇。 那一晚时深抢了王岩好几次球,长腿的优势让王岩数次和进球失之交臂,最终的战绩以差3分失败告终。 安瀞不懂球,只是在场外光明正大地看着。 借着看王岩的名义,光明正大的将眼神黏在他的身上。 秋风四起,霞光远离,路灯时分的急促心跳被镶嵌在青春的诗歌里。她对他的疯狂悸动,和其他暗恋他的女孩子没什么不同,就和打喷嚏一样毫无征兆,无迹可寻。 有其他班不认识的女生上前给他送水,他依旧是温柔地拒绝,没有给每一个女孩子希望,但也不会伤害她们。 温柔到骨子里的教养,像春风吹过荒地,野草发芽密密麻麻占据了安瀞的心。她羡慕每一个能坦然和他打招呼的人,却始终没有勇气上前说一句。 哪怕一句“嗨!” 6心率 “好烦啊!怎么就要期中考试了。”伊子璇痛苦地将头贴在物理书上,安瀞回头看她,“想想你的男神,好好加油。” “啥男神啊?你说王岩?”伊子璇抬头,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我是觉得他挺帅的啦,但不是我的菜。” 她故作神秘朝她凑近,“据说王岩比较花心,你也最好不要喜欢他。” 安瀞扯扯嘴角,“好。” “真好假好?你最近去看打篮球的次数有点多啊,不是真看上王岩了吧?你可别啊,王岩身边的女生换了一波又一波,别被当成白菜给拱了还不自知。”伊子璇不依不饶。 唐德泽盖上笔盖,烦躁道:“伊子璇,你能不能少嚷嚷两句,天天喜欢这个喜欢那个的,不要打扰我学习行吗?” “下课说话也碍着你了?”伊子璇天不怕地不怕,是个男的都能怼两句。 “子璇。”安瀞拉住她,朝唐德泽笑了笑,“不好意思。” 唐德泽望向她,眼神闪躲了几下,随后低头继续学习。 “莫名其妙,我要换座位,我可不想跟闷骚男坐一起。”伊子璇翻白眼,一副要去找老班的模样。 安瀞拽住她,“你别闹了,过不了多久就会调座位了。” “哼!”伊子璇将凳子往旁边挪了挪,继续啃着如同天书的物理。 安静见她安静下来,便准备也看会儿书,余光瞄到厍听露露出的一小截胳膊,白嫩的手臂上有一块淤紫的痕迹。 “你这是怎么弄的?”安瀞指向她的胳膊,厍听露立马拉下袖口,慌张地解释道:“不小心摔了一跤。” 安瀞察觉不对,朝她凑近,“你抬起头来。” 厍听露听到这话头低得更低,碎发遮住脸蛋,不肯看她一眼。 恰逢地理老师走进教室,安瀞只得作罢。 下午下课,安静破天荒没有和伊子璇一起去食堂,厍听露惴惴不安地坐在一边,教室里吵嚷的打闹声和脚步声渐远。 厍听露地嗓音有些嘶哑,“安瀞你不去吃饭吗?” “嗯,我不饿。”安瀞手中的笔还在本子上快速写着,她的字很清秀,小巧的一团,页面整洁,看起来很干净舒服。 教室很安静,风从门外吹进来,卷起地上薄薄一层沙雾,厍听露的心思有些混乱,眼睛盯着课本迟迟没有翻下一页。 安瀞从抽屉里掏出面包递给她,“饿了吃这个,别吃馒头了。” 厍听露哽咽住,“安瀞。”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终于停下,安瀞叹气,从书本里抬起头,“我知道你不想告诉我,我也不是想介入你的生活,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我也不知道能帮你什么,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你身上的伤痕了,你要不想说,我就不问。但我下次请你吃饭,你能不要拒绝吗?” 厍听露抬起脸,右半边脸上还有清晰的手掌印,比左边明显肿了一些,她一整天都低着头,甚至厕所都不敢去,就是怕被人看出异常。 安瀞看着她眼眶掉下里的眼泪,心里顿时软了一片,她从口袋摸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去她的泪痕,避开她红肿的面颊。 “想哭就哭吧,哭完终归会好受一些。” 厍听露嘴巴一瘪,终于忍不住趴在桌上失声痛哭了出来,安瀞左手放在她背部,轻轻拍着,无声的安慰。 似乎哭出来真的会好受一些,厍听露抽噎着出声,“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总要欺负我。” 她们?安瀞心头微颤,却没打断她的话。 “初中的时候,有一个男生给我送情书,我没有要。结果有几个女生将我堵在厕所里,她们拿烟头烫我的腿,拿打火机烧我的头发,对着我拳打脚踢。他们说我不配被人送情书,说我克死了我父亲,说谁喜欢我都会倒霉。” “我害怕极了,蜷缩在角落里,我想大声质问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可是我不敢,我浑身发抖靠在冰凉的墙壁,我只能听到她们恐怖的笑声,打火机啪嗒的开关声,还有火苗烧着我发梢的滋滋声。这些声音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成了我午夜惊醒的噩梦。” “也许是我活该,她们折磨我上了瘾,我不止一次被她们拖去杂物间、厕所、甚至是走廊。她们警告我,如果告诉老师,就将我被他们欺负的视频发给全校人看。” “我爸开的大货车,在我初二那年就出车祸去世了,我妈带着4岁的弟弟,对我毫不关心。我满身伤痕回了家,她说我在外鬼混,还问我为什么不去烧饭。我胳膊上的血都留了一地板,她说把家里弄得一团乱。” “我想着,也许熬过初中就好了吧?只要逃离这所学校,我一定能逃出她们的掌心。可我错了,我好不容易考进二中,那个阴魂不散的人,她也来了二中。我躲在人群里,生怕她看见我,可我躲了才多久,她还是在校运会上看见了我。” “她还是看见了,我的噩梦又开始了。” “安瀞,我……我好想我爸爸。” “你说,真的是我克死的他吗?” 安瀞揽住她的肩膀,厍听露回抱住她,泪水渗透了她的校服,能感受到点冰凉,“听露,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她们,你不该把一切都归咎到自己身上。” 厍听露哽噎,“可我妈也说是我克死的我爸。” 安瀞怔住,拉开厍听露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听露,你母亲一定是因为你父亲去世,受到了点打击才会对你恶语相向。我不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想的,但是你自己要相信自己,你不是一个会克别人的人。” “在我眼里,你很乖很文静,也很可爱,学习也很努力上进。你不要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如何,坦坦荡荡地做自己。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你要将她们踩在脚底,让她们对你刮目相看,让她们知道,你厍听露也不是好惹的。” 厍听露扯扯嘴角,“说起来容易,可我做不到。” 安瀞双手搭在厍听露肩膀,“没什么做不到的,我们可以告诉老师,老师不行告诉校长,校长不行就警察,总有一个人能约束住她们,让她们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 厍听露摇头,“谢谢你,安瀞。你说的我不是没有想过,我没办法反抗,你没有经历过,是不会懂的。” “那就经历。”安瀞握住她的手,“以后上厕所、吃饭,我们都一起,我在你身边,要欺负就连我一起欺负!” 厍听露泪迹还未干涸,脸部肌肤紧绷,表情有些震惊,唇部微张却半天没说出话来。 安静站起身,“走,陪我去食堂吃饭,如果把我当朋友的话,就不准拒绝。” 厍听露怔怔地望着她,心底被暖流包裹,像是在冰箱放了很久的冰棍,被拿到四十度的高温下暴晒,温度滚烫而又炙热。 安瀞天天拉着厍听露去食堂吃饭,有时候是安瀞请她,有时候是伊子璇。上厕所也永远都不再是一个人,她切实体会到了朋友二字的意义。 安瀞真的是个很好的同桌,学习也好,情绪也稳定,和她做朋友真的很舒服。 厍听露不过是课堂听讲的时候稍微捂了下肚子,下课就能喝到她冲泡的红糖水,玻璃杯中浅咖色液体上冒着团团热雾,她小口小口喝进肚里,笑容一点点扬起。 厍听露打趣道:“我都没喝过安瀞泡的红糖水呢,你两这腻歪的,我都快怀疑你们有不正当关系了。” 安瀞轻笑了两声,“那下次也给你冲,让你也牵扯进这不正当关系中,咋样?” 厍听露:“求之不得!” - 厍听露下了晚自习,几乎是跑着回了家里,秦又琴坐在餐桌旁迭着纸壳,看到她的那一刻脸色沉下,“怎么又这么晚回来?早就让你不要去上学了,非不听,赶紧来迭。” 厍听露急忙将包放下,走在另一侧拿起箱子里的纸盒开始迭,这是她母亲接的零工,她每晚都要坐在不足三十平的房子里,迭着永远迭不完的纸盒。 在家里她没有自己的时间,只有在学校里,她才能勉强喘几口气。 但秦又琴并不满足这些。她的学费靠自己赚,学习靠自己学,可秦又琴还是嫌她浪费家里的粮食,嫌她上学浪费时间,嫌她克死了自己的丈夫。 她在家里点灯看书,会被她说成浪费电。她去路灯下借着昏暗灯光看书,她又会说她不帮家里分担。 她总是两头为难。 也许熬过去,熬过这三年,考去一个远离这里的大学,她就能做回自己,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厍听露的手速很快,边上的空箱子不到半小时便已堆满,秦又琴玩了会儿手机,带着她六岁的弟弟厍望上床歇息。 狭小的空间内,只有一张一米二的床,进门右手边便是煤气灶,一个小小的双开门冰箱,和一张折迭的四方桌子。 她的床是一张行军床,睡得时候要从床底下抽出,不睡的时候需要塞回去,不然会堵住行走的路。 她家本来不是这样的,她原本也有属于自己的房间,有很爱自己的父母。可自从父亲去世后,一切都变了。 她不再是那个有人宠着的女孩。 父亲的大货车没有买保险,车子冲撞一连撞死了十几个人,家里为了还债,能卖的都卖了。秦又琴稳定的工作也因为一点小错被辞退,她带着厍望找不到工作,只能打散工。 日子越过越清贫,时不时还会有讨债的人上门,不得已,他们卖了房子,搬到了这间出租屋。 秦又琴也从那时候开始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时常会念叨说她是克死父亲的人,说到气头上还会对她动手,有时候是掐着她的胳膊哭,有时候是掌箍她的背。 只因那天,她给父亲打了打个电话,提醒他不要忘了给自己带个草莓味的蛋糕回家。 父亲死的那天,是她的生日。 - “走!期中榜单出来了!”伊子璇拉着她的胳膊跑得飞快,刚做完早操的操场人潮汹涌,伊子璇像条滑溜溜的泥鳅,带着安瀞左躲右闪。 全年级前一百的榜单被张贴在公告栏内,高三、高二、高一,依次排列。安瀞一眼望去,就看到时深两个字贴在首行,那个在心底写了无数遍的名字,果然不出她的意料,稳稳地坐在第一的宝座上。 “你在这里!六十六,不错呀……哇!”伊子璇惊呼,手指指向榜单末尾,“听露九十七,你两太牛了吧,是不是吃了哆啦A梦的记忆面包,怎么没给我分两片?” 安瀞没理会她的打趣,眼睛只在自己名字上扫了一眼,离他还有六十四个人的距离,但他的总分比第二名多出三十多分。 这哪是距离,明明是鸿沟! “你咋了?六十六还不开心啊?”伊子璇不解问道。 安静撇嘴,“六十六有什么好开心的,说我老六吗?” “噗!”胥淮西突然笑出了声,“班长,你还给自己取外号啊!” 安瀞愣住,扭头望去,果不其然胥淮西身边站着的正是时深,他的视线在榜单上扫着,羽睫随着眼珠晃动,碎发在面上投下阴影,高领的白色毛衣遮住精致的脖线。 在他望过来之前,安瀞先收回了视线。 伊子璇拉着安瀞走开,还不忘讽刺胥淮西,“走,别理这个万年老二!” “伊子璇你是不是找打!”胥淮西冲了过来,佯装要去揍她,安瀞被逗笑,看着两人追跑的身影。 那股熟悉的洗衣液清香飘了过来,时深个子很高,她只到他的肩膀,两人并肩走着,谁也没开口说话。 公告栏离教学楼多出两栋楼的距离,路不长,但两人的步伐出奇地都不快,像是比谁更慢一般。 安瀞的心脏剧烈的在胸腔跳动,手插在口袋里已经捂住了层薄汗。 教室很快就到了,安瀞从前门进去,时深走过走廊去了后门,一首一尾,像极了两条平行线。 只是在这段有你的岁月里,短暂地交集了几分,便让我生出想要一辈子这样走下去的荒谬想法。 真的很可笑,是不是? “安瀞,你测到哪一项了?”伊子璇从测视力的房间走出,朝安瀞喊道。 安瀞低头仔细看着手中的单子,“还有心率、身高体重啥的。” “那都在大教室,一起吧。”伊子璇拉着她,还不忘带上厍听露,三人一起朝大教室走去。 带着听诊器的医生坐在椅子上,排队测心率的人不少,三人落入末尾随着队伍缓慢移动。 “时哥,你这视力真的是太差了,为什么不戴眼镜啊?”曾伟奇的声音在三人后面响起,随后是时深略带磁性的嗓音。 安瀞瞬间竖起耳朵,仔细辨认着他声音传来的方向,心跳一瞬加速,动作随着他的话一点点僵硬。 “不想戴,等暑假去做个手术。” 胥淮西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他说戴眼镜跟被封印了一样,我问他封印了什么,你猜他怎么说?” 曾伟奇:“怎么说?” 胥淮西:“他的帅气。” 安瀞闷声笑了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伊子璇戳了戳她,“你笑什么呢?” “啊?”安瀞收起笑意朝前走了几步,“鼻子不通气,哼两下。” 伊子璇:“哦,我还以为你在笑那万年老二呢!” 胥淮西:“伊子璇,你说谁万年老二呢?” 伊子璇朝后翻白眼,“谁应声我就说谁咯。” 两人突然跑了起来,绕着教室外围追打。听诊的医生是个老头,不耐烦地抬起头朝二人大喊:“打情骂俏去外面,别打扰我工作。” “谁和她打情骂俏!” “谁和他打情骂俏!” 两人同时开口,互相对哼了一声。 轮到安瀞体检,她递上体检单拉开校服拉链,医生拿起听诊器放在她胸口下方仔细听着。她坐的位置正对着队伍,时深的个子极高,在人群里出类拔萃,一眼便能看到。 安瀞的双手攥紧了校服衣摆,医生皱眉看她,“怎么心率这么高?你刚跑步了。” 安瀞眨眼,心跳又快了几分,眼神不安扫过时深的脸。 所以是他在这,才会心率过快吧? 医生顺着她的目光朝后望去,“那个个子最高的,你先来测,你站在那里,这些女孩子没一个心率正常的。” 安瀞脸色爆红,就和虾在开水里滚过一遍那般红。 有哄闹声响起,时深淡定地从队伍里走出来,将体检单递给医生后,就站在安瀞身旁拉开拉链,安瀞急忙起身给他让位,时深没坐。 医生的听诊器贴上他心脏处,黑色的毛衣很贴身,能看出腹部的弧线。 安瀞的视线从他腹肌处一路向上,和他向下看的眼神骤然对焦,两人都在一瞬挪开了目光,世界好像在这刹那被按下了暂停键。 周遭一切静止,两人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医生:“怎么回事?你的心率怎么也不齐?” 时深飞快扫了眼边上的女生,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可能刚刚跑过来的。” 7礼物 元旦文艺汇演,都飞薇催促班上报名,最终几个女生报名了舞蹈,趁着休息时间在体育馆和操场排练,舞蹈类似健美操的感觉,和艺术班自然不能相比。 安瀞依旧是埋头苦读,在此期间班干部轮换,她班长的重担终于卸下,如释重负。而时深也推去了学习委员的职位,声称要给他人一些机会。 接着是月考,顺着年级排名,和他分在两个场地。 你看,多么没有交集的平行事件,连说出来都觉得枯燥无味。 直到十二月换座位,安瀞和班主任求情,她和厍听露依然是同桌,但不在第一排,变成了第二组倒数第三排。 时深的座位没变,依旧在第三列最后一桌,也就和安瀞之间隔着一人,好巧不巧的,这个人还是胥淮西,而胥淮西的同桌,变成了伊子璇。 除了特别高的,其他个子稍矮的都挪去了前排,座位几乎进行了大换洗。 “安瀞,这道题我看不太懂,你能教下我吗?” 课间十分钟的时间,唐德泽拿着英语试卷来问她问题,安瀞看了几眼,耐心和他解释,两人凑得有些近。 胥淮西插进两人中间,“什么题目,安瀞你也教教我呗?” 安瀞歪开脑袋给他腾空间,三人盯着试卷,像是要把卷子看穿个洞。 时深站起身拉住胥淮西外套后背,“别打扰别人。” 安瀞微红了脸,没敢回头看,胥淮西一离开,两人之间的缝隙变大,唐德泽点了点题目,“这个呢?” 安瀞抬头看他,“要上课了,要不中午你早点来教室?” 唐德泽笑了笑,“好啊。” 胥淮西趴在自己的书堆上朝安瀞小声八卦道:“安瀞,唐德泽是不是喜欢你啊?” 安瀞呆住,杵了眼已经离开的唐德泽背影,连忙摇头,“怎么可能,你不要乱说。” 胥淮西拉长嗓音,意味深长道:“他现在的同桌可是柯语彤,英语课代表,有必要专门跑来问你英语问题吗?” 伊子璇和余芝上完厕所回来就听到胥淮西的阴阳怪气,那小脾气瞬间上来了,“人家唐德泽和安瀞以前是前后桌,经常互相问问题,习惯了对方的解题思路不是很正常吗?就你这人心眼歪,看什么都是歪的!” “伊子璇你是不是皮痒?一天不和我吵嘴就浑身难受是吧?”胥淮西偏头和她怼了起来。 伊子璇从抽屉里掏出一支药膏甩给他,“好好用药,脚藓都长嘴里了。” “……” 午休时间,安瀞和厍听露一同回了教室,唐德泽没多久也来了,厍听露去了他人座位趴着休息。 安瀞小声和他讲题,又把自己不太懂的几道数学题和他反复讨论了几句。 门口突然有散漫的脚步声响起,胥淮西手上拎着塑料袋,率先推门而入,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嘭的一声。 室内几人都被吓了一跳,胥淮西也意识到不对,手僵在空中尴尬地抬起摇了摇,“嗨!” 时深踩着细碎的午日阳光走进,背着光影,全身被渡上一层金色的光边,他皱眉对着前面的胥淮西沉声道:“小点声。” 胥淮西挠挠后脑勺,心虚回头,“你说来教室自习,我还以为没人呢!” 安瀞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唐德泽继续给她讲题,他的解题思路依旧很清晰,若是时深没来,安瀞一定能把这题弄懂。 可是现在时深一步一步朝她这边走近,每一步都像走在她的耳膜里,她的视线困在题目上,可字迹却模糊了一片。她的耳朵像雷达一样去寻找着他的声音,以此分辨他的呼吸,他的动作,他的每一分神情。 “嚯!时深你可以啊!明天生日,今天抽屉里就这么多礼物了!”胥淮西的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教室里极为突兀。 时深在抽屉里拨了拨,这是安瀞头一次听到他叹气,“好烦,你去帮我还了吧。” “干嘛,这都是人家小女生的一番心意。”胥淮西手快拿出一个,对着里面的纸条就读了出来,“你好,时深,我是……” “淮西!”时深的声音瞬间高了几分,有种山雨欲来的阴沉感,胥淮西一下噤了声,“知道了知道了,保护隐私嘛!我去还,现在就去,好吧?” 胥淮西把塑料袋里的饮料拿出来,将他抽屉里的礼物都扫进袋子里,拎在手上晃晃悠悠出了教室。 “安瀞?”唐德泽唤她,见她回神点了点书本,“这个会了吗?” 安瀞垂下眼帘,黑长睫毛遮住眼底的紊乱,“唐德泽,我有点不舒服,要不先这样吧?” 唐德泽细细打量她,关心道:“哪里不舒服?我去医务室给你买药。” 安瀞急忙摇手,“不用不用,我就是有点困,趴着睡会儿就好了。” 唐德泽点头,起身将凳子放回他人桌下,“那你睡会儿,我回座位了。” 安瀞:“好。” 她懒洋洋地趴在手肘上,正午的天空很蓝,白云顺着风向缓慢移动,三楼的走廊能看见松树的顶尖,松叶迎风而晃,暖阳透过窗子照在身上,她能听到身后在翻页,校服在纸张上摩擦,声音很细。 他身上总有一种能让她觉得全世界都应该是如此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人很放心,也很安心。 和他相处每多一秒,都好似她偷来的时光。这短暂的时间像是洒水车经过时突然出现在空中的彩虹,很普通但又很惊喜。 最后一节课铃声响起,伊子璇拉着安瀞和厍听露去操场,两人将安瀞挽在中间,像是架着她在走一样。 安瀞路过小卖部的时候停住,扯谎的借口有些拙劣,“我有东西落在教室了,回去拿一下。” “什么东西啊?等下晚自习再说呗。”伊子璇拉着她想继续走,安瀞只能瞎编,“手机,等下还要和我妈打电话。” 厍听露:“那我陪你去。” 安瀞抽开手,“不用,你和子璇去操场等我,子璇你拿球拍时带着听露一起去。” 伊子璇揽住厍听露胳膊,两人快步朝操场跑去,“知道了,你快点啊!” 安瀞看她们走远,转身进了小卖部,在角落里寻到了一迭明信片。 明信片用纸盒包着,里面大概有二十来张,每张上面都是一个风景图,有的是黄昏日落、海面微波,有的是岸边灯塔、山间云雾。 她付了款,又冲回寝室将自己初中书法比赛荣获一等奖的奖品拿了出来,这是她从小到大获得的唯一一个奖品。 也不知道庄丽文是为了鼓励她还是怎么,将它塞进了她的书包。 钢笔牌子是威迪文,通身黑色流线造型,嵌尖设计宛如美人尖,手感十分细腻,据说写起字来就和某芙一样丝滑。笔尖材质是18K金,因为价格抵上庄丽文大半月的工资,所以到手后她从未使用过。 安瀞抽了一张最漂亮的明信片,上面是一望无际的花田,他在她心里,如同一朵盛开的鲜花,无论生长在何种环境,愿他都能肆意展露芳华。 盒子附赠有些刻意,她将钢笔拿出卡在明信片上,揣进校服袋子里就往教室跑去。 十班的教室门早已上锁,她拉开走廊边的窗户爬了上去,踩在别人的桌上时愧疚感涌上来,做贼的心虚感充斥着她全身。 她小心翼翼地将钢笔和明信片放进他的抽屉,抽屉中午被清空过,但是才短短一下午,又被塞满了礼物。她将自己的往里塞了塞,又怕被碰掉,将其他盒子摞在一边,自己的明信片塞入最深的角落。 做完一切,安瀞起身掏出纸巾,边爬边擦拭同学的桌椅,口中默念着对不起,将窗边的脚印也给擦干净,门窗检查一番后朝操场跑去。 她绕了半圈,经过露天篮球场步伐渐缓,只为看一眼时深的身影,还没等她偷瞄,篮球已经飞在她脑门侧方,猛烈地撞击让她往后仰了半分。 几个男生立马趴上绿色的栅栏询问她的情况,胥淮西声音最大,听起来和吆喝收废纸壳的有得一拼,“安瀞!你没事吧?” 安瀞捂住脑袋朝他们望了一眼,没有看见时深,她视线在地上扫视,找到了那个撞击她的罪魁祸首,男生们喊她将球抛过去。 安瀞蹲身捡起,朝护栏抛去。 网状护栏足有三米之高,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抛出来的,反正安瀞时抛了六七次也没抛进。她微红着脸,有些不服气似地撸起袖子,退了几步再次跳起,篮球撞在护栏上方朝她弹回,她捂住脑袋下意识蹲下身。 足足等了十来秒,也没听到篮球落地的声音。 她抬头望去,时深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骨节分明的手指捧着橙红色的篮球,深紫色运动背心旁戴着袖套的手臂紧绷,肌肉线条流畅而又健硕,球在他手里仿佛是个被无线遥控的玩具,轻巧地脱离他掌心飞入篮球场内。 恍惚间时深低头看向她,唇角飞扬,眉梢含笑,“没事吧?” 安瀞直愣愣地盯着他垂放在身侧的手指,美人在骨也在皮。 为什么他连指关节都是粉色的? 安瀞摇头站了起来,转身离开,脚步快到像在竞走,时深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疑惑,她这么怕他吗? 安瀞捂着失控的心脏,半天没有回神,伊子璇早就打了一圈下来,看到她朝她喊道:“安瀞!你上场啊!我歇歇。” 安瀞小跑过去,接过她手中的球拍,王岩突然蹿过来,抢过她身边另个队员手中的球拍,含笑道:“好久没打羽毛球了,不介意一起吧?” 周边有女生厉声尖叫,说他笑容好苏的也有,说他帅的也有。 安瀞往旁边走了两步,本就是双人对打,队友是谁她也不能强制指定。 对家是陈伟和厍听露,厍听露也跟着伊子璇下场,换成了余芝。男女混合双打,球由陈伟率先发起。 有偏风,羽毛球朝安瀞这侧飞来,她倒退几步挥出胳膊,清脆的声响,羽毛球被她击回对面。 王岩朝她笑,松快了下筋骨,“你是十班的安瀞吧?我们见过几次,你来看过我打球,还记得吗?” 安瀞眼睛直勾勾盯着如同炮弹般的球,她将其击飞回去,球如同飞燕,在两边来回穿梭。 王岩见她不回答,也跟着加入战斗,许是故意,他总是等球快到安瀞身边时蹿到她身侧,安瀞为了避开他就只能放弃挥球拍,导致她这边一直在捡球,发球。 陈伟接球用了几分力气,羽毛球朝天空抛起一道弧线,安瀞连退数步,王岩朝她这边跑来,她下意识想躲开。 一只纤长有力的手覆在她的球拍细杆处,指节粉嫩,月牙弯弯,熟悉的清冷香气飘来。 球拍被他拽起,用力击上掉落的羽毛球。 安瀞松开球拍,双眼呆滞地望着正前方,背部贴上的温热感似乎还能感触到澎湃的心跳,周遭一瞬暂停,宛如一部哑剧。 她看见时深拿着球拍利落挥舞着,球在他手里似乎有着魔力,有时像离弦的箭,有时像划破夜空的流星。 王岩形同摆设,在时深身边完全讨不到好处,飞到手里的球都能被夺走,来回二十几个回合,几乎都是时深一人对阵两人。 陈伟被时深扣球反杀,一脸不服气:“你们两个男的咋成啊?我们这边是一男一女,这不公平!” 时深扫了王岩一样,朝身后的安瀞抬了抬下巴,“安瀞,你来。” 安瀞轻“啊”了一句,慢吞吞走到王岩身边,正想抬手拿球拍,被时深快一步反抓在手里,时深将先前自己用的塞给她,朝王岩笑了笑,“要不你等下一场?” 王岩翻白眼,双手环在胸前,“学人精,我打篮球你就要打,我打羽毛球你也跟,烦不烦?” 时深点头,微笑道:“那你也学学我,学我考个全年级第一,如何?” 不知道谁最先笑出了声,王岩脸一阵红一阵白,转身离开了场地。 众人皆知二人不和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能看到两个大帅哥在操场斗嘴,也绝对是头等新闻,明天的校园网绝对会爆。 安瀞倒是第一次听到时深怼人,和平时与胥淮西斗嘴的样子完全不同,此时的他虽然依旧在笑,但笑中带着点冷意。 时深一改刚刚的凶猛,转变了作战方式,配合着安瀞的打法慢悠悠地跑在场内,偶尔过高的过远的才会迈着长腿多走几步,懒散的如同考前就知道了题目一般运筹帷幄。 球飞向时深那侧,安瀞快跑几步去接,心急到左脚勾住右脚,人直直朝前扑去。时深往她这跨了一步,左手掌心牢牢卡住她的后颈稳住她身体,即使这样也不妨碍他躬起腿用右手击球。 他的手心有发黏的汗水,隔着发尾贴在她的后颈处,指腹略略有些粗糙,被他贴住的肌肤像是沸腾的开水壶壁,烫到颈动脉在他指下疯狂叫嚣。 下一秒,时深缩回了手,继续有一搭没一搭打着没打完的球。 周围有没有轰动她不知道,此刻的安瀞已经溺入了看不见的潭水里,耳边是球拍撞击羽毛球后发出的声响,声音刺破空气穿梭在风中,连带着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这羽毛球,被时深握在手里抛来抛去。 “你这抽屉怎么又被塞满礼物了啊?”胥淮西看着时深的抽屉直发愁,真是狗看了都摇头。 时深将礼物一个个往外拿,“还不是你手快,非要把我照片和个人信息发到校园网上。” 胥淮西嘿嘿一笑,“那不是看王岩那小子太张扬了嘛?不能让他占了你校草的头衔。” 时深撇嘴,笑容里满是无奈,手中摸索的动作一顿,薄薄的像是卡片的东西被他从抽屉拿出,一张印着花海的普通明信片,左上角别着一只黑金色的钢笔,看款式价格不菲。 “哟!”胥淮西眼睛一亮,他快速抢了过去,“谁送的?怎么看起来又磕碜又气派。” 他将钢笔扯下来细细看了两眼,“是威迪文的海韵诶!这只钢笔要两千多吧?”胥淮西急忙翻转明信片,对着字帖将内容大声读了出来,“你像远道而来的浪漫,让我的寒冬吹起春风,从此枯木发芽,迎春开花。” “好文艺!”他抖抖鸡皮疙瘩,疑惑地来回翻看,“怎么没有署名啊?送礼物好歹也包个盒子啊!这笔看着挺新的。”他旋开笔胆看了眼,又旋紧,“里面干干净净,没用过。” 时深将抽屉清空,扯过他手里的东西,朝他轻扬了下下巴,“交给你了。” 胥淮西看着满桌的礼物哀嚎,“有个太帅的朋友也是个麻烦事,桃花桃花轮不到我,挡桃花还得我来,唉!” 时深笑着踹向他凳子,“别贫,快去,等下就晚自习了。” “知道了!”胥淮西认命装着礼物,去给那些春心萌动的少女们送去致命一击。 时深见他走远,这才看向手中的明信片,没有署名的告白,字体清秀带着爱意。 左手指腹摩擦着钢管管壁,管身滑腻,和傍晚摸到那片肌肤有些相似,像是想证明什么,他放下东西起身走到安瀞身旁。 此刻的安瀞早已被他们的对话给吓得将头埋进了书里,桌角传来轻扣声,木质冷香从右侧传来。 安瀞微抬起头透过缝隙看向他校服衣摆,结结巴巴地问道:“有、有什么事吗?” 时深看她像个鸵鸟似的样子有些好笑,随口胡诌,“化学笔记借我抄下。” “啊?”安瀞懵了,从桌面上翻找一通,随后将粉嫩的笔记本递给他,时深也不多说,道了句谢就回了座位。 安瀞还处于懵逼状态,大脑陷入宕机,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时深翻开笔记本,看那字体和明信片上如出一辙,莫名就笑了出来。 安瀞练过书法,爷爷是书法大家,光在字体上就和她人有些不同,加上她的笔锋走势柔中带刚,常人一般模仿不来。 时深将明信片和钢笔放入口袋,手指不停地摩挲着,眼神却透过书堆黏在了女生纤长的颈部,滚烫的触感似乎还在指尖未曾消散。 安瀞在当晚入睡前才想明白这点,自己着急忙慌写下的话,居然忘了改字体。她心里慌到不行,在床上翻来覆去,吵得下铺的伊子璇差点没爬起来揍她。 安瀞就在“他不会发现”、“他发现了”之间反复横跳。 所幸的是,第二日时深只是将笔记本还了回来,并没有退回那只钢笔。 所以,他应该是没有发现吧? 可能他只是当成了别的女生送的礼物,没有细看就扔在了哪个角落里也不一定呢? 安瀞的心随着乱糟糟的思绪起起伏伏。 欢喜或是失落,原来都取决于你。 8心动 “听说了吗?高二有个学姐给时深表白了。”余芝凑到伊子璇旁边刷牙,安瀞洗脸的动作变缓,竖起耳朵身体不自觉就朝二人靠近了几分。 “真的假的?时深答应了?”伊子璇咬着牙刷含糊不清地问道。 余芝吐掉嘴里的泡沫,放轻声音,“怎么可能,一如既往地拒绝。只不过这次时深拒绝话术不同往日,他居然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哐啷”一声,安瀞的盆跌落在水池里,声音尖锐刺耳,导致伊子璇都不得不朝她睥了一眼,见她安静地收拾着洗漱用品,也没在意便让余芝继续。 余芝:“还说什么让她们不要再给自己送情书了之类的。我推测他是懒得应付了,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推脱,毕竟天天退情书和礼物也是很烦的事。” 安瀞拧着毛巾的手骤然缩紧,他不是一个会随便乱说的人,他连拒绝都是温柔带着笑意的,怎么会用有喜欢的人了来做拒绝的借口呢? 他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了吧? 安瀞的心仿佛跌入了谷底,眼神散漫定格在某处,龙头下的水越蓄越多,很快溢出了脸盆。 伊子璇走到她身边关上阀门,“安瀞,你干嘛呢?水满了。” 安瀞的视线僵硬地扫过她的脸,望向自己的脸盆,抬手将水尽数倒出,看着水流一点点流出盆内。 乱糟糟的声音像被鞭策后疯狂旋转的陀螺在耳边嘶吼,可她和外界好像被分隔开了,她的世界一片安静,真真是安安静静。 眼眶微涩,起初是眩晕,接着是熬了很久夜的那种头部坠痛,身体像启动了防御系统,一个劲的往下滑,手倚在池边才能勉强撑住不让自己倒下。 心脏好像在那一秒骤停,酸水从胃部翻涌而上,就像下了过山车后的难受恶心。 安瀞朝伊子璇扬起微笑,可只能看见她的嘴在一张一合,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回了两个字,“好啊!” 她笑着和余芝打招呼,又笑着和寝室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放下脸盆穿上校服外套。 那根神经被紧紧绷起,巨大的失重感让她如同踩在钢丝上般如履薄冰。 她拼命克制情绪强制自己微笑,和所有人大声说话,哪怕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伊子璇用手试探她额上的温度,有些担忧道:“你怎么了?感觉你有点不对劲。” 安瀞夸张地笑出了声,笑到眼眶溢出生理盐水还在拼命笑,她捂着肚子朝她扬手,“突然想到个搞笑的事情,不行了,笑死我了。” 安瀞蹲在距离寝室门口不到百米的地方,将头埋进臂弯里,肩膀抖动着,看不出是在笑还是在哭。 “你别笑了,马上早读了。”伊子璇拉她的胳膊没能拽动,有些焦急。 安瀞强忍下眼泪,偏侧开头,“那我们快去教室吧。” 安瀞不知道自己怎么走进的教室,风很大,透过校服领口直往身上灌,特别特别冷,伊子璇的手给予了她一点温暖,可她还是觉得冷。 寒冬真的很冷,即使穿再厚的羽绒服,也捂不热她渐渐沉寂的心。 有冰凉的触感贴在脸上,安瀞停下脚步伸手去接,菱状雪花落在她掌心顷刻间化为水滴,她的掌心冻得通红,鼻尖是红的,脸颊是红的,眼眶也是红的。 “下雪了。” 伊子璇回头看她,“快点,老班就在前面。” 顾不得那么多,伊子璇已经快跑了几步,冲在都飞薇前面进了教室。安瀞慢了半拍,被都飞薇堵在教室门口,可能看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就让她拿着英语书去走廊上清醒。 安瀞走回座位拿书,全程没有往时深方向看一眼,可是余光还是扫过了他。 这是她第一次迟到,也是唯一一次。 雪越下越大,楼前的松柏蓄上了层白色的雪纱,有雪花飘进她摊开的书本里,被她掌心的热气给融化,温热的水滴氤氲在纸上,英文字母被晕开。 她泪花滴落的位置,恰好是“let go”。 放手。 后门突然被拉开,有衣服摩擦的窸窣声传来,随后门被轻轻合上。她低头快速抹去泪痕,将书本拿起挡住通红的眼眶。 细长的指尖挟裹着手帕纸从书本下方闯入她的视线,“迟到而已,别哭了。” 有淡淡的香气夹杂在冷风里,安瀞将脸贴上书本,眼泪像早晨未关闭的水龙头,不停夺眶而出,她抽噎道:“谢谢。” 她说着谢谢,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往旁边探了两步和他拉开距离。 既然他有喜欢的人了,她也应该学会放手。 “早上让你多穿两件吧!”胥淮西端着刚给时深打过开水的水杯,嘴上虽在冷嘲,手上还是给他倒了杯水放在桌角。 时深咳了两声,“应该是昨晚打球冻着了。” “你这身子骨不行!”胥淮西拱起手臂,“你看我!我最近练得上臂,怎么样?和王岩有没有的一拼?” 伊子璇快速从抽屉掏出圆形的小镜子甩在他桌上,“老二,照照自己,看自己还有脸吗?脸都丢到火星去了吧?” 胥淮西捡起镜子,用小镜子照着自己的面容,随后露出一个痞帅的笑容,“脸还在呢!” 伊子璇被噎住,脸颊微红,伸手扯回镜子,“是在!可惜是双层的!” 胥淮西:“你骂我厚脸皮?” 时深咳得有些猛,整个人埋在桌子里看起来有些憔悴。 安瀞借着和伊子璇说话的空挡回头望去,他的眼睛紧闭着,睫毛随着咳嗽剧烈颤动,眉头紧蹙,让安瀞的心揪着发疼。 “你这样行不行啊?是不是昨天那个学姐找你表白的时候冻到了?”胥淮西突然提起学姐,安瀞一瞬止住呼吸,她有些想听,又有些不想。 时深勉强睁开眼,“可能吧。” 胥淮西凑近他小声问道:“听她们说,你和学姐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时深视线从他落到安瀞身上,看她缩着的后脑勺自嘲似地扯了扯嘴角,垂下眉眼掩饰住眼底的落寞,“嗯,随口诌的,天天送东西太烦了。” 安瀞手中的笔尖重重陷进纸张,穿透了两张有余,脑中顺着他的话语炸起烟花,早上那点难受的感觉瞬间消失。一天都在停留的那一道数学题现在也变成了扭动的音符,看起来极为顺眼。 胥淮西啧啧两句,“那你下下节体育课别去了吧,我帮你请假。” 时深微点下颚,没有应答。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安瀞趁着老师不注意,一个人偷溜去医务室买药,退烧药、感冒药、止疼药、喉片喉糖、急支糖浆,几乎是和感冒相关的全部买了一遍。 她顶着寒风和雪花朝教学楼狂奔,医务室在学校最里边,和教学楼的距离几乎绕了整个学校一圈,不过也就不到4公里。 步子在教学楼底开始慢下来,每走一步都像走在寒山之巅。明明室外的风雪更大,可走在阶梯上的坎坷,是刚刚狂奔时所没有的。 那大概是胆怯和懦弱的结合。 她轻轻推开虚掩的教室门,时深趴在桌上假寐,长腿直直伸在书桌右侧,面朝里看不见表情。 安瀞蹑手蹑脚走进教室悄悄朝他靠近,短短几米的距离像是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帽檐的雪花化为水滴落在地上,大小不一的水花将尘土凝结,随后晕开。 时深微掀眼帘,就看见通红的小手将透明的塑料袋放在他桌面,畏手畏脚的样子像极了偷摸藏东西的松鼠,他明目张胆的透过对面窗户看她的侧脸。 羽绒服帽子上的毛像被霜打的茄子焉搭搭的,鼻尖微红,小巧精致的下巴埋在高领毛衣里,只露出一双漂亮的圆眼。 他蓦然想起胥淮西曾说的,她的眼睛很亮。 他想出现在她的眼睛里,让她如茶水般琥珀色的眼眸只盛满他的身影。 安瀞放下药,看着他的头顶默不出声,又察觉自己身上寒气太重退了几分,默默看了他一会儿,才轻手轻脚走出教室。 教室门从外被阖上,时深直起身,低低咳了两声,装着各色药盒的塑料袋外面没有一丁点儿水渍,应该是被揣在了怀里。 他伸手抚摸上袋沿,却始终没舍得将它打开。 - “安瀞!班主任找你,让你去趟办公室。”教室门口有同学大喊,安瀞从书桌上抬起头,没看见喊她的人的身影。 心中不免有些奇怪,环顾四周有没发现什么异常,她低头和厍听露说了一声,起身朝室外走去。 连续下了一夜的大雪已经停了,冷气流肆虐着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安瀞紧了紧领口,带上羽绒服的帽子,朝教学楼外走去。 刚走两步,就被迎面跑来的男生塞入一张纸条。 她愣了两秒,蹲下身将掉落在地的纸条捡起,纸上写着:今晚六点操场见,不见不散。 纸条被夺走,安瀞抬头望去,在她面上覆下一片阴影的正是时深。羽睫微垂,面上毫无表情可言,嘴角向下看起来还有丝薄怒。 时深将纸条握进手里拧成一团,眼帘微抬直视她的眼睛,“快上课了,要去哪?” 安瀞躲避视线,嗫嚅道:“刚有同学说老班找我。” “回去吧,没人喊你。”时深拽住她的袖子,快步朝教学楼走去,板鞋踩在被数人踩过的雪地里,迭在重重迭迭的鞋印之上。 他的鞋码好大,安瀞视线顺着脚印向上,他粉嫩的关节嵌在她校服袖口处,揪起的点点布料将他掌心的温度透来,明明没有肌肤接触,可那一块还是灼烧了起来。 短暂的碰触在踏进教学楼阶梯的那一刻离开,时深的步伐比较大,一节节阶梯走起来有些委屈,长腿似乎一抬便是两节,却还是配合着她慢慢走着。 她第一次觉得三层楼的阶梯有些短,短到后续的几年,总能回忆起这几分钟的时光。 天气太冷,晚自习前大家都老实地在教室复习,或是聚成一团聊着电视和综艺,伊子璇最爱这些,和同寝室的余芝几人窝在一块,好不热闹。 厍听露安静地坐在旁边,默背着政治上的条条框框。 安瀞刷着物理习题,脑子里是昏天暗地地无实物物理攻击。 教室突然静了下来,沉迷在解题的安瀞浑然不知,直到桌上的光线被遮挡,她才后知后觉抬起头。 王岩站在她右侧,面上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帅的笑容。 好吧,也不是自认为,起码周边都是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安瀞察觉有些不对劲,疑惑问道:“你是?” 王岩笑容一瞬垮台,嘴角抽搐有些僵硬地笑道:“王岩。” 安瀞小声哦了一句,她自然是知道他是王岩,但时深不喜他,她连带着也不喜他,“有事吗?” 王岩单手插在裤兜里,右胳膊枕在她的书堆上,斜勾起唇角,耳垂上的钻石耳钉一闪而过,“不是让人给你纸条了,为什么不来?” “是这张吗?”时深手臂很长,探出身将手中皱巴巴的纸摊在两人中间,“王岩,你想让我去操场做什么?陪你在风雪里打球?” 王岩噎住,气急败坏道:“纸条怎么在你手里?” 时深扬了扬小纸片,“地上捡的,我还以为是哪个女生暗恋我呢,没想到是你啊?” “你!”王岩恼羞成怒,一把夺回字条,“你少自恋了,谁暗恋你!” 时深直起身,双手环在胸前,眼神轻蔑带着点审视,“追人也练练字,还有!马上晚自习了,请你回你自己的教室。” 王岩站直身子,气到跺脚泄愤,时深比他高一些,气势上就有些镇压住了他,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让边上众人忍不住拿出手机记录。 次日校园网爆了的帖子标题就是:日漫男主表白校草惨遭拒绝,拒绝理由居然是字!太!丑! 很快便有扒料贴一路深扒,说时深和王岩相爱相杀,从篮球场杀到羽毛球场,王岩太过花心导致时深吃醋,但依旧洁身自好,为了王岩拒绝了众多莺莺燕燕。 传闻越传越离谱,直接将两人凑成了一对,连带着安瀞都有点将王岩当成了假想敌。 9真相 “安瀞!听露!这里!”伊子璇坐在大堂第六排朝二人招手,安瀞拉着厍听露穿过人海坐到她身边,她四处张望找寻着时深的座位,舞台上调试着聚光灯,灯光晃过台下,恰好投放在他身上。 他坐在距离她三个人的位置,内里穿着薄棉服,领口还没有里面的黑色高领毛衣高,外面套着黑白秋季校服,眉眼柔和。 许是胥淮西说的话逗乐他,他笑着朝左侧望来。 他身上是透白的聚光灯线,将他的轮廓打上模糊的幻影,柔雾包裹着他全身,仿佛从云端走来。 两人隔着人群遥遥相望,安瀞自知自己在看他,却仗着他近视而又明目张胆。 时深因为近视只能看到个虚影,但他能确定她所在的位置,也不知她现在的表情,她的眼神定格在哪里。 两人各自怀揣着小心思,竟生生望了近半分钟。 元旦文艺汇演开始,主持人致敬,随后二中校长上台发言。汇演的班级只有高一,高二、高三观看,高一班级十六个,每班一个节目,时长也不短。 一班表演的是话剧《雷雨》,模样老成的学生将周朴园的懊恼悔恨表演的淋漓尽致,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接着是舞蹈、唱歌、小品,各色各样,精彩绝伦。 伊子璇小声和安瀞讨论着谁谁身材好好,哪个哪个帅哥好帅,安瀞应和她了几声,时不时瞄两眼时深的侧颜。 是挺帅的,看过就看不进其他人的颜了。 “听露去上个厕所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伊子璇略带困惑地叨叨了句。 安静下意识回头看厍听露的座位,“她去上厕所了?” “对啊,都去了十来分钟了,不是掉厕所里了吧?”伊子璇打趣道。 安瀞猛地站起身,后座有同班同学询问她干嘛呀,她慌张道歉,低声和伊子璇说她也去上个厕所,猫着腰走出礼堂。 她轻声阖上礼堂大门,脚步有些凌乱,几乎小跑在通往厕所的走廊,在经过杂物室的时候,像是被什么定在了原地。 杂物室的门虚掩着,透着门缝里面一片漆黑,她的心跳莫名就停了一拍,像是踏在悬崖边的那种恐慌感将她全身包裹起来,步伐沉重却不得不咬着牙前进。 她用力推开门,围成半圈的几人扭头看她,最中间一副乖乖女打扮的女生嘴里还叼着女士香烟,烟雾缭绕在半空,她挟开烟蒂,右手猛地拽起跪坐在地的女生头发。 刘海和短发在她手里宛如破抹布,随意狠拽着。 厍听露的嘴角红肿,右眼充血,面上满是泪痕。 抓着她头发的习秀雅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哟,这不是天天和你形影不离的好学生吗?见不得你受苦,来解救你了?” 厍听露惊慌失措地开口,“安瀞,你快走!” 安瀞双手在两侧发颤,声音也有些抖,“我已经报告老师了,你们不怕被通报批评吗?” “哧!”习秀雅轻嗤,“好学生就是好学生,你觉得我会怕老师吗?” 她将燃烧到只剩屁股的烟蒂烫向厍听露白皙的手背,后者惨叫声骤起,安瀞急忙冲进去想要拉开她,却被习秀雅身边几个女生架住胳膊,愣是无法往前。 习秀雅揪着厍听露的头重重往地上一抛,“你也想尝尝被烟头烫在肌肤上的滋味?” 她半抬起右手,立刻有狗腿给她递上香烟,顺带点开打火机。 “啪嗒”一声响起,安瀞想后缩却被控制在原地,有人撸起她的袖子,将她胳膊抬起。习秀雅像看到璞玉般露出阴狠嗜血的笑容,“多么白嫩的手,让我烫个洞眼一定很漂亮吧。” “我已经录了视频,在不收手,我会将其全部公之于众。”时深冰冷的声音从室外传来,手上还举着手机。 习秀雅暗骂了句国粹,将烟扔在地上,用脚尖磨蹭狠狠撵灭,她凑近安瀞放狠话,“靠近厍听露的人,都会倒霉!你给我等着!” 她在抬头的瞬间切换成温婉的模样,朝时深腼腆笑着,几人跟在她身后走出杂物间。 安瀞被松开的那一刻立马扑上前去看厍听露的状况,厍听露抱住她,哽咽着哭了出来,安瀞似被感染,也暗自嫌弃自己的无能,陪着她无声的流泪。 时深关闭摄像,将杂物间的门虚掩上,靠在门边低头玩起了手机。 厍听露哭的昏天暗地,哭着哭着渐渐平静。 安瀞陪着她坐了下来,拉开她衣袖看她伤势,小声开口问道:“去医务室?” 厍听露低头猛摇,一副受惊的模样,安瀞只得轻轻抚摸她的后背,“那我去买点伤药给你处理下?” 厍听露依旧摇头,紧紧拽住她的袖子,她的嗓音很是沙哑,像被烟熏了很久,“对不起。” 安瀞吐出胸腔内的浊气,撩起她脸边的碎发,“不是说过,不要一个人行动吗?上厕所为什么不喊我。” 厍听露只是摇头,泪水混着嘴角的血水滴在裤腿上,看得安瀞心里像是压了块巨石,沉闷地喘不上气。 她扶着厍听露回了教室,接过时深递来的伤药,礼貌道谢后给厍听露做了简单的处理,厍听露哭了会儿就枕着胳膊睡着了。 时深倚在走廊,手指在屏幕上轻点,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安瀞轻手轻脚地出了教室,将大门虚掩上,走到时深身边。 “今天,谢谢你。” 时深摁灭手机屏幕,朝她望来,“多久了?” 她扭头透过窗子看趴在桌上的厍听露,“听她说是从初中就开始了。” 时深盯着她的侧脸,手在裤袋里摩挲了几下手机边框,“下次不要这么莽撞了。” 安瀞回神看他,阳光折射在雪地后的亮度很耀眼,他的眸子出奇的黑,如同墨色晕染,能在其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是很清澈很干净的双眼,她沉溺在这片波澜不惊的潭水里,迟迟无法挪开,刚刚受到的那些惊吓和不安,好似在这刻烟消云散。 她其实开始很害怕,她不是没看过那些黑暗的电影电视,也知道霸凌的人有多恐怖,可是她可以内敛可以内向,但不能懦弱,面对不公,她必须站出来,勇敢地站出来。 厍听露迷迷糊糊间,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沙发里,秦又琴在一边餐桌上择着菜叶,时不时朝躺在沙发上的两人笑,笑容温婉又柔和。 对面坐着四岁的厍望,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上播放的动画片,她手里握着手机,屏幕上已经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她兴奋地将手机贴上脸颊,朝话筒大声喊着:“爸爸!” “欸!露露,想爸爸了没?”电话将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声线略粗却带着喜悦。 “想!爸爸回来记得给我带草莓蛋糕!”厍听露甜甜地笑着,“就上次在蛋糕店橱窗里摆着的那个!” “好!没问……” 男人的话还未说完,玻璃破裂声陡然响起,接着是剧烈的刹车声,碰撞声,一阵杂乱后电话陷入沉寂。 手机放的外音,三人皆能听见,厍望太小不懂,眼睛依旧没从电视机上挪开半分。 秦又琴的笑容僵在脸上,几乎是一秒从餐桌前弹起,她冲到沙发前抢过厍听露手里的手机,急急将被中断的电话回拨回去。 电话一直处于占线状态,始终没有回音。 家里自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客厅还有父亲抱着三人的合照,茶几上还有父亲未抽完的烟,抽屉里还有父亲和弟弟未拼完的模型。 可家里再也没有父亲了。 她从小到大没做过任何一件坏事,只自私过一次,就是在生日那天,想让父亲带一个小小的草莓蛋糕。 仅此而已。 没过两天,校园网一个小号上传了个火热的视频被疯狂转发,主角就是厍听露。视频中的她被关进厕所里,有人扯开她领口,朝她灌着带冰块的冷水,她浑身上下和刚从水里捞出没什么不同。 视频出现了几双手,撕扯着她仅剩的遮羞布。 帖子才被发布仅一个小时,就被疯狂转发了上千次。 厍听露没有手机,安瀞从不关注,等安瀞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当晚躺在宿舍的时候,伊子璇一脸担忧的将视频发给她看。 视频虽然被管理员给下架强制删除,却依然有保存下来的学生私下传播。 网络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此。 安瀞沉下脸,让伊子璇不要告诉厍听露,后者点头,却还是有些担心,因为不止她有,几乎全校百分之七八十的人都看到了视频。学校是传播八卦最快的地方,哪怕这明明是被霸凌的节选,却也会被人打上有颜色的标签。 安瀞躺在宿舍上铺,一时间竟无法入眠。 厍听露最近的状态已然很糟,若是再受到刺激,她简直不敢继续想下去。 伊子璇也在下铺翻来覆去,她细细回想起平日的细节,厍听露总是藏手藏脚的,低着头一副害怕被人瞧见的模样,蹭吃蹭喝也就算了,还非要人“喂到嘴里”才肯吃。 她有时候很不喜她这性子,也就安瀞心善愿意带她玩,她急躁的脾气最受不了缩头缩尾闷声的闷葫芦了。 可现在知道她是受到了这样的伤害,伊子璇简直想刀了自己,平时对她总会有种高高在上的轻蔑感,现在想想自己真该死。 冰雪覆盖过的树丛像是披上了白色的嫁衣,宿舍通往教学楼的路派人进行过清扫,路面湿漉漉的像刚下过雨。 安瀞和伊子璇顶着两个硕大的熊猫眼,随便洗漱了一番便朝教室跑去,两人连饭都来不及吃,在教学楼下等着厍听露的身影。 伊子璇满面愧疚,还是决定去食堂买点早饭,吃饱饭才有力气对抗一切。安瀞朝校门口跑了几步,焦急地等着。 厍听露一如既往低着头走进校园,短发遮住脸蛋,远远看着只能看到泛白的唇色,和苍白的小脸融为一体。 “听露!”安瀞快走几步,揽住她的胳膊,“子璇去买早饭了,等下一起吃点。” 厍听露扯扯嘴角,没有应答。 安瀞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数圈,才勉强找了个由头和她搭话,“昨天那道数学题好难呀,我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你看我的黑眼圈,和被人打过一样。” 厍听露闻言抬眼看她,握住她的手轻捏了一下,“是有点重,待会儿早读睡一会儿,我帮你看着。” 安瀞哑然,内心顿时柔软一片。 伊子璇拎着一大袋早饭,几乎把食堂所有的品种都买来了,堆在桌上积成了一座小山。 胥淮西惊叹,“我去,伊子璇你中彩票了?” “一边去!”伊子璇拍开他偷摸想要偷吃的手,讨好似的对厍听露喊道:“听露,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安瀞嘴角抽搐,这也太夸张了,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在讨好吗? 厍听露随便拿了两个包子,低着头小口啃着,安瀞又给她戳了瓶豆浆放在桌上,剩下的给四周同学分了分。 时深也拖着两个黑眼圈,像是一夜没睡好的样子,趴在桌上闭眼休息。 安瀞想问他什么,又不知道该问什么,还是胥淮西看出她的纠结朝她摆手,“别管他,他昨晚一晚上都在玩手机,跟入了魔似的,喊他也不答应。让他眯会儿吧,等下早读他自己会醒的。” 安瀞点点头,又察觉不对脸色一红,干巴巴地解释道:“我……只是想问他吃不吃早饭。” 胥淮西挑眉,“时深从来不吃早饭。” 安瀞抬眸和他对视,尴尬一笑后转回自己座位。 真是尴尬他妈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早读下课是去做操,安瀞看厍听露趴在桌上似乎不太舒服,算着她亲戚这两天应该是要来了,就帮她跟都飞薇请了假,又给她倒了开水泡了红糖。 怕那群人再来找她麻烦,还特地将窗帘的窗户拉了起来,这才和伊子璇下去做早操。 厍听露捂着肚子,毛衣上还贴着安瀞给她贴上的暖宝宝,暖流顺着毛衫一直渗进心里。 她坐直身子,小口啜着红糖水,门外突然传来小声的议论。 甲:“欸,你看那个视频了没?” 乙:“是十班那个女生的视频吗?” 甲:“是的啊,天呐,太恶心了,怎么能骚成那样?” 丙:“听说她父亲就是她克死的,也不知道这种人怎么进的二中。” 甲:“还能怎么进?指不定通过些特殊手段进来的呢?” 乙:“真的假的?” 甲:“你没看她视频里那副任人摆弄的样子吗?哭得跟朵小白花似的,背地里指不定多脏呢!” 窗帘猛地被拉开,厍听露苍白的脸贴在窗边,紧贴的部位泛青,眼神凶狠阴冷,透着森森寒意。站在走廊的几个女生吓得尖叫声四起,手忙脚乱地四处蹿开。 厍听露抓着窗帘的指尖发青,指甲透过厚厚的帘布嵌入肉里,眼神呆滞地望着刚刚几人所站的方向。 那眼里,失去了光。 安瀞拽着伊子璇去了小卖部,给厍听露买了瓶保温箱里捂得正热乎的牛奶,又买了包她爱吃的草莓味水果糖。 小卖部人不少,两人顺着人群慢慢往回走。 “那人是要跳楼吗?” 不知人群里是谁大喊了一声,声音盖过四周窃窃私语的声响。 安瀞的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朝教学楼楼顶望去,厍听露那双洗到发白的黑色帆布鞋挂在墙边。 她的视力极好,能看到厍听露双手撑在边沿,短发被风扬起,她的发尾不是很齐,像是自己在家里随手用剪刀剪的,唇瓣发白面如菜色,目光在人海里找寻着什么。 安瀞赶忙将手中的东西塞进伊子璇怀里,伊子璇也僵在了原地,没有第一时间伸手接住,玻璃罐子在两人中间落下,碎渣溅起。 此时的安瀞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几乎是推搡着众人的肩膀朝前面奋力挤着,她的下巴不知道什么时候滑下了冰凉的泪珠。 一只温暖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穿过人群。 安瀞的心脏顺着少年飘逸的碎发漏了两拍,两人步伐凌乱冲在最前,楼下大片议论着拥挤在一块的人群,可他们没有心思细想。 时深几乎是拽着安瀞在爬楼,他的步子很大,一步跨三节,安静完全是在扑着趴在楼梯上,最后是时深一把揽住她的腰冲上楼顶。 两人贴得极近,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天台的风很大,刮在脸上生疼,安瀞站稳身形,朝厍听露缓缓走近。 厍听露听到脚步声朝她望去,嘴角扬起露出甜甜的笑容,“安瀞,你来了。” 安瀞站在离她不远处,时深站在楼梯口没有动,三人形成一个三角形。 “听露,你先下来,我给你买了牛奶和草莓糖,你不是最爱吃草莓味的东西了吗?你下来我带你去吃草莓,现在的草莓可甜了,又大又甜。我亲戚有个草莓大棚,我可以带你进去随便吃随便摘……” “你先下来好不好?”安瀞说着说着声音低沉了下来,嗓音沙哑,带着哭腔。 “不要哭。”厍听露抬头望天,“安瀞,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吃草莓吗?” 安瀞没回答,眼框酸涩。 厍听露也不在乎她是否接话,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以前真的很幸福,有爱我的父母,有乖巧的弟弟,学习排班级前十,是老师眼中的乖乖女。” “我想了想我这十几年,吃不完的干净包子会放在垃圾桶上边留给拾荒者,喝过的矿泉水瓶会放在垃圾桶旁边给扫大街的阿姨,有人摔倒也是义无反顾的去扶,垃圾从不乱扔,没说过任何人的坏话,没做过任何一件坏事。我尽可能地去帮助了每一个可能需要我帮助的人,可是为什么没有人来帮帮我呢?” 笑容惨淡,眼里揉着细碎的泪光,她坐在风里,好像随时都能被吹散。 “我爸爸出事前,曾指着我最爱的那家蛋糕店对我说,露露,等爸爸这趟回来给你买个蛋糕,好不好?” “我开心极了,自从有了弟弟后,爸爸更加地忙,能陪我的时间还要分一半给我弟。所以我特别期待他能回来陪我过生日,当时他指着那个橱窗里一个手掌大的杯子蛋糕对我说,就这个草莓的吧,一定和我们露露一样甜。” “他出事那天,是我的生日,我催促他回来给我带草莓蛋糕,可是他失约了。” “草莓是很甜,可是我不甜。” “现在我的家,没有我的床,没有我的空间,没有我存在的意义,我觉得我的母亲好像也并不需要我,我弟弟厍望甚至和同学一起骂我是克死他爸爸的坏蛋。” 厍听露歪头看她,勾起抹讥讽的笑意,“你说,我真的是坏蛋吗?” 不等安瀞反驳,她又继续说道:“我是个累赘,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安瀞大声呵斥,“厍听露!” 她浑身都在发抖,两手握成拳头紧紧掐着掌心,身后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都飞薇跟着几个老师越过时深,看到厍听露坐在围墙上吓得心脏都要飞出来了。 几个老师细心劝导,又不敢上前激怒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失足摔下去。 都飞薇急忙跑到一旁拨通她母亲秦又琴的电话,对方正在厂里打着零工,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她是不是还嫌家里不够乱?要死让她死好了。” 都飞薇那个急啊,好说歹说一顿教育,也不知道最终结果如何。 安瀞走上前两步,趴在离她两米远的围墙上,小心翼翼劝解道:“听露,人这一生就是这样,要翻过无数的山,跨过数不清的河流,没有谁的人生会是一帆风顺的。这段日子是会很苦,但只要熬过去,总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厍听露轻轻笑了起来,面上还带着泪痕,“翻不过去也淌不过去了,你刚听到我母亲的电话了吗?我觉得我好像个傀儡,这条路无论我怎么走,始终都找不到出口。” “我以为我熬过了初中,就能摆脱噩梦。可我现在还要熬,也许熬过了高中,熬过了大学,熬过了实习,熬过了工作,随着我的奔跑可能是能摆脱他们,可他们对我造成的伤害呢?” “熬不完的一生,就算熬过去了,最终的结果也只是死亡。我现在不过是让这个结果,提早一点到来罢了。” 有消防车的声音自楼底下响起,安瀞低头望去,人群攒动,像拥挤在一块的蚂蚁,他们面上有的带着戏弄,有的带着好奇,唯独没有厍听露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低到尘埃里的悲伤。 安瀞深吸一口气,慢慢爬上围栏边沿坐下,身后几人大喊着她的名字。 她摆摆手,示意安静。 穿着制服的警察也上了楼顶,面对两个要跳楼的女生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谁见过劝人还把自己劝进去的? 厍听露手指贴在围栏边沿,有些紧张,“安瀞,你别闹了,快下去。” 安瀞张开双手闭上眼睛感受着风从脸上拂过,她深吸着冰冷的空气朝她浅笑,“不是说好了陪你经历吗?你的过去我无法陪同,你的害怕和紧张,你的难过和不堪,你的被指责和被推上风口浪尖,我都无法陪同。只有现下的死亡,我能陪你。” 她低头朝下望去,“你看看,下面的人好多啊,要不等那些叔叔疏散完人群后,我们再跳?不然砸到了人,你没有办法去天堂见你父亲,那可怎么办?” “安瀞!”厍听露蹙眉怒视着她,心头的愤懑被她的轻描淡写给激发,“你不要发疯了,你父母还需要你,你不要陪我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什么是有意义,什么是无意义?”安瀞反问,“你觉得跳下去就能解脱吗?你被羞辱的过往就能因为你跳下去就不复存在了吗?听露,人要正视自己,死亡也许能解脱,可也会让更多的人陷入痛苦之中。” “厍听露!”安瀞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厉声嘶吼,女人撒泼似地冲上前,被警察一把拽住,“让我过去,我是她妈!” “厍听露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我让你不要上学,你非要上,你上学就上学,上到天台来了是吧?你发疯不在家发非要跑到学校来给我丢人现眼!就你这样,你死了算了,你跳!你现在就跳!” “这位家长!”钳制住秦又琴的警察一脸严肃,“孩子受到了伤害,你第一时间不安慰,还在这里指责,如果孩子真的跳了下去,你也脱不了干系。” 秦又琴被吓住,哆哆嗦嗦道:“我只是吓吓她,我不是……” 她像是神经错乱般哭了起来,“我命怎么这么苦,孩子爸开个车也能被高速路上溅起的石子穿透心脏,你走了就走了,偏偏给我留下几百万的债,现下连你女儿也要走,走吧走吧!都走吧,我也跟着你们一起走好了!” 她说着就要往边上的水泥墙撞去,被警察死死拉住。 厍听露像是回过神来,往后望去,“你说爸是被石子穿透的心脏?不是我那通电话害的?” 秦又琴抽噎着看她,“妈平时是对你不太好,也说过你克死了孩他爸这种话,但妈是压力过大,你怎么不知道理解下妈呢?你知不知道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有多苦多累,我一双手恨不得变成八双用,厍望又小,你又非要上学,我的工资压根不够养活咱娘仨。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我的男人已经死了,我女儿也要寻死,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有警察趁厍听露晃神间一把拽住她的衣领,她被拽倒在地上,所幸头枕在他胳膊上没什么大碍。 安瀞松了口气,想起身翻下栏杆,却发现自己有点恐高,手心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双腿也发软无力。 正当她努力克服着心理障碍时,一双手从后环住了她的腰腹,她小声尖叫扭动了下身子,两人重重朝地上摔去。 时深闷哼一声,双手死死抱着她腰部。 安瀞四仰八叉的,还有些发懵。一群人围着被拽回去的厍听露好声劝导着,竟没有人朝这边看一眼。 时深松开手,闷声笑了两下,胸腔在她背部发颤,他的气息透过发丝拂在她冻得通红的耳廓,“还不起来?” 安瀞瞬间脸红了几分,手足无措地往旁边拱着,半晌才坐起。时深撑起身子爬了起来,朝她伸手。 安瀞没好意思去牵他的手,扶着墙壁站起身,余光瞄到他手背一点血色,顿时不顾刚刚那点腼腆一把拽起他的手心,腕部被围栏边沿划出一道血痕,刚又在地上蹭了下,血水都渗进了袖口。 “受伤了。” 时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任凭她握着掌心,浅浅笑道:“没事,小伤。” 安瀞抬眸看他,像是才反应过来松开他的手。见厍听露和秦又琴已经抱头痛哭,想着她应该也不会再做些不好的事情,便指了指楼梯口道:“下去处理一下?” 时深眼神如同牛皮糖,紧紧黏在她的身上,磁性声线让人如沐春风,“好。” 两人慢慢沿着楼梯一路向下,时深有一搭没一搭地擦过她的肩膀,像是要把一生的擦肩而过在这一段路演完。 时深坐在她的位置上,看她从抽屉里摸出之前给厍听露处理伤口的药水,她掰断支生理盐水仔细清理着伤口,时不时吹两下,像是想将粘黏在血肉上的沙子吹飞,又像是想缓解他的疼痛。 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眉目下青黑的痕迹在白皙的面颊上十分明显,唇瓣嫣红,红晕不知道是羞的还是风吹的。 伤口有点长,安瀞横着贴了两个创口贴才勉强遮住,又不放心似地嘱咐,“这两天不要打球了。” 时深略带宠溺地笑了两声,“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在天台上撺掇出来的勇气,她又补充道:“以后别乱脱衣服了。” 时深皱眉不解,“乱脱衣服?” 安瀞视线闪躲,瓮声瓮气道:“感冒。” 时深笑意加深,乖巧点头,“好,听你的。” 门口有同学回来,半堂课的时间已经过去,热闹的楼底如同菜市场,现下随着厍听露被解救后渐渐散开。 时深先一步回了自己座位,伊子璇随着人流冲进来,抓着安瀞的手就是一通埋怨,“你是不是疯了?你爬到围栏上是想干嘛?和厍听露一起殉情啊?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也不怕失手掉下来。” 安瀞被她训到没脾气,忙讨好道:“别气了,晚上请你吃饭。” 伊子璇重重哼了一声,坐在厍听露的位置上,缓和了下情绪,“听露和她妈妈回家了,老师让她回家歇息,下个学期再来。” 安瀞皱眉,“那她学习怎么办?” 伊子璇耸肩,“也没几天就期末考试了,碍不了多大事。” 她神神秘秘凑过来,“听说校园网昨天凌晨有人发了校内太妹的石锤视频,就那个欺负厍听露的习秀雅。好几个剪辑在一起的视频,还有被她欺负过的人站出来在帖子下面说她的种种恶行。现在她已经被校长叫去了办公室,据说连父母都喊来了,大家都猜测她会被劝退。” “她现在比厍听露还出名,外校的人都知道她这个人表面装乖巧,暗地里心肠坏透了,以后这些黑料恐怕会伴随她一生咯!” 安瀞长叹,“这就叫恶人自有天收。” 伊子璇连忙接茬,“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两人相视一笑,笑声悦耳,感染了坐在最后一排的男生,时深望着安瀞的侧脸,嘴角扬起,面上青黑的黑眼圈显得他的肤色更加冷白。 他低头将手机里那些证据匿名发送进校长的邮箱,将习秀雅的罪行石锤到底。 习秀雅最终退了学,为了自己的面子,说自己是转校,可她的那些霸凌视频早已传遍了整个S城,她不得不搬离这座城市,远离自己曾经带给他人伤害,如今却变成伤害自己的旋涡。 10绚烂 期末考试后,伊子璇和她家不同路,早早离开了校园。安瀞收拾着寒假作业和复习资料进包里,扭头看见时深单肩挎着包走出教室。 她连忙拉上拉链,快走几步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偷窥着他的背影。 胥淮西从后面追上,笑着和她打招呼,随后飞身勾住时深肩膀,“终于放假了,寒假去哪玩不?” 时深拨开他的胳膊,“玩什么玩,好好学习不成吗?” 胥淮西撇嘴,“学习也要劳逸结合啊?你说对不对,安瀞?” 安瀞与他们相隔近两米远,偷听着二人的谈话,突然被CUE还有些怔愣,她眨巴着眼点了点下颚,“是、是吧?” 时深站在原地等她,两人均回头望向她,她捏着背带硬着头皮走近。 时深垂眸望她,“那你寒假要出去玩吗?” “啊?”安瀞瞪圆双眼,意识到他是在问她,瑟缩道:“可能去亲戚家玩。” 时深嘴角含笑,“摘草莓?” “不是,拜年。”安瀞指尖扣着背带下摆,有些紧张。 时深看出了她的慌张,笑着和她挥手,“那明年见。” “明年见。”安瀞呆滞抬手看着他和胥淮西跑出校门,手在脸边扬了扬。 明年见,时深。 除夕夜,舅舅舅妈带着她表弟和表妹前来道贺,外公外婆以及爷爷奶奶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两家人在除夕夜总是约好一起过。 表弟庄淮正读初三,下学期中考。 表妹庄冉才五岁,肉乎乎的奶团子,特别可爱。 一见到安瀞就跳着让她抱抱,奶声奶气地喊着姐姐,逗得安瀞笑得不行。 庄淮嫌弃地看着庄冉,“你都五岁了还天天要抱,能不能懂点事。” 安瀞将她抱起,伸脚踹庄淮小腿,“你五岁的时候不也要我妈抱,还嫌弃冉冉起来了。” 安瀞捏着庄冉的小脸,“今晚跟姐姐睡,姐姐给你讲上次没讲完的故事,好不好?” 庄冉睁大眼睛,眼珠子和刚洗过的葡萄一般发亮,“是小红的帽子吗?” 安瀞乐呵纠正,“是小红帽,不是小红的帽子。” 庄冉不解地抬头,“那兔兔姐姐什么时候给我讲小红的帽子?” 安瀞被逗得不行,肩膀被笑声带着颤动,庄淮伸手怼她胳膊,“姐!” “干嘛?”安瀞一看他那样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事。 “我想请教你几个数学题。”庄淮眨巴着眼,一副陈恳到极点的模样。 安瀞翻了个白眼,“把你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再说话。” “嘿嘿!”庄淮将手从衣兜里拿出,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一把抢过庄冉,朝她房间快跑几步,边跑边喊,“爸妈,我请教兔姐几个数学题啊,吃饭再喊我们。” 庄文丽打趣,“淮淮现在挺认真啊?这次期末考试怎么样?” 祁薇扯着嘴,恨铁不成钢地叹道:“还不就那样,不如兔兔省心,要是兔兔是我女儿就好了。” 庄文惠咧嘴笑,“兔兔也算我们半个女儿了,是吧姐?” 庄文丽搅和饺子馅料的手囫囵起风,“想得美,我女儿就是我女儿,你不是有冉冉了吗?我还羡慕你们儿女双全了呢!” 他被怼,只得用手肘去碰正在擀饺皮的安成弘,“那姐夫得努努力了!争取今年高低整一个。” 后者正将手中的面团擀得又薄又圆,一看平日里就没少干家务事,他乐呵呵地笑道:“说得轻巧,这还得看你姐。” “不生了,之前生兔兔差点黄水栓塞。再说了,我觉得女儿挺好的,贴心小棉袄,学习也让我省心,生个儿子多皮。老安还说兔兔上了大学,要带我去各地旅游呢!生了孩子还怎么旅游,我可不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庄文丽将饺子馅放在餐桌正中间,又去厨房端了碗清水,拿起饺子皮开始包饺子,她的手速很快,一个漂亮的饺子瞬间成型。 安成弘呵呵直笑,“那就不生!等兔兔以后给我们生两个外孙玩儿。” 庄文惠捏起面团装作砸他,“兔兔可不能随便找男朋友啊,必须得经过她舅舅舅妈的同意,要我们看不上的,可千万不能嫁过去。” 祁薇将筷子插向馅碗里,筷尖对着他,“就你话多,姐姐姐夫都还没发话呢!赶紧包饺子,等下还吃不吃饭了。” 庄文丽朝安瀞房间门望了一眼,感慨道:“安瀞就是太内向了,以后找不找得到男朋友都不一定呢!” 安成弘的动作一顿,忙安慰,“兔兔长相随你,好看着呢,追她的男孩子得绕咱小区十圈!” 她回神白了他一眼,“没个正型!” 庄淮将庄冉往安瀞床上一抛,岔着腿坐上她书桌旁的椅子上,扭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里,从口袋掏出手机开始玩游戏。 安瀞坐在一旁给庄冉讲故事,庄冉时不时发些天真的提问,问得安瀞都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为了躲避父母的压迫,庄淮打着请安瀞指导的名义在安家住了下来,同住的还有舍不得离开安瀞的庄冉。 庄文惠和祁薇乐得轻松自在,除了上午拜见必须要见的长辈,下午没事就去附近景点转转,有些景点有亲戚,连门票都给免了。 “兔兔,你去蛋糕店把定的蛋糕给取了。”庄文丽敲响了安瀞的房门。 安瀞牵着庄冉开门,“什么蛋糕啊?” “今天你生日啊,这都能忘?”庄丽文刚洗过菜的手微凉,弹了下她的脑门,“妈妈的受难日,你得铭记。” 安瀞揉着额头撒娇道:“知道啦,这就给我母亲大人去取受难日蛋糕!” “贫!”庄文丽又想敲她,被她躲了过去。 庄冉摇着安瀞的裤腿,奶声奶气地喊道:“兔兔姐姐,带我去买糖!我想吃糖糖!” 安瀞蹲下身平视她,“那你去问问你哥哥去不去?” 庄冉摇头,“他不去。” 安瀞伸手捏上她肉嘟嘟的小脸,“你都没问咋知道他不去?” 庄冉:“他不让我吃糖,我也不让他去!” 安瀞哭笑不得,牵着她的手去门口换鞋,“那我带冉冉去旁边超市逛下。” 庄文丽坐到餐桌边择菜,听到她的话点头应声,“别忘了去取蛋糕,票在鞋柜上。” “好!”安瀞将红单子塞进口袋,俯身给庄冉的鞋帮提起来,又给她的衣服理了理,裹上围巾出门。 腊月的风有些寒凉,安瀞蹲下身将庄冉挂在脖子上的手套给她戴上,帽子给她捂严实了这才走出小区。 绿元小苑过一条马路就是滨河公园,公园过去就是大型的连锁超市,庄冉许是太久没出门,步子跨的极大,安瀞在一旁夸赞她,又拿出手机给她录像。 进了超市庄冉和装了雷达似的直奔零食区,货架很大,有不少散装的糖果和包装好的。 庄冉跑跑停停的,安瀞不得不时刻看着她。 “这个糖吃不吃?”安瀞拽住她胳膊,指着货架上挂着的某二家,庄冉摇头,“我想吃黑黑的,甜甜的。” “巧克力吗?”安瀞视线在货架上来回扫视,“那里有,姐姐给你拿。” 安瀞快步走上前,拿了一条巧克力,“就吃一条哈,吃多了牙齿掉光光了。” 庄冉点头,牵着安瀞的手乖巧地跟着。 两人去了收银台,刚要付款,庄冉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扁圆形的大棒棒糖,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安瀞哭笑不得,将糖接了过来摆上台子,“这个一起结。” 付完款,她将东西拿起,正准备牵着庄冉离开,收银台的人突然拦住他们,“你们不能走!接到监控室通知,你们暂时不能离开。” 安瀞一脸懵逼,握着庄冉的手跟着她走到一旁,“是出什么事了吗?” 很快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跑了过来,个子高一点的指着庄冉说道:“就是她,我看见她塞了两根棒棒糖进口袋。” 安瀞颦眉,有些不解地问道:“这位大哥,你的意思是我妹妹偷东西?” 保安横眉冷对,走近二人语气不善,“监控上面清清楚楚的录了下来,你要不相信就让我们搜查她身上,一看就知道了。” 安瀞伸手拦开他,“你等等。”她蹲下身,双手放在庄冉胳膊上,温柔地问道:“冉冉,你告诉兔兔姐姐,你有没有偷东西?” 庄冉先是一僵,眼框里迅速涌上泪花,小嘴一撇大声哭了出来,“我没有,我没有偷东西,兔兔姐姐,我没有!呜呜呜……” 安瀞忙给她擦眼泪,抬头有些不悦,“我妹妹说她没有偷东西。” “贼鼠一窝,指不定就是你让你小孩偷得呢!”保安不管不顾,冲上来就要摸向庄冉的兜。 冷白红润的手掌突兀出现,挟制住保安的胳膊。 安瀞心跳瞬间漏停了半拍。 是他的手,哪怕只露出个指甲盖,她都能在一瞬认出来。 开着空调的室内空气并不流通,时深身上依旧是那股木质冷香,萦绕在安瀞的周围,让她心神瞬安。 时深低眸,眼神在她脸上扫过,见她面上无泪,这才开口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说我妹妹偷东西,我相信冉冉,她说没有偷就绝对没有偷。”安瀞的眼神有些冷,和平日温顺的模样大不相同。 时深似乎对她炸毛的样子很感兴趣,眉眼都染上了点笑意,他将手里的滑板和饮料递给她,随后将庄冉抱进怀里。 庄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是被谁抱起来的都不知道,挣扎着哭喊:“我没有偷东西!我没有!” 时深扭头望向保安,“既然孩子说没有,你们说有,不如就报警解决吧。” 保安冷哼,“监控都看到了,她抓了两根棒棒糖进口袋,付款的时候却只有一个,不是偷是什么?” 庄冉哭着辩解,“我放掉了,我只拿了一个,兔兔姐姐付钱了!” 时深轻拍着庄冉的背,温声安抚道:“别怕!”他颦眉冷视着保安,“你说监控看到她拿了,是全程都看了吗?如果没有,你就是在诬陷。” 他扭头看向安瀞,“我们去监控室,看下全过程,如果他们诬陷了你妹妹,让他们道歉,可好?” 安瀞点头,“好。” 保安似乎被他冰冷的气势给震慑到了,许是怕他们报警把事情闹大,请示经理后带着三人朝监控室走去。 监控分散在各个角落,两人对着屏幕看了半天,终于在某块分屏上发现了庄冉拿出糖果的一幕。 庄冉抽抽搭搭地指着屏幕,“我真的放掉了,我没有拿。” 安瀞沉眉,声音降了一百八度,“道歉!” 保安面面相觑,自知理亏,只得弯腰对着她说对不起,安瀞指着庄冉道:“给我妹妹道歉,你们伤害到的是她。” “小妹妹,对不起,是叔叔们错怪你了。”保安再次鞠躬,面上多了几分歉意。 安瀞掏出纸巾给庄冉擦鼻涕和眼泪,捏着她的小脸轻声问,“你原谅叔叔们不?不原谅我们就让警察叔叔来教育他们,别怕。” 庄冉揉着红肿的眼睛摇头,“我原谅他们了,兔兔姐姐。”她瞪着双眼单手叉腰,“你们都是大人了,得要学会擦亮双眼,不要老是看我们是小孩子,就欺负我们!” 保安连忙蹲下身,“是是是,这样,叔叔给你买糖吃,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庄冉扭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不要!兔兔姐姐说了,坏人献殷勤,非鸡即鸭。” 安瀞拍了下她的小屁股,纠正她,“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庄冉扭头扑进时深的小腿,死死抱住,“我说是鸡鸭。” 时深笑着将庄冉抱进臂弯里,“兔兔姐姐还教你什么了?” 庄冉这才注意到时深的容貌,小嘴微张,微红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惊艳,“哥哥,你好漂亮啊!” “冉冉!”安瀞打断她的话,“漂亮是形容女生的,不要乱夸。” 时深朝她笑,墨染的瞳色像夜空,他抱着庄冉朝门外走去,安瀞只得跟上。 庄冉摸了摸时深的脸,一脸惊奇地往安瀞这边小声道:“兔兔姐姐,他没有爸爸那些戳人的点点耶!” 安瀞满脸尴尬,只得伸出食指比在唇边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时深转身望她,“送你们回家?” 安瀞微愣,急忙摇头,“不用,我还要去蛋糕店。” 庄冉抱住时深的脖子,声音软软的,“哥哥,你今晚和我睡好不好?” 安瀞猛地咳嗽,一把捂住庄冉的嘴,朝时深剧烈摇头,“这不是我教的!” 时深的眸色一瞬暗下,嘴角微勾,“童言无忌,我知道。那我送你们去蛋糕店,再送你们回家,好不好?冉冉?” “好!”庄冉闷在安瀞掌心大声喊道,气体喷在手心有些痒,她只得缩回。 庄冉朝她要巧克力,安瀞从口袋里拿出来,她接过塞给时深,“哥哥,这是送给你的谢礼,谢谢你今天帮了我。” 安瀞微微挑眉,“自己不吃啦?” 庄冉摇头,“送给哥哥,还有棒棒糖,送给你,兔兔姐姐生日快乐!” 安瀞嘴角勾起,伸手摸她的头,“合着你出来买糖,是为了给我送生日礼物呀?” 庄冉点头,大眼睛亮晶晶的。 时深将巧克力塞进口袋,步子很稳,迈的不急不缓,很快就到了蛋糕店,安瀞拿着蛋糕也不好接过庄冉。 时深问庄冉怎么回家,庄冉瓮声瓮气地指着路线,很快就到了绿元小苑。 安瀞朝他道谢,牵着庄冉就欲进单元楼。 “安瀞,你等我下。”时深蹬上滑板快速朝路边滑去,一眨眼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安瀞和庄冉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该不该等。 约莫过了十分钟,时深再次扭着滑板朝两人滑来,手上多了一本书,看封面有点像学习资料。 时深跳下滑板,将书递给她,“一时不知道送你什么,只能祝你学习进步了,生日快乐!” 安瀞低头一看,《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八个大字金灿灿的印在首页,眨眼,再眨眼,僵硬地接过,笑容尴尬,“谢谢。” 安瀞牵着庄冉的手拉开单元门,时深在她身后喊她,“安瀞!” 她扭头回望,时深单脚踩着滑板,右手举过头顶轻轻摇了摇,温和的笑容一如初见,“新年快乐!” 她呆愣愣地点头回应,看着少年踏上滑板疾驰而去,一声盖过一声的心跳跃在耳膜里,明明庄冉送的糖果还在兜里,可口腔却蔓延出一股甜味,带着初次想起他时的橙香。 许愿望的时候,她许了三个,一个祝愿父母身体康健,一个祝福厍听露早日走出阴霾,还有一个希望他活得肆意洒脱,永远开心。 庄淮缩在她书桌旁打游戏,Defeat的声音落下,他将手机甩在一边,垂头丧气地伸了个懒腰,余光突然瞄到窗外马路对面,“兔姐,那马路对面是不是有个人在看这边啊?” 安瀞正带庄冉看着识字书,闻言起身,她朝窗外扫了两眼,“没看到啊?” 她话音刚落,马路对面突然炸起烟花,绚烂的色彩炸向天空,将昏暗的夜色点缀上星点。 她目光微滞,面上满是惊喜。 庄淮好奇地张望着,“奇怪,刚刚还看到有个人呢,个还挺高的。不是,这是谁放的烟花啊?这得有近五十响了吧!一簇还这么大,真有钱。” 安瀞啧了他一眼,“指不定是有谁在表白呢!真浪漫!” “浪漫个头,吵死了。”庄淮捡起手机,嘟嘟囔囔坐上椅子继续玩起了游戏。 安瀞趴在窗边,目视着烟花结束。 烟花短暂的一生,仅十分钟而已,却在她生日这天,点缀起不一样的色彩。 漫天的烟花和时深一样,深深烙印在她的心里,挥之不去。 窗户被她的呼吸熏上层薄雾,她的指尖稍顿,在上面写下了时深的名字,雾气很快散去,时深二字也随之消散。 唇角勾起浅浅笑意。 时深,新年快乐。 11重生 “安瀞!”伊子璇背着书包朝她快跑两步,“寒假出去玩了没?” 安瀞摇头,“埋头苦读,只爱学习。” “咦!”伊子璇直摇头,“你这发愤图强的,是准备考北大?” “清华也行。”安瀞顺着她的话茬开起了玩笑,伊子璇说着寒假的趣事,两人说说笑笑进了教室。 大家的玩心都未收起,在座位上叽叽喳喳,吵闹的教室如同刚开市的菜市场。 都飞薇走上讲台敲着黑板,“都安静!假期都过去了,给我收收心。每组小组长先把寒假作业收上来。” 安瀞看向厍听露的桌子,厚厚地灰尘浮在面上,都飞薇走到她身边道:“厍听露不来读书了,你把她座位收拾下吧,过段时间换座位,再给你换个同桌。” 安瀞擦拭桌椅的手顿住,“厍听露不读书了?” 都飞薇叹气,“唉,我该劝的都劝了,说什么也不肯来。” 见她转身要走,安瀞急忙追上去,“都老师,你能给我下厍听露家的电话吗?我想再劝劝她。” 都飞薇停下步子,又叹了两声,在手机通讯录里一阵翻找,“我打过几次电话了,她拒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准备继续读书了。你试试吧,这是她妈妈的电话,138……” 安瀞快速记下,“好的,谢谢您。” 她站在教室外的走廊,室内纷扰不堪,室外安安静静,仿佛被墙壁分割成的两个世界。电话拨通后的嘟声很长,足足响了十几秒才被接起。 “喂?”秦又琴的声音透着丝疲惫。 安瀞急忙开口,“阿姨您好,我是厍听露的同学,我叫安瀞。” 电话那头静默了两秒,“是你啊!上次谢谢你救了露露。” 没等安瀞再开口,她率先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的来意,不上学不是我的意思,是露露自己决定的,她不想去学校念书了。” 安瀞顿时提高音量,“不可能的,听露那么认真学习,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能通过读书出人头地,她怎么会突然就不想读书了呢?” 秦又琴叹了一声,“我们的家庭情况你也知道,她现在陪着我打零工,也是没办法了。” “阿姨!也许听露现在打零工能给您一天挣到几十块钱,可她以后呢?她高中辍学,以后成年还能找到多好的工作吗?人就活这一辈子,难道她就只能困在不大不小的厂里,窝在蜗居永远这样暗无天日吗?” 安瀞的情绪有些激动,意识到自己言语激烈,又放缓了声调,“阿姨,能不能让我去劝劝她,我实在不忍心看她做出不理智的选择,成吗?” 秦又琴的呼吸微促,喷洒在收声筒里有些刺耳,半晌她回道:“她晚上九点半下班,西院胡同103号。”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阿姨能不能求你帮个忙?” 安瀞:“您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帮。” 秦又琴轻吐浊气,“你能不能去柑兰小区门口的蛋糕店给她买一个草莓蛋糕,钱我到时候给你,算我替孩他爸补给她的。” 安瀞双眼含泪,声音哽咽,“好。” 安瀞趁着午休去学校附近的跳蚤市场买了一堆星星灯,插上电池就能亮的那种,堆在厍听露的桌下,一个计划的雏形已经印在她的脑海里。 晚自习还未下课,她起身走上讲台,台下的众人有些迷茫,连都飞薇都有些诧异。 安瀞朝都飞薇道歉,“都老师,我能不能浪费大家一点点时间。” 都飞薇点头,抬手示意她继续。 安瀞深吸一口气,“大家应该都知道,我的同桌厍听露在上学期遭受到了非人待遇,无数的流言蜚语像是无形的手,推搡着她走到了深渊边缘。今早我才知道,她已经放弃了入学,放弃了自己今生转折的机会。” “我想请求大家,能不能陪我一起,给她黑暗的世界点上一盏灯。我一个人的灯光太弱,不足以照亮她前行的路,我恳求你们能伸出手,给与她一点点温暖,哪怕只有一点点,都能让她重燃起希望。” 伊子璇率先站起身,“我去!厍听露不止是你朋友,也是我朋友好吧!” 班长站起身,开玩笑似的说道:“我肯定去,前班长都带头了,我这个继任班长必须顶上。” 余芝高举手,大声道:“我也去!上次我亲戚来了,还是厍听露脱下校服给我遮挡的呢!” “我差点摔倒,也是她扶住我的。”她身侧一女生也跳了出来。 “我也受过她帮助,上次考试笔摔坏了,她借给了我只水笔。” “我有道题不会,急得快哭了,也是她耐心教我的。” “我没受过她帮助,但是安瀞帮助过我,我也要帮安瀞!” 不少人都站了出来,层次不齐的人群中,时深出类拔萃,高挺的身姿像路灯杆,他眼里带着笑意,朗声道:“去的人,我包接送。” 胥淮西猛地站起,还未开口,曾伟奇抢话,“有时哥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为同学两肋插刀!” 陆陆续续有人站了起来,很快班上的同学全部站直了身体。 都飞薇在一旁抹着眼泪,含笑道:“今天这场景,让我看到了你们团结的模样,我决定给你们提前半小时放学!” “哦!”尖叫声四起,都飞薇急忙伸手压制,“提前可以,但不能影响其他班学习!还有,这次的经历,每人以同学友情为题,写一篇作文,下礼拜一交给我。” “啊?”失望声压过尖叫声,议论声纷纷扰扰的,不曾间歇。 都飞薇拍了拍安瀞的肩膀,“厍听露有你这个同桌,真好!作文好好写,写得好我拿去投稿,正好最近有个作文比赛。” “……” 时深动作很快,时间有限,只弄来两辆中巴车,众人兴奋地上了车,就和出去游玩一般开心。 安瀞坐在前排,看着时深拎进几个大塑料袋,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时深坐在她右侧第一排,笑着解释,“手持灯,靠你那几排星星灯,照不亮多少路。” 安瀞将脚边的红色塑料袋往后踢了踢,面上不免得有些局促。 时深似乎也觉得话有些不对,又补充道:“我是说,大家一人一个灯,可以看清脸,别到时候黑漆漆地看着怪吓人的。” 安瀞“呵呵”干笑了两声,别解释,越解释气氛越尴尬! 西院胡同错落在小巷里,大巴车开不进去,众人只得步行,伊子璇被派去买蛋糕,其他人开始装星星灯和调试。 准备好一切,安瀞站在巷子口等待着厍听露回家。 巷子里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挑的很高,路口基本是黑的,时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默默守着她。 厍听露双手插在兜里,低头走得很快,碎发遮住面容,看起来有些憔悴。 “听露。”安瀞的声音响起,她的脚步顿住,似乎以为自己出了幻觉,直到安瀞的鞋子踏入她视线范围,才恍然回神。 “你怎么来了?”厍听露瞪大眼睛,刘海有些长几乎快遮住眼睛。 “我来看看你。”安瀞脸上笑容很淡,揽住她胳膊往巷子走,厍听露似乎怕身上的灰尘蹭脏她,缩了缩手,却没挣开。 两人往里走着,路边挂在栅栏上的星星灯亮起,黝黑的路面亮起光点,宛如漆黑的夜空被星星点亮,厍听露的心里陡然一颤,“这是?” 伊子璇捧着点着蜡烛的蛋糕从人群后站出来,身后所有同学按下手持灯开关,一瞬的光亮直逼千瓦炽光灯。 安瀞笑着开口,“听露,生日快乐。” 厍听露眼眶被泪水氤氲,鼻头微酸,“今天不是我生日。” 伊子璇快速接话,“我们当然知道不是你生日啦!今天是你重生的日子!” 安瀞解释,“这是你妈妈特地拜托我们送给你的,替你爸爸给你补上这个迟到的蛋糕。” 伊子璇眨眨眼,微微挑眉,“草莓味的呢!我去的时候都下班了,好说歹说才给我特地做的,四寸,够你们三个人吃了!”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身后胥淮西突然带头唱起了生日歌,乌泱泱的人群合唱着,声音回旋在拥挤的巷子,一点点唱进厍听露的心里。 安瀞慢声细语,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听露,人生就如同一场游戏,只有你自己才是你人生的主角,其他的人和事不过是一环又一环需要你通关的任务而已。那些NPC说什么做什么有什么关系,你只要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就好。” 伊子璇附和道:“就是啊!只要对自己充满期待,生活处处是惊喜。” 她抬了抬手中捧着的蛋糕,笑嘻嘻道:“就比如这个草莓蛋糕,用的都是最大的草莓哦!” 时深走到安瀞身后,声音低沉带着少年独特的阳光之气,“人生本来就是有翻不完的山,到达不了的终点,真正应该珍惜的,是这趟没有终点的旅行中,那些让我们停下脚步的风景和人。” 时深的视线落在安瀞的脑袋顶,厍听露也望了过去,时深声音淡淡地,听不出丝毫情绪,“人是短视的,你好时讴歌,你不好时批判。所有的评价和看法都是暂时的,它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被人遗忘,但只有你自己所获得的东西才是你的。” 安瀞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点头附和,“路是没有尽头,但走向尽头的,一定是蜕变的自己。” 胥淮西摆手打断他们,“你们说的什么大道理啊,听着都累!厍听露,你听胥哥的,人活着就是要自己开心,管他们七个三八个四的,我开心最重要,让你不舒服了就怼回去,欺负到你头上了就喊我,我帮你揍他!” 安瀞:“听露,加油!” 高一十班:“厍听露,加油!” 声音洪亮震天,热血沸腾的青春,是十六七岁的少年。 厍听露回了学校,长长的刘海被别在脑后,露出漂亮的额头,伊子璇像是才看清她的样貌,连连惊奇,“听露你长得是真好看啊!像芭比娃娃一样!” 厍听露有些腼腆,但似乎又想要改变,声音虽然还是很小,但却学会了打趣,“我觉得安瀞最漂亮。” 伊子璇点点头表示赞同,“这倒是真的,我们三个里,安瀞排第一,你排第二。” 安瀞将刚打满的水杯放下,坐回座位,“什么第一第二?” 厍听露巧笑,“伊子璇说你第一好看。” 安瀞白了伊子璇一眼,凑到厍听露耳边小声道:“你不知道,伊子璇初中很多男生追的,拒绝的人我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胥淮西突然凑过来,大声反问,“真的假的?伊子璇和假小子一样,居然还有人追?” 伊子璇不服气了,猛地将手中的草稿本砸向他肩头,“万年老二,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叫假小子?老娘我女人味十足。” 胥淮西偏头上下打量了两眼,“恕在下眼拙,只看出了个性别女。” “找死啊你!”伊子璇夺命连环锤,将胥淮西一顿暴揍,两人绕着走道奔向走廊,安瀞和厍听露笑得直不起腰,她的视线猝不及防地撞入含笑的双眸,时深的眸子很黑,像深不见底的井水,掉进去就爬不出来了。 安瀞先行躲闪,只留下扎着马尾的后脑勺,两侧的耳朵嫣红,时深猜测她的脸蛋一定也红了。 她好像很容易脸红。 12等待 天气突然升温,校园树林栽种的樱花被骗开了春,枝头绽放着粉嫩,转瞬的春雪又落下,雪坠在花朵上,形成绝美的风景。 一升一降的温度后,气温逐渐稳定回升,都飞薇决定组织大家出去游玩,初步定在了S城的武步山。 武步山海拔也就两千米,离校区两个小时的路程,时间定在周末。虽然牺牲掉了休息的时间,但大家还是极其开心。 青春只有一次,玩也要玩的尽兴。 大巴车分为上下两层,下层人偏多,安瀞和伊子璇、厍听露去了上层,人不多大家就随便坐了下来。 胥淮西叨叨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安瀞顺着楼梯口望去,果不其然看见时深颀长的身影,他微弯着腰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胥淮西坐在最前面,朝他喊道:“你干嘛呀?坐前面不好吗?” 时深眯着眼一排排看着,看到安瀞的时候眼睛微微一亮,他偏头朝后喊着,“我坐后面,人少。” 胥淮西大概是切了一句,安瀞听不真切。 她寻得是靠窗的位置,几人都想靠窗便没有坐在一起。 时深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朝她身侧座位坐了过来,长腿岔在过道里,略微有些憋屈。 安瀞原本松散的坐姿一瞬僵硬,像是幼儿园里被点到的小孩,板板正正坐直了身体,脊背悬空,说不出的紧张。 时深朝她看来,有些好笑道:“你好像很怕我?” “啊?”安瀞愣住,不自在地眨眼,随后舒缓肩膀僵笑,“没有的事。” 她偏过头去,面上尽是懊恼,一抬眼却在窗户看见时深的影子,他勾唇笑着,眼里满是戏弄。 安瀞咬牙拉上窗帘,隔绝了那张帅到人神共愤的脸,手指却在兜里激动地蜷缩起来,心跳声一声快过一声,总有一种濒临骤停的感觉。 “听吗?”时深将耳机递给她,另一只已经塞进了自己的右耳,安瀞接过来塞进耳里,轻柔的音乐响起,是没有填词的轻音乐,很柔和很温暖,就像他的人一样。 “有没有人说过你就像太阳?” “什么?”时深摘下耳机反问,安瀞骤然回神,摇头表示没什么,自己居然把心里话直接就问出来了,真的是遇到帅哥脑子就跑不动了。 后来的安瀞才知道,并不是帅哥能让她大脑陷入宕机状态,而是因为那个人,是时深。 自始至终,能让她悸动,让她心跳加速,让她脸红紧张的人,只有时深。 这两个字伴随着他的背影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填满了她三年的青春。 时深的手指很长,搭在手机上,屏幕的光晦暗不明。安瀞低垂着眸子窥视着他的指节,她能看清他右手腕上一颗极淡的棕咖色小痣,下面便是青筋,和棕痣盘在一起,像是山络图。 他的手真的好大,安瀞伸手隔空比了比,发现自己比他短了一个关节,果然个子高的人,手也会比别人高一截。 “要换歌吗?”时深侧头询问,如深夜的眸子揉碎了星河,安瀞没敢看他,摇头只道不用。 他坐在身边,她哪里会有心情听耳朵里放的是什么歌。 时深眼底染上一抹笑意,“睡会儿吧,要两个小时呢!” “哦,好,行。”安瀞呆滞回应,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睫毛随着她紧张的思绪轻颤着,像两只蝴蝶迎风飞舞。 窗帘缝隙镂空,有斑驳的光点洒在她的脸上,绒毛发白唇瓣如娇艳的玫瑰,时深静静地望着她,看她从慌张渐渐陷入昏睡。 许是他身上的气息让她过于心安,也许是她有些晕车,不知不觉中,她做了个梦。 梦中的时深笑的极为张扬,他伸手掐着她的脸叫她的小名,兔兔兔兔地叫个不停,安瀞害羞地想要推开他的手,可他却更加肆意,扯着她的脸拿起手机拍照,边拍还边笑道:“兔子成精了,瞧你这嘴巴,真像兔子精。来!兔子精笑一个!” 安瀞猛地惊醒霍然从座位上站起,时深比她更快,也顾不得耳机被拽下,下意识将手贴在车顶,手机顺着他的姿势从腿部滑落,跌落在地声音沉闷。她的头撞上略硬的掌心,有些疼,但此刻的她还没从梦里回神。 时深的个头只能歪着身子,两人恍惚间对视上,安瀞撇嘴小声道:“我不是兔子精!” 空气的流速似乎戛然而止,安瀞醒神,征松间瞪大了双眼,支支吾吾解释道:“我不是……那个……对不起。” 时深脸上的柔意凝结在眼底,右手掌心轻拍了拍她毛绒的脑袋,“兔子要是有你这么可爱,也不是不可以成精。” 他的眼眸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讯息,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看懂,反正安瀞是没看懂,她只是一脸懵地坐了下来,看着他蹲身捡起手机,气愤陷入尴尬。 安瀞失去了睡意,拉开窗帘将手肘搁在窗沿,撑着脑袋悄悄从窗户中打量他,脑子里却因为他刚刚的话掀起风暴。 他说她可爱,他说兔子也不是不可以成精。 想到刚刚梦里被他掐住脸蛋的触感,仿佛真实地发生在几分钟之前,安瀞的手心渗出一片汗渍,黏腻着的地方有些发烫。 车子逐渐停稳,伊子璇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安瀞!下车了!” “好!”安瀞急忙应声,身旁时深不紧不慢地理着耳机,像是才察觉到她弯腰的意图,抬眸时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要拿包吗?” 安瀞点头,他起身将她放在顶上的包拿下来,还未等她伸手去接,他又问:“装了什么?这么重。” 清澈的双眸微闪,面上带着点局促,“就一些吃的用的。” 时深将自己的包打开,从里面拿出2瓶矿泉水塞进她包里,随后将自己的包扔给她,“你背我的。” “啊?”安瀞拿着他的包有些尴尬,不是,应该尴尬的是他才对,她的包可是紫色啊! 时深像没发现似的解着包背带,面上笑意不止,“帮我把袋子延长些可好,背着有些紧。” 安瀞俯身给他弄袋子,两人贴的极近,时深微弯着腰,戏谑似地目光扫在她泛红的面颊上,“等下跟紧点。” 安静像是被烫着似的松开背带,结巴回道:“好、好了。” 时深率先朝前走去,他今日穿的深灰色登山服,灰色运动裤裤脚收缩着,脚上是某迪的运动鞋,身姿挺拔身材比例完美,这么一看深紫色的背包和他的画风极其不搭,甚至有些突兀。 安瀞抱上他轻到几乎没放东西的背包,跟着他下了车。 伊子璇和厍听露早就跟着大部队下了车,一行人排着队开始检票入场,都飞薇站在队伍最前面,手里拿着一大迭门票。 彼时已是九点,阳光刺眼,安瀞想找他要伞,却又不好意思开口,所幸伊子璇包里有伞,三个人挤在小小的太阳伞下随着队伍缓慢移动。 胥淮西戳着时深的肩膀笑得不怀好意,“怎么换包了?” 时深回睥了他一眼,“你先问问自己包里为什么放那么多水。” 胥淮西被噎住,“那当然是山上的水卖太贵了。” 时深点头,“我的包太轻了,爬山没有负重感,就换了下。” 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有戳破对方拙劣的谎言。 他的余光瞥到安瀞畏缩着躲着阳光,快速摸索了下她的包,又察觉自己这样翻人家包不太好,就越过胥淮西走到她身边,“包里有防晒的吗?” “有,你要用吗?”安瀞拉开拉链,从包里拿出遮阳伞和防晒帽。时深摇头,“你拿着吧,这点重量差不多。” 他颠颠包,似乎在解释为什么背她的,目光闪烁了下,不太敢看她的表情。 安瀞恍然大悟,随后点头,“那你等下负重不够了,我再给你添进去。” 时深“嗯”了一声,站在她前面没再回胥淮西那边。 伊子璇大大咧咧的,对两个学霸之间的交流顿感枯燥,还以为有什么八卦能听,结果是人家要负重爬山,无趣,太无趣了。 厍听露的目光倒是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几分,充满了探究之意,但安瀞的面上极为坦荡,她也没有再细想。 武当山的山路蜿蜒曲折,修了条水泥路但很窄,只能容纳三人并排通过,走过水泥路便是青石板堆砌的台阶,首尾不相见,层层迭迭隐在山中。 都飞薇的身体不如少年,从开始的打头阵很快落尾,数学老师在队伍末尾和她撞见,两人哈哈大笑,让学生们先行登山。 石板路很光滑,应该被太多人走过,磨得面上失去了棱角。 山腰上的风有些狂,爬了一半所激发出的汗,被山风吹凉了一半,剩下一半被炙热的日光晒干,彼时光在灼热,光失阴暗寒凉。 时深常年运动,爬起山来很轻松,背上背着她重重的背包也如履平地。反观她们三人那叫一个狗刨地。 伊子璇大口喘着气,小脸红扑扑的,笑着逗两人,“你们知道爬山最轻松的方式是什么吗?” 安瀞很给面子,反问她是什么。 伊子璇双手撑在上两节台阶,扭头朝她挑眉,眉尾飞扬,“狗爬。” 她四肢并用,同手同脚在阶梯上爬了起来,厍听露捂嘴偷笑,还不忘打趣道:“你这哪是狗爬,明显就是丧尸出城。” 胥淮西站在不远处啧道:“伊子璇,这座山上是没有你在乎的人了吗?真不怕丢人现眼。” “万年老二!”伊子璇挺起身子,佯装要冲上去打他,脚下一个踏空歪坐了下来,她一脸痛苦地捂住脚踝。 安瀞和厍听露急忙上前查看,伊子璇的脚脖子有些微红,轻轻一碰就哎呦直叫唤,胥淮西冷着脸走在她身后,“真麻烦,不能跑就别逞能,这不是给别人找事吗?” 伊子璇强忍着痛意,扭头冲他大声吼,“关你屁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胥淮西不言语,将肩上的背包甩给时深,蹲下身道:“我背你上去,前面不远处有个亭子可以落脚,别坐在这里碍别人的路。” 伊子璇被安瀞搀扶着起身,嘴上虽然不满的嚷嚷“要你管!”手上却缠上他的脖子,顺势趴了上去。 胥淮西的体格虽然没有王岩壮,体力也没有时深好,但许是少年意气风发,竟背着百来斤的伊子璇脚步生风,爬了足足近百米的高山。 伊子璇停在亭子处,胥淮西留下来陪她,安瀞看出了点什么,拉着厍听露继续朝上前行,原本五人的小队瞬间变成三人。 时深似乎害怕她们也崴脚,跟在了她们身后。 爬到山顶的时候已经是正午,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山顶的乱石上,都飞薇和数老终于在晚了半小时后到达山顶,来不及多喘两口气就被同学们拉着去合影。 山顶的风和阳光同时袭来,一冷一热,却不会让人感到寒凉。 大家或多或少簇拥成一团,就地坐下拿出各自带的吃食开始侃侃而谈,有的谈风景,有的谈舆论综艺,还有的谈人生理想。 时深跟着安瀞,身边还有曾伟奇和景卓,两人像是蹭食一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时深的背包,准确来说是安瀞的背包。 时深白了二人一眼,“我没带吃的。” 曾伟奇不信,“你背包那么鼓,怎么可能没带吃的。” 时深将包甩给安瀞,“借来的负重,不是我的。” 曾伟奇眨巴着小眼睛,嘿嘿一笑,“那时哥吃我的吧,我带了。”他将包倒腾出来,一堆膨化食品和真空袋装的鸭脖鸭架鸭腿小鸡腿鸡翅等等肉类零食。 安瀞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曾伟奇,拉开自己的包,拿出两包饼干,其中一包递给厍听露,包里还有些面包和水果,都是庄文丽塞得。 想了想,她还是将洗干净的水果拿了出来递给时深,“洗过的,吃吗?” 时深浅笑了下,拿起苹果啃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都飞薇笑着和大家挥手,“同学们,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 全场鸦雀无声,空中似乎有乌鸦带着省略号飞驰而过,面对冷场都飞薇依旧面带微笑,“不如就来玩快问快答如何?” 唐德泽挪到安瀞身边,将手中的零食递给她们,问她吃不吃,二人皆是摇头。 都飞薇继续自言自语,“游戏很简单,我随机抽选个人提问题,答不出来的人必须接受惩罚,怎么样?” 曾伟奇小声叨叨,“不怎么样!” 都飞薇的视线立马穿过人群锁定在他们这一片,“那就时深吧,你来给大家打个样。” 曾伟奇和景卓起哄,推搡着时深站起来,时深无奈起身,嘴角勾着淡淡的弧度。 都飞薇开始提问:“你的身高是?” 时深:“188。” “体重?” “76公斤。” “喜欢什么颜色?” 时深眼角微挑,“紫色。” 安瀞啃着饼干的嘴僵住,居然和她喜欢的颜色一样。 “你幸福吗?” “我姓时。” “猪和你打赌,猪输了,是猪聪明还是你聪明?” 时深剑眉微挑,满眼促狭,“都老师聪明。” 都飞薇被噎住,“耍滑头啊你,那最后一题,说出你暗恋的女生名字。” 时深眯起眸子,微微凝眉,似乎在思考。 都飞薇惊叹,“这是暗恋了多少女生啊,要思考这么久?” 安瀞紧张地咽着口水,小口啃着饼干的动作机械而又僵硬。 时深伸出食指竖在唇中,轻轻嘘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山顶一片安静,只能听到四周散客凌乱的脚步声,和呼啸而过的风声。 都飞薇疑惑打量,“你回答了个啥?” 时深眉眼带笑,“回答了沉默。” 都飞薇见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挥手示意他坐下,转而点名下一个。一圈轮下来轮到了厍听露,似乎有意向将她拉进班级群体里,她的问题都很温暖。 都飞薇:“在学校里有没有什么让你稍微回想起来都会感觉到开心的事?” 厍听露侧头看向安瀞,后者眉眼弯弯,她眼底浮起一丝暖意,“有,她喊我名字的时候。” 都飞薇一脸吃瓜的表情,“看来这个他对你很重要啊!” 曾伟奇大声嚷嚷,“老班你好八卦啊,是不是打算家长会告状啊!” 都飞薇伸出手指点向他,“第一个告你状,都胖成啥样了,以后每天晚上去操场跑步,多大的人了就知道吃。” 曾伟奇顿时熄火,手里的鸡腿也不香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民以食为天,先吃了这顿再说! 都飞薇转头看向厍听露,“那你想考什么大学呢?” 厍听露眉心蹙了蹙,“S城的S大。” 都飞薇点点头,没有再细问,转身去问下一个同学,说是快问快答,实际都在问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以此拉近自己和学生之间的距离。 安瀞朝厍听露靠近几分轻声问道:“你不想出S城了?” 厍听露点头又摇头,眸子里满是迷茫,“其实我没想好,你呢?想考哪个城市?” 安瀞眼神略显飘忽,“N大吧,听说那里的春天很美。” 厍听露捏捏她的掌心,唇边扬起笑容,“你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 唐德泽凑过来插话,“可是N市的冬天很冷啊,你不是最怕冷了?” 安瀞歪头思考片刻,认真回答,“但是比起冷,我更期待去见一见它的春天。” 曾伟奇听着几人交谈,捣了捣挺得笔直的时深肩膀,“时哥,你打算考什么大学呀?” 时深微微顿了一下,冗长的沉默,冷不丁的开口,“能考哪就上哪。” 景卓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时哥肯定首选B大!他以前就说过要考B大。” 安瀞侧头看他,他的视线落在远处的山峰上,眉梢透着寒意,刚才鲜明的笑容不复存在,看起来整个人有些冷。 B市的冬天才叫冷吧,北方的冬天一直都很冷,风也很大。 安瀞将包里的吃食分给众人,没再将已经不怎么沉了的包和时深互换,唐德泽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和她谈话的机会,三人结伴环山走着,时深被甩在身后,周身的气息似乎能冰冻三尺。 山顶另一侧有一座寺庙,延边的围栏上挂着锁链,锁链上是数不清的红色布条和锁,很多同学去拜祭烧香求前途求姻缘。 安瀞也好奇地去寺庙求签处抽了一签,卦上签文:“求则得之,舍则失之。” 译文是:如果有机会得之,必须把握,若舍则必失无疑。 安瀞一时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这签指的是他还是自己的前途。 厍听露和她去挂了红绸带,用娟秀的字体写下愿望和祝福。安瀞在正面写着“金榜题名”,背面是“愿你如迎春,迎着阳光,骄傲盛开。” 厍听露的字条只给她写了祝福语,“愿她达成所愿,心之所向皆能匹敌。” 时深被曾伟奇拉着去抽签,其实他也有点想抽,但面上还是装冷酷,很随意地摇了根签,解签的师父给他了张字条,上面写着:“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三四年。” 时深不解,盲问这是何意。 师父微低头,点了点纸条中间位置偏上,笑道:“耐心待之。” 他垂眸望去,师父的指尖点在或七八年和或十年之间,彼时他不知何意,毕业八年后,他在回国的飞机上才突然想起这张签文。 他尝试用手机连上了飞机上信号并不好的无线,搜索了下签文的含义,他冷峻的眉眼间,微微露出一丝暖意。 君与她缘分匪浅,时隔十年仍无法隔断。彼时她尚未大成,或事业或学业。 当下两人间羁绊较浅,矛盾渐多,待某种契机来临时,请牢牢把握机会,扭转局势。 速则恐有变,且耐心待之。 13对手 自武当山回来后,伊子璇和胥淮西之间变得很微妙,虽然依旧时常吵嘴,但总会有一方先行低头,余芝打趣她说她俩是不是在谈恋爱,被她矢口否定,还说看上谁也不会看上他。 但安瀞还是会经常看到伊子璇偷偷看他,有时还会借口去看他打球,给他递水,还不忘嫌弃他满头臭汗的样子贼逊。 又轮到换位置的日子,这次的座位都飞薇用电脑随机排列,安瀞被分派到了第四组第三排,时深位置依旧没变,似乎是和班主任打过招呼。 安瀞的同桌变成了唐德泽,似乎是一种定律,毕竟班上也就那么多人,但偏偏离不开这个圈子。所幸唐德泽的数学还不错,她也算能找到个人讨论数学题。 厍听露性子活泼了不少,被分配到了第二组第六排,同桌傅昌是个文弱的书生,平时沉默寡言学习一般,但胜在上课不会开小差,下课不会打扰别人。 伊子璇和余芝凑到了一块,两个话痨像是火柴划过红磷,八卦之火愈演愈烈,从课后谈到宿舍,堪比学校八卦传播组。 胥淮西分配了个女同桌俞娟,离时深的位置不远,人挺文静,话不多。 时深没有分配同桌,主要是周边莺莺燕燕太多,老是有女生下课就来时深旁边问问题,导致他的同桌都是没法专心学习的,都飞薇只能作罢。 期中考试榜单张贴出来没多久,王岩在操场给安瀞表白吓坏了她。主要她都和王岩没见过几面,他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明晃晃地表达着自己的爱意。 这让安瀞很是困扰,她直接拒绝了他的表白,却被人说她是自持清高,不少女生都在背地里说她是朵装纯的小白花,这让安瀞一度不敢再去操场,就算去也是和班上人一起,尽可能避开王岩。 但越是想要避开,越是总能偶遇。 王岩越来越明目张胆,先是在她放学的时候在教室等她,后来是给她送花送早餐,甚至送她回家。 简直和变态没什么区别。 她不止一次拒绝过他的示好,甚至说过不可能会喜欢他,可王岩死缠烂打,跟着她到处跑,她去食堂他就跟着去,去操场也跟着,就差上课没跟了,活脱脱一个跟屁虫。 伊子璇跟她打赌,说王岩追她不会超过3周,安瀞信了,死死熬着,纯当视而不见,当他是个会哼气的蚊子,当他是个长着日漫男主脸的苍蝇。 可能是得不到的总是在骚动,王岩这一坚持就坚持到了高一下学期期末考试,就连校园网都在发帖询问,今天王岩追到安瀞了吗? 安瀞收到伊子璇的推送的时候,脑血都快梗上脑门,真的是磕什么的都有,说两人般配,还有人偷拍二人的照片,愣生生在垃圾堆里找糖吃,惹得都飞薇都把她叫去了办公室一顿语重心长的教导,直到她再三保证不可能谈恋爱才罢休。 看那架势,她还以为都飞薇会让她喊家长。 所幸她期末考试未被这些琐事给烦扰,依旧稳步前进,考了全年级前四十七,时深依旧是第一。 后来安瀞发现,原来不喜欢的人刻意的接触,会让她(他)心生困扰。 可当有人问她最幸福的事是什么的时候,她还是毫不犹豫的回答。 是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是听到他名字时刹那的悸动,是回忆起青春里拥有过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帧背影、每一次和他影子拥抱后的意难平。 安瀞从伊子璇那里打探到时深暑假会报补习班,愣是催促着庄文丽去给自己报了名,也不知道他在哪个班哪个时间点上课,蒙起头来把可能会碰上的科目全部报了一个遍。 就连安成弘都被自家女儿这勤奋劲儿给惊呆了。 安瀞从学数学到学画画,一周七天天天都有五六个小时泡在机构学校,终于在第二个礼拜三下午三点十一分,看到了走进对面教室的时深。 他是来学奥数的。 安瀞报了七八门课业,唯独没有报奥数,主要她也有心无力,数学就够折腾人的了,再来个奥数直接要了她狗命。 许是因为时深在对面,安瀞这堂画画课学得心不在焉,都快要下课了,纸上才只画了一点点。 教课老师别辰逸是个二十来岁的兼职老师,听说还在读研,一手精湛的水彩画惊艳众人。 “安瀞,画静物不是画时钟。”别辰逸看着她的画板有些惊讶,她居然用色彩画起了时钟,每个指针上都点满了不同颜色的小花,绽放在刻点上熠熠生辉。 安瀞回神看向自己手中的画纸,红着脸道歉,“对不起老师,我有些走神。” 别辰逸笑了笑,“没事,画的还是很不错的,很有天赋。” 下课铃响起,大家陆续收拾东西,安瀞下堂课是物理,收拾东西的速度也就快了几分。 时深走出了教室,高大的背影在人群中自带特效,仿佛开了滤镜,在平庸的世界里闪闪发亮。 安瀞挤在人头攒动的人海里,跟着他走了数步,直到他出了学校,跨上自行车离开街角,才恍然回神。 她知道她得回去上课了,可她太想跟着他走了。 半学期无法明目张胆地回头望他,没有办法看到他的暑假里,蝉鸣声依旧充斥在炎热的夏日,而她为了见他一眼,牺牲掉了暑假可以出去玩的每一天。 枯燥的日子是日复一日黯淡无光的,只有他出现的那一天,隔着走廊的那一节课堂,能看见他背影的那几秒,才是真实的有了色彩。 他亲手给她黑白色的时钟涂抹上了颜料,每一朵小花都像她为他心动的瞬间,七彩的花朵绚烂夺目,宛如雨后彩虹。 安瀞时常会做梦,梦里时深和现实的他完全不同,他总是坏笑着欺负她,然后又温柔地安慰,似梦似醒,让她总是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和他相处的日子并不长,用手指头数数,两人说话的次数一只手便能数完,可她竟然生生靠自己的幻想,暗恋了他整整一年。 青春才几年? 她的那幅画了八个礼拜三的画,被别辰逸挂在了教室后墙上,安瀞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时光》。 我暗恋你的那些时光里,落下的每一笔都带着对你的爱意。 画也许并不完美,但她的爱,无人能匹及。 升为高二生,意味着有一批学长学姐走进大学的校门,也意味着有学弟学妹步入二中成为众多莘莘学子中的一员。 开学典礼上,时深被选为学生优秀代表上台讲话,他清朗略带磁性的嗓音一如既往,声音婉转动听,站在台上像个耀眼的小太阳。 安瀞站在台下,和所有在场的人一起仰头望他。 她好像一直在仰视他追着他的脚步前进。 他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而她不过是一个连打声招呼都不敢的胆小鬼而已。 文理科分班,她选的理科,教室未变同桌未换,厍听露也选的理科,和她一起留在了班上,唯独伊子璇哭成个泪人。 “我咋没填理科呢,现在要换班了,呜呜呜。” 安瀞安慰她,“不还是在一栋楼吗?吃饭还是可以一起去的呀!” 伊子璇抽噎道:“我当然知道可以一起,我是烦躁要搬东西,好重好累哦!” 胥淮西凑了过来,面带嘲讽似的轻嗤,“不就点书吗?瞧你哭的那样,丑死了!” “要你管!”伊子璇气不打一处来,扬手就要揍他,后者抱起她的东西就往外走,“我帮你搬去,赶紧跟上,哪个座位我可不知道啊!” 安瀞和厍听露相视一笑,这对欢喜冤家,怕是终有一天能终成眷属。 安瀞心态转折点的开始,要归结到那天晚自习课前。那天时深的身边,第一次出现了个和他举止亲密的女生,身材气质优越,听旁人说她是高一新生,叫卫忆雪。 她也是时深的隔壁邻居,儿时玩伴,青梅竹马。 卫忆雪长相甜美,长年练舞,天鹅颈细长,直角肩将校服显得特别好看。 也是伊子璇的推送安瀞这才知道,卫忆雪来学校仅短短一周,就被评选上了校花榜第一名。 原先的校花是他们同年级艺术班的一位女生,现在的校花成了同是艺术生的卫忆雪。 自古舞蹈就能提升人的魅力和气质吧! 她好像就往那一站,便能吸引来无数的目光,和时深一样,是天上明亮的圆月,受着万千繁星的追捧。 卫忆雪坐在时深旁边的座位上,安瀞依稀能看出她的口型,她在喊时深哥哥,时深唇角微勾,眼里是璀璨的笑意,两人说着什么,看不真切。 唐德泽递给她耳机,问她要不要听歌。 安瀞看着耳机直愣神,陡然想起高一时的时深也曾问过她要不要听歌,那时的她接了过来。可现在她拒绝了,倒不是不想听歌,只是一起听歌的人不是他。 那一晚的晚自习,安瀞一道数学题算了不知道多少遍,草稿本上被她乱涂乱画写了数十页,可始终没有算出那道题的答案,她的心里乱成一团,想抓住什么,又迟迟不敢伸手。 两人就像回归了现实世界,那些短暂发生碰撞的平行时空终究远去,她像是才学会了隐藏爱意,将炙热而又滚烫的眼神,变得生硬冷漠。 她还是常常偷看他,在不经意捡东西的瞬间,在刻意回头递试卷的刹那,在起身走向厍听露的途中下意识窥探。 他还是他,她也还是她。 他们依旧随着人潮走在去往学海的路上,被簇拥着跑在人声鼎沸的林荫道上,看走廊每日落下绝美的晚霞,见雪压在松柏枝丫上颤颤巍巍的萧瑟。 不会后悔呀,不会后悔。 只是可惜没能成为他喜欢的人。 他们依旧走着,只是不再并肩而行,不再擦肩而过。 王岩开始对卫忆雪展开了追求,用的依旧是那些俗到爆的烂招数,厍听露还笑着问她是什么感受? 安瀞记得自己的回答是,心如止水。 但其实不是,她内心有波动,但这丝波澜是为时深而起的,她有些害怕他会吃醋。 可笑吧? 她还是放不下他。 高二的上学期,就在她自认为的毫无波澜中缓慢流逝了,她的成绩和之前差不多,不好不坏。 反观厍听露进步很大,全年级排名比她还高一名,她也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在厍听露生日那天,她送了她一部最新款手机,很贵,用了她近三分之二的压岁钱。 厍听露好像是哭了,她记不太清了,那天的风很大,月亮很圆,她送礼物的时候看到时深和卫忆雪结伴回家,心如刀割,记不清其他事情也很正常吧? 她只记得他垂眸望向卫忆雪的侧脸很柔和,眉眼的锋利悉数收起,他的手摸上了卫忆雪的脑袋,两人贴的很近。 那一刻的安瀞仿佛掉进了谷底,四周听不见任何声音,周围车流拖出模糊的光影,橙橙红红煞是好看。 他温柔的模样,也煞是好看。 卫忆雪躲了一下,有些生气地撒着娇,时深缩回手插进了裤兜,右手推着自行车缓慢地走着,两人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你看啊,我压根没有拥有过你,却有了种失去你的怅然。 明明你是我毫无立场吃醋的人啊! 那年除夕后的生日,她依旧将最后一个愿望留给了他,但愿望内容发生了变化,只祝愿他幸福。 他一定会幸福的吧? 毕竟我双手合十的愿望里,都是你。 那晚下了大雪,窗外依旧有人放起了烟花,转瞬即逝的烟火如同她无法说出口的爱慕。 月亮很亮,但她不过是众星中捧着他的其中一个。 她的暗恋也如同白日里开着的路灯,无人发现,无迹可寻。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时深如果真和卫忆雪在一起也挺好的,起码证明她的眼光很好,看上的男孩子也很优秀,他喜欢的人同样很优秀。 而且她的竞争对手,从无数个,变成了一个。 她翻着校园网上扒两人家庭的帖子,郎才女貌,连身世都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她是出于什么心态才会觉得,两个本不该相遇的人相遇后会擦出爱情的火花呢? 她先前对他的一举一动所产生的失控的心跳,仿佛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玩笑,这漫天的大雪,就像天空和她之间,只剩对他倾盆的思念。 她无论再如何告诫自己要遗忘,要放手,脑海中总是浮现他的一颦一笑,他站在台下望她眼里细碎的亮光,他站在她身后靠近她时胸膛剧烈的心跳。 相遇已是上上签,其他的,她求而不得,求而不可得。 14畏缩 伊子璇站在高二十班的门口不停地挥舞着手,安瀞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出去,“怎么了?” “一寒假没见你了,想你了嘛!”伊子璇从包里拿出她老家特有的特产小吃,“回老家给你带的,这份是给听露的。” 安瀞接了过来,里面是灰色的切糕,她以前就吃过,味道很甜,“谢谢。” “跟我客气啥,等下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伊子璇招招手,朝七班教室跑去。 安瀞刚扬起的笑容在看见时深和卫忆雪那一秒落下,她缩了缩嘴角,扭头装没看见。时深准备打招呼的手垂在半空,唇角的笑意也僵在脸上,看着安瀞冷漠地转身回了教室,寒意一瞬勃发。 卫忆雪白楞他一眼,“看来这学校也并不都是你的迷妹嘛!这姐们儿可以,我喜欢。” 时深收回手,表情淡淡的,声线也冷了几分,“回你教室吧,好好上课。” “知道啦!啰哩吧嗦。”卫忆雪笑着扬手,跑跑跳跳下了楼。 安瀞将糕点递给厍听露,余光看见时深从后门进了教室,嘴上虽然和厍听露在说话,视线却不由自主飘了过去。 厍听露当即拿出尝了尝,“好好吃呀,剩下的带回去给我弟弟尝尝。” 安瀞有些诧异,“厍望喜欢吃甜的?” 安瀞经常周末去厍听露和她一起去附近图书馆学习,对她弟弟也有了几分熟悉,经常会给他带些吃的。 “嗯!可爱吃甜食了,我都担心他牙会掉光。”厍听露说起弟弟来眼里似乎在放光,以前的事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终究是血浓于水,亲情是谁也无法割舍的。 安瀞将自己的那份也递给她,“那这份给你妈妈吃。” 厍听露也不跟她客气,知道她这人轴起来谁都拧不过,笑着接了下来,“我估计厍望吃的可能性大,我妈顶多吃点边角料。” “那好歹也能尝尝嘛!”安瀞笑得很甜。 时深盯着她的侧脸,面色越来越冷,胥淮西走近时都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你这周围咋跟个冰窖似的,看来没个同桌是不行。” 时深擦了擦桌椅,将抽屉里的情书全部摞到旁边抽屉,连退回去的心情都没有,冷着脸也不回话。 胥淮西打趣地话给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你咋了?卫忆雪又偷偷把你车胎放气了?” 见他不搭理,又问:“那她是给你车锁上胶水了?” “难道是把你的签名球服给撕了?” 时深深呼吸,将寒假作业交给前来收作业的同学,没好气道:“作业补完了?” 胥淮西一拍脑门,“我就是来找你借作业的!”他忙追上离开的同学,将他作业抢了回来。 时深视线不自主又飘到了安瀞身上,上学期自从换了座位后,安瀞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都没有对视过。他生日那两天等了又等,也没看到她送的任何东西,连张明信片都不写,气的他狂做了三套奥数卷子。 本以为她是忘了,他还在心里给她找借口,故意和她差不多时间回宿舍,刚往她那边靠近一点,她倒好,脚底快到踩着风火轮,那狂奔姿势活像身上揣着急支糖浆。 渐渐的,他也发现了,安瀞只是短暂地喜欢了他一会儿。 就如同他说的那样,只是欣赏,并不是喜欢。 她能和唐德泽笑着打闹,能和胥淮西谈笑风生,能极其不耐烦地拒绝王岩,唯独不再对他脸红心跳。 他连想靠近她几分的理由都找不到。 真薄情寡义、冷血无情! 他打开笔袋想将火气撒在卷子上,却在看到夹层的钢笔时顿住,手指不自觉在笔杆上抚摸了两下,心头刚滋生出点甜意,却在抬头看安瀞的瞬间破灭,宛如被人兜头浇下盆冷水,从头寒到脚趾甲盖。 安瀞扭头和后桌在说着什么,笑容温婉如林间海棠花,颊间绯红,看得人心头一颤,可这笑偏偏不是对他的。她在他面前永远都是紧张害怕,低头不敢看他。 时深摊开卷子,直接翻到最后的大题,才刚看清题目就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写下几种解题思路,那劲头像是要把卷子所有空白的地方全部填满才肯罢休。 安瀞余光扫过他,看他剑眉紧拧,似乎很不开心。 是卫忆雪早上惹他不高兴了? 脑海里有个声音一直劝着自己不要在意,可心中的那杆天秤还是忍不住向他倾斜。 “安瀞!”唐德泽抱着一打试卷走了过来,“帮我把试卷发一下。” “哦,好。”安瀞接过他分的一半试卷,首张正是时深的,147分。 唐德泽已经抱着剩下的卷子穿梭在桌椅间,她快速低头拿笔在他分数旁边画了个笑脸,心跳快到飞起,紧张四处看了看,还好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她将试卷放在了最底下,先发了其他人,发到差不多的时候装作不经意走过他身边,将试卷放在他的书堆上。 时深还在奋笔疾书,答案写的比题目多起码十倍不止,整张卷子都是他龙飞凤舞的字体,看起来行云流水。 安瀞没敢多看,快速离开了他那组。 等时深发现那个笑脸的时候已经是两节课后的数学课了,笑脸有些潦草,是用黑笔画的,能看出不是批卷人且撩的很急,他指腹拂过笑脸,心底涌出那个人的模样,又察觉自己的可笑,只当是某个暗恋他的人画的,没再在意。 但他的心情确实有因那个笑脸好了几分,他就当做是她在对他笑了吧。 “早上听食堂阿姨说中午有糖醋排骨!”伊子璇揽着安瀞和厍听露的胳膊笑得一脸开心,“我们快点,别等下打不到了。” 安瀞被她拽的脚步踉跄,都快要成年的人了,做事还是毛手毛脚的。 伊子璇对吃的渴望堪比曾伟奇,但是吃东西又挑,导致营养不均衡也不怎么会发胖,这点安瀞倒是挺羡慕的。 安瀞将碗里的糖醋排骨夹给伊子璇和厍听露,唐德泽和陈伟坐了过来,“你不爱吃糖醋排骨?” 安瀞疑惑望向他,发现在和自己说话,礼貌回了句,“还行,我不挑食。” 伊子璇含着排骨吐字不太清楚,“安瀞减肥。” 胥淮西放下盘子惊奇道:“安瀞你这么瘦还要减肥吗?” 安瀞握着筷子的手一紧,果然见到时深和曾伟奇他们坐在了右侧的餐桌上,卫忆雪也在附近吧? 她的心里沉闷了几分,随口回道:“还好,控制下体重。” “姐姐,要多吃点,当下任务学习最重要了!”卫忆雪清甜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放了瓶纯牛奶在她桌上,“请你喝。” 她从左手的袋子里不停摸索,给每个人都递上了瓶牛奶,唯独时深是酸奶,安瀞侧头窥视的视线瞬间缩回,咬牙道谢,头似乎要贴进盘里。 唐德泽从自己碗里将鸡腿夹进她盘里,“干净的,我还没吃。” 陈伟啧啧了两声,给安瀞整了个大红脸,她筷子吃过啊,这放回去也不是,吃也不是。 卫忆雪坐在时深旁边,略带撒娇式的声音不停飘进安瀞耳里,“你怎么给我打胡萝卜,我最讨厌胡萝卜了。” “多吃点胡萝卜,对眼睛好。”时深的语气满是宠溺,听得安瀞头皮紧了又紧。 “骗人,你爱吃怎么还是近视。”卫忆雪不满地将胡萝卜拨到一边,“周末来我家吃饭呗,我妈非让我喊你来帮我辅导数学,真烦!” “寒假给你的试卷做了吗?”时深细嚼慢咽着,视线却在唐德泽和安瀞之间不停来回。 “做了呀,等下拿给你。”卫忆雪给他戳开酸奶,“喝酸奶。” 一顿饭吃的安瀞浑身不自在,知道时深和卫忆雪关系好,可她明明已经很小心的在避让了,为什么还是要凑到她面前来秀恩爱? 她的心又不是铜墙铁壁,不是无坚不摧的好吗? 安瀞站起身,“我吃饱了,还有题目没弄懂,先去教室了。” 说完她也不管其他人说了什么,将餐盘拿起就往回收处走去,卫忆雪的那瓶牛奶依旧摆在远处,从始至终她都没碰过一下。 对不起,她没有那么大方。 也没有自我想象中那么坦然,看到两人的互动,依旧会心痛到好像要死掉。 她只想逃离,远离和他有关的一切人和事。 不碰,就不会痛。 不见,就不会想。 不念,就不会盼。 安瀞觉得自己此刻就像落荒而逃,明明春风拂过万物都已复苏,为何她还是处在冰雪覆盖的寒冬里。 她没有教室钥匙,又是爬窗进的教室,此刻的心情和那次偷摸给他送礼物完全不同了,她应该是心死了吧? 安瀞擦着踩下的脚印,眼眶一片干涩,她转身去开教室前门,木门打开的一刹那,时深微喘着气从拐角处探出头来,两人视线短暂交接,安瀞快速错开,面上冷噤,实际覆在门锁上的手在轻微颤抖。 她装作淡定地转身,时深一把拽住她的袖子,指间温度透过衣料烫着她的皮肤,她的心跳漏了两拍,强装镇定回头用眼神询问。 时深喘匀气,拉过她的手将面包塞进她手里,“别减肥,这样刚好。” 他的指尖搭在面包背面,堪堪擦过她的掌侧,温度很烫,烫得她鼻尖酸涩。 能不能不要对所有人都这么好? 我怕你再对我这么温柔,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时深又从校服口袋摸出袋豆奶,是她早上常喝的牌子,刚想递给她,就见她眼下湿润一片,温热的豆奶一下变得烫手,他有些手足无措,慌张找着纸巾,“别、别哭了。” 安瀞伸手摸脸,才发现自己落了泪,她用袖口随手擦了两下,“刚刚冷风吹的,谢谢。” 她没接豆奶,垂眸看了下手里的面包,转身回了座位。 时深拿着豆奶的手滞在半空,摸索纸巾的手也在口袋里握成了拳头。 安瀞没吃那个面包,盯着桌上的物理试卷发呆,手握着笔却迟迟没有写下一个字。时深坐到她身边,浅笑着问,“物理没考好?” 她的脊背一瞬僵硬,视线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眉头不自觉蹙起。 时深拿过她的卷子仔细看着错题,随后将她手中的笔夺过,在她错题边一笔一划写下做题思路。他的表情很认真,长睫随着视线的移动上下轻颤,胸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教室很安静,她能听到两人极浅的呼吸,笔尖划在试卷上横折竖撇勾勒着笔画的声音,门外的春风带着丝丝寒意涌了进来,可她被他碰触过的皮肤却依旧滚烫。 时深将她的错题全部作了注释,连错误的原因都写了出来,抬头就和她的视线撞上,她的瞳孔很干净,被阳光照着像刚泡好的茶水,琥珀色,带着点清澈。 “你不近视了?”安瀞像是才发现他不再习惯性的眯眼,下意识开口询问。 时深浅笑了下,嘴角洋溢着温柔,“嗯,高一暑假做了飞秒。” 安瀞偏开头,微点了点下颚,一时间气氛尴尬到极点,可能只有她一个人这么认为。 时深点了点卷子,“知识点抓的不是太牢,要不要我教你个学习方法?” 也不管她是否要学,他已经侃侃而谈了起来,“这个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检索式练习。” 他指着错题道:“把所有错题统在一本本子上,反复的做,做不出来也不要着急去翻书,就仔细回想,这个回想的过程会加深你对这个知识点的印象。平时学完一个点后也可以用这个方法,不要着急去翻答案,先按自己的理解去做,做不出来也要努力想,做错了就摘抄反复做,直到你可以独立写出答案,这个知识点就基本掌握了。” “背书也是一样的,一下子想不起来不要紧,再想一下,多想想。内容多的拆开一点点记忆,不要看一点背一点,这样重复的阅读是最无效的。要把你记过的所有东西,一次性全部回忆起来,才能真的被你牢牢记住。” 安瀞顺着他的话点头。 就和她反复想他是一样的吧?想着他闪闪发光的样子,想着他牵着她手的样子,想着他坐在身边和她说话的样子,以至于梦里也全都是他。 时深摸了摸她的脑袋,“想的越多,记得越牢,也记得更长久。多想,多测试,成绩一定能得到提高。” 是啊,如果他是一个名为时深的课目,她一定可以获得第一名。 安瀞面无表情,将试卷收了回来,“知道了,你回自己的座位吧。” 时深笑容凝固在脸上,手从她头顶放下,半开玩笑道:“要不要再给你看下数学?” 安瀞摇头,“我会自己问老师的,不麻烦你了。” 时深抿唇,掩下眼底的落寞,将豆奶放在她桌角,“记得吃饭。” 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间,安瀞松下了僵硬的身体,心跳快到要跳出嗓子眼,她真怕她下一秒会抓住他的手质问他,为什么上一秒和卫忆雪坐在一起吃饭,下一秒又要追着她来给她送面包。 豆奶很烫手,像他的模棱两可一样烫她的心口。 唐德泽走了进来,看着她桌上的面包微愣,“你买面包了呀,我还担心你没吃饱给你带了点吃的。” 他将手上的盒子放在他桌上,里面是洗过的圣女果和葡萄,“水果不会胖的,尝尝?” 伊子璇和厍听露也进了教室,“安瀞!饭都不吃就跑来学习,你掉书眼里了呀?” 她将手里的粥递给她,视线落上她桌上的面包和水果,“这么多吃的,亏我和听露还担心你没吃饱呢!看来我这粥是入不了你的眼了。” 安瀞笑着接过她的粥,“怎么会,我最爱喝粥了,谢谢。” 她拒绝了唐德泽的水果,唐德泽也不在意,分给了伊子璇和厍听露。 她低着头小口喝着粥,那面包和豆奶却始终没有动过一口。 他也许只是顺手而为之,但对于她而言,就像密闭空间透过的一丝光亮,会让她生出期待和幻想。 15窒息 高二的春季运动会,安瀞终于不用当出头鸟,参与似的报了个跳远,时深依旧是五千米,都飞薇的原话是,只要有时深在,就没人能得第一。 这话安瀞深有感触,不过就算他跑不了第一,在她心里,他也永远是第一。 卫忆雪也报了名,和时深每天晚上都会去操场跑步。 这些都是伊子璇大喇叭传回来的,真真假假她也不在意了。 她也,不在意了吧? 她用了他教给她的检索式练习法,学习确实突飞猛进,期中考试蹿了到了全年级前十七名,班级第二。都飞薇都惊呆了,非要让她在班上讲解学习方法,她只能将时深教的方法公之于众,不过她也有改良。 她的学习方法更适合像她一样只知道死读书的人,运用起来也会更灵活。 那时候的安瀞绝对想不到,她在台上讲述的时候,在时深的眼里,很是耀眼。 她就像一块未被发掘的宝藏,他越深挖,璞玉的光泽就越强。 校运动会就在考试结束后的一个礼拜,安瀞没有闲职,揣着手机和厍听露到处乱晃,先是去看伊子璇扔铅球。 有女生的球直直朝天扔去,被裁判抓着快跑了两步才避让开。 真真是个危险的运动,安瀞拽着厍听露后退了两步,厍听露用她送的手机录着视频,记录着他们的生活。 伊子璇扔完了铅球还得去跑步,小脸拉得老长,胥淮西在边上给她递水,顺带加油打气。 安瀞也不好再跟过去,她也不想自己做个大瓦电灯泡。 很快轮到她跳远,女生弹跳力都不会太好,也无法跟体育生比拟,她随便跳了个倒数,倒是不丢人。 嗯,她运动细胞本来也不好,一屁股坐在沙坑里,只能以最后的线当做成绩,好险不是倒数第一。 因为有人刚起步就落地了,不到半米的距离笑掉了周边人的大牙。 安瀞拽着厍听露在场内乱晃,突然听到周边有女生的尖叫,“时深加油!” 她一瞬僵住步伐,几乎是下意识就往人群中挤了过去。 时深穿着深紫色的运动服,露着精壮的胳膊和小腿,白色运动袜遮住脚踝,站在起点处活动手脚。 安瀞的手已经摸向了手机,不自觉将录像打开。 偷偷记录下,不过分吧?也不止她一个人录像呢。 同跑的还有体育生王岩,两人隔着两条跑道,之间没有任何交流。 随着枪声响起,八人像离旋的箭弹出原地,时深的腿很长,步子迈的很大,运动服随着他的跑动在身后鼓起,能清晰的看见肌肉线条,引得周边女生疯狂尖叫。 一连数圈下来,几人的体力渐渐跟不上速度,各个手脚放慢,反观时深依旧是匀速前进,安瀞跟着他走了一会,突然看见王岩换了个跑道。 也不知道是第六感还是什么,她的镜头突然拉大了几分,王岩的脚突兀地弹出了点边,时深脚下没有注意,被他绊倒在地。 她的镜头一阵慌乱,迈着脚步就要冲上去扶她,卫忆雪比她更快,她离得近,几乎是走了几步便将他扶了起来。 安瀞就那么僵在了原地,时深站起身,膝盖处红了一片,掌心和胳膊似乎都破了皮,他动了动脚腕低头和卫忆雪说着什么,后者点头回了内场。 安瀞的心跳声似乎在那一刻远离,四周纷扰声像是被透明的罩子给隔绝,她听不见任何声音。 时深继续跑了起来,动作没看出任何不适,好像摔了一跤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安瀞拿着视频去找裁判,将王岩故意绊人的部分单独截了出来。裁判是教体育的,对这种行为很是抵触,当即表示要扣他学分。 扣不扣的,安静一点也不在意,她将视频传给老师后,就和厍听露离开了跑道。 她知道卫忆雪肯定会给他准备伤药,却还是忍不住去医务室给他买了份全系列的药包。他的抽屉里早就堆满了形形色色女生送的药,每份都是精心包装的,对比她的透明塑料袋真是low到爆。 但那又如何? 都是暗恋他的人而已,大家都是一样的。 包装精美的,也并不一定能用在他的伤口上。 王岩故意绊人的事件被爆了出来,不止她一个人拍到了,很多人都发布在了校园网上,这件事情火速发酵,很快王岩在周一升国旗时,当着全校的面给时深道歉,学校也在公告栏内对王岩进行了通报批评。 这件事就随着紧张的学习,慢慢被淡忘。 后来听伊子璇说,是王岩妒忌时深和卫忆雪走得太近,一时吃醋才在校运会上想让他出糗,却忘了两个人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一举一动都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 校内开始传时深和卫忆雪的绯闻,两人在操场上相互搀扶起身的照片被转发了近三千次。 安瀞保存了那种被滤镜渲染到看不清他侧脸的照片,私心剪切掉了卫忆雪的身影,好在她还能偷偷看他一眼。 她翻着手机里的照片,很多时深的侧脸、背影,唯独没有二人的合照。 她好像第一次真真切切意识到了,原来她并不存在于他的世界里。 炎夏随着闷热的风吹到了校园,老式的风扇在头顶叽呀直叫唤,夏季校服均是长裤,大家伙都被热的不行。 胥淮西拎着两大袋雪糕进了教室,说是时深请客,大家哄闹一堂,纷纷朝走在他身后个高的男生道着谢。 时深跟着胥淮西分着雪糕,恰好递给安瀞,安瀞礼貌道谢,和众人一起吃了起来,雪糕似乎和小卖部的牌子都不一样,味道是浓浓的可可味和牛乳交杂。 入口还有些果肉的丝滑,似乎有橙子味的果酱。 雪糕的签子上有印着文字。 你说奇不奇怪?包装上是英文,可签子却写的中文。 【我喜欢你。】 趁着他人看不见的时候,她偷偷洗干净藏进了书本里,就像她把自己的心事一样藏进了以他为中心的青春里。 临近期末考试前的那天,狂风大作,原本明朗的天空在顷刻间暗了下来,乌云遮蔽了日光,风吹走空气中燥热的黏腻,但迟迟不见雨落下。 晚自习下课前,大家理着书本放上讲台边,给考场腾着位置,厍听露晚上回家,先走了一步,安瀞慢吞吞理着东西,教室里人几乎走了大半。 唐德泽帮她搬了两趟,陈伟喊他回宿舍,他跟她道别后跟着陈伟离开了教室。 安瀞理完所有的书本,回头便看见时深站在走廊,昏黄的灯光将他身影投在窗户上。他的对面是发丝被风吹到狂乱的卫忆雪,泛红的面上笑开了花,接过他手中递给她的粉色信封。 粉色信封…… 时深笑着去揉她凌乱的脑袋,卫忆雪粉唇开开合合,他宠溺地点头。 安瀞整个人站在原地,像是武侠剧里被定住了身形,心像是被人重重掐住。很累的感觉,很难受,心很痛,明明在呼吸,却感觉到了窒息。 像是在看不见的角落被公开处刑,原本还热到冒汗的毛孔被寒气笼罩,冷到血液都是冰凉的。 伊子璇在门口喊她,看她像个木桩子似的便走进来拽她,发现她毫无反应,“你怎么了,安瀞?手怎么这么凉?低血糖?” 她牵着她的手摩挲了两下,恍惚间伊子璇好像塞了颗糖进她的嘴里,味道很苦,苦的像七八十种中药大乱炖,卡在喉间不上不下。 她不知道怎么走出的教室,脚步很沉,那晚的风很大,她喜欢的男孩子和别人告白了,是该心碎吧? 是该心碎,她好像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她呆呆地坐在宿舍,听着伊子璇和舍友在八卦,他们说的话像吵嚷的电视剧,她能看到她们嘴在动,手在动,有人在笑,有人在跑,可她呢? 她在哪呀? 她在干什么? 心好像碎掉了,很痛,但又像麻木似的,她明明很难受却哭不出来,眼眶很涩很干,鼻子也很酸,但唯独没有眼泪。 真好啊! 再也没有去偷看你的理由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将他的名字在纸上写了上万遍,但那盛满爱意的纸张,却被他亲手撕掉了。 积蓄了一天的雨依旧没落下,阵阵雷声像在头顶炸响,宿舍到点熄灯。 安瀞躺在床上,耳边很安静,可她的脑子里却乱糟糟的,她把从见到他以后,和他有关的点点滴滴全部回想了一遍,越想好像就会陷的越深。 是熄灯了,可安瀞觉得黑下来的不止眼前,还有她的世界,空气好像被凝固住,周围只剩下自己,孤孤单单的。 似梦似醒,三四点便再无睡意。 她起床走到阳台,望着看不见星月的夜空,风吹在她的身上,说不出是风凉一些还是她更凉。 安瀞以为自己经过一晚的平静,应该不会再多糟糕了,但她完全高估了自己。 她先是连续喝了三瓶豆奶,一口气闷了一瓶又一瓶,若不是伊子璇制止,她完全有可能站在小卖部继续喝下第四瓶。 伊子璇有些担心,“安瀞,你不会是患上考前焦虑症了吧?” 安瀞大笑着摆手,“怎么可能,我很正常,就是有点渴。” 嗯,她很正常。不过是语文写了两道题就开始晃神,作文全在水字数,牛头不对马嘴,数学单选想着A选了C,英语就更离谱了,听力部分听什么都像abandon(放弃)。 真可笑!她明明很平静啊,甚至喜怒哀乐都好像与她无关了,可她为什么大脑全是空白的,脑海像是卡碟了一样,重复播放着时深递给卫忆雪情书的那一幕,反复的回想像是有刀在她的心上一下一下地磨。 杀人诛心,满清十大酷刑也不过于此吧? 次日的考试稍好一些,但也没有好到哪去。 阴沉的天气打了两天的闷雷,最后一门考试的结尾铃响起,安瀞的试卷被监考老师收走,浑浑噩噩地理着东西走出考场。 时深和卫忆雪就在他们班门口站着,卫忆雪接过时深手里的袋子,还拿出来在身上比了下,好像是时深穿过的球服,但看大小好像又要比他平日穿的小几码。 安瀞心跳莫名其妙地加速,呼吸困难到手脚发软浑身发抖。 情侣衫吗? 明明没有资格吃醋,可这没由来的强烈的占有欲,快要将她淹没。 她听到了心脏破碎的声音,微不可闻,她相信没有人能听到,但响在她的耳膜里,那么清晰,真实而又残酷的告诉了自己。 看啊,这就是真相。 你喜欢的人,喜欢上了别人。 有什么东西似乎在这刹那崩塌了,她好像置身在了这个世界之外,所有人都在走动,唯独她止步不前。 那些为了靠近他所做的努力,在这一刻好像都失去了意义。 时深和卫忆雪的目光突然朝她这里望来,像是想要躲避什么,她快速退了几步,跑上了楼梯,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上了楼顶天台。 自从发生厍听露那次事情之后,天台的围栏全部用铁栏杆加高了。 安瀞扶着墙一点点将自己的身子挪到背着门口的墙壁后面,先是蹲坐,最后坐倒在地。她用指甲扣着自己的裤腿,脑子很懵,尝试了几次都无法站起。 有水滴渗进她校服裤子,冰凉的触感唤回她些许思绪。 她伸开手掌摊在空中,是下雨了吗? 手在空中僵了很久,水滴在腿上的感觉依旧存在,她低头望去,心中不禁哂笑。 不是雨啊,原来是自己的眼泪。 有凌乱的脚步声带着喘息传来,洗到发白的黑色帆布鞋映入眼帘,厍听露蹲下身目视她,“安瀞,你怎么了?” 安瀞直愣愣抬起头,和她对视着,但她眼里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见,傍晚的天空本就乌云密布,天色很沉,两人相顾无言。 厍听露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抱入怀里,“想哭就哭吧。” 安瀞打了声嗝,泪水突然喷涌而出,压抑了两天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她像是想将所有委屈和不甘化在这场哭泣中,让泪水冲刷掉她所有的爱意,让她变回当初单纯的自己。 可是没有用啊,没有用。 暗恋了两年的人,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呢? 不知道哭了多久,安瀞的声音都已经开始嘶哑,她抽抽搭搭地,却始终说不出哭泣的原因。 厍听露拍着她背,带着节奏似的轻拍给了她很大的安慰。 天一点点黑了下来,安瀞的声音低哑到像是烟熏过一样,“听露,你说会有人喜欢我吗?” “当然会!”厍听露拉开她,擦拭着她哭花了的小脸,陈词肯定,“你不知道你身上有多大的魅力吗?你真诚善良,为人亲和,待人认真,我就很喜欢你。” 安瀞垂下眼眸,无声的眼泪依旧流淌在脸上,一时分不清是擦过了还是没擦,“可他不喜欢我。” 厍听露僵住,半晌才捧住她的脸,语气认真,言语真挚,“安瀞,他看不上你是他没眼光,而且这些所谓的喜欢不都只是表面吗?” “如果你对他的感情将你困在了原地,那你的这份感情也并不坦然,且不值得。” “你喜欢他,终究是喜欢他的独立、他的耀眼、他的光芒四射。那你为何不能成为这样的人呢?你不应该为了迎合他而去改变自己,要为了你自己,成为优秀的你。无论他喜不喜欢你,你都应该在自己的心中闪闪发光。” 安瀞垂眸思考,厍听露跪坐在她身前,“安瀞,你很勇敢,你会为了相识才几个月的同桌,不顾自己会受到伤害也要站在她身前保护她,明明是个社恐,却还是组织了全班同学来给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庆生,三千米跑步摔倒后依旧能从原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前冲。现在怎么就不行了呢?” 安瀞头摇的如同拨浪鼓,她紧紧抓住她的衣摆,嗓音嘶哑低沉,“不是无足轻重,你是我的朋友。” 厍听露被她逗笑,撩起她脸边垂落的刘海,“是,我是你的朋友。” “是你们和我说的,不要注重结果。你现在哭成这样,是因为结果没有达到你的预期吗?” 安瀞摇头否认,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我难过和他无关,我只是……” 她沉思了片刻,“我只是好像一脚踏空了。” 厍听露紧紧握住她的手,“那就踏回来。” “不要去做闻花香的人,要懂得绽放自己,去吸引属于自己的光,去散发自己的芳香。” 厍听露大约是被她感染了,说起话来开始大道理一堆,乍一听云里雾里,细细想来又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她很想问她,凭什么啊? 但是她知道她会怎么回答。 她会说,凭你是你。 安瀞被厍听露拽回了教室,她的情绪稳定了很多,除了眼眶还是红肿一片,其余看不出什么异常。 好像哭出来是会松快很多,她笑着和同学们打招呼,将书搬回自己的座位。都飞薇给大家分发着暑假作业,高二至此又要告一段落了。 同时告一段落的,还有她的暗恋。 16释然 六点多的傍晚被乌云完全笼罩,和黑夜无异,月亮不知道躲在那片云层里,校园门口只有昏黄的路灯将人的身影拉长。 公交车站候车的人渐渐稀少,安瀞错过了第一辆回家的车,又在看见时深和卫忆雪走出校门的那一刻,再次错过第二辆。 月亮像是从云雾里悄悄挪开了眼,有些许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可是很凉,原来月色并不温暖,温暖的是人。 时深和卫忆雪招手告别,又和胥淮西说着什么,视线朝她所在的方向望来,安瀞也说不清自己在躲什么,但她下意识就靠在了站牌背面。 天空突然开始飘雨,她瑟缩着脚背,企图能靠在檐下躲一会儿雨。 雨点像被剪断的丝线淅淅沥沥地落下,发着光的灯泡处是飞舞的蛾虫,好像发光的都会吸引来一些物种围着它翩翩起舞,不管这个它是灯还是人。 安瀞的视线像被定在了路灯上,雨越下越大,她不知道时深是否已经回家,包里是否有伞,鞋子是否会淋湿。 但他身边有朋友,有喜欢的人,应该……不缺她的关心。 安瀞略带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偏头就看到时深站在她身侧,深邃的眼神像看到猎物的鹰,她吓了一跳往旁边挪了数步。 时深脸色有些冷,和对着卫忆雪时的温柔完全不同。 安瀞又退了两步和他拉开距离,心脏剧烈地跳动,连空气都变得稀薄。她咬牙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将书包揽进怀里快速朝远处跑去。 “安瀞!”时深在她身后喊她。 她像是找不到家的浮萍,被雨水冲刷着漫无目的地起伏。 时深一把将她拽住,拉着她的胳膊就往边上小区跑。 安瀞想挣脱却始终没挣脱开,两人在雨里狂奔,头发皆被雨水打湿,一直跑到屋檐下,时深才松开了她的胳膊。 她手臂上已经被勒出了红印,可见力道有多大。 安瀞松开头发,发丝滴着水看起来比刚洗过头还要湿,她打开书包看了眼,所幸书包是防水的,书本没有湿。 时深将书包放在她身侧,“等着。” 他抬腿冲进雨幕,身影很快消失。 等?等什么? 安瀞有些懵,看着他黑色的包带发呆,思绪神游,却好像又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做。 时深很快跑了回来,他撑着伞,手里还拿着两条刚买的毛巾。 伞被他收起,雨水顺着伞尖滑落在水泥地面上,挤出一小滩水洼。时深拆开毛巾包装袋,将它摊开铺在她的头顶,声音温柔似水,“擦擦。” 人行道上溅落在地上的雨滴像是落在了洒满了金光的银河,雨夜的天空不会有星星,但路面会被路灯照出细碎的星河。 很美啊! 能和你一起看这雨景,真的很美。 时深胡乱擦着头,声音有些沉闷,似乎在斟酌着语气,“没考好?” 安瀞将毛巾迭在肩头,吸掉发尾的水滴,没应声也没点头。 时深装作轻描淡写似的劝道:“一次没考好也没关系,你要相信自己,只是一次发挥失常而已,你就当做是场人生的历练,下次继续努力。” 安瀞静静地望着他的侧脸。 是啊,考试一次没考好她确实可以告诉自己没关系。但感情呢? 为什么世界上有暗恋这个词,这么苦,这么让人难以承受。 她偏开头没再细听,时深又说了几句,见她不回应也没再开口。两人一站一蹲,不知道呆了多久。 还是安瀞率先站起身,朝他礼貌道谢,“谢谢。” 时深抓着毛巾的手紧了紧,将靠在旁边的伞递给她,“拿去用。” 安瀞瞥了眼他手中的伞,仍旧没接,她想淋雨,她想站在雨里,这样她即使哭出来,也不会有人发现。 安瀞朝他微笑,眼尾已经开始泛红,她笑着说:“谢谢你啊,时深。不过,不用。” 这是时深第一次听到安瀞喊他的名字,她声音有些哑,但很软,听着好像踩在绵软的沙发一样,可她的语气很冷,像是诀别。 眼看她又跨进雨幕,时深下意识伸手去拽她,却被她一掌推开。 她应该是哭了,剧烈的呼吸带着肩膀轻微颤动,她的声音好像还有哭腔,下一秒,她扑进了他的怀里,书包在两人中间落下,溅起泥点。 安瀞将头放在了他的胸口,就像第一次撞进他怀里一样。 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长,这次的她终于不再只是拥抱他的影子了,她的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抱住他,也用尽了全部勇气哭喊着对他吼道:“时深,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 话音刚落,安瀞就松开了他,抓起地上的书包就往前冲。 她肩头的毛巾随着她的动作落在地上,她绑扎头发的发带也跌落在水里。 时深的手还是之前未环上她背部的姿势,僵在空中久久不曾放下。 安瀞以为自己会绝望,会伤心到不能自已。可刚刚那一抱后,她发现自己更多地是释然,像是罪犯在牢狱里苦苦挨了许久,终于收到死刑判决书的那一刻。抱紧他,像是给自己的太阳穴射下了最后一枪。 以前她觉得,持枪的人是时深。 现在她才发现,拿着枪的一直是自己。 那就再见吧,时深,往后仍愿君安好。 她全身湿透回了家,把庄丽文给吓坏了,和安成弘两人交流了半天,猜测她是期末考试没考好。 庄丽文给她熬了姜茶,敲响了她的房门。 安瀞刚梳洗完,头发吹得半干,她开门让庄丽文进来,随后又去将书本拿出,书包拿到洗手池去洗晾。 庄丽文跟在她身边来回走动,观察着她的神色,“兔兔,期末考试没考好?” “嗯。”安瀞声音闷闷的,眼眶也有些红肿,看得庄丽文心里一紧。 “你先别洗了,等下妈妈来洗,把姜茶先喝了。”庄丽文将手里的被子递给她,将她拉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安瀞小口喝着,低头不语。 安成弘也走了过来,“要不?先吃饭?” 庄丽文点头,“对对对,先吃饭,兔兔来,吃饭。” 安瀞喝完杯子里的茶水,跟着去了餐桌,庄丽文给她端上一碗白米饭,米饭堆成了座小山,她机械地吞咽着,手里的筷子像是杠杆,只来回于碗和嘴间。 “吃菜。”庄丽文给她夹菜,又在桌底下踢了安成弘一脚。 安成弘咳嗽两声,“兔兔啊,一次失败并不能代表什么,只是个期末考试而已,还有高三两个学期呢!对吧?不要想太多,成绩这个东西,既然有打分标准,那它必定是有好有坏的。这就跟花一样,总会有几只这次开的不艳丽不灿烂的,没关系,来年春天再开嘛!” “就算是高考没考好,也可以复读嘛,对吧?” “对对对!”庄丽文急忙点头应和,给她碗里拼命夹着菜,“你不要有太多的心理压力,爸妈只希望你过得开心,考不考得上那些名牌大学并不重要。人活这一生,注定不会事事都如意,要想得开放得开,有舍才会有得。” 安瀞咽下嘴里的饭菜,眼里笑出了泪光,“爸,妈,我知道的。我缓一缓就好了,你们别担心,明年高考我一定会加油的。” 庄丽文看她这样更揪心,她放下筷子叹息,“兔兔,你的个性妈妈太了解了,你越是这样强颜欢笑,就说明你心里还是有很深的疙瘩存在。不是因为考试,对吗?” “……” 安瀞的暑假被她安排的无比充实,每一天都安排了12小时以上的活动。 周一至周五固定六小时去机构上课,两个小时学习街舞,两个小时学滑板,吃完三餐,夜里还要做卷子做到凌晨,新时代卷王必须冠上她的名字。 庄丽文怕她学的过多,经常让她多出去玩玩。安静也很听话,让她出去玩,她就抱着滑板出门,去附近公园晃几圈,摔跤是常有的事,只是练习了基础的平滑、转弯和停止都会让她摔个嘴啃泥。 连教她的老师都嫌弃她没有运动细胞。 安瀞像是不服输一样,每天五点晨起去公园跑步,周末也去舞蹈教室拉伸,将身体愣是从僵硬变成柔软。 胳膊和腿上几乎全是青紫一片,安成弘都不敢和她一起出门,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他家暴。 安瀞约是有些想折磨自己的心思的,高强度的训练加上漫天飞舞的试卷,让她天天倒头就睡,两个月的时间里,她想起他的次数少之又少,每天的笑容也比以前多了很多。 “又去玩滑板啊?”安成弘刚放下筷子,就见安瀞拿着滑板在玄关处换鞋,“才吃完饭就运动,对胃不好。” 安瀞浅笑,“知道啦,我走走再滑。” 庄文丽端着果盘从厨房走出来,有些急得喊道:“吃点水果再走啊!” “不吃了!”安瀞大声回复,身影已经被大门隔绝。 六点多的夕阳煞是好看,橙红色的光线降下地平线,路灯早已亮起,昏暗的天色和前两者相接,像是三个不同的世界交接。 安瀞快跑几步跨上滑板,扭着身形控制这方向,柏油路铺筑的公园长道极其好滑,她交换左右脚练着360度旋转,躲避跑窜的小狗时扑倒在地。 安瀞摆烂式地躺倒在地,被放大的脸映入眼帘,彼时日落已完全被黑夜覆盖,黑色的夜幕下一时竟没认出是谁。 安瀞坐起身,辨认了数下才认出人,“别老师?” 别辰逸背上还背着滑板,朝她伸出手,“我现在不再兼职了,你可以叫我别辰逸。” 安瀞以为他握手,礼貌回握还上下摇了摇,她利落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那不行,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别辰逸被她逗乐,“你看着和去年不大一样了,长高了?” 安瀞挑眉耸了耸肩,“Maybe?” 他低头看她脚边紫色的长板,“在学滑板?” 安瀞尬笑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摸向鼻头,“刚学,老是摔跤。” 别辰逸穿着的白色衬衫,袖口处还染着花色的颜料,她拿起滑板,和他一起并排走着,“别老师来这写生?” “嗯。”别辰逸单手插在裤兜里,“今天的夕阳很美,路过这里就想着画一幅。有时候灵感突现,就想赶紧记录下来。” 安瀞似懂非懂,“别老师今年怎么不去做兼职了?” “那你今年怎么不学画画了?”别辰逸没回答,反而反问,将问题推回给她。 “我马上高三了,玩物丧……”意识到这话不对,她将手里的滑板往后藏了藏,“没啥天赋,还是不去污染你们艺术人的眼了。” 别辰逸被她逗笑,细长的丹凤眼里满是笑意,他笑起来右侧脸颊有个小小的酒窝,酝酿着温柔的气息,“准备考什么学校?” “N大。”安瀞的志愿没什么变化,还是一如既往想去看N市的春天。 “挺好的,高考加油。”别辰逸点头,停下脚步看她。 安瀞嗯了一声,“那别老师再见!”她快跑几步,将滑板掷了出去,脚掌顺利落在滑板桥钉后缘处,她披散着长发随着她的扭动飘扬在背部,青春气息涌动。 她轻踏几步加快了速度,回头朝他扬了扬手,脸上的笑容仿佛嵌进了甜美里,自信在她身上洋溢,一点也看不出来刚摔过的局促。 后来一段时间里,安瀞总能在公园碰到别辰逸,有时候他坐在湖边画着夕阳,更多的时候他已经画完走在小路上,两人偶尔会交谈几句,更多的时候只是擦肩而过打个招呼。 短暂的两月时间很快过去,安瀞真的长高了,7厘米,居然在班上成了拔尖的存在。 伊子璇看到的时候一个劲的哭诉,她还是和刚入高中时一样高,连半厘米都没有长,各种逼问安瀞是如何长高的。在得知安瀞每天五点爬起来跑步后,直接闭嘴消音,让她早起不如让她吃一个月馒头。 安瀞哪怕住宿了,依旧每天晨起锻炼,并担任起给厍听露和伊子璇带早饭的重任,她起的早能抢在第一个进食堂,压根不担心抢手的早饭吃不到。 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她的排名一落千丈,掉到百榜十几名开外,刚开学便被都飞薇叫去了办公室,几个老师轮番轰炸,她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搞得都飞薇想叫家长的心不上不下的,最后安瀞只得告诉她自己那天是身体不舒服才没考好。 一切仿佛是新生的模样,只要不见到时深。 她走出办公室往教学楼走去,厍听露在三楼走廊和她招手,“安瀞!” 她循声望去,和她笑着挥手,早晨的阳光不烈,金光徜徉在她的肩头,她如同沐浴在阳光下,面上温婉甜美挟着自信。 厍听露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幕,照片上安瀞的笑容,仿佛能治愈一整个夏天。 她将这张照片发给了伊子璇,被后者传上了校园网,校花榜的第一名莫名其妙就被替换成了她。 她也不是第一次被冲上热搜,只是之前和王岩闹花边新闻时,她唯唯诺诺自卑且懦弱,导致偷拍她的照片都是各种侧脸低头看不清正脸的样子。 现在的安瀞宛如重生了一般,不仅个子高挑,三七分的身材比例太过优越。两个月的练舞使整体气质有了大幅度提升,最主要是人变得更加自信,这宛如模特模型被注入了灵魂,整个人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让人一眼就能在人群中发现她的身影。 她好像真的有点开始像时深了,追她的人渐渐变多,她学着时深的拒绝方式拒绝了很多人,身边的追求者络绎不绝,却没有一个如他一样能走进她的心里。 不过那又如何呢?有些人注定只能在你的生命中陪你走过短暂的一程,接下来的路,总得自己走下去。 17待续 “安瀞!时深!”都飞薇收起课本,朝他们两人招手,“你们出来一下。” 安瀞有些不解,回头望了时深一眼,开学一个多月两个人还没单独相处过,连眼神接触都没有,叫他们出去能有什么事?总不至于是让他给她补课吧? 安瀞有些惴惴不安,她内心是有抵触的,毕竟他现在是别人的男朋友,但同时她又有些渴望和他能多相处两秒,这种矛盾的情绪在她心里展开了拉锯战,却分不出谁输谁赢。 安瀞站在时深身旁隔了有一米远,时深面无表情,浓眉下眸色很暗,看不出丝毫情绪。 “学校二十周年校庆,高三课业忙没多少时间,我们几个班主任决定联合弄个节目,交际舞,就华尔兹知道吧?我们班你俩身高比较合适,你们看可愿意参与?老师也会上场,就是会牺牲掉你们点个人时间,参不参与全凭你们自己的个人意愿。”都飞薇解释道。 时深斜睨了安瀞一样,声线平淡,“我都行。” 安瀞没看他,反问都飞薇,“都老师,校庆是什么时候啊?” “期中考试过后,十一月中旬。”都飞薇回答道。 “行。”安瀞点头,“我只有晚自习之前有时间,或者排练能周末吗?” “当然可以,其他班时间也不多,我们尽可能不占用你们学习时间。”都飞薇满口答应,随后就让他们回了教室,将她们二人加入了排演名单。 时深看着安瀞转身进教室的背影,目送她回了座位,这才沉闷地走向了后门。 “老班喊你干嘛?”唐德泽好奇地问她。 安瀞收拾了下桌面,随口回道:“就校庆让我们参与排演。” “你和时深?”唐德泽的声音有些闷,仔细听还有股酸意。 安瀞点头,“嗯。” 我和时深。 下午下课都飞薇就让二人吃完晚饭去室内体育场,安瀞随便吃了点,一早就到体育内场等候。 室内体育场很大,东南北各有一个门,安瀞走得是北门,而都飞薇选的场地在东门,她绕着场内走了大半圈才找到位置。 彼时高三各班都派了一对男女聚在这块,安瀞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时深已经靠在了一旁的墙上,双手插在兜里,微低着头,碎发遮住眉眼看不清神情。 安瀞在那一刹那,似乎感受到了他从内而外散发出的那种孤独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种感觉让她很想上前抱抱他。 可惜,她再如何自信,面对他的时候还是会溃不成军。 很快都飞薇和几名老师一起从东门走了进来,带着大家往二楼独立的体育场走去。 艺术班的舞蹈老师将视频放给大家看,说了下大致的站位,众人按着她的指示站定,开始跟着她的分解动作伸展。 安瀞此时庆幸自己暑假学了点舞蹈,不然就她这四肢不协调的肢体,非得手忙脚乱不可,她学习能力很强,老师教导两边便能熟记动作。 前面是女生单独的动作,中部加上男生入场。 “来,看我和徐老师的姿势。”舞蹈老师将双手张开,徐老师和她左手相握,右手扶上她背部,“女生将左手搭在男生的肩头,胳膊肘要抬起来,动作要舒缓优雅,大家试一下。” 时深走近安瀞,将双手抬起,两人对视了一眼,安瀞放入右手掌心被他紧紧握住,随着左手搭肩,她能感受到他的手虚虚贴在她背部的校服上。 两人的掌心都溢出了汗水,黏糊糊的,有些难受。 安静后仰着脖子,拉开两人之间有些暧昧的距离。时深面无表情,听着舞蹈老师喊得节拍走着舞步,前进后退并步,左转右转。 后面有个动作是抱着女生腰部旋转180度,时深垂眸看她,似乎在思考怎么扶住她的腰,其他人都已经在原地转了两圈,两人还是手握着的僵硬姿势。 舞蹈老师走上前,将时深的手直接环在了安瀞腰上,两人被陡然拉近,在众目睽睽之下愣是旋转了两周,安瀞的脸都快烫到能煎鸡蛋了。 反观时深的耳朵外轮廓也是通红无比。 她的腰真细,倒也不是第一次搂她的腰,之前在天台就搂过两次,不过事出紧急没有认真感受过,现在突然贴在她腰线上,还是有些心猿意马的。 整个舞蹈时间不长,动作也不多主要就是走位和站姿,动作要柔整体做到流畅其实就差不多。后续男生主要就是托举和旋转,所以臂力和核心力量要跟得上。 本来好好的练着舞,男生突然攀比起来,王岩抱着同班的女生愣着做了近十个深蹲,还略带挑衅地瞥了时深一眼。时深试探性地看向安瀞,“可以吗?” 都飞薇也被张老师抱起做了两个蹲起就跪坐在了地板上,大家嘲笑着张老师的力气太拉胯,张老师喘着气笑道:“是不能和你们年轻人比,腰都要断了。” 都飞薇起哄,“时深!快!碾压他们体育班!我们十班最强!” 时深走近安瀞身边,微弯下腰贴近她,“可以吗?” 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安瀞微微点头,不太确定地反问,“可以……吧?” 话音刚落她就被打横抱起,时深环住她的腰背和膝盖弯处,双腿打开一定距离,深蹲已经快速做了两个。安瀞被吓了一跳搂住他脖子靠近了几分,近到能听到他急促的喘息。 时深深蹲的速度很快,似乎是较着劲,早已超过王岩的个数却还在闷着头做蹲起,老师和学生们围着二人,给他数着个数。 安瀞的心跳快到飞起,身体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上下,时深的身子已经开始有些发抖,双臂也在轻颤,额头上一片细密的汗水汇聚成汗流滴落。 安瀞咬了下唇瓣,略带紧张地小声道:“可以了吧?” 时深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半敛下眸回望着怀里羞成一团的安瀞,站稳身体将她放在地上。都飞薇带头鼓掌,“二十三!太牛了!时深你是不是私底下经常健身啊!” 时深活动了手脚,半开玩笑地回她,“是啊,每天晚上都在宿舍练深蹲,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都飞薇打趣了两句,大家休息了片刻就四处分散回教室,安瀞穿上校服外套,出了体育场大门。天色渐暗,晚风微凉,安瀞的身上还有层薄汗,脸色微红,看起来像是含苞待放带着水滴的红玫瑰。 有男生朝她快步跑来,拦下了她的去路,手里还有带着凉气的罐装汽水,“安瀞!能请你喝个饮料吗?” 安瀞摇头拒绝,“抱歉,我不喝饮料。” 时深的身影擦过她的肩膀,高挑的身影压住男生一个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到他斜睨了她一眼,颇有点小媳妇的意味。 安瀞礼貌道谢和男生告别,踩着时深的影子小步走着,时深的步子迈的很慢,她陡然想起高一时期,她还曾做过追着他影子的愚蠢行为。 但追着他影子奔跑的何止她一个啊? 安瀞快跑了几步,距离离他身侧近一米远的位置信步走着,她不想再追着他跑,她要和他并肩,哪怕没有资格,她也不想再做那个苦苦执着于他喜不喜欢自己的小女生。 即使她的光芒不如他的耀眼,她也要拼命努力散发自己的光。 她不能保证自己不去喜欢他,但从现下开始,她要更加热爱自己,爱自己的一切,接受自己所有的不完美。 爱意如山水,只走这一程。 期中考试过后没多久,校庆召开,高一到高二各班都表演了节目,高三节目压轴,《枕边童话》的音乐响起,安瀞和老师及其他班女学生穿着纱质礼服,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宽敞的操场一大片空地,周围各班的同学在阶梯处连声尖叫,正前方有摄影扛着摄像机录着视频。 安瀞随着众人飞旋跳跃,裙摆纷飞,众人像轻巧的蝴蝶舞在空中。 时深穿着燕尾服,领口规矩地别着个蝴蝶结,男生入场,十几对男女顺着音乐左右转动着身体后退。时深的手顺势下滑,扶在她腰间,提着她快速旋转,裙摆随着她的后仰飞起,盘着的发尾有些许调皮发丝拂过她的脖颈。 响彻操场的音乐声中,她隐约听到句什么,等回神望向对面的时深时,又没看出什么异常。 伊子璇带了父亲的单反,厍听露构图好看,由她全程单人录像,将安瀞的身姿全部记录了下来,时深自然也在内。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这次伊子璇不敢在不经她同意随意乱发了,视频导出后,只有她们三人各有一份。 这是安瀞和时深三年唯一一次同框,在后面的同框,就只是拍毕业照的时候了。 - 安瀞低身细细看着厍听露手机界面,“想报名这个?” 厍听露下意识将屏幕熄灭,指尖在手机边框摩擦了几下,有些紧张道:“有点点想。” 安瀞挑眉,在她身后座位上坐下,“想就是想,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厍听露仔细想了想,随后点头,“想。” “那就报名啊!”安瀞瞪大眼睛,“也就一个学期了,正好趁着这个活动,记录下我们的高中三年。” 厍听露有些拧巴,“我行吗?这个毕业微电影比赛,要专业相机拍的作品吧?” “当然行!上次校庆不就你帮我拍的单人直排吗?很好看啊。”安瀞拍了拍她的肩膀,“试试嘛,试错也顶多是浪费点时间,也算给自己的青春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 “相机的话,找伊子璇借吧,他爸爸的爱好就是摄影,相机不成问题。” 伊子璇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还要求厍听露的微电影给她分几个镜头,后者笑着答应,但电影女主角她还是定了安瀞,安瀞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她百分百支持厍听露,自然身体力行。 伊子璇很快借了个她微单,比上次的单反要更加容易上手,成片的色调和数值她爸爸都给调好了,拿到手就能直接拍摄。 正值冬日,白雪降临校园,厍听露趁着晨间和课间,搜集着素材和片段空镜,人物还是春季暖和些出镜画面好看些。 转眼年间,安瀞的成绩稳定,全年级前二十名内。比起以前的沉默内敛,现下多了几分少年的阳光,和人说起话来落落大方,把庄丽文高兴的不行。 庄文惠一家照烈来S市过年,依旧是对安瀞省心的模样赞不绝口,庄淮考进了一中,成绩在中下游徘徊,对游戏还是一如既往爱不释手。 她生日那天窗外仍然有人放起了烟花,比往年更加盛大,烟花在空中还幻变出了字母和数字。庄淮喊她看的时候,只看到个J、5、2、0,“这到底是谁放的啊?每年都逮你生日这天放,连续表白三年还没追到吗?” 安瀞看着烟花在空中失去色彩完全淹没在夜色里,沉闷摇头,“可能只敢默默喜欢,却不敢说出口吧。” “就和你一样吗?”庄淮打趣,指着她桌面草稿本上写着一堆的SS,“这个SS到底是谁啊?听姑姑说,你上上学期淋着大雨回家,考试都没考好。” 他又自顾自说了几句,没得到她的回答,顿觉无趣陷入桌椅内继续玩起了游戏。 安瀞朝窗户哈上热气,一笔一划写下了时深的名字,如前两年一样看着两个字一点点消失在视野里。 她还是困在以他为名的迷宫里,不曾走出过半分。 时深,祝你新年快乐。 听说你通过了保送审核,下学期还能见到你吗? 卫忆雪还在学校,你会来的吧? 我想见你。 春风起,万物生。 随着数不完的空白试卷被填满,风终于被晒暖。 安瀞被厍听露拉着在课间拍摄视频,厍听露为微电影特地写了段独白,主题就叫青春的定义。 “名字就不说了吧?”安瀞站在讲台上还有些尴尬,说当女主角,可真当面对镜头的时候还是有些发憷。 厍听露从镜头后挪开眼,“可以,你不要紧张,就当我们不存在自然点。” 安瀞深吸一口气,给她比了个OK,在黑板上写下自我介绍四个大字,随着最后一笔落下,她回头灿然一笑,“大家好,我叫……” “好!”厍听露按下暂停键,“完美!伊子璇你也上去露个脸。” 伊子璇挑眉上讲台,调皮眨眼,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采集完首次开学时的自我介绍一幕后,厍听露又带着几人去拍其他镜头。 “对对对,安瀞你自然点,从这树林间跑过去,我拍个侧颜就行。”厍听露指挥着她奔跑,跑了几遍都不是很满意,“要不你把外套脱了吧,有点影响喧宾夺主。” 安瀞依言脱下校服外套,里面穿着短袖,乍一下被晚风一吹还有些凉,她反复在树影下奔跑,从黄昏跑到日落时分,终于被厍听露采到了满意的一幕。 “一个镜头要了我半条命。”安瀞叉着腰小口喘着气,伊子璇给她递上水,“没办法,谁叫你好看,这是好看的人应该承受的。” 安瀞作势要去打她,伊子璇急忙逃窜,厍听露站在原地回看着素材,“安瀞,周末你能来校园不?我想把结尾给拍了,你穿个裙子来,把校服也带着。” “成。”安瀞绝对服从,厍听露说什么是什么。 周末安瀞带着几套衣服去了学校,同来校园的还有伊子璇和唐德泽、陈伟、曾伟奇和景卓也在,还有几名班上和他们关系还可以的女同学。 厍听露调整相机,冲几人喊道:“先拍大家的场景。” 几人穿着夏季校服,蹲在地上迭起了纸飞机,用彩色的笔写下祝福和鼓励的话语,随后几人站在走廊朝下掷出纸飞机,因是远景没什么技术含量,很快拍完了。 几人又在操场奔跑,抓拍了几个奔跑和起跳的背影。 男生的一趴结束,被厍听露道谢后告别。 几个女生又去走廊找光线拍几人的互动,很快女生间的动作也基本做完,再次告别。 安瀞去厕所换上白色衬衫和百褶裙,佯装刚入学时的懵懂,从校外走进学校,懵懂和好奇被她演的栩栩如生,仿佛真的才高一刚开学一般。 单人镜头补拍完毕,致此画面基本采集完成。 而她们的高中生涯,也进入了倒计时。 前门的张贴栏上被都飞薇贴上了倒计时挂历,随着纸张一天天被撕去,全班最不紧张的,应该只有坐在第三排最后一桌的那个,从头至尾都一如既往意气风发的少年了吧? 时深即使保送了依旧来校园上课,作业试卷照做不误,一点也没有因为结局被定而荒废学习,傍晚还是会去操场打球,偶尔会和卫忆雪几人一起在食堂吃饭。 安瀞时常会撞见他,但二人未曾有过半分交谈。 他恪守着高二结束时的承诺,离她很远很远。 她的抽屉时常会被塞进一些礼物,她全部退了回去,除了一份没有署名的学习资料,打印出来的资料,没有一个地方写了字,她没地方可退。 资料很全,将所有科目的重点圈画了出来,难点做了特别标注,近五年的考点和可能会考到的点全部写了出来。 那份资料对她很有帮助,起码能给她每门加5-10分。 临近高考,班上开始写起了通讯录、明信片,在校服签名,各种怀念青春的手段层出不穷,安瀞追随潮流,也弄了本漂亮的本子在班上传写。 本子在班上传了一圈,等回到她手里的时候已经是高考之后,时深也在某一页上留了言,只有几个字。 【今天的天气真好,风又轻柔。】 高中在安瀞踏出考场那一刻,落下了帷幕。 考完当天晚上回学校理东西,大家跟疯了一样撕扯着写过的试卷,冲在阳台上挥洒,教务处主任似乎隐匿了身形,一直没出来阻拦。 十几个班撕的极其欢腾,满天的试卷像夏日落得白雪,教学楼前的草地被淹没,偶然的绿意在白色卷子间露出,像是窥视着众人的爱慕者,隐晦而又寂静。 安瀞的试卷被众人哄抢一通,大家都围在走廊看人群的疯狂,高中和高二的也跑出教室看着大家撒欢,感叹着羡慕学长学姐的毕业狂欢。 安瀞走近后门处的黑板,板面被别人写着张扬的“我们毕业啦!”,四周大大小小字迹不一的签名填满缝隙,她挑了处并不起眼的角落写下自己的名字。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出教室没多久,时深也将名字签在了黑板上,就在她的名字左侧,中间还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爱意随风起,盼你寻自由。 安瀞走出校门,庄淮撑着自行车在门口等候,看到她朝她招了招手,她和身边人道别,小跑着向前,“你怎么来了?今天不上晚自习吗?” 庄淮一甩头,故作帅气道:“请假了,庄冉也来了,赶紧的,等你半天了。” 安瀞低头打量他的自行车,“你这也没我坐的地方啊。” 庄淮拍拍前面的横杠钢梁,“坐这。” 安瀞摇头拒绝满脸惊恐,“我还是打车吧。” “赶紧的!”庄淮锁住她喉将她扯上车,他的个子在高中飙升,现下有183,拐起她来十分顺手。 安瀞无奈只能侧身坐上去,她抓住车头有些紧张,“你骑稳点!” “安啦!啰嗦!”庄淮长腿一跨,车轮被蹬飞。 安瀞最后看了一眼校门,似乎看到了时深的身影,又好像没有,此次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 希望他能在自己的世界里,永远耀眼。 也祝他前程似锦,在他的人生里放声高歌。 但最希望的,还是他能一直被世界温柔相待,所得皆所愿,无病无灾。 当晚下了很大的雨,雨幕将窗外所有一切都给模糊,安瀞站在窗前,马路对面有个和他很像的少年一直站在树下默默淋雨。 好像是个和她一样被爱困住的人。 那就给自己这段暗恋画上个句号吧! 她拿出手机,在一串号码下的对话框里删删减减,一段话反复斟酌了近两个时辰,在下了巨大的决心后终于点击了发送。 【时深,你好啊!我是安瀞,很抱歉打扰到你。 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将自己三年的心事以这种形式告诉你,但请你不要为此感到困扰。我并没有想介入你的生活,只是通过文字方式告诉你,我喜欢你。 数学其实早就告诉了我,答案的分值远不及过程,能有你相伴一段路程已是我的幸事。 你不需要回应,我也只是想向我的青春证明,看啊,我安瀞并不是一个胆小鬼呢! 再见,时深。 愿你一切安好。】 时深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了两下,他盯着亮着灯的窗口目不转睛,直至灯光熄灭,雨线顺着路灯浸透了他全身,明明是炎热的夏日,可他听不到肆意的蝉鸣,听不见车轮碾过带水渍的路面。 他想到安瀞坐上男生车子时的笑容,周身似乎酝酿着比雨势更大的雷电,骇人的气息冰冻了周围三尺不止。 手机在摸出的那一刻跌落在人行道砖瓦上,屏幕闪烁两下后彻底黑屏。 他随手拾起,看着已经彻底毁坏的手机沉闷叹气。 坏了的手机被他扔进了卧室抽屉,那条未读的信息和其他众多告白短信一起,永远沉寂在了阴暗的角落。 自此暗恋仍旧无法探得月色,如同石沉大海的短信,不见天日。 厍听露的毕业微电影《青春的定义》获得了二等奖,被二中官方微博上传到了主页。 蝉鸣声骤起,安瀞裙摆飞扬,身披朝阳踏着欢快的步伐奔进了校园。画面一转,穿着校服的她洋溢着笑容,站在讲台上大大方方做着自我介绍,随后有许多和她一样穿着校服的人奔上讲台,不停重复响起的“大家好,我叫……”。 “我叫……”充斥了青春的开篇。 孙燕姿的《第一天》音乐响起。 阳光透过树荫散落,安瀞随风狂奔着穿过镜头,身影有些模糊。画面闪过空镜,天台处俯瞰着全校景色。 一排堆满书籍的书架,有书本被抽出,安瀞未施粉黛的脸蛋从空隙处露出,琥珀色圆眼直直望向镜头,纯真清澈的眼神像是带着吸引的漩涡。 风吹过窗边的书本,纸张随风翻页。 指尖握着的黑色水笔在页面下写着青春无悔。 一群欢腾着追跑的少年们,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学生,夏天黄昏,吹着微风的少女们在操场跑道上跳跃。 光线带着金色灰尘洒在走廊,写满心愿的纸飞机被几人挥向远方。 班主任都飞薇坐在跑道中间,不停跑向她的学生蹲向她身后,越来越多的人,笑着呼喊还未入境的同学。 画面翻转,空无一人的操场,安瀞穿着夏季校服站在正中翩翩起舞,蓝天伴着温柔的云朵给她伴舞,莫名的舒适感让她宛如梦境般惬意。 微风、晚霞、慵懒的舞步和贴合的音乐响起。 屏幕变黑,字幕随着键盘声蹦出:青春是什么? 青春是我们曾拥抱过的山河。 安瀞张开奔跑在林荫道上,稀疏的光影时隐时现。 画面再转,安瀞伸手撕开身上的校服,剪辑的变装,身着纯白色连衣裙的她朝镜头挥手奔跑,长至腰部的长发随着动作飞扬在空中,她倒退着将双手环在嘴边成喇叭状,“别忘了我的名字啊!” 人声交杂,一同响起的声音振聋发聩,“别忘了我的名字!” 她挥手告别,橙红色的夕阳笼罩着她全身,斜阳里她笑容灿烂,画面自此戛然而止。 黑屏白字。 光终会撒在你身上,我们也会在各自的人生里闪闪发亮。 那就在盛夏告别吧! 聚散终有时,我们…… 未完待续。 18刻意 xu n hu anli.c om 法国格拉斯某香水工厂内实验室门口,助理张新悄悄给身边新来的实习生肖力衍打气,“别紧张,时老师虽然不苟言笑,但是很专业,你可以在他手下学到很多东西的,加油!” 肖力衍哆嗦着点了点头,紧张地咽着口水,双手握成拳头,“加油!” 他给自己连番进行心理建设,这才刷卡走进实验室,层层迭迭的沿边货架上是数不清的瓶瓶罐罐,每瓶瓶身都贴着白色的标签,站在研究桌前身姿挺然的正是他们口中的时老师。 他穿着白色的大褂,手上带着隔绝灰尘的手套,指尖捏着漏斗似乎在研究什么。 肖力衍走近规规矩矩地站在他右侧后方,小声打着招呼,“时老师!” 时深挥手扫着瓶口的香气细细品着,将其装进小罐子后贴上标签,“肖力衍是吧?” “是!”肖力衍立马上前两步,“时老师,我是肖力衍,新来的实习生。” “嗯。”时深将小罐子放上货架,取出胸前别着的钢笔在桌面上的档案簿上写了几笔,又将笔收回别回胸口,指尖还在笔身摩挲了数下。 “能进这里的华人少之又少,看来你理论基础很扎实。”时深抬头望向他,鹰隼般的眼眸透着冷漠和漫不经心,“先熟悉下实验室环境吧。” 他顺势望向他身后墙面的时钟,“午餐时间到了,先去食堂吃饭。”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zuijil e. com “哦哦,好。”肖力衍连忙走到门口为他开门。 时深将外褂脱下,率先走出门,肖力衍紧跟其后。 张新放下餐盘坐在肖力衍对面,小声询问道:“咋样?不恐怖吧?” 肖力衍点点头,咬着奶酪烤土豆饼含糊不清回复,“挺好的啊,我被你们说得都吓死了,他直接就让我来食堂吃饭了。” “那是你来的时间刚好,要是在工作时间,非得把你骂个狗血淋头不可!”张新挑眉嘿嘿一笑,似乎已经看到了他接下来的惨状。 肖力衍对天长啸,“不行,我得看看我女神压压惊。” 他摸出手机快速划拉了几下,兴奋地直扭着身体,刚刚的阴霾一扫而空,“我女神今天有直播欸!” 时深端着餐盘走过他身后,却在他手机发出声音的那一刻停住了脚步。 “安瀞!你慢点!”男人的声音有些急促,有轮子在水泥地面滑过的细碎声响。 时深迅速低头望去,绝美的夕阳下,穿着热裤露出笔直双腿的女人正站在滑板上轻轻旋转,她上身穿着露腰背心,纱质防晒衫随风飞起,挥舞的双手像是舞动着的精灵。 橙红色光线洒在米色鸭舌帽顶,散乱在身后的长发偶尔调皮地遮住她压得极低的帽檐下微弯的娇艳红唇。 她脚步轻点,紫色滑板在她脚下快速翻转又稳稳落回,舞姿轻盈脚步随意,旁边是浮光跃金的河面,偶有入镜的行人为她驻足。 她左右换脚控制着方向,在身后追拍的男人一遍遍让她慢点后终于停了下来,滑板被她飞旋进手心,她微微抬头露出带着闪烁星河般璀璨的圆眼,“庄淮,你这滑板是越玩越退步了!” 画面停在她被放大的脸面前,似乎手机进了她手里,男人凑进了镜头,时深一下子认了出来,握着餐盘的指尖瞬间发青。 张新不经意抬头被吓了一跳,“时、时老师。” 时深从手机上挪开眼,瞟了张新一眼,随后在肖力衍身边坐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界面。 肖力衍急忙咽下嘴里的残渣,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时老师!” 时深低低“嗯”了一声,继续看着他手机屏幕,没再搭理二人。 肖力衍和张新对视一眼弱弱坐下,“时老师也喜欢我女神?” 得到一记冷嗖嗖的白眼,肖力衍缩了缩凉到发慌的脖子,默默将手机往他那边推了推。 此时的安瀞正读着直播间里的提问,微勾着唇角和神采奕奕的双眼撩拨着时深的心跳。 他有近四年没有见过她了,她看起来和男朋友过得不错。 “我身边是我男朋友吗?”安瀞噗嗤笑出声,“这是我表弟,我舅舅的儿子!” 时深背部一下子挺直,表弟? 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男生半挑着眉,开玩笑似的道:“我兔姐母胎solo,绝情绝爱,简称灭绝师太。” 安瀞拉开镜头杜绝了他的出镜,“金翔宇只是同事,磕CP可以,不要上升到现实。我们私底下连联系方式都没有的。” “喜欢什么男生?”安瀞顿住,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竟没有回答。 庄淮凑近她身后,小声回答着粉丝的提问,“她高中喜欢过一个男生。” “庄淮!”安瀞佯装要去揍他,画面一阵轻晃,细腻到和牛奶般丝滑的皮肤被放大,她贴着镜头笑道:“不播了,我要去揍弟弟了,下次休息再给你们录vlog,拜拜!” 她还未按下关闭,庄淮就在远处将双手做喇叭状朝着这边大喊,“她喜欢的男生叫SS,老喜欢老喜欢了!为人家拒绝了贼多优质单身男青年!” 直播关闭,画面变黑,时深面上似乎也随着这黑幕越来越沉,他消瘦的面部咬肌处鼓了鼓,连语气都透着森森寒意,“张新,给我买张回国的机票,我要休几个月假。” 张新愣住,“什么时候的?” “最近的。”- 时深坐在飞机上连着信号并不好的无线翻看她的社交平台,她有个人账号和公司账号,公司账号下全是和他人拍的短视频,有很多让他看得气血上头的酸味视频,他看了几眼就退了出去。 个人账号下是她分享的日常生活,很多都是玩滑板的,还有出去玩的视频,也有拿着手机纪录自己一天的碎碎念vlog,海边脱上衣露出美背,玩划艇翻身摔入水里还笑嘻嘻地朝镜头泼水。 她好像活得很肆意啊,真好。 翻着翻着,翻到她分享的寺庙求到的签文照片,猛然想到什么,他打开引擎搜索高中在武当山获得的那张未曾知晓谜底的签文。 或十年,或八年。 【待某种契机来临时,请牢牢把握机会,扭转局势。】 表弟吗? 时深摁灭屏幕,斜勾起唇角,深邃眼眸里酝酿着一场未知风暴。 八年,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了,该轮到我了。 如果这是我的机会,说什么我也不会再放手。 胥淮西挥舞着双臂大声喊着时深的名字,引着他走向地下停车场,“你怎么突然回国了?” 时深松了松领口黑色暗纹的领带,跟着他上了车,面上是说不出的疲惫。 胥淮西坐上驾驶室,嘴里还在不停叨叨,“你也真的是,不提前和我打声招呼,我还是翘班出来的呢,被我爸知道非得把我腿给打断不可。” 时深静默了会儿,从车内后视镜和他对视上,“安瀞还在N市?” “在啊!咋了?”胥淮西嘿嘿直笑,“你是不是知道我打算和子璇求婚了,才千里迢迢从法国赶回来?够哥们儿啊!” “帮我和安瀞约一面。” “啥?”胥淮西刚起步的车子瞬间被踩下急刹停在原地,“约安瀞?” 胥淮西拿着手机的手还有些发抖,“我先说好啊,不一定能行的啊,你你你……” “快点。”时深直接凑近点下拨通。 没过多久话筒里传来女人慵懒的嗓音,“胥淮西?咋了?子璇手机坏了?” “呃。”胥淮西瞟了身边一脸凶神恶煞的男人一眼,语速飞快生怕忘了刚编好的话术,“那个安瀞啊,我有个朋友来N市散心。他老惨了,那什么眼睛被强光直射刚做了个手术看不清啥东西,心理受到了巨大创伤,我现在在我爸公司上班没有时间去陪他。” “N市我只认识你,要不你帮下我忙?也不用很久,他散个几天心就回去了。” 那头沉默了半晌,随着一声“行啊”,胥淮西高高吊起的心脏瞬间落下。 安瀞:“需要我去接他吗?” “不用不用。”胥淮西急忙拒绝,“你在哪,我直接让他打车过去找你。” 安瀞:“他已经在N市了?” “嗯嗯。”胥淮西站在N市高铁站口一脸无语,翘了班也就算了,还被拐来了N市,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安瀞“哦”了一声,将耳机从脖子拿下,原本准备出去玩滑板的心只能放下,“那让他去饭店?我先带他吃个饭?” “成!可以!”胥淮西点头,“那什么,你把定位发我,我让他打车过去,到时候你门口接一下。” “OK!”安瀞随口答应,将房门钥匙揣进外套兜里,又对着镜子摆弄了下棒球帽这才出门。 安瀞定了家私房菜,胥淮西还给她发了个五千的转账,她没收,带人玩玩而已,还是子璇的男朋友及老同学,也没必要搞这些虚头巴脑的。 胥淮西平白无故从S市到N市坐了个来回,还赚了一笔五千封口费,美滋滋。 对于一个工资全部掌握在女朋友手里的穷逼青年来说,这是笔天降的横财,心里那个美啊!钱被退回的那一刻,他已经在心里给这笔不义之财划好了归途。 安瀞穿着粉紫色的吊带背心裙,黑色牛仔外套遮住完美曲线,紫色裙边下是笔直细嫩的双腿,脚上同色系的长袜外是白底紫边的板鞋,连棒球帽都是粉紫色,主打一个粉紫girl。 她的视线时不时望向马路中间,找寻着胥淮西发给她的车牌号。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出租车停在饭店门口。 安瀞急忙上前拉开车门,“你好,我是安瀞,胥淮西老同……学。” 时深摸索着门框,擦得锃亮的皮鞋一点点挪出车座,安瀞瞬间回神,搀住他的胳膊将他扶下车,随后又去前门窗口处给司机扫码付车费。 付完钱的安瀞有些尴尬,轻轻捏着他西服外套一角,偷摸打量了两眼。 眼前的男人和记忆中的少年相比,多了几分淡漠和犀利,没变的是一如既往的帅气吧,安瀞的心跳快了几分,沉寂了八年的心好像还是会因为他的一个侧颜而剧烈跳动。 时深的手装模作样在空中触碰了几下,安瀞急忙捉住他的手腕,“我牵你进去吧。” 时深偷偷勾起唇角,低低应了声。 安瀞牵着他走进包厢,给他拉开座位,又给他倒了杯茶,点菜时也是顾忌着他的口味耐心询问,随着服务员的离开,包厢内陷入沉寂。 安瀞低头喝着茶水,有些尴尬地问道:“毕业八年了,好久没见。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听胥淮西说你大学没毕业就出国了。” “嗯。”时深摸着袖口的暗扣,包厢的冷风对着二人直吹,安瀞起身将风也往上调,装作不经意问道:“卫忆雪还好吧?” “挺好的,已经结婚了。”时深趁她转身瞬间看向她的背影,嘴角提着就没下去过。 安瀞沉默点头,“怎么散心没和她一起?” 时深略微有些奇怪,但还是顺着她的话题继续回答,“她在家带孩子,没有时间。” “哦。”安瀞坐回椅位,抬眼打量他的侧脸,他眼下还有点点青黑,看样子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脸色也有点苍白,这脸好像瘦了很多,看来法棍不大合胃口。 安瀞食指指尖在茶杯杯沿来回打转,仗着他看不见明目张胆地看着他。 看来是和卫忆雪吵架了,加上失明,还有什么来着?胥淮西好像说他投资失败?事业、爱情、身心三重打击,这才跑回国内散心。 虽然成了别人的老公了,但怎么看到他还是会小鹿乱撞? 安瀞挪开视线直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思绪摒除。 服务员敲门上菜,安瀞给他夹了点,时深摸着桌边筷子被他翘飞下地,别说拿筷子了,勺子吃饭都困难。 安瀞重新了双筷子,夹了块香辣兔肉递到他嘴边,“兔肉,不知道你爱吃不,尝尝?” 时深扫眼过来,和她视线相交,安瀞心跳漏了半拍,差点就要以为他没失明。他微掀薄唇,将油光潋滟的兔肉含进嘴里,肉在他脸侧鼓起小包,他含糊不清道:“味道不错。” 安瀞脸色微红,放下筷子小声道:“你喜欢就好。” 一顿饭吃的安瀞是满头大汗,本来以为随便吃个饭带人家玩玩就行,结果愣是吃了近2小时。喂了时深又要自己快速扒拉两口,感觉到身边的人在看自己,可回头望去的时候他又一副禁欲的模样,搞得安瀞以为自己精神错乱了。 “你眼睛受伤了,来N市是打算……看风景?”安瀞站在路边等车,时深的左手搭在她肩上,两人个子相差近20厘米,她得仰头望他。 “看春天。”时深目光直视着远方,余光却攥取着她每一分神情。 安瀞一脸懵逼,“可现在是夏天啊!” “那就看夏天。” “……” 您真随意。 安瀞带着他去环河公园散了几圈步,给他描述美景和落日,夜幕降临时分的河边,晚风微凉,两人搀着手渐渐变成了十指相扣。 时深身边淡淡的木质冷香好像掺杂了点她爱闻的青草气息,等回过神时,她的五指猛然绷直,面上一副占了人家便宜的惊恐模样,看得时深心里直发笑。 她变开朗了不少,但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 安瀞悄默缩回手,佯装什么事也没发生,咳嗽了两声掩饰道:“那什么,你酒店定了吗?” 时深摇头,“你帮我定吧,我不方便。” 安瀞聚焦在他乌黑如墨色的双眼,直接带着他去了酒店,前台要求她出示两人的身份证,她解释自己只是送他上去很快就会下来,好说歹说一顿说之后,只能拿出自己的身份证进行登记。 房间在十六楼,安瀞给他定的大床房,怕他睡不舒服,连酒店都选的五星级,一晚近一千,早知道就收了胥淮西那五千大洋了。 她暗暗肉痛,内心暗下决定,下回定要从胥淮西那宰回来。 安瀞将房卡插进槽内,房间瞬间亮堂,她搀着时深走近沙发坐下,“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时深精准抓住她手腕,挽留道:“你能扶我去下卫生间吗?我想洗澡。” 洗澡这两个字有点烫耳,不是,烫手。 安瀞下意思缩回手,视线在他面上来回打转,也不知道内心拐了多少个山路十八弯。 她抓住他衣角领着他去卫生间,将他的手放在门框上,“这是卫生间,你右手边是洗手池,旁边是坐便器,再往里就是浴室和浴缸。” 她快步退出来,将门掩上,“你洗好在喊我。” “嗯。”时深的声音带着笑意,刚晃无定焦的眼神瞬间清明,他朝镜子里的自己斜勾起唇角,那脸上写着明晃晃的志在必得。 安瀞歪躺在沙发里玩手机,就听到浴室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吓得她从沙发上瞬间弹起,几乎是小跑着冲向卫生间。 她迅速开门,嘴里还在不断询问,“你怎么了?撞到了?没事吧?” 话音刚落,尖叫声同时响起,安瀞捂住脸快速转身,“你怎么不穿衣服?” 时深轻笑了声,“我要洗澡,穿衣服怎么洗?” 他只是脱去了上衣,精壮的胸肌上还有水珠滚落,宽肩窄腰,雄性荷尔蒙气息十足,就匆匆一瞥,都让安瀞脸红心跳。 其实她拍短视频时,也有工作搭档半裸过,但那是工作她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偏偏时深这样就让她心跳都乱了。 “你刚刚撞到了?”安瀞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嗯。”时深沉声,其实他是故意撞到浴室门上,就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安瀞被噎住,沉默良久,“那要不给你放水泡澡吧,你看不见洗澡可能不方便。” “好。”时深嘴上答应,身体却故意往前凑了两步,安瀞扭头就贴在他胸口,唇瓣擦过他的肌肤,呼吸吐在他胸口有些温热,近到能听见彼此紊乱的心跳。 安瀞急急后退,时深怕她被自己绊倒伸手揽住她腰部,两人距离再次被拉近。 她的脸已经烫到人类的极限,手心贴在他人鱼线上,五指尴尬的往后仰立,口齿不清道:“你你你放开我。” 时深松开她,指尖像是带着魔力,所撩过的皮肤皆滚烫一片。 安瀞转身平复心跳,声音有些欲又有些冷,“你这样卫忆雪知道不会和你离婚吗?” 时深愕然,“卫忆雪?和我离婚?” 他哑然失笑,有些无奈道:“安瀞,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卫忆雪的老公不是我,我单身。” 顿了顿,他又道:“我一直是单身。” 安瀞只觉得四周一瞬安静了下来,她的心跳快到飞起,唇弯处列到太阳穴怎么也降不下来。 单身好啊,单身,她也是单身。 安瀞低头哦了声,摸出浴缸袋子套上,打开水龙头掩饰自己的开心。 时深靠在洗手池旁默默观察她,看她笑得跟孩子似的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ss,所以她喜欢的一直都是他是吗? 本以为伺候时深歇下她就能功成身退了,又担心他夜里起夜,安瀞思索再三,还是在沙发上歇了下来。 在心底藏了十一年的男人就躺在离自己不到三米处,加上沙发不是很软,又换了个环境,她一夜没怎么睡踏实。 同没怎么睡好的还有时深,他趁着安瀞睡着蹲在她身边偷看她的睡颜,一遍一遍描绘她的脸,舍不得挪开半分。 如果当初他去N市找她,看到她和她表弟走在一起时能大方上前多问两句,她是不是早就是他的了? 如果当初高考结束那天,他将那封让卫忆雪帮他修饰的情书交给了她,会不会她早就嫁给他了? 如果…… 可惜没如果。 他小心翼翼的隐晦告白,她一次也没发现,他吃她和她表弟的莫名飞醋,竟生生吃了八年。 一切的缘由,全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她表弟直播间说的SS,是他吧? 时深的指尖顺着她小巧的鼻子落在唇峰处,他完美融入夜色的双眸微微发亮。 那他提前亲下自己未来女朋友,不过分吧? 他微低下头,轻轻贴上她粉嫩的唇瓣。 19吃醋 “醒了?”安瀞从沙发上站起身,看着已经穿戴整齐的时深有些诧异。 领带都打好了,这是肌肉记忆? 没多细想,她张着双臂舒缓僵硬的脊背,“你今天打算去哪玩?” 时深摸索着沙发边缘坐下,“你不吃早饭吗?” “高一的时候胥淮西不是说你不吃早饭吗?”安瀞反问,“现在吃了?” 时深眼帘微掀,视线似乎动了动,“都行。” “那带房卡去七楼餐厅吃自助吧,这酒店早餐应该还不错,我昨天看了下评价。”安瀞搀着他出门,将门卡塞进口袋,两人朝电梯走去。 时深搭着她胳膊的手慢慢下滑,直到触到她牛仔外套袖口下滑腻的皮肤才停住,正当他琢磨怎么顺势牵住她掌心时,电梯恰好开了。 安瀞揪住他西服外套将他扯了进去,他只得紧步跟上。 “你坐在这,我去给你拿吃的。”安瀞扶着他坐进卡座,旋身去拿餐盘,粉紫色的棒球帽下是随意绑成麻花的长发辫,没缠紧的碎发将她姣好的容颜遮去一二。 她似乎比四年前还要瘦,包着臀部的短裙能看到腰侧略微凸起的骨头,时深肆无忌惮地将眼神黏在她背部,像是偷窥的变态,舍不得挪开一眼。 “帅哥!”旁侧突然有女人的声音响起,他偏头望去就看见短发女人,样貌娟秀靓丽,扬着璀璨笑意朝他招手。 “能要下你微信吗?”女人将手机递过来,界面赫然是个人二维码。 时深挪开视线,有些好笑回道:“你觉得我来酒店,会是一个人吗?” 女人的手尴尬瑟缩了下,憨笑了两声掩饰尴尬。 安瀞端着餐盘走近,看着转身离开的女人有些好奇地问道:“谁啊?你朋友吗?” 时深晃了下脑袋,“要我微信的。” 安瀞手顿了下,随后笑着反问,“那你给了?” “没有。”时深指了下眼睛,“不太方便。” “哦。”安瀞情绪明显低落了几分,她都没他微信呢!还有什么叫不太方便,意思是看得见就给了呗? 不是!她哪来的怨气? 她垂头扒拉着盘里的水煮蛋,小口啃着蛋白,思绪却早已神游。 时深将手机从袋中拿出,“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加下你的微信?” “欸?”安瀞微微挑眉,看他递在面前的手机有些愣神,“你不是不方便吗?” “嗯,你帮我加,可以吗?”时深视线定格在她面前的桌上,明明没有聚焦,但可以吗三个字还是让安瀞耳朵烫了下。 “可、可以。”安瀞接给他的手机,“密码?” “990103。” 安瀞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不仅仅因为他说的密码是她的出生年月,屏保上的照片也着实惊了她一下,那是高中厍听露站在三楼拍的她,被伊子璇发到校园网后还追评成了二中的校花榜第一名。 这下不止耳朵烫了,手机也有些烫手啊! 她看着屏幕熄灭,又手忙脚乱再次摁亮,微颤的指尖贴在密码栏输下烫嘴的密码,已经飞出耳膜外的心跳无比清晰。 随着屏幕上的app飞入,壁纸也映入了眼帘,是周年庆两人跳华尔兹的照片,APP遮住了他的脸和身体,唯独她明媚的脸庞立在正中间。 安瀞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拿着手机是准备干什么,这到底是时深的手机还是她的? 她试探性地半开玩笑道:“你还挺怀旧的?” “有一点。”时深摸着桌上的咖啡低头饮着,视线却越过杯子观察着她脸上每一分细节,“是觉得壁纸不好看?” 安瀞一脸无语,说不好看是贬低自己,说好看又有些不对劲,这锅甩的,她无法接。 “要不你给我换几张?看了八年确实有些腻了。”时深放下咖啡杯,邪魅笑容里带了几分算计。 八年?什么意思? 安瀞猛地抬头,猝不及防撞入他带着几分笑意的深邃眼眸。 又来了又来了,能不能不要总是用眼神勾她,动不动就把人拉进去,你真当自己这两眼睛是黑洞吗? 安瀞快速挪开眼,又察觉有丝不对劲看回去,他眼神已然恢复呆滞。 “好啊,给你换。”她冷哼了一声,把自己微信加上,连发了几张恶搞的照片给他替换成了背景,换好故意在他眼前秀了一下,“好看吧?” 粉嫩的小香猪在他屏幕上撅着屁股,不要太香艳。 时深笑着点头,“你说好看就好看。” 安瀞嘴角抽了抽,将手机还给他,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放掉餐盘,安瀞给他递了两张湿纸巾擦拭手心,“我要回家换身衣服,你是回房间等我还是?” “你给我租个房子吧。” 时深一开口就惊掉安瀞下巴,“啥?你不就散几天心吗?” “嗯。”时深将手放在她递过来的胳膊上,“住酒店太贵了。” 租房不贵吗? 安瀞一时没转过弯来,“不对啊,短租最少也得一个月起租吧?哪有租几天的?” “那就租几个月。”时深的手又开始在向下试探,两人朝餐厅外缓慢走着。 投资失败打算自暴自弃了?安瀞小心翼翼打量了他一眼,眼珠子在眼眶里来回打转,“我那倒是还有一间房间,你住几天也不成问题,不过……” “好。”时深终于牵到了她掌心,嘴角微微上扬,冷峻的面庞也有了丝柔色。 安瀞压根没注意到已经被紧紧握紧的右手,注意力全在那个好字上。 不是,大哥,你这应得也太快了吧? 顶着前台诡异目光退房的安瀞头都快塞进胸膛里了,昨晚还在那大放厥词马上下楼,结果今天丢脸丢到姥姥家。 时深一脸坦然在旁边把玩着她的指尖,面对前台打量时镇定自若,那表情就和带女朋友出来玩一样自然。 等安瀞带他回到家才反应过来,“你出来散心连衣服都不带?” 时深很淡定,似乎在说今早吃了什么,“出门太急,没时间收拾。” 他没撒谎,张新买的最早一班飞机,他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赶了回来,到了S市连家都没回就拉着胥淮西坐上了来N市的高铁。 他等不及想见她,晚一秒都不行。 安瀞对他比起了大拇指,“那你把你尺码报给我吧,我让庄淮给你买几身。大夏天的,衣服总得换,不然人要馊了。” 她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胳膊,“我感觉我已经馊了。” “身高188cm,体重74kg,胸围109cm,腰围78cm,臀围118cm,腿围57cm。” “……你记这么清楚?”安瀞百脸懵逼,她只是要个身高体重而已,后面那是意外惊喜吗? 安瀞租的房子是个两居室,大房间内带着独立的卫生间和阳台,和小房间隔着一个公共厕所,客厅不大连着餐厅和大阳台。 东西码放的很整齐,半开放式的阳台上还有爬藤月季,开的正艳的蓝色暴眼,紫色花瓣随风轻颤。 “大房间让给你睡吧,我先搬去小房间,反正你也就睡几天。里面有独立卫生间,你上厕所会比较方便。”安瀞给他拿了双男士拖鞋,他的脸色瞬间黯了几分。 时深沉着脸被她牵到客厅坐下,“你家还有男士拖鞋?” 安瀞给他倒了杯白开水,“庄淮的,就是我表弟。他有时候会和他女朋友萧颜过来玩。” “我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等下搬东西。”她将客厅的中央空调打开,“如果庄淮待会儿来的话,你……” 她想到他的眼睛,顿了顿,“你喊我,我来开门。” 时深微点下颚,余光瞥到她进了房间,眼神瞬间放肆了起来,将她的小窝每一处都扫视了圈。 没有男人生活过的气息,悬着心似乎终于跌落回原地。 茶几上摆放着她坐在摩天轮上回头灿笑的照片,他起身摩挲着镜框,心口略微有些发闷。 好像错过了她好几年,有些惋惜,又有些庆幸。 还好她还在等他,他们还没有错过。 庄淮来的比较晚,上门时安瀞已经连生活用品都搬到了公共卫生间,床单被套都换了个遍。 “这位是?”庄淮一脸坏笑,看时深的表情带了些玩味。 “这是我高中同学时深,来N市玩两天,借住几天。”安瀞给他做了下简短介绍,拿过他递来的衣服。 “时深啊!”庄淮怪异哦着,拉长了声线,“SS嘛,原来长这么帅啊,怪不得你……” “庄淮!”安瀞瞪着他,手已经拧上了他的耳朵,她凑近他小声道:“你要敢乱说什么,我就把你小时候的丑事全部抖给萧颜!” 庄淮瞬间噤声,捂着被拧红的耳朵愤愤不平道:“那我走了,衣服钱记得转我。” “知道了,快滚!”安瀞气不过还想踹一脚,被他躲了过去,门在她身后被关上。 时深还保持着之前的坐姿,双腿略微委屈的蜷在茶几后,眉峰似刀刃带着锋利,可唇角却含着几分笑意,“SS是什么?我名字缩写?” 安瀞浑身一抖,打着哈哈,“SS估计是他游戏人物的等级吧,哈哈,要不你去试下衣服?” 时深一出现就让安瀞眼前一亮,白色T恤和水系牛仔裤的搭配好像把她拉回了那个夏天。 时深踩着黑色的滑板,板体撞在她的小腿上,她往前扑去贴在他被晒得滚烫的胸膛。 那是个充满橙子味的怀抱。 以至于后续未相见的八年里,她总会闻一闻橙香来怀念他。以往那些不经意的瞬间,借着问题目偷窥他的时刻,好像在这一刹那都清晰了起来。 果然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意气风发,在她的心头像是照亮漫天黑夜的灯塔,海浪一波一波侵蚀她对他的记忆,却唯独留下了她的思念。 原来一切都只是被她尘封了而已。 安瀞微微松了口气,像是平稳心绪,又像是默默感慨。 时深理了下衣摆,摸着门框朝外走来,“大小刚好。” “嗯。”安瀞应了声,从沙发上起身摸上他的胳膊,他又瘦又壮,穿西服时感觉身形单薄,现下穿着T恤一手的腱子肉。想到昨晚在卫生间见到的那一幕,她面上又开始有些发烫。 胳膊上的青筋裸露在皮肤下,胳膊肘和手指关节一如既往的粉嫩,真羡慕他的基因,冷白就算了,还这么粉。 安瀞低头打量,还好奇的上手拨弄了下他的手指。 时深懒洋洋地靠在旁边,一副任她摆弄的模样,唇角微勾着,看起来心情颇为愉悦。 安瀞玩了两下,给他打开电视,“你想去哪里玩?N市也就几个庙稍微出名点,再就是小吃街巷。不过人很多,你眼睛还在恢复期,最好不要去人挤人了。” 时深看着她微红的耳背,掀唇回道:“听你的。” 安瀞握着遥控器的手紧了紧,意识一下子被拉回高一那天,她给他处理伤口后凶巴巴地让他歇两天再去打篮球,他就是这样慵懒地语调,一如既往撩人的“听你的”。 可以吗? 听你的。 这人到底什么意思?安瀞迷茫了,他回国不回S市,偏偏跑N市来,还故意把手机给她看,意味深长的说八年看腻了。 啥意思? 安瀞按着遥控器的按键苦思冥想,一不小心将音量调到了最大,电视剧上男主突然壁咚女主,随后唇齿交迭的声响被无限放大。 安瀞手忙脚乱按低音量,又惊慌失措的换了个台,揪着的心这才放下。 时深有些好笑,哑着嗓音问她,“刚刚什么声音?” “啊?”安瀞紧张到咽口水,她连换几个台,调到动物世界,有些心虚地望向他,“动物世界,刚刚估计是什么动物在叫吧。” “嗯。”时深低哑应了声,嗓音却带这些闷笑。 开着18度的客厅怎么还是这么热,安瀞起身踱了两步,像是找着借口想越过他去玄关,“我去超市给你买点日用品吧,对对对,牙膏牙刷毛巾啥的。” 时深抬手捉住她细到轻轻一捏就能折断的手腕,目光在她背部似乎能灼出两个洞眼,“我和你一起。” 安瀞挣了两下没挣开,有些挫败地回身关电视。 什么都跟,我上厕所你怎么不跟! 安瀞愤愤地将鞋架上的钥匙塞进口袋,拿起手机和布袋,伺候他换鞋…… “要不你穿拖鞋吧?”安瀞拎着他的高定皮鞋有些尴尬,这一身穿皮鞋有点小孩偷穿大人鞋的感觉。 “好,听你的。” 神TM的听你的! 安瀞木着脸将鞋放回去,蹲身换鞋,任凭身后的人将掌心搭在她肩膀,像是驮着重物般出门。 时深的要求很简单,只要能牵住她滑嫩的柔荑便行。 只不过安瀞像是早有察觉,手总是摸摸这摸摸那,反正就不给他牵住的机会就对了。 世上无难事,有志者事竟成。 时深瞄准机会一把攥住她的手心,五指缠了下,硬生生从指缝中插了进去,怕她有所察觉,右手还抓住她肘部,佯装被她带着走的模样。 安瀞步子极快,鸭舌帽压得很低,像是怕被晒几乎是小跑着进了附近超市。一进超市她率先走向百货区,给他挑了双合适的拖鞋,先行去付款让他换上。 庄淮的码数比他小一些,鞋子不是太合脚。时深嘴角笑意更深了,将换下的拖鞋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庄淮? 哼,以后别想进我“女朋友”的屋子。 安瀞没发现他的小心思,口中念念有词,将要买的东西列了一长串,生怕自己忘记。 拿东西的时候她会松开时深的手,又怕他走丢,将他手放在肩膀上挂着,不过时深这手是不太老实,不是贴在她腰上就是和她手心成了连体,大夏天也是真不嫌热。 “枕头下的童话书 会不会遇到女巫 少年的我想倾诉什么感触” 电话铃声响起,安瀞手里装满东西的布袋被时深接了过去,她也没推辞,牵着他胳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听。 厍听露的声音从听筒内传出,时深听不太真切。 安瀞微微抬眉,笑盈盈地道:“我忘了,那你直接来接我吧!嗯嗯好,那就吃过午饭来。” 她挂断电话朝他笑了笑,“下午要拍点照片和视频,可能不能带你出去玩了。” “没关系。”我也不是来玩的,时深在心里说道。 午餐点的外卖,是安瀞经常吃的一家轻食,时深不挑跟着她随意吃了点。 厍听露来的很快,两人才吃过饭便收到了她已经到楼下的信息,时深执意要跟着安瀞一同前去拍摄。 安瀞想了下他一个人在家也不方便,带着其实也不方便,都不方便就随便吧。 安·摆烂·瀞如是想。 拍摄场地还是选在了环河公园,边滩有沙滩和礁石,比较出片。 厍听露开着小房车,眼神在后视镜上来回打转,“好久不见啊,老同学。” 时深点了下头算是回应,安瀞理着伊子璇寄过来的首饰,不停把相近的款式拼在一起,“子璇这次灵感大爆棚啊,怎么整这么多款式?想累死我这个打工人。” 厍听露抿唇笑,“你是个义务工。” “不要提醒我这么悲痛的事实。”安瀞摆出拒绝接受的手势,引得厍听露笑意更烈。 伊子璇大学学的设计,毕业后自己开了个网店,主卖项链手链类的,但看箱里这些,现在好像还添加了分类? 安瀞看着胸链一脸无语,好像还有腿链。 这是要把全身挂满链子吗? 厍听露现在是一家传媒公司的副编剧,从助理一路爬到这个位置有很多的不容易,四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好在大家都熬过来了。 安瀞呢,靠着被厍听露拍摄的毕业微电影而入了大众的视线,在大学期间就走上了博主的道路,毕业后进了N市较大的羽忝传媒,成为一位小有名气的网红,微博也积攒了几十万粉丝,被粉丝调侃为“壁纸女神”。 还有一个别称,叫“长板半女神”。 前期玩滑板的N摔视频还被网友剪辑成了一个长达两分钟的合集,侧躺摔、怼脸摔、屁股墩摔,各种摔倒姿势和被吓出表情包的脸部无线定格,循环洗脑。 安瀞将链子往身上比了下,“你确定子璇没有开副业吗?” 厍听露从后视镜望了一脸焉笑道:“这个叫胸链,现在网上很流行的,贼好看,我给你选了几套衣服搭配,等到了地方你再换。” 厍听露选的衣服很绝,吊带V领贴身裙,右侧半截露出大腿,左侧长至脚踝,绸缎布料贴合腰线,背部大片雪白的肌肤在偏棕色的长发下若影若现。 细碎闪光的锆石在胸前分叉,天鹅颈正中镶着粉紫色的水钻,锁骨凹陷,阳光洒在白色的裙身,波光粼粼,比身后的银河更加潋滟。 安瀞裸着脚背,将脚链扣上,链子有些大,她用透明的亲肤胶带固定在小腿上,颤颤巍巍的链子随着走动晃着人眼。 时深被安排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脸色有些沉,倒不是因为安瀞,而是周围看她的人实在过多。 这一身显得安瀞多了几分性感和火辣,大卷的波浪长发半遮胸口,她侧坐在礁石上配合厍听露拍照,动作唯美而又易碎感十足。 站在那里像是个水晶娃娃,烈日晒得她皮肤粉嫩的了几分,眼下贴着细闪的碎光纸片,额上流苏耀眼,她仿佛在发光。 连换了几套衣服,安瀞终于做完了这长达三小时的免费劳动。 厍听露的微单也被晒得发烫,两人坐回树荫下歇息,时深将身边的水递给二人。安瀞的浑身散发着热气,贴在身上的发丝也有些被汗湿,她出门着急忘记带皮筋,左右摸索着没找到。 时深突然摸向裤袋,拿出一根黑色的发圈,边上卡着一只紫色的小兔子,款式有点点眼熟,安瀞接了过来,边扎头发边下意识反问,“你女朋友的?” 时深笑了笑,“还不是。” 安瀞的心咯噔一声,有些含糊着哦了一句,和他拉开了几分距离。 她弯腰擦拭着脚底,换上鞋袜,抬头朝他强颜欢笑道:“那你再歇会儿,我再拍个视频就结束了。” “好。” 安瀞要拍的视频需要夕阳,所以三人便在树荫下歇了会儿,期间不少女生前来索要时深的微信。他就那么颓地坐在那里,都能吸引一大波目光,他比她更适合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安瀞小口喝着厍听露刚递给她的冰咖啡,浑身热气好像散了几分,心思却被那根发绳高高提起,像是被绑住了那般有些呼吸困难。 怎么都这么久了,还是会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而心烦意乱呢? “兔,差不多了,去换吧。”厍听露将衣服拿给她,她应了声去车上换衣服。 这次换的衣服和她之前直播时穿的有些类似,火红短袖背心露出纤细的腰部,五分牛仔裤有三两个破洞,脚下穿着红色边底的板鞋,头发用夹子随意夹在脑后,妆容一改之前的性感,清冷的纯欲仿佛素颜。 她的舞姿肆意,踩在沙滩上扬起尘沙,笑容随和有几分调皮,像是和亲密伙伴在嬉戏。动作跳了五六遍才满意,两人对着相机来回翻看回放,准备夕阳后的背光换装。 背光场景换的纱质汉服,前段舞步如果用张扬肆意来形容的话,后面的只能说是温柔,那种柔到骨子里的软,让人仅仅一瞥就能化了半分。 她掐着腰微弯腿部,右手慢慢朝天探去,纱袖渐渐滑落露出白皙的胳膊,橙红色的阳光晃在身后,偶有不小心入镜的路人愣在原处被她吸引,但随着她的动作,一切化为虚影。 仅靠那曼妙的舞姿,就能让人定睛在她身上。 一个动作不好看就要反复的做,有行人入镜也要重跳,等录完一个视频,天已然暗下。 安瀞褪去外套,用手作扇扇了几下风,厍听露收拾东西转身回车里。安瀞正想去接时深,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回头看去,竟是别辰逸。 “别老师?”安瀞有些讶异,大学暑假回家有时候还会碰见,但自从工作了之后两人几乎没见过。 别辰逸笑着点头,“刚看你在忙,就没打扰你。” “哦,刚在拍视频,你这是?”安瀞朝他身后望了眼,“在当老师?” “嗯,在N大,美术老师,带学生出来写生。”别辰逸撅着温婉的笑容,看她的眼睛微微发亮。 不远处的时深沉着脸,想起身走近些,但又碍于自己在扮瞎子,不能随意上前。这一刻悔恨灌注了他全身,早知道就摔个胳膊腿的好了,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哇,老师啊,你这么温柔当了老师,你的学生有福了。”安瀞照列夸赞为先,不过她说的也是实话,别辰逸是很温柔。 别辰逸笑了两声,半开着衬衫下白T随着胸腔震了两下,略带打趣道:“不知道安瀞兔能不能给我下你的微信呢?我可是你五十六万粉丝中的其中一个呢!壁纸女神。” 安瀞微微苦着脸,快速翻出二维码摆在他身前,“你可别打趣我了,我可担不起女神之名,女神经还差不多。” “怎么会,我觉得你担的起,你的壁纸我都是轮换的,很好看。”别辰逸顺势扫上,“加你了,有空一起出来玩。” “OK!”安瀞比了个手势,朝他挥手告别,快步走向时深。 时深心里苦,但嘴上不说,毕竟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只能握着安瀞的胳膊,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挑衅似的朝别辰逸方向望去。别辰逸还站在原地目送她,对上他的视线也只是笑着点头,看不出其他多余的表情。 20擦吻 “嘭!” 安瀞猛地从床上坐起,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往时深房间跑,屋内漆黑一片,连窗帘都被拉得紧紧的,她摸索着墙壁找寻顶灯的开关。 腰上突然被什么缠住,紧接着就被框进一个温热的怀抱,时深身上淡淡的冷香萦绕在她鼻腔周围,她的耳朵贴在他胸口能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 一下一下的,寂静的夜里只能听见他的呼吸,交杂在心跳声中肆虐她的耳膜。 安瀞愣了两下,伸手想要继续摸开关,手却被他攥住。 眼睛适应了黑暗能看到他大概的轮廓,他的样子好像很受伤,像是被遗弃在外缩在角落里的流浪狗,大雨倾盆而下,而它栖息的地方都没有。 “让我抱抱可以吗?”时深搂紧了几分,头搁在她肩窝处,嗓音低沉略带磁性。 安瀞松下防备,回手环拥住他,轻轻拍着他背部无声安慰。 良久,时深才哑着嗓子问她,“安瀞,你的迎春开花了吗?” 安瀞抬起头,表情有些困惑,“什么迎春?我没种迎春啊。” 时深垂眸望她,温热的呼吸拂在她面上,两人之间距离逐渐缩减。安瀞紧张到窒息,往旁边退了两步,“那什么,你刚刚撞到了?” 时深放下垂在半空的手,低喃道:“没事了,你回去睡吧。” 安瀞不知道自己回的房间,脚步虚浮到像是踩在棉花上,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但越是看不清越是浮想联翩。 她扑倒在床上翻滚了两下,扭头看见床头柜上的发绳,越看越觉得眼熟。 还有他说的迎春开花,什么意思? 怎么感觉自己像走在未知的迷宫里,像闷着白布看不清脚下的路,一路横冲直撞就撞进了时深的怀里。 胸肌还蛮大的,不愧是109的胸围,刚刚应该趁人之危摸一把的。 安瀞闷着头嘿嘿笑了两声,这夜里全是时深深情的模样,羞的她第二天早上都不愿意起来。 时深作息挺准,也有可能是国外有时差,她起床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沙发上。安瀞煎了几个煎蛋,弄了个简易版三明治,两杯牛奶解决早饭。 时深端着三明治小口慢嚼,安瀞将牛奶递到他手里,他僵了一秒,还是仰头喝完了,可没过多久就开始反呕,给安瀞吓了一跳。 时深捂着胸口平复胃反流,安瀞急忙牵着他去厕所,刚刚吃下的那点食物全被他吐了出来,吐到后面只有酸水,但他还在生理性反呕。 安瀞拍着他的背有些焦急询问:“是牛奶?你不能喝牛奶?” 她想起高二那年,卫忆雪给她们递的都是牛奶,唯独时深是酸奶,她早该想到的。 “不能喝为什么还喝完了,不知道说吗?我又不会强迫你。”安瀞起身给他倒水,他缓了几分,扶着她胳膊坐上沙发。 “因为是你倒得,我不想拒绝。”时深的视线聚焦在前方,安瀞坐在他身侧,明明二人没有对视,却还是让安瀞心跳漏了两拍。 不想拒绝。 不想拒绝什么呢? 安瀞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碎发遮住他浓密的眉毛,眼睛微亮像黑夜里簇拥着的萤火虫,光点虽弱,却足以照亮她所有的路。 要追吗? 追了三年,念了八年。 还要追吗? 安瀞一遍一遍在心里问自己,她好像又回到了暗恋他的高中生活,苦涩和紊乱的心跳蜂拥而上,将她的所有给淹没。 她有些害怕靠近他了,害怕再回到那个雨夜,再说出那种伤人伤己的话。 能远远看他一眼,她知足了。 安瀞松开挽在他胳膊上的手,淡淡一笑,“你还要在N市呆几天?我休假提前结束了,今天得去公司,可能不能陪你了。” 顿了顿,她又道:“让胥淮西来N市陪你吧?” 时深捧着水杯的手紧了几分,他低垂下眸子,“我能陪你去公司吗?我不会打扰你的。” 他的样子和昨夜一样,面上写满了受伤,让安瀞一时间没法拒绝。 何止他不能拒绝,面对他,她同样无法拒绝啊。 安瀞起身收拾餐桌,“我今天公司要拍短视频,会很忙,可能顾不上你。” “没关系,我只要能看到你就好了。”时深微低着头,碎发遮住眉眼,鼻峰的红唇紧紧抿起,活像被人甩了一样。 安瀞偏开头不去看他,越看越觉得自己像个渣女是怎么回事? 导演姓杨,大家都叫他杨导,写的剧本也都是当下全网较火的,各大博主之间其实故事都大同小异抄来抄去,在热点里创新也不是件易事。 今天要拍的是救赎反被背叛的小故事,男主依旧是老搭档金翔宇,两人除了拍视频时有接触,平时基本没说过两句话。 记忆当中好像是金翔宇在她化妆的时候借了一次定妆喷雾,再然后就没然后了,所以两人花絮都是冷脸,连羽忝传媒放的甜果视频都不愿加两人的花絮。 但偏偏网友就爱磕这两人的CP,就属于是无所谓你们视频几分真假,一双同品牌的鞋子都能给你造谣两个月。 OK!Fine! 安瀞无所谓大家说啥,听导演话认真拍就行了,毕竟她还想早日完成合约,转型成为旅行博主呢! 羽忝传媒上头的领导大概是想压榨掉她最后一丝利用价值,天天营销她壁纸女神的名头,压着她的转型申请死活不放,同时还给她画着大饼,拍完这个月就转型! 月月复月月,月月何其多! 安瀞穿着黑白色JK制服短裙,领口黑色绸缎领结,头发用银色丝带高高绑扎在身后,白净的脸蛋是浅色唇弯,圆眼画的细长尾峰拉平,飒气尽显。 金翔宇穿着校服,长腿蜷缩窝在角落,几个学生模样的混混围着他拳打脚踢。 安瀞帅气登场,侧身后旋踢,直直踹飞领头的男生,微卷的发丝划破空气,在空中留下一道漂亮的弧线。LOGO明显的鞋底贴在后侧男生脸颊,后者歪嘴被撇飞,整个过程被或快或慢的定格。 安瀞微弯腰,朝金翔宇伸出手,率性天真的面上满是恣意。 金翔宇满脸伤痕,淤青的紫痕斑驳在手臂上,他颤抖着将掌心放入她手内,这一幕就算结束了。 安瀞又补拍了几个打斗的慢动作,特写拉到近景,下场换衣服。 第二个场景是两个人成长过程中相互爱慕,但因追求的东西不同不欢而散。这不要太好拍,两个人之间本来就没什么接触,除了互相爱慕磨了点时间,气的杨导站在凳子上对两人破口大骂,其余还是轻松加愉快的。 场景三是金翔宇为追求自己的梦想而投入了富婆的怀抱,在被安瀞撞破后恬着脸说他是为了她们共同梦想,一向要面子的金翔宇半天都没演出来怎么恬。 安瀞在这一幕是需要和他撕破脸然后潇洒转身离去,立意主打一个女性独美。 但杨导突然看上了站在一旁的时深,非要拉他过来入镜,安瀞说他眼睛在恢复期不太方便,杨导就派人上前去询问,没想到时深竟然答应了。 安瀞下巴都快惊掉了,时深知不知道露脸代表啥,会被大众诟病,有人抬高你也会有人贬低你。她想走出去,他偏偏还要走进来,但已经同意,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一个画面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吧? 时深被拉着换了身西服,刚好合身,领口微敞,安瀞换装成大红裙,两人需要有一个对视戏。 但摆拍了几下都不是杨导要的那个感觉,在调试几次之后,安瀞提议给他打上领带,又拿了副金边带链子的眼镜给他戴上。 一切准备就绪后重复刚刚的画面,金翔宇过来拉安瀞的手,被她甩开,随后场景转换。 一身火红长裙的安瀞随手抓过身旁走过的男人,她揪着他的领带欺身而上,时深的手抚上她身侧微弯着白嫩长腿,右手揽住她的腰肢,金边眼镜的链条随着背部撞在墙上的动作轻晃。 两人身侧打出光线,发丝镶上金边,安瀞红唇微张,视线从他的眼部逐渐下移定格在他的薄唇之上,黄色光线中时深发着光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杨导喊卡,众人收工。 时深佯装视线受阻,唇部划上她的,离开时唇峰上还沾了点点鲜艳的口红,安瀞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捂嘴还是帮他擦拭,手在空中抬了半晌,见他丝毫没有被非礼的感觉只得作罢。 许是不经意的吧。 杨导看着回放极其满意,“安瀞,你这同学真的不打算进我们羽忝吗?他绝对是这块料啊,演技极其好,这眼神不比芝士还拉丝吗?” 比芝士…… 什么都要拉丝,干脆当蜘蛛精好了。 嘎嘎吐丝。 男女更衣室不在一起,安瀞刚换完衣服就被同事拽去跳双人舞,火了好几年的《trouble maker》突然在博主圈掀起一波热潮,主打的还是女帅女美。 这一跳又是大半天,等安瀞结束一切都已经傍晚了,时深安静的坐在公司角落工位椅上,穿着庄淮给买的便宜地摊货,脚上踩着她在超市随手拿的拖鞋。 明明一身看起来极其廉价,可在这众多帅哥的办公大楼里,他看起来依旧是不同的。再廉价的衣服摆在他身上,都有种高定的感觉,仿佛天生就是衣服架子。不知道他这样看起来很傲很贵的男人,谈起恋爱来是什么样子。 安瀞虽然是个寡王,但身边谈恋爱的不少,恋爱脑、绿茶女、渣男、女海王她都见过,工作中也遇到过潜规则,知道这社会的险恶。 她是独善其身才没有被这个焉坏的世界给污染,而时深看起来就算被污染了,也是肮脏腐败垃圾堆里被蒙尘的明珠即视感。 这大抵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吧。 她要拼了命去努力的东西,他轻轻抬手就可以得到。 她为了梦想去打拼去奋斗,有些人靠着关系就可以做到。 不同流合污,有时候也很难。 而这样的时深,总是让她感到遥不可及。 她怎么追,好像都追不上他的步伐。 许是眼睛看不见,听力和嗅觉得到提升,安瀞只是在旁边站了一会儿,他便顺着她的方向摸了过来。安瀞急忙上前搀住他,他的皮肤很烫,手背上的青筋像从顶部俯瞰的山脉,蜿蜒盘旋煞是好看。 “结束了?”时深回握住她的掌心,贪恋她肌肤的滑腻感。 “嗯。”安瀞应了声,盯着被紧握的手愣神,刚有些沉寂的心脏又一下一下回跳起来。 她抬眼盯向他的唇部,鲜红的口红渍已经被擦去,但安瀞还是觉得有什么在上面,干扰着她的思绪,让她久久无法从他唇峰上挪开眼。 “那回家吧。”时深的指尖在她掌心轻挠,柔柔的声音像是小猫的尾巴在空中轻扫。 不知道是不是下午那个不经意的触碰,她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回神,伊子璇的消息突然弹了出来,昏暗的室内亮起一抹光,她眯着眼伸手去寻,就看到半小时前她发出的问题。 她问她,如何测试一个男人喜不喜欢你。 伊子璇往日那么爱八卦的人破天荒没有问她是谁,反而问她人品如何。 她仔细想了想,回了两个字,极好。 是她出了社会以来,仍觉得毫无变化,心地干净的人。 伊子璇回的很快,话也有些刺眼,“既然很好,那就直接上了他。他要喜欢自然会接受,不喜欢就当开苞了,第一次就疼一下,接下来就只管看到帅哥就吃就成。真羡慕你,单身狗,我这辈子是拴在胥淮西这颗歪脖子树上了,连帅哥的视频都不给我刷,气死我了。” 后面还有一大段吐槽的话,安瀞没再往下翻。 上床吗? 他现在眼睛看不见,她若硬来,岂不是霸王硬上弓了? 试错的话,也算圆了自己青春的暗恋,或许能自此忘了他,重新看一看其他大好青年呢? 手机屏幕早已熄灭,但她的眼睛始终未闭合。 21初次 “还继续吗?” 他突然出声,打破了她的回忆,安瀞视线从他鼓囊起帐篷的四角裤上挪开,定格在他已经快要干涸的脸上。 慌乱的探身取纸巾,想给他擦一下,又觉得动作太过暧昧,递进了他的手里。 声音有些抖,“你想吗?” “安瀞。”他突然喊她的名字,已经擦干净的脸上眉毛都堆在了一块,看起来依旧湿漉漉的,额头的碎发滴着水滴,她分不清是汗水还是刚刚自己潮喷的淫水。 他摸索着床沿,从她两腿间迈了出去,没有下床,只是翻身躺在了她旁边。 “大三那年,我去过N大。” 被子有些潮,燥热并未消散,她裹紧了被子,试图压住身下的疲软。 没有回话,他继续开口:“那天我看到你在一个男生的怀里,穿着一身天蓝色的吊带裙,扎着两根麻花辫,他抱着你在N大的林荫道上旋转,你笑的很开心。” 他没有认真看过那个男生的脸,但却认真仔细的看了她的,她的笑既甜蜜又羞涩,和热恋中的小女生没什么不同。 他不是第一次去N大偷看她,但却是第一次撞见她和别的男生如此亲密。 回去后他就申请了去国外留学,自此离开就是五年。 这个疙瘩埋在他心里很久,他一直以为男主角是庄淮,可庄淮已经承认是她表弟,那那个抱着她的男生又是谁? “你说的是我当时拍短视频的合作伙伴吧?”安瀞只是想了两秒就记起来了。 时深手下发紧,被单在指下皱成一团,他翻遍了她平台所有视频,压根没有看见那个桥段。 “那个男的后来转行直播,结果漏税被封杀了,害得我早期视频全被公司删掉了。” 讲起那个人她就来气,早期校园风的视频既狗血又吸粉,尤其大部分都是连续剧,他一被封杀,她十几个视频都惨遭删除,等于她大学期间基本白干! “不过,你来N大干嘛?”她疑惑转头,早已忘了自己刚被他舔喷过,“胥淮西考得S市本地大学啊,卫忆雪不是和你一个城市吗?” 时深抿了下唇,“我不能有其他朋友吗?” “女朋友?”她半开玩笑,实际手心已经紧张到出汗。 身上突然被重物压住,他翻身欺了上来,三角区域硬物隔着薄滑布料贴在腿缝,双手本来是压着被子露在外面,他这一下蹿过来,两手竟一时不知放哪合适。 她真的忘了还要吃他这件事了。 吻落得轻飘飘好似羽毛拂过肌肤,察觉到她在发抖,时深停的很快,“害怕?” “不是。”她否认,但身子还是忍不住的颤。 “你……你是第一次吗?”他太熟练了,熟练的仿佛做过千百次,这导致在他身下的安瀞宛如初生的小羊羔,手脚虽然长齐了,但却缩在角落不敢轻举妄动。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似乎觉得回答是,会很掉面子,回答不是,又是欺骗。 他只是拉开自己的内裤松紧,将早已饥渴难耐的硬物放了出来,没有直捣黄龙,而是寻到她的手,慢慢放在自己的那处上。 掌心下在搏动的阴茎烫得吓人,她想缩手,又被他紧紧拽了回去。 “你来决定它进或不进。” 他尊重她,哪怕这一幕在脑海里想过无数回,甚至在吻她这方面都无师自通,导致她开始怀疑自己身经百战。 但第一次这个东西,说是,她仍旧可以认定为是欺骗。 男生和女生不一样,没有东西可以证明,他也不知道如何证明。 安瀞其实只想要一个答案,但相较之喜欢或不喜欢,是不是第一次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他就像她青春时期追逐的一个目标,现在有个机会摆在面前,只要她放进去,就能彻彻底底拥有他一次,那对于他是否是第一次,又有何关系呢? 喜欢或不喜欢,在她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龟头贴上的那一刻,身体是紧张的,甚至沾染了润滑的液体后,在唇缝处滑的找不着北时,手心又开始冒汗。 时深学的生物制药,初高中知识也没有还给老师,对于身体结构比起她要清晰的多,但对于神经绷到极点的她,现下也只能握住她的手背,慢慢带着她用自己的肉身,抵进她细小的穴眼。 才刚刚进了一点点,她就难受得松开了手。 “疼?”他压低身子,试图亲吻其他地方转移她的注意力。 安瀞死死咬着下唇,下身好像被撕裂了一样,腿完全无法合拢,抵进来的东西其实不糙,面上还挺光滑,但个头太大,就像把狭小的肠膜硬生生撑开。 龟头整个塞了进去,能快感受到阻碍,那层膜被撑到绷紧,轻轻撞击上去,似乎还有回弹的趋势。 她的喘息很急,一口气匀成了数下,“要不……要不一下进吧。” 太煎熬了,小腹和臀部绷的发酸,下体又胀又疼,可一想到才进了一点点,这样磨刀的疼痛简直让她想撞墙。 其实时深也并不好受,突然进入这么小的空间,头闷的快要是失去血色,交合部位两两发白,皆是过紧导致的。 “好,听你的。”他低头吻她,吻的轻柔专注,在她被自己勾出舌尖放松身体之时,猛地用力。 闷哼声两两响起,一个是被刺的,一个是被咬的。 这就是所谓的全全嵌合吗? 时深秉去唇上传来的刺痛,细心感受着从未有过的酥麻感,紧致的甬道勒得他几乎喘不上来气,温柔地软肉360度无死角的包裹,浑身紧绷又舒畅,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很舒服,又很难受。 而安瀞只感觉想死,下身跟被巨斧劈开了一样,左腿和右腿是否还相连着都不好说,耻骨似乎都偏离了原位,而下身插着的,像是把利剑,捅的又深又疼。 它很烫,烫得她一个劲的淋水缓解被灼伤的肉壁。 该死的伊子璇,不是说就疼一下吗?她都疼麻了,这一下怎么还没过去! 发颤的身子在看到他嘴上渗出血迹的那一刻僵住,“你的嘴。” 时深伸舌舔了下伤口,血珠被卷进口中,可又很快渗出晕满了小小的伤洞,“没事,不疼。” 见她没一开始那般皱眉,他缓慢抽动着下体,身下人又是轻哼,动作再次停住,两人隔空相望。 安瀞已然忘记了时深眼睛看不见的问题,和他对视都没有转过弯来,脸上渐渐染上红晕,“可……可以动了。” “没有不舒服?”他抚上她的大腿,将两腿压开,也顾不得还要装瞎博可怜,眼睛已经盯上了被撑得发白的圈肉,粉白的肉体被拉出,还带出了丝丝鲜红的血液。 他脸色突然一变,声音也有些硬,“你知道,男的第一次……会很快吗?” 摇头,等反应过来时,深陷进花芯深处的管道已经开始喷涌,滚烫的精液刺到她腿根发软,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噗噗噗喷射的声音,小腹已经凸起了一小块,存蓄起了他的子孙后代。 这么快,真的不是身体不好吗? 她面上的表情既惊恐又困惑,时深突然觉得刚刚在她问是否第一次的时候就不该为了面子不回答,现在这么快射了,好像更没面子。 实在是被夹得受不住了,那感觉来的汹涌又澎湃,根本没办法忍,他是人,又不是神。 他也会吃醋,会疼,会痛,会忍不住。 “我听说……”她缩了下腿,想将两人嵌合部位分开,“隔壁那条街的烧烤味道不错,尤其是生蚝,又大又嫩。” 隐晦的扫了他一眼,试图挽救他的自尊心和身体,“要不,我们晚上去尝尝。” 牙根浅磨了一秒,他应了声好,顺着她的动作退出穴道,可很快又掰着她的双腿狠狠抵了进去,刚射过精的东西压根没有疲软趋势,冲破软肉阻挡时颇有种领头将军的架势。 而现在阴恻恻的声音一响起,安瀞浑身都在发毛。 “不过……你今晚能不能下床,还不好说。” 什么不能下床,一分钟不到就射,就算来个一百次,她也能活蹦乱跳的好吧! 心大的安瀞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甚至还放松了僵持的脊背,被撞烈的时候低着嗓子轻声喊两句疼,一开始时深会顺从地放慢频率,可到后来根本喊不住。 就和下体含不住的棍棒一样,冲击强劲有力,下下深入花芯。 以至于她被他压住胸腔,氧气只能出不能进的时候,手指在他背上拉出细长红痕,哑哑的嗓音喊到喉咙冒烟,泪眼朦胧的双眼滴着落不完的泪。 失去主心骨的双腿在他腰上来回的晃,甚至还跟不上撞击的力度。 “啪啪啪”的骤响大到像在击鼓,“咕叽咕叽”的水声络绎不绝,偶尔还夹带着几声“噗嗤”,是被挤压进去的空气被硕大的阴茎排挤到没处呆,只能争先恐后的往外逃窜。 她头一次发现一分钟的时间居然这么长,长到正午的日头渐渐西落,屋内从亮堂变为晦暗。 埋在胸膛啃噬的脑袋依旧没有停歇,倒是持续耕耘的臀胯停了下来,她直往上挺的腰腹终于得以平歇,坠回床面低低喘着。 屋内弥漫着她流出的淫水味,幽香又带着点腥膻,她清楚地知道,那是身上男人射了三次的东西,此刻正顺着退出的硬物,从她下面拼命往外流。 插进来的时候既酸爽又嫌弃,可现在退出去了,身子骨透出一股蚀骨的瘙痒,密密麻麻的痒意蹿上血肉,明明已经酸到没边的臀又控制不住挺了上去。 可时深退了,甚至没让穴眼接触到依旧炙热的硬棒。 他玩累了? 胸口上微凉,她想低头去看,突然被他翻个面,就像推地毯似的愣生生将她从正面翻为背面。 “时深~”她喊得有些软,正找着洞口的他差点没对准,准确入洞后才压在她身上,低低嗯了一声。 突如其来的饱胀让她抑制不住吟出喉间,侧压在枕上的脸蛋微红,紧闭的睫毛无助的轻颤,眉头颦蹙,似乎有些难受,但看她压抑的细喘,又像是渴望他能深一点,再深一点。 她才初次,其实不该做这么久。 低头吻在她孱弱的肩胛骨上,忍不住在她的背面也留下自己的印记,让她从此刻起,只能属于他一人。 察觉到他要起身,她忍不住又喊了声,“时深!” 时深动作放缓,龟头卡在洞口要进不进的,甬道深处的痒意酥酥麻麻的往外逃窜,滔天的热意几乎将她淹没。 穴口微肿,磨蹭起来已经有些微疼,可她害怕。 害怕这次深入接触后,醒来就发现只是一场梦。 她只是微微啜泣着,一句话没说,奋力收缩想挽留的媚肉啵挤着,他淡叹了声,挺身再次回拥。 罢了,第一次,多少得让她尽兴。 22回音 浑身酸的想被人闷在被子狠狠揍了一顿,连胳膊抬起来都费力。 安瀞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但不是自己的,而是紧紧抱着她睡得正香的时深。 是梦还没醒吗? 她小心翼翼掀开被子往里瞅,揽在她腰上的手又宽又大,衬得她的肌肤白里透红,腕口上那颗深入人心的小痣依旧匍匐在跳动的青筋之上。 “帮我拿下。”身后人突然开口,她浑身一震,嘴好像也被震麻了,哆嗦了半天才发出声音,“拿什么?” 他轻捏她的肚子,转而移向腰背,不轻不重地揉着,“手机,不是把你吵醒了吗?” 安瀞恍然大悟,连忙撑起身子找他的手机,寻了半天,才在床边的休闲裤里摸到,裤子被空调吹了一夜,材质冰凉,就连震颤了许久的手机也冰的像冰砖。 她不敢回头,往他怀里一塞,就听到身后轻嘶,像是被凉到了。 突然想起什么,“你眼睛……” 正要解锁的手一顿,他将手机屏幕递到她面前,“你帮我看看是谁打来的?” 手是越过胳膊直伸到她面前的,稍微低一低,就能碰触到瘫软的香乳,这样架着赤裸相对,甚至身体还在隐隐靠近,熟悉的燥热感铺面袭来。 安瀞只觉得脸蛋热的要滴血,颤颤巍巍地抬眼,“胥淮西。” 他枕在她脖下的关节回弯,一把搂住她的肩膀,“那你帮我拨回去好不好?密码你知道的。” 她当然知道,她的生日。 屏幕上依旧是那只撅着屁股的小猪,她此刻的心扑通扑通跳的极快,那种初次发现自己对他有了异样之感的心情,似乎回来了。 那个玩着滑板,不小心将她撞入怀里的少年,虽相隔十二年之久,却恍如昨日。 清浅的呼吸扫在她的脖侧,他有意无意的唇部贴肤让她觉得浑身发烫,手指是抖着解锁的,拨通的时候视线模糊看不清,差点拨错了人。 胥淮西接的很快,声音又大,没有开免提都能刺破耳膜。 “时深你还在安瀞那儿呢吧?” 低低的嗓音在她耳后轻嗯,明明是回答电话里的人,可她却觉得这声低喃像是赤裸裸的诱惑,昨夜的水乳交融,激烈媾和,画面一幕幕从眼前飘过。 她自己吟出的暧昧声响似乎还回旋在耳边未曾消散。 “那就好,我打算给子璇求婚了,你有空帮我想想怎么求呗!” “求婚?”安瀞的声音比脑子快,等反应过来时声音已经传了出去。 “我怎么听到女人的声音了?”胥淮西满脸疑惑,“你不会追安瀞没成功,想不开随便找了个女人……” “闭嘴。”时深拉下脸,伸手就想挂电话,又想到自己还在装瞎,手指只能在空中到处乱晃。 “你可别啊!二十八年处男之身怎么能随便给出去,你要向我学习可知道?你看我从大学追到子璇开始……” 又要念叨感情史了,安瀞往后缩了缩,意外撞上某个硬物,直直杵在臀缝里,似乎都按出了一个小坑。 一晚上做了那么多次,不会还想吧。 她惊恐扭头,就看到时深深吸了口气,手已经开始向下,不管不顾地抬起了她一只腿,那根烫得像烙铁样的棍棒滑进了腿缝,和自己的阴唇几乎紧密贴合。 才刚贴上,酥酥麻麻的快感就已经提前预告般涌向大脑,头皮一阵发麻,既对那玩意儿害怕,又对它有点渴望。 明明下面都有些磨肿了。 “鬼屋怎么样?或者密室,包个场,来点鲜花啥的,是不是很浪漫?”胥淮西终于谈回了重点,而埋在她胸前像头饿狼啃噬的男人也终于肯分神回答他的问题。 “可以。”简洁明了,甚至说话间还叼着粉嫩的乳尖在轻咬,话语含糊不清,分泌的液体还在咕噜着往下咽。 他还想絮叨,被时深强行挂断。 此刻的安瀞满面绯红,被他吻的脑袋发晕,浑身都在轻颤。 “呃嗯……”许是听不到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她忍不住叫出了声,又发觉声音太软死死咬住下唇。 大腿下的蜜液止不住的流淌,棍棒早已湿滑且畅通,他从胸口渐渐往上吻着,将她咬得发白的唇瓣解救了出来,肉棒在滑糜紧扣的腿缝轻轻抽插着,摩擦间顶到挺起的小蜜豆,还能听到女人抑制不住的吟哦。 身体经过一夜的开发极度敏感,那双手像是有着魔力,划过肌肤时会带起细密的疙瘩,很痒,但又很舒畅。 撞击开始大力,她无法忍受随着力度大声叫出了声,奶乳在他手中掐出了面团的松软感,肥唇被磨开,肉棒上粗粝的青筋撵磨着穴口的神经。 “兔兔。” 耳垂突然被温暖的唇包裹住,暧昧的喘息带着温润的嗓音传入耳廓,她忍不住浑身一颤,小腹大力收绞,穴口控制不住的收缩着,哪怕内里空无一物,大片蜜液冲溅在挡在洞口的阴茎上,惹得时深也闷哼了一声。 虽不如在里头紧致,但仍旧很舒服。 闻到她的气味,听到她的声音,能陪在她的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如他梦中一般进行着。 虽然还没有和她确定关系就这么草率的占有了她,但他内心又有了丝丝欣喜。 她从未忘记过他。 他亦然。 “伊子璇来N市了,让我们晚上去吃饭。”安瀞扒拉着碗里的饭菜,昨天午饭晚饭都没吃,又做了那么多激烈的运动,早就饥肠辘辘,现在恨不得能吃下两头牛。 嘴角边沾着饭粒,看起来有些可爱,他忍不住想伸手给她揩去,又想起自己现在的顽疾,抬起的手只能放下。 安瀞歪着舌将饭粒舔进嘴里,心满意足地抚摸了下吃撑了的肚皮,“吃饱喝足!” 时深是拿着勺子在挖饭,但看不见吃起来很慢,她将凳子挪到他旁边,接过他手里的勺子开始喂他。 “你这眼睛,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恢复啊?挺影响生活的吧?在法国有人照顾你吗?” 这倒是她这几天来第一次问他在国外的事,听胥淮西说,她以前也会时常通过他来知道一些他的消息,后来出国,胥淮西也不清楚了。 时间应该会改变很多东西,可他们还未变,也许变了,但执着和顽固一如既往,认定了就是认定了,凭谁都无法介入。 “有助理。” 话不多,安瀞也不好再打破砂锅问到底。 本以为只是单独和伊子璇见一面,没想到胥淮西也来了,不止他,还有唐德泽。 他和高中时差不多,依旧是寸头短发,看起来有些老成,听说现在在某个高校教书育人。 毕业之后很长时间没见了,唐德泽很自然地和二人打招呼,伊子璇撇了撇嘴,“非要来,都没人邀请他。” 安瀞轻拽了下她衣袖,“都是老同学,一起吃个饭而已。” 她覆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不知道唐德泽已经向我打听过你很多次了吗?这家伙对你贼心不死呢!” 安瀞脸色一红,忍不住轻拍了她一下,“胡说什么呢!” 伊子璇无奈摇头,这女人以前只知道学习,上了大学也没见得在这方面开过窍,看不出来谁喜欢她太正常了。 不过说真的,要不是她了解她,她也要以为她是茶而不是单纯了。 伊子璇瞄了眼一旁安静坐着的时深,笑得有些暧昧,“上了?” 安瀞一瞬慌张,快速扭头观察时深的表情,察觉无异样才轻轻点了下头。 “可以啊!得手挺快。” 她摩挲了面前的水杯,趁着服务员上菜的空档偷偷问她,“男的第一次,会很快吗?” “当然啦!”伊子璇压低声音像是窥探军情,“他多长时间?” “一……一分钟吧!”她紧张到喝水掩饰尴尬。 “靠!胥淮西才!”她差点没叫出来,愤愤地用手比了个七。 唐德泽突然起身走到安瀞身后,“安瀞,好多年没见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不知道是不是他现在老师的身份有些严肃,让她一下子变得局促了起来,身子僵硬地想要站起,又因为昨夜过多的运动导致腿软。 “挺好的。” 有些尴尬,毕竟两人除了过年在微信上群发一条祝福语,平日压根不会联系。 所以伊子璇说什么喜欢她的,她是一点儿也不信。 “欸我说唐德泽,旁边时深这么大个活人你是一点也看不见啊!”胥淮西有些打抱不平,欺负我们老时装瞎看不见可是? 那手都快搭人肩上了! 时深也不恼,摸到安瀞滑软的手心,淡定地牵了起来,“好久不见。” 他是在和唐德泽打招呼,但面还是朝向的她,安瀞一瞬有些脸红,毕竟两人自见面后就有些鸡飞狗跳,在后面暧昧来的很快,快得她有些招架不住。 还没如此这样寒暄过。 确实,好久不见了。 一顿饭吃的有些索然无味,倒是胥淮西和伊子璇两个活宝,依旧像高中那般吵闹个不停,伊子璇还是有些疯癫,但更多学会了撒娇,她一撒,胥淮西立马焉巴,甚至还有些可怜巴巴的。 好甜呀! 安瀞撑着脑袋看二人,感觉脑袋痒痒的,恋爱脑好像要长出来了。 “我去下洗手间。”水喝的有些多,她朝时深耳语片刻,起身朝外走去。 走廊的中央空调开的有些足,厕所的阴凉之气让她汗毛倒竖,腿还有些软,走起路来隐隐有种想扶墙的冲动。 应该没人吧? 她四处打量了一番,慢慢将手撑在墙上。 死时深,做那么大力,腿都抬不起来了。 “安瀞?” 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吓得立马缩手,差一点就没站稳,后背跌入有些热的胸膛。 不是时深的味道。 她急忙站稳,朝身后道了声谢,抬头时错愕了片刻,“别老师?” “好巧,刚看背影就觉得像你。”他礼貌地缩回手,“怎么了?身体不舒服?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包厢?” “呃不用。”她急忙摆手,“就腿有些酸,没什么大事。” “呵呵。”他笑了笑,“是不是又去哪爬山了?我看你分享的视频,总是趁着假期去各处玩。” 爬山…… 不是,比爬山更累人啊! 安瀞心里悱腹,但也不好反驳说她是做爱做的,何况他俩真的一点也不熟啊! “那别老师,我先回去了?” “好。”别辰逸点头,又扬了扬手机,“有空一起出来玩?” “欸,好。”她全当客套,转身一个没注意脚下一歪,再次跌入他怀里。 她真不是故意的啊! 这下再栽进去多少有点故意了啊! “嘶!”她着急想起来,发丝却缠在了他衬衣扣子上。 “你别动。”别辰逸很快发现了,伸手去解那裹成一团的青丝。 腿快断了,她好好扶墙走不行吗?逞什么能啊,现在这样半仰着,不仅腿难受,脖子也难受。 “安瀞!”带着怒气的声吼吓得她心尖一颤。 时深大跨步走到二人面前,别辰逸朝他笑了笑,手中动作丝毫为停,不过几秒时间,乱成一团的发丝很快松散。 安瀞揉着脑袋急忙朝他道谢,他只是扫了一眼后来的男人,以及迫不及待宣誓主权,十指紧扣的双手。 他转身的潇洒从容,自始至终没有透露半分不悦。 但那一刻,安瀞莫名觉得他的背影像极了高二那年狂奔上顶楼的自己。 一样的,充满了落寞。 身子陡然一疼,背部撞在了墙上,脑袋后抵着手掌覆住了她的发顶,吻落得又急又深,带着蛮力的啃噬像是想将她整个人吞进腹中。 她有些害怕,双手抵在他胸前逃避着他的亲吻。 “时、时深。” 面色阴暗的男人重重吐了口气,沾着津液的唇有些肿,他看她的眼神有些发狠,又有些无奈,“庄淮、唐德泽、别老师,到底还有几个?” 明明已经得到她了,这个醋为什么越来越多,永远也吃不完。 她有些懵,被咬的发麻的唇似乎失去了知觉,“什么几个?” 她不懂,庄淮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安瀞。” 他轻轻啄了下她的唇,顺着鼻梁吻向她的眼睛,热流化为白雾,喷洒在她的脸上。 她听到他说。 “我喜欢你。” 白雾化为窗边的雾气,她突然就想到十六七岁的自己,在冰凉的玻璃上哈上热气,用冻红的指尖一笔一笔,写下他的名字。 原来,爱真的会有回音。 23时光 自那晚后,他的眼睛莫名其妙好了,唐德泽打趣说是为爱痊愈,安瀞心里有疑惑,但没说出来,面对两人自然而然牵在一起的手,也没有再挣脱开过。 但很奇怪,就是很奇怪。 她和他莫名其妙上床做了,又莫名其妙对她告了白,然后呢? 两个人关系不清不楚的,他这几年过的怎么样?在那边有没有其他喜欢的女孩?他到底为了什么回来?真的是因为事业受挫吗? 可他家在S城是个响当当的富贵人家,比起他们这种小康家庭富裕了不知道多少倍。 胥淮西说的话还回旋在耳。 她都不敢在他面前说什么跟工作有关的事,生怕打击到他的自尊心。 她的一切摆在明面上,按部就班的,没有什么大波浪,但他的呢? 她一丝一毫都不清楚。 和高中那时一样,一样的,不敢吐露心声,不敢询问,不敢靠近。 “想什么呢?”时深推着小推车,还不忘牵着她的手,见她自顾自的往前走,只得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安瀞回神,看着购物车里的肉和蔬菜,连忙开口:“我不会做饭。” “嗯,我知道。”他弯腰取过一旁货架上的里脊肉,“不然你也不会天天点外卖了。” 安瀞偷偷看他,他的睫毛很长,被顶光灯打下一大片阴影投在颧骨的位置,脸很削,但比起前几日看着精神多了。 两人紧牵的手已经溢出了点薄汗,但他仍然没撒开。 可她还是觉得,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清晰的呼吸,这么滚热的体温,还是像虚幻的、虚构的,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甚至越发的患得患失。 缺什么呢? 她不太懂,他很温柔、很体贴,不舍得让她拎重物,洗菜也不让她碰,她上班时就在一旁认真盯着,连手机都不会玩。 吃饭时看着她,睡觉时看着她,甚至连那个的时候,都要认真的抵着她的额头,将她的眼泪一一舔进肚里。 到底缺什么呢? 时深从她体内抽离,但身子依然压在她之上,柔软的胸脯被压成两个扁扁的圆盘,白白的,很漂亮。 他撩起她有些汗湿的鬓间发,点了点她的鼻尖,“想什么呢?一天都在走神。” 安瀞的视线逐渐聚焦,定格在他脸上,张嘴想说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好像已经习惯了把喜欢压在箱底,突然就这么摆在明面上,让她非常不适应。 身体阵阵空虚,她知道是自己想他进来,可嘴上偏要倔着不说。 在他面前,她的自信总是会崩溃。 时深半跪起身,抬起她的单腿,龟头轻蹭着翁张的小眼,将发红的媚肉挤白,看着它吃进自己的头部,再一点点感受里面奇形怪状的肉粒啃噬,最终深入,插出她口中含不住的娇吟。 “时深。”她突然开口,眸子是浅浅的细碎的星光。 “你什么时候回法国?” 还在律动的精壮身体一僵,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寒。 深插到底的肉棒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单抬的腿根略略发软,架在他脖间,虚虚地喘着气。 “你想我走?”他假期很多,连续几年没怎么休息,连家都很少回。好不容易他发现自己错过了许多,想多花些日子和她好好培养下感情,她倒好,想赶他走? 安瀞咬咬牙,缩着身体将他吐了出去,撑起上半身坐在床上。 “我听胥淮西说,你回国是来散心的。”她看了一眼他的眼睛,没有点破,“我知道你在事业上受到了点打击,急需释放。我……” “所以,你觉得我和你做爱,是为了释放?”时深精准抓住关键词,跪着的双腿间,长龙还挺立着,她浸染的骚水将那处抹的莹亮,看着让人有些羞恼。 好像这般赤裸着身子谈心,确实怪怪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你是一个好人……”她慌乱解释,却再次被他打断。 “发好人卡?”时深轻笑了声,本就冷峻的脸上布满了冰霜,压抑的火气从脚底蹿上脑门,“安瀞,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移情?安瀞瞪大了双目,实在不知道他这个逻辑从哪来的。 “我是为了你回来的,当初,也是因为你离开。你可以对着他们那么肆无忌惮地笑,为什么面对我,总是畏手畏脚的?” 他不解,非常不解,除了在床上的时候,她能流溢出不一样的神采,其他时候总是病恹恹的。 工作时,和其他人交谈时,浑身充满了激情和活力。 但一面对他,总是手脚同步,慌里慌张。 “因为我离开?”她做了什么能让他离开国内去往国外,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了? 他吐了口气,一把将她蜷缩的双腿拽回,比起上面这张嘴,他更爱下面这样只知道缠吸的小嘴,“大学时期,你那个被封杀的合作伙伴。” 这话让安瀞更加震惊了,甚至不顾已经怼到了穴眼的棍棒,一下子直起身,“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是你亲戚?” 滚烫的烙铁带着怒气,直捣深渊深处,惊出女人一声尖叫。 “我吃醋,你看不出来吗?”他的双眼带着猩红,真的红,她从没见他红成这样,像是哭了,又像是被气得。 “高中你就是这样,和别人谈笑风生,对我却冷若冰霜。我给你的雪糕上有着表白,你看不见吗?” “我给你的复习资料上,每一页的缝合线内,都写着我喜欢你。” “甚至我连情书都写好了,你却哭着……” 他哽咽了下,嗓音竟有些哑,“让我离你远一点。” 那夜他在那站了很久,久到雨都停了,伞面都干了,他都没能从原地挪动一下步伐,心脏部位好像插进了一把带着倒钩的利刃,绕着心房左右搅动,将那团已经失去知觉的肉,绞成了肉糜。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时深,落魄悲伤,万千难以言喻的情绪聚集在他的身上。 他在她的眼里,一直都是高高在上,浑身散发着光芒,让人敬仰的对象,可此刻的他,像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不仅如此,孱弱的脚上还挂着阻碍步伐的重物。 那个重物,好像叫安瀞。 “那你给卫忆雪的情侣球服?”她还有些懵,甚至没有开口安慰,将心底困扰多年的疑惑提了出来。 “情侣?”时深哑然失笑,将她搂进怀里,“是想让她帮我润色一下情书的谢礼,只是签名球服,和情侣没有半分钱关系。” 顿了顿,他又道:“你是……吃醋?” 安瀞双手僵在空中,是吃醋吗?可当时更多的,好像是心痛,有酸意,可面对一个会追进雨幕的男生,她好像怎么也恨不起来,甚至觉得,那就让两个相互匹配的人,永远甜蜜的走下去吧。 “我第一次给女生写情书,之前女生送的我都没拆开过,也不知道写的好不好,身边就她一个女生,就想着让她帮我看看。何况她只是我的一个隔壁邻居,我们之间连兄妹关系都要斟酌掂量,又怎么可能产生些其他感情呢?” 他松了几分,吻在她的肩窝处,“安瀞,你太坏了。” “你要是早一点开口,我们之间会不会连孩子都有了?” 怎么没开口啊,怎么没开口。 安瀞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在观察他是否说了谎,时深一时慌了,就差没跪在她面前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突然抚上他的脸,用力将嵌连的下体融合的更加紧密,轻喘着吻向他的唇,“我也喜欢你,时深。” 喜欢了,很多,很多年。 她终于解开了心结,也重新找回了,那个默默喜欢着时深的安瀞,只是这次,她不会再退缩,她追逐的少年就像东升西落的太阳,永远在那里,没有群星环绕,没有众星捧月。 只有她,不惧滚烫,热情相拥。 这段路走得太长,长到她以为这辈子就会这么过去,可原来,老天还是眷顾她,给了她这么大个惊喜。 原来,在她喜欢他的那段时光里,他也同样喜欢着自己。 24尾声 x y uzh aiw u.o ne 胥淮西的求婚仪式挺盛大,没有弄什么鬼屋密室,而是花了大价钱请了一个团队做策划。 伊子璇穿着漂亮的裙子,被众人簇拥着欢呼着,接受了那个从年少时就和她相伴了很长一段旅程的少年,他们相拥相吻,走上了人生的第二个阶段。 事后的胥淮西还打趣着时深,让他加把劲,什么事情都落后他几步,惹得当晚时深干那事都带着冲劲,若不是不想她未婚先孕,怕是高低要来个几次抢占先机。 五人在海滩公园散着步,伊子璇扯着胥淮西的耳朵质问他请团队的钱从哪里来的,他哎呦哎呦地叫唤让时深救他,却被伊子璇狠狠瞪了一眼。 “之前不还说我家安瀞喜欢你吗?啊?晚自习下课给你送伞,傻了吧?人家那时候喜欢的就是时深,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当初让你买镜子照照自己,这么多年了,镜子买哪去了?” 胥淮西嘟着嘴,揉着被揪红的耳朵,“我哪有钱嘛,就这策划的钱还是从时深那骗来的呢!” 他转头笑着,“时深,算你份子钱哈,我可不还。” “美得你!”伊子璇上去就是一脚。 厍听露笑得直不起腰,安瀞拍了拍她的手,“什么时候找个男人照顾你?” 她将头搭在她肩上,“不需要,有你就够了。” 时深重重咳了一声,有些抵触似的将安瀞扯回怀里。 看样子他不仅得防着男人了,他女人现在魅力不小,男女通吃啊!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heiy esh uku.c om 厍听露翻了个白眼,又静静看了会儿笑得腼腆但很幸福的安瀞,幽幽叹了声,“真好!” 真好,她终于,和自己喜欢的人,走在一起了。 母亲再嫁,厍望学业有成,她也闯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只是,往后的日子,和她见面的次数会越来越少吧? 她越走越慢,最后落入四人后头。 安瀞和时深耳语了几句,又被他的偷吻弄得面红耳赤,四处望不见她的身影,转头站在原地等她,“干嘛呢听露,走快点,再晚点看不见海中央的灯塔亮了。” 厍听露笑了,笑出了泪,大步朝她跑近。 哪里需要看灯塔,她一直是她前进道路上的灯塔,永远发着光,照亮了她脚下每一步的路。 灯塔亮起的瞬间,便是一切变得渺小的时间。 海浪静静涌上沙滩,将沙子润湿,留下一圈白白的浪花,再次落回海里,海风咸咸的,可心里却甜甜的。 时深回了法国,她依旧在老岗位艰难的拍着一些不喜欢的片段,和他发消息的时间不多,他看起来很忙。 接着她的事业迎来了一波不小的转折,因为和时深拍的那个小片段被人扒了个底朝天,有黑粉爆许多真真假假的黑料。 她的工作只得暂停,而那个旅行博主的申请,终于在她停业两月后,送到了她的手中。 黑料被澄清,但她却没有心思立即开始工作。 网上说,时深是法国一家大型香水工厂的知名香水设计师,知名,压根不会事业受挫吧? 那是她还傻傻的劝他,说男人不能只想着爱情,要多为自己着想,要努力工作,不然将来怎么娶她。 结果时深真听进去了,第二天就收拾东西打包离开,干净利落的像是毫无留恋。 N市的秋天很短,冬日转瞬降临,她做了早班车回了S城,年味来的很快,新年的钟声遍地敲响。 年味十足的红色窗花被安成弘贴在了她的房间,红彤彤的福字摆在她每年都会写他名字的位置。 庄冉今年已经上初二,马上升初三,庄淮将女友萧颜带回了S市,连带着祁薇和庄文峰脸上笑意更甚,一家子其乐融融。 雪好像停了,白绒绒的羽毛遍布着小区每一处。 她还在等。 两人的聊天界面停在半月前,最后一条是他发的晚安,翻了下两人的聊天记录,加起来连百字都凑不齐。 安静叹了声,黑暗中仅亮着手机屏幕也被摁灭。 今天是农历初三,她的生日。 往年晚上八点炸响的烟花没有被按时点燃。 十一点。 她还在期待。 微弱的星在星闪烁,月亮被乌云遮住,层迭的云栾像是围剿着明月。 月亮也会有烦恼吧? 娇小的身子覆在窗台上哈气,隽秀的小脸很快被雾气掩盖。 冰冷的玻璃上是晕开的白雾,被有些红的手指划开一条指腹大小的缝隙,手指未停,一笔接一笔,拼凑出一个人名。 手机响了起来,突然的灯线照亮她的脸,她低头望去,是时深的电话。 她快速按下接听,小心翼翼地将听筒贴上耳朵,声音有些抖,“喂。” 时深微喘着气,气息喷在话筒里,他磁性的嗓音有些低沉,“兔兔,看窗外。” 安瀞本就站在窗边,闻言下意识抬头,烟花从马路上飞跃至天空,乌云陡然散去,月亮现在天际。 七彩的荧点拼凑出英文字母,先是A再是J,紧接着是数字5、2、0。 电光火石间,她像是灵光乍现。 那年的烟花,原来是AJ520,安瀞我爱你。 鼻头微涩,眼眶的酸胀感虽迟但到。 绚烂的烟花不停在空中炸开再四处分散。 时深轻柔的话语从耳边传来,“我不想只做你的朋友了,可不可以在前面加个男字?如果可以的话,你回答我个好,不可以的话,我以后会天天和你说,直到你说好的那天为止。” 电话传来嘟嘟嘟的声响,烟花在此刻熄鼓,被炸乱的纸盒还冒着硝烟,时深站在路边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有些愣神。 时深的手在口袋里捏紧,路灯将他的影子在白雪上拉长。 急促的喘息在前方响起,鞋子踩在松软雪地上的咯吱声很紧密,他抬头望去,就看见安瀞穿着单薄法兰绒睡衣,脚上还踩着毛绒绒的拖鞋,直直朝他奔来。 他急忙拉开外套拉链,安瀞顺势扑进他怀里,他用外套两侧将她包裹住,生怕她冻到着凉。 安瀞白净的脸上早已挂满泪痕,她埋头在他黑色毛衣上来回蹭着,声音闷闷的从他胸膛处响起,“每年的烟花都是你放的?” “不是。”时深将下巴搁在她头上,“刚去法国那年没回来,让胥淮西帮我放的。” 见怀里的人儿不说话,他低头看她,只看到她微红的眼尾,清冷的破碎感一下撞击在他心脏上,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手臂环紧了几分。 “你答应了吗?做我女朋友。” 安瀞伸手掐他腰上肉,捏了几下都没捏起来,肉紧实到这个地步,她抬头看他,“我都这样了还不明显吗?” 他薄唇含笑,将额贴上她的,“那你的迎春开花了吗?” 安瀞咬牙,“开了开了,烦死了!一天到晚就叨叨叨个没完,你要拿我的告白内容叨多久!” 时深看着她炸毛的双眼笑得一脸得意,“你就对我表了这么一次白,我自然要说一辈子。反倒是你,我告了这么多次,一次都没有回应。” 安瀞泫泣的表情僵住,“除了烟花、雪糕签、复习资料,还有?” “可多了。”时深吻了吻她的额头,翘起指头数了起来,“那次春游爬武当山,都老师问我暗恋的女生,我回了她个沉默,那时候我就是比的安静的意思。” 安瀞缩了缩脖子,好像听到了什么冷笑话。 “请全班同学吃雪糕,为了给你的签子上写下我喜欢你,全班的雪糕都是我亲手做的。” 怪不得她后来去找那个牌子的雪糕,却怎么也吃不出那年的味道,她还以为自己记忆中的味道出错了呢,原来是他亲手做的。 不知道卫生合不合格。 “给你送的学习资料,每张纸的缝合页都写了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这是什么藏头诗吗?告白也在玩密室解题? “学校十周年庆,你贴近我的时候,我也说了我喜欢你。” 确实说了什么没听清,她还以为是幻听。 “你的校服领口处,我也写过我喜欢你。” “还有毕业时在你通讯录上写的那句话‘今天天气真好,风又轻柔’,它的前面是‘如果我真的爱过你,我就不会忘记,当然,我还是得不动声色地走下去,说,这天气真好,风又轻柔。’” “安瀞,我爱你。” 时深紧紧抱住她,两人一时间都没了言语,安瀞只觉得一切像场梦,她不抓牢就会醒来。 “其实……”安瀞从他怀里露出圆圆的后脑勺,吐出的气透过毛衣渗在他胸口处,很快濡湿了一片,“我还表过一次白。” 时深挑眉,“什么时候?” 安瀞抬头望他,娟秀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红唇一张一合,像是引人采摘的红玫瑰,“高考结束那天的夜里,我给你发短信了。” 时深忍不住亲在她唇角上,“那真是可惜了,那晚我就站在这,手机摔坏了,你说的什么,能不能再和我说一遍?” “那晚站在这的人也是你?”安瀞彻底吃惊了,那晚的雨很大,打的窗子都噼里啪啦作响,他站在雨里那么久,都不会疼得吗? “是我。” 安瀞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接替着刚干涸的泪痕落下,漂亮的圆眼像是水洗的葡萄,红血丝交缠,时深隐忍着贴近她,“我想吻你,可以吗?” 又是可以吗。 安瀞模糊了双眼,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嗓音娇软,“听你的。” 热烈的吻应声而下,炙热而又滚烫的鼻息相互缠迭,分不清是谁夺取了谁的呼吸,唇瓣碰撞唇齿发出的声响让两人都忍不住脸红心跳。 寂静的深夜,雪花又开始落下。 时深喘着粗气松开了她红肿的唇,“下雪了,回去吧。” 安瀞不依,还未冷却的温度再次袭了上来,雪越下越大,像是为两人的动情跳着歌舞。 时深将她提了几分,搂着她走进小区,直到她家的单元门才放下。 安瀞有些舍不得放开他,扣着他的手不愿意离开。 时深轻笑,“放心,我不会走,我也回家。还好把你追到手了,为了追你我行李都还在机场没来得及取呢。” 安瀞眨眼,在眨眼,搂着他脖子狠狠亲了口,“烟花我很喜欢,晚安。” “等下。”时深拉住她,将口袋里的盒子递给她,“生日礼物。兔兔,生日快乐。” 安瀞接了过来,抿唇飞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随后冲进楼道,剧烈的心跳像是提醒她刚刚吃人豆腐的手段有多拙劣。 她几乎是小跑着回了房间,紫色丝绒盒子里躺着一瓶玻璃瓶装的香水,粉紫色的液体在瓶内轻晃,她借着手机光线看向瓶身,底部是一串英文:“My quietness”,我的安静。 她依稀记得那年她写了一张明信片,趁着晚自习前的空档,偷偷塞进了他的抽屉。 没有署名。 她写的是: “你像远道而来的浪漫,让我的寒冬吹起春风,从此枯木发芽,迎春开花。” 枯木会发芽吗? 她在等。 等一个与她的喜欢同样炙热的答案。 手机突然震了两下,时深的信息跳了出来,简短的话让安瀞终于敢直面自己的心意。 时深,我喜欢你,喜欢了很多很多年,像你喜欢我一样炙热的喜欢着你- 时深回到家中,找出了那部手机,不知为何早已毁坏的屏幕却在此刻亮了起来,短信栏里一堆未读的短信,没有署名的电话和当初她没有署名的告白一样。 原来在我喜欢你的那些岁月里,你也同样热烈的爱着我- 雪还在下,寒冬的春风刮着雪花。 枯木终于发芽,迎春也一直在开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