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深情》 第1章 《意外深情》作者：南山旧酒【cp完结】 文案： 秦庭西在朋友的单身派对上，一眼相中了夜店头牌vincent 。 一掷千金把人带回酒店，没想到自己成了被压的那个。 揉着快折断的腰，他发誓一定要找到这个混蛋。 可这人却消失得毫无踪迹。 再遇见时，“头牌”摇身一变，成了当下最炙手可热的建筑设计师周煜阳。 周煜阳是别人眼中温文尔雅的风流绅士、才华横溢的天之骄子、未来可期的设计精英。 但秦庭西看来，周煜阳就是个阴险狡诈的斯文败类、诡计多端的衣冠禽兽。 他挖空心思揭露周煜阳的真实面孔，却一次次落入他的陷阱，最后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 因为一场见色起意的意外，周煜阳睡了远恒集团的太子爷。 后来又意外地发现太子爷意外合他胃口。 再后来，一次次的意料之外让周煜阳原本的逗弄心思逐渐变成了真心。 你是意外，也是我难以预料的深情。 周煜阳x秦庭西 温柔腹黑美人攻x又浪又怂纨绔受 有微量破镜情节，整体甜文 he、甜文、破镜重圆 第1章 晚上十二点，派对进程过半。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秦庭西瞄着舞台上半裸走秀的肌肉男模，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从烟盒里拈出根烟叼在唇角，起身含混道：“我出去透透气。” ……顺便溜号。 “哎，别走啊！”发小黎威扯住他，扬手抢走了烟，“后边有好看的，我保证。” 秦庭西盯着他，脸上是大写的不信。 从派对开场到现在，无论是满场的炫紫色灯光、油到极致的钢管舞、还是各种擦边表演，到处都充斥着直男对同性群体的刻板印象。 鉴于这场单身派对是由黎威给他表哥一手策划的，秦庭西并不觉得意外。 只是想不通自己半个月前答应来参加派对时，究竟在期待什么。 他现在只后悔浪费的这几个小时，还不如猫在家里玩游戏。 黎威拉着他重新坐下，信誓旦旦保证：“真的，不骗你！后边节目是我‘小嫂子’亲自定的，请的是店里的头牌，肯定符合你们的口味。” 秦庭西扬起眉毛，狐疑地问：“泰坦什么时候有头牌了？我怎么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泰坦挂上名的，叫vincent，光出场费就要二十万，还不是谁都能请得动的。”黎威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据说总共上过三次台，而且从来不摘面具。好像背后靠着的是融盛资本。” 秦庭西“嘁”了一声，不屑道：“他靠着谁不也就是个混夜场的么？” 他见多了所谓“头牌”，大多是这些夜场搞出来圈钱的噱头，基本属于见面即塌房，要么浑身风尘味儿十足，要么高冷面瘫毫无情致，从没见过名副其实的。 不过出场费二十万……他还真没遇见过敢要这么高价的，留下来看看倒也不是不行。 走秀表演结束，聒噪的音乐随之安静下来，舞台上的灯光全部关闭，整个夜店陷入深深的黑暗之中。 只有台下几盏地灯亮着昏暗的光，把气氛烘托得暧昧不明。 “故弄玄虚。”秦庭西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斜倚着沙发望向漆黑一片的舞台。 他倒要看看这个“头牌”有什么本事值得二十万。 弥漫着期待的寂静氛围中，一束强烈的白色顶光倏地直射在舞台中央。 一个男人出现在骤然亮起的光柱之中。 随着他的出现，原本安静的夜店瞬间被点燃，口哨声欢呼声四起，气氛霎时热烈起来。 秦庭西浅酌了口烈酒，眯起眼睛打量着男人。 男人瘦高却不纤弱，均匀的肌肉线条充斥着力量感。一张银色半脸面具遮住了眉眼，露出半截挺拔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浅色的薄唇紧抿着，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面对着台下有节奏地喊着“vincent”的客人，神情傲然淡定，仿若掌控一切的王者。 他一手扶在立式话筒上，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条黑色皮鞭，整个人笼罩在皎白的光晕之下，劲瘦紧实的腰身透过白衬衫若隐若现，禁欲诱惑却毫无俗媚。 秦庭西饶有兴味地摸了摸下唇。 这个vincent……有点意思。 舞台上，男人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食指抵在唇上做出一个安静的动作，随即挥起右手，皮鞭卷曲着空气发出“啪”的一声。 紧接着，《fake》慵懒暧昧的前奏响起，男人握着话筒随意哼唱起来。 歌曲中间空白的间奏部分填入了颇具挑逗意味的歌词，一问一答间拨弄着客人们的欲望。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线中透出些许沙哑，带着某种颗粒感摩擦着耳膜，勾得人心里发痒。 秦庭西目不转睛地描摹着男人的轮廓，慢慢含了口酒。 高度酒精热辣的感觉不仅没能解痒，反而点燃了心头的火。 他喉结上下滑动，缓缓咽下烈酒，扬手朝不远处的经理打了个响指。 经理忙走过来，躬身微笑着问道：“秦少，有什么吩咐？” 秦庭西冲台上扬了扬下巴：“这人我看上了，今晚要带出去，二百万，够不够？” “这……这我也做不了主，vincent只演出，从来没出过台啊。”经理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秦少，咱们店里新来了几个漂亮男孩，人也干净，要不我带过来您挑挑？” 第2章 “是我说的不够清楚么？我只要他，你做不了主就找能做主的来。”秦庭西把酒杯搁在大理石桌上，发出重重的一声，随后跷起二郎腿仰靠在沙发上，给这件事画上了一个不可商量的句号。 经理知道这位远恒集团的太子爷是出了名的难伺候，为难地在原地站了会儿，“唉”了一声：“秦少您稍等，我问出结果再来回您。” 秦庭西骄矜地“嗯”了一声，扔过去一张房卡：“如果是钱的问题，你告诉他，他说多少就是多少。” 经理一离开，黎威就凑了过来，声调比平时高了许多：“二百万，你疯了吧？刚才不还说人家就是个混夜场的？” “你一个直男，懂什么？”秦庭西晃了晃酒杯，冰块撞在杯壁上发出悦耳的叮咚声。 他说着，抬眼朝男人看过去。 演出已经结束，经理站在舞台边缘正跟他说着什么，男人微微低头倾听，随后朝这边看了过来。 尽管隔着面具，秦庭西仍然感受到一道冷静探究的目光。 他勾着嘴角，遥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视线直白地停留在男人身上。 这个人身上没有沾染分毫夜场中的风尘气，举手投足间甚至自然散发着某种上位者才有的姿态。 让这种有傲骨的男人臣服在身下，才更有征服的快感。 他今晚必须得到他。 - “远恒集团？”周煜阳下意识朝vip卡座区那个年轻男人望过去。 男人也同时微抬着下巴，以一种睥睨的姿态朝他看过来，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桀骜的笑。 周煜阳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自从他放出要出让海川事务所的消息后，有不少地产企业、设计院，甚至独立设计公司明里暗里跟他接触打探消息，远恒集团就是其中之一，也是实力最强的几家之一。 这种程度的刺探情报在商圈里是常见手段，尤其海川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老牌设计事务所，自然会成为争夺的焦点。 但他在泰坦的身份一直是保密的，所以在这种敏感时期，远恒太子爷以这种方式强势要求见面，不得不让他有所多虑。 不过，不管远恒集团出于何种目的打出这种不合常理的牌，都要见了面才清楚。 经理见他有所迟疑，面露难色把问题抛了过去：“vincent，你看我怎么拒绝合适？” 他对眼前这位忽然成了头牌的vincent的身份一无所知，唯一清楚的就是他和这家夜店背后的老板陈野关系不一般，而陈野又是融盛资本的二少爷。 全是惹不起的主儿，一个不小心倒霉的就是自己。 周煜阳沉吟片刻，接过经理手中的房卡：“不用拒绝，告诉他去酒店等我，其余的我来处理。” 第2章 半个小时后，一辆黑色宾利停进远恒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秦庭西乘专属电梯直达顶层套房，吩咐客房服务送来了几瓶法国酒庄空运来的红酒和鲜花。 他不是粗鄙的急色之徒，像vincent这种风骨美人，必然是在微醺时才最有风情。 初秋的夜晚凉风习习，秦庭西独自坐在露天阳台上，自斟自饮着红酒，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城市夜景。 刚斟上第二杯，门外传来“滴滴”两声。 秦庭西弯了弯嘴角，不疾不徐地往另一只水晶酒杯里倒了多半杯酒，一起端在手里，慢悠悠地踱步到门口。 “vincent？”他打量着站在门廊里光风霁月的男人，递过去一只酒杯。 没有面具遮挡，他终于看清了男人的全貌——五官比例恰到好处的优秀，尤其是那双墨色的凤目隐在突出的眉骨之下，显得颇为深邃幽暗，为本就算得上极品的容貌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种浓颜系的男人，顾盼之间皆是风姿。 甚至远远超出了他的臆想。 秦庭西从嘴角挑起一丝满意的笑。 “秦少。”周煜阳微笑着接过酒杯，与秦庭西轻轻碰了碰，两只水晶杯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迅速查阅了一遍关于这位太子爷的所有信息。 远恒集团的董事长秦远恒年近四十才老来得子，秦庭西从小众星拱月肆无忌惮地长大，虽然性格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但教育背景却意外的优秀。 从小学开始就接受精英教育，大学在常青藤学校拿到两个学士学位，最令周煜阳惊讶的是秦庭西竟然和他一样都是建筑设计专业的硕士。 只不过秦大少爷读的是英国皇家美术学院，而他是国内重点。 传闻秦庭西最近才开始涉及集团业务，周煜阳推测参与海川收购应该是他接手的第一件事，所以行事风格才如此与众不同。 “请进。”秦庭西侧过身体，让开一条通道，绅士地伸出一条胳膊引着他穿过客厅，来到阳台。 周煜阳打量着房间里装点的鲜花和阳台小桌上燃着的香薰蜡烛，客气地笑道：“秦少很有情调。” “你值得这些。”秦庭西面不改色地拉开一把木椅，“坐啊。” 周煜阳扬了扬眉毛，觉得这位秦大少爷云里雾里地说话倒还有趣，但他不喜欢浪费时间，于是把话题往正事上引：“秦少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要谈吗？” “你想谈什么？我全都奉陪。”秦庭西拿起醒酒器往酒杯里添了些酒，桃花眼里盛着笑，大有深意地看着他，“vincent是第一次跟客人出来吗？” 第3章 周煜阳心底疑惑渐浓，秦庭西花了大价钱拐弯抹角地要见他，可见了面既不谈正事也不叫他的本名，话里话外还透着五分轻佻五分讨好，处处暧昧试探。 难不成……秦大少爷不是借机来谈收购的事，而是真的把他当成头牌带出来春宵一夜的？ 周煜阳注视着秦庭西因为薄醉而泛着粉的俊脸，忽然顽劣地起了逗弄心思，顺着他的话说道：“自然是第一次。像秦少这样舍得一掷千金的可是稀客。” 秦庭西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端起酒杯：“是他们不懂欣赏，vincent何止千金。” “秦少过奖了。”周煜阳抿着嘴角的笑意，端起红酒一饮而尽。 两个人各怀心思，推杯换盏之间，喝完了两瓶红酒。 周煜阳酒量不错，目光依旧清明，对面的秦大少爷却已经有了醉意。 他没打算把人灌醉，好意提醒道：“秦少，今晚就喝到这儿吧，时间也不早了……” “你说的没错。”秦庭西眼神迷离地看着对面的男人，朦胧月色下只觉得这美人越端详越诱人，色心渐生，浑身燥热起来。 他拿起第三瓶酒重新给对方斟满，自己踉跄起身，心照不宣地在男人肩上撑了一下：“我先去洗澡，你慢慢喝，等我……” 说着，不轻不重地在他饱满的二头肌上捏了一把，趔趄着起身返回房间。 周煜阳顶了顶腮，注视着秦庭西的身影消失在卫生间，嗤笑了一声。 难怪秦远恒过了耳顺之年还如此活跃，把偌大的集团交给这么个耽于酒色的继承人，的确放心不下。 可笑他自己竟然思虑过度，还以为秦大少爷独辟蹊径，找到了获取商业情报的新思路。 很快，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周煜阳赏着月亮，细品着红酒，一杯喝完起身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卫生间的门忽然敞开。氤氲的蒸汽中，秦庭西只围着条浴巾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见站在门口的男人，醉意上头的秦庭西迟钝地诧异了一下，手指勾起对方的下巴，轻佻道：“等急了？” 周煜阳失笑，躲开他的手：“秦少，我觉得有必要解释……嘶——” 话没说完，秦庭西忽然偏头吻上了他的颈侧，带着酒气的火热呼吸急促地扑在他的脸上。 秦庭西舔，吻着，含混不清的反问：“解释什么……嗯？” 作者有话说: 此处省略1500字 第3章 第二天，秦庭西在酣甜的睡梦中被手机振动声吵醒。 睁眼的瞬间，浑身的酸涩感山呼海啸般袭来。 “嘶——” 他倒抽了口气，像个重伤患者一样，忍着酸痛龇牙咧嘴地翻了个身，从床头柜上艰难摸到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黎威的名字，他随手一划接通电话，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靠，你这什么声儿啊？这么虚。” 黎威活力满满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秦庭西揉了一把头发，烦闷道：“你有事没事？没事儿挂了！” “别挂啊，就是想问问你昨晚战况如何？”黎威贼兮兮地笑了两声，“你哪来这么大火气？头牌伺候得不到位？” 秦庭西拧着眉头冲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伺候得再到位点儿他就要死在床上了。 昨晚那场漫长的性、事在抵过最初的不适以后，他渐渐进入了一种梦幻的状态。 眼前柔和的灯光、耳边男人性感的低喘，以及那些落在身上引起阵阵战栗的热吻，都变得不真切起来。 意识随着层层叠加的快、感飘在虚空中，什么时候结束的、人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全都不知道。 留在脑海中的最后印象是vincent攥着他的脚踝，不知道第多少次分开他的腿。他用最后一丝力气踹了人一脚，牵扯到后面的肌肉，随后就失去了意识。 虽然他承认自己的确爽到起飞，但再爽也不该他在下面。 一想到自己花了大价钱，结果被人玩弄了一夜，秦庭西的火气几乎能冲破天花板。 他对着手机咬牙切齿道：“一会儿到酒店找我，陪我去趟泰坦。” 今天他非弄死这个不知好歹的王八蛋不可。 挂了电话，秦庭西艰难地挪进卫生间。 尽管身下干爽舒适的感觉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昨晚被细致地清理过，局部甚至还能隐约感到一丝消肿药膏带来的清凉，可他还是能闻见自己在男人身上沾染到的，那股凛冽厚重的木质香水味。 他得把自己洗干净。 顺便把昨晚堪称耻辱的记忆也洗掉。 热水浇在身上的瞬间，舒服和酸爽的感觉让他两腿一软差点跪倒。 “混蛋玩意儿……”他撑住墙面，狠狠骂了一句。 刚才房间光线昏暗看不清楚，现在站在卫生间明亮的灯光下，他才发现自己身上到处是暧昧不清的印迹，尤其是胸前和大腿根，简直像被虐待了一样，根本没眼看。 洗完了澡，秦庭西从衣橱里找了件高领衫挡住脖子上的吻痕。 戴手表的时候，忽然发现他那条编织手绳不见了。 他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细细搜索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 他记得很清楚，昨晚洗澡前他摘下手绳顺手放在了洗手台上的首饰盒里。 那手绳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条，不值多少钱，但是高中时他暗恋的白月光送的。尽管现在连白月光长什么模样都想不起来了，可他戴了快十年，已经养成了习惯。 第4章 现在忽然找不见，手腕上空落落的，心里都别扭起来。 思考了一圈，唯一有机会拿走手绳的只有vincent。 秦庭西刚刚才压下去的火气重又着了起来——没想到这混蛋还有顺手牵羊的毛病，等待会儿到了泰坦，两笔账正好一块儿算。 白天的泰坦club悄然无声，丝毫看不出夜晚人声鼎沸灯光绚烂的热闹情形。 秦庭西直接无视门口“打烊”的牌子，拎着棒球棍，带着黎威气势汹汹地进了门。 后面一个服务生追随着他们：“先生！先生！我们还没到营业时间呢先生！” “滚开！”秦庭西没好气地扬起球棍指着他。 服务生马上闭嘴离开了。 昨晚接待他的经理忙迎上来，瞥了眼他手里的家伙事儿，赔着笑脸道：“哟秦少，怎么这么大火气啊？” “给你三分钟，把vincent给我叫出来。”秦庭西抬手用球棍抵着经理下巴，往上顶了顶，“要不然这家店，或者你的脑袋，碎一个。你自己选。” - 后台走廊最深处，一间亮着“闲人免进”的房间里。 陈野懒洋洋地靠在办公桌后面的懒人椅上，悠闲地喝了口咖啡：“你说你没事儿招惹远恒的太子爷干什么？真当自己是头牌了？” 他点了点监控屏幕上行为跋扈的青年，“就这火爆脾气，没在床上揍你？” 周煜阳半眯起眼睛，端详着画面里秦庭西张扬明艳的五官，勾起了唇角，答非所问道：“还剩最后一次，等结束了趁早把我从头牌上撤下来，再也不跟你打什么赌了。” “嗬？我跟你赌的可是做正经头牌，卖艺不卖身的那种。这回还不是你自己愿意的？”陈野放下咖啡杯，朝监控中愈发失控的场面扬了扬下巴，“怎么办？是你去解决还是我去解决？” “你的员工你的店，当然得你出面。”周煜阳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放心，见不到我，他闹不起来。” 陈野“嘁”了一声，出了办公室。 周煜阳重新把视线放回屏幕上，打开监控声音，一个清朗骄横的男声从音响设备中传来。 “我缺那一百万？让vincent把东西还我，再当众跪下给我道歉，这事就算完。不然你们就等着瞧。” 他觑着秦庭西嚣张的表情，轻哂一声，手伸进口袋，勾出一条有些陈旧的手绳，拈在指腹间搓了搓。 手绳粗糙的表面摩擦着指尖的皮肤，微微有些痛痒。 就这么一条普通绳子一百万都不换？ 周煜阳玩味地挑起眉毛。 秦庭西虽然脾气跋扈乖张，可在床上难得合他的胃口。 他平时并不重欲，昨晚却因为秦大少爷在他身下隐忍又陶醉的模样太过诱人，失控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清晨离开的时候仍觉得意犹未尽。于是他从卫生间的洗手台上拿走了这条手绳，想为以后再约留个钩子。 只是没想到这手绳对秦庭西这么重要。 倒让他也起了几分好奇，拿起手绳细细端量起来。 手绳整体是绿色调，用四种不同深浅的绿色细绳有规律地编织成波浪纹理，绳扣接口的位置坠着一小段塑料材质的竹节。 大概因为佩戴时间太久，竹节上已经有了深深浅浅的划痕。 做工倒还算精致，只是跟秦庭西骄矜的气质一点都不搭配。 也不知道是谁送的，竟然值得满身高奢的太子爷珍惜了这么久。 周煜阳顶了顶腮，不屑地哼了一声，重新把手绳放回了口袋。 泰坦club大厅里，秦庭西脚下散落着一地玻璃碎片，他混不吝地踢了一脚，碎片撞在一起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哗啦”声。 陈野懒散地踱步而来：“秦少不懂和气生财的道理吗？有事说事，为难他们这帮干活的有什么意思？” 秦庭西不耐烦地把目光转向眼前这个白面狐狸一样的男人：“你是老板？” “陈野。”陈野随意一点头，“不知道秦少找vincent有什么事？” 身后黎威向前迈了一步，附耳低声提醒：“是融盛资本的陈老二。” “我管他是谁？”秦庭西不屑地打量了陈野几眼，把球棍往旁边的大理石桌上重重一戳，“那个vincent拿了我的东西，很重要的东西，我必须拿回来。你把他给我叫过来。” 陈野悄然打量着秦庭西，见他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颈上的红痕随着动作若隐若现，一脸纵欲过度后的疲乏，心里暗暗骂了周煜阳一句，面上不动声色地一摊手：“联系不上。” 秦庭西根本不信：“他不是你店里的头牌吗？你会联系不上他？” “看来秦少有所不知啊。他们这帮混夜店的，今天在我这儿，明天又去了别人那儿。”陈野张嘴一通胡扯，“说白了，就是一临时工，我怎么联系？” 秦庭西也看明白了，陈野和vincent就是沆瀣一气，摆明了不打算让他见到人。 他挥起球棍在桌上狠狠一敲，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少他妈糊弄我！临时工你们就不登记信息了？” 陈野理所当然道：“秦少，泰坦员工那么多，来来回回，登记信息很麻烦的。” “行。”秦庭西气怒地点点头。 眼前这个陈野，抛开他背后的融盛资本不谈，一看就是个老油条，不好对付。 而他想要教训的是那个vincent，并没打算迁怒到别人节外生枝。 第5章 “你让他给我等着，最好别让我逮着，要不然弄死他！” “好啊。”陈野转了转食指上的戒指，朝经理使了个眼色，“赵儿，送秦少出去。” 秦庭西哼了一声，带着黎威气冲冲地离开了泰坦。 作者有话说: 求一波收藏～～感谢宝子们 第4章 接下来的两天，全城所有夜场里名叫vincent的男人，不论是陪酒的少爷或者仅仅是个接待，无一例外地被一伙来历不明的人强行拍了照片，闹得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好多人觉得这个名字不吉利，连夜改了别的花名求个平安。 把外面搅得鸡犬不宁，幕后黑手却窝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 从泰坦回来的当天晚上，秦庭西就发起了高烧，浑身的关节肌肉全都隐隐作痛，连夜叫来家庭医生挂水退烧。 饶是如此，他还是强撑着一张一张亲自检查手底下人传过来的照片。 前前后后看了好几十张，也没找到那个长眉凤目的男人。 vincent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只好权当自己被狗咬了一口，先把这笔账记在心里，等日后慢慢再算。 第三天早晨，秦庭西总算恢复了精神，下楼去餐厅吃早饭，正好在客厅碰上刚从法国考察项目回来的秦远恒。 “爸。”他忙敛起懒散，规规矩矩地站好打了声招呼。 秦庭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秦远恒。 他爸在商界戎马半生，白手起家拼下这么大的家业，自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就算面对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也是一向严厉大于宠爱。 秦远恒坐在沙发上，摆弄着面前的茶具泡茶，看了眼秦庭西仍有些泛白的脸色，沉声关切问道：“身体好了？” 秦庭西点点头，挨着秦远恒坐在沙发上，接过他手里的竹夹：“爸，我来吧。” 秦远恒应了一声，拿起毛巾擦了擦手，随口问：“怎么会发烧？” 秦庭西手一抖，刚温好的青瓷茶碗差点摔到地上，心虚地清了清嗓子搪塞道：“我……我和黎威去爬山，在山顶过夜冻着了。” “嗯。”秦远恒不疑有他，接过儿子泡好的茶啜了一口，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材料递给他，“这是海川事务所的资料，这几天好好看一看。周五他们的人过来谈收购的事，你跟着你韩叔一起去听听。” 秦庭西接过资料，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 - 周五上午十点，是与海川约定好会面的时间。 远恒集团会客厅里。 秦庭西走到宽大的落地窗前朝楼下望了望，丝毫看不到有车要来的迹象，不耐烦地松了领带坐回沙发上：“韩叔，听我爸说这次收购竞争挺激烈的，除了咱们，东田地产、万和还有几家设计院都在抢海川，这家设计公司有什么厉害的？” 韩东笑了笑：“你小子，你爸给你的资料是一点没看，是吧？” 秦庭西嘿嘿一笑：“太多了，我大概翻了翻，没细看。” 实际上，他只在当天晚上睡觉前心血来潮地看了第一页，没看一半就睡着了，后面几天照旧在外面花天酒地，把资料的事彻底忘在了脑后。 韩东是看着秦庭西长大的，他什么德行再了解不过，不疾不徐地解释：“其实海川近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商业价值的确不如之前。这些公司之所以争抢，其实是为了一个人。” “谁？”秦庭西起了好奇。 “周煜阳。”韩东在那沓资料上点了点，“这个人是海川创始人沈振川的关门弟子，半年前沈振川去世后接任海川主理人，近些年海川接到的价值过亿的项目全都由他主持，能力很强。现在国内各大地产公司的高端住宅项目都会特意外聘他做设计评审，万和滨海度假别墅项目因为周煜阳这三个字，开盘时单价比预计高了三成。这人的商业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海川本身，收购海川就意味着得到周煜阳，所以……你明白其中的关窍了吧？” 秦庭西还想说什么，门忽然被敲响，行政秘书从外面推门进入，微笑着颔首：“小秦总，韩总，海川的人已经进电梯了。” 韩东起身：“走吧，带你去认识一下。” 电梯门开，四个西装革履的人从里面鱼贯而出。 为首的是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有些谢顶，脸上架着副黑框眼镜，拎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公文包，显得有些古板。 秦庭西以为他就是各大公司争抢的顶级设计师，心里不以为意地“嘁”了一声。 韩东堆起职业笑容，上前寒暄：“任主管！辛苦辛苦！……怎么没看见周总？” 任主管扶了扶眼镜，一板一眼道：“周总临时有事，晚到一会儿，请韩总见谅。” 韩东摆摆手，把秦庭西推到前面：“任主管，这是我们远恒的少东家秦庭西。小秦总，这位是海川的项目主管任季青。” 任季青“哎哟”了一声，忙伸出手来：“幸会幸会。小秦总真是一表人才，前途无量啊！” 秦庭西听出来这位不是传说中的周煜阳，于是在他手上碰了碰，矜持地点点头：“任主管过奖。” 任季青侧过身体，开始介绍他带来的几个人：“小秦总，这两位是我们海川的资深设计师，吴修、张珂。” 秦庭西保持着得体微笑，分别打过招呼。 第6章 任季青又从他们身后拽过一个人：“还有这位，是我们周总的小师弟，也是海川创始人沈振川先生亲自带过的最后一个学生，林淮。” 林淮被他拽得踉跄了一下，一张白皙的娃娃脸霎时变得透红，羞赧地小声打了个招呼：“小秦总好。” 眼前这个青年，气质温润如玉，样貌更是出挑，尤其是那双如宝石般干净黑亮的眼睛，闪着不谙世事的光，单纯如一只误入迷途的小鹿。 秦庭西感觉这小鹿在他心里撞了两下，总算在今天这场无聊的收购会上体会到了点乐趣。 自从在vincent那里吃了大亏，他就对成熟男人敬而远之，还是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可爱更对他的胃口。 他主动朝林淮伸出手：“你好林先生！我很喜欢尊师的油画作品，尤其是那幅落日睡莲，意境优美惟妙惟肖。不知道林先生对绘画有没有兴趣？” 这些内容都是他在那半页材料里看到的，沈振川最为人熟知的代表作就是这幅《落日睡莲》。 在场的几位都是人精，自然听得出秦庭西不过是临时抱佛脚现学现卖，只是不便说破。 偏偏林淮认真回答：“我很喜欢，只是自己画得不好，所以常去看画展学习名家的画作。” 秦庭西勾起嘴角：“哦？我也喜欢画展，不如下次我们一起去怎么样？” “好啊。”林淮点头。 秦庭西摸出手机：“那我们加个……” 眼见着话题越来越偏，韩东出言提醒：“小秦总，还是请贵客们先到会客厅吧！” 秦庭西“嗯”了一声，朝林淮温和地笑了笑，把手机放回口袋，率先领着众人进了会客厅。 任季青一落座，便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文件，分别递给秦庭西和韩东各一份。 “小秦总，韩总，这是我们海川的无债务证明、审计报告以及每年年检的材料，请二位过目。” 秦庭西没接触过这些，余光注意到韩东对审计报告看得颇为仔细，于是也跟着翻开了报告，里面密密麻麻的表格数字看得他头晕，只大致对比了近三年的利润表，发现净利润的确呈现逐年递减的趋势。 想到刚才韩东说的那番话，不禁又对这个神秘的周煜阳起了好奇。 一个人能抵得过整个事务所的价值，怪不得能让这么多家企业争抢。 他本身学的也是建筑设计专业，自然明白能在这个人才济济的行业当中脱颖而出，光是优秀还远远不够，有些时候必须要有天赋加持才行。 他留学时，身边有不少同学刻苦努力，时常作图到凌晨三四点钟，可呈现的作品却往往不尽如人意，用他导师的原话形容叫做“have no spirits”。 设计学科应该永远以人文精神为基调。 所以他大胆猜测，这个周煜阳一定是个内心丰富，很有情调的人。 秦庭西正胡思乱想着，会客厅的门从外面推开，行政秘书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周总请进。” 他不由自主地挺直后背，想领略一番这位炙手可热的设计师究竟是何等风采。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传来。 听见这有些耳熟的声音，秦庭西诧异愣住，没等他反应过来，挖地三尺都没有找到的vincent大步走进了会客厅。 作者有话说: 求一波收藏和海星，可以吗～～ 第5章 “怎么是你？”秦庭西猛地撑着桌面站了起来。 眼前这个男人和vincent长得一模一样，可是气质儒雅、文质彬彬，浑身上下散发着商务精英范儿，丝毫看不出那一晚舞台上诱惑勾人的姿态。 反差太大，倒让他一时不能确定自己的判断了。 他半眯起眼睛打量着男人，语气透出几分疑惑：“你……是不是vincent？” 周煜阳迈步走到会议桌旁，正坐在秦庭西对面，勾了勾嘴角：“秦少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是那晚的印象不够深刻么？” “真是你？！” 秦庭西来不及想明白为什么夜店头牌会摇身一变成为设计事务所的主理人，那一晚耻辱的记忆清晰地翻涌而出，火气瞬间冲上头顶。 他沉下脸一巴掌拍在海川的资料上，发出“砰”的一声。 “小秦总！”韩东不明所以，但还是敏锐地察觉到秦庭西的情绪处在爆发边缘，在桌下暗戳戳地拽了拽他的衣角，不着痕迹地使了个眼色，“这么巧？你和周总认识？” 秦庭西咬了咬牙，强忍下这口怒气哼了一声：“算不上认识，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说罢，他皮笑肉不笑地抬了抬嘴角，直直看向周煜阳挑衅道：“周总最近怎么不做生意了？” 周煜阳迎着他的视线扬了扬眉毛：“怎么？秦少上次意犹未尽，打算再跟我做吗？” “你……”当着众人，这话说得暧昧大胆，秦庭西猝不及防被调戏，耳朵迅速发热变红。触到周煜阳玩味的眼神，气恼地瞪了他一眼，坐回椅子上。 周煜阳从秦庭西通红的耳朵上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把话题扯回正题：“韩总消息灵通，想必也听说了想要收购海川的企业不止远恒一家。海川出让的事情已经在股东大会上全体通过，不过花落谁家还没有最终定论。” “所以，我和几位股东决定邀请有意参与收购的各家企业，召开一场关于海川的情况说明会，让各位对海川有一个全面的认知，再斟酌出价。我们自然也会选择出价最高的企业作为合作对象，韩总觉得这样可公平？” 第7章 韩东微蹙起眉：“周总的意思是打算以拍卖的形式出让海川？” 周煜阳不置可否：“价高者得。” 秦庭西轻蔑地哼了一声。 就算他不了解集团业务，也耳濡目染地听说过一些。 一般公司出让，即使有多家公司提出收购意向，出让方也会私下商讨价格和条件，双方再签署收购意向协议。 而周煜阳选择拍卖的方式，无非是想让几家意向公司竞相提价，追逐利益最大化，简直把满脑子的铜臭味大喇喇地摆在了明面上。 他发现这个人作为vincent时品行低劣，作为周煜阳时又俗不可耐，除了皮相足够漂亮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韩东不动声色：“周总，您这个提议我需要和秦总商量后再决定。但一直以来我们远恒对于收购表现出的诚意，想必您一定有深切体会。秦总甚至可以保证在收购后继续保持海川原有架构不变，只作为远恒集团的旗下公司独立运行。这一点恐怕是其他企业很难达到的吧？所以无论是从实力、从诚意、甚至未来发展的角度，海川如果和远恒达成合作，应该是最有益的。您说呢？” 周煜阳扶了扶眼镜，唇角的微笑客套疏离：“韩总，这个决定是股东大会上投票得出的结果。并非我一家之言，也不是我一己之力就可以左右的。从我个人私心来讲，自然更倾向于远恒。无论是因为贵集团的实力，还是因为我和小秦总的……私人关系。” 听见自己被提到，秦庭西抬起眉眼，直直撞上周煜阳投过来的视线。 那双眼尾张扬的狭长眸子轻佻地弯了一弯，与那一晚舞台上纯欲撩人的头牌vincent有一瞬间的重合。 秦庭西心头一跳，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 正打算稳住心神重新瞪回去，脚踝忽然触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 他一怔，想要缩回小腿，那物体却紧跟着贴了上来。 那是皮鞋的鞋尖。 鞋尖沿着他的小腿缓慢向上，最后停在膝窝凹陷的位置勾了勾，挑逗的意味明目张胆。 秦庭西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对面的始作俑者，却发现周煜阳已经看向韩东，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人根本想像不到他正借着会议桌的掩护做着暗度陈仓的勾当。 秦庭西眯了眯眼睛，抬起另一只脚重重踢了过去。 像是预感到他的动作，那勾着膝窝的鞋尖忽然向上一滑，直接贴上他的大腿内侧，变本加厉地蹭了一下。 他浑身一颤，猛地站起，椅子与地板发出一声尖利的摩擦。 韩东看向他，诧异道：“怎么了？” 秦庭西压低眉眼瞪着对面作恶的人，却在周煜阳脸上看到了一丝饶有兴致的调笑。 他脸颊一热，暗暗攥紧拳头，压下一口恶气，朝众人微微颔首：“各位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周煜阳余光追随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不露痕迹地翘起了唇角。 他还以为秦庭西是个情场老手，没想到这么不禁撩，随便碰碰就脸红耳热，简直像个未经人事的雏儿。 这个念头一起，那晚小少爷敏感又生涩的反应忽然浮现在脑海…… 他轻轻嘶了一声——该不会真是第一次吧？ - 直到会面结束，秦庭西都没再出现。 韩东把周煜阳一众送到一层大厅，客套一番后正要目送他们离开，从外面冲进来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嘴里含混地骂着脏话。 几个安保人员紧追其后：“站住！别跑！” 那醉汉踉跄着停在几人面前，视线逡巡着目标，最终停在周煜阳的脸上，紧跟着暴怒起来：“周煜阳你混蛋！抢了我的东西，你有没有良心！” 听见男人嘴里的污言秽语，海川众人的表情都不算好看。 “林淮、吴修，把沈总扶好带走。”周煜阳面不改色地吩咐，又转身朝韩东微微颔首，“见笑了韩总。” 林淮和吴修架起那个男人的胳膊，向外拖去。 男人奋力挣扎着，嘴里的骂声也随之渐行渐远：“周煜阳你这个白眼狼！黑心的疯子！你把海川还给我……” “韩叔，那疯子谁啊？” 韩东回过头，看见秦庭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两手插着口袋悠闲地倚在大厅的大理石柱旁。 他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刚才跑哪儿去了？” 秦庭西不耐烦地一挥手，朝门外走去：“走了！” 来到停车场，正好遇上海川的人准备上车离开。 刚刚那个醉鬼耷拉着脑袋坐在后排，挤在林淮和吴修中间，仍然能隐约听见他嘴里在骂骂咧咧。 周煜阳一手扶着驾驶室的车门，弯腰的瞬间看见了他，重新直起身体，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秦庭西沉着脸哼了一声，单手撑着敞篷跑车的车门一跃，跳进驾驶室，点火加油。 跑车嘶吼着迅速开出集团。 周煜阳看着那个暗蓝色的车影，垂眸勾了勾嘴角，发动车辆稳稳开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求一波收藏和海星……作者要穷死了…… 第6章 海川的邀请函隔天上午就送到了秦远恒的办公室。 晚上吃饭的时候，秦远恒忽然抛出疑问：“听韩东说你和周煜阳做过什么生意？” 第8章 秦庭西正吮着生煎包里面的汤汁，猝不及防烫到舌头，张着嘴倒抽了口气，忙不迭地用手扇风降温。 他妈宋钰女士忙倒了杯水递给他，心疼埋怨：“这孩子怎么总是毛手毛脚的！你也是，非要吃饭的时候问这些事吗？” 秦远恒难得服软：“我就随便问问……” “随便问就不能说点别的？”宋钰嗔了他一眼，“整天就知道生意生意……烦人！” 秦庭西借着喝水平复慌乱，故作镇定道：“爸，是韩叔听错了，我跟周煜阳……就是偶然认识的。” “是吗？”秦远恒没纠结这些小事，“明天上午海川要召开情况说明会，邀请函里特意写了你的名字。你和周煜阳都是年轻人，你跟着一起去，沟通起来更容易。” 一想起上次见面时，周煜阳胆大妄为的举动，秦庭西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我跟他又不熟，有什么好沟通的。” “人不都是从不熟变熟的？”秦远恒放下筷子，表情严肃起来，“这次收购的事，我打算让你全程跟下来，你也该学着处理集团业务了，还准备让你爸我工作到七十岁吗？” 秦庭西撇了撇嘴，没说话。 他倒不是不想插手集团的事，只是单纯不愿见到周煜阳。 可要是真的不去，倒显得自己心虚了。 而且去海川的话，肯定能再见到林淮。 想到林淮那张单纯可爱的娃娃脸，他心里那点不痛快才渐渐散了。 海川事务所位于城郊一处依山傍水的山庄里，对面是一座人工湖和环湖公路，公路两旁的银杏树已经变得金黄，远远看去与水面粼粼的波光相接，是绝美的景色。 秦庭西和秦远恒到达的时候，山庄外的停车场里已经停了不少车辆。 他们一下车，周煜阳亲自迎了过来。 “秦总，秦少，欢迎。” 秦庭西翻了个白眼，别过脸装作看风景。 周煜阳笑了笑，和秦远恒寒暄了几句，领着他们往里面走。 “秦总，这座山庄是恩师沈振川的私产，这栋三层小楼就是我们平时办公的地方。楼后面有一片园子，也是老师在世时亲自设计建造的，秦总有兴趣可以和秦少去逛一逛。”周煜阳体贴介绍，“今天名义上叫做情况说明会，但我们在园子里特别准备了自助冷餐酒会，希望二位过得愉快。” “好，周总考虑得真周到！”秦远恒笑着点头。 “秦总客气。”周煜阳矜持颔首，“我和秦少算是朋友，按理应该叫您一声叔叔才对。” “哦？那再好不过了。”秦远恒亲切地拍了拍周煜阳的肩膀，“我年纪大了，以后这世界就是你们年轻人的了！” 他早就听说过周煜阳的大名，却一直没接触过，本以为是个恃才傲物的人，没想到待人这么谦逊有礼。 看向周煜阳的眼神多出几分欣赏。 秦庭西跟在后面，冷哼了一声。 周煜阳这大尾巴狼装的，简直没眼看，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会拍马屁呢！ 真他妈虚伪！ 把两人送到后园入口，周煜阳让他们自便，躬身告别，去招呼其他人。 酒会现场已经来了不少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秦远恒一出现，立刻被几个相熟的老伙计围住，秦庭西被迫留下叫了一圈叔叔大伯，好容易等他们把注意力转移到新拍卖的地块上，才找了个机会悄悄溜进了办公楼。 他对酒会和花园没什么兴趣，特意带了周末艺术馆画展的门票，打算约林淮一起去。 办公楼里很安静，秦庭西想找个人问问林淮在哪儿都找不到，只好顺着楼梯一层层挨个房间看过去。 一层基本上是会议室和展示厅，他来到二层，隐约听见走廊尽头传来说话的声音，于是朝那边走去。 尽头的房间门虚掩着，秦庭西扬手刚要敲门，里面传来几声男人清晰的抽泣声。 他虽然有些诧异，但也没打算窥探别人的脆弱，准备离开时，却听见那个男人带着哭腔喊了声周煜阳。 秦庭西脚步一顿。 这里边还有这混蛋的事儿呢？ 他迟疑片刻，重新返回门外，握住门把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条小缝。 宽敞的办公室里，一个男人神情颓丧地跪在周煜阳面前，双手抓着他的衣角，涕泪满面。 而周煜阳一脸冷漠，俯视下来，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 “煜阳，海川是我爸一辈子的心血，我求你了，你不要把它卖掉！行不行？” 男人看起来大概三十出头，明明是而立之年却要如此凄惨地跪下哀求另一个男人。 秦庭西心里生出一丝不忍，把视线移到周煜阳脸上。 本以为这个冷血的家伙肯定不为所动，却意外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似是怜悯与痛恨，又似是不忍与惋惜。 但也仅仅一瞬，随即恢复到漠然置之的状态。他把衣角从男人手里抽出，冷冷嗤笑了一声：“沈麟，你别忘了，海川现在最大持股人是我。虽然你姓沈，但海川已经不姓沈了。” 妈的…… 秦庭西暗骂了一句。 周煜阳那副高高在上的冷血嘴脸，看得他怒火中烧。 愤怒之余，又感到有些意外。 跪在地上那个男人越看越眼熟，就是那天喝醉了酒闯进远恒的人。 第9章 听起来他就是沈振川的儿子，沈振川去世后，海川事务所按理来说应该由沈麟做主，怎么落进了周煜阳手里呢？ 房间里又传来动静，重新吸引他注意过去。 只见沈麟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脸上再无刚刚那副凄惨的神色，眼神里透出几分狠戾，指着周煜阳咬牙切齿道：“周煜阳，你够狠，手段也够高明。但你别忘了，当初是我们沈家收留了你们姐弟，没有我们，你俩早就死在街上了！你永远欠我的！” 秦庭西瞪圆了眼睛，在心里重重“卧槽”了一声。 他以为这俩只是单纯的商业斗争，没成想竟然吃到这么个大瓜。 周煜阳依旧淡然：“我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沈麟似乎被他这句话狠狠刺激到，上前恶狠狠地揪住他的衣领质问，“我爸还没死的时候，你就用计骗走我手里的股份。现在我爸刚走，你就要把海川卖掉，是不是早就惦记上了？啊？你甚至早早安排好，不让我见铮……” 一声拳肉相搏的闷声撞击，打断了沈麟的控诉。 他的嘴角立刻见了血，踉跄着扶住沙发才堪堪没有摔倒。 刚刚还面无表情的周煜阳，脸上终于出现裂痕，俊美的眉眼间尽是压不住的怒意和狠戾。 他上前两步再次狠狠挥出一拳：“你他妈还敢提铮铮！” 沈麟应声倒地，呻吟着挣扎起身，满不在乎地抹掉嘴角的血迹，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秦庭西的心脏咚咚直跳。 他一直以为周煜阳是个阴险狡诈的斯文败类，只会耍心眼玩手段，却从未想过会在这个人身上见到如此凶狠冷血的一面。 万一被他发现自己偷听…… 秦庭西咽了咽口水，悄无声息地转身，放轻步子打算开溜。 “i wanna be your slave,i wanna be your master……” 手机骤然响起，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聒噪。 “草……”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迅速挂掉黎威的电话，心里暗骂这家伙真会挑时候。 正打算离开，背后传来皮鞋踏在地板上节奏悠闲的“铿铿”声，随后周煜阳低沉的声音响起。 “秦少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坐坐？” 作者有话说: 周煜阳：秦少怎么不进来做做？ 第7章 秦庭西逃跑的动作一顿，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转身，对上男人晦暗的眼神，心里一阵发怵。 周煜阳扶了扶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勾起一侧薄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以前怎么不知道秦少还有听人墙角的爱好呢？” 男人看起来依旧气质斯文，甚至语气比平时还要温柔。 可秦庭西却真切体会到了某种无形的压迫感。 如果说前两次遇到的周煜阳只是衣冠禽兽的话，那么刚才对待沈麟凶狠暴戾的周煜阳就是一头嗜血的野兽。 而现在，这头野兽正一步步逼近他，凝在他身上的视线宛如在看即将拆吃入腹的猎物。 秦庭西本能升起一种危险的感觉，却不肯示弱，心一横：“我又不是故意偷听，我……我找你有事！” “……有事？”周煜阳笑意更明显了些，做了个“请”的手势，“那秦少进来说？” 秦庭西迈进大门的那一刻瞥见周煜阳眼底的笑意，蓦然觉得自己好像踏进了某个圈套，可现在逃跑也已经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跟进来。 见到房间里面鼻青脸肿的沈麟，他更觉得后悔。 现下他就算再怎么不承认自己偷听，也算是知情人，周煜阳不可能放过他。 周煜阳像是没看到沈麟一般，径直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双肘撑在桌面，十指交握，这才冷冷瞥向他：“还不走？想再挨两拳么？” 沈麟的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睃巡了一圈，哼道：“周煜阳，你别太得意！你以为你搭上远恒集团就高枕无忧了？早晚我会把海川拿回来。” 周煜阳挑眉，不以为意：“行啊，我等着。” 沈麟经过秦庭西时，停下脚步：“秦少，和这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打交道，我劝你小心点儿。” 秦庭西尴尬地扯扯嘴角：“多谢提醒。” 沈麟狠狠摔上了门，偌大的办公室霎时安静下来。 秦庭西这时才真正发觉自己的危机刚刚到来。他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走到办公桌前，随意拨弄着笔筒里的绘图铅笔，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该说个什么事才能把周煜阳搪塞过去。 周煜阳抿嘴笑了笑：“秦少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秦庭西瞧着他温文尔雅的模样，仿佛刚才痛打沈麟的是另一个人一般，也不打算再装下去，嘲讽道：“变脸变得这么快，你不是精神分裂吧？” “对待不同的人当然是不同的态度。”周煜阳从左手边的茶水柜里拿了瓶纯净水，拧开了递过去，“秦少和我的关系不一般，自然不能用对沈麟那种态度对你，是不是？” 他故意把重音放在了“不一般”上，秦庭西懒得理他，一把接过水：“你就不怕沈麟去外面酒会上闹？” “他不敢。”提起沈麟，周煜阳表情晦暗了一瞬，随即靠在椅背上，饶有兴味地扬扬下巴，“不提他了。秦少找我什么事？” 秦庭西呛了口水，弯下腰剧烈咳嗽起来。 第10章 刚刚顺口胡诌说找他有事，他哪知道找周煜阳有什么事。 他接过周煜阳递过来的纸巾，瞥见他腕子上的手表，忽然想起这家伙还拿了自己的东西。 他清了清嗓子直起腰身，理直气壮道：“你把我的手绳还我！” “手绳？”周煜阳勾起嘴角，“我什么时候拿你手绳了？” “上次在酒店你……”秦庭西说到一半忽然闭了嘴，脸先热起来，“你敢说不是你拿走的？” 周煜阳端量着秦大少爷泛粉的俊脸，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那条堪称粗糙的手绳，挑在指尖起身走到秦庭西跟前：“秦少说的是这条？” 秦庭西伸手去够：“就是这条。” 周煜阳抬高胳膊，让秦庭西扑了个空。 “想要手绳，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秦庭西面露不耐，伸手去夺那手绳。 周煜阳把手绳塞进口袋，顺势攥住他的腕子，往自己的方向一拉，秦庭西重心不稳直直撞进他怀里。 他顺势搂住他的腰，两人紧贴在一起。 感受到男人的体温，秦庭西面色涨得通红，用力挣扎起来：“你……放开我！” “别闹。”周煜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漾着笑意，“我只是想对上次的服务做个回访调查……不知道秦少还满意吗？” 秦庭西偏头躲开周煜阳温热的呼吸：“满意个屁！你技术差死了！” “是么？”周煜阳扬了扬眉毛，“可是秦少叫得很好听呢。” “你……闭嘴！”秦庭西恼羞成怒，照着他胸口捶了几拳，“把东西还我！” 周煜阳由着他打了几下，才腾出手把人抱上办公桌禁锢在自己胸前：“一条普通的旧绳子而已，怎么秦少这么宝贝？是……前男友送的？” “你管不着！放手！” 秦庭西双手被攥在身后无法动弹，只好不安分地乱踢，周煜阳一尘不染的西裤上立刻多了几个鞋印。 周煜阳打量着他张牙舞爪的模样，莫名想起时常在海川院子里出没的一只漂亮小野猫，性子又野又烈。他投喂了几个月，每次想摸一下，都要被呲牙咧嘴地威胁一通才行，稍有不慎就一爪子拍过来。 和小少爷一样，矜傲又娇气。 “那我就说一个我管得着的。”他轻哂一声，凑到秦庭西耳边压低声音，“你……再跟我睡一次，我就把海川卖给远恒，怎么样？” 男人低沉的嗓音捻着耳膜，带起一阵颤栗。 秦庭西感觉自己的耳朵像着火了一样迅速发烫，触到周煜阳隐着笑意的眼神，一时怒急，歪过头一口咬在男人胳膊上。 周煜阳闷哼一声，倒抽了口气。 秦庭西发出一声带着鼻音的冷笑，咬得更狠了些。 周煜阳注视着小少爷倔强的发顶，视线一偏，落在那截白皙修长的颈子上。 与锁骨相接的位置还能依稀分辨出几处上次留下来的淡薄红痕。 他几乎没怎么思考，俯身重新覆盖在那痕迹上，重重吻了下去。 秦庭西毫无防备地喘了一声，咬人的力度不自觉松了下来，挣扎着含混不清地骂道：“混蛋……你放开我！” 周煜阳却变本加厉，沿着他的脖子一路吻到耳朵，含住耳垂浅浅拨弄。 秦庭西的耳朵本就敏感，张嘴发出一声轻哼，不自觉中已然松开了男人的胳膊。 他周身被男人身上冷冽气息包裹，高高仰着脖颈承受着周煜阳的吻，连手腕什么时候被放开都没有察觉，手指无助地扣着男人劲瘦的腰，呼吸愈发急促，腿也有些发软。 “咚咚……” 门忽然被人敲响，林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师兄，客人差不多到齐了，任主管让我来叫你。” “知道了。”周煜阳闷闷的声音从他颈间传来。 秦庭西一惊，恍然清醒，一把推开周煜阳，手在背后撑住桌沿大口地喘息。 男人的手仍然掐在他的腰间，两个人仅仅上半身分开了一段距离，大腿依旧暧昧地贴在一起。 “你躲开！”秦庭西气恼地又推了周煜阳一把。 他感觉自己脸上热得发烫，不用照镜子就知道一定红得厉害。 这时候开门，肯定会被林淮看出点什么。 他可不想被林淮误会。 周煜阳看着小少爷慌乱失措的眼神，抬手拭去他颈侧湿润的痕迹，轻拍了拍他后背，低声安慰：“我先出去把林淮带走，你可以在这儿待到……再出去。” “滚开！别碰我！” 秦庭西压低声音瞪了他一眼，不自然地撑起一条腿，却没反驳他的提议。 周煜阳弯起嘴唇。 小少爷情欲未消的桃花眼一点震慑力都没有，反倒有种撒娇似的嗔怪。 见色起意也好，食髓知味也罢，他似乎对秦庭西上瘾了。 他好脾气地在他头上揉了揉：“我走了。” 秦庭西没好气地一爪子拍过去：“滚！” 第8章 周煜阳笑着出去了。 秦庭西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弓着后背在办公室里绕了好几圈，才感觉那股劲儿总算消了下去。 一想到接连几次被周煜阳占了便宜，他心里气得要命，看见办公桌上的便签纸，心里一动，一屁股坐到桌前，伸手去拿绘图铅笔，却被摆在桌角的相框吸引了注意力。 第11章 秦庭西拿过相框，发现照片里是周煜阳和一个女人的合照，两个人还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背景里有一座摩天轮，四周还有戴着玩偶帽的行人。 看样子是在游乐园这种地方拍下的。 周煜阳结婚了？ 还有儿子？ 骗婚gay？ 还是婚内出轨？ 秦庭西脑子里一瞬间浮现出无数猜测，无论哪一种都让他无比愤怒。 他把照片放回原位，在便签纸上写下几个字，狠狠拍在了桌上。 庭院里，周煜阳和几个地产公司的老总谈笑风生，视线却不时注意着后园的入口。 已经快过去半个小时，也没见秦庭西出现。 总不会小少爷这么久了还硬着吧？ 他笑着跟几位老总碰了碰杯，道声“失陪”，在餐桌旁找到临时充当服务生的林淮，让他去楼上看看。 他只和林淮说秦庭西有些不舒服，在他办公室里休息。 林淮“哦”了一声，懵懵地眨了眨眼睛。 他明明记得周师兄从来不会让人单独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的，而且这次酒会也特意准备了给客人休息的房间，怎么还把秦少安排在办公室呢？ 真是怪了…… 没一会儿，林淮一个人返回酒会。 “秦少呢？”周煜阳问。 “秦少说他有事先走了。”林淮递过来一张折起来的纸条，“师兄，这是秦少让我给你的。” “好，知道了，你去忙吧。”周煜阳接过纸条，看见林淮的口袋里露出了一角白色的硬卡纸，上面印着“……术展”几个字，他指了指，“东西别掉了。” 林淮低头看了眼，把那卡纸放好，抿嘴一笑：“谢谢师兄。” 周煜阳打开纸条，发现上面就写了四个字——绝世渣男。 秦庭西的字如其人，每个笔画都透着张扬桀骜，尤其最后一笔，直直划穿了便签，写到了边缘外面。 他看着这龙飞凤舞的笔迹哑然失笑，无奈地摇摇头，把纸条重新折好放进口袋。 - 周日天气晴朗，温度合宜，正适合外出游玩。 一大早，藏野艺术馆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前来参观画展的人群。 艺术馆外墙上挂着巨幅宣传画，入口处整齐摆着一排参展作品介绍。 秦庭西斜倚在门前的遮阳伞下低头看着手机，举手投足间自然散发着刻进骨子里的贵气，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已经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脖子垂得久了有些发僵，秦庭西左右活动了几下，远远看见林淮匆忙赶来的身影，绽开笑容挥了挥手。 “不好意思，秦少，我来晚了。”林淮气喘吁吁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在高架上堵车了。” 秦庭西递过去一瓶水，笑了笑：“没关系，是我来早了。那我们进去吧？” “好。”林淮点点头。 这一期的画展主题是《生命，遇见》。 秦庭西跟在林淮身后，随着馆内舒缓的音乐放慢了脚步。 林淮在每幅画前都会驻足停留，仔细观察画面的构图、色彩和笔触，不时转过头和他交流几句。 秦庭西也不急，他今天特意空出了一整天的时间，乐得自在。 - 周煜阳指着一幅印象派画作：“这幅画麻烦帮我包装好。” 工作人员点点头：“好的，周先生眼光还是这么独到，这幅《秋遇》出自新生代画家楠竹之手，很有收藏价值，请您跟我来。” 周煜阳微微颔首，跟在工作人员身后，走出不远就被几步之外的两个身影吸引了注意。 那是林淮和……秦庭西？ 他脚步一顿。 这两个人怎么会一起出现在这里？ 偶遇？ 还是……约会？ 周煜阳目光停驻在秦庭西身上。 秦庭西今天明显精心打扮过，平时乖顺的头发做成了凌乱随意的造型，黑色t恤搭配工装外套，颈间还挂着一条银色环扣项链。 这副休闲随意的装扮比穿正装时少了几分桀骜，多了些张扬的青春气，看上去像个大学生。 他看着秦庭西脸上眼熟的殷勤笑容，想起那晚在酒店时，小少爷也是这么朝他笑的。 呵……这么快就打起他身边人的主意了？ 周煜阳轻哼了一声，和工作人员吩咐了一句，迈步朝两人走去。 秦庭西和林淮转过弯，来到一个单独的小型展厅，展厅里只挂了一幅油画。 油画有一人多高，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 白色的壁灯照在画上，泛出一层柔光。 画面以蓝黑色为主色调，最底部有一个苍白色的微小人形，小人仰着脸望着天空中点点星光，周围是苍茫且空旷的。看不到天空与地面相接的地平线，只有广袤壮阔的夜空沉甸甸地压下来。 林淮久久站在画前。 秦庭西侧头看向他：“喜欢这幅画？” “秦少，你有没有过那种……虚无的孤独感？”林淮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幅画，思考着措辞，“就是那种午睡初醒，窗外的日光刺眼，你躺在自己的床上，周围的一切都是你所熟悉的，可又觉得特别陌生。整个世界好像只有你一个，你曾经拥有的，现在拥有的，甚至于你自己，终将全都消散。既然最终都会化为虚无，那现在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第12章 “呃……”秦庭西自出生就锦衣玉食众星拱月，于他来讲这世界就是一所超大型游乐场，生活充满纸醉金迷和玩乐享受，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患得患失的敏感心思。 所以他根本没体会过林淮所说的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你喜欢这画的话，我买下来送你。” 林淮展颜一笑：“不用了，谢谢。” “万物都有消散的时候，但你能说它们的存在没有意义吗？”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 秦庭西和林淮一起转身，看见周煜阳衣冠楚楚地站在他们身后。 林淮万分惊喜：“师兄？” 秦庭西别过脸，在心里骂了句晦气。 周煜阳“嗯”了一声，接着之前的话道：“正是因为没有绝对的永恒，所以在有限的存在时间里，过程才显得更加珍贵。林淮，不要太过感性。” 林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知道了师兄。” 周煜阳笑了笑，转向秦庭西，一本正经伸出手：“秦少，又见面了。” 秦庭西在他手上敷衍一碰：“你来这儿干什么？” “当然是看画展。”周煜阳视线掠过秦庭西不耐烦的表情，反问道，“现在是收购的敏感阶段，秦少和我们海川的员工私下见面，是打算探听什么消息吗？” 林淮忙解释：“师兄，秦少只是在说明会那天送了我一张画展门票，约我一起来看，没问任何关于事务所的事。是我考虑得不周到，没想到这一层。师兄以后我会注意自己的行为的。” “哦？说明会那天……” 周煜阳稍一思考就明白了。 那天秦庭西莫名出现在办公楼里撞见他和沈麟，嘴上说是找他要手绳，实际上是想约林淮。而他让林淮上楼正好给了秦庭西机会。 他讥诮道：“秦少倒是很会投其所好，知道林淮喜欢画。” “要你管？”秦庭西知道自己那天说的谎话被拆穿，耳尖微微发热，“林淮虽然是海川的员工，但你也不能限制他交朋友吧？” 周煜阳看着他，大有深意地一笑：“朋友？” 秦庭西还想说什么，一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走过来，把一个包好的画递给周煜阳：“周先生，这是您刚才选中的画。” 周煜阳接过画，微微颔首：“谢谢。” “师兄，要不然我们一起看吧！”林淮很兴奋，转向秦庭西，“秦少，我师兄当初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不仅成绩好，对艺术作品也很有研究的。” 秦庭西“嗬”了一声：“那还真是让人意外，我以为周总只会做生意呢。” 他挑衅地看了周煜阳一眼，“不过周总公司事务繁忙，估计没时间陪我们，真可惜啊。” 周煜阳淡淡一笑：“我今天刚巧没事，三个人一起正好。” 秦庭西瞪了他一眼，一把搭上林淮的肩膀：“走了，我们去前面看看。” 剩下的画展，秦庭西全程黑着脸。 林淮一脸崇拜地拉着周煜阳问东问西，两人笑得格外开心，全然把他忘在了脑后。 秦庭西看着周煜阳那双飞扬的凤目，肺都快气炸了。 怎么在哪儿都能碰上这家伙，简直阴魂不散。 他跟在两人后面，低头思考着待会儿怎么能把周煜阳甩掉，猝不及防撞上一个结实宽阔的后背。 一阵清冽的木质香气沁入鼻息。 周煜阳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秦少没事吧？” 秦庭西揉了揉鼻梁，尴尬看向一边：“……没事儿。” 周煜阳笑了笑：“前面有休息区，我们去坐会儿吧！” 三个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林淮发现旁边有甜品店，要请他俩吃东西，于是去排队点餐。 桌旁只剩下他们两人，秦庭西毫不客气地拿出手机开了把游戏。 “秦少似乎对画没什么兴趣？”周煜阳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灵活操控着游戏人物。 过了会儿，秦庭西才“嗯”了一声。 “所以，秦少和林淮来看画展，目的不是看画，而是看人？” 秦庭西不耐烦地按下暂停，皱起眉头：“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秦少最好别对林淮有什么心思。”周煜阳勾了勾嘴角，“会后悔的。” 秦庭西挑起下巴：“我也劝你少管闲事。难不成你也看上林淮了？” 周煜阳：“我要是对林淮有意思，今天就轮不到秦少出现了。” 秦庭西没心思跟他打哑迷，干脆挑明：“我就是看上林淮了，所以还请周总长点眼力劲儿，三个人约会不觉得有亿点点拥挤吗？” 周煜阳撇了撇嘴：“秦少说得对。” 随后拿出手机，当着秦庭西的面拨通了任季青的电话。 “任主管，在建项目明细表做好了吗？” 对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周煜阳语气严肃：“今天下午五点前，我要看到明细表。” 秦庭西斜睨了他一眼，重新开始游戏：“这还差不多，周总还是快回去工作吧！看画展这种闲散活动一点也不适合你。” 林淮端了餐盘过来，放到桌上：“师兄，秦少，这里的芝士蛋糕据说特别好吃，我们一起尝尝。还有咖啡……” 话没说完，手机忽然响了。 第13章 林淮道了声抱歉，拿出手机走远了两步：“任主管，有什么事吗？” 秦庭西手指一抖，猛地看向周煜阳：“你……卑鄙！” 周煜阳迎着他的视线淡定端起咖啡掩去扬起的嘴角：“秦少刚说的，三个人约会有亿点点拥挤，不是吗？” 第9章 林淮接完电话，返回桌旁：“秦少，不好意思，任主管临时通知我回去加班……” 秦庭西没好气地瞪了周煜阳一眼，起身对林淮一笑：“没关系，我送你吧！” 周煜阳一把拉住秦庭西胳膊，慢条斯理开口：“林淮打车去事务所，车费报销。我和秦少还有事情要谈。” “放手！我没话跟你谈。”秦庭西毫不客气回怼，用力想要抽回胳膊。 “林淮。”周煜阳手上暗暗加大了力道，“任主管应该挺着急的，不然不会周末让你加班。” “啊？哦对，那我先走了，拜拜！”林淮最后看了眼周煜阳紧握着秦庭西胳膊的手，心里觉得奇怪，但并没有多想。 他把周煜阳视为偶像，师兄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林淮一走，秦庭西立刻变了脸色：“你他妈有毛病啊？放手！” “别说脏话。”周煜阳拇指贴着他手腕内侧蹭了蹭，“你坐下，我就放手。” 秦庭西缩了一下，骂道：“变态！” 他忍着脾气，重新坐回桌旁。 周煜阳拿起餐刀切下一块蛋糕，装在盘子里推过去，“尝尝？别浪费了林淮的心意。” 秦庭西抱着胳膊，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 周煜阳笑了笑，拿起勺子：“秦少是在等我喂吗？” 休息区的客人不少，秦庭西很确定以周煜阳发疯的程度，他要是再坚持下去，肯定能做出当众给他喂食的事。 他瞪着周煜阳看了会儿，拿起银色小勺，挖了一大口送进嘴里。 蛋糕浓郁绵密的口感在唇齿间蔓延开来，甜而不腻，确实不错。 “怎么样？”周煜阳喝了口咖啡，“喜欢吗？” “你不会自己尝？”秦庭西懒得理他，只打算赶紧吃完赶紧躲这个瘟神远点，于是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 周煜阳笑了笑，忽然伸出指尖抹掉他嘴角沾上的蛋糕碎，含进嘴里：“的确好吃。” “你……”秦庭西震惊到无语，直接摔了勺子，起身大步朝外面走去。 周煜阳看着他顶着两只通红耳朵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拿起一旁的画追了上去。 今天来看画展的人不少，偌大的停车场早已座无虚席。 秦庭西朝自己车的方向走去，远远就看见一辆越野车正好停在他车前，挡住了路。 一瞬间愤怒值冲上了顶点。 他就知道遇上周煜阳肯定没好事！ 后面赶过来的周煜阳抱着胳膊，站在一旁一副看戏的模样。 秦庭西气呼呼地绕着越野车看了一圈，没发现任何联系方式，气恼地在轮胎上狠踹了一脚。 越野车车身轻晃了晃，响起了警报。 在聒噪的警报声中，周煜阳淡然开口：“秦少想去哪儿？我可以送你。” 秦庭西瞥了他一眼，被他眼角流露的笑意刺激到，恼羞成怒挥起拳头朝着越野车的车窗砸去。 “哎——”周煜阳忙拉住他手腕，“小心手疼。” “要你管！”秦庭西挣开他，愤懑地喘着粗气。 “把车先放这儿，回头让司机过来开回去。”周煜阳敛起语气里的调笑，正色道，“你想去哪我送你，行不行？” 秦庭西打量他片刻，冷着脸开口：“你车在哪儿？” 周煜阳弯起嘴角：“跟我来。” 上了车，秦庭西说了个酒吧的名字。 周煜阳挑眉：“大白天就去喝酒？” 秦庭西立时炸了毛：“我爸都不管我，你怎么那么多话！” 周煜阳好脾气地笑了笑，看了眼时间：“路上我要去给人送个礼物，行吗？” “随便。”秦庭西又低头玩起了手机。 两把游戏结束，周煜阳叫他一起下车。 “车里太闷了，你跟我上去送了东西马上就下来。” 秦庭西一抬头才发现车停进了一个地下车库，他嘟囔了一句，跟着周煜阳乘电梯到了高层的宴会厅。 “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回来。”周煜阳让他在大厅外的沙发等，自己进了里面。 秦庭西朝大厅里望了一眼，这才发现来参加宴会的几乎都是熟面孔，他甚至还看到了韩叔端着酒杯正跟人哈哈大笑。 他忙往沙发背里缩了缩，挡住自己。 周煜阳这混蛋，竟然也不提前跟他说一声。 今天他本来应该去公司的，要是让韩叔看见自己在外面瞎混，又免不了被他爸教训一通。 幸好，没一会儿周煜阳就离开了宴会厅，“走吧！” 半个小时后，车停进了k-bar酒吧的地下车场。 “谢了。”秦庭西去开车门。 周煜阳不知按了什么，“咔哒”一声，车门全部落锁。 秦庭西拨弄了几次开关都没用，转头对着周煜阳怒目而视，“把门打开。” 周煜阳微微一笑：“可以，但秦少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秦庭西闭了闭眼睛，把马上爆发的火气硬生生压了回去，咬牙切齿道：“有屁快放，老子没空跟你磨叽。” 第14章 “上次我的提议，秦少还没回答。”周煜阳单手撑着方向盘，侧身面向他，“过了这么久，应该考虑好了吧？” “什么提议……”秦庭西恍然想起那天在海川，周煜阳说的“再睡一次”的混账话，心里的怒火终于压制不住，瞬间爆发了出来，“你他妈到底有什么毛病！” 周煜阳轻哂：“你情我愿的事，我又没强迫你，怎么有病了？” 秦庭西简直要气炸：“周煜阳，你要是真单身，风流就风流了。可你既然有老婆儿子就好好当个男人，别他妈在外面乱搞！我告诉你，我上次是不知道你的底细，以后别跟我弄这些！小心我揍你丫的！” 周煜阳听得云山雾罩，皱起眉头：“老婆……儿子？” “还装是吧？”秦庭西鄙夷地瞪了他一眼，“周总，我本来还以为你勉强能算个人，现在看来简直连人渣都算不上！” “你他妈办公桌上一家三口的照片明目张胆地摆着，现在跟我装什么无辜小白兔？我虽然在外面胡闹，可我不像你这么缺德，骗婚渣男！” “你丫在外面又是头牌又是搞基的，生活这么五颜六色，你老婆知道吗？海川的人知道吗？” 周煜阳总算知道上次那字条上“绝世渣男”的来历，他沉默盯着秦庭西不断向外输出各种骂人话的嘴唇，忽然开口：“秦少的意思是只要我单身就答应，对么？” “哈？”秦庭西一时没反应过来，合着他说了这么多，周煜阳只惦记着能不能跟他上床？ 他妈的，这个色欲熏心的禽兽！ “你单身个鸟！骗人骗到你爷爷头上了？变态！疯唔——” 周煜阳倏然倾身过去，用嘴堵住了秦庭西的嘴，把那些五花八门的难听话全都封在了那双柔软的唇里。 他在秦庭西骤然瞪大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随后感受到激烈地抵抗。 周煜阳顾不得那些落在他身上的拳头，扣住秦庭西的下颚，强迫他抬头，轻易加深了这个吻。 秦庭西脑子有些晕。 嘴唇上柔软温热的触感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周煜阳在吻他。 他想做些什么，可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男人的吻温柔且强势，由最开始的轻贴渐渐掺了欲望，变得热切。 阵阵酥麻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要骂人。 可才一张嘴，就被周煜阳钻了空子，带着薄荷味道的舌尖从齿缝钻进口腔，灵活地勾着他的舌头，碾磨挑逗。 他难以自持地从鼻腔里哼出几声气音。 周煜阳睁开眼，看见小少爷像猫一样眯着眼睛，睫毛轻微地颤抖着，刚刚还胡乱挥舞的拳头软软地抓着他的腰，快速地呼吸着。 他弯了弯嘴角，空闲的那只手熟练地伸进秦庭西的衣服下摆，在他腰上敏感处揉捏起来。 秦庭西几乎立刻起了反应，发出一声呻吟。 听见男人的低笑，他又恼又羞，叼住周煜阳的下唇狠咬了一口。 周煜阳吃痛，闷哼了一声，拉开两人的距离，垂着眉眼深深看着他。 秦庭西嘴唇泛着水润的光，眼圈和鼻尖都透着红，忿忿道：“……你就是个疯子！” “秦少刚才说的算数吗？”周煜阳同样呼吸不稳，“桌上照片里是我姐和我外甥铮铮。我真是单身，没有骗婚不是渣男。你如果不信，可以随便去查。” “我没那么闲！”秦庭西忍着浑身乱窜的快感，恶狠狠地瞪着他，却被周煜阳眼底涌动的莫名情绪烫到，愣了几秒钟，撇开视线在他胸口重重推了一把，“你单不单身渣不渣男，跟我没关系！让我下车！” 周煜阳盯着秦庭西粉面含春的脸看了会儿，起身坐回驾驶位，给车解了锁。 “那……下次再见。” “见你大爷！”秦庭西伸手勾到车门，开门下车，又重重把车门摔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周煜阳半眯起眼睛，看着秦庭西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从烟盒里叼出根烟，点燃深吸了一口，靠着椅背长长舒了口气。 舌尖舔过下唇被咬出的伤口，尝到淡淡的腥甜。 他今天有些失态了。 从故意把林淮支走，到刚刚忍不住用吻制止秦庭西滔滔不绝的骂语，再到急切解释自己的情感状态。 都不是平时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实际上，从那天和秦庭西在酒店春宵一夜开始，他就一直在做着不合常理的事。 可那晚明明是秦庭西先来招惹的他。 豪掷二百万，甜言蜜语说了个遍，结果转头就对着别人献起了殷勤。 小少爷还真是风流…… 周煜阳咬紧烟蒂，口腔里漫出一丝酸涩。 他发动车辆，狠狠踩了脚油门。 黑色越野发出一声嘶吼，猛地开了出去。 第10章 站在k-bar不断上升的电梯里，秦庭西喘着粗气凝视着轿厢映出的自己。 刚刚周煜阳那双眼睛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那眼神炙热真诚，意外透着某种深情的错觉。 秦庭西摇了摇头，强压下心里翻涌地异样。 周煜阳那诡计多端的狗德行，估计就算看个电线杆也能看得深情。 倒是那个吻…… 他气怒地攥紧拳头，抬起手背狠狠在嘴唇上抹了一把。 严格来讲，刚刚在车里这次应该算是他的初吻。 第15章 他虽然行事浪荡，可潜意识里却坚定认为接吻这种行为必定要跟爱情相关。 秦庭西26年的人生中，情感经历几乎约等于零。 前十七年沉迷于收集各种限量款乐高，十八岁那年班里来了个转学生，他一夜之间情窦初开。 只可惜暗恋一年，最亲密的动作不过是在上体育课时趁打球的机会搭一搭肩膀。高考前转学生送了他手绳后出国留学，这段懵懂的感情就此无疾而终。 消沉了一个暑假，饱尝失恋滋味后，秦庭西彻底告别“纯情男孩”，变成了如今纸醉金迷的浪荡纨绔。 只不过他和那些露水情缘向来是走肾不走心，更别提做出接吻这种表达爱意的行为。 尤其经过这几年见惯风月，对待感情反而更加谨慎起来。 结果没想到，他珍惜了二十来年的初吻，竟然便宜了周煜阳这王八蛋！ 电梯到达十六层，还没开门就传来动感的音乐声。 门一打开，乐声随之骤然增强，激烈的鼓点重重踩在胸腔引起共鸣。 “秦少。”电梯外的服务生笑着打了声招呼，恭敬中带着些讨好。 秦庭西淡淡“嗯”了一声，沉着脸迈步朝酒吧里面走去。 “黎威在吗？” “在，黎少在下面玩台球。”服务生忙回答。 k-bar是他们这帮纨绔常常出没的几个聚会“窝点”之一。通常不会特意约好，遇上了就在一块儿玩，遇不上就自己找乐子，主打一个随缘。 秦庭西推开娱乐室的门，里面六七个男男女女正围在茶几旁打扑克，几个人冲他扬扬下巴算是打了招呼。 他走到台球桌旁，黎威正架着球杆全神贯注地瞄准，看见他分神问了句“来了”，然后拖动球杆对准目标撞了出去。 白球精准落袋。 秦庭西啧了一声，把白球掏出来放回原位，拿起架子上的球杆，俯身架在桌面随意瞄了一下，随手一击，红球平稳滚进了袋里。 他紧接着瞄准黄色球，又是一击即中。 黎威把球杆戳在地上，双臂抱在胸前，看着秦庭西目光凶狠，一个个把球打进洞中，直到最后一个黑8消失在桌上。 “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黎威开了瓶啤酒递过去，“和那个林淮约会不顺利啊？” 秦庭西接过酒瓶喝了一大口：“别问，烦。” 黎威撇撇嘴，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盒圆滚滚的大福：“尝一个？我女朋友亲手做的。” 秦庭西捏起一个送进嘴里。 糯米外皮柔韧软糯的触感，加上抹茶薄荷内馅清新的口味在口腔里爆开，像极了周煜阳刚才那个吻残留的余韵。 刚刚才压下去的异样感觉瞬间从心底再次腾起，他“呸呸”两口把食物吐进垃圾桶，猛地灌了几口啤酒。 “干嘛啊？”黎威“啪”的一下盖上盒盖，“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呢，你还吐！” 秦庭西抱歉地挥了挥手：“不是不好吃，是我的问题，我现在闻不了薄荷味儿。” 黎威在他平坦的小腹上摸了摸，笑道：“怎么，怀上了？” “滚！”秦庭西一巴掌拍开他的手，顿了顿又正色道，“海川事务所的周煜阳……你了解多少？” 黎威：“不了解，怎么了？” 秦庭西指尖在酒瓶上敲了敲：“没什么，想查查这人。” “查呗，让韩叔帮你。” 秦庭西摇头：“这事得私下来，不能让我爸知道，你帮个忙？” 黎威挑挑眉毛：“行。” 在酒吧一直厮混到半夜，秦庭西喝得半醉，才趔趄着回家。 轻手轻脚地开了门，看见客厅的灯还亮着，醉意立时去了大半。 趁着换鞋的功夫，他使劲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这才壮着胆子进了里面。 果然，秦远恒戴着老花镜坐在沙发上看书。 “爸您还没睡呢？”他讪笑着走过去站在一旁。 秦远恒斜睨了他一眼，皱着眉头：“又喝酒了？” “跟几个朋友聚了聚，就喝了点。”秦庭西嘿嘿笑了两声，“爸我先去睡了啊，您也早点休息！” 说罢转身要上楼。 “等会儿，我有事问你。” 秦远恒放下手里的书，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锐利的目光从镜片后面透过来，秦庭西立刻有些心虚。 “怎……怎么了爸？” 秦远恒摘下眼镜，露出一双精明洞察的眼睛：“你和周煜阳究竟是什么关系？” 秦庭西的心瞬间蹦到了嗓子眼，酒也彻底醒了。 他爸为什么会忽然问他这种问题？难道那晚酒店的事暴露了？ 他的性取向还没有和家人公开，秦远恒是个很传统的人，万一真发现了什么，秦庭西确信自己三条腿都能被打折。 “……我，我俩能有什么关系？”他紧张到嗓子干涸，用力咳了两声，“我俩没关系。” 秦远恒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模样，重重地“嗐”了一声：“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又让人当枪使了，知不知道？” 秦庭西：“啊？什么意思？” “你今天是不是和周煜阳一块儿去万明的生日宴了？”秦远恒问。 秦庭西无辜道：“我……是跟他去了个宴会，可我没进去啊。” “你还打算进去？”秦远恒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和周煜阳一起出现，今天下午万和地产把收购价格提到了三亿？整整高出我们五千万！” 第16章 秦庭西听得一头雾水：“不是爸，万和提价跟我有什么关系？” 秦远恒气得简直要跳起来：“你说有什么关系？你自己想不到吗？现在各大地产公司都在争夺海川，周煜阳今天在宴会上故意表明你在外面等他，必须提前离场，让在场的人误以为你们的关系很近，是朋友，而且是很亲密的朋友。他们就认为我们会有更大的几率拿下海川，为了成功收购，他们自然会……” “比我们出价高。”秦庭西总算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忍不住骂了周煜阳一句。 这王八蛋竟然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把他给利用了。 他攥紧拳头：“爸，这个破事务所就非收购不可吗？咱们远恒设计部一点也不比他们差！” “海川非收购不可。”秦远恒敛起情绪，耐心解释，“周煜阳很会四两拨千斤，用几个小手段就把出让这事弄得这么声势浩大。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就凭他这些手段，也不能让对手公司得到他，明白吗？” “就他那个稀碎的人品，我看不怎么样。”秦庭西鄙夷道。 秦远恒见他难得对公司的事提起兴趣，也顺势多说几句：“做生意最终都是落在利上，所以人品倒是其次，能力是首要的。周煜阳的设计水准自然不必怀疑，目前来看这人心机深沉，手段也高明，是可用之才。只不过我们现在有几个马上动工的项目，资金必须备足，想超过万和的三亿实在有些冒进了。” 秦远恒说着，仰靠着沙发，手握成拳抵在额头上，长叹了口气，略显疲惫道：“行了，你去睡吧！” 看着秦远恒的愁容，秦庭西心里弥漫出一丝愧疚，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默默转身上楼。 洗漱完躺在床上，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心里充斥着一股无名的恼火。 从他把周煜阳带出泰坦那天开始，似乎每一次和这人交锋他都处在劣势。 风花雪月的事他可以不计较，但周煜阳拿他当枪使，还把枪口对准远恒集团，这他就不能忍了。 秦庭西摸过手机，在浏览器里搜索“海川 周煜阳”，相关词条瞬间出现在屏幕上。 他从上到下一条条浏览过去。 [周煜阳接任海川设计事务所主理人] [天才设计师周煜阳成为金鼎奖最年轻获得者] [建筑设计的未来——周煜阳专访] [苦难与幸运共存，周煜阳首次谈及自己的成长经历] 每个新闻下面还会随机展示评论。 “这世上竟然真有集才华和美貌于一身的人。” “弱弱问一句，女娲捏他的时候是不是用了ai建模啊？世界的参差就是这么产生的……” “这是我师兄！我们学校的传奇人物了！牛逼死了！” …… 秦庭西看着手机里周煜阳受访时的照片和堪称完美的履历，不屑地哼了一声。 这混蛋倒是挺会包装自己，不知道底下这些吹捧者如果见到了他的真实面目，还会不会这么崇拜。 ……真实面目？ 秦庭西心里一动，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第11章 周二下午，医科大附属康复中心人满为患。 大厅里坐满了等待康复训练结束的陪护家属，人声嘈杂。 周煜阳站在走廊尽头的儿童康复室外，目不转睛地看着房间里的小男孩。 小男孩不过五六岁的模样，坐在一个运动器械前，正按照康复师的要求一丝不苟地训练着左腿。 用来配重的铁块随着他抬腿的动作规律地升起下落，发出有节奏地撞击声。 小男孩做得很慢也很吃力，但却仍然一声不吭地坚持着。他的小脸很快涨得通红，黑软的头发也被汗水打湿，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地上，砸出一小朵圆形的水花。 看着小男孩因为发力而紧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周煜阳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移开视线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不一会儿，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抬起头，看见一路小跑过来的女人，温柔地笑了笑：“别着急，铮铮还没结束呢。” 女人一直跑到他跟前，才停下弯腰喘着气：“幼儿园……有个孩子家长……一直不来接……事务所有事你就回吧！” “今天没什么事，等训练结束我送你们回去。”周煜阳起身让女人坐下，“姐，刚才医生说铮铮进步很大，大概再训练半年应该就没有什么影响了。” 周沐然欣慰地点点头：“铮铮很懂事，最近训练增加了强度，他一次都没闹过累。倒是你，看着瘦了一圈，事务所的事还顺利吗？” 周煜阳耸了耸肩：“有些繁琐，但还算顺利。” 周沐然上下端详着他，咬了咬嘴唇才开口道：“……沈麟，他没找你麻烦吧？” “他倒是想有那个胆子。”周煜阳把视线投向康复室里那个小小的身影，“姐，他要是敢去打扰你和铮铮，你一定得告诉我，听见了吗？” “你命令谁呢！”周沐然笑着佯装在他胳膊上抽了一下，随后才缓缓点头，“放心吧，肯定告诉你。” 回家的路上，铮铮没一会儿就累得睡着了。 周煜阳把车平稳地停进车位，拦住要下车的周沐然，把自己的公文包让她拎着，自己去后座把铮铮小心翼翼地抱下车。 第17章 乘电梯上楼，把铮铮放到床上，周煜阳轻手轻脚地退出卧室，拎上包来到厨房门口：“姐，我回事务所了。” “等一下，我给你装几盒馄饨带回去，前天刚包好的。”周沐然利索地给自己戴上围裙，在水池里洗了洗手，“你一个人忙起来什么都不顾，好歹煮点东西吃，下回再让我发现你瘦了看我怎么揍你。” 她边说边朝弟弟甩了甩手上残留的水珠。 “知道了。”周煜阳笑着靠在门框上看着姐姐忙碌。 包里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他拿出来压低声音“喂”了一声。 听筒里传来陈野懒洋洋的声音：“煜阳，我发现你最近人气很高啊。” “怎么了？”周煜阳笑问。 陈野啧了一声：“又有人指名要看头牌vincent的表演，而且还不是在大厅，人家要求包厢1v1专属。” “你就说你又收了多少钱吧？”周煜阳挑起眉毛。 “不多，50个而已。” 周煜阳嗤了一声：“陈老二我发现你就是一开黑店的。” “别废话，你愿赌服输，反正是最后一次了。”陈野说，“周五晚上九点半，泰坦1211包厢。” 周煜阳挂了电话，无奈地笑了一声。 周沐然把两袋装好的馄饨递给他：“是陈野啊？你俩从大学开始就整天没个正经。” 周煜阳笑着接过来问：“怎么装这么多？我一个人能吃到明年了。” “你给林淮带一份。”周沐然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你没空的时候没少让他过来帮我照顾铮铮。” 周煜阳点头：“好，那我走了姐。” - 泰坦club的后台有一间单独的化妆室，平时总是锁着门，即使等待化妆的演出人员再多也不会打开。 周五晚上九点二十五分，周煜阳戴着银色半脸面具，身穿装饰金属细链的白衬衫和黑色修身长裤，以vincent的身份走出了那间专属化妆室。 来到1211包厢外，早已等候在门外的经理脸上堆起笑容：“vincent，客人已经在里面了。” 周煜阳淡淡点头，手扶上门把刚要转动，经理又叮嘱：“今天这客人看着有些难搞，你小心点。” “好，我知道了。谢谢提醒。”周煜阳笑了笑，拧动门把推门而入。 包厢里灯光昏暗，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男生坐在真皮沙发上，两条胳膊以一种坐拥天下的姿态在靠背上伸展开，左脚搭在右膝盖上翘着二郎腿。 明明坐着，眼神却是自上而下地递过来，傲气十足。 周煜阳踩着厚实的地毯，迎着男生的视线无声地走过去，停在他面前。 “你好，不知道客人贵姓？” 男生闻言，放下二郎腿，两肘抵在膝盖上十指交叉，轻蔑地哼了一声：“我姓什么不用你管，你就是这儿的头牌vincent？” “是。”周煜阳对于男生的态度并不在意，“客人想听我唱歌？还是单纯想聊天？” 男生不耐烦地挥挥手：“花50万跟你聊天，我脑子又没坏。你随便唱个什么歌，要风……咳风骚点的。” 男生表情尴尬地移开视线，脸也有点泛红，仿佛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拿起手机飞快地打着字。 周煜阳轻轻蹙眉，莫名发觉这位年轻客人的行为有些奇怪。 男生对泰坦club散发着奢靡气息的环境丝毫没有怯场，反而有种不屑一顾的泰然，很显然并不是头一次来这种场合的菜鸟。可男生花了重金请他出场，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对他的喜爱，反而透露出一些烦躁和局促。 就好像来这里看他表演是在完成什么巴不得早点结束的任务。 周煜阳视线扫过男生手腕上几条叠戴的金属手链，其中夹着一条淡粉色缀着蝴蝶结的皮筋。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是微信聊天界面，背景里隐约能分辨出是一个女孩子的自拍照片。 一个有女朋友的直男…… 他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调好音响设备，站在话筒前试了试音。 “一般客人点我都是想听《fake》，唱这首歌可以吗？” 男生看着手机时眼底的温柔在抬眼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无所在意地点头：“随便你，还有唱歌的时候把面具摘掉，我不喜欢看这个面具。” 周煜阳弯弯嘴角：“不好意思，我在演出的时候从来不摘面具。” “不摘？”男生语气挑衅，不屑地挑了挑眉毛，“我再加上50万，单独给你，把面具摘掉。” 周煜阳打量着男生说话时高高在上的口气和神情，脑海里莫名浮现出同样桀骜不驯的秦庭西。 这个念头一起，他才发现面前这位公子哥和秦大少爷不仅行为举止有七成相似，甚至眉眼看起来都有些相像。 他借着调整灯光角度注意到男生一直用手搭着的黑色背包拉链开着一小截，灯光扫过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闪了一下。 周煜阳笑了笑，踱步绕到酒桌后面，居高临下地看着男生：“如果我就是不摘呢？” 男生似乎没想到他会拒绝得这么干脆，一时无话可说，怔愣地噎在原地，再开口时那股傲骄的气场在周煜阳的注视下已经消了大半。 “你……是不是嫌钱少？再加50万，可以摘了吧？” 周煜阳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在男生旁边坐下，笑得很平和：“不是钱的问题。我们来做个交易，我摘掉面具，你告诉我……是谁让你来偷拍我的。” 第18章 男生表情一滞，手底下的背包已经被周煜阳迅速抽走，一台微型摄影机从拉链口里掉落出来，在沙发上滚了一圈，被周煜阳拿在了手里。 第12章 男生以为自己藏得隐蔽，根本没料到这么轻易就被这个vincent识破，脸色涨得通红，猛地起身去抢摄影机：“把东西还我！” 周煜阳一抬胳膊，躲开了男生：“我猜你在点我之前应该了解过泰坦的规矩，想必也清楚老板陈野这个人脾气实在不怎么样，我不让你偷拍是在帮你减少麻烦。” 男生被当场拆穿，恼怒至极：“陈野怎么了，我怕他不成？” 周煜阳更加坐实了自己的猜测，轻笑了一声：“你可以不怕陈野，但如果你来夜店点男头牌这事被你那位可爱的小女朋友知道了……你猜她会怎么做？” “你……卑鄙！”男生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权衡利弊后，气恼地坐到沙发上喘着粗气。 周煜阳打量着他的样子，轻哂了一声：“秦庭西是你什么人？” 男生抬眼看向他，与秦庭西有七分相似的桃花眼里写满了惊诧。 周煜阳笑着耸耸肩：“这不难猜。” 男生认命般地咬了咬牙，低低道：“是我堂哥。” 周煜阳摸出打火机，慢悠悠地给自己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给他打电话，叫他过来。” - 泰坦club门前的停车场，秦庭西仰躺在自己那辆暗蓝色的跑车里。 摇滚乐透过车载音响在车里回响，形成共鸣。 一想到过了今晚，周煜阳就会对他言听计从俯首称臣，秦庭西的心情简直万分舒畅，随着音乐节奏惬意地用脚打着拍子。 海川设计事务所的当红设计师竟然是泰坦club搔首弄姿的头牌。 这么炸裂的消息一旦放出去，周煜阳就算再有才华，这辈子也甭想再在设计行业里抬得起头。 只要他握住了证据，拿捏周煜阳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到时候收购海川就是远恒集团说了算。 秦庭西冷冷地“哼”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切了歌。 在聒噪的乐声再次充斥车厢前，他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秦嗣北的电话。 这么快就成了？ 他起身关掉音乐，接了起来。 “到手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才听见秦嗣北迟疑道：“那个……哥，你来包厢一趟吧。” 秦庭西一进包厢，就看见周煜阳坐在单人沙发上，淡然地喝着酒。他移动视线，在大沙发的另一侧发现了垂头丧气的秦嗣北。 “哥！”秦嗣北一见到他，忙不迭站起来朝门口走过来，“他发现摄像机了……这事我不管了，那辆川崎我也不要了，你们谈吧，我先走了啊！” “哎？小北？”秦庭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追着秦嗣北出了包厢，“小北你回来！秦嗣北！” 秦嗣北对他的呼喊充耳不闻，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拐角。 秦庭西刚想追过去，胳膊被一只手紧紧拉住。 “秦少想看我表演怎么不亲自来呢？” 秦庭西转过身，与戴着半脸面具的周煜阳面面相觑。 “让人偷偷录像，是准备躲在家里n刷么？” 周煜阳那双细长的眼睛隐藏在面具后面，看不出神情，但向上勾起的嘴角却很清楚地表示他在笑。 而且是秦庭西最最讨厌的带着嘲讽的调笑。 秦庭西用力挣开他的手，出言讽刺：“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脸这么大呢？” 周煜阳的嘴角翘了翘，扬手摘掉面具：“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不戴这个。你要是想录像的话……也不是不行。” 秦庭西打量着他，妄图通过周煜阳难以捉摸的眼神中判断这句话有几分真实。 “怎么？是不相信？还是……怕我？”周煜阳推开包厢门，朝里面扬扬下巴，示意他进去。 秦庭西白了周煜阳一眼，大步迈进包厢。 大庭广众，他有什么好怕的。 周煜阳垂眸掩去眼角的笑意，跟在后面进了包厢，顺手锁上了门。 秦庭西大喇喇坐在沙发上，低头摆弄那个微型摄影机。 既然周煜阳同意录像，那他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一只漾着金色酒液的杯子忽然递过来，他顺着握着杯子的手向上看过去，与周煜阳对视：“干什么？” 周煜阳把酒杯放在他面前，拿起另一只酒杯和他碰了碰：“喝两杯？” “有必要吗？”秦庭西反问，“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我是金主，你是头牌，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会以为自己是在谈判桌上谈生意，可以讨价还价吧？” 周煜阳低头注视着秦庭西仰起来的脸，捏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蜷。 秦庭西五官生得很漂亮，立体又精致，只是平时眉眼间总带着一丝傲慢，天生散发着距离感。可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双桃花眼里莫名添了几分孩子气，让他原本挑衅的眼神变得娇嗔起来，格外鲜活生动。 周煜阳深吸了口气，仰起头把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倏的倾身靠近。 “好啊，我的金主，你想让我做什么？” 秦庭西被这个称呼弄得措手不及，耳朵有些热起来。 幸好包厢里灯光昏暗，周煜阳应该看不清楚。 第19章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唱个歌吧，就上次唱的那首。” 周煜阳笑了笑，起身站到话筒前，半透的白色衬衫隐约映出身体的轮廓，腰间的几条银色细链闪着光。整个人被笼在轻柔的光晕里，变得朦胧且梦幻。 秦庭西蓦然想起他第一次在舞台上见到vincent时的场景。 不得不承认，即使已经知道了vincent就是周煜阳，即使周煜阳做了那么多行径恶劣的事，在面对这张肆意张扬的脸时，他还是能体会到当时的惊艳。 周煜阳就像恰好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总是能精确撩动他最敏感的那根神经，甚至连心跳都快了几分。 他深吸了口气，稳住情绪，把摄影机放到桌上调好角度，向后倚着沙发，好整以暇地看向周煜阳。 “开始吧。” 周煜阳勾了勾嘴角，再抬头的瞬间已经彻底化身为头牌vincent，看不出丝毫商务精英的气质，眼神里散发着似有若无的诱惑，直直看进秦庭西的眼睛。 两人目光相接，秦庭西几乎难以自持地心头一跳，慌忙拿起酒杯喝了口酒，掩饰自己不宁的情绪。 随着房间里的光全都暗了下去，前奏也跟着响起。 周煜阳站在顶光照亮的方寸之间，握紧话筒，随着乐声缓缓开口。 “please don't fake it, show me what you all about……” 男人的声线依旧磁性沙哑，轻柔中含着力量的韧度，撩拨着秦庭西的耳膜。 秦庭西呼吸顿了顿。 今晚这种近距离的专属表演和那天单身派对上远远看过去的感觉天差地别。 他现在不仅能看清周煜阳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听见他唱出来的每一句歌词，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冽幽暗的木质香水味，感受到他目光里每一寸暧昧的眼波。 作为金主，如果他愿意，还可以走过去对那具掩盖在菲薄衬衫下饱满结实的身体肆意妄为…… “秦庭西，过来。” 强烈的节奏之下，周煜阳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把秦庭西想入非非的思绪拉回现实。 视线重新聚焦，对上周煜阳深邃撩人的目光，他的心跳忽然乱了几拍。 像被千年精怪蛊惑了心志一般，他下意识撑着沙发准备起身朝周煜阳走过去。 “抬头，看着我。” 秦庭西胳膊的力道一松，如梦初醒一般重新靠回沙发上——《fake》这首歌中间有大段歌词空白，周煜阳只是在即兴填词，这也是他作为泰坦club头牌的噱头之一。 秦庭西看着几米之外周煜阳嘴角勾起的笑意，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番。 “告诉我，喜欢吗？ 大声点，说爱我。 不说话？害羞吗？ 听话，说一次。 很乖哦，来抱抱。 怎么了？不许躲。 宝贝，转过去。 跪下，别担心。 放松点，我很温柔。 别忍着，叫出来。 干什么，要快点？ 别跑，乖。 受不了？再等等。 别哭了，爱你哦~” 周煜阳面不改色地念出这些充满暗示意味的歌词，秦庭西听得面色薄红。 但更让他移不开视线的是今晚的周煜阳，不，是vincent。 今夜的vincent似乎比第一次遇见时更加风情。 微微扬起的下巴、轻抚身体的手指、合着节奏晃动的身体……甚至连那眼角随意的一瞥都轻易让秦庭西感觉口干舌燥，胸口像是燃了团火，一下下燎着燥动的欲望。 音乐声停止，包厢里安静下来。 秦庭西略有些局促，清了清嗓子，拿起桌上的摄像机起身：“就……到这吧，我走了。” 才迈出两步，周煜阳就挡住了他的去路：“秦少打算就这么……出去吗？” 秦庭西顺着他的视线向下。 他今天穿了条灰色运动裤，身体的反应遮无可遮地暴露出来。 秦庭西像被烫了一样瞬间收回视线，脸也变得滚烫。 他竟然被人用一首歌唱硬了，这他妈算怎么回事！ “别多管闲事，让开！”他故作强硬道。 周煜阳不退反进，附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沉道：“这是我作为泰坦头牌最后一次演出，也是秦少最后一次机会作为我的客人。50万只听一首歌，不觉得可惜吗……嗯？” 他说着话，指尖沿着秦庭西的胸口一路向下，最后停在小腹的位置轻轻划了个圈。 第13章 周煜阳宛如修炼千年的魅妖，仅用一句咒语就打开了迷幻世界的入口，让周身所有一切都变得不真切起来。 纷乱闪动的灯光、忽远忽近的音乐、喧闹嘈杂的人声……仿佛都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梦。秦庭西陷入了深深的虚幻，只能听见自己乱了节奏的喘息、急促有力的心跳和难以压抑的呻吟。他从没感觉身下的沙发这么柔软，软到难以支撑他的重量，意识和身体好似飘在半空，只能下意识伸手去抓住唯一能给他依靠的身躯。 他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某种乐器，周煜阳的五指灵活拨弄，轻拢慢拈，引诱他发出轻柔飘渺或激烈高亢的乐曲。 他又像是变成了提线木偶，没有自我意识，一举一动全凭操控者的低俗意愿，无法反抗完全服从。 第20章 很快，乐章愈发激昂，木偶舞到终章。 秦庭西眼里沁出雾汽，视线模糊不清，干脆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着攀登顶峰的雀跃。 却不料，乐章在最高点骤然中断，木偶也失去提线，一切欢乐戛然而止。 飘在半空的期待重重砸回起点。 秦庭西发出一声难耐的呜咽，眼眶盛不住泪水，顺着眼角滑下，视线也因此变得清晰起来。 他抬头看向这场欢愉的始作俑者，声音暗哑：“别停……” 周煜阳几乎被秦庭西这一声夺去了呼吸。 如果说上一次在酒店，秦庭西是半推半就的话，这一次就是全身心陷入了情欲之中。 一个把骄傲刻进骨子里的小少爷，此时却对他完全臣服，那双桃花眼里的意乱情迷简直已经把“想要”两个字赤裸裸地写在了脸上。 周煜阳体会到一种久违的征服感。 他恶劣地在他身上点火，却就是不肯给个痛快。 反复数次，终于听见一声带着哭腔的嗔怨：“周煜阳……你他妈的……快点！” “快点什么？”周煜阳恶劣地在手指上加了些力道，却仍然一触即松。 秦庭西像触电一样颤了两颤，紧咬着下唇，猛地抬起一脚朝他踹了过来。 只不过这一脚既没力量也没技巧，随随便便就被他握住脚腕，顺势压在大腿下面。 “延迟满足，秦少没听说过吗？”他翻了个身，把怀里几乎软成一滩水的秦庭西抵在沙发上，深深看进小少爷的眼里，“延迟的时间越长，获得时产生的满足感就越强烈。so……just enjoy。” - 走出泰坦的时候，秦庭西觉得脚都有些发软。 刚才明明两个人都在沙发上鬼混了半晌，可结束时只有他一个人浑身乱得不成样子。 周煜阳帮他清理干净，整理好衣服，站直身体随便拨了拨头发，就重新恢复到平时人模狗样的状态。 甚至趁他没缓过神来的空隙，明目张胆地拿走了摄像机。 他想阻拦，可浑身舒爽的感觉让他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 坐进车里等司机来接，秦庭西把座椅放到平躺的角度，重重舒了口气。 他没想到周煜阳这家伙竟然这么难对付，现在不仅收购的问题没解决，还让这混蛋手里多了一个自己的把柄。 “延迟满足……”他咬牙切齿地念叨了一句，冷冷哼了一声翻身调整到一个对腰更友好的姿势，“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手机响了一声，他懒洋洋地掏出来看了眼，是黎威发来的关于周煜阳的资料。 秦庭西心头一喜，点开了文档。 黎威这次是真的用了心，文档长达十三页，内容涵盖了周煜阳从出生到现在的方方面面。 秦庭西低头逐字逐句地读起来。 人无完人，他还不信周煜阳就没有弱点。 司机把车停进车库时，秦庭西才看到周煜阳高考。 从他看完的资料来看，周煜阳从小就妥妥的是“别人家孩子”。 成绩好、听话懂事、兴趣广泛、多才多艺…… 他暂时没有找到任何可以供他拿捏的把柄，甚至还因为周煜阳9岁就失去父母，和姐姐寄人篱下生出几分怜悯。 秦庭西收起手机，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悻悻地下了车。 一进门宋钰就满脸欣喜地迎了上来。 “哎呀儿子，你可算回来了。你是怎么和周煜阳谈的啊？刚才他亲自给你爸打电话来说要跟我们签收购合同，还说是你私下和他谈好的。” 秦庭西思绪混乱，一脸懵然，半晌才“啊”了一声。 “你这孩子想什么呢？”宋钰挽着他一条胳膊，喜气洋洋地把他带进客厅按坐在秦远恒旁边，“快跟你爸说说，怎么回事？” 秦远恒正打着电话，神色泰然地在他肩上拍了拍，对着手机吩咐：“对，下周二正式签约。提前把合同准备好，确保法务检查无误，资金按时到账。……可以，记得宣传也要跟到位……” 秦庭西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一消息，感觉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了两下。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不用客气，视频我留着n刷了。” 发件人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是周煜阳那混蛋。 秦庭西怒气暴涨，恶狠狠地把手机摔到一边，刚要发作，秦远恒结束通话朝他看了过来。 “怎么这幅表情啊？” 秦庭西强忍着敛起脾气，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凉透的茶水一路顺着嗓子眼落进胃里，暂时缓解了怒火。他从鼻子里重重地喷了口气，黑着脸闷不做声。 秦远恒打量着他的神色，以为是在周煜阳那里忍气吞声心有不爽，安慰地在他头上揉了两下：“谈生意嘛，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咱家产业没做大的时候，爸爸也经常遇到这种事。这算什么？忍一忍就过去了。” 秦庭西差点被口水呛死，咳了半天才缓过来：“哎呦爸，您肯定没遇到我这种事。” “爸什么没经历过，你这孩子就是没吃过苦。”秦远恒笑呵呵道，“不过以后再想帮集团解决问题，一定要提前商量一下，2.8个亿的确比万和的出价低，但毕竟超过了我们的预算。不过……这算是你第一次真正参与其中，能说服周煜阳把海川让给我们，很厉害了！” 第21章 “知道了爸。”秦庭西干笑两声，“爸，我有点累，先上楼了。” 秦远恒点头道：“好，早点休息，收购只是第一步，后续的事还多着呢！去吧。” 回到房间关好房门，秦庭西立马拿出手机给刚才那个号码打了过去，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起来，他终于忍不住脾气，朝对面吼了出来：“周煜阳，你他妈什么意思？” 对面安静了几秒钟，才迟疑道：“你好，周总在洗澡，请问你是……” 熟悉的声音让秦庭西一愣：“……林淮？” “是，我是林淮。你是……秦少吗？” 秦庭西有些诧异。 上回画展以后，他试着约过林淮好几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画展那次被周煜阳提醒过保持距离的原因，每次林淮都委婉拒绝了。 他瞄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半。 深更半夜，这俩人呆在一起，周煜阳还在洗澡。 不得不让他多想。 周煜阳还信誓旦旦保证对林淮一点意思都没有，可他干的这叫人事儿吗？ 死皮赖脸地搅黄他俩的约会就算了，还处处阻挠他接近林淮。 很明显是在给自己清理障碍，鬼才信他对林淮没意思！ “秦少？” 林淮的声音再次响起，让秦庭西回过神。 “我等师兄洗完澡让他给你回电话吧？” 秦庭西磨了磨后槽牙，“不用了，你们现在在……” 没等他说完，就听见一个低沉的嗓音猝不及防从听筒传来：“找我？” 周煜阳的声音带着点哑，尾音又落得很轻，语气漾着暧昧。 秦庭西感觉像贴在他耳边呢喃一样，一阵奇异的酥痒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 刚刚在泰坦，他被抵在沙发上“折磨”得不行时，周煜阳也是用这样的声线在他耳边挑逗：“乖，叫声哥哥就饶了你……” 秦庭西羞耻心大涨，面红耳赤地挂断电话，重重把自己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周煜阳…… 简直是他妈妖精！ 第14章 海川设计事务所将被远恒集团收购的消息一经公开，在地产行业引起巨大震动。 原先国内各大地产公司开发高端项目，只要资质足够，都可以争取到和海川的合作机会。可一旦被远恒收购，再想与海川合作，可以说可能性几乎为零。 地产项目，设计为先。 远恒集团以房地产开发起家，自然深谙其中道理。如今把海川纳入囊中，自然不会让对手公司再拿到这柄利剑。 这一重磅消息连续几天占据了行业头条。不少业内专家推测，未来的地产行业，远恒集团一家独大已成不争的事实。 秦庭西莫名其妙成了促成此次收购的重要因素。 集团的中高层一改往日认为他不学无术的印象，纷纷改口夸赞“虎父无犬子”，语气里也不自觉地带出几分尊重来。 海川事务所正式并入远恒后，改名为远恒集团海川设计分公司。秦远恒特意召开全体高层会议，周煜阳作为新晋分公司负责人，也列席参加。 会议地点在远恒集团大厦顶层多功能会议厅。 秦庭西跟在秦远恒等一干董事会高层后面，压着时间上台落座。 他的位置在台上最左侧，坐下后他才发现，周煜阳正好坐在下面第三排正对着他的地方。 这还是上次在泰坦club被占了便宜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他看过去的时候，周煜阳恰好也把视线投了过来。 秦庭西紧抿着嘴角，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然后移开了视线。 会议正式开始。 几位董事分别介绍了自己分管领域的业务情况，秦远恒随后把话题谈到近期最重大的变化——收购海川上来，讲了几句后，他朝台下扫视了一圈，目光锁定在周煜阳身上：“海川的具体情况请周总给大家简单介绍一下。” 周煜阳一顿，随即起身理好衣襟，在周围投来的好奇视线中，大步走到台上。 他想过这次董事会的关注点会在海川上，但没想到秦远恒会临时让他上台发言。 发言席在会议桌的最外侧，紧挨着秦庭西的位置。 周煜阳站在话筒前，朝秦庭西笑了笑。 秦庭西黑着脸转过头去，拿起桌上的手机打开了他时常玩的那个射击游戏。 周煜阳不慌不忙，迅速理顺思路，从海川的历史、近年来的成绩、收购前的现状和未来的发展定位简要介绍了一番。 中途借着和秦远恒表达工作决心和热情的机会，转头看了秦庭西一眼。 却发现刚刚还在玩手机的小少爷此时垂着脑袋面色泛白，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手机也扔在了桌上。 周煜阳面不改色，语气平稳地继续介绍海川的员工架构，同时分出心思悄悄给他发了条消息。 “怎么了？不舒服？” 手机振动了两声，屏幕亮起来。 秦庭西拧着眉头瞥了一眼，看清发件人号码后难以置信地朝旁边送了个眼神。 这人有病吧？ 昨晚朋友过生日，他和几个公子哥出去鬼混，喝了一肚子的酒，凌晨四点才回家堪堪眯了一会儿。不到八点又被他爸耳提面命地带到公司，早饭也没来得及吃。 本打算开完会就去隔壁的茶餐厅吃上几笼水晶虾饺和奶黄包，结果这个没眼色的家伙一直说个不停，这才有点低血糖，头晕眼花手脚无力。 第22章 这混蛋还要装好人关心他…… 秦庭西重重喷了口气，拿起手机飞快打字。 “你啰嗦够了就赶紧结束，我要去吃饭。” 按下发送，他重新恢复到弓着腰身托着下巴的姿势，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 周煜阳思路清晰，语言简练，从上台开始几乎没有任何卡壳的地方，可手机亮起来，他看清回复的消息，顺畅的发言戛然停住。 面对台下或疑惑或探究的目光，周煜阳温和地笑了笑，强行做了结束。 “……总之，未来我们海川会和各位并肩前行，谢谢！” 台下人面面相觑，台上几位老总也各自交换了一番疑惑的眼神。 只有秦庭西很是诧异——这混蛋一向热爱跟自己对着干，怎么今天这么懂事？ 周煜阳嘴角藏笑鞠躬致谢，暗戳戳地把手伸进西裤口袋里，摸出一块牛奶软糖——那是早晨他去姐姐家送东西时，铮铮硬塞给他的。 借着会议桌的掩护，他把糖轻轻放在秦庭西面前，若无其事地走到台下返回座位，拿出手机。 “先吃颗糖垫垫[笑脸][笑脸]” 发完消息，他抬头望向台上，秦庭西正一脸迷惑地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朝他看过来。 周煜阳挑了挑眉毛，无声地做了个“吃吧”的口型。 秦庭西没力气跟他斗，只蔫头耷脑地移开视线，心里暗忖：老子用得着你投喂吗？ 牛奶糖静静躺在原地，红色包装亮闪闪地反射着天花板上照明灯光，看起来很是香甜诱人。 他忍了又忍，终究抵不过肚里空虚，撕开糖纸送进嘴里。浓郁的奶香在舌尖弥漫开来，糖分迅速得到补充，头晕无力的感觉也渐渐缓解。 连带着人都重新变得有精神起来，桃花眼眼角带风，朝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周煜阳飞了个眼刀。 可他总归是吃了人家东西，心中不自觉发虚，恶狠狠的眼光递出去一半便软了下来，最后竟悻悻收尾，十分掉价。 周煜阳抿着嘴角笑起来。 他发现逗弄秦庭西，是件很有乐趣的事。 小少爷虽然容易炸毛，但想哄好也容易，骄矜却讲理，这样的性格只有足够的金钱和教养才能养得出来。 秦远恒没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清了清嗓子道：“我们远恒目前有两个设计部，由陈总主管。海川并进来后，业务上会增加不少工作量，陈总的工作量已经处于饱和，不适宜再增加所辖部门，所以我们董事会决定派秦庭西去海川锻炼锻炼。” 秦庭西正专心用舌头卷着奶糖融化的甜水进肚，猛然被cue到，一脸震惊地转过头。 秦远恒瞥过来，视线停留在他鼓起个包的脸颊，微一怔愣，清清嗓子继续道：“秦庭西呢，本来也是学设计的，能力还算说得过去，回国这几年他一直在集团担着个董事的闲职，也该正经做点什么。但他没有经验，所以业务上的事还是由煜阳做主，他主要是学习锻炼。周总，我把儿子交给你，可要好好带他啊！” 周煜阳起身，点头微笑：“秦总放心，我会全心全意照顾小秦总的。小秦总，希望我们相处愉快！” 秦庭西着实没想到他爸还有这一手，当着全集团的高层他不好当场拒绝，把奶糖在嘴里换了个位置，鼓包从左脸转移到右脸，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朝周煜阳一抬下巴，算是应了。 秦远恒满意地点点头：“好了，散会。” 作者有话说: 给孩子来点海星和收藏吧～～ 第15章 周煜阳站在二层办公室的大落地窗前，轻啜着咖啡，视线望向窗外。 北方的深秋干燥且晴朗，耀眼的日光毫无遮挡地洒下来，在人工湖面上漾成粼粼的金色光芒。 湖周围的一圈枫树，金晃晃地随风摇晃，不时有叶子落下，在湖面上打转。 围湖公路车辆稀少，所以那辆黑色宾利出现在公路尽头时，十分引人注意。 周煜阳轻轻笑了一声，转身放下咖啡杯。 “咚咚……”林淮轻轻敲响办公室的门，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推开门走进屋里，“师兄，你要的客户资料……师兄？” 周煜阳弯着嘴角转过头来：“嗯？” 林淮把文件放在桌上：“师兄，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没什么。”周煜阳笑着顿了顿，“小秦总来了，告诉大家去楼下迎接。” “啊？”林淮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秦少真来了？” 不怪林淮发出疑问。 自上次秦远恒任命秦庭西管理海川分公司，已经过去近半月，秦大少爷接受得痛快，可一直没露过面。 众人都以为这次和以往一样，所谓任命不过是挂个头衔，秦庭西不可能来乖乖上任。 毕竟以往他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纨绔印象已经深入人心。 只有周煜阳回到海川就张罗着在办公室里加了一套桌椅，准备和新任小秦总合署办公。 大家都以为周煜阳也不过是做个样子，老总发话了总得做出点行动才好。 没想到秦庭西竟然真的来海川上班了。 周煜阳领着全体员工在楼前等待。 没一会儿，黑色宾利无声地开进院内。 “少爷，他们都在等您呢。”司机从后视镜向后望了一眼。 秦庭西透过车窗懒懒撇过去，看见站在最前面那个高瘦挺拔的身影，在一众人影当中格外引人注目。他嫌弃地抿了抿嘴角，吩咐道：“就在正门停下，你去把东西拿下来。” 第23章 司机应了一声，把车停稳后下了车，先是恭敬地打开后车门，然后忙不迭从后备箱里抱出一个沉甸甸的大号纸箱。 秦庭西迎着众人的目光下车，站定后正了正衣襟，脸上露出一个无比亲和的笑容：“大家好，从今天开始我就正式成为海川的一员了，希望以后各位多多关照。” 他故意在所有人的身上逡巡了一圈，独独没看离他最近的周煜阳。 幼稚…… 周煜阳并不在意，只在心里暗笑了一声。 “小秦总请，办公室已经准备好了。” 秦庭西打定主意不去看他，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率先进了大门。 海川办公区在二层，正对着楼梯的一间宽敞大厅里。 司机把大纸箱放在离门口最近的一张办公桌上，打开箱子，露出里面一个个精致礼品袋。 秦庭西满面笑容，从里面拎出一个粉紫色袋子，顺手递给一个女员工。 “这是我送给大家的见面礼，女生是粉色袋子，男生是蓝色袋子。里面有一块法国甜品师特制的蛋糕，和一件我亲自设计的首饰，请老师傅加急手工做出来的。礼轻情意重，请各位不要嫌弃。” 大厅里响起一阵欢呼声，员工们挨个跟秦庭西打了招呼，或介绍自己，手里接过礼物，高高兴兴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轮到林淮时，秦庭西从纸箱最靠边的位置拿出一个蓝色袋子递过去。 林淮接在手里，没想到秦庭西竟不松手，反用只有他们俩人能听见的声音问：“这回可以再跟我去看画展了吗？” 林淮“啊”了一声，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周煜阳。 秦庭西也跟着看过去，挑衅地扬了扬眉毛。 周煜阳抱着双臂倚在桌旁，一脸淡然地看他演戏。 “秦……秦少。”林淮又扯了扯手提袋，耳朵变得通红。 幸好其他人都在品尝正宗的法式甜品，没人注意到他们。 秦庭西瞧着他的表情，勾了勾嘴角：“都是一家公司的人了，应该不存在我来打探什么商业情报的事了吧？” 林淮更尴尬了，娃娃脸也肉眼可见的红起来。 秦庭西嘲讽完周煜阳，这才松开手把袋子给了林淮。 纸箱里的礼物一个个减少，最后只剩下一个蛋糕，秦庭西拿出来，毫不客气地打开包装，拿起附带的银色小勺挖了一块，送进嘴里，刚想再挖一勺，又停下来看向周煜阳：“哟周总，我把您这份给忘了。不过周总一向成熟自持，大约不爱吃小孩子才喜欢的甜东西，所以……对不住了。” 他故意扬高声音，在大厅里格外引人注意，周围果然投过来几道探究的目光。 在座都是从职场摸爬滚打过的精英，自然在两位领导之间品出一丝不同寻常的火药味儿。 这也是人之常情。 周煜阳原先在海川说一不二，并入远恒后直接空降个小秦总。虽然秦远恒在董事会上表示秦庭西只是来学习，业务上的事仍由周煜阳负责决断。 可这小秦总毕竟是远恒的太子爷，集团未来的掌控者。所谓学习也就是让周煜阳做个“太子太傅”，学成了扶他上位罢了。 还有另一层，秦远恒派秦庭西这尊大佛到海川，说不准也是对周煜阳的一种不信任。 眼下秦庭西来上任，给周煜阳下马威也正常。 不过这里都是海川的老员工，从情感上自然更倾向于周煜阳。 果然，之前去过远恒开会的设计师吴修忙站起来，拿出自己那份替他解围：“周总，要不您吃我的吧，我还没动过。” 有一个人出了头，陆续又有几个站起来纷纷要把自己的蛋糕让给周煜阳。 周煜阳反观秦庭西。 以他的了解，秦庭西这个举动多半只是私心想让自己不痛快，并没有来海川耀武扬威的意思。只是秦大少爷想得太少，完全不知道他的行为已经有了引发众怒的嫌疑。 周煜阳朝那几个站起来的人笑笑：“这是小秦总关心大家的好意，我可不能强占了过来。回头你们跟我要法国大厨做的蛋糕，我可没处找去。你们就安心吃自己的，我呢——跟小秦总吃一块就行。” 说罢，他直接攥住秦庭西的手腕，俯身凑过去在他的蛋糕上咬了一口，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秦庭西的眼睛，伸出舌尖舔去唇上的奶油。 “不愧是小秦总，连定的蛋糕都这么香甜。” 秦庭西举着银色小勺里的蛋糕怔愣在原地。 周煜阳离得很近。 近到他甚至能闻见他嘴里草莓果酱的香气。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双浅色的薄唇上——那微微翘起的唇珠上残留着些许融化的奶油，显得水润亮泽，看起来特别……适合接吻。 秦庭西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吓了一跳，脸腾的一下红起来。 他把蛋糕往周煜阳手里一塞：“给你吃，都给你！我……我去办公室看看。” 周煜阳捧着蛋糕一笑，朝旁边人吩咐：“带小秦总去办公室。” 秦庭西几乎逃一样地离开了办公大厅。 周煜阳顶着一屋子人的诧异目光，一脸淡然地吃完蛋糕也离开了。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 过了半晌，任季青摘下老花镜擦了擦，又重新戴上，疑惑地碰了碰吴修：“刚刚周总……” 第24章 吴修像生了锈的机器一样缓慢点头：“您没看错，周总……吃了小秦总吃过的蛋糕。” 两人视线相接，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可思议。 这……这，这还是他们有洁癖的周总吗？ 第16章 给海川众人送过见面礼后，一连几天，秦庭西再也没露过面。 周煜阳一早来到办公室，先给自己磨了杯意式咖啡，等待的时候望着对面那张空桌子，不自觉放空了思绪。 他当然没指望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秦大少爷能每天按时上班，只是想起那天秦庭西发现自己的办公桌被安排在这里后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位少爷要是在这儿，海川一定比现在多出不少乐子。 可惜，秦庭西自然是自由散漫惯了的，让他安安稳稳在椅子上坐一整天，几乎不可能。 不过如果秦庭西真的一天天被困在这儿，那也就不是秦庭西了。 算了，随他去吧…… 咖啡机发出“滴滴”两声提示音，周煜阳收起思绪，把心神投入工作当中。 - 南郊麓峰山赛车营地。 几辆重型机车沿着盘山公路呼啸而下，带起一阵飞扬的尘土。 越过终点，为首的黑色川崎一个干脆利落的漂移甩尾停在原地。 车手一身黑色修身赛车服，长腿撑地，扬手摘下头盔，迎着耀眼的阳光露出一张五官精致却桀骜的脸庞。 秦庭西拨弄了几下头发，朝后面陆续跟过来的几辆车扬扬下巴：“你们几个行不行啊？就一个连续急弯至于吗？” 其余几个人喘着粗气，摘了头盔慢悠悠朝休息区走：“谁他妈跟你似的，玩赛车不要命。” “怂蛋。”秦庭西笑着骂了一句。 黎威从旁边遮阳伞下走过来，递给他一瓶饮料：“我说你差不多得了，这几天一大早就出来野，酒吧夜店轰趴赛车轮着浪，不到半夜不回家，再这么下去，哥几个可陪不了你了。” “爱陪不陪。”秦庭西灌了一大口饮料，抬手抹了抹嘴角，“不陪我自己玩呗！” 黎威啧了一声：“不就是跟那个周煜阳在一个屋里办公吗，别理他不就得了。” 秦庭西听见“周煜阳”这三个字，脸色一黑，决绝地一摆手：“不可能，我这辈子不可能跟他在一个房间里办公。” 黎威斜眼打量着他，嘴角抽了几下。 他不清楚这俩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情仇”，联想到上次秦庭西让他帮忙调查周煜阳，更觉得莫名其妙起来。 “不是，这个周煜阳究竟哪儿惹着你了？海川也拿到手了，你怎么还这么不依不饶的？” 秦庭西斜跨在机车上，斟酌了会儿，神秘地招招手，示意黎威凑近，然后压低声音道：“其实周煜阳……就是vincent。” “哈？！”黎威直接原地蹦了起来，“周煜阳是vin……那你之前是被他唔——” 秦庭西一把捂住他，讳莫如深地飘了个眼刀过来。 黎威用力挣开他的手，震惊地转了几圈：“卧槽……卧槽……怪不得呢。那你打算怎么办？我看我秦叔这次是认真让你去跟周煜阳学东西，你还能真不去啊？” 秦庭西抱着胳膊不说话。 他也清楚现在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可一想到去了就要天天面对周煜阳，还不时被他挑衅调戏一番，心里就烦得要命。 这混蛋，惯会膈应人。 谁知道他又会干出什么缺德事。 黎威也沉默下来，半晌一拍巴掌：“你……上次不是说有个什么录像被vincent握在手里了吗？现在你俩在一间办公室，找个机会把录像拿回来，他手里就没有你的把柄了。到时候你再想跟他对着干，也不至于太束手束脚的，是吧？” 秦庭西捏着饮料瓶沉吟半晌，一仰头喝干，随手瞄准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第二天是周五。 按照惯例，周五是开早会的日子，总结一周工作，布置下周任务。 周煜阳坐在桌首的位置听下面几个部门轮流汇报。 按照规划，明年四月份之前s市天元谷度假区项目就会正式公开招标。 事实上，在收购完成后，秦远恒跟他交办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参与项目竞标。 天元谷是政府投资规划的景区，项目投资高达7.8亿，后续也会申请5a景区和森林康养体验基地。 项目建设公司负责后续的景区运营和管理，因为有官方背书，到时候不仅宣传费省了，每年光是旅游收入就足够可观，所以盯上这块肥肉的不在少数。 不过就算竞争者众多，以远恒的实力加上海川的水平，拿下项目应该不在话下。 周煜阳做事有条理，像这样的大项目，提前半年开始准备，时间都不算宽裕。在会上宣布了这个消息后，他便开始点将，选择项目组成员。 “……吴修、张珂、李子旭、陈宇xi……” 话说一半，会议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秦庭西迈着悠闲的步子踱了进来。 在会议桌旁站定，也不说话，只环视了一圈。 众人皆愣住。 这太子爷一个多礼拜都没露面，谁也没想到他会来。 开会的位次是按照平时习惯坐的，整张长条会议桌只有最末尾的位置空着一把椅子。 第25章 周煜阳玩味地打量着秦庭西。 几天不见，小少爷的气色比之前更红润了些，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闪着光，隐着一丝狡黠。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却没有把桌首让出来的意思。 坐在他右手边第一位的任季青却坐不住了，忙起身让出自己的座位：“哎呦小秦总，不知道您今天来，坐我这儿吧？” 秦庭西似乎心情很好，搭住任主管的肩膀把他按了回去：“任主管不用这么客气，我坐后面就行。” 说完真的挑了个靠墙的备用椅子坐了上去。末了还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你们继续，我就是来听听，不用在意。” 说完朝周煜阳一挑眉毛：“周总？” “既然小秦总这么说了……”周煜阳也不客气，真的就当他不存在，转向其他人，继续刚才的话题。 选定好项目组成员后，又交待了一些其他琐碎的事项，这才宣布结束早会。 周煜阳拿了东西回办公室。 秦庭西亦步亦趋地跟了进来，在那张空办公桌后坐下。 周煜阳用余光打量着，心里暗暗发笑，面上却不露声色，翻看着桌上的文件，开口道：“小秦总喝咖啡吗？” “不喝，你忙你的，不用管我。”秦庭西难得一本正经的表情。 周煜阳笑了笑，没再说话。 秦庭西无事可做，挨挨擦擦地在桌椅边上蹭了会儿，随手拉开右手边的抽屉，想找点什么东西假装看看，结果抽屉里空空荡荡，连张纸片都没有。 他慢吞吞地合上抽屉，看了眼对面。 周煜阳已经低了头，全神贯注地读着文件，不时用铅笔在上面做些标记。 他想起黎威的话，用余光瞄着周煜阳，心里猜测他会把摄像机放哪儿。 周煜阳一心扑在工作上，根本没注意他在干嘛，于是秦庭西的视线变得明目张胆起来。 他琢磨着摄像机不是在办公室，就是在周煜阳家。 照目前的情况，周煜阳既然敢和自己共用一间办公室，那摄像机在这里的可能性不太大。 可他怎么才能去周煜阳家里呢？ 秦庭西发愁地啧了一声，不安分地挪了挪屁股，仰面靠着椅背。 视线重新落在周煜阳身上，他才注意到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周煜阳比平时看起来还要英俊一些，鼻梁高挺眉骨凸出，连从衬衫领口露出来的锁骨都像两条姿态优美的翅膀。 骨相饱满的优势简直体现得淋漓尽致。 秦庭西不得不承认，这男人认真工作的时候，的确很养眼。 只可惜长了张嘴…… “我有那么好看吗？”周煜阳合上文件，抬起头看了过来，狭长的凤眼里藏着一丝笑意。 秦庭西被抓包，耳朵霎时变得烫人，结巴着反驳：“谁……谁他妈在看你？别自作多情了！” 周煜阳也不拆穿，起身打开身后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半尺多厚的蓝色文件盒，放到秦庭西的桌子上，单手按在上面点了点：“这里是海川近几年接手的大型项目资料，小秦总闲着也是闲着，盯着我看不如看看这些？” 作者有话说: 周煜阳：老婆总是偷看我 第17章 秦庭西俊脸绯红，嘴却硬得像石头。 “谁盯着你了？真以为自己是天仙啊？” 周煜阳笑着在那叠资料上拍了拍：“秦总把小秦总安排到海川，应该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真正把这里管理起来吧？这些资料是了解海川最直接最便捷的方法。” 秦庭西看着周煜阳，有点猜不透他的想法。 之前黎威帮他调查到的资料里，显示周煜阳对海川事务所仿佛有执念一般，光是他筹谋着把沈麟的股份弄到手的那些计策，随便拎出一条，也是秦庭西一辈子想不出来的。 可现在又这么轻易地把内部资料拿出来…… 这人究竟想干什么？ 秦庭西立马警觉起来，挑起眼角狐疑道：“海川可是你师父留下的，当初你费尽心思从沈麟手里抢过来，难道不是想把海川据为己有？” 周煜阳半眯起眼睛端详着他：“你……调查过我？” 他还以为秦庭西只会吃喝玩乐，没想到也会用些手段。 秦庭西一怔，清清嗓子掩饰尴尬：“你那点破事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用得着调查？” 他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周煜阳也不恼，只难得敛起笑容，正色道：“我和沈麟争抢海川，是有原因的，小秦总应该了解我的为人。” 秦庭西轻嗤一声：“别，我跟你不熟。” 周煜阳也不多解释，在资料上拍了拍，转身回到自己座位，继续工作。 他是个专注力很强的人，一旦专心于某件事，会把全部心神都投入进去，可今天实在有点难以集中。 因为秦庭西拿出手机，打开外放玩起了游戏，嘈杂逼真的枪炮声不绝于耳。 周煜阳一度以为自己穿回了战争年代，置身于硝烟纷飞的战场。 他今天的日程表排得满满登登，早上已经因为秦大少爷的出现而延后了一刻钟，现在他原本应该处理完文件，开始回复客户的邮件。 可他桌上至少还有七八份项目资料等他过目。 周煜阳抬眼看向对面，小少爷正玩得不亦乐乎，嘴角和眉眼不时跟着游戏动作绷紧，白皙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 第26章 纵使他性格再好，也不希望因为一个胡闹的空降上司耽误整个工作进度——真出了纰漏，太子爷的位置永远是稳的，他可就不一定了。 他盯着秦庭西看了会儿，起身走到跟前。 秦庭西正玩得入迷，根本没注意到有人接近。周煜阳伸手直接抽走了手机。 “我c……” 秦庭西被吓了一跳，一句脏话眼见着飙出来，看清周煜阳那张脸，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好歹算是这混蛋的上司，应该注意点形象。 “你有病吧？把手机还我！” 周煜阳拿着手机朝自己桌子走去：“上班期间不许玩游戏。” 要你管！ 秦庭西腹诽道，恨不得照着周煜阳的后脑勺给个大逼兜。 可终究咬牙忍住了，跟上去从背后伸过手去抢手机。 周煜阳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这招，一转身把手机高高举过头顶，躲过了他的进攻，还挑衅地晃了晃。 “够得着吗？” 秦庭西瞪了他一眼，跳起来去拿，周煜阳一晃手腕，手机眨眼间被塞进西裤的屁股兜里。 办公室本就没有多大的空间，两人这么闹腾了几下，周煜阳已经被逼到办公桌边沿，好整以暇地看着秦庭西。 秦庭西气急败坏，也顾不得什么界限，直接伸手朝后面的屁股兜摸去。 周煜阳游刃有余地躲过他好几次进攻，却没想到秦庭西直接上手箍住他的腰，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两人身高差了几厘米，秦庭西柔软的发顶正好在他鼻子底下，一呼一吸间全是小少爷惯用的香薰洗发水的气味——某种海洋和草木香的混合。 辽阔又沉静，明明跟秦庭西的气质一点也不搭，却又被他拿捏得很好。 周煜阳鬼使神差般地低头深嗅了一口。 “师兄，这是上个月的财务报呃——”林淮抱着一沓文件推开门，半个身子刚探进来，看见里面的情形，不知所措地卡在了门口。 从他的角度看过来，他们新上任的小秦总正紧搂着他师兄的腰，师兄埋头在小秦总的头顶，两人像是在拥抱…… 不，他俩就是在拥抱。 林淮猛然想起大学时听说过的关于周师兄性向的传闻，在心里倒抽了口气。 周师兄和小秦总？ 不，不可能。 这俩人从头一次见面就互相看不顺眼，不可能是那种关系。 肯定是他误会什么了。 周煜阳也没想到林淮会这个时间闯进来，尽管吓了一跳，但仍面不改色地点点头，低声道：“放桌上吧！” 林淮迟疑了会儿，走进屋里离得老远把文件轻轻搭上办公桌角，又缓缓往里推了推。 秦庭西正抢得欢实，根本没注意别的动静。忽然间周煜阳不再反抗，他趁机一把抽走了手机：“你个混蛋还敢跟我抢……” 他一脸得意洋洋转身，和无比尴尬的林淮撞上视线。 一时间，办公室里静得仿佛真空。 秦庭西咬牙狠狠瞪了周煜阳一眼，转头对林淮解释：“我是在拿回我的手机，这混……你师兄把我手机抢走了。” 林淮仿佛在忍笑，嘴角紧抿着，眼角却弯起来：“好的，小秦总。你们忙，我先走了。” 这天剩余的时间里，秦庭西一句话都没说，更是把周煜阳视若无物。 连中午周煜阳叫他去吃饭，都权当没听见。 等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才绷着脸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对着周煜阳的椅子踢了两脚才算解气。 这人心眼简直坏透了，有人进来也不说，由着他丢脸。 要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林淮。 周煜阳明显就是知道他对林淮有意思，怕争不过他，才故意让林淮误会，好给自己和林淮留个机会。 秦庭西一屁股坐在周煜阳的椅子上，从鼻子里重重喷出口气。 这混蛋还真是阴险。 办公室里空空荡荡，正好趁机找找摄影机是不是放在这儿。 秦庭西视线掠过摆在桌上那个相框，盯着里面周煜阳头上的史迪仔帽子眯了眯眼睛。 之前黎威给他的资料里，的确写着周煜阳的姐姐周沐然后来嫁给了沈麟，婚后不久就有了孩子。 不过孩子不到两岁的时候，两人就离婚了。 秦庭西想起上次在这间办公室里周煜阳痛揍沈麟，也是因为沈麟提起了“铮铮”这个名字。 大概就是这个孩子吧。 不过他们把这个孩子保护得很好，黎威没查到关于铮铮任何消息。 不知道沈麟对铮铮做了什么，会让周煜阳勃然大怒。 外面响起一阵谈笑脚步声，把秦庭西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是打算来找摄像机的。 他忙拉开右手边的几节抽屉，随意翻了几下，里面除了文件夹和订书器等办公用品外，什么都没有。 他啧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把抽屉关上，又打开左边的小柜子。 柜子里面分了两层，上面一层是两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衬衫，下面一层…… 他弯下腰，在里面发现了那条自己戴了很久的手绳和随手写的那张“绝世渣男”字条。 秦庭西嘴角抽了抽。 那天他写完字条胡乱一折，像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废纸。 可眼下，字条平平整整地躺在小柜子里，上面依稀能分辨出一些折痕。 第27章 明显是被夹在书里压平的…… 秦庭西想起高中时他也曾经把白月光写给他的纸条万分小心地珍藏在书里。 周煜阳为什么也把他写的字条收藏起来，他不会对自己…… “周总吃完午饭了？” “嗯。” 门外忽然传来周煜阳的声音和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秦庭西俊脸一红，猛地收回准备去拿手绳的手，逃命似的回到自己座位上，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摆出一副专心致志玩游戏的模样。 听见门被打开，他故作镇定地撩起眼皮瞥了一眼，强捺住“咚咚”直跳的心脏，冷哼了一声，重新埋下头去盯着手机。 平时操作灵活的手指，今天却莫名地不听使唤，他控制的小人不小心从掩体后暴露身形，被人一枪爆了头。 作者有话说: 周煜阳：这是老婆写给我的第一张字条，是不是应该裱起来…… 第18章 周煜阳手里拎着一个牛皮纸袋。 他在公司食堂吃过饭，想起屋里还有一位饿着肚子的少爷，本想从食堂打包一份又担心不合胃口，于是打电话从外面订了餐。 他一进门，就看见秦庭西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有一种从他出门就一直没挪窝的假象。 不过……他朝自己桌子的方向扫了一眼。 他习惯把用过的东西恢复原位，但眼下原本摆得正正当当的椅子转向了一边，刚好对着秦大少爷的方向。 周煜阳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秦大少爷干完“坏事”都不知道消灭证据，也不知道该说他心思简单还是傻。 他不动声色走到秦庭西的桌子前，把牛皮纸袋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一个酸枝木雕花食盒，打开了一一拿出饭菜：“饿了没？老院儿的柴火牛肉烧饭，清炒莴笋和冬瓜松茸汤，刚送来的，趁热吃了。” 秦庭西放下手机，心虚地和周煜阳对视了一眼，想起字条的事，莫名脸热，也没了跟他硬刚的气势，看着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公事公办点头：“谢了。” 老院儿是当地一家私人会所，饭菜的原材料都是老板自己农场养出来的，绝对天然。他们家里过年过节聚会时常选在那里，再加上的确饿了，所以感觉这顿饭格外对胃口。 周煜阳见他默默吃饭，也回到自己座位上，继续上午未完成的工作。 秦庭西吃饱了，心情也自然顺畅起来。 下午的时间，因为无意中发现的纸条，他失了玩游戏的心思，呆得实在无聊，拿起那叠资料翻看。 就像周煜阳先前说的，资料是近几年海川负责设计的全部重要项目，从招标、立项，到验收、竣工，所有的文件都在。 秦庭西当惯了甩手掌柜，其他事务自然有人做，他对别的也不感兴趣，单独拿出设计图纸仔细看起来。 这些项目有的是办公大楼，图纸严谨方正；有的是度假景区，图纸充满艺术感……一直翻到到最后一份，秦庭西不禁一愣。 图纸顶部赫然标注的是远恒酒店的名字。 远恒集团是以地产起家，总部原先不在本市，而是在一座三线城市。后来搭上地产行业迅速发展的风口，企业越做越大，逐渐把业务扩展到矿产、旅游和娱乐等多个方面，这才成立了远恒集团，并把总部搬来了一线城市。 远恒酒店是集团旗下五星级连锁品牌，当地这家正好是在他去英国留学那年开始启动建设，楼顶的套房是他特意跟秦远恒叮嘱专门留给他一个人的。 没想到参与设计的竟然是周煜阳。 更没想到他和周煜阳第一次亲密接触也发生在那里。 秦庭西不信什么宿命。 毕竟小概率事件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可是……他把视线从图纸移向对面。 周煜阳正专注地在电脑上敲着什么，屏幕的光线反射在无框镜片上，变成两片亮白的色块，遮挡了他的眼神。 秦庭西探究地望着他。 周煜阳……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远恒集团的人，却还是胆大包天地跟他发生关系。他就不担心自己会报复吗？ 还是说他早就觊觎自己，那天只是巧合，干脆顺水推舟了？ 可他不记得他们之前有过交集。 秦庭西想起藏在柜子里的字条，更加看不懂周煜阳的行为，心里乱七八糟像被猫咪抓乱的毛线球，理不清头绪。 秦庭西最不耐烦猜测人心，拧紧眉头“啪”的一声合上文件，起身朝门口走去。 经过周煜阳的位置时，察觉到对方投过来的疑惑视线，本想不理会，可还是停下脚步，理直气壮给了一个结论式的解释：“我走了！” 周煜阳挑起半边眉毛：“你要去——” “你管我去哪儿？”秦庭西像被踩了尾巴似的炸了毛，顿了顿又察觉自己反应过度，收了情绪，道了声“再见”匆匆开门，落荒而逃。 刚拐到一层的楼梯，迎面遇上一个匆忙上楼的身影。 秦庭西终于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句。 海川这破地方大概是跟他相克！ 这里这么多人，偏偏遇上的是林淮。 想起上午被林淮撞见他和周煜阳“贴贴”，秦庭西心里尴尬得要死，纠结着该怎么打招呼才不显得心虚。 林淮显然不怎么尴尬，而是一脸焦急，闷着头往楼上跑。 第28章 秦庭西见他急得满脸是汗，叹了口气，在擦肩的瞬间伸手拦住他：“怎么了？这么着急？” 林淮很明显才发现他，上下打量了他几圈，圆圆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惊喜：“秦少，你是不是要走？能不能捎我一程？” 黑色宾利如箭一般驶出海川，道路两旁的银杏树仿佛倒放的电影胶片，化成道道残影。 林淮好奇打量着车里的装饰，手脚却有些拘谨地规矩放着。 “你……怎么不找周煜阳要公司的车？”秦庭西张口打破了沉默。 “我可不敢。”林淮赧然一笑，白皙的耳朵上泛起一层浅粉，“本来就是我工作失误，没把资料按时交给客户，要是再让师兄知道，那我就完啦！” 秦庭西难得有机会从其他人口中听到对周煜阳的评价，起了兴趣问道：“他有那么可怕吗？” 林淮撇着嘴角点点头：“秦少你不知道，我师兄对待工作很认真的，最不喜欢拖延和出差错。他自从入行以来，连一个小数点都没错过，堪称行业传奇了。” “变态……”秦庭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他瞥了眼林淮，手指在黑色皮质扶手上轻轻点了点，继续探听：“周煜阳这么热爱工作，那他这人是不是特别无趣？像个老古董成精似的？” “没有啊。”林淮眨了眨眼睛，脸上浮现出崇拜的神色，“我师兄工作上很优秀，其他方面一点也不差。大学时一直我们学校话剧社团男一号，平时还喜欢画画、摄影，好多作品都参过展得过奖呢！” 秦庭西阴阳怪气地“嗬”了一声，不死心道：“那他有什么缺点吗？或者说他不擅长不喜欢什么？” 林淮瞧着秦庭西好奇的目光，心中才压下去的狐疑重又冒了头。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方方面面感兴趣的时候，多半是因为喜欢。 秦少这么关心周师兄，莫不是因为喜欢他？ 想起上午无意中撞见的尴尬场面，林淮对自己的推断更加深信不疑，又想到这么多年周师兄好像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全身心扑在工作上，就算周师兄性取向是少数，也应该到什么岁数做什么事才行，总不能等到四五十岁还单着。 林淮想到这里，看待秦庭西的视角立刻换了个方向，一时间原本稀薄如水的脑浆子转得飞快，电光火石间已经得出秦庭西配得上他天仙一般的周师兄的结论，于是立马被街道大妈附体，滔滔不绝地介绍起周煜阳的情况来。 “秦少，我师兄这人没什么缺点，非要说一个的话那就是太爱干净。他自己全款购买的别墅，我从来没见过不整洁的地方，连门前的草地都整整齐齐。还有周师兄特别喜欢做饭，水平也高，全事务所没有人不说他手艺好的。你看周师兄，人长得帅、身材好、有才华有能力，性格又好，谁要是能跟他在一块儿，那简直是上辈子拯救宇宙了。” 秦庭西抽了抽嘴角，把原本想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心底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酸。 他还是第一次听林淮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而且句句在夸周煜阳。 他刚刚问的什么问题来着？好像是周煜阳的缺点吧？ 秦庭西转向车窗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里愤愤暗忖：你俩这是在搞什么双向暗恋不长嘴文学吗？明明互相欣赏还一个两个把关系固定在上下级，最倒霉的是把他搅了进来，这他妈算什么事啊！ 作者有话说: 林淮：我要给师兄介绍男朋友。 秦庭西：林淮大概是周煜阳男朋友。 周煜阳：我该怎么成为秦少的男朋友？ 第19章 林淮把周煜阳当做偶像崇拜是有原因的。 毕竟周煜阳在a大上学期间的确是个传奇般的存在。 抛开亮眼的成绩和广泛的爱好不谈，光是高度自律这一点就已经超越了八成的人。 和他同期的学生，几乎每天早晨都能在操场看见周煜阳跑步的身影，这个习惯也一直延续至工作以后。 熟悉周煜阳的人都知道，他所有生活都有迹可循。 比如他每天六点起床，晨跑半小时，然后返回住所洗澡、换衣服，出发去事务所，路上经过快餐店时买一份三明治当早餐，等到了公司再自己磨一杯double意式咖啡。 这样不仅能有效躲开早高峰的拥堵，而且可以提前一个小时开始工作。 但今天却出了点小小的差错。 周煜阳像往常一样，第一个来到事务所。 穿过二层走廊时，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却看见办公室里闪过一个人影。 他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个人是沈麟。 这人曾经趁事务所没人，想要偷走公章。 而且除了他，周煜阳想不出谁会鬼鬼祟祟在他办公室里翻找东西。 他放轻脚步，无声地挪到门口，握住门把轻轻扭动，将门推开一道缝隙。 房间里，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纤瘦人影背对着门口，站在他办公桌后面的书柜前一层层的乱翻。 那书柜占据了一整面墙，那人翻完下面几层，没找到想要的东西，便抬起头打量着顶部。随着他抬头的动作，原本扣在脑袋上的帽子掉落了一半，松松搭在头顶，露出半张精致立体的侧脸。 竟然是秦庭西。 周煜阳微蹙起眉头——那天趁他不在，这位秦大少爷已经翻过他的办公桌，今天又形迹可疑地翻起了书柜，他究竟想找什么？ 第29章 周煜阳重新看过去。 秦庭西正努力踮起脚尖去摸索上面的置物架，因为用力而不自觉鼓起腮帮——像只生气的河豚。 周煜阳忍不住笑了一声，惊动到里面的“河豚”，警惕地回头观察了一番，确认没有异常，再次一层层检查起来。 看够了戏，周煜阳推门而入。 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秦庭西吓了一跳，重心不稳站在转椅上晃了晃，敏捷地跳到了地上，拍掉手上的尘土，朝周煜阳随意打了声招呼：“早。” 周煜阳面上露出一副惊讶的神色：“小秦总，你在干嘛？” 秦庭西用早已想好的借口搪塞道：“想借周总的书看看，放得太高够不着。” 周煜阳放下早餐，走到书架前伸长胳膊把那本厚重的《资治通鉴》拿下来，却不递给秦庭西：“小秦总爱看这种类型的书吗？” 秦庭西从他手里抽走书：“偶尔看看。” 周煜阳不可察觉地勾了勾嘴角——秦大少爷答得脸不红心不跳，要不是他刚才躲在门口看了半天，真就信了一半。 当然他也没打算揭穿。 从储物柜里拿出装咖啡豆的罐子，他取了比平常多一倍的豆子倒进手动研磨器里，摇动把手“咔啦咔啦”开始磨粉。 忙活了一早晨，却徒劳无功，秦庭西心里烦得要命——看来周煜阳一定是把摄像机放在家里了。 他拿着那本重到有些压手腕的书在原地站了会儿，看着周煜阳在咖啡机前忙碌的背影，讪讪地把书搁在桌上随便翻开一页，顺势坐下，眼神迷离地盯着上面细密的小字，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 没一会儿，一阵咖啡的醇香飘过来。 秦庭西这才从昏昏欲睡中恢复神智。 “喝吗？”周煜阳端着一只青瓷木把的杯子放在桌上，“我再……” 没等他说完，秦庭西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随即皱起眉头，强忍着咽了下去，呲牙咧嘴地皱着脸：“你这做的什么？这么苦，豆子放坏了吧？” “这杯是我的。”周煜阳这才有机会把话说完，递过去另一杯盛在同款青瓷杯中的咖啡，“这是你的，焦糖拿铁。” 秦庭西愣了愣，接过咖啡低头喝了一口——确实比刚才那杯要好喝，甜而不腻，奶泡也足够细腻，程度掌握得刚好。 周煜阳端起自己那杯尝了一口，扬起眉毛：“这杯苦吗？我喝着挺甜。” 秦庭西看着他脸上熟悉的揶揄表情，忽然耳朵一热——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周煜阳正好在他刚喝过的位置喝了一口。 他故作镇定：“我看你是味觉失灵。” 周煜阳也不说话，就站在一旁慢慢啜着咖啡。 秦庭西一开始觉得浑身不自在，可转念一想更过分的都做过了，用同一个杯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混蛋就是想看他不痛快，总不能老被他拿捏。 于是，他顶着周煜阳的目光，端着咖啡拿起书，大摇大摆回到自己桌子旁，慢慢享受起来。 周煜阳坐下，盯着电脑屏幕头也不抬：“杯子送你了。” “谢了。”秦庭西也不客气。 两人安静待到临近中午。 周煜阳从电脑前抬起头，发现秦庭西竟然一直在看那本《资治通鉴》。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从书架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件未拆盒的衬衫，拿在手里来到秦庭西跟前。 “中午有场饭局，你跟我去参加一趟，把衣服换了。” 秦庭西难得静下心来，听见这“大逆不道”的发言，撩起眼皮嗤道：“凭什么？” 周煜阳言简意赅：“凭你是小秦总。” 秦庭西眯起眼睛打量了对方两眼，心里一动：“让我跟你去可以，但有个条件。” 周煜阳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我去参加饭局，你把摄像机还我。” 周煜阳轻哂——原来小河豚是想找摄像机。 “可以。”他把衬衫往前推了推，“换了衣服再去，你身上这件不合适。” 秦庭西拿过衬衫，把卫衣下摆掀起一半，又放下胳膊：“你回避一下。” 周煜阳好整以暇地靠在桌旁：“有必要吗？又不是没看过，你小腹上的纹身我还记得——how far is forever,永远有多远，对吧？” 秦庭西脸皮再厚，终于还是透出红来，拿起衬衫盒子朝他扔过去。 这纹身算是他青春期做过最羞耻的一件事。 纹身是他暗恋那个转学生情难自抑，一时上头跑去纹的。后来被秦远恒发现，被狠狠揍了一顿，勒令他马上去掉，他硬挺着没去，还惹得黎威那帮哥们儿很是叹服了一阵。 过了中二的年纪再想去掉，又因为怕疼放弃了。 反正位置比较隐私，不影响平时的生活。 周煜阳笑着接住盒子朝门外走，背对着他挥了挥手：“我回避，行了吧？” 秦庭西嘟囔了句“这还差不多”，然后转过身去。 关上门的那一瞬间，秦庭西光裸结实的后背在周煜阳眼前闪过。 秦大少爷是锦衣玉食养起来的，虽然纤瘦但线条又韧又匀称。 背上两块蝴蝶骨撑起的弧度渐渐隐入脊柱中间的凹陷，又顺着腰肢流畅向下，腰窝浅浅随着他的动作时隐时现。 秋日的橘色日光穿透白色衬衫，给他镶嵌了一圈梦幻的光晕。 第30章 看起来像一幅写实风格油画。 周煜阳握着门把的手迟疑了一下，睫毛颤了颤，关上了门。 两人一起下楼，正好遇上准备去吃饭的员工们。 秦庭西一眼发现了林淮，远远喊了一声，走近了问道：“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咱俩负责吃东西，他负责social。” “不了，小秦总。”林淮看了他俩几眼，转向周煜阳解释道，“师兄，沐然姐让我下午帮忙接铮铮，正好提前跟你请个假。” 周煜阳笑着点头：“好，谢谢。快去吃饭吧！” “拜拜！”林淮快走了几步追上同事，还不忘回头又看了他俩一眼。 这俩人都穿着正式的商务装，站在一起十分养眼——他的眼光果然不错。 秦庭西还想说什么，被周煜阳攥着手腕拉走了。 上了车，周煜阳才放手。 秦庭西揉着腕子上留下的红痕：“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要迟到了。”周煜阳发动车，不再解释。 秦庭西懒得跟这个不讲理的家伙说话，转头看着窗外。 车里弥漫着沉默，只有电台主持孜孜不倦地播报着路况信息。 直到把车开进赴宴地点的车库，下车前，周煜阳才重新开口，语气一改平日的调笑，认真道：“我还是劝你不要对林淮有什么想法。” 秦庭西忍了一路的火儿，一下子就着了：“我愿意对谁有想法就对谁有想法，你管不着！我爸是让你教我公司的事，可没让你当什么人生导师！” 周煜阳盯着他看了会儿，直接下了车。 秦庭西被独自扔在车里，一肚子气没处撒，在中控台上狠狠砸了两拳。 其实他对林淮也不过一时起意，自从上次林淮当着他的面把周煜阳夸了一大通以后，他就彻底把这个念头断了。 这俩人搞什么，他不在乎。 他也不打算当他们play中的一环。 只是一看见林淮和周煜阳那么熟稔，周煜阳还三番两次地警告他不许接近林淮，心里就气得要命。 刚要继续撒野，副驾驶的车门忽然被拉开，周煜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下车。” 秦庭西压低眉毛，挑起眼神向上看去：“我不去了！你送我回家！” 周煜阳从前只觉得秦大少爷浪荡风流桀骜不驯，从没觉得这人如此难搞。 他看了眼时间——他们已经迟到了一刻钟。 他平时最守时，既不喜欢别人迟到，更不愿意自己迟到。 可秦庭西像个坐地佛一样，一点下车的意思都没有。 周煜阳深吸了口气，弯腰钻进副驾驶，直接环住他的腰把人抱下了车。 “你干什么！”秦庭西发出一声惊呼，四肢胡乱拍打在周煜阳背上腿上。 没等他反应过来，脚已经踩到地面。 周煜阳把他抵在车身上，两条胳膊撑在他脸侧，强迫他抬头对视，压低了声音：“林淮和我们不是一类。” 秦庭西眼里的怒气逐渐化为惊讶，也忘记了反抗。 周煜阳站直身体，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继续道：“你要是愿意追一个直男，我不介意。” 作者有话说: 中秋节快乐，宝子们 第20章 “直男？”秦庭西诧异，“你说的是……林淮？” 周煜阳大步流星地朝电梯走去——他不想当众讨论自己师弟兼下属的性取向。 “怎么可能……”秦庭西喃喃自语。 周煜阳能够理解秦庭西的疑惑。 林淮的长相太符合他们这个圈子的审美，称之为0界天花板也不为过。 但这种事不能以貌取人，林淮的的确确是个直男。 交过女朋友，而且只交女朋友的那种钢铁直。 “你确定吗？”秦庭西完全想不通，“不会是你为了让我离林淮远点儿，想出来的——” “小秦总。”周煜阳倏地停下脚步，“你这么过分关注自己员工的性取向，是可以被起诉性骚扰的。” 秦庭西噎了噎，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有些讪讪地摆摆手：“算了，我信你，行了吧？” 这次的饭局定在市中心的一家中式酒店。 席间，一桌子人假惺惺地客套吹捧，碰杯喝酒，最后再装作依依不舍地告别。 秦庭西之前没少跟着他爸参加这种商务宴请，但这次不一样。 以前他在酒桌上是后辈，要跟那些叔叔大伯敬酒打招呼；这次却反了过来——他代表远恒集团，那些人抓住各种机会想跟他喝一杯说上几句话。 只不过，这些各怀心思的敬酒人一一被周煜阳拦下。整场饭局下来，秦庭西滴酒未沾。 就像他和林淮说的——他只负责吃东西，周煜阳负责social。 尽管周煜阳酒量不错，但却抵不过一轮又一轮的敬酒。等饭局结束时，面上已经有了几分薄醉。 在众人目送下，他和秦庭西一起乘电梯向下去车库。 因为昨晚熬夜写项目，又喝了酒，他感觉有点疲惫，倚着轿厢闭目养神。 不知道下到第几层时，秦庭西忽然清了清嗓子。 “刚才……谢了。” 周煜阳睁开眼，看着站在他右前方的秦庭西。 小少爷大概不习惯服软，耳朵后面连着脖子红了一片，视线紧盯着不断减少的楼层数，后脑勺倔强地保持着一个固定仰起的角度。 第31章 他无声地笑了一声，反问：“只有刚才吗？” 果然，秦大少爷一句话就炸毛，倏地转过身指着他：“我警告你别得寸进尺。” 周煜阳笑了笑，重新闭上了眼睛。 两人来到车旁，秦庭西朝他伸出手：“钥匙。” 周煜阳从口袋里掏出带着体温的车钥匙递给他。 秦庭西接过来给车解了锁，坐进驾驶位，重新调整了座椅角度，打火挂档启动转向，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今儿算你走运，本少爷亲自给你当司机。” 周煜阳“嗯”道：“好啊秦大少，那我睡会儿。” 秦庭西“嘁”了一声，顺手打开车载音响。 一阵悠扬流畅的大提琴曲传来。 秦庭西扬了扬眉毛：“嗯？你还会听巴赫？” 周煜阳闭着眼睛，声音有些喑哑，“那小秦总以为我应该听什么？” 秦庭西边转动方向盘边加深油门，越野车灵敏加速，带来清晰的推背感。 在嘶吼的油门声中，周煜阳听见小少爷清朗的声音：“就……那种财经新闻、股票信息之类的？”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在秦庭西眼里，他是无趣又偏执的工作狂形象。 “你对我的理解有误。” 秦庭西嘟囔了一句什么，听起来大概是“有误个屁”。 周煜阳笑了笑，斜靠着座椅，醉眼朦胧地看着秦庭西的侧颜。 不难看出来，秦大少爷是个老司机，开车姿态十分放松。 左手虚搭着方向盘，右手扶着档把，头稍稍歪向左侧靠在颈枕上，下巴因为这样的姿势微微扬起，牵出一条漂亮的下颌线。 越野车驶出地下车库，午后的烈阳瞬间穿过车窗，在秦庭西脸上留下一道分明的光影交界，圆润的耳廓因为光照显得透亮，像品相绝佳的美玉。 清透却温润，看起来手感非常不错。 酒精的作用让周煜阳的思维变得有些凝滞，他盯着秦庭西看了半晌，忽然伸手拈住他的耳垂，轻轻揉了一下。 秦庭西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车身也跟着一晃，占到旁边车道，正准备超车的一辆商务奔驰按着喇叭疾驰而过。 “你他妈什么毛病？”秦庭西单手捂着耳朵，瞪眼朝旁边看过来，“别动手动脚的。” “又说脏话。”周煜阳迟钝地笑了两声，“你耳垂特别好捏，手感真好。” “快闭嘴吧。”秦庭西无语，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重新把目光放回路上。 他发现喝多的周煜阳明显有降智的症状，看上去不像平时那样眼睛里总是闪着精明的光。 现在他整个人晒着秋日阳光，像只懒洋洋的猫一样半眯着眼睛，瞧着倒是比平常顺眼不少。 秦庭西边开车边走神，速度不自觉慢下来，逐渐和前车拉开一段距离。 刚刚朝他按喇叭的奔驰想趁机加塞，车头刚偏过来，他回过神，立刻猛踩了脚油门，紧贴着对方的车身把人挤了回去。 “哇，你好棒棒哟！”周煜阳拍了几下巴掌，伸出大拇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秦庭西拧紧眉头——这人怎么一喝多就变成另一种烦人的类型了？ 他一巴掌拍在周煜阳手背上：“老实点，别捣乱！” 周煜阳嘿嘿笑了几声，真的安静下来。 秦庭西趁等红灯的空儿，歪头看了一眼，人已经睡着了。 他哂了一声，也渐渐放空思绪，合着越发悠扬的乐章，刚刚在停车场时周煜阳说起的关于林淮的话清晰浮现出来。 周煜阳清楚知道林淮是直男，也就是说他之前关于这两个人关系的猜疑都是伪命题。 周煜阳和林淮只是单纯的师兄弟和上下级关系。 那画展时，周煜阳故意支走林淮，还有林淮特意跟他说的那些周煜阳的“彩虹屁”，又都是什么意思呢？ 周煜阳三番两次地提醒他远离林淮，真的只是因为林淮和他们不是同类吗？ 秦庭西越想越不明白，脑袋里的思绪仿佛被五只猫抓乱的毛线球，根本找不到头绪。 等再次遇到红灯的时候，他又朝副驾驶看了一眼。 周煜阳睡得很沉，额前垂着几缕发丝，眉眼隐在额发投下的阴影中。在光影的作用下，显得五官更加深刻立体。 浓密的睫毛垂下，柔化了凌厉的眼型，竟然显出几分不曾示人的脆弱感。 秦庭西注视着那张第一眼就让他感到惊艳的脸庞，思绪逐渐变得空白。 直到后面响起一阵刺耳的鸣笛声，他才回神。 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变了绿灯，排在他前面的车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连忙踩下油门，赶在最后一秒冲过路口，从后视镜里看见后面的车冲他竖了个中指。 秦庭西不甘示弱地打开车窗还了一个回去。 车开进海川，周煜阳依旧闭着眼睛，看起来已经陷入了深睡。 秦庭西熄了火，有点不知所措。 他盯着周煜阳看了会儿，重重在他胳膊上推了两下：“喂，赶紧醒醒！真拿我当司机了？” “……嗯？”周煜阳伸了个懒腰，惺忪睁眼，声音带着点沙哑，“到哪了？” 秦庭西嫌弃地一啧：“到你的地盘了，还不赶紧下车？别耽误我出去见朋友！” 周煜阳看了眼腕表，再开口时眼神已然恢复清明：“还没到下班的时间，小秦总难道不该以身作则，给员工们做个表率？” 第32章 “有周总这么一个堪称完美的表率还不够吗？”秦庭西拔下车钥匙往他怀里一扔，利落地开门下车，走出了几步又返回来，重新拉开车门提醒，“别忘了，摄像机。” 周煜阳勾着嘴角：“那还要辛苦小秦总晚上提醒我一下，我这人记性不太好，这些琐碎的事很容易就忘了。” 秦庭西赏了他一记白眼，“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车。 周煜阳也跟着下了车，目送那辆暗蓝色小跑一溜烟地开出海川，迅速消失在路尽头。 作者有话说: 国庆节快乐，宝子们！ 第21章 秦庭西所谓的“朋友”，不过是新认识的一个公子哥儿，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几个人约好了晚上去一家新开的夜店嗨。 他最近过得如此嚣张，主要是因为秦远恒这段日子一直在外地谈合作项目，而在宋钰女士眼里秦庭西就是完美的代名词，根本不管他在外面做什么。 所以他就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疯得不亦乐乎，几乎天天凌晨回家。 夜店的位置靠近近郊，因为新开业策划了很多活动，所以慕名前来的人一点也不少。 舞台上的dj换了首节奏动感的曲子，一起来的几个纨绔纷纷下场蹦迪。秦庭西自持骄矜，不愿去乱哄哄人挨人的厅里，只坐在卡座里慢慢喝酒，眯着眼睛借着昏暗纷乱的灯光逡巡自己的目标。 自从上次在泰坦带走vincent之后，他已经很久没风流过了。 今天难得有心情，他计划找一个合眼缘的人带走。 很快，秦庭西就在吧台附近发现了一个眉清目秀的男生，穿得像个大学生，规规矩矩地坐着，面前放着一杯无酒精的水果宾治，看样子应该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 他摘掉两条手链，又把白衬衫胸前的扣子往上系了两粒，收起浪荡气，一本正经地坐到男生旁边的空位，把手机放在吧台上，又朝里面的酒保打了个响指：“一杯今夜不回家，谢谢。” 酒保很快推过来一杯燃着蓝紫色火焰的宽口酒杯。 这酒虽然烈，但是火焰燃烧能消耗掉大概一半的酒精度，而且在昏暗的环境下会格外炫目吸睛——非常适合钓这种单纯的小鱼。 秦庭西目不斜视，静静等待火焰燃烧殆尽，但余光却一直注意着身边那个男生。 从酒杯推出来开始，男生的视线就不时朝他这边看过来，很明显注意到了这杯特别的酒。 最后一丝火焰熄灭，秦庭西拿起酒杯，借着喝酒的动作，装作找人朝四周看了一圈，很顺利地和男生对上视线，露出一个正直无害的笑容。 男生也朝他笑了笑，又迅速收回视线，把注意力放到自己手里那杯看起来很可口的混合果汁上。 秦庭西心中暗喜，面上不动声色，借着起身的动作，“不经意”地碰到手机，又“不经意”地掉到了男生的腿上。 男生反应迅速，伸手捞住手机递给他。 秦庭西客气地道声“谢谢”，顺利和男生攀谈起来，很快酒保做了两杯新的“今夜不回家”分别放到他们面前。 而这一切，都被站在二层的周煜阳尽收眼底。 陈野递过来一杯淡茶，自己则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里面澄澈醇厚的红酒挂壁良好，散发着淡淡的果香。 “怎么样？割韭菜于无形，你们远恒的秦大少爷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他倚着黑色铁艺栏杆，“吧台、卡座、舞池……男男女女形形色色，客人根本不知道哪个是酒推，哪个是真的客人。他们只是经历了一场充满暧昧与期待的邂逅，然后主动要求买酒。” 周煜阳细长的眸子掠过秦庭西脸上熟悉的殷勤笑意，冷哼了一声：“别把卖酒说得这么文艺，你就不担心被看穿？” 陈野耸耸肩：“我凭实力开店，他们凭本事赚钱，酒是客人愿意买的，看穿了能怎么样？人生如戏，客人有本事也可以把人带出去，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不是吗？” 没有人比周煜阳更了解秦庭西的“你情我愿”。 正好楼下吧台边上演了一幕生动形象的愿者上钩——男生不小心把酒洒在了秦庭西的衬衫上，手忙脚乱地用纸巾帮他擦拭着，那张看似单纯无辜的脸上现出一副老成市侩的笑容。 只可惜，秦庭西看不懂。 而周煜阳脸阴得更沉了。 那被当做调情工具的衬衫还是他给秦庭西的。 明明是正经的商务衬衫，穿在风流人身上偏偏添了一段风流。 周煜阳捏着茶杯的骨节泛白，仰头一饮而尽。 陈野冷眼旁观，忽然笑着“哎”了一声：“我说你不会是对那位动心了吧？怎么这么一副醋了的表情。” 周煜阳懒得解释。 秦庭西哪里值得他动心？ 是那副明艳俊逸的皮囊，还是那套风流浪荡的手段？ 与其说是动心，倒不如说是雄性动物奇怪的好胜心作祟。 他究竟哪里比不上那种货色——明明前两次很愉快的好吗？ 他不愿意再看那边的情形给自己添堵，走到沙发旁坐下，重新煮了壶茶。 “沈麟最近没找你麻烦吗？”陈野跟过来坐在对面，“外面可都在传你把他家的资产侵吞了呢。” 周煜阳看着玻璃茶壶里逐渐增加的气泡，笑了笑：“他哪有空闲找我的麻烦——他欠了那么一大笔赌债，追债的已经够他忙了。” 第33章 陈野啧道：“沈老先生心也够狠，为了护住海川，连儿子都不管了。” “如果不这样，沈麟会更惨。”周煜阳想起恩师，眼里不自觉流露出怀念，“出让海川的钱，我已经按照他原有的股份兑换了信托基金，从现在开始每个月他都可以拿到十五万生活费——这样才能保住这笔钱不被他一下子输掉，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惨。” “这是你的想法？”陈野问。 “不，是老师一早打算好的。” 陈野思忖了会儿，轻笑一声：“果然啊，沈麟毕竟是亲生的。就算再扶不起来，心里也还是惦记的，只是……这么做倒让你担了一堆莫须有的骂名。” “本来也是我欠沈家的。”周煜阳端起茶杯浅浅饮了一口。 他和姐姐在沈家长大，沈振川待他们视若己出。他心里一直对沈振川心怀感激，照顾沈麟也是老师去世前拜托他的最后一件事，他自然要尽心尽力办好。 名声这种虚物，他一向不在乎。 一壶茶喝完。 陈野朝一楼看了一眼，笑着推了推周煜阳：“哎，你们秦大少爷手段可以啊！” 周煜阳坐着没动：“怎么了？” “还能怎么，人家两个要走了。”陈野啧了一声，“喝成这样还能干什么……” 周煜阳捏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终于忍不住起身走到栏杆旁，朝下一望，果然看见秦庭西正被那个男生搀着向外面走。 男生倒还清醒，只是秦大少爷脚步踉跄，整个人像个牛皮糖一样贴在人家身上——恐怕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他就不怕被人卖了！” 周煜阳说着就要下去。 “哎？”陈野拉住他，揶揄道，“你急什么？秦庭西一个成年人，做什么事自然能对自己负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周煜阳一下子怔住了。 他只是下意识觉得不能让秦庭西这样跟人走，却没细想这的确不是自己的义务。 他算秦庭西的什么人呢？ 他又凭什么去管秦庭西的事呢？ 陈野见他迟疑，继续火上浇油。 “哎你别说，秦庭西这副模样还真挺勾人的。我看他今晚……” “闭嘴。”周煜阳挣开他，匆匆下楼。 陈野笑得贼忒兮兮，晃着杯中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 秦庭西脑子晕得不行，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不清，手脚软得像被抽掉了筋骨，只能紧紧抓着身边那人的胳膊，才强撑着站起来。 他的酒量还算可以，偶尔状态好的时候还能喝趴下几个。但今天实在架不住对方一直劝酒，连喝下几杯高度烈酒以后，思绪就有些断片。 唯一还记得他今天是来猎艳的——而对方似乎也答应了要跟他离开。 “哥，我们走这边。”男生扶着他，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周煜阳躲过群魔乱舞般的人群，悄无声息地跟着男生。 但令他诧异的是，这人带着秦庭西没有选择正门的方向，而是去了偏僻的后门。 一直来到夜店身后一条光线昏暗的胡同才停下。 周煜阳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隐藏身影，静静等待那人进一步动作。 他以前听说过，有很多在夜店里钓鱼的高手，并不为色，只为钱财。 碰上像秦庭西这种“人傻钱多”的大少爷，都是灌醉了把值钱的东西掳走，人就随便一扔。 运气好的让朋友找到带回去，运气不好的就被人捡尸。 看样子，那个男生也是这种类型。 果然，那男生见胡同四下无人，开始去扒秦庭西身上价值不菲的饰物。 而秦大少爷无知无觉的靠在墙上，任人上下其手。 周煜阳悠悠从黑暗中走出来，从口袋里摸出根烟，“啪”的一声点燃打火机，暗蓝的火苗映出线条硬朗的脸，把男生吓了一跳。 “你……你要干什么？”男生目光在他绷紧的肌肉线条上转了一圈，敏锐地觉察到危险，果断放弃秦庭西向后退了几步。 周煜阳继续向前逼近，偏过头燃了香烟，眼里的火光几乎按捺不住：“滚。” 他不想跟这种人多废话，说完连看都没再看那人一眼，伸手扶住正顺着墙壁下滑的秦庭西，把人揽进怀里借着昏黄的路灯粗略地检查了一番。 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伤口，周煜阳才终于松了口气。 秦大少爷无知无觉地靠着他，呼吸间全是浓重的酒气。 周煜阳嫌扶着他走得太慢，干脆勾着腿弯把人抱起来朝停车场方向走。 冷风一吹，秦庭西也恢复了三分神志，还以为自己在吧台前喝酒，又隐约感觉自己贴着一具手感极佳的身体——凭着本能直接把爪子放到了饱满的胸口，还不知死活地捏了两下。 “宝贝儿……身材不错啊！” 作者有话说: 周煜阳：男妈妈 第22章 宝贝儿你大爷。 周煜阳脸色沉得滴水，抱着人在怀里换了个方向，躲开“咸猪手”。 为了避免秦大少爷再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可就算他体力再好，也架不住抱着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跑了几百米。 等把秦庭西在副驾驶安顿好，周煜阳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第34章 他喘着粗气解开两颗衬衫扣子，看着秦庭西睡得毫无知觉的侧脸，简直无语。 连铮铮都知道不能轻易相信陌生人，怎么秦大少爷这么大的人，丝毫没有警惕性呢？ 秦庭西忽然不安稳地扭了扭身体，含混地嘟囔道：“宝贝儿……再喝一杯啊！” 周煜阳简直无语，“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大步走到另一侧的驾驶室。 越野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尖利声响，嘶吼着开出了停车场。 周煜阳朝副驾驶看了一眼。 秦庭西歪在座椅上，睡得人事不省。 他哼了一声收回视线——都这样了，还想着喝酒…… 下回就该由着他被人骗得内裤都不剩，看长不长记性。 秦庭西住在远恒集团开发的恒枫别墅区，开车过去大概要半个多小时。 周煜阳在别墅门前停好车，伸手在秦庭西胳膊上拍了拍。 “到了，醒醒。” “别烦我……”秦庭西哼唧了一声，不耐烦地拨开他的手，再次陷入睡意。 周煜阳看了眼时间，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今天难得清闲，本打算看完陈野的新店就回家给自己做一份可口的晚餐，再把那本一直没时间读的书看完。 可眼下却和秦大少爷困在这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身。 他顺手打开电台，期待着有点噪声或许能把秦庭西弄醒，自己打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朋友圈。 过了大概一刻钟，秦庭西总算睁开了眼睛，半醉半醒间提出了今晚的第一个要求。 “渴，喝水。” 周煜阳从扶手箱里拿出一瓶水，拧开递了过去：“这回醒了吗？” 秦庭西接过来喝了几口，渐渐清醒过来，但仍醉着，伸手去勾车门把手，试了几次都摸不准地方，气得在车窗上打了两下。 “给我开门！我要下车！” 周煜阳瞧着他，觉得又气又好笑。 上午才用参加宴请当条件，费劲心思地跟自己要回摄像机，晚上就忙不迭地又欠了自己一个人情。 而且看这情形早把摄像机的事忘到脑后了——亏他还一直想着。 他俯身过去帮忙打开车门，秦庭西新奇地瞧了他几眼，好像头一回见到他似的。 周煜阳也盯着他：“干嘛？” 过了两秒钟，秦庭西从嘴角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长得真——好看！” 说完就要下车。 “哎等会儿。”周煜阳哭笑不得，拉住他一条胳膊，“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事儿了？” 他决定如果秦庭西忘了提醒他把摄像机带来，那他也就打算把这事“忘了”。 反正他不介意攥着别人的把柄。 “嗯？忘了什么？” 秦庭西鬼迷日眼地望着他，逐渐皱起眉头，随后恍然大悟一般笑起来，“啊——我知道了……” 说罢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倏地凑近捧住他的脸亲了下去。 周煜阳忽然忘记了呼吸。 这种不掺杂任何情欲、宛如学生时期偷袭一般的脸颊吻，却勾起他心里一阵强烈的悸动。 清凉柔软的触感持续了几秒钟才离开。 秦庭西眨了眨眼：“行了吧？” 周煜阳难得没能说出话来。 “亲嘴可不行！”秦庭西显然误解了他的表情，“这里……” 他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嘴巴。 周煜阳视线跟着下移，落在那双泛着柔润光泽的唇上，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番。 秦庭西露出一个憨直的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这里——只有谈恋爱才可以亲！我的初吻可是留给……给我男朋友的！” 周煜阳扬起眉毛。 如果秦大少爷的初吻还在，那上次那个吻算什么？ 自动把他排除在外是吗？ 没等他疑惑，刚刚还一脸笑意的大少爷，忽然变得怒气冲冲，一双剑眉紧蹙，不耐地一挥手：“不对！我初吻被周煜阳那个混蛋……哼！便宜那个王八蛋了！” 秦庭西越说越来劲，在有限的车厢里手舞足蹈，对幻想中的“周煜阳”进行物理攻击。 周煜阳被当面骂了一脸，却实在没有理由反驳。 见他闹得欢实，担心掌握不好力度，磕碰到骨头真的受伤，只好伸手去抓他的胳膊。 可喝醉的秦庭西比清醒时难对付多了，左挪右闪就是抓不到。 两人像热衷于抓人游戏的五岁小孩，闹得正欢，车窗忽然被敲了两下。 “庭西？是庭西吗？” 一个气质优雅的女人出现在车旁。 周煜阳刚从背后一手抓住秦庭西的一只胳膊缚在胸前，阻止了他毫无章法的进攻。见有人过来，忙松开手，下车一本正经地打招呼。 “您好！秦夫人。小秦总他喝多了。” 说着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把秦庭西扶了下来。 “哎呦这孩子，酒量不好还偏偏喜欢去喝酒。”宋钰嗔怨了一声，和秦庭西一模一样的桃花眼里却是满满的担心，“谢谢你把他送回来。” 她理了理鬓角的发丝，朝周煜阳一笑：“你就是周煜阳吧？时常听老秦在家里夸赞你年少有为。今天终于见到本尊了。” “是秦总谬赞。”周煜阳微微躬身，“秦夫人，我帮您把小秦总扶进去吧？” 第35章 “不必麻烦了。”宋钰从他手里接过秦庭西，亲切地朝他眨了眨眼睛，“我有办法对付他。时间也不早了，你赶快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周煜阳也不好坚持，点头道谢，站在车旁目送他们进屋。 秦家是一栋三层别墅，外面有个不小的院子。 院子用栅栏围住，里面的乔木高大、灌木茂盛，爬满紫藤的凉廊下摆着一套茶具，一旁的桂树下挂着一架秋千。 秋千后面正对着客厅宽大的落地窗，透出暖黄的灯光。 隔着薄纱帘隐约能看见一个瘦高的身影正摇摇晃晃地坐到沙发上，另一个窈窕的身影在跟他说着什么。 很快他听见一声带着鼻音的撒娇：“哎呀妈～我不喝鸡汤。” 周煜阳忍不住笑了一声。 真是。 被娇惯的人永远都不用长大。 他下意识地在脸上被亲过的地方摸了摸，柔软潮湿的触感似乎还在。 秦庭西刚刚说起“初吻”时，眼里闪着光，像个情窦未开的少年。 他没想到看起来风流成性的秦大少爷，内心竟然这么纯真。 客厅里的人影再次摇摇晃晃地起身，没过一会儿，二层的一个房间亮起了灯。 周煜阳收回视线，发动车辆离开了别墅。 第23章 宿醉后的第二天，秦庭西往往头痛得厉害。 这次尤其严重。 他一直睡到十点，才被空空如也的胃叫醒。 拖沓着步子下楼，他跟阿姨要了碗甜粥，坐在餐桌旁慢慢往嘴里送。 没一会儿宋钰拖着个大号行李箱，脚步匆匆地像是要出门。 “妈，你干嘛去？”秦庭西好奇地跟了过去。 “醒了啊？”宋钰像是刚发现他，进了衣帽间挑鞋，“我和几个朋友去法国玩几天……哎我那双红底的jimmy choo放哪儿了……对了，你爸回来了，别像昨晚那样喝得醉醺醺的回家了啊！小心你爸生气。” 宋钰这么一说，秦庭西才对昨晚有点印象。 他隐约记得自己和那个男生一直在喝酒，喝醉了以后男生提出离开，再后面的事就没有丝毫印象了。 是那个男生把他送回来的？昨晚没发生什么吗？ “你昨天喝得太多了，要是让你爸看见，非得把你关起来不可。”宋钰找到了鞋，踩在脚下步出衣帽间，优雅地转了个身，“怎么样，儿子？” 秦庭西敷衍地比了个大拇指：“我妈简直是超模。” 宋钰嗔了他一眼：“你也就剩下嘴甜了。真该好好跟人家周煜阳学学，难怪你爸整天把他挂在嘴边。昨晚他送你回家，我总算是见到真人了，那一身温文尔雅的气质，一看就……” “什么？”秦庭西突然嚷了一嗓子，因为喝了酒，尾音直接破了音，剧烈地咳嗽起来。 宋钰在他背上拍了拍，看了眼时间：“哎呀你自己好好的，我得走了！” 秦庭西忙不迭跟到门外：“妈，你说是周煜阳把我送回来的？” 司机已经拉开车门等待，宋钰一只脚迈进车里，又驻足转身看着他。 “不是他还是谁？” 她见秦庭西愣愣的不说话，在儿子脸上亲了一下：“走了，听话啊！” 秦庭西怔了会儿，失了魂一样往回走。 怎么会是周煜阳送他回来的？ 周煜阳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庭西越想脑子越空白，烦躁地搓乱了头发。 经过穿衣镜时看见脸上沾了口红印，抬手去抹。 熟悉的动作唤起了某个休眠中的神经元，一个模糊的场景忽然隐约浮现在脑子里。 “哎不可能……”他摇了摇头，靠近镜子检查有没有残留的痕迹。 初吻。 很快，第二个关键词毫无征兆地跳了出来。 他心里一惊，原本模糊的场景仿佛变焦镜头一样逐渐变得清晰，随后越来越多的记忆一发不可收拾地涌出。 醉酒，周煜阳，脸颊吻，男朋友…… “啊——” 他昨晚亲了周煜阳？ 他昨晚竟然瞎了眼似的亲了周煜阳这个王八蛋？ 秦庭西像是刚被恶霸欺凌的良家少女一般，惊恐地跑回房间，从小带他的阿姨在后面追问：“西西，早饭还吃不吃了啊？” 秦庭西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欲哭无泪。 还吃什么早饭，他感觉自己像吃了只苍蝇。 半个小时后，一辆暗蓝色跑车开出车库，迅速驶出别墅大门。 秦庭西心里慌得很，必须得去海川转一圈才行。 他觉得自己大概和犯罪分子重返犯罪现场的心理状态相似，心里越是不敢面对周煜阳越想去看看他是什么状态。 总不能光是他自己忐忑，而且他得把摄像机拿回来，不能让那家伙手里握着的把柄越来越多啊…… 把车停在海川院子的一个角落。 上楼梯的时候，秦庭西觉得自己紧张得手心都是潮乎乎的，耳朵里全是心脏“砰砰”的跳动声。 二楼正对着楼梯口的大办公室里忙碌一如往日，有人看见他笑着打招呼：“早啊，小秦总！” 秦庭西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做贼一样低着头朝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走去。 越靠近办公室心里就越不安。 第36章 他该怎么面对周煜阳？ 是该解释一番？还是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握住门把，做了半晌心理建设都没凑齐开门的勇气。 有员工拿着文件从办公室走出来，好奇地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秦庭西心一横，干脆地转动把手推门走了进来。 “哈哈周总z……” 硬堆起来的牵强笑意重新垮下来——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呼……”秦庭西抹了一把鬓角的汗，如释重负来到自己办公桌前，一眼注意到摄像机正稳稳当当地放在桌上，旁边贴了张纸条。 “说话算数，去开会了——阳” 周煜阳的字骨架端正，遒劲有力，很是养眼。 但秦庭西没心思欣赏。 “这还差不多……”他嘟囔了一句，一抬腿侧坐在桌面上，伸手捞过摄像机，迫不及待地开机。 大约是很久没用过，摄像机开机后一直显示加载中。 秦庭西不耐烦地抖着腿，看见屏幕内容一变，总算进入了菜单。 他忙找到储存选项，点进去，发现里面竟然——空无一物。 秦庭西诧异地“嗯”了一声，从桌上跳下来，拔出内存卡插到电脑上。 屏幕上完全空白的磁盘明确告诉他，储存卡里什么内容都没有。 周煜阳个老骗子！ 他把摄像机一扔，早把昨晚尴尬的经历抛到脑后，怒气冲冲地出了办公室。 - 会议室里，秦远恒正在布置近期的工作任务。 “这次建筑设计峰会是海川并入远恒集团后参与的第一场重要活动，代表的是两家企业的能力。” “峰会上会对天元谷项目竞标公司进行资格预选，所以一定要把握好这次亮相机会，让行业同仁和外界代表看到我们的合并是强强联合的结果。” “到时候就由周总带队，远恒设计部也会派出两位设计师，海川分公司的人选就由周总……” “周煜阳！” 秦远恒的话还没说完，会议室的大门从外面被轰然推开，秦庭西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顶着一屋子人的视线，秦庭西理直气壮，大步朝桌首的方向走去。 看清坐在桌首的人不是周煜阳，而是他爸，他明显一愣，这才想起早晨宋钰好像确实跟他提过他爸回来了。 秦庭西的嚣张气焰直接灭了九成，脚步也迟疑着顿在原地：“……爸，您回来了。” 他环视了一圈，这才发现今天开会的人比平时少了不少。 韩叔和周煜阳分别坐在左右两侧的第一位，其余参会的是远恒设计部和海川的各位主管，一般员工都不在场。 他心里一凉——看来今天这会很重要，他罪过大了。 秦远恒表情严肃，眼锋一扫：“小秦总每天都这么晚才来公司吗？” 这话问的是秦庭西，可视线却看向了周煜阳。 “秦总，小秦总最近一直都是按时上下班的，这一点海川的员工都很清楚。” “秦总，年轻人偶然贪睡很正常，小秦总也不知道今天早晨要开会……” 周煜阳和韩东同时开口替秦庭西解释。 秦庭西感激地朝韩东眨了眨眼，转向周煜阳面无表情地从他脸上扫了过去。 秦远恒“哼”了一声，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拧紧杯盖放回桌上，把视线投向秦庭西：“人缘倒好，你自己说。” “爸，我真不知道今天开会。昨天确实睡晚了，是我的错。”秦庭西瞥了周煜阳一眼，嘴角牵出一丝挑衅的微笑，“之前我也偶尔迟到早退过几次，不过以后保证不会了。倒是周总，明知道开会怎么不通知我呢？” 他这话属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但承认自己确实时常迟到，更是当众宣布周煜阳刚才的话是在说谎，最后还倒打一耙，拍了他一身不是。 秦庭西朝周煜阳挑起眉毛。 他才不能让这家伙随便说两句维护自己的话，就当作摄像机的事没发生。 想糊弄他，想得美。 周煜阳刚要开口解释，秦远恒手掌向下按了按：“是我临时决定开会，会议内容跟你无关，所以没让人通知你。” 秦庭西讪讪地“哦”了一声：“那你们继续，我不打扰了。” “来都来了，坐那儿听听吧！”秦远恒面色有所缓和，随便指了指会议桌后面空着的座位。 几位主管极有眼色地起身挪动，空出了周煜阳身边的椅子，意思是让秦庭西坐过去。 秦庭西走过去，却不坐下，指尖在周煜阳肩上点了点：“周总？” 周煜阳转过头去看着他，上扬的凤眼里笑意如常：“小秦总有事？” 真能装。 秦庭西在心底冷笑了一声，脸上的笑却更加无害：“周总不挪一挪？” 第24章 秦庭西这话一出，整个会议室的氛围立刻变得尖锐起来。 让座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从层级上讲，秦庭西是董事会成员，确实在周煜阳的职位之上，坐在上首理所应当。 但从权力上讲，周煜阳掌管着整个海川分公司，实权在握，而秦庭西只不过是个空降领导，派来学习业务的，坐在下首也说得过去。 进一步讲，周煜阳如果让了这座位，势必会有有心人觉得秦庭西心思不纯，妄图夺权。 第37章 这也和当初收购时秦远恒做出“海川保持原有架构”的保证相悖。 周煜阳不在乎这些表面虚名，况且他就算坐到最后面的位置，也有十足的把握牢牢掌控海川。 这点小事，没必要和太子爷置气。 更何况这位太子爷只是单纯想下下他的面子，根本不会想到更深一层的影响。 他谦和地笑了笑，才站起一半，坐在对面的韩东快步绕过来，把他重新按坐在椅子里，自己则坐在了给秦庭西空出来的位置。 “怪我怪我，小秦总来了我怎么还坐那儿呢！”韩东在秦庭西的胳膊上拍了拍，“辛苦小秦总坐对面吧！你和周总是我们远恒未来的支柱，我们这些老家伙早该往后退一退享清闲了。” “韩叔……” “闭嘴，坐那边去！”秦庭西还想说什么，被秦远恒一声怒喝打断，老老实实地坐到了刚才韩东的位置上。 “大家这么做，是不想跟你一般见识。”秦远恒双手交叉放在桌上，面色严肃，“可要是真论经验论实力，你觉得周总哪里比不过你？” 秦庭西面露不屑，别过脸去不再说话。 周煜阳颔首道：“是秦总抬爱，小秦总自然有小秦总的优势。” “你就不必自谦了。”秦远恒环视了一圈，打定主意要借机收一收秦庭西顽劣的性子，“这样吧，这次峰会，我们远恒派出两个团队。秦庭西带领设计部的人，煜阳带着海川的人，两方一起参加天元谷项目的资格预选。你的规划方案要是赢得过周总，算你有能力；要是赢不过，以后给我乖乖跟着周总学。” 周煜阳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种程度，不想节外生枝，推辞道：“秦总，我们毕竟是一个集团的，这样做……” “周总不会是怕了吧？” 周煜阳把话咽回肚子，抬眼看向秦庭西。 秦庭西那双总是带笑的桃花眼里火光闪烁，很明显被激起了脾气。 他淡淡一笑：“小秦总如果有兴趣，我自然奉陪。” 秦远恒目的达到，心满意足地往后一靠：“行了，散会。” 参会的人陆续离开。 秦庭西被秦远恒留下，不知道要说什么。 周煜阳回到办公室，开始一天的工作。 这次资格预选的文件，他早已经准备得差不多，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在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 却没想到秦远恒会出这么个主意。 像远恒这种大体量综合性集团，旗下拥有几家设计公司很常见，也有过同时参与项目竞标的情况。但别人这么做是为了增加中标几率，秦远恒的目的很明显不是为了中标，只是想借他收敛秦庭西。 周煜阳摸了摸右脸。 昨晚那柔软的触感似乎还在。 而因为这个轻吻带来的悸动，让他几乎整夜未眠。 他现在也弄不清自己对秦庭西究竟是种什么感觉，毕竟两人开始得并不清白。 他承认自己被小少爷吸引，却不愿轻易把这段关系归结于见色起意。 因为他没那么肤浅，秦庭西也没那么孟浪。 如果真要开始一段什么关系的话，他宁愿放慢脚步顺其自然。 可现在突然出现的这场竞争，让他和秦庭西本来就有些复杂的关系变得更难理清。 以他对秦庭西的了解，小少爷既然认真了，就必然会用尽全力去赢。 他倒是不在乎输赢，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直接退出。 但秦庭西已经被激起了斗志，肯定不会轻易让他放弃。 所以他现在的难点在于最后要让秦庭西赢，又不能让他察觉赢得很容易。 这种微妙的取舍程度很难把握。 周煜阳长叹了口气，叹到一半，秦庭西推门走了进来。 首先抛给他一个白眼。 然后迈着大步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一言不发。 很明显在生气。 周煜阳揉了揉眉心。 秦总还真是给他找了个大麻烦。 他起身打开咖啡机，做了杯坚果焦糖玛奇朵，端到秦庭西跟前。 “尝尝？新口味。” 秦庭西在键盘上敲着什么，没理他。 周煜阳放下咖啡，示好道：“那个资格预选，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做两套方案。本来就是一家，没必要分得……” “不用！”秦庭西把键盘往前一推，“我不需要！别以为只有你会做设计。” 刚才他被秦远恒单独留下，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通，心中正憋着气。一到办公室又遇上周煜阳来假惺惺地充好人，脾气一下子爆了。 他在留学期间跟着导师参加了不少项目，只是回国后才重新回归到大少爷的生活状态，真当他优秀毕业生是花钱买的么？ 他眉眼怒立地看着周煜阳，却发现这家伙竟然厚着脸皮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 “我没有……” 秦庭西懒得跟这个虚伪的老狐狸说话，瞥到桌角的摄像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抬下巴质问：“摄像机里面的录像呢？” “你只说要摄像机，又没说要录像。”周煜阳理所当然，“而且你昨晚也忘了提醒我，我还替你想着带过来，现在难道不该谢谢我？” 秦庭西听他提起昨晚，耳朵悄悄红起来，生怕他再继续说下去问些不该问的东西。 第38章 尽管心里气得要命，可还是架不住心虚。 他“噌”的一下站起来，留下一句“你就是个无赖”，然后逃命似的离开了办公室。 - 周煜阳以为又要好几天不见秦大少爷的身影。 没想到第二天，秦庭西准时出现在办公室，跟他一块儿来的还有远恒设计部的两位资深设计师。 他起身打了个招呼，秦庭西直接拿他当空气，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 倒是另两位设计师，友好地点点头，也跟了过去。 周煜阳无奈地笑笑，坐下继续工作。 但想专心并不容易——因为秦庭西那边一直在乒乓作响。 大少爷亲自上手拆除了原来的台式电脑，换上自己带来的外星人。 这些日子在桌面上积攒的那些小型乐高、蓝牙耳机、戒指魔方等零零碎碎，也被一股脑划拉进纸箱收起来。 整个桌面变得空空荡荡之后，他给两个设计师每人安排了一个位置。 三个人挤在一张办公桌上，开始了预选的设计准备工作。 周煜阳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秦庭西那张桌子比他的小了一号，一个人用还行，三个人未免有些拥挤。 做设计的，必不可少要查阅大量参考资料，后面还要用到图纸和绘制工具。可眼下三个人光是电脑就已经把桌面占得满满登登，后期肯定会不够用。 对面三个人压低声音正讨论着什么。 周煜阳瞄了一眼，却没能挪开视线——秦庭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一副方形金属框眼镜，正倾身和一位设计师说着什么。 镜腿上垂着两条银晃晃的镜链，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在脸侧不断晃动，把窗外透进来的日光反射成更加耀眼的光芒。 说话的时候，那双桃花眼直直看着对方的眼睛，眼神是从未见过的专注而锐利。 周煜阳屏了屏呼吸。 这样的秦庭西沉静专注，丝毫不见平时敷衍懒散的气质，散发着一种别样的、带着锋芒的吸引力。 似乎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秦庭西忽然朝他看了过来。 摇动的镜链如粼粼的水波，光斑落在秦庭西的侧脸，给他镀上一层朦胧的雾感。 只有那双锋利的眸子在这雾中清晰无比。 周煜阳主动移开视线，垂眸遮住眼底涌起的莫名情绪。 他忽然改了主意。 这次“比赛”，他不打算轻易放过秦庭西。 他想赢了他。 第25章 昨夜一场秋雨来得猝不及防，下了整整一夜也不见停歇。 气温骤然下降了七八度，空气变得潮湿阴冷，让起床变成了考验意志力的难题。 秦庭西心里顶着要赢过周煜阳的劲儿，雷打不动地六点就起了床。 迎着清晨的湿冷秋风打了个寒颤，他迅速钻进车里。 因为还在下雨，他今天没开那辆敞篷小跑，而是在车库里选了一辆运动型越野。 赶到海川的时候，才刚过七点。 略显空荡的停车场里已经停了另一辆熟悉的越野车。 是周煜阳那辆黑色大g。 秦庭西暗道了声晦气，从车里拿下阿姨给他准备的早饭，拖着步子慢慢上楼。 按照设计峰会开幕的时间，他已经和两个设计师倒排计划，安排好了每天的任务。因为时间剩余不多，想要做出一份超过周煜阳的设计方案，就不能只按照以往预选的要求，大概做一个地块布局规划，一定要添加上足够出彩的设计思路和亮点。 所以，任务量和压力都很大。 不过，这也让他重新找回了之前在国外留学，熬夜赶进度时的紧张和充实感。 心里盘算着设计思路，秦庭西踱步来到二楼。 才转过楼梯，就听见一阵嘈杂的电钻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楼道的角落也多出一堆拆下来的木板包装。 他脚步一顿——办公室在装修？ 这个节骨眼搞什么幺蛾子？ 他加快步伐，刚走到门口，大门从里面打开，周煜阳走了出来。 周煜阳露出一丝稀奇，朝他扬了扬眉毛：“早。” “你又在搞什么……” 秦庭西没心思跟他客套，直接绕过他走进办公室，剩下的话却噎了回去。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 原来待客用的茶几、沙发和他的办公桌都不见了踪迹，除了周煜阳原来的办公桌和书柜占了不到四分之一的面积外，其余的空地上零零散散摆着几张拼好的小桌。 几个工人正用电钻组装剩下的零件，不时发出刺耳的噪声。 秦庭西走近，发现这些小桌子是他在国外进行小组工作时常用的那种。 集体工作时可以拼在一起，单独工作时又可以拆成单人的，非常便捷灵活。 周煜阳……要干什么？ 是打算把他的人也弄到这儿来工作吗？ 秦庭西心里隐隐升起一丝怒意。 这家伙也未免太玩不起了。 “大家来喝点水吧！一大早忙到现在，辛苦了。” 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秦庭西转过身，看见周煜阳端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摆满了冒着热气的水杯。 几个工人停下手里的活，笑呵呵地拿了水杯去一旁休息。 经过他身边时，托盘里刚好只剩下两杯水。 第39章 周煜阳往前递了递，示意他喝水。 秦庭西脸色不善，迟疑了几秒钟还是拿起一杯，握在手心里暖着——他出门时贪凉，只穿了一件单t恤，现在指尖都是冰凉的。 周煜阳拿了最后一杯，和他并肩站在窗边慢慢地喝。 秦庭西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解释的打算，朝那堆半成品家具抬了抬下巴，质问道：“我的桌子呢？” “搬到库房了。”周煜阳面无表情地吹了吹热水，缓慢地喝了一口。 秦庭西脸色一黑。 他长这么大，虽然性格跋扈了些，但还从没被人这么冷待羞辱过。 面子上实在有些挂不住，脾气立刻着了起来。 “周总这是让我回远恒办公的意思了？你既然不想跟我一个办公室，当初还把我的桌子搬进来干嘛？现在后悔了就一声不吭地扔出去，你当我是什么？周煜阳你这叫职场霸凌！我可以——” “给你的。”周煜阳忍着笑，终于发声。 “投诉你——你说什么？”秦庭西义愤填膺，一时没反应过来。 周煜阳解释：“我说，这些桌子是给你的。你们三个人挤在一张桌上工作，头都快挨到一起了，不难受吗？” “……哦。”秦庭西的脾气瞬间全化成了尴尬，掩饰地喝了口水清清嗓子，“你……什么时间准备的？” “昨天，连夜订的。”周煜阳看着他挑起眉毛，眸子里半是揶揄半是调笑。 秦庭西这下彻底哑了火。 他不仅误会了周煜阳，还扬言要投诉人家。 甚至连“职场霸凌”这种词都用上了。 他心里尴尬得简直想挖个洞逃走，却还是硬着头皮道：“谢了。” 周煜阳放下水杯，目光自上而下递过来，视线在他鼻子下方流连，眸子里暧昧闪烁。 “光嘴上谢就行了吗？” 秦庭西终于炸了毛，眉头紧皱：“那你还想怎么样？” 他在周煜阳身上吃过n次亏，自认玩不过这个老狐狸，所以每次跟他接触心里的警惕阈值都跟着高了不少。 “想什么呢？”周煜阳翘起嘴角，指了指他拎在左手的饭盒，“请我吃早饭吧！怕耽误你工作，一大早过来监工，快饿死了。” 秦庭西感觉自己脸腾的一下热起来，把饭盒甩过去：“给你给你。” 周煜阳接过饭盒，顺手放在窗台上打开，里面是两层码得整整齐齐的锅贴。 锅贴煎的程度刚好，每一只都是金黄泛着油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他从自己的抽屉里取出餐具盒，把里面的勺子递给秦庭西：“用这个吧。我平时只用过筷子，这个是新的。” “我不饿。”秦庭西嘴硬，胃里却发出一声清晰地哀鸣。 “不饿？”周煜阳轻哂，揶揄道，“是不饿还是不好意思和我一起吃饭？” 秦庭西瞪了他一眼，一把夺过勺子，两个人挤在窗边，就着一个饭盒吃起了早饭。 锅贴是阿姨早晨现包的，掐着时间做好，专门给他准备的。 用的是他最爱吃的鲜虾混着猪肉做的内馅，一口咬下去汁水直接在口腔中爆开。 周煜阳一口气吃了六七个，才满足地叹了口气：“我很久没吃过家里的饭了，我姐只会包馄饨，每次去她家都是吃馄饨，她儿子铮铮一听见馄饨就哭。” 秦庭西转过头瞧着他。 这还是周煜阳第一次跟他提起家里人。 尽管是在吐槽，但脸上流露的却是满满的幸福。 犀利的眉眼也跟着变得柔和起来。 他一怔，手中的勺子歪了歪，吃了一半的锅贴掉了下来。 周煜阳眼疾手快地接住，直接扔进了自己嘴里。 “……那是我吃过的！”秦庭西嘴角抽了抽。 “你吃过怎么了？”周煜阳抽了张纸巾擦掉手上的油，一脸的理所当然，“这么好吃的东西，浪费了多可惜。” “你……”秦庭西还想争辩，一旁恢复工作的工人响起电钻，把他的话压了回去。 另外两个设计师来到公司，看见新的办公桌都很开心，对周煜阳表达感谢后，三个人迅速投入工作状态。 相比之下，周煜阳显得清闲许多。 他把润色方案的工作交给了张珂，自己则重新开始翻阅天元谷项目区的自然资源资料。 资料收集得很完整，厚厚一本。但他还是打算忙过峰会的事，去项目地实际考察一下。很多东西，比如人文风土等情感融入，是在纸上资料里读不出来的，设计师必须去亲自感受，才能真正做出贴合人情深入人心的景区景观。 中午吃过午饭，秦庭西顾不得休息就又坐在电脑前忙碌。 周煜阳中途进来了一会儿，拿了资料又出去了。 他刚离开没多久，落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秦庭西去看了一眼，来电人是“姐”。 考虑到他们之间还没熟到可以替对方接电话的程度，他返回自己的位置，任由电话响到自动挂断。 可几乎是立刻，铃声重新响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庭西莫名从中听出几分紧迫来。 他迟疑里会儿，再次起身绕到周煜阳的办公桌前，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您好，周煜阳不……” “煜阳！你快到医院来！铮铮——铮铮又犯病了！怎么办呜——我呜呜——” 第40章 听筒里传来一阵焦急的哭腔。 秦庭西从没处理过紧急事件，瞬间紧张得手指都蜷了起来，紧紧攥住手机，强自镇定：“您……您别急，我是秦庭西，周煜阳他没带手机，需要我怎么……” 话才说完，一只大手从背后伸过来拿走了手机。 秦庭西转过身，看见周煜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神情紧张但情绪十分镇定，连语气都和平时无异。 “姐你别哭，铮铮在哪个医院，我现在立刻过去！” 电话里说了个医院的名字，声音也比刚才稳定了许多。 “别急也别哭，听医生的，我马上到。”周煜阳挂了电话，迅速穿上外套准备出门。 “……需要我们做什么吗？”秦庭西问。 两位设计师也都放下工作，关切地站了起来。 周煜阳脚步一顿，视线在秦庭西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抬了抬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暂时不用，谢了！” 说完，迈着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秦庭西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稳了稳紧张的心神，随后拍拍手：“行了，咱们继续。” 第26章 整个下午，周煜阳都没回来。 秦庭西翻着手里的资料，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他虽然没见过铮铮，但从照片里能看出来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孩。 不知道这孩子得了什么病，而且听起来并不是头一次。 也不清楚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起身走到窗前，向外望了一眼。 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显出几分灰蓝色的暗。 办公室里点了灯，刺眼的白光让人心里愈加烦躁。 秦庭西拧着眉头啧了一声，终于耐不住性子，摸出手机从联系人里找到周煜阳，拼出几个字，手指却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按下发送。 他和周煜阳之间，说好听点算是普通同事；说难听点，他还没报那一夜之仇。 他忽然发条关心的消息，总觉得怪怪的。 “哎不管了！”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重新拿起资料。 还没看五分钟，他又抓起手机，在输入框里只输入了“怎么样？”三个字，直接点了发送。 他实在不想再心神不宁了，关心一下小朋友而已，随便周煜阳怎么想吧。 周煜阳的消息来得很快，大概手机一直拿在手里。 “放心。” 尽管只有两个字，秦庭西却倏然松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也总算回到原位。 他不得不承认，周煜阳这人虽然心眼多了些，行事诡诈了些，但在某些方面却有着莫名让人信任的强大气场。 秦庭西左右活动了几下脖子，打开绘图软件，踏下心沉浸在工作当中。 - 晚上十点，儿童医院神经内科病房里一片安静，只有监护仪器不时发出“滴”的一声。 周煜阳坐在小床边，看着浅蓝色墙壁上的卡通贴纸放空。 经过一下午的兵荒马乱，他总算有时间松懈一会儿。 下午铮铮在幼儿园的时候忽然倒地抽搐，随后陷入昏迷。 周沐然赶忙叫了救护车把铮铮送到医院。 等他赶到的时候，铮铮还在急诊室里治疗。 周沐然呆坐在楼道里，哭得满脸泪痕，人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毕竟近几年铮铮的状态一直很好，康复训练也进行得很顺利，谁也没想到他还会再次发病。 等铮铮脱离危险，转入普通病房，他让面色苍白的周沐然先回去休息，自己在这儿陪着。 “舅舅。” 一个奶生生的声音把周煜阳的思绪拉回现实。 床上的小人儿睁开了眼睛，疲惫地看着他。 周煜阳先按下呼叫，又把铮铮的小手握在手里，柔声问道：“渴不渴？要喝水吗？” 铮铮点点头：“舅舅，我妈妈呢？” 周煜阳把盛着温水的吸管杯送到他嘴边，“妈妈太累了，舅舅让她先回家休息。我现在给妈妈打电话，过来看你好不好？” 铮铮喝了几口水，点点头重新阖上了眼睛。 “铮铮，跟叔叔说说现在感觉怎么样？”主治医生来到病房，拿出听诊器贴在铮铮的胸口上听了听。 铮铮乖乖回答：“我感觉有点头晕，好像在做梦一样。” “嗯，你说得真准确。”医生摸了摸他的脑袋，“你的小脑袋是个很任性的小脑袋，自己玩累了非要休息一下，所以你才会忽然睡着的。” 铮铮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 “那你好好在医院睡一晚，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医生说完，朝周煜阳看了一眼，转身出了病房。 周煜阳也跟着来到走廊。 “铮铮这次突然发病，应该是最近受到过什么刺激。”医生推了推眼镜，“他小时候那次意外造成的脑损伤，虽然恢复得不错，但大脑这个器官至今也没有在医学上研究透彻，所以谁也不能保证他会彻底痊愈。只能以现有的技术水平尽量保证他正常生活。” 周煜阳深吸了口气，点点头：“我明白，赵医生。” 医生在他肩上拍了拍离开了。 周煜阳想起那场“意外”，目光变得冰冷，暗暗攥紧了拳头。 周沐然赶到医院时，铮铮已经睡着了。 周煜阳把赵医生的话转述给周沐然，问：“最近铮铮受到刺激了吗？” 第41章 话才问完，周沐然眼圈又是一红。 周煜阳一看就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麟又来找过铮铮？” 周沐然点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上周末，他来见铮铮。求我同意他带铮铮出去玩，我……我一心软就答应了。后来铮铮回来说爸爸带他去游乐场，玩了……海盗船。” 周煜阳脸色沉得可怕。 铮铮的身体根本不允许玩任何剧烈晃动或刺激的游乐项目。 沈麟为了讨儿子开心，肯定毫无底线地答应铮铮提出的任何要求。 这个人一直都这样，为达目的肆意妄为，根本不会考虑后果。 “这混蛋不知道铮铮的情况吗？”周煜阳抓过外套，“我去找他！” 周沐然一把拦住他：“你找他有什么用，我以后绝不让他再把铮铮带出去了。都怪我……” 说着，周沐然又自责地哭了起来。 周煜阳又心疼又无奈，只好重新坐下。 等安抚好周沐然的情绪，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 他拿起车钥匙：“姐，你陪铮铮待会儿。我去事务所拿点材料就回来。” 从医院到事务所要二十多分钟的路程。 周煜阳打开天窗，带着寒意的秋风把车里的沉闷一扫而空。 紧绷了一下午的神经，也在清冷的夜风中逐渐放松下来。 来到海川，他习惯性地抬头朝楼上望了一眼。 办公楼只有二层边缘的那个窗户还亮着灯，与天上皎白的月亮呼应成双。 周煜阳有些诧异，快步来到二楼尽头，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只见秦庭西戴着那副挂着银色镜链的眼镜，端坐在电脑前专心绘图。 大约是忙碌了半天有些疲倦，秦庭西原本乖顺的头发变得乱糟糟的，额前的刘海被随意梳向后面，有几缕在额角处垂下，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 他双腿盘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一个靠腰用的抱枕，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右手握着画笔在数位板上不停移动——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周煜阳走过去在他桌上敲了敲：“这么晚还不回去？” 秦庭西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长吁了口气，顺手摘掉眼镜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忽然有点新的想法，顺手就画下来了。铮铮怎么样？” 周煜阳笑笑：“已经没事了，谢谢。” 他见过秦庭西花天酒地，见过他意乱情迷，也见过他飞扬跋扈，每一个样子都明确告诉他秦庭西是个精通于玩乐享受的标准纨绔。 可今天因为铮铮，他意外看到了一个内心柔软的——工作狂。 在公司加班到后半夜，这种事发生在秦大少爷身上，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他拿起桌上已经空了的杯子接了杯水递过去：“你……就那么想赢我吗？” 秦庭西正伸直胳膊，张着一个大大的哈欠，听了这话，哈欠只打了一半就收了回去。 他看着周煜阳反问：“你难道不想赢？” “一开始，这个比赛对我没有意义，所以输赢无所谓。”周煜阳随手拽过一把椅子，在秦庭西对面坐下，大有深意地看着他，“但现在不一样，我很想赢。” 周煜阳目光灼灼，眸子被透明的镜片遮挡，里面流动着一些晦涩难懂的情绪。 是压抑也是张扬，还带着某种侵略的意味。 秦庭西蹙了蹙眉——把这种侵略性解读成了挑衅。 他把几缕垂下的刘海随手往后一捋，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 “既然这样，那我们打个赌吧？”他朝周煜阳扬了扬下巴，“我要是赢了，你就乖乖把录像给我，你存的所有备份删掉。” 周煜阳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可以。如果我赢了，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秦庭西皱起眉头：“我警告你别得寸——” “放心——”周煜阳忽然倾身靠近，带着木香的鼻息氤氲而来。 秦庭西剩下的话被拦腰截住，身体随着他的靠近逐渐局促。 他偏过头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周煜阳却紧跟过来，在他耳边低语道：“我没有强迫别人的爱好。再说……之前两次不都是秦少自愿的吗？” 第27章 秦庭西狠狠摔上车门，在寂静的夜色中发出“砰”的一声。 本来因为办公桌的事情，他对周煜阳的印象有所改观，没想到这人果然本性难移，不到一天就恢复了原型。 什么叫是他自愿的？ 第一次算他主动，可被上的也是他。 第二次如果不是周煜阳像个狐狸精似的搔首弄姿地勾引他，他会自愿吗？ 真是…… 秦庭西越想越气，在方向盘上使劲砸了一下。 这次的资格预选，他非得好好给周煜阳点颜色瞧瞧。 - 峰会开幕式前一天，远恒集团一行七人来到机场，准备出发前往主办地。 上了飞机，秦庭西理所当然地进了商务舱，等飞机起飞他才注意到其余六人都坐在经济舱。 路上需要飞三个多小时，一开始他还没觉得什么，半个小时后就开始无聊起来。 借着上厕所他去经济舱瞄了一眼。 这六个人占了相邻的两排座位，海川的设计师张珂正把自己带来的零食分给大家，几个人相处得十分融洽，欢声笑语不断。 第42章 相比之下，自己的商务舱简直像个冷宫，无趣得要命。 回到座位，他戴上耳机，听着里面无聊的布鲁斯音乐，有些忿忿。 按照远恒的差旅制度，以周煜阳的级别明明也可以乘坐商务舱，可为什么行政秘书只给他订了一张？ 他扯过毯子，打算睡一觉捱过这段枯燥的行程。 但他有些认床，尤其是乘坐交通工具的时候，很难睡着，大部分时间只是闭着眼休息。 在第无数次翻身后，他终于忍不住一把掀开毯子，大步走向了经济舱。 这边六个人边吃边聊得正开心，张珂一抬头看见秦庭西走来，笑着举起手里的开心果：“小秦总要吃点吗？” “不了，谢谢。”秦庭西刻意忽略掉周煜阳脸上饶有兴趣的神情，和他身边的任季青打了声招呼。 “任主管，我们换个位置。” “小秦总，我坐这里挺好的，就别麻烦了。” 任季青有点受宠若惊。 平时在海川，他和秦庭西接触得不多，对这个看起来有点不太靠谱的年轻领导始终保持着应有的社交距离。 尽管秦庭西比他女儿大不了几岁，但他是个传统观念很深的人，认为上司就是上司，对待秦庭西一直很尊重，从不因为自己是老资历就摆谱拿乔。 秦庭西不由分说，直接上手去解任季青的安全带：“任主管，我说换位置就换。你年纪最大，在商务舱舒服一些。” 说完也不顾任季青结结巴巴的反驳，直接把人拽到商务舱安顿好，自己回到经济舱坐下。 前排的张珂分了几袋小零食给他，秦庭西道了谢，选了一包自己喜欢的口味，有一搭没一搭地边吃边听大家聊天。 任季青的位置靠着过道，左手边就是周煜阳，林淮则坐在靠窗的位置，戴着眼罩睡得人事不省。 秦庭西打开第二包零食的时候，听见身边传来一声轻笑。 他不耐烦地递了个挑衅的眼神过去：“有事？” 周煜阳翻了一页书，盯着那些文字，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小秦总为了换座想出那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会只是因为想吃这些零食吧？” “要你管。我关心下属，不行吗？”秦庭西反驳。 周煜阳“嗬”了一声，“这么多下属，只关心一个，不知道小秦总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不患寡而患不均？” 秦庭西强忍住把开心果壳砸到周煜阳脸上的冲动，冷笑了一声：“我哪像周总这么会邀买人心。明明可以坐商务舱，非要订经济舱。怎么着？显得你亲民？” 周煜阳翘起嘴角。 他发现秦庭西打嘴炮从不认输，除了一招。 “那小秦总呢？非要和任主管换座位，难道是几个小时看不到我都不行了？” 此话一出，秦庭西果然脸红耳赤地哑了火，甩过来一个嗔怒的眼神，埋头在那堆零食当中，再也没理他。 飞机着陆时带来的颠簸，把秦庭西从睡梦中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睛，惺忪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身处何处。 反应了会儿才想起自己正在飞行途中。 他竟然在飞机上睡着了，而且睡得还很香。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他脖子有些僵硬。 他试着动了动，忽然发觉自己头下正枕着一个柔韧的“物体”，熟悉的木质香气从“物体”上散发出来，直直钻进他的鼻腔。 眼前一只形状漂亮的手正拿着一本枯燥的《设计心理学》，书页已经翻到最后五分之一的位置，那手弯曲着手指缓慢地翻了一页。 秦庭西有些惊恐——他不会是……靠着周煜阳睡着了吧？ 还没等他觉得尴尬，头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睡醒了？” 秦庭西猛然坐直了身体，下意识在自己脸上摸了摸。 “放心，没流口水，睡得很斯文。”周煜阳合上书，左手扶着右肩活动了几下。 秦庭西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 周煜阳转过头看着他，眸子里隐着笑意：“原来小秦总非要换座，是想给自己找个枕头。” “我不是……我没有……”秦庭西的辩解自己都觉得苍白——前方座椅的内嵌屏幕上，清楚地反射出周煜阳的外套在他脸上留下的印迹。 “逗你的。”周煜阳笑得更加灿烂，起身拿下行李，“走吧？” 第二天是开幕式。 建筑设计峰会是建筑行业和设计行业规模最大也最专业的一场盛会。 大大小小的设计公司、事务所、地产企业聚集在一起，对行业的未来发展趋势展开交流，还有招商洽谈和人才引进的版块。 海川事务所作为老牌顶尖事务所，一直是峰会上的焦点。此次和远恒集团强强合并后，更是备受关注。 秦庭西一众人进入会场，才一坐下，就有几个人围过来纷纷递上名片毛遂自荐，想要争取合作机会。 秦庭西一向不屑于在这种场合社交，只自顾自地检查下午预选答辩的材料，眼皮都不抬。 周煜阳和那几个人客套寒暄了半日，好容易打发走，他揉了揉脸，叹了一声：“都快笑僵了。” 秦庭西看着电脑，“嗤”了一声：“你别笑不就得了。那几家公司都是刚刚起步，有的连资质都不完整，和我们合作的几率无限接近于零。谁来都赔笑，你不僵谁僵。” 第43章 这话说的，丝毫不沾人间烟火。 周煜阳无奈地挑了挑眉毛。 秦大少爷出生即在罗马，这份骄傲和洒脱是与生俱来的，不屈尊于人情世故可以理解。 但他不行。 他年少失怙，见过太多人情冷暖，人情世故像是一种非条件反射，早已经形成肌肉记忆。 上午活动内容只有一场开幕仪式和设计协会会长的讲话，很快就进行到下午的重头戏——天元谷项目竞标的资格预选。 这次参加竞标的有12家企业，共17个小组，除了周煜阳他们，另有四家企业分别派出了两个团队。 参与评审的专家共7位，具体名单保密。但按照以往经验，都是来自行业内资深设计师或标准制定者。 秦庭西和周煜阳一起和其他15组人员被带进一个宽敞的房间等待抽签，决定答辩顺序。 周煜阳在设计行业很有名气，人又随和，在场不少人都或多或少跟他打过交道，很快就围成了一个小圈子，热络地聊天。 秦庭西头一次真正涉足国内的设计业，跟这些人都不熟，又看起来天生不好接触，因此尽管有不少人对这位远恒的太子爷投来好奇的视线，却没有一个人敢来跟他搭话。 秦庭西本就不屑于这种social的场合，于是叫来海川的两位设计师，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对设计初稿进行最后的核对。 核对进行到一半，房间的另一个方向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秦庭西思路被打断，不耐烦地朝那边看了过去。 周煜阳坐在单人沙发里，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和众人说着话。 而他左手边的沙发扶手上，侧坐着一个身材颀长、样貌出众的男人。 秦庭西的视线从男人蓄着薄须的下巴，移到他左耳上闪着光的耳钉，再到休闲西装裤腿下露出的一截骨节分明的脚踝，最后停在他搭着周煜阳肩膀的手上。 大庭广众之下，说话就好好说，勾肩搭背的，像什么样子？ 他把目光转向周煜阳——这人淡定自若地喝着茶水，微笑地看着对面和他说话的人，似乎根本没意识到有人在搭他的肩膀。 或者……他根本不在乎被随便什么人搭着肩膀。 秦庭西越看越觉得周煜阳脸上的笑容刺眼，忍了又忍，在那男人得寸进尺地把手贴上周煜阳的后脖颈时，他终于“嚯”地一下站起来，大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这可是正经的设计峰会，周煜阳这副卖笑的轻浮样儿，还以为他在泰坦club当头牌呢？ 第28章 周煜阳感受到后颈上的热度，朝身边那个男人投过去警告性的一瞥。 男人识趣地收回手，回到正常社交距离。 周煜阳若无其事地接着刚才的话题聊了起来。 这男人叫魏锋，来自国内一家著名设计院，之前与海川有过项目合作，他作为负责人和对方对接。加上私人联系方式后，魏锋就不时发些暗示意味明显的消息，但都被他刻意忽略，这才消停下来。 这回在峰会遇上，估计又得闹上两个月才能罢休。 周煜阳倾身拿过水壶，借着倒水的机会把魏锋停在他肩上的胳膊也甩了下去。 “哎周哥，你们小秦总过来了。”有人提醒。 周煜阳抬眸看过去，果然看见秦庭西气势汹汹朝这边走过来。 脸上的表情简直把“不爽”两个字清楚地写了出来。 他按了按额角——不知道这位祖宗又怎么了。 “小秦总，有事吩咐吗？”他起身问道。 秦庭西压低眉眼，环视了一圈，特意在魏锋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钟，这才开口：“你那里是不是有我项目书的备份，我需要拷一份。” 周煜阳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秦庭西这次下定决心要赢他，项目书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自己一眼都没看过，更别提让他保存备份。 所以秦大少爷说这话…… 他端详着秦庭西的表情，察觉到他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朝魏锋的方向瞟去，心下了然，暗暗压下嘴角的笑意。 “好的，小秦总。我这就给您copy一份。” 周煜阳起身和众人打了招呼，跟着秦庭西朝角落的桌子走去。 秦庭西步子迈得很大，走路带风，连看都不看他。 周煜阳紧走了几步，追上去拉住了他的手腕：“哎，走那么快干嘛？” “我还要看项目书，哪有周总这么悠闲，又是跟人聊天又是赔笑。”秦庭西瞪了他一眼，一甩胳膊，“别拉我！” 周煜阳却没松手：“小秦总的意思是不想让我跟别人聊天说笑？怎么……吃醋啊？” 秦庭西的耳尖肉眼可见地变红，却依旧振振有词：“谁吃你的醋！周煜阳，你现在不只是海川的人，你也代表了我们远恒。你在那儿跟人勾肩搭背，有没有考虑过有损远恒的形象啊？” 周煜阳抿起嘴唇，硬把笑意压了回去，点头称是：“小秦总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以后我就跟着小秦总，寸步不离行了吧？” 两人斗嘴间，一位工作人员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叠写有号码的纸条，招呼大家过来抽签。 秦庭西不想再跟这个无赖纠缠，率先走过去随便拿了张纸条。周煜阳也慢悠悠地紧跟其后抽了一张。 团队的其余几个人都围过来看排名。 第44章 两个人把纸条展开，秦庭西抽到的是三，周煜阳是十七，也就是最后一名。 林淮看清上面的数字，哀叹了一声：“啊！我最不喜欢等了，早死早托生多好。” “胡说什么呢！”张珂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周煜阳笑着收起纸条：“没关系，你们不想等可以先到处去逛逛，我在这里就行。” 说话时，第一组答辩已经开始，第二、三组等待。 秦庭西跟随工作人员来到一旁的小房间。 好胜心作祟，他竟然也生出几分患得患失的紧张感。 这次的设计方案他确实用了十足的精力，但能不能赢过周煜阳，他心里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这种时候越在乎输赢，越觉得焦虑，心跳得也更加剧烈。 他把手伸进口袋悄悄攥成拳头，触到口袋里的一个小东西，紧张的情绪才稍微缓解了些。 那是他这次出发前，黎威替他准备的“plan b”。 很快，前两组答辩完成，轮到秦庭西入场。 穿过小房间的另一道门，他来到了答辩室。 答辩室里没有开灯，只有大屏幕发出的光线照亮了讲台的一片方寸。 秦庭西踏上讲台，台下七名评委正襟危坐，一脸严肃。 他深吸了口气，打开自己的项目书。 大屏幕上出现一幅手绘水彩风格的风景画。 “各位专家下午好，我是来自远恒集团的设计师秦庭西。下面由我为各位介绍我的团队为天元谷度假区项目进行的设计规划。” 整个解说ppt里的图片都是秦庭西亲自绘制，文字内容更是早已烂熟于心。 上台前的忐忑不安也在流畅的讲解过程中逐渐忘却，他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项目规划当中，几乎是一气呵成地做完了介绍。 他这次结合了在国外留学做项目时得到的经验，将景区规划与自然地貌相结合，以“大隐隐于市”为设计理念，把商业酒店、娱乐设施、观光景点都隐藏在山水林田中，同时加入了许多沉浸式体验环节，充分以游客需求出发，实现利益最大化。 他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但从现场专家的反应来看，他的方案不错。 后续是专家提问。 坐在c位的主任评委问了几个关于设计出发点和后续维护的问题，秦庭西对答如流。 “大家还有其他要问的吗？” 几个评委和秦远恒几乎都是旧相识，也清楚远恒集团的实力，项目方案确实没有出现太大的瑕疵，作为初设计稿完成度已经很高了。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都没有说话。 秦庭西松了口气。 主任评委点点头：“好，那我们打分吧！” “等一哈，我有问题！”评委席最边缘的位置传来一个带着浓重巴蜀地区口音的声音。 那里光线很弱，说话的人整个隐藏在黑暗中，秦庭西眯起眼睛朝那边看过去。 只见说话的人一双粗糙的手十指交叉搁在桌上，身体前倾出现在光线之下。 那是一个皮肤黝黑，脸上刻着风霜的老人。 和其他评委不同，老人穿着深蓝色的粗布上衣，头上戴着同色的窄檐帽，下巴上有些参差不齐的胡茬，一看就是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的人。 “您请讲。”秦庭西礼貌地躬了躬身。 老人双手搓了搓：“你刚才那个片片里讲要把山上的小溪改造成啥子漂流，那我们搞滴鱼塘、鸭塘弄去啷个哟？这样可不得行！” 秦庭西一怔，他从来没考虑过这样的问题。 国家立项，都会对老百姓进行资金补偿，而且补偿款通常数额都不低。大部分人巴不得能遇上这样的机会，谁还会考虑小小的鱼塘、鸭塘呢？ “小溪漂流每年的收益可达……” 老人决绝地一摆手：“我不管收益不收益的，我们都是农民，本本份份养鱼养鸭种田，这是做了一辈子的事，哦弄个漂流就不做了，那可不行！” 秦庭西蹙了蹙眉，他没想到专业的问题没难住他，倒是被一个不认识的老头给难倒了。 主任评委哈哈笑着出来打圆场：“哎哟赵村长，您就别操心了。国家看中了鹿岩村的地理位置，要搞开发，补偿费用可比你那个什么塘赚得多多了！您放心，这绝对不是问题。” 老人拧着一双粗眉，嘴里嘀咕了几句什么，大约是讲不通道理，干脆别过头去，哼了一声生起了闷气。 主任评委无奈地摇摇头：“好了，现在开始打分。” 秦庭西最后拿到了94.6分，比前两组都高。 答辩结束，他也松了口气。 外面等待的人还有很多，乱哄哄的，再加上旅途颠簸，他跟其他几个人打了声招呼，一个人回酒店补眠，临走时特意嘱咐和他同组的设计师，周煜阳答辩结束要立刻通知他结果。 “小秦总这么关心我？”周煜阳笑眯眯地从旁边走过来，抬起胳膊搭在了他肩上，“放心，一结束我就亲自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第29章 通常说话喜欢用“好不好”、“行不行”等等询问词作结尾的，是渣男无疑了。 话说得很绅士，看似把选择权交给了对方，但实际上却根本没给人选择的余地，对话的人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好好好”、“行行行”。 秦庭西一耸肩膀，躲开周煜阳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淡淡哼了一声：“不用。” 第45章 回到酒店，秦庭西估摸着拿到结果的时间还早，洗了澡以后决定睡一觉。 等被手机振动声叫醒时，房间已经陷入了黑暗。 城市夜景的灯光透过遮光窗帘的缝隙溜进房间，投下一条狭长的光带。 秦庭西眯着眼睛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惺忪地“嗯”了一声。 “小秦总，周总刚才结束了。” “分数呢？” 秦庭西抬起胳膊挡在眼睛上，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比……只比我们多零点……” “知道了。” 秦庭西没再听下去。 不管周煜阳比他多了多少，就算只有0.1分，那也是赢了。 “我给你发个位置，你们直接过去吧！我也从酒店出发。”他顿了顿，“咱们远恒的两组设计都通过预选，值得庆祝一下，今晚我请客，大家随便嗨。” 秦庭西换了一身设计感很强的休闲西装，衬得腰细腿长，又在颈上戴了条细细的锁骨链，这才出门。 “gravity。” 报给出租车司机的是当地一家著名酒吧的名字。 司机应了一声，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秦庭西望着霓虹闪烁的街景，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 其实从小到大，他都不是胜负欲很强的人。 对他来讲，任何想得到的东西都能轻易获得。 但周煜阳那副做什么都成竹在胸的模样，挑起了他的脾气。 他承认自己在业务上也许不如周煜阳有经验，但不代表他会轻易放过这次出门在外的机会。 秦庭西从西服内兜里掏出一个只有拇指一半大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一粉一蓝两颗药丸。 粉色是助兴，蓝色是解酒。 这就是黎威给他准备的plan b。 他把蓝色的药丸扔进嘴里，又把小瓶重新放回口袋。 既然用比赛的方式没能拿回录像，他也只好耍点手段了。 峰会离得远些，秦庭西来到酒吧时，其他人还没到。 他吩咐服务生开了个vip卡座，点好了酒和零食，把那粒粉色的药丸扔进一个酒杯中晃了晃，药丸迅速溶解不见。 他在卡座里等了没一会儿，就看见周煜阳身后跟着五个人，陆续进了酒吧。 秦庭西朝服务生打了个响指，示意他把他们带到卡座。 “哇小秦总，出手大气啊！”张珂打量着四周眼花缭乱的灯光和各种闪亮亮的装饰物，眼里冒着兴奋的光，“今晚是不是可以随便玩？” 秦庭西笑着点头：“对，你们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随便点，我请客，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远恒的两位设计师大概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两个人凑在一起研究这里的酒水单。张珂性格活泼，早就好奇地钻进吧台前，跟酒保聊起了天。 只有任季青和林淮老老实实地呆在卡座，一人捧着一瓶果汁有些拘谨地打量着四周。 秦庭西端起那杯加料的酒递给周煜阳，“周总，干一杯？” 周煜阳接过酒杯，略有些诧异。 他本以为秦庭西会因为自己赢过他耍耍少爷脾气，至少也是好几天不理他。 没想到秦庭西不仅神色如常，还主动敬酒。 难道是他格局小了？ “谢谢小秦总。”周煜阳接过酒杯，和秦庭西轻轻碰了碰，两只杯子发出清脆的“叮”一声，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客气什么？” 秦庭西盯着他空空如也的酒杯，按捺不住嘴角的笑意，新开了一瓶高度洋酒，把酒杯重新倒满。 “周总，我再敬你一杯。以前多有得罪，对不住了。” 说罢，又是一饮而尽。 他见周煜阳还愣着，咧着嘴笑得格外灿烂，“周总怎么不喝啊？是不打算接受我的歉意吗？” 秦庭西五官生得好看，笑起来时眼睛弯成一道温柔的弧线。整个人仿佛拨云见日的阳光，散发着光芒。 即使是在这种纷乱的灯光之下，也毫不影响他成为众人的视线焦点。 周煜阳弯了弯嘴角，举起酒杯一口喝干。 这样的秦庭西，他怎么可能拒绝。 秦庭西轻轻“嗤”了一声，继续斟酒。 他平时不怎么敢喝烈酒，但今天打定主意灌醉周煜阳，又加上有药物加持，所以毫不收敛。 两人你来我往，很快就喝完了一整瓶洋酒。 他定睛瞧着周煜阳，仍没有丝毫醉意。 他扬手叫来服务生，又加了两瓶红酒。 周煜阳想劝阻，被他严词拒绝。 “周总，今天咱们两个方案都过了预选，不值得庆祝吗？” 周煜阳也只得作罢。 结果，一瓶红酒喝完，秦庭西率先感觉脑袋里又晕又涨，视线也变得不甚清晰。 他定睛反观周煜阳，却发现他眼神依旧清明。 他心里暗骂黎威这药不管用，踉跄着起身想去卫生间洗洗脸清醒一下。 “小心！” 绕过茶几时，秦庭西视线模糊看不清楚，膝盖磕到转角差点摔倒。 周煜阳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掌心触到他的胳膊，才发现他体温比常人高了许多。 定睛细看，脸色也比平时红了不少。 一双桃花眼里水润润地泛着光，看起来状态有些不正常。 “小秦总，你哪里不舒服吗？” 第46章 秦庭西耳朵里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身体又热得不行。 他烦躁地推开周煜阳，伸手在胸前一扯，衬衫扣子立刻崩掉了几粒，露出里面平坦洁白的胸口。 热度似乎有所缓解。 可他依旧感觉不够，胸口像藏了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温度不断上升，却又找到发泄的出口。 正烦躁得无以复加时，额头忽然覆上一个清凉的东西。 秦庭西舒服地叹了一声，凭着本能整个人都缠了上去。 不太对劲。 周煜阳摸着秦庭西的额头，任凭他神志不清地在自己裸露的皮肤上到处乱蹭。 颈间感受到一阵喷出来的火热气息和愈发粗重的喘息，周煜阳意识到这肯定不是单纯的醉酒。 他单手搂着秦庭西的腰，掏出银行卡扔给林淮，嘱咐道：“你们几个好好玩，小秦总喝多了，我送他回酒店。” 林淮站起来，不无担忧：“师兄，用不用帮忙？” “不用。”周煜阳扔下一句，扶着秦庭西朝外走去。 酒吧门前停着很多等客的出租车，周煜阳就近选了一辆，把已然神志不清的秦庭西塞进后座，自己跟着坐了进去。 一路上秦庭西也不消停，哼哼唧唧地不停往他身上贴。 惹得司机师傅不停地从后视镜里向后瞟。 周煜阳清了清嗓子，毫无起伏地警告：“师傅麻烦您快点，别吐您车里。” 司机这才猛地一踩油门，加速朝目的地驶去。 好容易回到房间，秦庭西似乎又恢复了些神志，自己跌跌撞撞地往屋里走。 周煜阳把人扶到床上，准备去拿毛巾给他擦一擦脸，刚起身就被一只手拉住手腕。 “……别走。” “我不走。” 秦庭西攥得紧紧的，手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是一种极不正常的烫。 周煜阳只好坐到床边，用另一只手再次覆在他的额头上试了试。 额头的温度不像是发烧。 可秦庭西的脸色又透出一种奇异的绯红，连脖颈都变成了粉色。 难道是酒精过敏？ 要不然去医院检查一下？ 周煜阳暗自思忖着，没注意床上的动静。 下一秒就感觉被人勾住脖子弯下腰去，紧接着一双柔软温热的嘴唇贴在了他的唇上。 第30章 秦庭西的身体和大脑都被欲望控制，完全遵循着本能在周煜阳的身上胡乱摸索。 他根本没有力气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只是急切地想寻到一个发泄途径。 可他越急越不得章法，身体里的火苗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愈加燎原。 秦庭西不满地哼出声音，不管不顾地在那柔软的唇瓣上狠咬了一口。 “嘶——” 周煜阳吃痛，按着秦庭西的肩膀硬生生分开两人的距离。 他用舌尖舔了舔被咬伤的下唇，口腔里迅速弥漫起一丝腥甜的气息。 酸涩的痛感唤起心底一丝隐秘的冲动，看向秦庭西的目光不自觉地晦暗了几分。 秦庭西仍旧毫不自知地扭动着身体努力向他靠近，鼻腔里不时发出某种小兽一样不满的轻哼。 “别闹……我带你去医院。”周煜阳猜到他这种反应大概是药物作用，轻声安抚着他的情绪，强压下欲望，转身去拿秦庭西的外套。 结果才一放手，秦庭西几乎是扑到他身上，再次吻了上来。 周煜阳用肘堪堪撑住身体，眼底闪过一抹隐忍。 秦庭西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近在咫尺，如鸦羽一般浓密的睫毛不时轻颤。 挺翘的鼻尖蹭着他的脸颊，两个人的呼吸交缠，暧昧又亲昵。 秦大少爷格外投入，却吻得没有丝毫技巧，像只饿极了的野猫，在他脸上颈间又啃又咬，始终不得方法。 “秦……庭西，你……知道……我是谁吗？”周煜阳紧咬着牙关，在他亲吻的间隙断断续续问道。 秦庭西难以自持的喘息声响在耳边，嘴唇贴着他的耳廓用牙齿轻咬。 “vin……vincent，周煜——唔嗯……” 周煜阳终于反客为主，把没说完的名字封在那双不断给他点火的唇里。 …… 厚重的窗帘把房间和外界隔绝成两个空间，一缕金色的光线从窗帘缝隙之间泄进房间，昭示着清晨的到来。 秦庭西盯着天花板上繁复的欧式花纹，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他转动脖子，左右看了看。 地毯上随处散落的衣物，空气中弥漫的暧昧气味，无一不在告诉他昨晚发生了什么。 ……昨晚他得手了？ 秦庭西努力回忆，太阳穴传来一阵宿醉后的刺痛，让他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醒了？” 一个熟悉的低沉声音从床脚的方向传来。 秦庭西一愣，只见周煜阳顶着一头湿发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全身上下只围了条浴巾，饱满紧实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 胸口处还有几处明显的抓痕。 一阵强烈的尴尬袭来，秦庭西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那个……你……” 周煜阳走到床边很自然地把手背贴在他颈侧试了试体温。 “嗯不热了。饿了没？想不想吃早饭？” “你吃错东西了？”秦庭西受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体贴，支起上半身躲开他的触碰。 第47章 这么一动，才发现自己浑身酸疼得要命，尤其是腰，简直像要断了一样。 他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昨晚上不会又是他在下面吧…… 没等他发问，身下某种异样的感觉直接给了他重重一锤。 他猛地夹紧了腿，震惊道：“昨天你他妈没戴套？” “没清理干净吗？”周煜阳面露歉意，“抱歉，昨晚弄得太深了。” 秦庭西忍不住骂了句脏话，顾不得自己什么都没穿，直接掀开被子下床，赤着脚冲向洗手间。 周煜阳追在他身后解释：“不是我不想戴，是酒店的尺寸不合适。我打算去买，你缠着我根本不放手。” 秦庭西倏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咬牙切齿地瞪了他几秒钟，“砰”的一声狠狠摔上了门。 周煜阳摸了摸鼻梁，从地毯上一一捡起衣服收好，听见洗手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这才下楼去餐厅打包了一份南瓜粥和奶黄包。 返回房间的时候，正好秦庭西洗完澡出来。 四目相对，秦庭西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擦着头发，一屁股坐在床边，又呲牙咧嘴地挪了挪。 周煜阳把早餐放到桌上，来到床脚旁的沙发上坐下，和秦庭西面对面看了一会儿，斟酌着开口：“……我身体很健康。” 秦庭西眯起眼睛：“你是在跟我炫耀时长？” “不是。”周煜阳哭笑不得，“我的意思是我私生活简单，很干净，而且最近只跟你有过关系，所以不戴也没……” 看见秦庭西表情一变，他忙转了话锋：“你要是不放心，回去可以跟我去做检查。” 周煜阳说得一本正经，秦庭西却尴尬得连脚趾头都蜷了起来。 他们两个从泰坦那次开始，一而再，再而三的，算什么事啊？ 而且他现在竟然都没有第一次那么气了。 难道人的底线真的是用来打破的？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地琢磨着，周煜阳端过来一张小桌，上面摆着几个透明餐盒。 “吃点东西吧，一会儿还要去机场。” 秦庭西也不客气，因为屁股不舒服，直接窝在床上用了早饭。 周煜阳趁他吃饭的时间，回自己房间拿行李。 秦庭西吃完想收拾自己的东西，却发现之前被他扔得到处都是的衣服、护肤品已经整整齐齐地收进了行李箱。 他抿着嘴角哼了一声，拎着行李箱出门。 几个人在酒店大厅汇合，张珂叫了出租车，要过一会儿才到。 林淮凑到秦庭西跟前，关切问：“小秦总，昨天你没事吧？” 秦庭西下意识朝周煜阳瞥了一眼，正巧对方也朝他看过来。 他心虚地移开视线，冲林淮扯了扯嘴角：“没事儿。” 林淮点点头松了口气：“那就好，昨天师兄带你离开酒吧的时候，你都醉得神志不清了。” 秦庭西干笑了两声。 还不都是黎威那个破药闹的！ 张珂又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哎，你们昨晚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动静？” 秦庭西正在喝水，一下子呛到，咳了起来。 “什……什么动静？” 几个年轻人脸上都露出一副不可言说的表情，只有任季青老脸一红，走到旁边不再接话。 张珂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小秦总你喝醉了肯定没听见，我们听得清清楚楚。啧……那个做零的又哭又叫，一直折腾到凌晨三点啊，这也太狠了。哎周总你听见了吗？” “我？”周煜阳余光注意到秦庭西脸色涨红，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其实……” 才一开口，秦庭西就甩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 周煜阳淡淡一笑：“我昨晚没住酒店，去找了个老朋友，所以什么都没听到。真可惜啊！” 可惜你大爷。 秦庭西在心里骂了一句。 林淮“哦”了一声，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们去敲你房间的门，没有人开呢。哎小秦总，你脖子上是什么？” 秦庭西暗暗咒骂出租车为什么这么慢，竖起衣领挡住那些红痕，遮掩道：“……我房间里有虫。” 体长一米八七的大虫子！ 周煜阳终于绷不住，笑出了声。 林淮有些不解，还想再问，张珂指着停在旋转门外的两辆车：“来了来了，出发！” 来到机场候机大厅，张珂拉着几个人去买当地特产。 秦庭西浑身松散只想躺平，瘫在座椅里养神。 没一会儿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他把眼皮掀开一条缝，看见周煜阳递过来一杯咖啡。 “尝尝，是我做的好喝还是店里的好喝。” 秦庭西打量了他几秒，接过咖啡。 周煜阳紧挨着他坐下，视线往下瞧了瞧，低声问：“屁股还行吗？” 秦庭西一口咖啡差点喷出去：“哥哥，大庭广众别这么关心我的屁股行吗？” “你叫我什么？”周煜阳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目光炯炯如火，秦庭西猛被烫到，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慌乱——从早晨开始他就觉得周煜阳不对劲，平时对他除了嘲讽就是挑逗，忽然这么明目张胆地又是体贴又是撩拨，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他清了清嗓子正经道：“周总，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聊聊。” 第48章 “聊什么？” “就是……”秦庭西双手握着咖啡杯转了转，“我希望昨天的事最好不要影响到我们的关系。” “哦？”周煜阳挑了挑眉，“那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呃……” 秦庭西想说同事，但很明显并不恰当，没有哪个同事是上过三次床的；他俩也算不上朋友，毕竟没什么交情。 他皱起鼻子，很不自信地给出了一个答案。 “如果你非要下个定义的话，我觉得是……炮友？” 候机厅里人来人往，空旷的空间将人们的窃窃私语放大数倍，模糊成嗡嗡的噪音。 秦庭西在这繁杂的噪声中听见周煜阳附在他耳边，磁性低语：“既然是炮友，小秦总不觉得我们做的频率太低了吗？” 第31章 今天天气晴好。 飞机上升到平流层，透过舷窗能看到湛蓝的天空，偶尔有如棉花糖一样的云朵汩汩流过。 气质出众的空姐推着小车来询问需不需要饮料。 周煜阳收回视线：“水，谢谢。” 说完，又看向他身旁戴着眼罩似乎睡得很香的秦庭西。 “有甜的东西吗？” “先生，我们有苹果汁、蓝莓汁和葡萄汁，请问需要哪种？” 空姐说话的时候，他一直注意着秦庭西，看见大少爷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忽然蜷了一蜷，周煜阳笑着对空姐说：“葡萄汁。” “好的，先生。”空姐利落地取出他点的东西，走向下一排的乘客。 “心情不好就该喝点甜的。”周煜阳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人听，自顾自拧开纯净水喝了一口，“高血糖浓度会提升多巴胺分泌速度，让你开心起来。” 秦庭西一把扯下眼罩，从他手里夺过葡萄汁猛灌了几口，抹了抹嘴唇，语气凶恶：“你闭嘴。” 周煜阳丝毫不恼：“嗯？肯理我了？” 秦庭西瞪了他一眼，重新戴上眼罩不再说话。 昨晚体力消耗太大，他实在挪不出精神和这个无赖斗嘴，靠着头枕渐渐陷入了睡意。 再睁眼，是被飞机广播中机长带着浓厚东北口音的英文降落通知吵醒。 脑袋下是熟悉的柔软且带着韧度的触感——他又靠着周煜阳睡着了。 秦庭西啧了一声，一回生二回熟，干脆破罐子破摔在周煜阳肩上多靠了会儿。 随着飞机高度下降，地面建筑物也越来越清晰。 周煜阳放下手里的书，转过头看着秦庭像只猫一样懒洋洋地闭目养神，伸手在他鼻尖上弹了一下：“一会儿跟我去趟集团。” 秦庭西正在半睡半醒之间，猛地坐直了身体，不满地捂着鼻子：“不去。” “秦总的意思。”周煜阳感受着肩上残留的体温淡淡回复，“知道你肯定不去，所以让我带着你。” 秦庭西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飞机落地，一行人去转盘拿了行李。 机场出口，两辆公司的车已经等在那里。 任季青等海川的人上了其中一辆，剩下的四个去远恒。 两个设计师先上了车。 “稍等一下。”秦庭西刚要跟上去，被周煜阳拉住，跟车里的人道了声抱歉，把他拽到车后面。 “你干嘛？别拉拉扯扯的！”秦庭西没好气地甩开他。 “秦庭西，一周两次。”周煜阳两手撑在后备箱上，把他困在当中，“可以吗？” - 夜晚的k-bar人声鼎沸，乐声嘈杂。 角落的卡座里，黎威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泡，语调比平时高了不少：“哈？什么意思？” “别吵吵，脑仁疼。”秦庭西按了按太阳穴。 一出机场，他就被周煜阳马不停蹄地拉到集团给他爸汇报工作。好容易结束，又被拘回家。吃过晚饭，才找到机会溜出来和黎威算账。 黎威又把声调降回正常八度：“不是，周煜阳他什么意思？你答应他了？” “啊。”秦庭西端起酒杯，掩饰尴尬。 黎威眼睛瞪得溜圆：“秦庭西，你是不是脑子长泡了？你不是要整他吗？怎么就变成……” “你别转移话题，我又不是来征求你意见的。”秦庭西兴师问罪，“先给我解释解释你那个药是什么情况。” “我发誓药没有问题。”黎威举起三根手指指着头顶的灯光，“是不是你吃错了？” 秦庭西一挥手：“不可能，我吃的就是蓝色。” 黎威掏出手机，打开照片，找到其中有两粒药丸的一张：“你确定没错？蓝色解酒，粉色助兴。” “等会儿！”秦庭西一把攥住他胳膊，“你再给我指一遍。” 黎威莫名其妙，指着左边那颗：“蓝色，解酒。” 又指着右边的，“粉色，助兴。” 秦庭西恨不得抽自己个耳光。 “大哥，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色弱？”他指着左边的，“这他妈是粉色！旁边那个才是蓝色！” “啊？”黎威茫然过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 回家的路上，秦庭西坐在后排捧着手机忿忿地网购了一个色弱眼镜。 他计划了那么久的事，竟然败在黎威这对不争气的眼珠子上，还阴差阳错地让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 他按下指纹识别，付款成功，把手机甩到一边，躺倒在座椅上长长地哀叹一声。 第49章 简直是天要亡我啊！ 手机忽然响起一声提示音。 他拿起来看了眼，立刻皱起鼻子。 微信有一个新的好友申请，介绍里只有一个“阳”字。 这混蛋还挺不禁念叨。 秦庭西瞪着申请页面迟疑了半晌，在绿色的通过按钮上点了一下。 “叮～” 几公里外的一栋公寓里，周煜阳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看着那个头像是黑白小丑的微信勾了勾嘴角，放下筷子开始打字。 铮铮瞪起圆溜溜的大眼睛：“妈妈，为什么舅舅吃饭的时候能玩手机，我不能看动画片？” “因为你舅舅不听话。”周沐然在桌上敲了敲，“什么重要的事非要吃饭的时候处理？” “嗯？”周煜阳抬起头，“没什么事。” 周沐然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眼珠一转：“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周煜阳嘴角含着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一本正经地收起手机，用筷子夹起一颗馄饨扔进嘴里，含混道：“谈什么恋爱，别疑神疑鬼的。” 晚上吃过饭，铮铮非要他陪着玩玩具，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地毯上对照着图纸拼乐高，直到铮铮困得直点头，周煜阳才得以脱身。 回到家，他终于有空闲，拿出手机给秦庭西发了条消息。 “后天约吗？来我家。” 发完消息，他又点进秦庭西的朋友圈。 背景图是一张饱和度很高的彩色小丑，和他黑白色头像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 秦大少爷的朋友圈没有设置几天可见，所有的生活动态全部开放，但发圈的频率并不高。 最近的一条是在两周前，一张月亮的照片。 配的文字是：“遍地都是月光，但月亮只有一个。” 周煜阳并不爱胡思乱想，从事建筑设计行业，常年与精密图纸打交道让他习惯性地从理性角度看待所有问题。 但秦庭西这句文案让他第一时间联想起那条被他放在办公桌里的绿色手绳。 一时间，秦庭西的放荡和纯情似乎都有了解释。 送手绳的那个人就是他心里的月亮吗？ 那他呢？只是遍地都有的月光？ 一阵掺杂着酸涩和愤怒的感觉从心底涌出。 他不喜欢放任自己沉浸在这种陌生的情绪中，放下手机换上运动服去外面夜跑。 秦庭西一直没给他回复。 直到入睡前，手机才响了一声。 大少爷惜字如金，语气狂躁：“来你大爷。” 周煜阳嗤了一声，放下手机。 他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他已经基本摸准了秦大少爷的脾气——典型的口嫌体直。 每次都享受得不行，事后翻脸比翻书还快。 他翻了个身，看着窗外透进来的月色。 秦庭西这又浪又怂的脾气，越来越勾起他的兴趣了。 第32章 过了资格预选，秦庭西也失了原先拼命的劲头，几乎是光速回归懒散的少爷生活，再加上不想面对周煜阳，他刻意没再去海川。 某天心血来潮要打光晕，想起自己的游戏手柄还在办公桌下的纸箱里，犹豫半天才终于决定去事务所闪现一次。 其他都无所谓，主要是应付周煜阳让他头疼。 进办公室前，秦庭西做好了被揶揄调笑的准备，甚至连回怼的话都想好了。 结果推开门才发现周煜阳的位置空无一人。 问了员工才知道，周煜阳从峰会回来的第二天就又出差了。 他长长松了口气。 拿了手柄要走的时候，正好碰上林淮要出去，他随口问了一声要不要搭车。 林淮挠了挠头：“我要去沐然姐那儿，有点远。” “去看铮铮吗？”秦庭西心里一动，“反正我也闲着，一块儿去吧。” 路上，秦庭西漫不经心地问起铮铮的病。 他话音刚落，林淮就团起了眉头，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小秦总，师兄的家事由我告诉你不合适。但我只能说沈麟实在不配做铮铮的爸爸，更不配做沐然姐的丈夫！” 林淮性格柔和，很少这么言辞激烈地评价别人。 “我就是随口一问。”秦庭西偏过头看了他一眼，“铮铮爱吃什么，我给他买点。” 两个人各自提着一大包小孩子爱吃的零食来到楼下，周沐然已经牵着铮铮在门外等他们了。 林淮互相做了介绍，秦庭西也跟着叫了声“沐然姐”。 周沐然本人看起来比照片上要更温柔些，脸型和周煜阳一样，都是标准的瓜子脸。但她的眼睛弯弯的，没有周煜阳那么凌厉。 周沐然笑着打了招呼，又让铮铮叫人。 林淮自然地蹲下身体朝铮铮张开胳膊：“来，舅舅抱抱。” 铮铮和林淮很熟，奶里奶气地叫了声“哥哥”。 林淮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蛋：“不要叫哥哥，要叫舅舅。” 铮铮朝他吐了吐舌头，转向秦庭西。 秦庭西虽然很喜欢小孩子，但从没哄过，手足无措地学着林淮的样子蹲下来。 铮铮鼓着小嘴打量着他，忽然张开小手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这个哥哥好看，我喜欢。” 小孩子的心思最单纯直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第50章 林淮和周沐然都被逗得直笑。 秦庭西被当众夸奖，窘迫地在铮铮的小后背上拍了拍，不经意间在铮铮的后脑右侧发现一道寸余长的伤疤。 那疤痕有些陈旧，但形状曲折蜿蜒。 出现在一个五岁小朋友身上，让人触目惊心。 他微微一怔，不动声色地把铮铮抱进怀里搂了搂。 周沐然把铮铮交给林淮，自己临时出去两个小时。 林淮牵着铮铮，对秦庭西道谢：“小秦总，我自己带着他就行，你有事就先走吧。” “我也没什么事。”秦庭西看了看四周，“你们要去哪儿玩？” 铮铮跳着小短腿抢着回答：“玩秋千！秋千！” 到了地方，秦庭西才知道铮铮说的秋千是小区里的便民健身器材，平时大爷大妈站在上面晃腿的那种。 小孩子玩起来不亦乐乎，秦庭西一开始靠在单杠上看着他玩，看着看着觉得铮铮力度太小不过瘾，自己占了旁边的那台用力把腿前后张开到最大角度，直到器械的活动极限。 他朝铮铮扬扬下巴：“厉害吧？” “哇～～”铮铮崇拜地瞪圆了眼睛，使劲拍着小手，“哥哥真棒！” 一旁的林淮一直在用手机给铮铮拍照，顺手把这一幕拍了下来，夹在一大堆铮铮的照片中给周煜阳发了过去。 回程的高铁上，周煜阳在开线上会。 耳机里忽然响起一连串消息提示音，他诧异地拿起手机检查。 微信里，林淮发来十几张铮铮的照片。 会议内容枯燥，他分出三分精神听着，一张张翻着照片。 翻到第七张的时候，周煜阳拇指动作一顿。 秦庭西灿烂的笑脸随之定格在屏幕上。 照片里，他和铮铮对视着，一双眼睛笑成了弯月，嘴巴大大张开，满脸得意洋洋。左胳膊向前伸直，两条腿把秋千荡开最大角度，像极了热血动漫里的中二少年。 周煜阳忍不住笑了一声，长按照片保存到相册。 又打开和秦庭西的聊天框，把照片发给他。 “小朋友，玩得开心吗？” 秦庭西蹲在铮铮旁边，手把手教他该怎么才能像自己一样，迈开最大的步伐。 铮铮努力按照他说的，两只脚用力去蹬踏板，再像走路一样把踏板一前一后地抬起。 但每次抬到一半的时候，就会落下来。 反复几次后，秦庭西发现不是铮铮个子小的原因，而是他的右腿似乎不能很好的发力。 “休息会儿吧！”他摸了摸铮铮已经出汗的小脑袋，“哥哥也不是一天就学会的，要坚持练习很久才行。” “我不。”铮铮拧着眉头一甩脑袋，闷着头一次次地去抬腿，很快小脸变得通红，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来，他也浑不在意地一抹，紧抿着嘴唇继续练。 秦庭西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劝，转头看着林淮：“这孩子看着这么可爱，怎么脾气这么犟？” 林淮抿嘴一笑：“小秦总，你不觉得铮铮这样很眼熟吗？” “眼熟？”秦庭西看着铮铮皱着眉头的模样，“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外甥像舅舅。 铮铮这副小大人似的劲头，和周煜阳工作时简直如出一辙。 “能不眼熟么，和你可怕的周师兄一模一样。”他啧了一声，朝林淮扬扬下巴，“你去劝劝吧，这么练下去明天该腿疼了。” 林淮去哄铮铮。 秦庭西倚着单杠掏出手机，看见有一条周煜阳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点开看到自己的照片，心里埋怨林淮多事，“嘁”了一声，顺手拍了段铮铮坚持赖在秋千上不走的视频，发给了周煜阳。 “你们家的脾气是祖传的吧？” 没过一分钟，周煜阳的消息就回了过来，而且一连串来了好几条。 “没错，祖传的。” “所以，上次说好的事什么时候兑现承诺？” “我晚上七点到家，约吗？” “约你个大花猫……” 秦庭西嘟囔了一句，直接锁了手机。 从峰会回来以后，周煜阳三句话离不开约。 看着挺正经的一个人，满脑子整天想得都是什么…… 最后还是周沐然办完事回来，才把铮铮从健身器材上劝了下来。 秦庭西开车送林淮去地铁站，等红灯的时候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猜测。 “铮铮的腿是不是和沈麟有关系？” 林淮满脸惊诧地看着他：“你……你怎么，我师兄告诉你的？” “我猜的。”秦庭西手指点了点方向盘。 从林淮的表现也能推断出他猜得八九不离十。 铮铮脑后的伤疤应该是沈麟弄的，而脑袋受伤影响到了他的右腿活动——甚至他上次住院，大概率和这个伤疤有关。 他只不过是把这个闭环的最后结论直接摊开来而已。 这也就能够解释周煜阳为什么对沈麟怀有那么大的敌意，甚至沈麟一提到“铮铮”这两个字就会被激怒。 林淮沉默半晌长叹了口气：“我估计师兄早晚也会跟你说，其实……铮铮头上的疤是他一岁多的时候，被沈麟故意摔在地上留下的。” “什么？？”秦庭西惊讶到音调都提高了几分，“什么叫故意摔的？” “沈麟沉迷赌博，沐然姐劝他戒赌他根本听不进去，两人经常因为这件事情吵架。有一次两人吵得有点凶，铮铮被吓哭，哭得很厉害。沈麟正在气头上，觉得烦，就……” 第51章 秦庭西攥着方向盘的手骨节泛白，半晌才骂了句“畜生”。 他以为铮铮的伤是沈麟一时大意造成的，却没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 “所以周煜阳就把海川从沈麟手里夺了过来？” 林淮忙不迭地摇头：“不是，我师兄没做过任何对不起沈麟的事。具体的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出让海川的钱，师兄把属于沈麟的那份一分不少都给了他。我师兄才不是那种卑鄙小人。” 秦庭西撇了撇嘴。 林淮妥妥就是周煜阳的脑残粉，他估计就算周煜阳在海川当众表演一次《fake》，林淮都得举着灯牌给他打call。 来到地铁口，林淮下了车走出几步又转回来，弯腰隔着车窗朝他挥了挥手。 秦庭西降下车窗：“怎么了？” “小秦总……”林淮欲言又止，眼神也有些躲闪，迟疑片刻才咬咬嘴唇下定决心道，“你和我师兄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放心！我走啦，拜拜！” 秦庭西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忙从车窗探出头去：“林淮——你别走！你你你把话说清楚！回来！” 车停得时间长了些，后面响起此起彼伏的鸣笛声。 秦庭西琢磨着林淮的话，烦躁地骂了句脏话。 干脆打开双闪，拿出手机拨通周煜阳的电话。 林淮是什么意思？他都知道什么了？他怎么知道的？ 这些不搞清楚，他根本没法踏实。 时间被等待拉长。 感觉像是过了很久，听筒里才终于传来声音。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 秦庭西一把把手机扔到一边，狠踩了一脚油门，跑车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猛地窜了出去。 第33章 夜色渐浓，几点星子钻出云层，在暗蓝色的夜空中闪着微光。 秋风顺着车窗打开的小缝钻进来，秦庭西打了个冷颤，按下按钮升起车窗，不耐烦地抬腕看了眼时间。 时针已经转到八和九之间。 周围几栋别墅都亮起了灯，一派融融的景象。 只有他停车的这一栋一片黑暗。 秦庭西拿起手机第无数次拨通周煜阳的电话，等待数秒后，听筒中传来的依旧是冰冷的机械女声。 “啊——这混蛋不是说他七点就回来吗？”他把手机扔到一边，烦躁地搓了搓头发。 林淮跟他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后，他心里慌得要命，不好意思找林淮细问，又联系不上周煜阳，只好和hr问来他家的地址，到这儿等他。 结果这人迟迟不出现，害他在这儿待了快三个小时。 秦庭西又饿又冷，实在受不了，按下按键启动车辆。 车灯亮起，照亮了前方不长的一段路。 他挂好档位，刚要踩下油门，看见远处路的尽头，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昏暗的路灯下，同时传来一阵清晰的滚轮拖在柏油路面上发出“轱辘轱辘”的声音。 秦庭西心中一喜，身体前倾伸长脖子定睛去看。 那身影逐渐靠近，模糊的边界也愈发清晰。 周煜阳俊朗的五官出现在车灯照亮的范围内，秦庭西顾不得熄火，忙不迭跳下车，朝他奔过去。 “周煜阳！” 周煜阳听见喊声，抬头望过来，看见一个人影逆着光，雀跃着朝他跑来。 他抬手遮住刺眼的光线，眯着眼睛看清来人的模样，原本稳稳的步伐讶异地停在原地：“小秦总？你怎么在这儿？” “别废话，等你半天了！”秦庭西跑到他跟前，蹙紧眉头抱怨，“你手机怎么关机了？知道我给你打多少个电话吗？” 周煜阳眨了眨眼睛：“你……一直在等我？” 这几日出差，是之前合作过的地产公司聘他去做项目评审。 在外每天除了下工地便是去应酬，路上也是舟车劳顿，他一想起回到家又要孤身一人面对冷锅冷灶，难免身心俱疲提不起精神。 可现在月上中天，万家灯火。 路边的草丛中偶尔传来几声秋虫浅浅的低鸣，空气里飘荡着尚未散尽的烟火气。 秦庭西和他面对面站着，微仰着头一脸嗔怨地看着他，质问他为什么不早回来。 周煜阳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微妙的暖意。 他松开行李箱，抬手在他头上揉了揉：“对不起，手机没电了。这次出差太匆忙，忘记带充电宝。” 秦庭西顾不得体会他语气里潜藏的温柔，甩了甩脑袋，急不可耐地质问：“林淮怎么知道咱俩的事的？” - 周煜阳在玄关的墙壁上按下开关，明亮的灯光瞬间照亮了宽敞的客厅。 “请进。”他从鞋柜中拿出一双拖鞋放在秦庭西脚边。 “……谢谢。”秦庭西换鞋的时候才后知后觉——明明给林淮打个电话就能问清楚的事，他怎么就糊里糊涂跟着周煜阳回家了？ 周煜阳很自然地进了餐厅，倒了杯温水端过来：“随便坐。” 秦庭西接过水杯，在沙发上坐下，打量着周围的装饰。 从一个设计师的角度来看，周煜阳家里的装修风格过分简约了。 整体以不同饱和度的灰色调为主，但细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中间藏了不少点缀的细节——比如墙上挂着的蒙德里安风格的小型装饰画，或者书架旁复古绿色的落地灯等等。 第52章 整体搭配下来，并不突兀，反而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只有一点——林淮之前也跟他讲过的，周煜阳家里真的堪称一尘不染，连地板的暗金色美缝都干净得反射着灯光。 这让秦庭西更觉得不自在起来。 因为家里有阿姨，他向来是只会祸祸，从不收拾。 周煜阳端着一盘洗净的青提放到茶几上，自己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刚从冰箱里取出来，放会儿再吃。” 秦庭西“哦”了一声，靠着沙发伸直了双腿。 这动作看似放松，但细看就会发现他整个人都透着刻意，眼神拘谨地从左扫到右，偏偏不去看离他最近的人。 周煜阳笑了笑，摘下手机充电器：“我现在给林淮打电话。” 听到这话，秦庭西才放松了些，点头嘱咐他：“记住，不管林淮知道了什么，一律不承认。” 电话很快接通。 周煜阳按下免提，把手机放到茶几上。 秦庭西忍不住坐过来，凑近了听两人对话。 “林淮？今天多谢你帮忙照顾铮铮。” “不客气师兄，你回来啦？” “嗯，刚到家。”周煜阳还在考虑该怎么问才不至于让林淮尴尬，就感觉袖子被扯了扯。 他转头看着秦庭西，秦庭西朝他抬抬下巴，压低声音催促：“快问。” 周煜阳做了个“嘘”的手势让他安静。 “林淮，有件事想问问你。今天你和小秦总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啊……”林淮犹豫了会儿，“其实……那天在酒店，张珂姐他们喝多了，以为是别的房间传来的声音。但是我没喝酒……我听见咳……小秦总叫你的名字了。不过师兄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的！其实你和小秦总挺合适的，都是成年人，谈个恋爱也正常。” “我俩唔……”秦庭西话说一半，就被周煜阳捂住了嘴。 “嗯我知道了，谢谢。”周煜阳语气如常，“我相信你会替我们保密的。” 电话挂断，周煜阳才放开秦庭西。 “你怎么不跟他解释？”秦庭西急得直转圈，“你怎么能承认我们俩在……在谈恋爱？” 谈恋爱这三个字，用在他和周煜阳之间，总觉得烫嘴。 周煜阳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一脸淡然地反问：“那我该怎么说？说我们是炮友？说你吃了药欲火焚身，不做就要烧死了？” 秦庭西噎住：“你……” 周煜阳却仍不肯放过他，继续追问：“还是说，小秦总觉得承认和我谈恋爱很没面子？” 秦庭西哑口无言，一屁股坐回沙发上。 这件事的确是他理亏，药是他带去的，也是他吃错的，连上床都是他主动，说来说去他谁也怪不了。 周煜阳瞧着他一副吃瘪的样子，忍不住翘起嘴角，轻声安慰：“放心，林淮肯定不会乱说，要不然也不会告诉你了对吧？” 秦庭西思考了片刻，脸色才渐渐放晴。 “饿了没？”周煜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还没吃饭。” 秦庭西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起身道：“那我先走了。” “别走了。”周煜阳走进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一盒馄饨，“留下来一起尝尝我姐的手艺？” 周煜阳不由分说，走进厨房从顶橱里拿出一口小砂锅烧水煮馄饨，等水沸的同时开始切黄瓜丝。 大约是经常做饭，他刀工熟练，菜刀与砧板之间发出有节奏地碰撞声。很快，小砂锅里的水滚沸，水蒸气凝在厨房的玻璃窗上，形成一层濛濛的雾气。 秦庭西坐在厨房的开放吧台边看着。 周煜阳背对着他，笔挺的白色衬衫袖口向上挽到肘部，衬衫下摆整齐地束在西装裤里，腰间系着条棉麻质地的黑色围裙，显得他肩宽腿长。 一身商务装扮配上脚下的居家拖鞋，削弱了几分精英气质，倒添了些人夫感。 “尝尝。”周煜阳用汤勺盛了一小口汤递到他嘴边，“还用不用加盐？” 这略带亲密的动作让秦庭西耳朵一热，别别扭扭地就着他的手尝了一口，稍微淡了点，却还是点头：“可以了。” “是吗？”周煜阳尝了尝汤勺里剩下的液体，“我觉着有点淡，再加点盐可以吗？” 同喝一口汤就太暧昧了。 秦庭西感觉自己耳梢都烫了起来。 他装做毫不在意地转头，看到周煜阳右手腕上有一道清晰的弧形伤口，伤口上还有尚未脱落的痂。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故作镇定地指了指那伤口转移话题：“怎么弄的？” 周煜阳翻转手腕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玩味：“小秦总忘了？” 秦庭西露出几分疑惑。 周煜阳勾着嘴角，倏地凑过来一脸揶揄：“那天晚上你叫得太大声，我怕被人听见……可惜还是被林淮听见了——我白被咬了。” “你……不要脸！”秦庭西的脸几乎瞬间变得通红，再也坐不住，猛地跳下高脚凳，“我……我去趟卫生间。” 一顿饭吃得秦庭西浑身不自在。 周煜阳坐在他对面，手腕上的咬痕无比刺目，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自己做过的蠢事。 好容易吃完，周煜阳自己拿了碗筷去厨房清洗。 秦庭西张了张嘴，想说告辞。 第53章 可从小的教养又让他做不出刚被主人家款待完就离开的事，只好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里的新闻。 周煜阳收拾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擦着手在他身边坐下。 没等他开口说走，周煜阳拿起遥控器按了两下。 电视屏幕熄灭，一张占据整面背景墙的白色幕布从天花板缓缓降下。 “有个电影我想看很久了，一起看吧？” 第34章 客厅大灯被关掉，只留着沙发旁的小地灯亮起一小片暧昧的暖光。 屏幕上播放的是一部爱情片。 影片进行到一半，经年未见的男女主人公重逢，画面一转两人来到男人的家里，从进门开始便控制不住迸发的感情，两具身体紧紧拥抱在一起，热切地吻着对方，双双倒在沙发上。 房间里静得出奇，主人公急切的呼吸和亲吻的水啧声在这片寂静中被放大数倍，被音响杜比音效加持，真实如同身临其境。 秦庭西觉得有点口干，却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敢动。 周煜阳紧挨在他身边，随便一个动作就会不小心碰到对方的身体，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隔着衣料传递过来。 大屏幕上的尺度越来越大，房间里涌动的暧昧也逐渐升级。 他听见身边传来一声重重的喘气。 秦庭西咬了咬嘴唇，一点一点悄悄转过头去，冷不防触到一双黑亮的眼睛。 “咳……”他清清嗓子，“我想喝水。” 周煜阳定定地看着他。 电影里忽然发出一声悠长的让人脸红的声音。 秦庭西再次张开嘴：“我……” 话未说完，周煜阳忽然靠近，缩短二人之间本就不远的距离。 他硬朗的脸部线条被分割成明显的光影交界，深邃的眸子随着影片变换着不同明暗的光。 秦庭西本能地向后靠，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了沙发角落，再无可退的空间。 他听见自己心跳得越来越快，结结巴巴地解释：“不，不早了，我要回……” “想亲亲吗？” “啊？”他下意识把视线移向周煜阳的嘴唇。 没有思考答案的时间，周煜阳直接吻了下来。 秦庭西从没体会过这么缠绵缱绻的吻。 两个人唇齿交融，呼吸相闻。 周煜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含了颗草莓味的糖，用舌尖送进他口中，顺便侵占了他嘴里的每一个角落。 秦庭西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颗熟透的草莓，口腔里、呼吸间全是浓郁的香甜。 他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久到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似乎只有嘴唇还活着，周煜阳却忽然停下，浅浅地在他唇上蹭着，哑着嗓音问：“做吗？” 周煜阳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秦庭西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他感觉自己大概是疯了。 “你……” “嗯。”周煜阳吻着他的耳垂含糊回应。 “今天能不能快点？我还要回家。” 周煜阳发出一声闷笑，勾着他的腿弯把他挂在自己身上。 “今天几点回家，你来掌控。” - 周煜阳把车停在恒枫别墅的门外，歪过头看了眼副驾驶的秦庭西。 大少爷睡得正沉，一副疲惫至极的模样。 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道暗色的阴影，左侧脸颊因为歪头的姿势鼓起一个小包，看起来比平时乖巧许多。 周煜阳伸手在他脸颊肉上捏了捏：“到了。” 秦庭西惺忪睁眼，餍足地“嗯”了一声，打开车门迈出一条腿，膝盖上摩擦出的新鲜伤口不可避免地蹭到牛仔裤的布料，传来一阵酸涩的疼痛。 “嘶——”他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碰到膝盖了？”周煜阳探过身来，“刚才已经涂药了，回去再补点，听见没？” 秦庭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周煜阳压着眉眼凑近：“下次还在上面吗？” “滚滚滚。”秦庭西不耐烦地跳下车，又转过身来，“车你先开回去，我明天让人去取。” “好。”周煜阳点头，“晚安。” 秦庭西无力地摆摆手，拖沓着步子朝别墅走去。 周煜阳点了根烟，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钟，忽然开门下车：“秦庭西？” “你他妈有话不能一次性说完吗？”秦庭西拧着眉头转过身来。 他膝盖疼，懒得走动，两人中间隔着两米多的距离说话。 “上次峰会，说好输了要答应我一个要求，你还记得吗？”周煜阳朝他走近了几步，“周六的时间空出来，留给我行不行？” “你要干嘛？”秦庭西警惕地看着他，“我警告你，别想着再把我诓到你家了。” “不去我家。”周煜阳笑了笑，“去约会。” 周六，天气晴好。 “约会……约会，这混蛋可真会折腾人。” 秦庭西在衣帽间里翻箱倒柜地找衣服，翻遍四个衣橱也没找到觉得合适“约会”的衣服。 更别提这次的约会对象是周煜阳。 秦庭西到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答应了他。 最后他勉强选了件灰蓝格子的短款厚呢外套和牛仔裤，临出门又觉得有些单调，返回去试了十几顶帽子，选出一顶奶白色装饰宝蓝字母的棒球帽。 第54章 看了眼时间，已经比约定时间晚了十分钟。 他忙蹬上鞋，一路小跑着出了门。 转到主路，远远看到周煜阳那辆黑色大g停在大门外的路边。 秦庭西脚步迟疑了一瞬，压了压帽子，低着头朝那边走去。 虽然明知道今天是来约会，但“约会”这个词用在他和周煜阳之间，还是让他感觉浑身不自在。 他深呼了口气，打开车门，周煜阳笑着打了声招呼。 “早。” 秦庭西上下打量了他两眼。 周煜阳难得没穿平时焊在身上的商务西装三件套，而是换了身休闲款式的夹克外套，平时向后梳的头发自然随意地垂下，无框眼镜也没戴，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不少，气质也更加温柔，像大学里平易近人的学长。 在周煜阳的注视下，秦庭西心跳莫名快了几分，眨了眨眼移开视线，故作镇定道：“去哪儿？” “又是上了车才问。”周煜阳“咔哒”一声给车落锁，俯身靠过来，一双凤目深深看进他的眼睛，“我要是坏人，你现在岂不是危险了？” 秦庭西紧贴椅背，慌张地把目光移向一边，强压着“怦怦”直跳的心脏嘴硬道：“你有什么危险的？” 周煜阳挑起一侧嘴角，凑得更近了些：“是么？” 秦庭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手指下意识抓紧了座椅。 周煜阳轻哂了一声，抬手勾住副驾驶的安全带按进卡槽，坐回驾驶位发动车辆：“好了，出发。” 秦庭西动了动嘴唇，无声地骂了句脏话。 “不许骂人。”周煜阳目视前方，开启转向灯变到左转道上，“开发区有个小众展览，我觉得应该很有意思，所以就买了票。” “什么小众展览？”秦庭西问。 “去了就知道了。” 车辆汇入主路没一会儿，周煜阳的手机响了起来。 中控台屏幕上显示着来电人是姐。 周煜阳按下接通，并没有开启私密通话，周沐然的声音通过车载音响传来。 “煜阳，你今天有空吗？能不能帮我看一下铮铮？” 周煜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秦庭西，眼神里透出询问。 秦庭西倒是无所谓，反而松了口气——和周煜阳“约会”这件事，适应起来恐怕需要一段时间，把约会变成带小朋友这种娱乐活动，似乎更自在一些。 于是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周煜阳倒像是不太愿意一样，语气里带出几分无奈：“好的姐，我去接铮铮。” 上次铮铮和秦庭西玩得十分投缘，兴高采烈地上了车。 秦庭西陪他一起坐到后排，透过车窗看见周沐然正把铮铮的小背包交给周煜阳，还在嘱咐些什么。 周沐然说着话，朝车里看了一眼，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秦庭西也露出一个笑容。 “是不是打扰你了？”周沐然大有深意地看着周煜阳。 周煜阳接过她手里的黄色小背包，一耸肩膀：“反正已经打扰了。” “上次还说没谈恋爱？” “本来就没谈。”周煜阳难得显出几分孩子气，跟周沐然赌气一般说了声“拜拜”，开门上车。 秦庭西一边和铮铮玩着手指游戏，一边探过头问：“要带铮铮去看展览吗？” 周煜阳从后视镜里和他对视了一眼，清清嗓子：“……那个展览不适合小孩子。” 秦庭西狐疑地挑起眉毛：“你——找的是什么少儿不宜的展览？” 周煜阳没说话，自顾自地把车开出了小区。 等红灯的时候，秦庭西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屏幕上弹出周煜阳发来的消息：“情趣用品展，下次再去？” 第35章 铮铮执意要去游乐园。 周煜阳拗不过，只好答应。 排队入园的时候，他把铮铮扛在肩膀上，提前叮嘱了各种注意事项——不许玩过山车，不许玩海盗船，到时间就要回家，排队时间长的话也不许发脾气，不能一直要零食吃…… 秦庭西拎着铮铮的小黄鸭背包，在一旁听得直皱眉：“这位二十九岁的舅舅，你可真啰嗦。” “那是你没带过小朋友。”周煜阳掏出手机给工作人员扫码，“待会儿你就见识到什么是熊孩子了。” 周末的游乐园打眼一看，到处都是人。 大部分是一家三口，还有成双成对的情侣。 像秦庭西他们这样，两个大男人领着个小孩儿的，算是独一份。 尤其是铮铮一直骑在周煜阳的肩膀上，两个人摞起来两米多高，无论在哪儿都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再加上旁边秦庭西自然散发着不同一般的贵气，三人组合吸引了不少视线。 “哥哥！舅舅！我们去骑大马吧！”铮铮兴奋地指着一进门的双层旋转木马喊道。 “不许叫哥哥。”周煜阳语气严肃，“叫小舅舅。” “你那么凶干嘛？”秦庭西双手卡到铮铮腋下，踮着脚把他从周煜阳肩上抱下来，蹲下身体看着铮铮，“铮铮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是不是？” 铮铮撅了撅小嘴巴，不情不愿道：“小舅舅。” 秦庭西无语，站直身体讨伐周煜阳：“你平时是不是对他太严厉了？一句话就吓成这样。” “怎么？你愿意和铮铮一个辈分也行。”周煜阳绽出一个狡黠的笑，“乖，叫声舅舅听听。” 第55章 秦庭西已经习惯他不时冒出些“大逆不道”的话，“嘁”了一声，拉着铮铮的手去坐旋转木马。 旋转木马都是些三四岁的小朋友在玩，秦庭西和铮铮每人选了一匹，工作人员按下开关，音乐声响起，木马开始慢慢转动起来。 周煜阳和一群家长挤在一起，举着手机拍照。 秦庭西弯着两条长腿蜷在一匹浅蓝色的木马上，回头朝铮铮挥手，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铮铮也跟着他挥手，笑得格外开心。 周煜阳移动手指，把拍照模式换成录像，直到这一轮结束，才按下停止。 游乐园里刺激的项目比较多，铮铮可以选择的就相对少了些。 玩完旋转木马，秦庭西又拉着铮铮去坐丛林小火车。 这次周煜阳也跟着上了车，就坐在他俩后面。 因为有秦庭西在，铮铮异常兴奋。 小火车在人工造景的丛林里穿梭，他就拉着秦庭西，指着那些仿真动物模型介绍，这是美洲狮，这是金钱豹…… 小嘴巴说起来没完没了，周煜阳听得烦，可意外的是秦大少爷竟然格外有耐心，不管铮铮给他介绍什么，他都很专注，还会不时地问几个问题。 铮铮回答出来了，他也会毫无保留地夸奖。 周煜阳看着秦庭西的侧脸有些怔怔的。 秦大少爷总能给他不一样的感觉——在泰坦初遇时的不驯和风流，亲热时的隐忍和浪荡，和铮铮在一起时的单纯和童趣，每一种都不同，每一种都新鲜。 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响指声。 周煜阳回过神，发现秦庭西领着铮铮下了小火车，正笑着看着他：“傻了？” 说完也不管他，牵着铮铮去玩下一个项目。 周煜阳笑了笑，跟在他们后面。 路过商店，铮铮吵着要买东西。 周煜阳板起面孔：“铮铮，咱们说好的不许……” “不许什么？”秦庭西在他肩上推了一把，“你不知道这些东西在游乐园里乐趣加倍吗？” 周煜阳挑了挑眉：“是吗？” 秦庭西没理他，直接拉着铮铮进了商店。 铮铮给自己挑了一个鹿角发箍，又选了一个黑色猫耳递给秦庭西：“小舅舅这个是你的。” 秦庭西接过来戴在头上照了照镜子，伸出大拇指：“铮铮挑得真好。” “那给舅舅买个什么样的呢？”铮铮自言自语的嘀咕着，忽然眨了眨眼睛，脸上浮现出一抹恶作剧的笑容。 他跑到另一个货架旁，选了一个递给秦庭西。 秦庭西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给你舅舅啊？” 铮铮皱着小眉头严肃地点点头。 秦庭西结了账，他俩戴好各自的发箍，出了商店。 “舅舅，这是你的。”铮铮把礼品袋塞进周煜阳手里。 “什么东西……”周煜阳打开袋子，拿出了一个带粉色蝴蝶结的发箍，哭笑不得地蹲下，“你个小东西，报复我是不是？” 他理了理蝴蝶结的飘带，直接戴在头上：“好看吗？” 铮铮拍手大笑：“舅舅真好看，是大美女！” 周煜阳又站起来，转向秦庭西挑了挑眉毛：“怎么样？” 秦庭西撇着嘴角笑了笑：“漂亮。” 周煜阳在他毛茸茸的猫耳上弹了一下，凑到他耳边：“不如你漂亮。” 秦庭西耳朵一热，嗔了他一眼，拉着铮铮大步往前走：“铮铮，我们去玩那个。” 临近中午，三个人去吃快餐。 周煜阳买了三个冰淇淋，秦庭西接过一个大大地咬了一口，惬意地瘫在椅子上舒了口气。 他以前没带过小孩，虽然才过了半天，但感觉好像马不停蹄地走了整整一天似的。 铮铮小口小口抿着冰淇淋，忽然看着秦庭西瞪圆了眼睛：“小舅舅，妈妈说不可以翘二郎腿，屁股会歪的。” 秦庭西诧异地“啊”了一声，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铮铮绷着小脸，严肃地推了推周煜阳：“舅舅，你看小舅舅屁股歪了没？” 周煜阳看了眼笑得停不下来的秦庭西，眼角一弯，对铮铮说：“小舅舅屁股不歪，小舅舅屁股可正了。” 秦庭西的笑声戛然而止，放下二郎腿坐得板板正正：“你闭嘴吧！” 吃过饭，秦庭西靠着椅子，懒懒地问：“下午玩什么？” 提起这个，铮铮又兴奋起来，拍着手叫道：“去玩水！去玩水！” “玩水？”秦庭西猛地坐直，不安地在椅子上挪了挪身体，“要不……我们去海洋馆看海豚，好不好？” “去玩水，去玩水！”铮铮坚持。 周煜阳发觉秦庭西表情有些不自然：“怎么了？” 秦庭西摆摆手：“没……没什么。” 水上乐园在室内，面积大概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温度恒定。里面有隧道滑梯，从接近天花板的高度直接冲进水里，刺激又惊险。 水池里已经有了很多孩子在一起玩闹，扑扑腾腾激起一大团白色的水花。 秦庭西瞄了眼清澈透蓝的水，深吸了口气，跟在两人后面进了更衣室。 周煜阳从背包里拿出泳衣，递给他俩。 铮铮兴奋地自己去换衣服。 秦庭西看了看泳裤，面露难色：“我……我今天不想游泳，在岸上等着你俩。” 第56章 “怎么了？害羞？”周煜阳打开泳裤包装递过去，“还是不会游泳？”。 “不是，我会游泳。”秦庭西因为急着分辩，两只耳朵都变得粉红，“反正我不下水，你和铮铮去玩吧！” 说完转身出了更衣室。 周煜阳挑了挑眉毛。 他还从没见过秦庭西这么局促不安的模样，他又不能把铮铮一个人留在更衣室，只好由着大少爷去外面等着。 换好衣服带着铮铮出来，他在岸边的休息椅上找到了秦庭西。 “真不去玩吗？铮铮想坐那个充气火烈鸟，你俩一起。” 秦庭西抬头，一双匀称紧致的长腿和八块腹肌冲进视野。 从他坐的高度，脸恰好尴尬地对准了周煜阳下身某个饱满的位置。 他忙移开视线，清清嗓子：“不……不了，你不用管我，带铮铮去玩吧。” 说罢，重新低下头新开了把游戏，单方面结束了对话。 周煜阳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领着铮铮去了泳池。 泳池里的空气潮湿，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喧嚣的欢呼声在密闭的空间内被放大数倍。 秦庭西被吵得心烦意乱，暂停了游戏，抬头望向水面。 一阵猝不及防的眩晕感袭来，胸口仿佛被千斤巨石压住，他开始感到生理性窒息。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泳池里带着回响的喧闹声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焦急的警笛声，嘈杂混乱的人声和悲切的哭喊声。 “赶快救人！” “孩子还在车里！” “快快快！！” …… 脸上忽然传来一阵清凉。 秦庭西猛然回神，窒息感几乎瞬间消失，他张着嘴大口大口地急促呼吸着。 额头上一片潮湿，他抬手抹了一把——是刚才泳池里溅出的水花。 但背上的衣服却湿冷地贴在皮肤上，是他刚刚沁出的冷汗。 他做了几次深长的呼吸缓解胸闷，双肘杵在膝盖上用力搓了搓脸，起身出了场馆。 周煜阳扶着铮铮的火烈鸟，隔着泳池中间玩闹的人群，一眼注意到那个消瘦高挑的背影，正沿着出口通道向外走。 那背影躬着肩膀，脚步也虚浮，透出几分孤单和无助。 他愣愣地看着秦庭西消失在出口，心里竟涌出一丝隐秘的心疼。 “快推呀舅舅！”铮铮欢笑着朝他泼了一捧水。 “嗯好。”周煜阳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默默收回了视线。 第36章 一直玩到天色墨黑，铮铮才不情不愿地被周煜阳从水里拎出来。 才被放到车上，他就疲惫地垂着小脑袋睡着了。 周煜阳给铮铮系好安全带，坐到驾驶位，偏过头看了眼身旁安静得不像话的秦庭西。 他伸手在他脸蛋上弹了一下：“怎么了？” “嗯？”秦庭西像是才回神，挑了挑嘴角笑意转瞬即逝，“什么怎么了？” “铮铮虽然犟，但是讲道理。”周煜阳叹了一声，抬手在他头上揉了揉，“你怕水，可以告诉我，我们换个地方玩，为什么要自己忍着？” 秦庭西尬笑了几声：“瞎琢磨什么呢？谁告诉你我怕水了，我就是……不方便下水。” 周煜阳瞧着他故作轻松的神态，又好笑又心疼：“怎么，来例假了啊？” “来你大爷！”秦庭西指着他，“别啰嗦，知道太多小心被人灭口。” 周煜阳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忽然伸手捧住他的脸搓了搓：“嘴可真硬。” “别动手动脚的！赶紧开车！”秦庭西一巴掌拍开他，转过脸看向窗外。 车子上了高架。 夜空下，点点灯火与星星连成一片。 周煜阳稳稳扶着方向盘，朝副驾驶看了一眼。 秦大少爷虽然仍旧安静着，但明显已经不再是绷紧的状态。 车窗映出他模糊的侧脸，周煜阳淡淡弯起嘴角，把注意力放回路上。 来到周沐然家楼下，周煜阳停好了车，抱着铮铮上楼，秦庭西拿着背包和买的各种玩偶礼品跟在后面。 出了电梯，却发现周沐然家的门敞开着，里面传出一声尖利的叫声：“沈麟你滚开！” 周煜阳和秦庭西对视了一眼，快步跨进门里。 只见原本整洁的客厅变得一片混乱，靠枕凌乱地散在地上。 一旁的餐厅里，两个身影纠缠在一起。 沈麟搂着周沐然的腰把她困在餐桌旁：“小然，我们和好吧！我求你了，行不行？” 周沐然鬓发凌乱眼圈泛红，正努力用手推开他。 周煜阳忙把铮铮放到沙发上，刚要上前，秦庭西已经一把扔掉手里的零碎，冲过去拉开沈麟，紧接着狠狠一拳揍在了他脸上。 秦庭西8岁开始跟着专门的功夫教练学过拳脚，一般人根本近不了身。 他这一拳使出了十足的力道，沈麟这种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家伙根本受不住，“嗷”的一声被揍翻在地，捂着脸翻滚呻吟。 秦庭西甩了甩疼麻的拳头，走过去又照着他的肚子跺了一脚。 “妈的，你丫还要不要点脸了？就他妈会欺负女人孩子？” 他从小被娇纵惯了，做什么全由着当下的心性，脾气上来根本不会收敛。 一时只觉得越骂越气，抬起一脚又要踹过去，被周煜阳一把拽住胳膊：“行了，这种人不配被你揍。” 第57章 闹出这么大动静，铮铮也被惊醒，懵懵地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 很快他发现情况不对，坐在沙发上惊恐地大哭起来。 “铮铮别怕。”周沐然一脸憔悴，强打起精神要去哄铮铮。 秦庭西拦住她，递过来一个安慰的眼神：“沐然姐，我去。” 周煜阳搂过周沐然的肩膀，轻轻安慰着她。 沈麟用手撑着地，努力坐起来，看了看周煜阳，又看了看秦庭西，抹掉嘴角的血迹，冷笑一声：“呵——周煜阳你好算计，和远恒的太子爷搞到一起，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靠山呐！” 周煜阳把无声啜泣的周沐然护在身后，先是把视线移向沙发上的秦庭西。 秦庭西让铮铮像树袋熊一样坐在他怀里，小脸埋在他胸前，用两手捂住了铮铮的耳朵。 平日总是带笑的脸上难得露出嫌恶轻蔑的神情——但似乎并没有因为沈麟的话受到什么影响。 周煜阳心里一松，目光冰冷地转向沈麟：“你过分了。” “我过分？”沈麟仿佛听见了什么可笑的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抖着肩膀笑个不停，连眼球也变得凸起，整个人显出一种癫狂的状态，“你把海川从我手里夺走，不让我见铮铮和沐然。周煜阳，我们俩究竟谁过分？” “我没有夺走海川，属于你的也都给了你。”周煜阳面无表情，“至于不让你见铮铮和我姐，你自己知道原因。” 沈麟脸色变了变，却仍然不肯罢休：“周煜阳你别太猖狂！我还是那句话，海川我早晚会夺回来，铮铮我也会拿回抚养权。” 他话音刚落，周沐然忍不住向前冲了一步，被周煜阳拦下。 “你想怎么样，跟我们没关系。”周煜阳淡淡道，“不过，你最好现在就从这里消失。以后再敢来这儿撒野，我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沈麟哼了一声，用手指了指周煜阳，又转头看着秦庭西：“秦少，今儿这一拳我记下了。” 秦庭西眼皮都懒得抬，扭了扭手腕：“你想多记几拳我也无所谓。” 沈麟权衡利弊，恶狠狠地呸了一口才离开。 “姐，你没事吧？” 他一走，周煜阳忙关切地看着周沐然。 周沐然眼圈泛红，鬓角垂下几缕发丝，坚强地摇了摇头，又走到秦庭西身边抱过铮铮，赧然道：“谢谢你，让你见笑了。” 秦庭西局促起身。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周沐然，又觉得眼下这个场景，自己一个外人再待下去也不方便，于是欠了欠身：“沐然姐，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 说完就要离开。 周煜阳忙拉住他：“我送你回去。” “不用。”秦庭西挣开他的手，心虚地朝周沐然瞥了一眼，又警告性地呲了呲牙，“我可以打车，要不然叫司机来接。” 周沐然拍着铮铮的后背安抚他，努力笑了笑：“让煜阳送你回去吧，这么晚打车不方便。我没事，放心。” 两人来到车里，周煜阳点了火却不开车，抬手打开了车厢顶灯。 秦庭西系好安全带，投过去一个疑惑的视线：“怎么不走？” 周煜阳没说话，一脸严肃地拉过他的右手，在灯光下仔细检查了一番，指腹在他泛红的指关节上轻轻揉了揉：“还疼吗？用这么大力气。” 关节处的皮肤薄，周煜阳的手很暖，指腹处的薄茧摩擦皮肤，带起一阵酥痒感。 秦庭西忍不住缩瑟了一下，结巴道：“不，不疼了。” 他挣扎着想要抽回手，却被周煜阳紧紧攥在手心，变成了十指交握的状态。 “身手真好，那一拳打得漂亮，谢谢。”周煜阳毫不吝啬夸奖，好看的凤目在暖黄色的车灯下熠熠生辉。 难得听他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话，秦庭西感觉比他不正经的时候还别扭，脸颊渐热，扭过头看着窗外嗫嚅道：“这有什么好谢的……” “谢你替我揍了沈麟，谢你帮我安慰铮铮。”周煜阳用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也谢你相信我。” 秦庭西转过头来，直直撞上周煜阳投过来的目光。 炯炯的视线里流动着烫人的热度，车厢里的气氛愈发暧昧。 周煜阳慢慢靠近，俊朗的五官渐渐放大…… 秦庭西咽了咽口水，就在两人的鼻尖马上碰到一起的时候，他倏地抽回手关掉顶灯，不耐烦道：“快开车，我要回家。这一天又是哄孩子又是打架，快累死了！” 周煜阳亲热的念头被打断，无奈一笑，发动了车子。 开进别墅区，周煜阳沿着主路向前，熟悉的三层别墅在高大乔木的掩映下，逐渐出现在视野里。 时间不算太晚，附近的花园里有人散步。 离别墅还有段距离，秦庭西忽然吩咐：“停车，我在这儿下。” 周煜阳踩下刹车，把车停靠在路边：“怎么？怕被人看见？” “你管我，走了。” 秦庭西伸手去开车门，被周煜阳拽住：“等会儿。” “又干什么？你烦不烦啊？”秦庭西嘴上不耐烦地抱怨，身体却坐在座位上没动。 周煜阳转身从后排的储物箱里拎过一个包装袋，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方正的黑色小盒，打开露出一条手链。 显然是给他准备的礼物。 第58章 “干嘛……”秦庭西有些窘迫，语气自然而然地软下来。 周煜阳拉过他的左手，不由分说替他戴上。 “送你的。”周煜阳扣好接扣，抬起头看着他，“原来那个我替你保管了，以后戴这条。” 秦庭西低头去解：“我不……” “不许说不要，也不许摘掉。别人送的你能戴，我送的为什么不行？”周煜阳压住他的两只手腕，凑过来垂眸看着他，眼里散发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再说话信不信我亲你。” 第37章 秦庭西很少去思考他与周围人之间的关系。 因为身份摆在这里，他身边总是热热闹闹、花团锦簇的。 除了黎威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儿，他不需要摆出任何讨好的姿态，自然有人上赶着围过来。 但这些人或是有求于他，或是另有目的，所谓交情也不过如蜻蜓点水，利用完就散了。 可周煜阳却和这些人不同。 他既不巴结也不讨好，甚至抓住各种机会对他嘲讽调笑，偶尔还会像今天这样敏感地察觉到他的低落情绪，展现出越界的体贴。 他们算不上朋友，也很难称为同事。 或许……简单用“炮友”两个字也不能准确定义。 秦庭西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拨了拨头发，第一次为这种说不清的关系感到疑惑。 宽大明亮的镜子里映出他瘦削的身型，周煜阳送他的手链挂在凸起的腕骨上，衬得皮肤很白。 那手链是由一条黑色编织皮绳和一条金属链条缠在一起，用四个银色金属扣固定在一起，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低调却不粗糙，倒是合他的眼缘。 周煜阳眼光还算不错。 “周煜阳”这三个字浮现在脑海，他刚刚最后说的那句话也重新在耳边响起——“别人送的你能戴，我送的为什么不行？” 当时没觉出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却品出一丝淡淡的醋意。 “管得倒宽……”秦庭西漫不经心地嘟囔了一句，开始脱衣服。 今天两个人几乎在一起厮混了整天，他的衣服上无可避免沾染了周煜阳身上的香水味，淡淡的，在浴室中氤氲。 闻见那熟悉的气味，他的心忽然猛烈地跳了几下。 仿佛被几根透明的丝线悬起，一种像是紧张又像兴奋，还掺杂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特感觉渐渐从心底升起。 这感觉很新奇，像迎着强劲的春风奔跑，呛了一口气。 带着窒息感，却又好像暗示着期待已久的东西即将到来。 他把手掌贴在胸前，感受着心脏有力且规律的跳动。 不是生病。 那他这是怎么了？ 周煜阳那双风情且诱惑的眼睛渐渐浮现，心跳似乎又快了些…… 楼下传来几声咳嗽，秦庭西才回神。 他发现自己竟然在镜子前愣了将近十分钟。 “啊——”他烦躁地抓乱了头发，直接摘掉手链收进了抽屉。 入睡前，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秦庭西打开消息，是周煜阳。 “最近注意一些，小心沈麟报复。” 他满不在乎地挑了挑眉毛——沈麟的战斗力在他跟前就是个渣。 他在聊天框里打字，还没发出去，对面又发来一条新消息。 “害怕的话建议来我家住几天，我保护你[挑眉][挑眉]” 秦庭西“嘁”了一声，把刚才输入的文字删掉，简短回复：“做梦吧。” 消息才发出去，聊天框顶部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很快消息发了过来。 “那就梦里见，晚安～” 语气过于暧昧，秦庭西忍不住皱了皱鼻子，锁上手机把自己埋进了被子。 因为药丸的事，黎威一直想请秦庭西吃饭赔不是。 可天气一冷，秦庭西就懒得出门。黎威三催四请，他才答应周六晚上去k-bar消磨一夜。 k-bar停车场里一如既往地停满了豪车。 秦庭西姗姗来迟，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进了包厢，立刻引起一阵起哄。 “你小子跟我摆谱是吧？”黎威佯装在他胸口捶了一下，拉着他去沙发上坐下，“哎哎，你们几个往边上挪挪，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今晚来的都是平时玩得不错的，知道这局是专门为秦庭西攒的，纷纷让出中间的沙发，大呼小喝地招呼他坐下喝酒。 自从上次峰会后，秦庭西对酒几乎产生了心理阴影，喝了两杯后借口去洗手间出了包厢。 才转过走廊拐角，就听见背后有人叫他。 “秦少，兴致不错啊。” 秦庭西转身，看见沈麟皮笑肉不笑地朝他走过来。 沈麟的脸上还能隐约看出些淤伤，暗青的颜色从眼底皮肤淡淡透出。 整个人看起来颓废又阴鸷。 秦庭西不屑跟他说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准备离开。 沈麟却紧走了几步，挡在他前面。 秦庭西舔了舔后牙，挑起下巴：“怎么？上次没被揍爽？” “秦少真幽默。”沈麟敷衍地笑了一声，指了指脸上的伤痕，“你无缘无故揍我一顿，不打算给个说法吗？” “无缘无故？”秦庭西差点被气笑，“你大晚上跑到别人家里骚扰，这不算缘故么？” “那是我和周沐然之间的事，和秦少又有什么关系？”沈麟站在顶灯下，直射下来的光线在脸上形成成片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更加阴险诡诈，“还是说……你跟周煜阳之间已经到了可以插手对方家事的程度？你们这么亲密，不知道秦总清不清楚呢？” 第59章 秦庭西眯了眯眼睛，眸子里散出危险的光。 周煜阳自小被带进沈家，和沈麟也能算得上一起长大的。 沈麟大概率知道周煜阳的性取向，显然也对自己做过调查，想拿这事威胁他。 “你丫别太不要脸了。”秦庭西最讨厌被人威胁，火气一下子顶了起来，“我和周煜阳怎么样关你屁事！就算是个陌生人，看见你做出那么恶心的事也不会不管。我他妈揍你算轻的！” “秦少急什么？”沈麟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就算你英雄救美，揍我一拳这事也是真实发生了，总得有个说法吧？” 秦庭西抱着胳膊没说话，想起周煜阳的提醒，心里暗暗提高了警惕。 沈麟笑了一声：“这样吧，我听说秦少也玩摩托，不如我们找时间比一场，你要是输了……” 他张开右手，伸出五个手指，“五十万，怎么样？” 秦庭西“嘁”了一声：“你要是缺钱，我可以给你。但是有个条件，不许再去打扰沐然姐和铮铮。” “秦少太小看我了吧？就算海川被周煜阳抢走，我也不至于缺这区区五十万。不过是想找点乐子而已。”沈麟翘起一侧嘴角，“怎么样？敢不敢比？“ “有什么不敢。”他盯着沈麟，“钱我不在乎，还是那个条件，你要是输了，不许再去打扰她们。” “哎哟，秦少还真是热心呢。”沈麟朝他伸出一只手，“那就三天后，远郊险峰营地。” 秦庭西没理他伸出的手，故意撞在他肩上，迈步进了洗手间。 比赛当天。 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险峰赛车营地外已经围满了人。 秦庭西和沈麟都算得上纨绔圈里的数一数二，两人要赛车的事不胫而走，掀起一波热度。 平时这些公子哥们无所事事惯了，此时有热闹可看，不约而同聚在这里等着找乐子。 还有人开了局赌最后谁会赢。 离开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沈麟出现在场地外，一言不发地停在起始线外等候着秦庭西。 还剩最后五分钟，秦庭西仍然不见踪迹。 “秦大少爷不会是怂了吧？” “这次秦庭西要是不来，那他往后也甭在咱圈子里混了……” “不会真不敢来了吧，我还押他赢呢！” “你不知道沈麟之前拿过专业赛车冠军吗？当然要押沈麟了。” 一帮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起着哄，沈麟的表情渐渐得意起来。 但是很快，一阵低沉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不知道是谁嚷了一声“来了！” 众人朝声音的来源方向望去。 只见秦庭西穿着一身黑色修身赛车服，整个人低低伏在那辆重型川崎上，身体线条与机车流线完美结合，像一头全速疾驰的黑色猎豹，从路的尽头迅速逼近，转眼间已驶到众人跟前。 他踩下刹车急速转弯，完成了一个漂亮的摆尾正正好停在起始线外，引起一阵欢呼。 “开始吧。”他朝沈麟一抬下巴。 沈麟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眼里透出几丝不屑，随后戴好头盔，拧动几下油门，摆出预备姿态。 一旁的裁判高高举起手中的小旗，随着一声清脆的哨响，两辆机车如箭一般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弯道尽头。 第38章 “陈总，您眼光实在太独到了。”一个年过四十顶着地中海发型的男人搓着手掌，毕恭毕敬地站在陈野身后，“说实话我们这片地儿，开发成景区最合适不过了。当初我们老板也是因为爱好极限运动才弄成了赛车营地，但因为山地赛道和公路赛道不一样，太危险，一般人都不来玩。生意一直挺惨淡的……” 陈野透过缆车的全景观光玻璃俯瞰整个营地，偏头看了周煜阳一眼：“你觉得怎么样？值得开发吗？” 周煜阳思忖了会儿，分析道：“地理位置还不错，但这个景峰地势太陡，真要开发的话施工是个问题。” 经理忙解释：“哎哟这点您放心，我们的赛车道就是环着景峰建的，盘山道，赛车虽然危险，但弄上限速和安全措施以后，正常通车没有任何问题。” 缆车匀速绕到景峰的另一侧，从高空可以看到地面上如蚂蚁大小的人，围在一起。 “孙经理，您不是说没人来赛车吗？”陈野饶有兴味地看着下面，“这不挺热闹么？” 孙经理往下一望，“嗐”了一声：“今儿是赶巧了，就这单子我们还不想接呢！您说就算签了安全协议，可今天这二位万一有什么闪失，哪是我们惹得起的！要不怎么想把这地儿让出去呢……” 陈野来了兴趣：“哟？还有你们老板惹不起的？” “您二位都是正经搞事业的，没听说他们这帮公子哥的事也正常。”孙经理三句话有两句在拍陈野的马屁，一心想把这营地让出去，“还不是远恒集团和海川事务所的两位大少爷，不知道怎么杠起来了，你说我们惹得起吗？” “什么？秦庭西和沈麟？”周煜阳一把拉住孙经理的胳膊，缆车在空中晃了几晃，“是不是他俩？” 孙经理吓了一跳，撑住缆车外壁，稳住重心连连点头：“对对，就是他俩。” 周煜阳望向下面，那一群人已经各自分散成小团小团的圆点，估计秦庭西他们已经出发了。 第60章 他攥紧了拳头，强压下心里的焦躁。 “缆车还要多久？停在什么地方？” 孙经理不知道周煜阳什么来头，结结巴巴回答：“还……还有两三分钟，就在前面半山腰的中转站，下了缆车有下山的台阶。” “你别急。”陈野在他肩上拍了拍以做安抚，又问孙经理，“他们选的哪条赛道？终点在哪儿？” “选的c赛道，终点在景峰北侧山脚……不过要是从中转站出发，速度够快的话可以在半路拦下他们。”孙经理脑筋飞速转动出谋划策，生怕生意砸在自己手里。 c赛道，刚才孙经理介绍过，是这里难度最高的一条。 “通知你们的工作人员，在中转站给我准备一台赛车，把c赛道的地图给我。”周煜阳语气渐冷，脸色也沉得滴水。 他没时间思考秦庭西怎么会和沈麟约好赛车，但他必须拦下他。 沈麟以前玩过专业赛车，还拿过几次奖牌。 如果不是沈振川坚持让他进入设计行业，大概会做个职业车手。 秦庭西跟他比赛，输赢无所谓，万一受伤…… 周煜阳收起烦乱的思绪，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记下c赛道的路线。 “中转站离上行路线的第三个长弯最近，但估计咱们到的时候他们应该已经过了这个位置。”孙经理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如果速度够快，可以在这里追上他们。但这里是下行方向，坡度很陡，而且前方不到五十米就是急弯转角，如果控制不好很容易……” “我知道了。”周煜阳言简意赅。 缆车缓缓下降，离地面还有近两米的距离时，周煜阳等不及，打开门闩直接跳了下去。 摩托车就停在路边，已经点火启动。 他抬腿跨坐上去，戴好头盔，拧动油门发出一声轰鸣，如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 刚刚的路线图已经清晰地印在脑子里。 周煜阳伏在车身上，很快就顺着路标的指示来到c赛道。 他心里祈祷着秦庭西千万不要出事，暗暗加大油门，只是几秒钟就消失在长弯尽头。 已值深秋，峰顶的气温比山脚下低了近十度。 尽管穿了专业赛车服，可还是抵不过疾风的侵袭，刺骨的寒意毫不手软地掠夺着身体的温度。 上行路段还没结束，秦庭西就已经完全陷入寒冷当中，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他咬牙绷紧浑身的肌肉，把身体在车身上伏得更低。 沈麟就在他前方不到三十米的距离，但想要超过他，是件万分困难的事。 抛开沈麟高超的驾驶技术不谈，在这片崎岖盘旋的山路上高速行驶，对他来讲已经是个巨大的挑战。 整条赛道一共50公里，如果是在公路上，不过几分钟就能结束。 但山路的蜿蜒却仿佛将这距离拉长了数倍。 出发时秦庭西一直领先，但刚才在拐过第二道“u”型弯时，他的轮胎压到一根树枝，差点侧滑摔倒，幸好他反应敏捷，及时调整了速度和重心，才没出事故。 不过他也因为这个失误被沈麟超越，后续几次尝试加速都被沈麟发现，挡在他的路线上。 秦庭西平时懒懒散散，看起来没什么好胜心。但他很清楚，自己其实对胜负看得很重。 只看他在不在乎罢了。 这回对上沈麟，又用周沐然和铮铮的安全做了赌注，想赢的念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现在落在沈麟身后，心中憋着满满的火气，情绪不稳更加没了章法，在进入下行路段后又出现几次小的失误，渐渐与沈麟的距离越来越远。 赛道进入下行后，路况变得更加惊险。 重力加速度和弯道的叠buff，秦庭西越发感觉吃力，操控机车的两条手臂肌肉都变得酸麻起来。但他却不肯轻易罢休，硬咬着牙铤而走险，在一段将近三十度的陡坡处借着重力骤然提速，迈速表的指针几乎要顶到边缘。 前方的沈麟似乎察觉到他的意图，故意松了油门降低速度。 秦庭西如苍鹰一般从坡顶俯冲而下，眼见着要追上沈麟时，只听见一声轰鸣，沈麟又一次把他远远甩在身后。 秦庭西怒极，不管不顾地狂加油门，排气管道冒出一阵浓烟，渐渐飘散在山腰密林之间。 他只顾着追赶沈麟，完全没注意身后多出一阵机车的轰鸣。 直到那轰鸣声由远及近，离他不到二十米距离时，秦庭西才从后视镜中发现。 那机车是十几年前的旧款式，性能比他这台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但骑车人的技术却高超，很快就将这二十米的距离缩短至半个车身。 那人边追赶他，边朝他看过来，似乎还在大声地说些什么。 但是隔着厚重的头盔和呼啸的风声，他什么都听不见。 他也不想听见。 秦庭西心里现在只有打败沈麟这一件事。 周煜阳比预计追上他们的位置提前了将近一公里。 但现在的问题是秦庭西根本听不到他，更不会停下来。 他只能尽量跟紧他，再找机会让他停下。 很快两人一前一后来到c赛道最惊险的下坡急弯位置，周煜阳下意识松开油门，打算以安全速度平稳经过。 但秦庭西却根本没有减速，依旧保持着刚刚的车速义无反顾地经过他，向前方冲去。 第61章 “混蛋。”周煜阳低声咒骂了一句。 也不知道沈麟用了什么招，激得秦庭西这么拼命。 以秦庭西的车速，经过前方弯道时必然会侧翻，人也会被甩出。而赛道旁边安全围栏在这种冲击力的作用下极有可能会被撞坏，围栏外便是落差超过五十米的峭壁。 万一人摔下去…… 他死咬着牙，把那些晦气的念头赶出脑海，狠狠将油门拧到底，加速追了上去。 机车很快越过秦庭西，但他拧着油门的手却依旧未松。 他和秦庭西的距离越来越远，离弯道也越来越近。 五十米。 四十米。 三十米。 十五米…… 确认为秦庭西留出足够安全的刹车距离后，周煜阳骤然松开油门，右手和右脚死死按下刹车的同时向右侧打死方向。 机车发出一阵锐利的尖鸣声，轮胎在柏油路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黑色印记。 他用一个惊险的漂移动作挡住了秦庭西的路线。 周煜阳伏在车身上，从后视镜中看到秦庭西依旧维持原速向他冲来。 他目眦欲裂，用最大力气喊了一声：“秦庭西！” 声音终于透出头盔，秦庭西猛然减速，机车晃了几晃。 周煜阳来不及看他是否安全停下，自己由于重心偏移太多，在急速前滑的惯性之下，车身重重侧翻倒地，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将他甩了出去。 第39章 一切都和周煜阳预想的一样。 他整个人受到巨大离心力的作用，沿着赛道翻滚到土质路基，重重撞到安全网上，才堪堪被拦住。 尽管戴着安全头盔，但剧烈的撞击还是让他的大脑眩晕，耳朵里充斥着高频率的嗡鸣声。幸好……拦住了。 周煜阳的大脑里浮现出最后一个念头，随即失去了意识。 - 等周煜阳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泛着旧黄色、积了厚厚一层灰尘的天花板。 陈野带着一脸贱兮兮的笑容站在他床边：“哟醒了啊？还认识我吗？” “……陈老二。”周煜阳试着动了动四肢，并没有骨折的剧痛，只是侧腰和手肘的皮肤传来阵阵尖涩的跳疼。 应该是擦伤了。 他记得当时飞出去的瞬间，他刻意保持了双手抱头蜷曲身体的姿势，落地后又顺着被甩出的方向滚了几圈——好歹卸掉了一部分力道。 “还行，没失忆。”陈野咧着嘴从口袋里摸出根烟，刚要点火，想起他好歹算是个病人，又把烟放回了烟盒。 周煜阳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简陋的小房间里。四面的墙壁露着粗糙的水泥，墙壁上只有一扇方方正正的窗户，几枝干枯的枝桠歪歪扭扭地伸展在窗外。 他皱眉：“我在哪儿？秦庭西呢？” “赛车营地的医务室。”陈野撇撇嘴角，侧身挪开一步，露出房间里的另一张病床。 病床上，秦庭西双手撑坐在床沿，眼圈泛着不明显的红，表情不明地瞪着他。 周煜阳望着他，视线由上到下打量了几个来回，确认他没有受伤，这才长舒了口气：“你……” 话才开个头，忽然想起这屋里还多一个人。 他把目光移向陈野，挑起半侧眉毛。 陈野举起双手：“得嘞！我现在就走，不当碍眼的人，行了吧？” 陈野一走，狭小的医务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没受伤吧？”周煜阳问。 秦庭西看了他两眼，语气生硬：“没。” 周煜阳一颗心放回了肚子，有种劫后余生般的轻松。 “我之前就提醒过你最近要小心沈麟报复，你明知道他这人狡诈又记仇，为什么要答应和他赛车？他以前是专业车手，你和他比赛，输了无所谓，万一受伤……” “教育完了么？” 秦庭西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难看。 本来输给沈麟就已经够他不爽了，结果周煜阳不仅不理解他，还张嘴就是一通大道理。 他他妈的真是热心得多余！ “我只是不想让你受伤。”周煜阳目光坦然，语气平和，“不是在教育你……因为沈麟那种人受伤，很不值得不是吗？” 秦庭西脸侧的肌肉绷紧又放松，盯着窗外树枝上的黄叶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答应和沈麟赛车，更多的原因是为了帮我。”周煜阳见他闷着不吭声，继续说道，“但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提前告诉我可以吗？你知道今天我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多着急吗？我那时候正在半空的缆车里，恨不得能立刻跳下来拦住你。” 秦庭西终于哼了一声：“我赛车是为了铮铮和沐然姐，要是我赢了沈麟就不再去骚扰她们，跟你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别自作多情了！” 周煜阳笑了笑：“好，算我自作多情。那你觉得如果沈麟输了，他真的会遵守约定吗？” 秦庭西的睫毛颤了颤。 他不得不承认周煜阳说得对，沈麟怎么可能因为输了一场赛车就不再见沐然姐和铮铮，是他一时上头才会信了他。 气恼，难堪，不甘…… 一时间，各种情绪一股脑涌上心头。 他的脸色变得一阵红一阵白，余光瞥见周煜阳脸上“得意”的轻笑，终于忍不住爆发了脾气。 第62章 “是，是我多事！”他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到周煜阳的病床前，“我告诉你周煜阳，别以为咱俩睡过几次你就能对我指手划脚。我和沈麟的事跟你有关系吗？你忽然冒出来一通操作，觉得自己成救我的英雄了是吧？我受没受伤关你屁事！你凭什么站在道德高位上教育我？我爸管我还要看我心情怎么样，你又算什么！” 尽管他嘴上激情输出，视线却忍不住被周煜阳身侧划破成褴褛的衬衫吸引。 虽然伤口已经简单处理过，可腰上的皮肤被擦得血肉模糊，看着令人揪心。 一道道破碎的布条被伤口渗出的血液浸透，成了暗红色。 他眯了眯眼不忍再看，移开了视线。 刚刚的经历实在太过惊险，秦庭西感觉自己的心脏现在还像被捏在一只无形的巨手中，不时就被挤压一下，带来一阵阵心悸的后怕。 发生事故后，他马上跑去检查伤者情况。 荒郊野外，还是陡峭的山道上，看见那人身侧的衣物染满血迹，他当时手足无措到忘记用手机通知救援。 尤其发现那人竟然是周煜阳的时候，他简直要急疯了。 “你说我算什么？”周煜阳语气也冷下来。 “你……”秦庭西一噎，强行转移了话题，“我就不该喜欢铮铮，不该想着帮沐然姐做点事，不该像个傻逼一样信了沈麟的鬼话，最最最不该就是认识你个混蛋！什么狗屁炮友，周煜阳咱俩完了！” 说完风风火火地朝大门走去。 这还是周煜阳第一次见秦大少爷发火，担心他一时冲动再惹出什么事，忙下床去追。 但才迈出一步就感觉脑袋一阵晕眩，撑住床边才堪堪站稳。 秦庭西回头看了一眼，迟疑地抿了抿嘴角，然后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 陈野正蹲在树下抽烟，听见背后传来动静，站起身挥手打了声招呼：“嗨！” 秦庭西还没忘之前他去泰坦club时，陈野三言两语打发他的事。 心里认定这人和周煜阳一样都不是好东西，黑着脸瞪了他一眼，径自下了山。 陈野啧了一声，灭了烟头弹进垃圾桶，慢悠悠地晃进医务室。 周煜阳坐在床边，和他对视一眼，重新躺了回去。 “干嘛呢？”陈野在床脚的位置坐下，“小两口吵架了？” “闭嘴吧。”周煜阳翻了个身。 “刚才我在外面可都听见了。”陈野叹了一声，“你听听自己说的那些话……你这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认真。人家好心好意地想帮你解决个麻烦——就算方法不对，你也不能一醒过来就一通教育吧？人能不生气吗？” “我说什么过分的话了吗？”周煜阳想起刚刚秦大少爷脱口而出的“你又算什么”，心里一阵不痛快，“他又不是什么小孩子，都26的人了，难道做事方法有问题还要人哄着？” “我看你是单身太久，忘了怎么谈恋爱了吧？”陈野翻了个白眼，“你以为秦庭西是你什么人？员工还是下属？工作方法不对需要你来复盘修正？周煜阳，你快把满脑子的工作清理清理，过点正常人的生活吧！哎，就我们跟着救护人员一块儿到的时候，你知不知道秦庭西在干嘛？他在哭！” 周煜阳一怔。 回想起刚刚，秦庭西的眼圈的确有些红。 但他万万没想到大少爷竟然是为他哭了。 陈野没注意他的反应，仍旧滔滔不绝地唠叨着。 “……就跪在你身边，哎呦像死了老公的小媳妇似的，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滚。”周煜阳抬腿踹过去一脚，“我还没死呢！” 第40章 在家里休养了两天，第三天早上七点半，周煜阳准时出现在海川。 海川众人已经习惯他隔三差五地出差，消失几天，所以没人询问他这两天的去向。 倒是林淮拿着报销单找他签字的时候，旁敲侧击地向他打听秦庭西的情况。 周煜阳签好字，拧紧笔盖，反问林淮：“小秦总怎么了？” “也没什么大问题。”林淮接过报销单，挠挠头，“就是小秦总这两天每天都来事务所，而且总是待到下班的时间才离开，就……感觉不太对劲。” 周煜阳淡淡一笑：“怎么？小秦总就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人家好好工作有什么不对劲的。” “不是，师兄。”林淮解释，“我不是说小秦总来工作不对劲，就是他有点……” 办公室虚掩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看清来人，林淮倏然切了话茬：“师兄，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小秦总早！” 秦庭西敷衍地一点头。 林淮匆匆离开。 周煜阳打量着秦庭西，拧紧眉头。 他这才明白林淮说的不对劲是什么意思。 两天没见，秦庭西简直派若两人。 非要形容的话，之前的秦庭西是个风流贵公子，那眼前的秦庭西就是一只骚到极点的花孔雀，和他在泰坦时常见到的那些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没什么区别。 一身极其宽松的嘻哈风衣服，外套上扎染着花里胡哨的颜色，敞着怀，露出里面印着黑色骷髅头的破洞t恤。 原本黑色的头发挑染出几缕亮蓝色，耳朵上扣着一只巨大的头戴耳机，颈间三四条长短不一的项链叠戴在一起，随着他的动作不时碰撞出声。 第63章 周煜阳张了张嘴，打招呼的话还没说出口，秦庭西径直忽略了他，大剌剌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两条长腿往桌面上一搭玩起了手机。 这是还跟他闹脾气呢。 周煜阳无奈一笑，坐回椅子上，拿起便签纸唰唰写下一行字，然后团成个纸球，扬手一扔，纸球准确落在秦庭西的桌上。 这两天他也试过和秦庭西联系。 从营地回来就打过电话，也发了微信。 但全都石沉大海。 等第二天再联系，微信弹出的验证消息明晃晃地告诉他，自己被拉黑了。 于是他只好选择冷处理，让秦庭西消消气，等见了面再说。 结果见了面，秦大少爷还是打定主意不理他。 他只能想出小学生传纸条的办法。 秦庭西眼皮稍微动了动，看样子是注意到了那个从天而降的黄色纸球。他伸长胳膊拿过纸球，眼都不眨一下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周煜阳啧了一声，撕下一张新的便签纸，又原样写了一遍，再次扔过去。 秦庭西也原样看都不看，径直扔掉。 “电话不接，微信拉黑。现在见了面又当我不存在，好歹看看我写的纸条行不行？”周煜阳好言劝说。 等了会儿，没等到回答，他又扯下一张纸，写了第三遍亲自递到秦庭西跟前。 人都走到眼皮子底下了，秦庭西再装做视而不见也说不过去，勉为其难地伸出两根手指捏过纸条，随意扫了一遍上面的字。 “我订了晚上的餐厅，能赏个脸吗？” 秦庭西眼皮都不抬，看完字条仍旧扔进了垃圾桶。 反正周煜阳只说让他看，又没说让他回答。 周煜阳轻叹一声，刚想说话，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周总，有个之前的客户过来了，任主管请您去会客室。” 他欲言又止，手指在秦庭西的办公桌上点了点：“我先去应付一下，等着我。” 这客户还是事务所未并入远恒时签下的设计合同，因为拿地手续一直没有办下来，合同也就跟着一直延期。 拖了一年多，才总算有了点动静。 见了面没聊几句，客户就要求去看现场。 周煜阳看了眼时间，现在还不到九点。 客户拿到的地块位于另一个区，在地图上看和海川几乎处于对角线，一来一回至少要四个钟头，再加上测量、画草图等等，等他返回来怎么着也要到下午四五点钟了。 想起办公室里还坐着个更难搞的，周煜阳不禁有些头疼，想和客户再约时间，但架不住客户坚持，直把他拽到车上才放手。 获批的地块临近当地的水库，背靠青山，客户意向是弄成高端度假别墅区，想法倒是和周煜阳不谋而合。 众人看完地块已临近中午，便在山脚找了家农家乐吃饭。 周煜阳心里惦着秦庭西，又没法联系他，只能趁人不注意把林淮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让他给秦庭西发消息。 “你问问小秦总，晚上有没有时间……就说你们晚上打算去酒吧，问他去不去。” 林淮不明所以，愣愣地“哦”了一声，拿出手机拼好文字，给周煜阳看了一眼：“这么说行吗？” 周煜阳大致扫了一遍，点点头：“嗯，发吧。” 林淮只当是他师兄和小秦总闹别捏，听话地按了发送。 直到返程，秦庭西的消息才回过来。 依旧是熟悉的惜字如金的风格：“不去，有约。” 林淮把手机递给周煜阳看。 周煜阳看着那四个字思忖了会儿，碍于车里还有其他人，干脆拿过手机自己回复起来。 “是跟我师兄去约会吧？怪不得师兄也不去呢【笑脸】” “你俩要去哪儿？” “我们别选到一个地方，省得让公司其他人看见不好解释。” 秦庭西玩着游戏，屏幕上方不停弹出消息，他只分神瞄了一眼，就被对方不知道从哪儿开出一枪直接击中了他。 屏幕出现一个巨大的“you lose”。 他没好气地把手机往桌上一扔，起身抻了抻酸胀的后背，出了办公室走向洗手间。 经过大办公室时，正好遇到张珂要出去。 “嗨小秦总！” 秦庭西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又叫住了她：“你们晚上打算去哪儿？” “嗯？”张珂一脸茫然，“我和谁？” “你们不是约好……”秦庭西狐疑地眯起眼睛，“算了，没事，去忙吧！” 他刚才就觉得林淮的语气和平常不太一样，现在稍一琢磨就明白肯定是周煜阳那混蛋搞的鬼。 从洗手间出来，秦庭西拿起手机给林淮回复。 “晚上和朋友去k-bar，你们呢？要不然我去找你们玩吧。” 发完消息，他冷笑一声收起手机。 他倒要看看谁能玩得过谁。 第41章 夜晚的k-bar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 周煜阳之前送秦庭西来过这里，他开着车在地下车场里转了一圈，没发现秦庭西那辆扎眼的暗蓝色小跑，于是选了个远离电梯入口的角落位置停车。 他一下车，就听见隐隐的动感音乐声从楼上传来。 电梯门开，震耳欲聋的音浪立刻把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强烈的节奏鼓点重重敲打在胸腔，引起阵阵共鸣。 第64章 穿着宝蓝色收腰马甲的清俊服务生恭敬地迎上来：“先生您好，请问有预定吗？” 周煜阳敛了敛外套，笑答：“没有。” 服务生微微颔首，脸上笑意丝毫未减：“您是一个人还是有朋友一起？” “一个人。”周煜阳迈入酒吧大厅，打量着周围的装饰，“麻烦帮我找一个角落的位置。” 服务生将他领到远离吧台，位于大厅靠墙的一个不起眼的卡座，熟练地倒上一杯柠檬水并递过酒水单：“先生您平时习惯喝哪种类型的酒？需要我给您推荐一款吗？我们店新到了一批从酒庄刚刚运来的纯麦芽精酿，要不要尝尝？” 周煜阳随意扬了扬手打断服务生的推荐，指着酒水单最后一排的红酒：“不必了，这酒给我存五瓶，今天先不开。” 五瓶红酒的提成可比他刚刚推荐的精酿要高上几倍，服务生脸上的笑意明显真诚了许多：“好的，您自便。有事随时叫我。” “等等。”周煜阳叫住他，看向他胸牌上的英文名字，“——jacob,我还真需要你帮个小忙。” 名为jacob的服务生端着一个大托盘推开位于一层vip娱乐室的对开门，笑意盈盈地走向最里面的套房。 套房里光线暧昧，围成一圈的皮制沙发上坐着七八个男男女女，正在喝酒摇骰子。 jacob把托盘里的酒一一摆放到沙发中央的黑色茶几上，随后微微躬身对其中一个挑染蓝色头发的青年道：“秦少，你让我盯着的那人来了。他还让我一旦看到您过来就通知他。” 秦庭西放下酒杯，轻嗤了一声——他就知道周煜阳会上钩。 他向后倚着沙发，冲服务生扬扬下巴：“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在吧台存了5瓶bourgogne。”jacob谦恭地笑笑。 “嗬，大手笔啊……”秦庭西抬起左腿习惯性地要搭在右腿上，忽然想起铮铮关于“屁股会歪”的理论，又讪讪地放了下来。 “咳……”他看了眼腕表的时间，冲服务生招招手，“再过半个小时，你去告诉他，我在舞池里跳舞。” “好的，秦少。” 服务生离开后，秦庭西朝沙发另一头正跟人喝酒的男生打了个响指：“过来。” 男生忙放下酒杯，乖乖来到秦庭西身边坐好，一脸讨好地撒娇：“秦少，干嘛呀？” 秦庭西借着晦暗的灯光细细打量着他。 这男生是跟着另一个纨绔进来的，也是各大夜场的常客，没什么背景但人挺机灵，他之前见过几次。 男生身量纤细，模样精致，尤其是那双勾人的狐狸眼风波流转，别有一番情调。 “听说你想拍戏？”秦庭西指尖沿着方口酒杯的杯沿慢慢划动，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呀，秦少都不帮我引荐一下。”男生娇嗔地白了他一眼，“我可听说远恒娱乐预备拍一个大制作呢！” 秦庭西挑起男生的下巴，轻笑了一声：“想拍戏还不简单？一会儿陪我演场戏，看看你的水平。” “没问题。”男生风情万千地抛了个媚眼，“秦少放心。” jacob来给周煜阳送信的时候，他正在用手机备忘录记录今天那个设计项目的注意事项。 顺着服务生手指的方向，他一眼在挤满人群的舞池中找到了秦庭西——也注意到了纠缠在他身边的男生。 两个人纵情地扭动着身体，不时和对方交换一个暧昧拉丝的眼神。 周煜阳顶了顶腮，眼底闪过一抹压抑的火光。 “谢谢，我知道了。”他冲服务生点点头，两肘撑在桌上，不动声色地注意着舞池里的动向。 秦庭西换掉了白天那身宽松的嘻哈风衣服，穿了件闪着暗光的休闲西服套装，凸显出纤瘦柔韧的腰身和修长笔直的长腿。 里面的白色衬衫聊胜于无，半透质感，扣子一直开口到腹部，线条流畅的薄肌顺着敞开的胸口一览无余。 显然是精心打扮过。 在舞池中，秦庭西犹如入水的鱼儿，挺拔的身姿、开阔的肩膀、流畅的动作都让人移不开视线。 周煜阳注视着那个发光的身影，上下动了动喉结。 秦庭西和男生随意地跳舞，看见jacob经过舞池时毫不起眼地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并朝角落的方向指了指。 他心下了然，冲男生粲然一笑：“开始吧。” 男生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几近魅惑的笑容，随后毫不客气地勾住他的胳膊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秦庭西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男生的长相虽然精致，却少了点韵味——比某位兼职头牌差多了。 想到周煜阳，他从鼻腔里挤出一声不满的轻哼，视线不自觉地朝着服务生指给他的方向瞥过去。 隔着重重人影，他看见周煜阳硬朗的身影隐藏在昏暗的角落中，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 想方设法打听自己晚上要去哪儿，现在来了又不和他说话，白天不还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么？ 秦庭西气恼地咬咬牙，远远地瞪了他一眼。 “秦少，演戏就要入戏。您这样一心二用……”男生轻轻揪住他的衣领，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很容易被观众看穿哦！” “是吗？”秦庭西收回思绪，轻哼了一声，“看来你倒是真懂一些，我可以考虑帮你弄个角色。” 第65章 他说着又朝周煜阳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人仍然保持着一模一样的姿势，简直像被石化了一样。 秦庭西冷笑一声——你不是愿意看着么？今儿就让你好好开开眼。 他猛地一收臂弯，把男生勾进自己怀里，顺势低下头去。 “借位，会吗？” 周煜阳攥紧拳头，指节之间咯嘣作响。 他紧盯着秦庭西后颈上因为低头动作而凸起的骨点，眼中冒火。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终于按捺不住，嚯然起身。 大步越过人群，走到那个倔强叛逆的身影背后，周煜阳一把揪住秦庭西的领子，将人转了个身拎到自己跟前。 他垂眸盯着他红润的嘴唇，眼里火光四射：“你闹够了没？” 第42章 舞池里的其他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停下动作注意过来。 秦庭西挣开周煜阳的桎梏，慢条斯理地理正衣领，这才抬头看向他。 “哟？这不是周总么？”他从嘴边挑起一个寻衅的笑，伸手正了正周煜阳歪向左边的领带，“周总这么个正人君子，来这种地方干嘛？” 周煜阳一把握住他的腕子，垂眸盯着他：“秦庭西你生我的气，跟我吵跟我闹都可以。你现在是在干什么？你这么胡闹能解决什么问题？” 秦庭西“嘁”了一声：“我干嘛要生你的气？我们不就上过几次床么？周总不会真当回事了吧？上次大概是我没跟你说清楚。今儿我再说一遍，周煜阳咱俩完了，听清了吗？” 周围人群发出一声低呼，连dj都减小了音乐声，伸长脖子想听清这边发生了什么。 周煜阳的额角微微跳动，目光里闪烁着隐约的火光。 秦庭西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放手，别烦我！” 说完，他转身要走，冷不丁被周煜阳抓住胳膊，猛地向后一拉，腰上顺势环上一个结实的臂膀。 紧接着天旋地转，秦庭西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就感觉自己头朝下被周煜阳扛在了肩上。 “你说结束就结束？”周煜阳迈着大步离开人群，“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难得能看到这种热闹，周围的人都跟着哄起来。 “周煜阳，我操你大爷！” 秦庭西好歹是这里的常客，听见四周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剧烈挣扎起来。 “放我下来！” 周煜阳充耳不闻，由他乱踢乱打，稳稳把人固定在肩上，扛进了电梯。 只剩他们俩人，秦庭西更加不消停起来，绷紧腰力像砧板上的鱼一样翻腾。 “周煜阳你混蛋，放我下来！” “老实点。”周煜阳不轻不重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 “你……”秦庭西一怔，又酥又麻的感觉让他忍不住颤了一下，“你敢打我屁股？” “我还上过你呢！”周煜阳压着声音走出电梯，“你能怎么嘶——你属狗的？” 秦庭西含糊地哼了一声。 他借着位置优势，张嘴咬在了周煜阳的腰上，尖牙叼起肌肉，狠咬着不放。 周煜阳倒抽了口气。 他的腰本就是敏感位置，秦庭西光咬还不够，还变本加厉地用上下牙磨了磨。 尖刺的痛感和嘴唇贴在皮肤上的柔软，仿佛地狱与天堂的交界线，让他心里腾起一阵强烈的混杂着怒火的欲念。 “秦庭西，这是你自找的。” 周煜阳压着情绪，单手拉开车后排的门，把人扔上座位，自己紧跟其后欺身而上。 秦庭西来不及逃走，就被死死按在座椅上，手腕的皮肤摩擦着表面粗糙的织物座套隐隐作痛。 “你……你要干嘛？放手！放开我！” 他死命挣扎，妄图把周煜阳从自己身上掀开。 但周煜阳常年健身，而他只是瘦。 两人的体型差距在这时明显分辨出结果——任他如何挣扎，周煜阳都岿然不动，甚至还因为他的不安分，眼神愈发晦暗起来。 同为男人，秦庭西当然看得明白那眼神中暗含的意思。 况且腰上清晰传来被用力揉捏的感觉，温热的手掌紧贴着他的皮肤不断向上。 他身体有些发软，嘴上却变本加厉地叫嚣起来。 “周煜阳你疯了！这里是停车场！停下！大变态！” 周煜阳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惊慌的模样，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客气，专挑他敏感的位置又揉又捏。 发现自己的反抗完全没用之后，秦庭西又软下来好言相求。 “哥，哥哥我错了，别在这儿，去你家行不行？” 周煜阳终究心软，停下动作，鼻尖亲昵地在他脸上蹭了蹭：“听话吗？” 秦庭西连连点头：“听话。” “真的？” 周煜阳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定定地看着他。 “真的。”秦庭西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 周煜阳思忖了几秒钟，起身正了正领带。 秦庭西总算脱开桎梏，一骨碌从后座上爬起来，开了车门就要跑。 可才伸出去一只脚，就被周煜阳一把攥住脚腕，直接拖了回来。 周煜阳顺势关上车门，在车钥匙上按了一下。 “咔哒”一声车门落锁，连车窗都在逐渐变成不透明的暗灰色。 “就知道你不老实。我可给过你机会了。”周煜阳不慌不忙地扯下领带，“你自己言而无信，别怨我。” 第66章 秦庭西咽了咽口水，猛地扑向车门疯狂勾动把手，但车门怎么都打不开。 “你……你你放我下车！你个变态！” 周煜阳轻笑了一声：“别费劲了，门锁开了儿童模式，用钥匙才打得开。” 他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晃了晃，随手扔向前排。 秦庭西眼睁睁看着钥匙划着弧线消失在副驾驶的座位底下，难以置信地看向周煜阳。 “你他妈疯了吧！” “是，我是疯了。”周煜阳倾身逼近，单手钳制住他两只手腕，迅速地将领带绕了几圈打成结，“为什么不戴我送的手链，为什么和别的男人亲热？是我送的东西拿不出手，还是我操你操得不舒服？” “周煜阳你他妈混蛋！” 秦庭西头一次听见从周煜阳嘴里说出这么粗俗的话语，震惊之余又生出一种隐秘的快感，耳朵脖颈红了一片。 他两手被绑在背后，被迫翻了个身趴在后座，一只手按住他的脖颈阻止他乱动，眼前只能看见浅灰色皮制内饰。 外套和衬衫被胡乱推了上去，皮肤暴露在空气中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周煜阳你个臭变态！放开我！你要敢动我，我饶不了你！” 周煜阳充耳不闻，自顾自把手从背后伸到前方解开了他的裤子。 随后轻轻地笑了一声。 “这不是很喜欢么？早知道你喜欢强迫，我就不对你那么温柔了。” “滚，你温柔个屁！” 秦庭西整个后背都泛起粉色，干脆破罐破摔，把脸埋进衣服中做个顾头不顾腚的鸵鸟。 听见背后撕开包装袋的声音，他忍不住绷紧了后背。可等了快一分钟，也不见周煜阳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疑惑地抬起脖子努力向后看去，周煜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视线沿着他的后背一直滑到腰，像在欣赏着什么画作。 目光相接，周煜阳翘了翘嘴角。 “等不及了？” “谁等不及了……”秦庭西翻了个白眼，重新把脸埋进衣服中，“爱做不做，不做放开嗯——我……你轻点！” 周煜阳整个人紧贴在他背上，体温灼热烫人，带着低喘的性感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我怕轻点你不长记性。” 秦庭西发出一声受伤小兽似的呜咽，随后被剪成绵长淅沥的春雨，断断续续地在车厢中响起。 第43章 “变态。” 秦庭西躺在后座上，懒懒地举起手在车窗上敲了两下，“谁家正经人会弄防偷窥车窗。你是不是早算计好了？” 经过刚才的“恶战”，两人身上都出了汗。车内温度比外面高了不少，车窗上濛起一层薄而暧昧的雾气。 周煜阳笑了一声，继续给他揉着腰，目光却始终没离开他的脸。 他发现秦庭西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显出几分柔软的模样。 像只吃饱喝足晒着太阳的猫，眼睛懒洋洋地睁开一半，连手脚都是软软的。 “哎。”秦庭西抬起脚尖在他肩上点了点，“送我回家，我困了。” “去我家吧。”周煜阳捉住他的脚腕，偏过头在凸起的踝骨上轻轻吻了一下，“好不好？” 秦庭西缩瑟着蜷紧脚趾，故作强硬地呲了呲牙：“你没完了是吧？” “还生气吗？”周煜阳好脾气地笑了笑，“之前是我不对，不该那么说你，也不该不理解你的好意，对不起。” 秦庭西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那你呢？”周煜阳问。 秦庭西歪了歪头：“我怎么了？” “你——”周煜阳停顿。 算了，让骄傲的秦大少爷承认自己做得不对还不如身体力行让他乖乖听话容易。 “没什么。”他扶着秦庭西的小腿绕在自己腰上，倾身下去俯看着他，“小秦总，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秦庭西对上他的目光，心里一阵慌乱。 周煜阳的眼神深邃又明亮，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某种深情的感觉。 “你说算什么？”他清了清嗓子，用胳膊肘撑起上半身，“之前没说清楚吗？炮友，听懂了没？起来！我要穿衣服，冷死了。” 周煜阳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在他头顶亲了亲：“可以。但我有个要求——做忠于彼此的炮友。” “你脑子里有泡吧？哪有……” 周煜阳危险地眯起眼睛，拱着腰在他身上蹭了蹭，秦庭西立马变了语气：“得得得，答应你行了吧？烦人。” “记住了，再让我发现你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就让你下不来床。”周煜阳起身放开他。 秦庭西在他的注视下迅速穿好衣服，一本正经地坐好：“你要爬到前排捡钥匙吗？” 周煜阳忍不住笑了一声，伸长胳膊在中控台上按了两个按钮，只听“咔哒”一声，车门解锁。 “混蛋。”秦庭西骂道——遇上周煜阳这个老狐狸，他是真栽了。 距离天元谷景区项目正式招标的时间还剩下不到四个月，周煜阳在集团高层会议上提出申请，要求去实地调研。 秦远恒点头同意，又补充道：“既然去调研，就两组人员一起去，把你们设计方案的优势部分结合起来，务必中标。” 周煜阳看了眼坐在台上心不在焉的秦庭西，绽开一个笑容：“好的，秦总。” 第67章 调研时间定在一周后。 出发前一天，秦远恒到海川听取近期的工作情况，结束后去了周煜阳和秦庭西的办公室。 秦庭西正翘着二郎腿歪在椅子上打游戏，秦远恒忽然推门而入把他吓了一跳，忙扔下手机堆起笑脸迎了过去。 “爸，您怎么大驾光临来我办公室了？” 秦远恒打量四周，又从他桌上捡起一个零碎的小玩意儿看了看，绷着脸哼了一声。 “明天到了鹿岩村，不许惹事，不许任性，不许……” “哎呀我知道。”秦庭西不满地撇起嘴角，“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秦远恒把拼了一半的乐高模型举到他眼前晃了晃：“不是小孩子还玩积木？” 秦庭西听见周煜阳在后面嗤了一声，立刻飘了个眼刀过去，从秦远恒手里拿下模型扔进了抽屉。 上次参加完峰会，秦远恒对他的态度柔和了不少，这也让他有些得意忘形，行事愈发嚣张起来。 秦远恒叫过周煜阳：“到了鹿岩村，一切事务由你做主，别惯着他。他要是犯浑，就给他买张机票送回来，我收拾他。” 周煜阳谦恭地笑了笑：“秦总您放心，小秦总知道轻重缓急的。” “他？他心里只有他自己那点事，除了玩就是玩。”秦远恒说得厉害，语气却藏着满满的宠溺。 ”秦总，有件事想征求您的意见。”周煜阳敛起笑容，一脸正色，“明天飞机的时间比较早，小秦总如果从家里出发的话路程远了些，不太方便。不知道能不能让小秦总去我家住一晚，明天一早一起出发，这样公司的车也不麻烦。” 秦庭西一听，浑身上下写满了拒绝：“我不去！我去你家干嘛？” “这……不会打扰你吧？”秦远恒完全无视他的意见，只看着周煜阳。 “不打扰。”周煜阳微微颔了颔首，“晚上我还可以和小秦总一起把方案内容复盘一下。” “我不去！”秦庭西直接跳到两人中间，“爸！我说了不去。” 自从上次说好“做忠于彼此的炮友”后，他和周煜阳的关系迅速升温，不仅保持了原先说好的一周两次，还时常超过这个频率，甚至还有两次大中午跑到酒店开房。 秦庭西也说不明白究竟是他疯了还是周煜阳疯了。 眼下谁知道这老狐狸又打什么歪主意，还特意跟他爸要了“圣旨”要把他拐到自己的老窝去。 他才不上这个当呢。 “不去什么？”秦远恒皱起眉头，“就按煜阳说的做，我一会儿就让司机把你行李送去。” 秦庭西再次迈入周煜阳的家，并没比第一次放松。 上次让他“吃了大亏”的沙发，他这次连碰都没碰，只站在客厅的一角，离得远远的。 周煜阳要着手准备晚饭，见他这副畏首畏尾的模样觉得好笑，于是安排他去书房打游戏。 书房在客厅左边，里面空间很大。 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套和办公室同款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涉及方方面面的书。 “这些你都看过吗？”秦庭西叹为观止。 “大部分吧。最近太忙，没什么时间。而且看书的速度总是跟不上买书的速度，所以这书架慢慢就摆满了。”周煜阳回答，“你有想看的可以直接拿。” 等秦庭西看见角落里最新的游戏装备，更是惊讶得瞪圆了眼睛：“你平时不是对游戏不感兴趣吗？买这些东西干嘛？” 周煜阳帮他安装好线路，起身拍了拍手：“给铮铮准备的，他只玩过几次赛车。小孩子也不知道装备好坏——你来试试。” 秦庭西眉眼放光，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专业电竞椅上，戴上耳机，拿起手柄试了试手感，感慨地叹了一声，操纵摇杆找了个自己感兴趣的游戏，专心致志地玩了起来。 等他来到第三关，周煜阳过来叫他吃饭。 秦庭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周煜阳的家里。 他“哦”了一声，不情愿地按下暂停，离开了书房。 周煜阳端详着他的神色，安慰道：“明天还要早起，小秦总要是喜欢玩，以后可以随时来我家。” 秦庭西听了他的话，脚步趔趄了一下，嘴里含混地嘟囔了句：“我还没疯呢。” 第44章 吃过晚饭，周煜阳又把两人的行李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去卧室拿了身睡衣和全新的洗漱用品。 “去洗澡吧，今天早点休息。” 秦庭西接过衣物，去了客用卫生间。 周煜阳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去书房检查设计方案。 方案看了一半，听见外面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他走出书房：“洗完了？” 秦庭西看了他一眼，微红着脸“嗯”了一声。 他身上穿的应该是周煜阳的旧t恤，和周煜阳现在穿的是差不多的风格，只不过他穿起来显得十分宽大，下摆直接盖住了居家短裤——他刚在浴室里看了，非常的诱惑男友风。 他就知道周煜阳这人没好心。 “早点睡吧。”周煜阳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自然地牵着他的手进了卧室。 秦庭西愈发窘迫，站在大床边有些局促。 周煜阳从衣橱最上层拿出枕头拍了拍，放到里侧的床头，见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疑惑道：“怎么了？上床啊？” 第68章 秦庭西眼睛看着落地窗，手指揪着t恤下摆捏了捏：“我们……睡一起啊？” “不然呢？”周煜阳反问，“你要睡客房吗？” “……也不是不行。”秦庭西清清嗓子。 周煜阳弯起嘴角，朝他靠近了些，弯下腰低声在他耳边道：“小秦总不会真以为，我让你来我家，是为了明天出行方便吧？” “……”秦庭西咬了咬牙，忽然恶向胆边生，使劲推了他一把，“那你还想干什么？没完了是吧？到发情期了是吧？你脑子里还有别的东西吗？” 周煜阳皱起眉头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忽然伸手勾着他的腿弯往上一抬，直接把人压到床上，两人一起陷进柔软的被子之中。 “禽兽啊你！我后面还肿着呢，别碰我！”秦庭西拼命推他，却被周煜阳用被子紧紧裹住，像个蚕茧一样丝毫动弹不得。 “我看你才是满脑子黄色废料。”周煜阳低头在他鼻尖上亲了一口，不知道从哪拿出一叠资料放到他脑袋旁边，“这是方案内容，好好看看。我去书房，一会儿过来。” 说完， 起身出了卧室。 秦庭西后知后觉地红了脸，一把掀起被子被盖在头上，绝望地哀嚎了一声。 周煜阳看完方案进了卧室，床上的人早已经睡得七拧八歪。 半边身子露在被子外，右手握着方案垂在床边。 他走过去把方案抽出来，果然不出他所料，才看到第五页。 他轻轻笑了一声，把秦庭西的胳膊塞进被子，自己轻轻在另一侧躺好，顺手关了灯。 同床共枕对秦庭西来讲是种新奇的体验。 周煜阳躺上来时床垫轻轻陷下去的感觉，让他迷迷糊糊地醒了一瞬，随即便陷入了深沉的甜睡之中。 许是定制床垫对脊柱友好，枕头也足够松软，又许是从来孤枕单眠忽然多出一个值得信任的胸膛，他睡得格外放松，潜意识不知不觉被释放，竟然又一次做了那个梦。 梦里，他再次来到了那片茂密阴暗的森林，沿着林中潮湿的道路走到尽头，一片宽阔的池塘出现在眼前。 那池塘的水深不见底，呈现浑浊的暗绿色，水面平静异常，既没有飘荡的水草，也没有蛙鸣虫叫。 秦庭西莫名有些害怕，下意识向后退开两步，想要逃离。 可刹那间天旋地转，不知怎的他竟一下子从岸边落入池塘之中。 气泡顺着他的鼻腔口腔中不断冒出，汩汩的水声流过耳边。他努力睁开眼，几道漂浮着杂质的光线斜斜地刺入飘绿的水里，再远些便是浓重的黑暗。 他的胸口被水死死压住，氧气在锐减。 他拼命挥动四肢，却反而更加沉向水底。 秦庭西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自己离水面越来越远，他想开口呼救却发不出声音，只灌进几口脏水。 肺里的氧气最终消耗殆尽，意识也开始模糊。 他像只残破的玩偶，四肢轻飘飘地缓慢下沉。 完了…… 一切都结束了…… 他要死了。 失去意识前他仿佛看见有人跳进了水中。 可是没人知道他在这里。 一定是幻觉，没人会来救他…… “秦庭西，醒醒！” 身体被人晃动了几下，秦庭西倏地睁开眼。 梦中可怖的场景像电影的快放镜头，如漩涡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仿佛真的溺水得救，张着嘴大口大口攫取着新鲜空气。 眼前是一张陌生也熟悉的脸庞。 “做噩梦了？” 周煜阳撑起身体从上方看着他，声音似从遥远的地方飘来。 秦庭西有些茫然，但还是点点头，张开嘴努力发出一个不成音节的声音。 他已经很多年没做过溺水的梦了，久违的恐惧感让他不知所措，只和过去一样，机械地抱紧被子蜷起四肢，努力将自己团成一团。 下一秒，秦庭西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宽厚的胸膛。 后背贴上一具温热的躯体，胳膊也环过来包裹住他。 “别怕，没事了。” 周煜阳略有些喑哑的嗓音在耳边轻轻响起，语气温柔，如同在哄婴儿。 秦庭西眼圈一酸，连串的泪珠止不住，绷紧的后背在轻柔的抚摸中渐渐放松下来。 他想偷偷擦掉泪水，可眼泪顺着眼角一滴滴全滴在周煜阳的手背上，想藏都来不及。 反正也掩饰不住，他干脆任由自己放开情绪，哭得越来越厉害。 眼泪汇成一条小河，打湿了周煜阳的手，又在枕头上洇出一片深色。 周煜阳罕见地没有嘲讽他，而是沉默着把他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些，像给小猫顺毛一样一下下地捋着他的头发。 秦庭西哭够了，吸吸鼻涕，才察觉难为情，威胁道：“不许笑，也不许和别人说。” 只可惜他一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毫无震慑力。 “我没笑。”周煜阳语气严肃，心里早就软成一滩水，“也不会告诉别人。” “这还差不多。”秦庭西动了动身体，把脸埋进枕头，闷声闷气地说，“我渴了。” 周煜阳去接了杯温水，借着床头灯暖黄的光线看着他喝完，抖开被子裹在他身上，柔声问：“如果你想聊聊，我就在这儿。” 第69章 秦庭西抱着膝盖沉默半晌，开口道：“上次你没猜错，我确实怕水，很怕。” 周煜阳盘着腿，将他圈进怀里，轻轻“嗯”了一声，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秦庭西深吸了口气，继续道：“很多年以前，我爸身边除了韩叔还有另一个……叔叔，三个人关系很好，我爸也很信任他们。” “后来，公司越做越大。那个叔叔就有些不甘心屈居于我爸手下，想分走一部分公司独立。我爸自然不会同意，两人之间渐渐有了嫌隙。” “我那时候也就七岁吧！懂了些事又不完全明白，再加上我爸从不把这些事在家里说，我仍旧像以前那么信任韩叔和那个叔叔，和他们很亲。” “然后暑假的一天，只有我和阿姨在家。那个叔叔来我家说要带我……带我去玩，阿姨也没多想就让他把我带出去了。那个叔叔开着车，带我去了……去了……” “我们不说了。”周煜阳察觉到怀里人在颤抖，安慰地抚着他的胳膊，“不说了好不好？” “他带我去了一片树林。”秦庭西像没听见他的话，继续讲述下去，“林子里有个湖，他把我锁在车里，把车开进……湖中，自己跳车逃了。我拼命求他，又哭又喊，可他就站在岸上看着我。他看着湖水慢慢灌进车厢，慢慢淹没我。我曾经那么信任的叔叔，为了钱，要淹死我。” 说到最后，秦庭西转过身来看着周煜阳，眼睛里盈满泪水，被打湿的睫毛仿佛蝴蝶翅膀，美丽却脆弱，仿佛稍有不慎便会消散在风里。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第45章 周煜阳一阵心惊。 看起来骄矜又娇贵的大少爷竟然有过这么惊险的经历。 他难以想像当时才七岁的秦庭西，一个人关在逐渐沉入水底的车里，独自等待死亡的到来时，内心的害怕与绝望会有多深。 而伤害他的竟然还是平时最亲近信任的叔叔。 平时瘦瘦高高的秦庭西，此刻在他怀中蜷缩成只有小小的一团，周煜阳心里泛起怜惜，收紧双臂：“你没错，你什么都没错。你是无辜的，错的人是他。” “那天幸好我爸临时有事回家，得知我被带走，及时报警找到了我。我在医院昏迷了一个月才醒过来，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怕水。”秦庭西眼里闪着泪光，朝他赧然一笑。 “害怕并不可耻。”周煜阳抬手拭去他脸颊的泪痕，“害怕是大脑感知危险的方式，是自我保护。只有勇敢的人才敢承认自己的恐惧。” 秦庭西静静地靠着他。 两人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物互相传递。 秦庭西感觉自己偏冷的体温慢慢和周煜阳接近，直到融为一体。 他心里忽然彻底松懈下来。 当年被救上来后，为了避免刺激到他，家人对于被绑架这件事缄口不提。 但他们却忽略了这件事对他的影响不是闭口不谈就能够消除的。 这么多年，秦庭西无数次在夜半时分从梦魇中惊醒，独自在黑夜中抱着自己寻求一丝安全感。 今晚是他第一次毫无保留地把这段经历和自己的感受讲述出来，也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恐惧没什么可羞耻的。 得到周煜阳的答案，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己选择了正确的倾诉对象。 可他还是忍不住问：“真的吗？” “真的。”周煜阳抱紧他左右晃了晃，“宝宝，你很勇敢。” 周煜阳的声线低沉。 说话的时候，秦庭西隔着薄薄的衣物能感觉到他胸腔的振动。 他感觉那声音仿佛通过这振动，直接递进了他心里，像是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让水面漾起一圈圈波澜。 他仰头看向周煜阳，试图从那张俊朗的脸庞上找到某些答案，却只是对上了一双温柔的眼睛。 皎白月光透过纱帘轻轻地笼在他们身上。 “时间还早，再睡会儿吧。”周煜阳轻轻在他发顶落下一个吻，“我抱着你。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做噩梦了。” 因为哭得太厉害，第二天秦庭西的眼睛无可避免地肿了起来。 一上车就被张珂注意到，惊讶地“诶”了一声，刚要表示关心，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拽了拽。 跟她并排而坐的林淮使了个眼色，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 尽管不明白，但张珂还是把话吞回了肚子。 直到在机场候机，她才找机会把林淮拽到角落问个究竟。 “哎呀，张珂姐，你就别问了。反正我不能说。”林淮远远地瞟了眼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秦庭西，又把视线转移到旁边看着他闭目养神的周煜阳身上。 这俩人也太不知道收敛了。 再这么下去，连任主管都该看出点问题了。 林淮在心里啧了一声。 张珂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 林淮越是神秘兮兮，她越是想问个清楚。两个人在角落里叽叽咕咕，又把海川的两名设计师给吸引了来。 “你们聊什么呢？偷偷摸摸的？” 说话的是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姑娘，叫唐霜，性格比张珂还要跳脱一些。 另一个叫苏欣的设计师也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问：“是不是有瓜？分享出来听听！” 三个女人，林淮更招架不住，闷着头想逃，结果被三人一人挡住一个方向，结结实实地把他堵在墙角。 第70章 “快说吧，姐姐们等着呢！”张珂大咧咧地把胳膊往林淮肩上一搭，“姐姐们可没多少耐心。” 林淮脸色急得通红：“说……说什么，我我我没什么要说的。” 其余三个人交换了个眼神，脸上露出一模一样的奸笑。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秘密？”唐霜眯起眼睛，“关于我们小秦总的？” 张珂补充：“还有周总。” 苏欣点头：“对。你是不是知道？” 林淮这下彻底傻了眼，连舌头都打了结：“你，你，你们怎么知道的？” 三个人又互相对视了一眼，张珂掏出手机按了几下。 很快，林淮手机响了一声——是一个群聊邀请。 林淮点开邀请。 珂珂ke邀请您加入群聊“两位领导今天吃饭了吗？” “张珂姐，这是什么啊？”林淮茫然地抬起头。 张珂解释：“我们三个磕糖的群，现在诚挚邀请你加入。” 林淮疑惑：“磕……磕糖？” 苏欣接过话头：“就是磕小秦总和周总cp的群。比如，你有没有发现他俩用的咖啡杯是情侣的，珂珂说那是周总在法国淘回来的绝版古董。” 唐霜继续补充：“还有，珂珂说周总当众吃过小秦总吃过的蛋糕。周总不是有洁癖吗？他吃小秦总的蛋糕，啧……” 林淮努力回想，才想起来好像是刚收购的时候有这么回事，“不是，从那时候你就开始磕了？” 他那时候可是丝毫没有察觉。 张珂自豪地挑眉：“姐厉害吧？这些其实都不是最实锤的，最实锤的应该是去峰会那次。” “峰，峰会怎么了？”林淮紧张得抹了把汗。 不远处，秦庭西已经睡醒了，周煜阳拿着瓶水似乎正在问他要不要喝。 这俩一副岁月静好，他却在这儿替他们担惊受怕。 “峰会回程登机前，小秦总的行李里有不能带上飞机的物品，打开检查的时候，你猜我在里面发现了什么？”张珂故意卖了个关子。 “什……什么？”林淮简直要疯。 脑子里浮现出一大堆少儿不宜的东西——他们俩不会玩这么大吧？ “是周总的衣服。”张珂揭晓了答案。 林淮倏地松了口气：“那怎么了？可能是放不下了，临时借用一下吧？” “借用？”张珂反问，“你忘了，周总那天说头天晚上他没住酒店，而是去找了一个朋友。那他的衣服是什么时间放到小秦总箱子里的呢？一大早从朋友那里赶回来，然后把衣服放进小秦总的箱子？时间线对不上啊！” 苏欣也兴奋地补充：“对对，我们三个去吃早饭的时候还见到周总来打包了吃的，也就是说那时候周总已经从朋友那儿回来了。然后他把衣服放进小秦总的箱子，却又比小秦总先下楼？这说不过去吧？” “什么朋友。”张珂不屑地一挥手，“周总根本就在撒谎，以掩盖他和小秦总一起过夜的事实。” 林淮听得目瞪口呆，汗毛倒竖。 这三个女人好可怕，从这么点细枝末节竟然能倒推出几乎接近真相的结果。 她们三个聊够了八卦，分别找到椅子坐下休息。 林淮看着那三个背影，莫名其妙想到了周沐然。 他叹了口气——还是沐然姐好，温柔又成熟，还不乱磕cp。 手机又响了一声。 林淮掏出来，发现“领导吃饭”群里多了几条新消息。 珂珂ke：大家选个cp名：1西阳红，2秦心寡煜，3庭庭煜立 susan：1和2是什么鬼？ 甜甜糖：他俩哪里像清心寡欲的？我选3 珂珂ke：我也觉得3好 susan：3有点疑车无据……不过我喜欢嘿嘿嘿 甜甜糖：+1 后面是一连串奇奇怪怪表情包。 林淮猛地锁起手机——他觉得自己还是退群算了，不然早晚被这帮怪姐姐带进沟里。 第46章 鹿岩村地处偏远，交通不便。 一行人从机场转坐大巴来到当地县城，又从县汽车站等来一辆很像80年代老电影中才会出现的班车进村。 班车运行起来速度不超过五十迈，路面稍有颠簸，轮胎和车身便嘎吱作响。幸好车上人并不多，不至于站着。 秦庭西昨晚没睡足，上车没一会儿就随着车身的晃动开始点头。 周煜阳看他像个不倒翁，垂着眼皮四面八方地摇晃，歪了歪身子，用肩膀托住他的脑袋，这才算稳当下来。 坐在最后排的三个女生互相抛了个“你懂得”的眼神，随后露出一模一样的姨母笑。 林淮被她们强拉着挤在最后排角落的位置，无奈地叹了口气，视线转向窗外。 眼不见为净，他俩自求多福吧。 行驶了一刻钟左右，班车在中间站点停下。 刹车时发出“嘎吱”一声刺耳的噪音，秦庭西茫然地睁开眼睛，朝四周看了看。 “没事，有人上车。”周煜阳解释道，“继续睡吧。” “不睡了。”秦庭西张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看见前门上来几个人，新奇地“嗯”了一声，瞪圆了眼睛。 一个包着头巾的大娘拎着一个竹篾编成的笼子上了车。 那竹笼里面关着两只白鹅，长长的脖子从镂空的笼子顶上伸出来，瞪着圆圆的黑眼珠四处张望。 第71章 大娘拎着白鹅朝他们所坐的车厢后方走来。 秦庭西激动地晃着周煜阳的胳膊：“哎那个那个那个……鸭子好可爱啊！” “不是鸭子，是鹅。”周煜阳边回答边不甚明显地朝里面靠了靠。 秦庭西被挤到紧贴着车窗，不满地推了他一把：“往外边挪挪。” 大娘就坐在了另一侧和他们并排的空位上，装着大鹅的竹笼放在车厢过道。两只鹅不安分地探出脖子，张着橘红色的嘴巴发出“嘎嘎”的叫声。 周煜阳猛地一躲，差点坐到秦庭西的腿上。 “哎我去，你干嘛？”秦庭西敏捷地躲开，刚要还击却发现周煜阳的表情格外紧张。 他眯起眼睛仔细端详，忽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你……怕鹅？” “呃……不是。”周煜阳说着话，视线却一直盯紧那两只雪白的大鹅，身体紧贴在秦庭西身上，“不只是鹅，我……我怕所有禽类。” 那两只鹅还不到周煜阳的膝盖高，秦庭西实在想笑，可想起昨晚周煜阳知道他怕水后并没有嘲笑他，只好死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来。 “那个……咳咱俩换换位置，你坐里面来。”他站起身走到外面。 周煜阳换到靠窗的位置，这才松了口气：“谢谢——想笑就笑吧！嘴唇该咬破了。” 秦庭西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干脆停不下来，乐得直抽气。 那大鹅听见秦庭西的笑声，大概以为是同类，伸着脖子在他腿上啄了两下。 周煜阳夸张地躲开，胳膊都摸到窗外，看起来随时准备跳车逃跑的模样。 秦庭西在大鹅头上拍了两下，把它赶回竹笼，又把周煜阳拽回来：“没事，回去了，你看。不过……你为什么害怕它们？” 周煜阳尴尬地抻了抻衣摆：“就……小时候有过一些悲惨经历，算了，不提也罢。” 秦庭西默默地看着那鹅待了会儿，忽然开口：“幸亏咱俩不认识骆宾王，要不然他能把咱俩吓死。” 周煜阳一愣，明白他说的是《咏鹅》那首诗，里面又是鹅又是水，忍不住笑起来。 秦庭西也看着他笑，桃花眼弯成一个柔和的弧度。眼尾略略垂下，透出几分稚气来。 周煜阳忽然抬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就算你掉进去的水面上全是鹅，我也会毫不犹豫跳下去救你。” 周煜阳目光灼灼，秦庭西的心跳都乱了几分，耳梢一热，垂下眉眼盯着前面座椅上印着红色小字的广告。 放在身侧的手忽然被握住。 他一怔，抬起头看向周煜阳。 周煜阳将手指插进他的手指中间，两个人十指相扣。 “比起害怕那些鸡鸭鹅，我更害怕你有危险。” 古董班车行驶近两个钟头后，终于“哧——”的一声，停在一个斑驳的站牌前。 一行人拎着行李陆续下车。 “鹿岩村……”张珂念着站牌上已经基本无法辨认的村名，四下张望发出疑问，“村在哪儿？” 站牌背后是座高山，前面是一览无余的野地。除了班车行驶的马路外，看起来没有任何其他可以行走的路线。 “手机也没有信号。”林淮打开地图导航，却发现地图仍停留在出发地。 天色渐晚，远处的地平线上开始呈现黯淡的橙色。 周煜阳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快到了，再等会儿。” 话音刚落，从山后面传来一声悠长的“哞——”声。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齐齐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一辆牛车响着清脆的铜铃声缓缓朝他们驶来。 牛车一路叮当作响，最后停在站牌跟前。 赶车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剃着露出青皮的寸头，开口带着浓重当地口音。 “啷个是周设计师诶？” 周煜阳向前迈出一步，笑着朝男人伸出手：“赵大哥，我就是之前跟您联系的周煜阳，辛苦来接我们。” “好嘛，快走嘛！”赵雄点点头，跳下车和他握了握手，便闷声往车上搬行李。 几个人也都跟着忙活起来。 这些人都是头一次坐牛车，新鲜得很，连看到老牛甩尾巴都能惊奇半天。 牛车晃悠悠地绕过大山，视野立刻开阔起来。 鹿岩村也终于出现在眼前。 宛如桃花源，山后一条蜿蜒的小路曲折向上，平整的梯田间错落有致地排布着十几间红砖青瓦的小房子。 炊烟从屋顶的烟囱袅袅升起，山里特有的草木香与烟火气混在一起，去了清冷，成了生活。 赵雄把牛车一直赶进自家的小院，吆喝了一声。 很快从屋里出来一个干练利落的女人，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屋里坐。 “这是我婆娘，你们叫她燕姐。”赵雄给他们介绍，又问燕姐，“小竹崽崽儿跑去哪里咯？” “我啷个晓得嘛！肯定又去找他爷爷了嘛！”女人在碎花围裙上擦了擦手，又返回灶台旁忙活。 新鲜的农家生活将几个人的舟车劳顿一扫而光。几个女孩在井边洗了手，去厨房帮忙，很快就响起一片笑声。 周煜阳把行李卸车，秦庭西也想帮忙，被赶到一旁的小矮凳上坐着休息。 赵雄家里养了只猫，粘人得厉害。 秦庭西看见猫，眼睛都亮了，在井边找了个平坦地方坐好，给猫咪挠着下巴，远远看着他们。 第72章 放好行李，周煜阳给赵雄敬了根烟，两人就地扯过两张矮凳，熟稔地攀谈起家常。 大约是远离都市，少了那些拘束人的标签和规矩，周煜阳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 但秦庭西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同，只托着下巴痴盯着他。 仅剩的一丝天光下，周煜阳的五官只能看清大概的轮廓，叼在唇角的猩红烟点一亮一灭，幻化出一缕暗蓝的烟雾。 他头发有些凌乱，脱下的外套随意搭在腿上，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舒展的锁骨。 他把烟夹在左手，右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边画边询问赵雄一些问题。 与坐在精装修办公室中总是文雅端庄的周煜阳相比，眼前的周煜阳浑身散发着松弛感，莫名添了几分野性的魅力。 秦庭西心中蓦然升起一种隐秘的兴奋——像孩子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玩具时那种雀跃的兴奋。 他惊诧于自己热切的心跳。 那是一种因为自己和周煜阳比其他人多出一层特别的关系而产生的优越感。 看，这人是我的，独属于我一个人。 你们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骆宾王：首先，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第47章 燕姐的手艺很好，一行人折腾了整整一天，吃到山里现采的野菜和菌子，再配上农家自己晾晒的腊肉，一时间全都食指大动。 吃过晚饭，女生们留下住在准备好的房间，赵雄则带着男生去另外一处空置的农家院子休息。 只是林淮有些为难。 他肯定不能留下和女生在一起，可挤在周煜阳和秦庭西之间当个巨大的电灯泡也十分别扭。 正踌躇的时候，秦庭西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愣着干嘛？走了。” 空置的小院和赵雄家的布局大小差不多。尽管没人住，但院子布置得井井有条，房间里也打扫得很干净。 赵雄介绍说村子里的年轻人打工的打工，读大学的读大学，留下的没几户。这处空房子就是原来他们邻居的家。 平时他也帮忙照看着。 到了晚上准备休息，林淮才真正感到尴尬。 房间里只搭着一张土炕，从墙这头一直到那头。也就是说他要和周煜阳他俩睡在一起。 炕很宽敞，并不会挨着，可毕竟那俩人的关系不一般，林淮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脚要怎么放。 可别扭归别扭，毕竟奔波了一天，他才躺倒没一会儿，呼吸就变得深长睡着了。 秦庭西认床，又几乎睡了一路，翻来覆去地折腾却没有丝毫睡意。 周煜阳朝他这边挪过来，压低了声音：“睡不着？” “没有。”秦庭西翻了个身，假装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困了，快睡吧！” 秦庭西听着身边周煜阳规律的呼吸声，心里异常宁静。 房间里没有窗帘，月光毫无遮挡地照进窗子，清透地洒在他们身上。 他看着窗外亮如白昼，轻轻起身去了院子。 山里的夜晚格外安静，偶尔传来几声虫鸣和枭声，却并不突兀，反而更添了几分清幽。 远处的高山虚化成一片巍峨的剪影，悠远且神秘。 暗蓝的夜空中闪烁着无数星星，是在城市中从未见过的景象。 秦庭西心里忽然一轻，无比开阔起来。 他闭上眼睛，大大地张开双臂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肩上忽然多出一件厚重的外套，腰间被人轻轻圈住。 “练什么功呢？” 他笑了一声，干脆向后一仰，整个人都靠进周煜阳怀里，“吸收月光精华，看能不能成个仙之类的。” “你肯定成不了仙。”周煜阳亲昵地在他脸侧蹭了蹭，“成个小妖精差不多，就会勾人的那种。” 秦庭西用胳膊肘佯装向后攻击，笑骂道：“滚蛋。” 周煜阳掐了掐他的脸蛋，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 “你疯了！”秦庭西一把捂住脸，“让林淮看见！” “他早睡着了。”周煜阳牵起他的手，“走了，再不睡就要天亮了，明天还要进山呢。” 两人蹑手蹑脚回到屋子里重新躺好，周煜阳悄悄把手伸过去，握住他的手。 “晚安。” 秦庭西挠了挠他的掌心算是回答。 第二天一早，赵雄派儿子小竹子来喊他们三个过去吃饭。 小竹子七八岁的样子，已经上了学，长得虎头虎脑，皮肤晒得黑亮，肌肉也结实。 秦庭西一见他就想起铮铮，对周煜阳道：“下次该把铮铮带来，跟着小竹子漫山遍野地疯跑一个月，什么后遗症都没有了。” 周煜阳笑着点点头：“你说得对。” 吃过饭，几个人带上测绘仪和gps，各自背着包轻装出发。 赵雄和妻子要去县城赶集卖菜，便让小竹子牵着家里的大黄狗，跟他们进山。 昨晚来的时候天色已暗，今天太阳升起，山间的雾气渐渐蒸发殆尽，鹿鸣山的全貌才完整地展现在他们眼前。 尽管之前做设计方案时已经看过无数遍地形图，但真正处在其中受到的震撼是在扁平的图纸上完全体会不到的。 开垦成的梯田只占了鹿鸣山的很小一部分，大部分山体被茂密的野生树林覆盖，郁郁葱葱中蓬勃着无限的生命力。 第73章 这次的天元谷项目计划开发比较平缓的山体南麓，他们几个人跟着小竹子沿着村民长年累月踏出来的小路一路上山，不时停下按照地形图做些标记，在笔记本上记下设计构想。 小竹子不爱说话，捡了根树枝边走路边扒拉路边的草，偶尔捡些菌子扔进口袋里。 等他们来到山上的小溪边，原本空空如也的口袋已经变得鼓鼓囊囊。 几个人在溪边的石头上分散而坐，秦庭西逗着大黄狗玩扔树枝，来到小竹子身边：“怎么辨认这些蘑菇有没有毒？” “不知道。”小竹子敞开口袋，“我看见了就捡，回家我妈会挑。” 秦庭西“哎”了一声，忍不住笑起来：“那你总来山上玩吗？在山里有没有遇见过狼什么的？” 小竹子露出一副遇见傻子的表情，用树枝在地上随意划拉着。 “现在啷个有狼嘛！我爷爷倒是遇见过，你要是想听，下了山我带你去找他。” “哦？你爷爷也在村里吗？”秦庭西问。 “那当然，我爷爷可是我们村的村长。”小竹子两手叉着腰不无自豪地回答。 秦庭西想起峰会资格预选时那个反对他“小溪漂流”的老人，当时主任评委确实叫他“赵村长”来着。 再细看时，发现小竹子和赵村长的脸型和鼻子很相似。 秦庭西撇撇嘴：“我见过你爷爷，是个倔老头。” “我爷爷才不是倔老头。”小竹子不甘示弱，“我爷爷可好了！我们村里人都喜欢他！” “小竹子，哥哥跟你开玩笑呢。”周煜阳笑着走过来，也在石头上坐下，从背包里拿出一包零食，冲秦庭西使了个颜色。 秦庭西接过来送到小竹子跟前：“好了别生气，我真的是在逗你玩，我们也喜欢你爷爷。尝尝这个。” 小竹子哼了一声，看都不看那吃的，站起来转身叫着大黄狗去溪边玩水。 秦庭西向周煜阳投去求助的目光，周煜阳笑着逗他：“惹了村长的孙子，万一赵村长不让咱们参与设计……你可捅大篓子了。” “哎别闹了。”秦庭西在他肩上推了一把，“谁知道这孩子这么较真儿，快想想怎么办？万一把咱们几个扔山上自己走了怎么办？” 周煜阳一摊手：“我也没办法，我只哄过铮铮，小吃货给零食就管用。谁知道小竹子喜欢什么呢？” 听了这话，秦庭西连忙把身上的口袋翻了个遍。 他平时的钥匙扣上都会带些小手办或者小玩具，但这次进山没带那些小零碎，唯一的装饰只有周煜阳送的手链。 他毫不犹豫，伸手去摘。 周煜阳一看就急了：“你干嘛？” “不哄小孩吗？”秦庭西莫名其妙，“我看他喜不喜欢这个。” “你……”周煜阳一把攥住他的手，“秦庭西！怎么我送的东西就能随便摘了送人？原来那个破成那样你还念念不忘地想要回去？” “疼，疼……你轻点。”秦庭西呲牙咧嘴地收回腕子揉了揉，看着周煜阳急眼的样子揶揄道，“怎么？你吃醋啊？” 周煜阳微眯了眯眼睛，没说话，起身招呼大家继续向前出发。 就在秦庭西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的时候，周煜阳趁其他人跟着小竹子离开的空当，一把拽住了他。 “干嘛？”他莫名其妙地看向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 “我吃醋。”周煜阳压低了眉眼俯视下来，“送你的，能不能好好戴着？” 周煜阳一脸无辜，那双凤眼里难得不见了精明干练的光，反倒透出一股浓浓的委屈——好像秦庭西做的不是摘掉手链，而是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一样。 “……”秦庭西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至于吗？” 周煜阳只看着他不说话。 秦庭西被他看得心虚，摆摆手：“哎，知道了，不摘行了吧？别用那种狗狗眼看我。” 周煜阳：“……狗狗眼？” “你刚刚很像那种有点狡诈又有点茶的大型犬类，要说品种的话——”秦庭西端详着他思考了会儿，“大概是……边牧？” 周煜阳挑了挑眉：“那你喜欢边牧吗？” 第48章 秦庭西在感情上一向迟钝，尤其是他和周煜阳之间关系已经下了定义，他就不愿再费精力去思考其他的可能性。 所以周煜阳问出这句话后，他认真琢磨了一下字面意思，然后一本正经地给出了答案：“相对于狗，我更喜欢猫。” 说完，便小跑着去追大部队。 周煜阳望着他瘦高的身影，无奈扶额苦笑。 他以为秦庭西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可大少爷就是大少爷，心思简单得可怕。 他合理怀疑，当年送秦庭西手绳的那位是不是也曾经表达过感情，结果被这家伙忽略了。 在山上一直转到太阳西沉，几个人才下山。 小竹子在几个姐姐的哄逗下才渐渐开心起来，脚步也重新变得蹦蹦跳跳，只是仍旧不理秦庭西。 晚饭照旧是燕姐的手艺，吃过饭困倦感立刻袭来，各自张着哈欠回屋休息。 这次秦庭西入睡很快。 睡到半夜，忽然下起雨来。 豆大的雨点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偶尔还闪过几道耀眼的闪电和轰隆的雷声。 秦庭西身上盖的薄棉被，仍然被冷醒了。 第74章 他睁眼看着窗外密不透风的雨幕，蜷缩起身体裹紧了被子。 鹿岩村地处南方，虽近初冬，但气温不算低。 只是这雨一落，白天积攒的温度立刻被冲散开，像是骤然入了冬。 他睡相并不好看，白天又累到了，睡得四仰八叉。 刚刚的棉被只堪堪搭在身上，几乎一丝热气都没留住。 现下即便裹得再紧，浑身也都是冰凉的。 他这人娇气惯了，冷受不得，热忍不了。 原本“小楼一夜听风雨”的悠闲意境，在他听来却如烦乱的鼓点，浑身冰得牙齿直打颤，气恼地从齿间喷出口哈气，无比想念家里温暖舒适的大床。 “冷吗？”周煜阳低沉的嗓音从黑暗中传来。 秦庭西咬牙打着哆嗦取暖，没说话。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身上忽然一沉——一张氤氲着热气的棉被盖在他的棉被上，紧接着一具温热的身体将他收进怀里。 “抱着睡，暖和。”周煜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舒适的体温让秦庭西放松下来，却忍不住回头向林淮的方向看了眼。 周煜阳发觉他的意图反而紧了紧胳膊：“没事，他睡着了。而且他知道咱俩在谈恋爱。” “不是知道，是他以为。”秦庭西纠正他的用词，在那温暖的怀里僵持了会儿，终于放弃抵抗，翻身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起眼睛。 冰冷的身体渐渐恢复温度，窗外飘摇的风雨声也成了情调，反衬的屋里一片闲适。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有点僵硬，秦庭西重新翻了个身，背对着周煜阳，却意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他猛然瞪圆了眼睛，压低的声音里藏着难以置信的高声调：“你……你变态吧！” 周煜阳一把搂住他的腰，将两人紧贴在一起。 秦庭西这次结结实实感觉到他的异样，担心吵醒林淮，无声地挣扎起来。 “别动。”周煜阳浅浅吻着他的脖颈，“我怎么变态了？嗯？我们有半个月没做了吧？有反应很正常吧！我现在真想……” “你……你什么都不许想！”颈后微弱的痒不间断地传遍全身，说没反应是弥天大谎。 秦庭西在黑暗中面红耳赤，像只煮熟的大虾躬起身体。 周煜阳低低笑了一声，轻吻渐渐落在他肩上：“我想……现在就带你回去，外面大雨滂沱，屋里只开一盏台灯。你不会觉得冷，因为我会让你浑身上下都像着了火。我们可以站在落地窗前，像现在这样……” 周煜阳像只魅惑人心的妖狐，轻柔的音调宛如令人入魔的咒语。 秦庭西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出现周煜阳所描述的画面，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还冷吗？”周煜阳带着调笑的声音骤然响起。 “……嗯？”秦庭西瞬间在暧昧的幻想中抽离，一下子回到了风雨飘摇的鹿岩村。 “嗯，不冷了。”周煜阳兀自在他身上摸了摸，嘴角挑着笑意闭上眼睛，“睡吧。” 秦庭西猛地翻个身在他胸口推了一把，瞪大眼睛用气声道：“你他妈……玩我是吧？” “我不是怕你感冒吗？血脉偾张就不冷了。”周煜阳声音低沉，眼睛里闪过一抹玩味，“还是说你真想做？啧，咱俩究竟谁是变态，林淮还在那边睡着呢。忍一忍，等回去……” “滚，烦死了！” 秦庭西又推了他一把，本想转个圈各睡各的，却终于没舍得那个温暖的怀抱，只缩了缩身体，闻着周煜阳身上熟悉的木香，渐渐进入了梦乡。 周煜阳却彻底没了睡意。 他刚刚说的并不全是为了让秦庭西升温，也夹带了自己的幻想。 窗外雨声愈发急促，怀中人温香软玉。 他还是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什么叫做“从此君王不早朝”，他现在恨不得能立刻回到自己的别墅，什么天元谷、鹿岩村，都抛之脑后，只想和秦庭西在这暴雨的天气中躲在温暖的房间里厮混下去。 可惜，理想和现实之间隔着一道生活。 周煜阳收了旖旎心思，强迫自己忽略扑在颈间轻弱的呼吸，静静等待那股火自己消褪。 大雨下了整夜，直到第二天仍没有停下的趋势。 几个人被困在房间里，坐在屋檐下看着雨帘。 山里的信号断断续续，习惯了网络生活，骤然断了一切社交活动，都有些无所事事的空虚。 张珂最先坐不住，绕着堂屋转了几圈，看见墙角放着的空酒瓶，一拍巴掌：“闲着也是闲着，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三个女生非常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积极行动起来。 男生睡觉的土炕被清理干净，六个人围坐一圈，中间放着一个酒瓶。 苏欣拿进一只暖水瓶和六个瓷碗：“咱们这把玩点健康的，不喝酒，喝热水。但是第一轮谁都不许喝水。先来一把试试，就从我开始了。” 她说着，伸手去转酒瓶。 酒瓶骨碌碌地转了几圈逐渐停下，瓶口最后指向了林淮。 “选什么？”苏欣问。 “呃——”林淮这几天对这几位姐姐的印象无限刷新，恨不得能躲就躲，没想到这第一把“刀”就先戳中了自己，“真心话吧。” 他害怕选大冒险，被这几个姐姐玩死。 第75章 “那我就问个容易的，当热身了。”苏欣清了清嗓子，“初吻年龄是几岁？” 林淮的脸肉眼可见地变得通红，像坐在火炉边烤火，只差头顶冒出蒸汽了。 他局促地挪了挪身体，嗫嚅道：“十……八岁生日。” 众人起哄地“哦”了一声。 “看不出来啊，小林淮。”张珂大咧咧地在他肩上拍了拍，“姐姐还以为你没谈过恋爱呢！” “好了好了，接下来咱们正式开始。”苏欣兴奋地两眼放光，“林淮，该你转了。” 林淮“哦”了一声，转动瓶子，瓶口最后指向了张珂。 “真心话。”张珂爽快道。 “张珂姐，你……”林淮没捉弄过人，不知道该问什么，想了半天才道，“你谈过几次恋爱？” 话音才落，另外两个女孩笑得花枝乱颤。 唐霜拍着手：“林淮这个问题问得好！” “笑什么！”张珂清清嗓子，“没谈过，我是牡丹行了吧？。”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哄笑起来。 张珂在事务所堪称“恋爱导师”，结果自己竟然是个母胎单身。 “轮到我了。”张珂转动瓶子，几个人都调动起情绪，全神贯注地盯着那酒瓶。 瓶子停下，张珂看向秦庭西，挑了挑眉毛：“小秦总？” “我选大冒险。”秦庭西轻笑了一声——他才不会让这帮家伙套路自己。 “好。”张珂一拍巴掌，“那请小秦总打开微信，搜索宝贝，然后大声念出前十个联系人的聊天内容。” 作者有话说: 张珂：我磕的cp由我亲手来拆^_^ 第49章 “哟——”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露出贼兮兮的笑容。 秦庭西下意识去看周煜阳，对方背靠着墙，支起一条腿，脸上透出探究的神情，半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秦庭西眨了眨眼移开视线，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心里迅速回忆着自己撩拨过哪几个“宝贝”。 “快点快点。”唐霜催促道，“都是成年人有什么玩不起的。” 秦庭西莫名有些心虚，磨磨蹭蹭地在搜索框里输入“宝贝”，迟疑着按下了确认。 之前想发消息，转了半天都发不出去，可这倒霉信号偏偏在这时候流畅得不行。 眨眼间，屏幕上出现长长一排记录。 秦庭西只来得及瞄了一眼，就被张珂催促：“小秦总，快念，让我们学学你是怎么撩人的。” 秦庭西又朝周煜阳看了一眼。 张珂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嘴都合不拢，揶揄道：“总看周总干嘛？想让他帮你念？” “也不是不行。”周煜阳朝他伸出手，“用我念吗？” 秦庭西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上学时候，被班主任抓到写情书要求当着全班朗读。 “不……不用，我自己念。” 他清了清嗓子：“宝贝……睡了吗？” 其他人：“哦——” 秦庭西还是头一次如此社死，可又不能玩不起，于是继续念道：“今天宝贝真好看。” 其他人：“哟——” 秦庭西：“宝贝嘴……咳嘴这么甜，是抹蜜了吗？” 其他人没完没了地哄起来。 饶是秦庭西再浪荡，也没当着这么多人说过骚话，才念了三条，脸就红得要滴血。 他忍不住向周煜阳投去求救的目光，却不想在周煜阳脸上看到一抹意味不明的晦暗。 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周煜阳撩起眼皮看了过来。 视线只对接了几秒钟，便主动移开，嘴角露出惯常的得体笑容，带着领导的压迫感不咸不淡地挥了挥手：“三条差不多了，再念下去小秦总的隐私都被你们扒出来了。” 相较于秦庭西，这些人在心里更怵周煜阳一些。 他既然开了口，大家也就给秦庭西放了水。 秦庭西趁没人注意，偷偷向周煜阳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表达感谢。 周煜阳打量着他，面无表情地受了，随即移开了视线，态度比昨夜的气温还冷。 秦庭西撇撇嘴，在心里“嘁”了一声，伸手去转酒瓶。 瓶口好巧不巧指向了周煜阳。 “大冒险。”没等他开口，周煜阳率先给了答案。 正合他意。 秦庭西暗笑一声：“那就请周总也搜一下聊天记录吧？周总这么一表人才，风流事应该不比我少吧？” 周煜阳一脸淡然，拿出手机按了几下，然后随手把手机往秦庭西跟前一推。 其他几个人都好奇地凑过来，只见屏幕上只有短短一条记录，没等他们看清内容，秦庭西忽然整个人扑上去，把手机压在身下：“不行，不许看！” “小秦总干嘛啊？”张珂头一个反对，“周总都让看了，快给我们分享一下。” 其他人都跟着附和。 秦庭西死死护住手机：“不行，这是真的隐私，绝对不能看！” 张珂狐疑地皱紧眉头：“隐私也是周总的隐私，小秦总这么紧张干嘛？” 唐霜和苏欣对视了一眼，跟着帮腔：“对啊！小秦总这么护着周总的吗？” 秦庭西的脸比刚才公开社死时更红，干脆耍起无赖：“反正不能看……实在不行就换个真心话，行吗？” 最后的“行吗”带着恳求的语气，视线投向周煜阳。 第76章 刚才手机递到他眼皮子底下，他才发现周煜阳那条唯一带着“宝贝”的聊天记录是发给他的。 是他俩某天中午开房回来，赶去总部开会，会议中途周煜阳给他发了条“宝贝你刚才好棒”，搞得他在台上脸红了半晌才褪下去。 这记录要是公开了，他和周煜阳的关系也就暴露了。 “行。”周煜阳点头，“不过，既然是小秦总破坏规则，那我们俩就每人问对方一句真心话，这样才公平。” 张珂简直要把嘴唇咬破，才堪堪压下土拨鼠尖叫。 “我先问。”周煜阳目光灼灼，眼底流动着复杂难懂的情绪，“纹身是为谁纹的？” “呃……”秦庭西没想到他竟然会问纹身这么私密的问题，一时间不知该从哪儿开始回答。 “小秦总有纹身吗？”林淮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 唐霜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周煜阳轻轻一笑：“很难回答吗？” “是……高中时的暗恋对象。”秦庭西腼腆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追，就纹了个身，觉得很酷。” 周煜阳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秦庭西。 看到他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温柔，心里忽然一阵烦躁。 学生时期的秦庭西…… 这么纯情？ 他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身穿蓝白色校服，手拿篮球的少年形象。 那少年会是他们小团体的中心人物，会为了班级荣誉带伤比赛，会在看到暗恋对象时露出现在这样温柔又内敛的笑…… 周煜阳轻呼出口气，把这些毫无根据的想像挥出脑袋——他最近太爱胡思乱想了，哼了一声：“是么？还有小秦总不好意思干的事呢？” 秦庭西翻了个白眼：“呵呵，该我问你了。” 周煜阳比了个“请”的手势。 秦庭西琢磨了会儿，却发现自己竟然没什么想问的。 “等会儿，我再想想——算了，你们几个谁替我问一个吧！” 他说完，随意往后一靠，朝周煜阳的方向斜睨了一眼，意外发现对方简直快要把“不高兴”三个字写到脑门上了。 他不解地挑挑眉，伸腿在周煜阳大腿上踢了踢，无声地问“干嘛？” 周煜阳冷着脸，没理他。 秦庭西“嘁”了一声，没心没肺地去旁观张珂他们几个讨论该问什么。 “周总，请你说出前任的5个优点。”张珂张开手，伸出五个手指晃了晃。 周煜阳沉吟片刻：“成熟，懂事，上进，温柔，漂亮。” 他每说一个词，秦庭西心里的不屑就增加一层——他最瞧不上这种人，一点个性都没有，有什么意思？ “哇哦，这么完美吗？”苏欣双手捧心，“那怎么会分手呢？” 周煜阳淡淡一笑：“这是另一个问题，我可以拒绝回答。” 众人玩了一上午，喝光两壶热水后，外面的雨终于渐弱，燕姐派小竹子来喊他们吃饭。 秦庭西要去厕所，让其他人不用等他。 上完厕所，他顶着雨小跑着出来，才拐到厢房后，迎头撞上个打着伞的高大身影。 他揉了揉酸痛的鼻子，抬头看着周煜阳：“干嘛？你也要去厕所？” “宝贝？”周煜阳歪头点了根烟，眼里似是调笑又像认真。 秦庭西没想到他是来追问这个的，莫名有些心虚：“……那是咳，在认识你之前发的，后来再也没理过他们，不信给你看看。” “不需要。”周煜阳将烟叼在嘴角靠近了两步，将秦庭西困在墙壁和自己之间，“你为什么没有想问我的？对我一点都不好奇么？” 第50章 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闷闷的噼啪声。 秦庭西被包裹在薄纱般的烟雾中，淡淡的尼古丁气息混着周围的潮湿变成一种奇特的气味，像是某种刺激神经的特效药物。 在周煜阳的注视下，他的心跳骤然快了几分。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我……我就是……嗯我……” “算了。”周煜阳打断他的支吾，单手捏住他的下巴挑起来，“等你哪天想知道，我会告诉你。” 不等他反抗，周煜阳已经松开他的下巴，转去揽住他的肩膀，将他结结实实地挡在伞下。 “别动。被雨淋了会冷，是打算继续找我取暖吗？” 秦庭西只得放弃抵抗，乖乖和他同打一把伞。 两人来到赵雄家门口，周煜阳主动放开他，恢复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肩膀上的温度骤然消失，秦庭西转头看了他一眼。 周煜阳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却又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 他挑了挑眉，有些不懂，只跟在后面进了院子。 今天燕姐准备的是火锅。 一进院子，就被牛油锅底的鲜香麻辣扑了满脸。 堂屋里摆了张大圆桌，圆桌中央嵌着一口黄铜火锅，里面红亮的辣汤汩汩地滚沸着，冒出热气。 圆桌周围摆满了新鲜的牛肉、毛肚、贡菜、藕片…… 张珂他们仍在忙进忙出地往外端菜。 周煜阳挽起衣袖，从燕姐手里拿过菜刀，开始切蒜末。 秦庭西被伺候惯了，没有动手的自觉性，坐在桌旁逗着猫，看着大家忙活。 第77章 才坐下没一会儿，就听见身后小竹子清脆的声音：“爷爷，就是他！他说你是倔老头！” 秦庭西后背一僵，讪讪转身。 果然看见小竹子扶着赵村长慢慢穿过院子，朝屋里走来。 赵村长看见秦庭西，抿起嘴角哼了一声，走进堂屋，用拐杖在地上墩了墩：“长辈没坐你先坐，小娃子没规矩！” 秦庭西忙站起身，赔着笑脸：“您坐您坐，我站着。” 小竹子冲他吐舌做了个鬼脸，秦庭西也原样还了回去。 “我怎么就是倔老头了？”赵村长开门见山，毫不客气。 秦庭西堆起笑容：“呃……我那是跟小竹子闹着玩的，您老别往心里去。” “哪有拿老人家开玩笑的？”赵村长哼了一声，“我上次就觉得你这娃娃不靠谱，好好的鸭塘非要弄成什么漂流，嗐！不知道轻重。” 秦庭西啧了一声，耐着性子解释：“赵村长，我上次也跟您分析过，漂流带来的经济收益比鸭塘高了不知道多少倍，您弄鸭塘也是为了让大家赚钱，那为什么不选收益更高的呢？” “我跟你说不上，反正要是弄啷个漂流，我头一个不赞成。”赵村长一摆手，给了个斩钉截铁的结论。 秦庭西脾气不算好，又不能冲老人家发火，憋了一肚子气差点从天灵盖顶出来。 他敷衍一笑，找个借口去了厨房。 周煜阳正半挽着衣袖切蒜，他走过去用鞋尖碰了碰他的鞋，“我是拿老爷子没办法了。” 周煜阳听他复述了一遍刚刚的对话，忍不住笑起来：“没事儿，我找机会跟老爷子聊聊。” 秦庭西这才松了口气，站在一旁看他切蒜。 周煜阳是那种做什么都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类型。 即便是在这简陋的厨房里，陈旧的砧板和长了锈迹的菜刀，也丝毫不影响他的优雅。 秦庭西看着那些大蒜在他手底下变成整齐的蒜末，忽然来了兴趣：“我能试试吗？” “行啊。”周煜阳把切好的细蒜末放进碗里，又抓过一把白白胖胖的蒜瓣放到砧板上，把刀递给他，“小心点，别切到手。” 秦庭西撸起袖子：“放心吧。” 单看大少爷握刀的姿势就知道他没进过厨房。 周煜阳也不点破，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着。 秦庭西手起刀落，蒜瓣光不出溜，不仅没切到几个，反而有一半都掉到了砧板外面。 “嘿？”秦庭西把蒜重新划拉回来，又一次高举起菜刀。 这次力度大了些，菜刀直接扎进了砧板，蒜却仍然完好无损。 他有些烦躁：“这什么啊，你来吧！” 周煜阳笑着看他，却没接那刀。 “小秦总，赵老爷子可一直瞄着你呢。”他使了个眼色，“估计是在心里悄悄考验你。所以这蒜你非切不可。” “啊？”秦庭西脸皮一垮，“那我切不着它们怎么办？待会儿你们就吃整瓣的得了。” “我教你。” 周煜阳从他手里拿过刀，翻转刀柄，动作利落地用刀身拍在蒜上，“啪啪”几下，将大蒜碎成了扁平的蒜块。 “看见没？先拍扁再切，这样就不会跑了。” 秦庭西“哦”了一声，接过刀学着他的样子开始拍蒜。 一开始掌握不好力度，仍旧有一两个滑走，后来就越发熟练。 “怎么样？”秦庭西眼睛里闪着光，不无得意地朝他抬了抬下巴，“厉害吧？” 周煜阳伸出大拇指晃了晃，趁着四周无人压低声音：“宝宝真厉害。” “别闹。”秦庭西低头剁着蒜末，耳稍却红了起来，“这可是我第一次切菜。” “没闹，真心的。”周煜阳挑起嘴角，“比你刚才的真心话还真。” 秦庭西动作一顿：“哎呦喂，你还有完没完了？想吃醋找燕姐给你倒一碗，别跟我这儿找辙。” “你知道就行。”周煜阳毫不客气，“我就是吃醋了。” 东西准备齐全，大家围坐桌旁热热闹闹地开席。 席间，周煜阳趁机和赵村长提起这次开发天元谷景区的事，讲到设计方案，赵村长特意叮嘱：“其他的都可以，就是那个什么漂流不能搞，我们还要弄鸭塘呢。” 秦庭西默默把碗里的藕片杵成了碎末。 周煜阳觑见对面忿忿不平的小表情，嘴角扬起：“赵村长，我们小秦总是国外留学回来的设计师，设计经验丰富，他的设计方案本身没有问题，只是与您老的理念有冲突。但请您放心，调整后的设计方案肯定让您满意。” 赵村长没答话，拿起酒盅“吱”的一声喝干了酒，咂咂嘴这才哼道：“周设计师，我是看中你的设计方案了，管他是从哪国留学的，都不如你。” 秦庭西冲着碗翻了个白眼。 周煜阳苦笑，拿起酒壶重新给赵村长倒满了酒：“您过奖了。” 第二天一早，天气放晴，积水也退得差不多，几个人准备继续上山。 仍然是小竹子牵着大黄狗带路。 这次走的是另一条路线，主要去看看赵村长一直念念不忘的鸭塘。 昨天的大雨几乎下了整天，山路变得泥泞难行。 几个人好不容易才爬到半山腰的小溪，沿着小溪往上游走大约一公里，便是鹿岩村的鸭塘。 第78章 秦庭西上山的时候不小心扭了脚，虽然不严重，但走路也有些一瘸一拐。 周煜阳担心再活动会加重伤势，于是让他在原地等着，小竹子留下陪他，其他人继续往前。 秦庭西坐在一块远离水边的大石头上，看小竹子用木棍划拉地面，寻找合适的石头打水漂。 小竹子大约是个高手，每块石头都能贴着水面飞起四五次。 秦庭西也起了玩心，早把周煜阳嘱咐他“别乱动”的话忘到一边，学着小竹子的模样飞出一个石子。 那石子只蹦了一下就沉入水里。 “真笨。”小竹子做了个鬼脸，用木棍在地上扒拉几下，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头，“要用这样的才飞得远，看！” 这块石头跳了八次。 秦庭西拍起巴掌，真心赞叹：“厉害！” 小竹子得了夸奖，更卖力地寻找合适的石子。 他沿着溪边行走，木棍刮在裸出地面的岩石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小竹子。”秦庭西招呼他，“离水远点儿。” “莫得事儿，这水浅——”小竹子话没说完，脚下一歪，人滑进溪水不见了。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秦庭西有一瞬间大脑空白。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小竹子！”他大声喊了一嗓子，顾不得脚腕疼痛大步跑到水边。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小竹子已经顺着湍急的水流冲出去十多米的距离。 小小的脑袋瓜在水面浮浮沉沉，连“救命”都喊不出，只徒劳地胡乱扑腾着四肢——显然不会游泳。 秦庭西沿着岸边奔跑追赶，眼看着距离越拉越远，他不顾一切地跑进水里。 溪水很快浸湿鞋袜，冰冷的触感如过电一般瞬间传遍全身。 秦庭西心里一紧，像被无形的大手掐住喉咙，熟悉的窒息感毫无征兆地袭来。 他咬着牙艰难地向前挪了一步。 水流冲击皮肤的感觉让他浑身颤抖。 “小竹子！”他又用尽力气喊了一声。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刚刚还能看见的小脑袋瓜已经不见了踪迹。 秦庭西急得骂了句脏话，深吸了口气，猛地扎进了水中。 第51章 大雨让溪水暴涨。 原本清澈见底的小溪变得浑浊难测，水流也更加湍急。 身体入水的瞬间，五感被水流堵塞的感觉让秦庭西仿佛再一次回到了那辆正在沉水的密闭车厢中。 惶乱、绝望、背叛、恐惧…… 一时间各种感觉涌上心头，几乎将秦庭西的精神击溃，甚至忘记闭气。 一连串气泡顺着鼻腔冒出，珍贵的氧气短时间内消耗殆尽。 熟悉的窒息感紧紧攫取着他的全部思维，也正是这个时候，不远处不断挣扎的身影吸引了他的视线。 是小竹子！ 秦庭西猛然在思绪中抽离，拨水上浮换了口气，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重新返回水中，迅速朝小竹子游去。 小竹子的脚腕被一团水草缠绕，将他缚在水底无法挣脱。 秦庭西两手抓住水草，向两边用力撕扯。但水草表面十分滑腻，根本用不上力气。 小竹子的手脚悬浮着，柔软的黑发随着水流缓慢漂动，已经失去了意识。 秦庭西深知这种情况万分紧急，就算耽搁半分钟都是生死攸关。 紧迫感让他的心跳加快，氧气消耗迅速，已经有了缺氧的感觉。 可小竹子的情况不允许他再上浮换气。 秦庭西一边忍受着缺氧和心理上的双重不适，一边强迫自己镇静，从水底摸到一块边角锋利的石头，单手抓住水草，另一只手拿着石头飞快地切割。 短短十几秒的时间，秦庭西却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水草终于被割断，他的身体也同时到了极限。 极度缺氧让他眼前发黑，本能张口呼吸，呛了一大口水。 肺里一阵刺痛，他强忍着单手抱起小竹子，拼命朝岸边游去。 小竹子虽瘦，但很结实，重量丝毫不轻。 离岸边还有半米的距离，秦庭西已经到了极限，他将小竹子高高托起，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推上岸。 自己却来不及换气，就因为后坐力的作用重新沉入水中。 窒息感再次将他吞噬。 阳光照进水面形成了漂亮的丁达尔效应。 透过光束的形状，他仿佛在水底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那个不断拍打车窗，哭着求救的，无助的自己。 他和他慢慢重合为一。 救命…… 谁来救救我们…… 秦庭西绝望地祈求着。 周煜阳，快来救我…… - 像是做了一场冗长且混乱的梦。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秦庭西恍然间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跳入水中向自己游来。 和他时常在午夜做的那些梦一样。 但是他好难受，浑身上下都像被撕裂了一样。 最后一口气体从嘴里吐出，气泡翻滚着浮上水面。 而他却在下沉，下沉…… 为什么小溪会深不见底？ 他不知道自己下沉了多久，最终似乎落在了一片平地上，窒息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但身体依旧很痛。 眼前为什么一片漆黑？ 第79章 耳边有人说话，有人轻轻哭泣。 他不是在水里吗？ 为什么身体是干燥的？ 他现在在哪儿？ 是……死了吗？ 秦庭西努力动了动手指，随后睁开了眼睛。 刺眼的灯光带来一阵眩晕。 他条件反射地阖上眼皮，试着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正戴着呼吸面罩。 听力慢慢恢复，他听见监护仪器发出一声安静的提示音，还有一个熟悉的男声。 “别哭了，医生都说没事了，只是有点炎症和惊吓。” 是……他爸的声音？！ “都怨你！又让儿子受这么大的罪！小时候那次还不够吓死我的吗？” 带着哭腔的女声——是他妈妈。 他猜出自己应该是在医院。 也就是说他没死。 我还真是命大。 秦庭西咧了咧嘴角，努力举起右手：“妈——” 嗓子干涩得像被沙砾磨过。 宋钰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病床旁，惊喜地“哎”了一声后喜极而泣。她轻轻摩挲着他的胳膊：“儿子，你总算醒了！妈妈都要吓死了！” “妈，我没事儿。”秦庭西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爸，你们怎么过来了？” “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秦远恒也走过来，按下呼叫医生的按钮，“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能不过来吗？煜阳给我们打了电话，我们就立刻赶过来了。” “嗯。”秦庭西心里一片安宁，任由宋钰拉着他的手捏来捏去，不时用纸巾擦擦眼泪。 医生很快赶到，用听诊器在他胸前听了听，又扒开眼皮观察。 “没什么大碍，发烧是因为呛了水，肺部有些感染。年轻人身体素质好，输两天消炎药就没事了。” 秦远恒和医生道了谢，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爸，我是怎么到医院的？”秦庭西半倚着枕头坐起来，“是周……是谁救的我？” 他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看到的那个人影。 “是路过的村民发现了小竹子，猜到救他的人可能在水下，这才……”秦远恒简单几句，却难免再次经历一次心悸，“儿子，你这次真是侥幸，以后可千万千万要注意安全。” “哦。”秦庭西点点头，心里涌起一阵失落。 原来他看到的那个人影不是周煜阳。 下午的时候，赵雄一家来病房探望。 燕姐一进门就先红了眼圈，不停地向秦远恒和宋钰道谢。赵雄不善言辞，一脸愧疚和感激，站在床脚闷不作声。 “燕姐，小竹子呢？”秦庭西问。 “他没事，就是吓到了。爷爷在家陪他呢。”燕姐抹掉脸上的泪珠，“弟弟，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我们小竹子就回不来了。可我们也真觉得对不起，因为这个娃娃差点把你害了！真是……” “孩子，你这么说就错了。”宋钰拉住燕姐的手安慰地拍了拍，“我们庭西看着娇气，其实最善良，不可能看见孩子遇到危险却不救。只能说老天从不亏待善意，虽然危险，但也算虚惊一场。你不用难受，嗯？” 一番话说的燕姐眼泪止不住地掉。 “燕姐，你别哭了。”秦庭西咧咧嘴，“等我好了，还想吃你做的火锅。” “行，你想吃啥子姐都给你做。”燕姐抹去泪痕，破涕为笑。 天色渐暗，燕姐和赵雄起身告辞。 秦远恒和宋钰去送他俩。 秦庭西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里面n多消息，都是问候他的。 没等他开始回复，听见他爸疑惑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煜阳？在这儿站着干什么？正好我们要出去，你进去看着他。” 秦庭西放下手机，朝门口望去。 病房门从外面推开，周煜阳触到他的目光，迟疑了一瞬，缓缓走了进来。 周煜阳头发有些乱，下巴上冒出短短的胡茬，眼神透出深深的疲惫，看起来颓废了不少。 秦庭西指了指床边的木凳，示意他坐下。 周煜阳走到床边，迟疑着握住了他的手。 “还发烧呢？” “嗯，有点儿。”秦庭西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医生说再输两天就差不多了。” 周煜阳“嗯”了一声，低头看着他的手。 秦庭西的手冰凉，指尖毫无血色，手背上扎着输液的针管，苍白到几乎透明。 他动作小心翼翼，像捧着蝴蝶翅膀，想用力握紧却怕碰碎，不用力又担心飞走。 两人静静地待了会儿，才听见秦庭西叫了他一声：“周煜阳。” 秦庭西很少这么一本正经地喊他。 周煜阳闷闷地“嗯”了一声，抬起头看着他。 秦庭西任他拉着自己的手，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有些掉色的病号服，声音微微颤抖着：“小溪里没有鹅。” 话才出口，鼻子忽然一酸，大颗大颗的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第52章 秦庭西醒来后，看见父母没觉得委屈，燕姐对他千恩万谢他也没觉得委屈，收到那么多关心他的消息他更没觉得委屈。 偏偏现在面对周煜阳，他觉得自己快委屈死了。 “你说过，就算水里都是鹅，你也会来救我。”他任由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顺着下巴滴在胸前，洇湿了一片，“那溪里明明没有鹅，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不来？” 第80章 周煜阳简直心疼得要命。 平时那么嚣张跋扈的一个人，现在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虽然毫不客气地质问他为什么没能做到承诺过的事情，可眼神却是小心翼翼的。 像只极度缺少安全感，却又十分渴望有人保护的小猫。 让人可怜得不行。 秦庭西要是和他闹一通、跟他吵一架，他都能接受。 可他偏偏装作披起了一层坚固的铠甲，却又在不经意间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 周煜阳感觉自己心痛得快要裂开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低下头，把额头贴在秦庭西的手上，“都怪我，我不该把你留下的。对不起……” “骗子。”秦庭西越哭越觉得委屈，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骗子。” “是，我是骗子。”周煜阳抬手抹掉他脸上的眼泪，“对不起。” 出发前夜，秦庭西把那段深埋心底的可怕经历讲给他，将自己最深的恐惧剖开，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是对他最大的信任。 也正是因为如此，周煜阳才更觉得自责。 他难以想象，秦庭西跳进水中去救小竹子时，内心会经历怎样的拉扯。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战胜自己的恐惧。 而在发现自己又一次遇到危险时，内心又该是多么绝望。 他有多绝望就该有多盼望有人在这时候出现将他救出来。 而秦庭西盼望的那个救他的人……是我。 这个念头出现，让周煜阳泛起一阵混杂着酸涩的幸福感。 他起身坐到床边，将无声哭泣的秦庭西揽进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他的后背：“我都知道，都是我的错。以后你要是走不动了，我就算背着你，也不会把你一个人留下了，好不好？” 周煜阳的话像是白头偕老的承诺。 秦庭西把眼泪一股脑儿蹭在他胸前，闷声闷气地点点头：“好，大骗子。” 两人安静地拥在一起，谁也没注意到病房门外宋钰凝滞的表情一闪而过。 “哎——老秦……”宋钰拦住即将推门而入的秦远恒，“我刚才在楼下看见有卖那个叫什么蛋……蛋烘糕的，我想吃，你陪我去买吧。” “街边做的东西，都是尘土。”秦远恒疑惑道，“再说了不是你刚才催我快点回来看儿子吗？怎么又要出去？” “这不是有煜阳陪着嘛，他们年轻人在一块儿待着有话聊，咱俩在这儿人家该拘束了。”宋钰临时找了个借口，推着秦远恒往外走，“走了走了，提心吊胆了这么久，我也放松一下。” 秦远恒虽觉得奇怪，却并没有多想：“行行行，别推我，带你去买就是了。” 宋钰笑靥如花，挽住秦远恒的胳膊进了电梯。 电梯平稳下降。 光洁的金属内壁映出她保养得当的脸庞，只是眉宇间蹙着一团无法消散的愁云。 刚刚病房里看到的那一幕重新浮现在宋钰的脑海中，让她心惊。 一是震惊于自己的儿子竟然取向为男，二是担忧以后的某一天，秦远恒发现了这个情况……她简直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宋钰下意识摒起呼吸，看向身边的丈夫。 秦远恒正低头看着手机，估计又在忙集团的事务。 虽然精神充足体态良好，可鬓角几丝斑白明晃晃地昭示着他已经是步入暮年的人。 想到这件事可能会造成的后果，宋钰一时间心乱如麻。 电梯到达一层，秦远恒朝她伸出手，注意到她的神情，关心道：“怎么了？” 宋钰理起鬓角的碎发，暂时把这件事强压进心底，故作轻松地笑了一笑：“没事儿，这两天悬着心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儿子没事了，我还想看看有没有其他好吃的。” “吃货，跟你儿子一样。”秦远恒哼了一声，“饿了还吃什么蛋烘糕，吃火锅去。” - 秦庭西在医院又住了两天，彻底不再发烧了才回家。 其他人则留在鹿岩村继续完成工作。 担心他坐飞机不舒服，秦远恒亲自开了三天的车，直接送进家门。 其实按距离来讲，大约十个小时就能到。 但考虑到秦庭西刚刚痊愈，不宜舟车劳顿，一天便只走三四个小时。 遇到风景优美的地方就住下，一家三口顺便逛一逛。 秦庭西平时难得有机会和父母一起出行，也算是因祸得福，弥补了一些童年无人陪伴的缺憾。 只是他总觉得宋钰像是心里有事，时常愣愣地看着他，被他发现后又欲盖弥彰地移开视线。 秦庭西心大，只以为是因为自己闹出这么大的事，宋钰心里不踏实。 回家第二天，黎威忙不迭地过来看他。 一进门先给了他一个熊抱。 秦庭西一脸嫌弃地推开：“说话就好好说，注意距离。” “没人性的玩意。”黎威一屁股坐在他床上，“老子知道你又掉水里，差点飞过去看你，知道么？怎么对哥们儿就这态度？” 秦庭西扔给他一瓶饮料：“你自己不也说了差点吗？” 黎威嘿嘿一笑：“嗐，您老人家福大命大，我就知道没事。还有，这不是我表哥要办婚礼了嘛，这段日子我光替他忙前忙后了。” “你表哥——”秦庭西半眯着眼睛回忆了会儿，“不说在泰坦办完单身派对就分手了吗？” 第81章 说起这个，他想起之前黎威告诉他这个消息时，他还狠狠骂过周煜阳是扫把星来着。 现在回忆起来，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琢磨着等再见到周煜阳要把这事跟他讲讲。 “笑毛啊。”黎威佯装捶了他一拳，“那是我小嫂子闹脾气，俩人好七年，分个屁。” 秦庭西“哦”了一声。 黎威喝了口饮料：“到时候婚礼你也去，万一以后你也想不开要结婚呢，先跟他俩学学。” 结婚？ 秦庭西自打知道自己的取向后，就没考虑过这件事。 可黎威这话说出来，他脑海里莫名出现了周煜阳穿着白色西装，披着橘色夕阳，站在草坪上的场景。 周围有鲜花和红酒，有家人与朋友，还有现场乐队奏出悠扬的曲调…… 秦庭西沉浸在幻想之中，不知不觉翘起了嘴角。 “喂喂喂——”黎威的大烟嗓骤然响起，打破了他的想象，“嘛呢？真打算结婚呐？” “跟谁结？你啊？”秦庭西掩饰地干笑两声，背过身去点了根烟，走到窗边假装透气。 淡蓝的烟雾顺着窗缝飘散而出，他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 和周煜阳结婚？ 他还真是疯了。 第53章 北方已然入冬，但最南端的海岛气候依旧炎热，沙滩上到处都是穿着短裤短袖的人群。 遮阳伞撑起一小片阴凉，秦庭西躺在沙滩椅上，端起旁边小桌上的新鲜椰子喝了一口，拿起手机解锁。 屏幕上空空荡荡，一条新提醒都没有。 他沮丧地吐了口气，锁上屏幕继续百无聊赖地望着人来人往的沙滩。 没过五分钟，他又不甘心地拿起手机，直接点开了和周煜阳的聊天框。 果然，聊天界面最后的消息还停留在半小时前他拍的大海照片。 再往上就是他告诉周煜阳自己安全到达，周煜阳简短回了一条“注意安全，好好玩\笑脸\笑脸” 也不知道这人最近在忙什么。 秦庭西“嘁”了一声，随手把手机扔到桌上。 躺在旁边的黎威摘下墨镜，上下瞧了他几眼：“你什么情况？我好容易求得秦叔同意，带你出来放放松，怎么这副债主似的表情？” “没事儿。”秦庭西不耐烦地一挥手，闷头喝起了椰子不再说话。 自打从鹿岩村回来后，秦庭西被秦远恒强制圈在家里养身体，宋钰也几乎寸步不离地陪着他。 所以他和周煜阳再也没见过面。 刚开始两人还时常发发消息聊聊天，但最近一个多星期，秦庭西明显感觉周煜阳对他冷淡了不少。 消息回得慢不说，偶尔还干脆不理他。 秦庭西心里疑惑，可一想到他和周煜阳只算得上露水情缘的关系，也只能忍下兴师问罪的冲动，强迫自己淡然处之。 第二天，是黎威表哥的婚礼。 婚礼仪式在一片私人海滩上举行。 场地不算大，但装饰得很精致用心。 这是秦庭西第一次参加同性婚礼——两位新郎在家人和朋友的祝福中，郑重为彼此交换戒指并宣誓相爱一生。 虽然简单，但两人相爱的故事却让人十分动容。 两个新郎的原生身份天差地别，恋爱过程波折却幸福，笑中带泪。 秦庭西感慨缘分奇妙的同时，莫名想到自己——他最近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些什么。 “走了。”一条胳膊搭上他的肩膀，黎威笑嘻嘻地勾着他，“愣什么呢？” “嗯？”秦庭西回神，“没什么。” 他把手伸进口袋，摸到手机，习惯性地想掏出来看一眼，想了想只是把手重新拿了出来。 反正也没人联系他，看与不看没什么两样。 秦庭西跟着黎威去酒店用餐。 走到沙滩边缘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 宾客已经相携而去，仪式现场只留下一片美丽的心形紫藤花廊。 夕阳，沙滩，整齐的白色座椅，垂下的紫藤花随着海风轻轻舞动。 一切看起来都恰到好处的美好。 他拿出手机记录下来，手指翻来覆去地拨弄着屏幕看了好几遍。 迟疑了会儿，他找到周煜阳的微信，把照片发了过去。 “他们的婚礼，好看吗？” 婚宴是海边酒店举办的篝火晚会。 秦庭西没什么胃口，只空腹喝了两杯红酒，没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发晕，找了个角落的椅子懒懒靠着。 不远处的人们在欢笑，在嬉闹，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 秦庭西却有种奇怪的空虚感。 这热闹是他们的，他什么也没有。 酒店立柱后面，两个身影亲密地缠绵在一起——是新婚的两人躲在那里亲吻。 腻歪的情话被海风送进秦庭西的耳朵，他破天荒没觉得肉麻，反而生出一丝隐约的羡慕。 他掏出手机，新消息提示栏里仍旧空空荡荡。 一整天，周煜阳都没有理他。 秦庭西蜷了蜷手指，心里泛起一阵失落。 黎威端着红酒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旁边：“我说，你到底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你说如果……”秦庭西摩挲着酒杯光滑的杯壁，感受着冰块带来的清凉，“如果一个人不管做什么都会想起另一个人，吃到好东西会想他有没有吃过，看到好看的会想发给他看，一天见不到就觉得心里像被挖走了一块——你说是什么原因？” 第82章 黎威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哎，你还记得我暗恋我女朋友的时候什么样吗？还能什么原因，喜欢人家呗！” ……喜欢？ 酒精的作用，让秦庭西的思绪有些迟缓。 他……喜欢周煜阳？ 嘁！怎么可能？ 黎威的回答让他觉得无比荒唐。 可也像是按下了思绪的开关，这段日子他和周煜阳相处的情形如电影片段一样，一幕幕重现在他的头脑中。 初见时的惊艳，再相遇时的气愤，被调戏时的窘迫…… 周煜阳的专注、诙谐、体贴、细心、热情…… 秦庭西感觉心跳有些快。 原来不知不觉中，周煜阳的方方面面已经印在了他的脑海中，甚至刻进了心底。 这……就是喜欢吗？ 他喜欢周煜阳，早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开始了？ 一直笼罩在心头的阴云豁然开朗。 秦庭西忽然笑了起来，心中像是渐渐充盈起一个饱满的气球。 他起身在黎威肩上拍了一下：“我走了！” 说完就朝路边跑去。 “你上哪儿去？哎——” 黎威在背后喊他，他转身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回家！” 他要回去，去见周煜阳，告诉他自己喜欢他。 他早已经不是18岁的他。 这一次，他不想再错过。 - 飞行三个小时后，飞机安全落地。 秦庭西跟随人流排队上了出租车，报出周煜阳家的地址。 此时已近深夜，白天车水马龙的城市此刻化成灯火阑珊的夜景，车载电台里播放着过去的老歌。 歌词直白却饱含深情，恰好迎合了他当下的心境。 “你到底爱不爱我，爱不爱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待会儿见到周煜阳，他该说些什么？ 我喜欢你，你呢？ 光想一想，秦庭西就觉得耳朵发热。 那…… 我不想做炮友了，我们谈个恋爱吧？ 他“哎”了一声，捂住了脸。 怎么会这么羞耻。 他把额头抵在透凉的车窗上，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凝成雾气，很快模糊了视线。 秦庭西伸出手指，无意识地写下一个“周”字。 知晓自己的心意就像按下了某种隐藏开关。 光是念出“周煜阳”这三个字，就已经开始让他心跳加速，根本没法冷静下来去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直到出租车停在别墅前，他也没能想出一个得体的答案。 算了，干脆直接问。 成就成，不成…… 他一愣——他好像没想过万一周煜阳拒绝他，应该怎么办。 这个占了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立刻让他慌乱起来。 万一被拒绝…… “五十四元。”司机转身递过来一张二维码，打断了他的思绪。 秦庭西掏出手机准备付钱，却发现前面的别墅忽然有了动静。 周煜阳家的大门打开，一个模样清秀气质温和的男生从里面走出来，周煜阳紧随其后。 两人站在门廊下说着什么，暖色的灯光将他们笼在其中，两人笑得十分愉快，看起来关系亲密。 而且……般配。 秦庭西一怔。 这一幕就像一根针，刺破了他这一路上积攒起来的兴奋和期待。 联想到最近周煜阳的冷淡，他忽然意识到原来只有他一个人陷入这场关系动了心。 作者有话说: 文中“这热闹是他们的，他什么也没有。”改编引用自作家朱自清《荷塘月色》 另：本文从下一章开始就要入v了。 新手第一次写文，能够得到这么多读者，真的很感谢，也时常觉得惶恐。 作者时常担心自己的水平配不上读者们的喜欢，也会纠结故事情节究竟带给读者们什么样的感受。 入v是我迈入职业作者的第一步，感谢每一位追读的宝贝，是你们让我有动力坚持下去。 前面的故事基调都是甜的，接下来会有些酸涩的破镜和重圆，毕竟爱情的路总会有些波折。 希望读者们跟随周煜阳和秦庭西走下去，看到他们的成长和变化。 再次鞠躬，感谢！ 第54章 手机扫码成功发出“嘀”的一声，但秦庭西的注意力完全被别墅门前的场景所吸引，愣愣地望着那边。 他就像断了电的机器，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动作。 “快点付钱啊，还赶着接活呢！”司机语气有些不耐烦。 秦庭西根本没注意到对方的恶劣态度，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周煜阳穿着拖鞋和居家服，看起来舒适且放松。 他站在门廊前，笑着和男生说了些什么，男生也笑着点头回应了几句。 两人看起来十分愉快，互相握了握手后，男生转身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车，周煜阳则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 男生的车朝他这边开来，周煜阳的视线也一路跟随过来。 车灯晃过前挡风玻璃，照亮了车厢，秦庭西猛地缩起身体，忙不迭地拍打着前排座椅：“师傅，调头去恒枫别墅！快点儿！” “得嘞！”司机猛地一打方向盘，出租车发出一声尖利的摩擦，迅速沿着原路离开。 第83章 已近深夜，路上车辆寥寥无几。 橘黄色的路灯一盏盏闪过，秦庭西眼前出现的却是刚刚周煜阳那张无比熟悉的笑脸。 那笑容他曾见过无数次，之前从没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周煜阳朝别人露出一模一样的微笑时，却让他觉得无比难受。 像是一个破产的人，经过曾经属于自己的房子时，看见别人在里面生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荒而逃。 是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复杂，或是不想让周煜阳发现自己这么狼狈。 从第一次相遇兜兜转转发展到现在，周煜阳似乎每一步都精准拿捏在他的弱点上。 从一开始就是他先越界，到最后又是他违反规则，先动了心。 这段略显荒唐的关系，终究是他输得一塌糊涂。 这么晚了，那个男生为什么会和他待在家里？ 他们两个刚才在做什么？又是什么关系？ 周煜阳不回他的消息就是因为和这个男生在一起？ 所以……“对彼此忠诚”这句话只有他一个人在傻傻坚持吗？ 秦庭西的心里涌起一阵被玩弄的愤怒，随之而来的是求而不得的酸涩。 陌生的感觉竟然让他有些无措。 向来要风得风唤雨得雨，这还是头一次在感情上如此迷茫。 秦庭西重重叹了口气，在电台歌声的间隙中听见手机响了一声。 周煜阳的微信沉默了一天，终于有了回话。 “抱歉，今天太忙，刚有空看手机。” “婚礼真好，羡慕他们……” 太忙？ 忙着养鱼是吧？ 秦庭西冷笑一声，按下锁屏。 他早已不是多年之前情窦初开的纯情男高了，是周煜阳先招惹的他，这口气不能就这么咽下去。 “师傅，调头回去。” 司机“嘿”了一声：“这大半夜的您遛我玩呐？” 秦庭西的少爷脾气终于爆发出来：“别废话，让你回就回，差你车费吗？” 周煜阳坐在书桌前，翻看着和秦庭西的聊天记录。 离招标截止时间越来越近，从鹿岩村回来后，项目组就开始马不停蹄地赶工，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 所以和秦庭西的联系也变得不那么频繁。 周煜阳望着书桌旁宽大的电竞椅发愣，直到手机响了一声才回神。 是张珂把修正后的测量数据发了过来，他简短地回复“收到”，打起精神开始收拾书桌上摊了满满一桌面的设计图纸。 才整理一半，门铃忽然响起。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一点多，这么晚谁会来？ 门外的人似乎在故意躲避可视门铃，屏幕上只能看到一条胳膊。 周煜阳提高警惕，缓缓打开门。 门外的人穿着厚实的羽绒外套斜倚着墙，头上扣着宽大的风毛连帽，遮住了大半张脸。 “周煜阳。” 对方一开口，周煜阳诧异了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 随后，一双带着寒意的桃花眼从帽檐下暴露出来。 “秦庭西？”周煜阳又惊又喜，心情难以自持地雀跃起来，不顾秦庭西披着一身冬夜的寒风，张开胳膊把人搂进怀里。 他把脸埋在他颈间深深嗅了一口：“你怎么回来了？” 周煜阳身上有好闻的气味，是温暖的感觉。 在这个寒冷料峭的冬夜，很容易让人眷恋。 秦庭西微微挣扎便放弃抵抗，任由他抱着自己。 “想你了。”周煜阳哑着嗓子说出情话，又依恋地在他脸侧蹭了蹭，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手，自上而下地看着他，“你想我了吗？” 想，很想。 秦庭西心里自动给出一个答案，脸色却冷得比这冬夜的北风还要凛冽。 “你刚才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在工作。”周煜阳终于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怎么了？” “没怎么。”秦庭西侧身跨过他，反客为主地进了客厅。 周煜阳跟在后面，从鞋橱里拿出专门给他准备的拖鞋，弯腰放到他脚边，抬头看着他：“怎么忽然跑回来了？不是说要在那边玩两天再回来吗？” 秦庭西没心情绕弯子，干脆抱起胳膊一副防御的架势：“刚才那个男的是谁？” “……哪个男的？”周煜阳有些莫名其妙。 “你还不承认，我都看到了。”秦庭西才一开口就觉得鼻子泛酸，眼圈不受控制地红起来，“他从你家出来，你还站在门口跟他有说有笑。最后人家都走了，你还盯着呢！” 眼泪盈满眼眶，他抬起胳膊狠狠抹了一把。 原本他打算来找周煜阳兴师问罪一通，然后潇潇洒洒地离开。 可事实却是，从他说出讨伐的第一句话开始，心里的委屈就如同开闸一样涌了出来。 “你看见他……”周煜阳忽然反应过来，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那时候你就到这里了？” “是，我看见了！”秦庭西毫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别碰我。周煜阳，之前是你提出的做什么‘忠于彼此的炮友’，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我是什么可以随便耍着玩儿的傻子吗？” 他说着话，没顾得上泛酸的眼眶，泪珠子争先恐后地滚落下来，顺着下巴尖滴在外套领子上。 第84章 周煜阳看得又心疼又好笑，抬手抹掉他脸上的泪痕，打趣道：“你这样确实像个小傻子。” 秦庭西脸色一变，周煜阳忙把他拉进怀里，“但绝对不是可以随便耍着玩儿的。” “你他妈别碰我！”秦庭西使劲挣扎了几下，却丝毫挣不开，只得任由他抱着，委委屈屈地吸了吸鼻子。 “你不是想知道那人是谁吗？”周煜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告诉你。” 周煜阳领着他走进书房。 “你先看看这些。”周煜阳递给他一摞设计图纸，“我去给你倒杯水。” 秦庭西看着他手里的稿子，迟疑着接过来。 那些图纸是一些铅笔绘制的手稿，每一张图纸上都画着不同角度的环形物。 有的宽，有的窄，有的简单，有的复杂。 但每一张上标注的都是同样的尺寸。 ……是他左手无名指的周长。 秦庭西猛然反应过来这些手稿画的是什么，内心忽然慌乱起来。 身后传来窸窣的动静，周煜阳端来一杯温水。 秦庭西沉默地接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看见的那个男生，是珠宝品牌方派来的工作人员。”周煜阳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这些是我设计的戒指。从鹿岩村回来就开始设计，修修改改直到上周才定稿制作，今天通知我已经做好，派那个男生送来的。我刚才检查过了，非常……漂亮。” 秦庭西握着水杯，心跳如雷。 “上次你在鹿岩村发生那样的意外后，我特别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把你留下，后悔为什么让你上山，后悔为什么带你去实地调查。” “但我最后悔的事，是为什么没有早点和你表白。” 秦庭西抬头看向他，眼里蓄满了泪水，在暖黄的台灯照射下，颤颤地闪着光。 周煜阳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黑色天鹅绒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个银色素圈戒指。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秦庭西使劲眨了眨眼，发现整个戒身做成了莫比乌斯环的形状，同时切割出无数个切面，面与面相接的棱上点缀着亮闪闪的细钻。 周煜阳把戒指放在手心，难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来担心你有负担，不想送戒指这么……这么涵义隆重的礼物。但一想到那条手链你都能随便摘下来送人，所以我决定还是让你有负担一些。这戒指是我亲自设计的，世界上独一无二。” “秦庭西。”周煜阳向前靠近一步，“第一次见面我就被你吸引，后来接触得越多越觉得你可爱。你嚣张跋扈，也善良正义，偶尔还傻乎乎的。可不管哪一种，都吸引我靠近你再多一些。” “人生会遇到无数个选择，对应着无数种可能，可我们只能选择其中一种。” “遇见你，我很幸运。我也希望自己能成为你选择的那个唯一可能。” 秦庭西的眼泪断了线似的掉。 周煜阳托起他的左手，把戒指缓缓戴进他的无名指。 “我喜欢你。”周煜阳垂眸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作者有话说: 文中“像是一个破产的人，经过曾经属于自己的房子时，看见别人在里面生活。”引用并改编自作家福楼拜《包法利夫人》 第55章 秦庭西曾经因为各种原因，错过很多东西。 六岁时，犹豫了三秒钟，街口卖糖葫芦的大叔吆喝着走远了。 十岁时，怀疑自己能力不够，没去竞选班长。 十四岁时，担心1.8米的高度太高，错失了学校跳高比赛冠军。 十八岁时，因为情窦初开的羞涩，和初次喜欢的男生擦肩而过。 这一次，他不想再错过周煜阳。 那些担心、迟疑、不确定，他通通不愿再想。 就现在，这一刻，他很清楚自己的答案是什么。 眼泪像止不住一样，不停地掉。 这么多天的忐忑，回来这一路上的不知所措，误会有其他人的酸涩，都在周煜阳说出“我喜欢你”的那一刹那化成了满满的幸福。 原来自己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自己是这么美好的感觉。 周煜阳眼里的期待因为这略显漫长的等待而渐弱。 “……你要是需要时间考虑，我可以等。我也会继续追你，只是千万别不理……” “好。”秦庭西摸了摸手上的戒指，抬起头看着他，“我愿意。” 周煜阳的眼睛重新亮起来，嘴角掩饰不住的喜悦。 “小哭包，有什么好哭的？”他抬手抹掉他脸上的眼泪，上前一步把他收进怀里，“怎么这么爱掉眼泪呢？” 秦庭西闻着他身上的香味，带着鼻音哼了一声：“我乐意。” “以后别哭了，我心疼。”周煜阳拉开些距离，垂下眉眼看着他。 秦庭西和他对视了一眼。 周煜阳眼里的爱意几乎能溢出来。 以前……他也这样看过自己吗？ 竟然完全没发现。 秦庭西红着脸看向别处：“肉麻……” “我也乐意。”周煜阳笑得极其宠溺，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转回来，随后缓缓俯身靠近，鼻尖和他蹭了蹭，微微低头吻了下来。 他吻得极其温柔，像春日濛濛细雨。 第85章 秦庭西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尽管之前亲过许多次，甚至激烈得多，可这次感觉却和以往都不同。 明明只是唇与唇相贴，深深浅浅地碾磨，轻轻重重地噬咬，就已经让他腿软到有些站不住。 一吻结束，秦庭西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思考了。 眼前只有周煜阳柔软的、形状诱人的嘴唇。 “你回来，秦总知道吗？”周煜阳声音有些微喘，嘴唇沿着他唇角一路吻过脸颊耳垂，渐渐移向颈侧。 秦庭西的脑子里像开起了烟花晚会，无数烟火争先恐后地升上天空，再炸开绚烂的花火。 根本无法思考。 他有些茫然地“嗯”了一声，强迫自己回神：“我嗯……我一时冲动回来的。” 周煜阳的嘴唇微凉，贴着他的颈动脉若有若无地蹭。 他侧开头缩瑟了一下：“我爸他们……不知道。” “嗯。”周煜阳将他抵在书桌边上，强势俯下身来，“那……小秦总，明天和后天我能请两天假吗？” 秦庭西向后折腰，躲闪着周煜阳似火的视线：“你要……干嘛？” 周煜阳的视线在他脸上流连，忽然伸手勾住他的大腿，把他抱了起来。 “啊——你发什么疯。”秦庭西失去支撑，只好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放我下来。” 周煜阳贴在他耳边低语：“没疯。很久没见男朋友，想抓紧时间……” 最后两个字说出来，秦庭西整张脸都变得通红，结结巴巴地骂了句“色狼”，把脸藏进周煜阳的颈窝。 周煜阳笑了一声，抱着他出了书房。 进了卧室，秦庭西只来得及提醒了一句“不许开灯”，便被周煜阳扔在床上深深吻了下来。 灯光没能照亮的旖旎风光，终究在第二天的阳光下暴露得无可躲避。 秦庭西在柔软舒适的大床醒来，觉得昨晚就像一场梦。 他，竟然和周煜阳谈恋爱了？ 两只十指相扣的手，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他把自己的手从周煜阳的手中轻轻抽出来，举起来细细看着无名指上那枚独一无二的戒指。 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他忍不住弯起嘴角，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幸福感渐渐充满了胸口。 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上天了。 腰间的胳膊收紧，把他拢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再睡会儿。”周煜阳整个人贴过来，在他肩上落下一个轻吻，“昨天睡得太晚了。” 秦庭西缩了缩身体，拉过周煜阳的手，摆弄着修长匀称的手指玩起来。 周煜阳被他弄没了睡意，原本的轻吻变得认真起来，叼着他后颈与肩膀相接的那一块皮肤轻轻啃噬。 这是他昨晚探索出来的一处新的敏感区。 秦庭西漫不经心玩弄他手指的动作果然停下来，身体的起伏渐渐变得明显，手指也抓紧了他的。 “别闹，我嗯……饿了。”秦庭西躬起身体试图躲开他，却不小心把屁股递了过去。 周煜阳把手沿着纤韧的腰身移下去：“忍一会儿，做完给你吃饭。” “你……别乱摸！”秦庭西在他作恶的手上拍了一下，“周煜阳你脑子里还有别的吗？童养媳还得给口饭吃呢！你饿死我算了！” 他昨天在婚宴上就没吃什么东西，连夜赶回来，又被折腾了一夜。 现在的确饿得不行。 当然，饿只是一方面——他要是现在再和周煜阳来一次，就别想下床了。 周煜阳“哎”了一声，把脸贴在他后背上待了会儿，闷着声音问：“想吃什么？” 秦庭西在他怀里翻了个身，面对面看着他，转了转眼珠：“牛油火锅，要手切的鲜牛肉和脆脆的贡菜。” “好——”周煜阳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那现在起床，我们去超市。” 周煜阳家附近就有一家大型综合超市。 两人开车到达，从停车场里推了辆购物车，顺着扶梯进了超市。 因为家里有阿姨，秦庭西想吃什么都是直接让阿姨买回来，所以来超市的次数屈指可数。 “手指头不要了？”周煜阳单手推着车，拎着秦庭西的衣领，把正用手指头当钓饵的他从养着帝王蟹的水缸前拽走，“先去买菜。” 两人挑了几袋青菜和蘑菇，周煜阳又去称了些葱姜蒜。 秦庭西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杯试吃的酸奶，舔了舔嘴角：“买这些干吗？” “你不是要吃牛油锅吗？”周煜阳盯着他润泽的嘴唇眨了眨眼，“光用锅底煮汤没有香味，得用这些炒一下才香。我看燕姐就是这么做的。” “哦。”秦庭西点点头，“我还没在鹿岩村待够呢。最近还去吗？” “过年之前还会再去一次。”周煜阳看着他，“你就老老实实在大城市里待着，可别到处乱跑了。我岁数大了经不起吓。” 说完，推着车去找卖牛肉的摊位。 秦庭西跟在后面，皱了皱鼻子，嘟囔了一句“岁数大还那么能折腾，真是的……” 买完火锅的食材去结账，经过生活用品区。 周煜阳忽然在一个货架前停了下来，拿起一个长方盒子：“你喜欢这个凸点的还是螺纹的？” 秦庭西看清他手里的东西，一把捂住他的嘴，做贼似的朝周围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俩，从他手里抽出那盒子放了回去。 第86章 “你有病吧？我哪个都不喜欢，快回家！” “好。”周煜阳点点头，“正好昨晚家里的用完了，既然你都不喜欢，那今晚我就不戴了。” “你……”秦庭西哑口无言，趁人不备从货架上拿了两盒扔进车里，推着周煜阳往前走。 周煜阳笑得不行，又拿下一盒蓝色的：“今晚用这个玻尿酸，给你补补水。” 秦庭西的脸一直红到脖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滚。” 第56章 准备食材的时候，天色渐渐变阴。 灰蒙蒙的云层低沉地压下来，将阳光遮挡得一丝不露。 没一会儿西北风刮起来，卷着落叶打着旋儿地飞。 外面冷风呼啸，屋里却温暖如春。 周煜阳把切好的牛肉装盘，放到餐桌上。 桌面上已经摆好了洗净的青菜和菌类，电热火锅也咕嘟咕嘟滚开了红汤。一掀开锅盖，一股热腾腾的蒸汽争先恐后地飘出来，勾人食欲的鲜辣香味儿立刻在餐厅里扩散开。 “切好了吗？”他调了小火，朝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 “别催我。”秦庭西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周煜阳走过去，站在岛台旁看着他的背影。 秦庭西正弓着腰，眼睛离操作台不到三十厘米，视线紧盯着手里的刀和砧板上的蒜，小心翼翼地切下去一刀，然后抬起手腕瞄准后，再切下第二刀。 周煜阳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本来让他去书房打游戏，等东西准备好直接喊他吃饭。 可大少爷不答应，非要在厨房黏着他。 无论他干什么，秦庭西就坐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那目光太过直白，周煜阳被他看得几乎没心思做饭，只想把他扛进卧室做点爱做的事。 为了防止大少爷再饿肚子，他只好给他安排了切蒜的工作。 见他动作如此迟缓，周煜阳忍不住调侃：“宝贝儿，你这么切，到晚上能吃上饭就不错。” “别废话，都是你这刀不行。”秦庭西连头都没回，“不如燕姐的好用。” “是吗？”周煜阳走过去，“我试试。” 秦庭西还没来得及把刀递给他，就感觉后背贴上来一具温暖的身体。 周煜阳的下巴抵在他肩上，手覆着他的手，一起握住刀柄，迅速地手起刀落：“不是刀的问题。你看……这么切是不是会快点？嗯？” 周煜阳低沉的嗓音响在他耳边，说话时的热气呼在耳垂上。 秦庭西忍不住颤了一下，感觉自己半边身体都软了。 他顶着涨红的脸，任由周煜阳带着他的手切蒜，自己像得了什么弱柳扶风的病，丝毫使不出力气。 罪魁祸首像是对他的局促反应毫无知觉，就这么抱着他切完了蒜，放下刀，忽然掰过他的脸直接亲了下来。 周煜阳亲了几秒钟，又起身拉开距离，将他转了个身，两人变成面对面站着。秦庭西红着耳稍，抿嘴笑了笑。 周煜阳单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渐渐往上拢住他的脖子，虎口卡着他的下颌，重新吻了下来。 窗外寒风号啸，他被周煜阳以一种完全占有的姿态困在料理台前，被迫仰着头承受着这个极致缠绵的吻。 房间里安静得出奇，只有滚开的火锅响着水声。 秦庭西闭着眼睛，享受着亲密关系带来的极度舒适。 他被周煜阳抱在胸前，能听见他规律有力的心跳。 这感觉就像是住进了一所百分百安全的房子，在这里他可以随意放松地做他自己，不用考虑任何世俗眼光。 “嗯……吃饭吧？”周煜阳留恋地在他唇上啄了几下，“再亲就又要饿着了。” 下午窗外下起了雨。 周煜阳调暗灯光，找了部电影，两人一起窝在沙发上看。 这种天气和喜欢的人一起无所事事，会有种与世隔绝的安静错觉。 电影看到一半，周煜阳感觉秦庭西的呼吸变得悠长，低头一看，果然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关掉电影，轻轻挪了挪身体，把秦庭西慢慢抱起来，走进卧室稳稳地放到床上。 秦庭西大概是被吵到，闭着眼睛不满地“嗯”了一声，懒懒地翻了个身，依旧睡着。 周煜阳盘腿坐在地毯上，静静地看着秦庭西的睡颜。 他很少有这种大脑放空的时候。 离公开招标的日子越来越近，手头的工作量也急剧增加。 他本应该去书房，对照昨天张珂发来的数据修改设计图纸，可他丝毫不想动。 熟睡的秦庭西看起来特别乖，长翘的睫毛随着他的呼吸微微抖动着，在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脸颊因为侧睡而鼓起一块小肉包，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周煜阳盯着他看了会儿，轻叹了口气，悄无声息地起身走到卧室门口，又依依不舍地回头瞧了瞧。 他是真不想离开卧室，不想让秦庭西离开自己的视线。 站在门口迟疑了会儿，周煜阳重新返回去，轻轻爬上床，在秦庭西身旁躺下，将人拢进怀里，这才终于满意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就像陈野说的，他是该把工作放一放了。 至少……让他放纵这两天。 两个人相拥而眠很容易睡得过于踏实。 第87章 秦庭西睁眼的时候，窗外已经变成暗蓝的颜色。 中午时潮湿的雨化作一片片鹅毛大雪。 雪片扑簌簌地从天而降，为地面铺上厚厚一层纯白的毛毯。 “下雪了。”他轻轻拍了拍周煜阳搭在他腰间的胳膊，想要起来看雪。 周煜阳“嗯”了一声，收紧手臂整个人贴在他背上蹭了蹭：“别动。” “这么抱着感觉真好。”周煜阳的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惺忪，听起来像在撒娇，“真不舍得起来——能不能永远这么抱着……” 秦庭西难得听见这么孩子气的话从周煜阳的口中说出来，忍不住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黏人呢？” “黏人有什么不好。”周煜阳撑起手臂，自上而下看着他，“喜欢你，特别特别特别喜欢。” 他每说一个词，就在秦庭西脸上亲一下。 逗得秦庭西笑个不停。 周煜阳看着他笑成两条弯月的眼睛，俯身而上给了他一个深吻。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喘。 “还记得鹿岩村下雨的那晚……”周煜阳的视线在他脸上流连，“我跟你说的那些话吗？” 窗外的积雪皎白，透过宽大的落地窗在卧室投下到好处的光线。 周煜阳锋利的眉眼在黑暗中反射着微弱的雪光，如同湖水中藏匿着月亮。 秦庭西喉结上下滑动，无声地点了点头。 周煜阳郑重地在他眉心吻了一下：“那……可以吗？” 房间里的温度上升，落地窗上渐渐蒙了一层模糊的雾气。 秦庭西觉得自己像被拆成了两半，一半冰凉，一半火热。 巨大的反差带来无限的刺激。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像是只一瞬间，一切都随着窗外的雪停了下来。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按钮，身体与灵魂被分裂为两种维度。 感官在神游。 - 第二天下午，黎威从海岛赶回来。 为了不露馅，特意到周煜阳家来接秦庭西。 一下车，看见牵手站在门口的俩人，差点被惊了个跟头。 “哎哟喂——”他笑得贼忒兮兮，“秦庭西你什么情况？老子带你去海岛看肌肉男草裙肚皮舞，都没见你笑得像朵花似的。” 秦庭西连连朝他使眼色，黎威却像没看见似的，一股脑把话吐噜个干净。 “肌肉男？”周煜阳转过头看着他，“草裙肚皮舞？” “都是他安排的！跟我没关系。”秦庭西干脆利落地出卖了发小，“我不是连夜回来找你了吗？” “开个玩笑。”黎威天生社牛，十分自来熟地朝周煜阳伸出手，“黎威，秦庭西发小。以后我这傻哥们儿就交给你了，照顾好了是你的义务，照顾不好我这人可不好说话。当然，他要是哪天犯浑你也可以找我主持公道。” “周煜阳，你这个傻哥们儿的男朋友。”周煜阳笑着跟他握了握手，“放心，从今天开始，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 第57章 两人确认关系的头一个月，感情就像加了助燃剂一样迅速升温。 周煜阳做得和他向黎威保证过的一样——不仅把秦庭西照顾得无微不至，更是宠得他比之前还要嚣张。 因为能见到周煜阳，秦庭西每天风雨无阻地去事务所打卡，偶尔晚上出去也不再喝得醉醺醺。除了整天没完没了地捧着手机，不知道跟谁聊天之外，种种表现都让秦远恒十分满意。 但时间长了，秦庭西却不满意了。 他和周煜阳陷入热恋，白天在海川见面加上偶尔晚上出去约会还觉得不够，只想整天腻在一起。 某天在家吃晚饭的时候，他没头没脑地提了个要求：“爸，我想买房子。” 秦远恒：“嗯？买房子干什么？” “咱家离事务所太远了，我每天往返浪费时间。”秦庭西故作轻松地解释，“想买一套近一点的。” “你看好了？” “咳……就周煜阳住的那个别墅区挺不错的。”秦庭西嘴里含了口粥，含混不清，“离事务所近，面积不是很大，价格也合适。我也想买一栋。” 秦远恒“嗯”了一声，却不表态：“我考虑考虑。” 宋钰在餐桌上一直保持沉默，吃过饭趁着秦庭西回了二楼房间，她端了杯茶递给秦远恒，顺势在他身边坐下。 “老秦，我看那个别墅就给儿子买了吧。他那些朋友很多早就自立门户，他也该自己试着独立生活。” 秦远恒放下报纸，认真地看着她。 “我们总不能陪他一辈子吧？”宋钰在他胳膊上拍了拍，“这次他既然主动提出来，就放他去体验体验。待在咱们身边，他永远也长不大，你说呢？” 秦远恒考虑片刻，握着妻子的手拍了拍：“好，只要你舍得就行。告诉儿子，让他去挑吧。” 秦庭西得知这个消息，兴奋地从床上直接跳到地上，欢呼着抱住宋钰，捧着她的脸亲了两口。 “谢谢妈。”他咧着嘴，两只眼睛笑成了弯弯的弧度，“妈妈真好。” “就剩嘴甜了。”宋钰在他背上拍了拍，“有空去选一栋吧。” 说完，转身走出他的房间。 房间门轻轻合上，宋钰脸上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 接受儿子的取向并没有那么容易，即使从鹿岩村回家已经过了快两个月，她仍然不愿相信。 第88章 可是秦庭西最近的变化，她却实打实地看在眼里。 她也曾经年轻过，也曾经全身心地陷入过爱情里。 秦庭西每天挂在脸上的明媚灿烂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和周煜阳在一起，他很幸福。 甚至在连饭都不会做的情况下，也愿意为了和周煜阳见面而离开父母。 所以，她还能苛求什么呢？ 爱情就是爱情，无关性别。 这是秦庭西的选择，她无权指摘，只能放手让他去体会。 作为父母，能给孩子最好的礼物就是接受他的全部。 宋钰回头看了眼秦庭西的卧室，默默离开。 - 夕阳西沉，染红了天边的云层。 周煜阳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举着手机在耳边“嗯”了一声，尽量掩藏起语气中的失落：“知道了，好好和爸妈过节，不用担心我。嗯……拜拜，乖。” 电话挂断，他望着窗外嫣丽的晚霞重重呼出口气。 今晚是平安夜，他订了江景餐厅，本打算和秦庭西好好约个会的——最近这半个多月，秦大少爷总共才来海川三次。 问他在忙什么总是支支吾吾不说清楚；约他出去也随随便便敷衍过去。 要不是每晚都会发上几十条没有任何实质内容，只是腻腻歪歪的消息，周煜阳都要怀疑自己“失宠”了。 还处在热恋期，这么久没有见面，周煜阳想秦庭西想得心里发空。 今晚的约会他已经盼了很久，也早早就跟秦庭西定好了时间。 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临时变卦，说是秦总今天从外地考察回来，一家人难得团聚。 “哎……”周煜阳再次叹了口气，神色恹恹地收好桌上的文件，关门离开。 回家的路上会经过一段繁华的商业中心。 十字路口的街角处竖着一棵高大的圣诞树，上面闪闪的小灯在夜色中点亮一片街景。商店里播放着欢快的圣诞颂歌，明亮的橱窗上贴着圣诞树、拐杖和星星形状的贴纸，路边不时有扮作圣诞老人的小贩向路过的情侣兜售包装精美的苹果和玫瑰。 四处荡漾着浓郁的节日气氛。 周煜阳看向自己副驾驶上的巧克力和花束，百无聊赖地敲了敲方向盘，顺手打开了车载电台。 “……平安夜，年轻人纷纷约着心上人去吃一顿大餐、赏一场烟火，今夜我们的城市荡漾着浪漫……” 他皱着眉头按掉开关，将这让人闹心的广播半路掐断。 别墅区大门外值守的警卫在他进门的时候，喜气洋洋地送上祝福：“周先生，平安夜快乐！” 周煜阳硬挤出一个笑容：“你也是。” 他把车停进车库，看见沿路的绿植也被物业挂上了闪烁的灯饰，成双成对地搭配在一起。 “平安夜，又不是情人节。”他自嘲地哼了一声，抬腿朝自家方向走去，却意外发现主路对面那栋一直无人居住的别墅竟然亮起了灯。 他没心思关心新邻居的情况，开门进屋心情不佳地重重关门，把这格格不入的节日氛围挡在门外，这才松了口气。 给自己煮了份速食面，简单扒拉了几口，周煜阳就进了书房。 原本甜蜜的约会之夜，现在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巨大的心理落差简直让他想发脾气。 “我就是个工作的命。”他吐槽了一句，拿起桌上看了一半的设计方案继续检视起来。 才看了没两页，手机忽然发出一声猫叫——是他给秦庭西设置的专属铃声。 他心中一喜，忙拿过来看。 「给你准备了礼物，送到门口了，查收一下。」 周煜阳吹了一声口哨，小跑着来到门外，发现廊下多了一个巨大的礼物盒。 盒盖上贴着同样巨大的红色蝴蝶结。 他的嘴角压制不住地扬了起来——这个孤孤单单的平安夜总算多了些慰藉。 他仔细解开蝴蝶结，还没来得及打开盒盖，盒盖忽然腾空飞起，一个戴着圣诞帽的人从盒子里钻了出来。 “平安夜快乐！”秦庭西捧着满满一捧的亮片片，随着他双臂大大张开的动作洒下来，落满他们一头一身。 周煜阳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秦庭西笑得格外开心，撇嘴睨着他的模样：“干嘛？傻了啊？不认识自己男朋友了？” 秦庭西的耳朵和鼻尖都红红的，脸颊也冷得泛红，但明媚的笑脸却如寒冷冬夜中的一缕春风，周煜阳心里那些失落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他把人揽进怀里，用力抱住，在他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想你了，想得我哪里都疼。” “嗯，我也想你。”秦庭西闻着久违的木质香气，满足地长叹一声，“喜欢吗？这个礼物。” “特别，特别，特别喜欢。”周煜阳感受着他冰凉的耳朵贴在自己脸上，“冷不冷？不是说在家陪父母吗？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骗你的。”秦庭西抬起头，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其实还有一个惊喜要给你。” 周煜阳捧着他的脸，俯身下去吻了吻他的眼睛：“有你一个做礼物就够了。” 秦庭西冰凉的脸颊飞起两片粉红，在他胸口推了一把：“这个惊喜必须得看，跟我过来。” 周煜阳把他抱出盒子，任他拉着自己的手，向路对面走去。 第89章 随着那栋掩映在树枝下的别墅越来越近，周煜阳忽然反应过来，一把拽住秦庭西：“你……？是你搬进这里了？” 秦庭西鼻尖红红，踮起脚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笑着朝他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吧，new neighbor？” 第58章 “咔哒”一声，大门关闭。 秦庭西来不及说话，就被周煜阳抵在门上重重地吻了下来。 许久没有亲热，两个人在激烈地唇齿交融中诉说着想念。 “我订了……牛排和……蛋糕。”秦庭西在热吻中断断续续地说，“在餐桌……上，你饿唔——” 周煜阳直接把剩下的话堵回他嘴里，勾着大腿把他挂在身上，吻到两个人同样气喘吁吁才给了他一个喘息的机会：“卧室在哪儿？” 秦庭西指了指里面的一扇门。 周煜阳抱着他走进卧室：“饭待会儿吃，先吃你。” …… 牛排彻底凉透，也没等来人吃掉它。 秦庭西懒懒地翻了个身，把自己摊平在大床上，胸口快速起伏着，像刚参加完马拉松比赛。 “有备用的床单吗？”周煜阳单手撑在脸侧，手指恋恋不舍地在他身上流连，“一会儿我换。” “……没有，凑合睡吧。”秦庭西捉住他作恶的手，“别乱摸，想累死我？” 周煜阳俯身在他发顶亲了亲，眼里闪过一抹调笑：“不是爽死吗？” “滚。”秦庭西抬腿敷衍地踢了他一脚。 “明天陪你去买东西，床单被罩、锅碗瓢盆、牙刷毛巾……”周煜阳笑着把他搂紧，“哎哟——我们西西公主终于要长大自己生活了。” “周煜阳！”秦庭西毫不客气地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你再叫我西西公主，咱俩就玩儿完！” “西西”这个小名只有家里阿姨这么叫他，有一次他忘带早饭，阿姨给他打电话来，被周煜阳听见，觉得特别可爱，就开始跟着叫他西西。 后来两人一起看了电影《茜茜公主》，西西也就跟着变成了西西公主。 周煜阳捧着胳膊“嘶”了一声，把牙印举到秦庭西眼前：“看看——牙尖嘴利的，肉都要咬掉了。” 秦庭西瞪了他一眼，裹紧被子滚到一边：“活该，让你嘴贱。” 周煜阳就爱看他这副娇嗔又厉害的表情，把人连着被子一起拖回怀里：“明晚跟我去姐家吃饭吧？她知道咱们的事，你去了也不用绷着，正好铮铮也念叨好久要见小舅舅了。” 秦庭西本来有些昏昏欲睡，听见这话一把掀开被子，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你说沐然姐知道？” “嗯。”周煜阳点头，“我们刚在一起不久，我就告诉她了。” “哦。”秦庭西想到自己，心里忽然泛起一丝失落。 爱是常觉亏欠。 周煜阳大大方方地把他介绍给自己的家人，而他却只能在父母面前遮遮掩掩——出来约会要说谎，当着他爸的面要保持距离，甚至连个男朋友的“名分”都不能给他。 这让他觉得自己特别差劲。 “干嘛呀？”周煜阳敏感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在他脸上捏了两下，“别想那么多。出柜这种事并不简单，不可能每个人都一样，对不对？我和我姐坦白的时候也纠结了很久，还担心她会揍我来着。” 秦庭西神色恹恹：“话是这么说。可是……哎，早知道会跟你谈恋爱，我就早点说了。” 秦庭西这话说得天真，说话时不满地抿着嘴，眉头也拧在一起，周煜阳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 “别急，慢慢来。可以……等天元谷项目中标，趁秦总高兴，咱们再跟他说。” 秦庭西“嗯”了一声，脸色渐渐转晴。他往周煜阳怀里蹭了蹭，听着他安稳的心跳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两人睡到自然醒，出门去给秦庭西买生活必备的东西。 两人推着装满的购物车来到地下车库，秦庭西忽然想起了什么，拉住周煜阳：“糟了！我忘给沐然姐和铮铮买礼物了。” 周煜阳把东西往后备箱里搬：“不用买，你去吃饭就行了。” “不行。”秦庭西琢磨了会儿，“你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回来。” 他说完就朝扶梯跑，被周煜阳一把揪住衣领拎了回来。 “等会儿，我跟你一块儿去。” 顺着扶梯到达商场二楼，是各种珠宝店。 秦庭西看准一家大品牌，直接走进店门：“我给沐然姐买套首饰吧，她喜欢钻石还是翡翠？不对，钻石有点俗，翡翠显老，还是珍珠适合她的气质。” 周煜阳根本插不上话，他就指着明亮柜台里一整套大溪地黑珍珠首饰，阔气地朝店员晃了晃手指：“这个拿出来看看。” “不好意思，不用拿了。”周煜阳朝眼神都亮起来的店员笑了笑，硬把秦庭西拽出商店。 “干吗啊你？今儿不是圣诞节吗？我怎么着也得给沐然姐带礼物吧！”秦庭西说着，又要进到那店里。 “少爷，我们家送礼物价值五百元以下就可以了。”周煜阳拽住他的胳膊，“您这一出手就是六位数，我姐非跟我急眼不可。” 秦庭西挠了挠头，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一套首饰六位数不算多吧？再说我头一次以你男朋友的身份见沐然姐，见面礼太少不合适，回头该以为我聘礼也不舍得出了。” 第90章 “嘿？怎么就轮到你给我聘礼了？”周煜阳半眯着眼睛，压低声音问，“咱俩各自什么分工，你不清楚吗？” “……”秦庭西的脸迅速涨红，狠狠白了他一眼，“闭嘴吧。” 首饰不能买，秦庭西又坚决不同意区区五百元的东西作为见面礼，周煜阳拗不过他，只好由着他在一家轻奢品牌店里买了一款大四位数的新品女包。 得知铮铮和他一样喜欢乐高后，又去选了一款超大型的限量版城堡。 去周沐然家的路上，秦庭西抱着那个乐高城堡左看右看，眼里透出几分孩童般的天真。 “这么喜欢吗？”周煜阳单手扶着方向盘，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来你会喜欢这种东西。” 秦庭西疑惑地“嗯”了一声：“为什么？” “就……感觉你的性格不像是会坐在那里一整天，把这些小零件按照说明一点点拼好的。”周煜阳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你有点……太活泼，太自由了。” 秦庭西忽然想起之前，也是在这辆车里，他听见车载音响中的巴赫后，也问过周煜阳类似的话。 于是他把他的回答原样还了回去：“那是你对我理解有误。” 恰好遇到红灯，周煜阳歪过头定定看着他。 秦庭西今天穿了件浅栗色的菱格纹高领毛衣，衬得肤色白皙。 或许是与留学的经历有关，即使是坐车，他也习惯性地把腰背挺得笔直，肩膀也展得开阔——很有老派英国绅士内敛含蓄的气度。 可偏偏脸庞又漂亮得攻击性极强。 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在他身上和谐地融为一体，形成一种独有的魅力。 周煜阳简直喜欢得爱不释手。 “没关系，我愿意慢慢了解。” 作者有话说: 他俩都好爱 第59章 两人把车停在周沐然家楼下。 秦庭西执意要自己拎着礼物，跟在周煜阳身后进了电梯。 看着不断增加的楼层数，他莫名其妙地跟着紧张起来。 “我……待会儿该说什么？”他碰了碰周煜阳的胳膊。 周煜阳觉得好笑：“又不是第一次见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秦庭西感觉自己手心都有些潮：“那我应该叫什么？”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周煜阳先走出来，看着秦庭西心神不宁的模样，把他搂进怀里抱了抱。 “叫姐。别担心，沐然姐很喜欢你。” 秦庭西像触电一样猛地推开他，如临大敌一般：“你一会儿不许做什么出格的动作，知道没？” 周煜阳瞧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知道。” 秦庭西立刻瞪圆了眼睛，指着他：“啧！” 周煜阳举起双手投降：“哎哎，我尽量。” 按响门铃，秦庭西紧张地搓了搓手。 “是谁呀？”里面传来铮铮奶声奶气的童音。 “你舅舅。”周煜阳回答，“还有小舅舅。” 铮铮发出一声欢呼，给他们开了门，安全无视了周煜阳的存在，直接抱住秦庭西的腿，仰着小脸撒娇：“小舅舅！” 周煜阳失笑，拎着铮铮的衣领把他提溜到一边：“小混球，怎么不和我打招呼？” “舅舅老管我，讨厌。”铮铮全部注意力都在秦庭西身上，看见他拎在手里的乐高，发出一声激动的欢呼，“小舅舅，这是送我的吗？” “对。”秦庭西把盒子递给他，“圣诞节快乐！” 铮铮拿到大城堡，发出一声激动的欢呼，开心得在原地又蹦又跳。 秦庭西怕他太激动，忙抱住了他：“哎宝贝儿，咱稳重点儿。” “谢谢小舅舅！”铮铮“啵”的一声在他脸上嘬了一口，“噔噔噔”地跑回自己房间。 “这孩子。”周沐然走过来，笑着招呼秦庭西，“快进来吧！饭菜马上就好。” 秦庭西把女包放到玄关的置物台上，和周沐然打了声招呼：“沐然姐，这是送你的。” “呀，还有我的礼物呐？谢谢！”周沐然惊喜地张大眼睛，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拿起包左看右看，朝秦庭西展颜一笑，“我很喜欢。” 周煜阳安排秦庭西去和铮铮玩，自己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开放式厨房正好能看见铮铮的房间。 铮铮已经拆开了城堡，坐在地毯上一丝不苟地对照着厚厚的说明书研究。 秦庭西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一大一小两个背影立刻凑在一起，很快就拆开了一袋积木碎片，开始拼装起来。 周煜阳盛汤盛到一半，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弯起了眼角。 周沐然把炒好的菜往外端，经过他的时候故意撞了一下：“就这么喜欢？” 周煜阳回过神来，嘴角还留着一抹没来得及收起的笑意，点点头：“嗯，特别喜欢。” 饭菜摆上桌，周煜阳去喊两个“小朋友”吃饭。 刚刚还是散落一地的乐高，经过两个人的共同努力，已经初见雏形。 周煜阳拍了拍手：“好了，先去吃饭，待会儿再拼。” 铮铮仍然沉浸在获得新玩具的喜悦之中，一脸骄傲地举起拼好的那部分：“舅舅，你看我们俩，是不是特别厉害？” 周煜阳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竖起大拇指：“铮铮真厉害。” 第91章 然后转向秦庭西，趁他不备也亲了一下：“西西也厉害。” 秦庭西一脸难以置信，下意识捂住脸，心虚地朝铮铮瞥了一眼。 铮铮还摆弄着手里的积木，根本没注意到他们。 秦庭西这才松了口气，警告地指了指周煜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只可惜，他现在在周煜阳眼里没有丝毫威慑力。 周煜阳得意一笑，拿走铮铮手里的玩具：“去洗手吃饭。” 餐桌上，秦庭西想象中的问东问西并没有发生。 周沐然的性格温柔随和，给人感觉很舒服。 “庭西，周煜阳呢，脾气又倔又急。他要是哪里做得不对，惹你生气了，你就告诉姐姐，我替你出气。” 秦庭西笑着答应：“好，沐然姐。” “妈妈，我舅舅才不会惹小舅舅生气呢。”铮铮往嘴里扒了口饭，“刚才我还看见他亲他脸了！” 秦庭西一口水呛到，一张俊脸一直红到脖子。 周煜阳伸手要替他拍背，被他狠狠瞪了一眼，只好又把手收了回去。 周沐然笑得含蓄：“铮铮说得没错，喜欢一个人才会亲他，舅舅很喜欢小舅舅的。” 吃过饭，铮铮又拉着秦庭西去拼乐高，周煜阳去厨房刷了碗，也在一边旁观。 这两个人岁数差了二十多年，合作起来却十分默契。 秦庭西负责看图，铮铮负责在一大堆零件中寻找目标，找齐了以后两个人再合力拼接。 很快一个个小部分就被拼好，两人又开始组合。 周煜阳在一旁看得跃跃欲试，提出要加入，却被两人异口同声地拒绝——连理由都出奇地一致：“你别捣乱。” 他只好坐在一旁当观众。 他发现秦大少爷和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就格外有耐心。 不管是铮铮，还是鹿岩村的小竹子，都一样。 只要和小孩子在一起，秦庭西的表情都更加生动，眼睛里的光彩也更加动人。 拼完第一部 分已经过了十点，铮铮困得眼皮直往一起粘。 周煜阳帮沐然姐把铮铮抱回床上安顿好，和秦庭西一起告辞。 周沐然拿出一个印着圣诞麋鹿的手提袋递给秦庭西：“庭西，这是我和铮铮送你的礼物，圣诞快乐！” 秦庭西惊讶地接过袋子，发现里面是一条深蓝色的围巾。 他立刻拿出来，戴在了脖子上：“谢谢沐然姐，也替我谢谢铮铮。” 周沐然理了理鬓角的发丝，有些赧然地笑了笑：“图案是铮铮画的，我自己搭配颜色织出来的，有些粗糙，你别介意啊。” “我很喜欢。”秦庭西低头看着围巾上大大的星星，“很好看，像夜空一样。” 回去的路上，秦庭西不时看一眼围巾，用手抚摸上面的图案。 “哎！”他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好羡慕你啊！” 周煜阳饶有兴致地“嗯”了一声：“为什么？” “一家人在一起过节的气氛真好。”秦庭西看着前方连成一条线的路灯，“从小到大，我跟父母在一起过节的次数屈指可数。” 周煜阳笑了笑：“沐然姐也是为了哄着铮铮玩，要不然也不会过圣诞。咱们传统节日还过不完呢！” “不只是圣诞节，其他节日也一样。”秦庭西转过脸看着他，“我爸我妈都是以事业为重的人，这些节日啊、仪式感什么的，他们都不怎么在乎。小时候我还挺在意的，后来我上初二那年，我妈在法国谈生意，正好打算在圣诞节前回来，我就让她帮我给全班同学每人带一份巧克力。” 周煜阳“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我妈答应得很痛快，我高兴极了，把这件事跟全班同学宣布了。”秦庭西轻轻吸了一下鼻子，“结果因为生意没谈完，我妈回国的日子延期了。” 他笑了一声，“我气得在电话里狠狠哭了一场，还是黎威陪着我找了好几家超市，才找到一款外国巧克力，总算没成为班里的失信人员。” 周煜阳很喜欢听秦庭西给他讲自己以前的故事，每次都会发现秦大少爷其实根本不是看起来那么桀骜不驯——他的内心柔软且敏感。 看似大大咧咧，其实是会把自己藏起来的那种。 “其实父母很难平衡用在事业和孩子上的时间。”周煜阳眼睛看着前方的路，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尤其像你家这么大的家业。” “我知道。”秦庭西笑了笑，拉住他的手交握在一起，“我没有怪我妈，也没觉得有什么童年缺憾——只是羡慕你家的气氛，很温馨。” 周煜阳反手扣住他的手：“不用羡慕，现在也是你家了。” 秦庭西没有回答。 等车开进别墅区，才又传来一声轻轻的吸鼻子的声音。 周煜阳把车停好，余光瞄了一眼。 秦庭西为躲开他的视线，刻意低着头去按安全带扣，但还是能看见眼尾泛着一抹不明显的红。 周煜阳笑了笑，率先下车来到副驾驶打开车门：“我发现你挺喜欢小孩的。” “嗯，是挺喜欢。”秦庭西解开安全带，抬腿迈出车厢，“小孩子单纯，有什么说什么，不像大人那么复杂。” 周煜阳站在车旁，挡住了他。 秦庭西抬起头眨了眨眼：“干嘛？不回家啊？” 第92章 周煜阳向前一步，缓缓低头靠近，满意地看见大少爷的耳梢红了起来。 他勾起嘴角，忽然揽住秦庭西的腰把人扛了起来。 秦庭西吓了一跳，在他肩上挣扎了几下：“你干什么？” 周煜阳大步朝别墅走去：“既然喜欢孩子，那我们多试几次，看你能不能怀上。” 第60章 进入腊月，下过两场雪后，天气一天天地冷下来。 距离招标的日子还有不到三个月，周煜阳决定带着几个人再去一趟鹿岩村，对照设计方案最后再实地踏查一遍。 出发前一天，秦庭西给小竹子一家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尤其是铮铮听他讲了小竹子整天漫山遍野地跑以后，羡慕非常，特意让沐然姐给小竹子买了两双运动鞋。 礼物被他装进一个大号行李箱，让周煜阳帮忙带过去。 “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拎着很辛苦。”他靠着门框，手里端着杯热牛奶慢慢喝。 周煜阳蹲在地上，检查面前敞开的行李箱有没有遗漏，听了这话里有话的话，忍不住弯起嘴角：“没事儿，有林淮他们几个呢。” 秦庭西见他没上钩，眼珠转了转，放下杯子，抱住他的脖子撒娇：“那你们去这么久，我想你怎么办？” “一个多星期就回来了。”周煜阳歪头在他脸上亲了亲，“要是想我就打电话。” 秦庭西再次失败，终于忍不住，起身在他肩上推了一把：“周煜阳你别跟我装傻！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我也要去！” “不是我不让你去，是秦总不让。”周煜阳一摊手，“要是秦总答应，我肯定带你去。” 秦庭西拧着眉头，气鼓鼓地瞪了他一会儿，转身出了房间，脚步声趿拉着走到大门的方向，紧接着传来巨大的“砰”的一声。 周煜阳被逗得笑了出来。 秦庭西自从知道这次外出考察没有他，就对秦远恒一直软磨硬泡，可经过上回的事情后，秦远恒仍旧心有余悸，根本不让他离开本市，所以每次都拒绝得十分干脆。 秦庭西自知无望，便变着法儿地来磨他。 周煜阳收拾好行李，又从衣橱深处拿了个纸袋，这才披上外套去对面的别墅哄人。 进门的时候，秦庭西正盘腿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打游戏——原本在他家的那套电竞装备已经完整地搬到了这里。 秦大少爷把一腔怒火全发泄到了游戏里，偷袭他的怪物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他仍然不过瘾地补了整整一梭子子弹。 “真厉害！”周煜阳拍了拍手，“不愧是我男朋友。” 秦庭西不屑地“嘁”了一声，眼睛盯着屏幕继续疯狂扫射——很明显仍在气头上。 周煜阳清清嗓子，故意晃着袋子在屏幕前经过：“我先去洗澡了。” 秦庭西拧着眉头，脾气暴躁：“要去就快去，别挡着我。” 等卫生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秦庭西才恍然意识到周煜阳手里拿的那个纸袋是什么。 他手一抖，被怪物挠了一道，大屏幕上出现三条逼真的血痕。 他顾不上自己的游戏角色被持续攻击，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道：“不会吧……” 他强压着心里的好奇，继续打怪。 但很明显，游戏的吸引力大大降低，卫生间里的任何一个动静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洗头发，冲水，洗身体，冲水，擦身体，吹头发，护肤…… 护肤结束就该出来了，可今天的护肤时长比平时多了几倍。 再结合刚才那个被周煜阳拎进卫生间的纸袋，秦庭西终于抵不过好奇，关掉游戏，赤脚跑到卫生间外敲了敲门。 “洗完了没？这么慢。” 没有人回答。 他刚伸手握住门把，门从里面打开。 浴室里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周煜阳扶着门框朝他轻佻一笑。 “卧槽……”秦庭西直接看呆了。 视线循着周煜阳那张神情魅惑的脸一路向下，停在那双堪称完美的长腿上。 渔网袜的效果被修长笔直的线条放大数倍。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你……还真敢穿呐？” 这套女仆装是他俩在一起100天纪念日，他送给周煜阳的礼物。 他和周煜阳说好了，穿上这身衣服就代表他可以反攻。 也因此，周煜阳从来没穿过。 可现在他穿上了，那也就是说……他今天终于可以翻身做主人了？ 秦庭西心里升起一丝窃喜。 “有什么不敢穿的？”周煜阳伸出纤长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是不是……老公？” 秦庭西差点绷不住，心里已经乐开了花，面上却故作镇定：“再叫一声听听。” 周煜阳也毫不含糊：“老公。” 秦庭西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去卧室，说好了我在上面。” 好容易能攻一次，他得把握机会。 这一晚，周煜阳身体力行地教会了秦庭西人心叵测的道理。 穿裙子不代表什么，渔网袜也不是封印。 周煜阳衣服都没脱，依旧发挥正常。 直到秦庭西带着哭腔苦苦求饶，才算饶了他一条命。 第二天，周煜阳要早起赶飞机。 出门前在秦庭西额头上亲了亲，“我走了啊。” 秦庭西还记着昨晚的“仇”，黑着脸哼了一声。 第93章 “再叫声老公听听。” 身体上他占不到便宜，嘴上的总能占点吧？ 周煜阳凑过来，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想得美，走了！” 机场候机厅，秦庭西的消息一条条发过来，周煜阳挨个看下来，忍不住笑得合不拢嘴。 大少爷是认准了这声老公，撒娇耍赖地非要他再叫一回。 机场上空响起登机广播，周煜阳收起手机和身边的张珂道：“我去趟卫生间。” 张珂点点头。 因为航班较早，机场的旅客不多，卫生间里也是空空荡荡的。 周煜阳洗完了手，听见手机又响了一声，拿出来一看，果不其然还是秦大少爷。 刚才当着张珂的面不方便，现在四周没有人。 他想了想，按下语音：“老公，昨晚你哭得真好听。” 消息发送成功，他想象着秦庭西红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笑了两声，走出洗手间。 他一离开，洗手间最里面隔间的门慢慢打开，林淮一脸生无可恋地走出来。 洗手的时候，周煜阳刚刚的话似乎一直在他耳边循环。 林淮用力闭了闭眼，试图理清这句话的含义。 尝试过后，他决定放弃。 这俩人在事务所几乎已经是半公开的关系，随他俩开心就好。 海川事务所。 周煜阳只带走了林淮和张珂，秦庭西和剩下的两位留守，也可以随时根据他们传回的数据修改图纸。 三个人照常在办公室里埋头工作。 秦庭西的手机忽然嗡嗡振动两声。 看清发信人，他抿着嘴暗笑一声——总算叫了。 他调小音量，点开语音。 下一秒，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周煜阳语气调笑的声音。 “老公，你昨晚哭……” 秦庭西手忙脚乱地按下暂停，脸已经涨得通红，恨不得立刻打包飞到北极无人区。 周煜阳这家伙，简直让他社死啊…… 之前团队工作的时候，他用手机连过这里的音响。 平时他不怎么开蓝牙，但今天大概是不小心碰到，又好巧不巧地把这条语音给放了出来。 他根本不敢去看另外两位设计师的脸，以强大的信念感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在数位板上写写画画。 其实屏幕上只堆出了一坨乱七八糟的线条。 苏欣和唐霜憋笑憋到嘴唇都快咬破了。 苏欣装作工作的模样，找到“领导吃饭”群，在里面轰炸了十几条土拨鼠尖叫的表情包。 珂珂ke： 「什么情况？」 susan： 「群名改了吧！同志们」 「领导们吃得可针不戳呢」 糖糖霜： 「看不出来，周总那么稳重一人，说起骚话毫不含糊」 珂珂ke： 「到底怎么了？要急疯了，你们谁给我科普一下啊——」 淮lin： 「周总和小秦总发语音，说咳……老公你昨晚哭得真好听。我在洗手间正好听见了。」 林淮的消息才发出去，苏欣和唐霜就在群里刷屏了。 susan： 「妈耶，原来后面是这句话！我不行了！」 珂珂ke： 「啊——他竟然叫他老公！！！错过名场面」 「悔恨交加.jpg」 糖糖霜： 「害，小情侣之间的把戏罢了。小秦总刚才红着脸跑出去了，我的妈太娇了！」 作者有话说: 林淮：打不过就加入 第61章 秦庭西平时看起来懒懒散散，但实际却是个倔脾气的。 他对这次鹿岩村考察不带他的事情耿耿于怀了许久，在周煜阳他们出发后的第二天，就独自坐上了前往鹿岩村的飞机。 商务舱的环境宽敞舒适，秦庭西在空姐的带领下找到自己的座位，礼貌道了声谢谢。 他从随身小包里拿出眼罩戴好，准备靠睡眠度过这漫长且枯燥的旅途。 “那麻烦你把鹿岩村联系人的电话发给我……对，我大概明天到。嗯好的，我马上要起飞了，落地后再联系，拜拜。” ……鹿岩村？ 秦庭西掀开眼罩，朝旁边座位看了过去。 那里坐了个年轻男人。 头发干净利落，戴着黑框眼镜，穿着合体的西服套装和质地考究的羊绒大衣。 看上去斯文优雅。 他耳朵里塞着耳机，挂断电话后就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用cad查看设计图纸。 这是遇上同行了？ 秦庭西默默打量了他一会儿，摘掉眼罩跟对面打了声招呼：“不好意思，刚才听见你说到鹿岩村，你也去那里吗？” 对方拿下耳机，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sorry，我在听音乐，没听清你的话。” “我是说，你是要去鹿岩村吗？”秦庭西也笑了笑。 “yes。”那人朝他伸出手，“我是万和地产的设计师，我叫褚时。” “秦庭西。”秦庭西和他握了握手。 “oh，i've heard about you！”褚时夸张地挑起眉毛，“远恒地产的秦庭西，right？” “对，是我。” 秦庭西决定修正一下对这位褚时的第一印象——这人看起来文质彬彬，可几句话说下来，就给人一种虚张声势的不真实感。 第94章 就像透着毛玻璃看人一样。 他在英国留学六年，也没像褚时这样中英文混着说。 要说褚时是abc，可他的中文很标准，美式英语却透着几分不地道，很明显和他一样也是留学回来的。 秦庭西不愿意跟这种他看不透的人打交道，便要重新戴上眼罩睡觉。 可褚时却又发问：“你也要去鹿岩村吗？” 秦庭西本来想否认，可褚时连他的身份都能一眼猜出来，隐瞒也没什么意义，于是点了点头。 估计万和地产也是去实地踏查的，到时候碰上也不至于尴尬。 褚时还想跟他说话，秦庭西却没什么兴趣，指了指眼罩：“不好意思，我需要休息会儿。” 褚时耸了耸肩：“all right。” 一路无话，直到飞机开始降落，空姐提示大家调直椅背角度，秦庭西才不得不摘掉眼罩。 褚时仍然在研究设计图，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秦庭西打量了他两眼，心想还是不说话的时候顺眼。 飞机平稳落地，褚时主动递过来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一会儿我要在市区里办点事情，就不能和你一起了——我们在鹿岩村见吧。” “好的，再见。”秦庭西接过名片，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他莫名地不愿意跟这个人多接触。 剩下的路程依旧波折。 好容易来到上次那个老旧站牌，太阳早已经落山，只留一丝余晖。 秦庭西想着马上就能见到周煜阳，一路上的辛苦劳累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心里的期待早已充盈起来。 他这次是自作主张出来的，家里那边让黎威给他打掩护，这边干脆谁也不知道他要来。 上回他们几个有赵雄赶着牛车来接，这次他想给周煜阳一个彻底的惊喜，于是决定自己步行进村。 进村只有一条路，倒不至于走丢。 但一群人坐车和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行走，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从图纸上看，只有两公里的距离，可秦庭西却感觉十分漫长。 他在站牌下车的时候，还隐约有些天光。等他终于看见鹿岩村村口的大石磨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从山脚仰望，能看见不远处赵雄家灯火如豆。 山里熟悉的草木气味和烧火做饭的柴火气混在一起。 秦庭西深吸了一口，浑身上下都舒畅起来，有种想要呐喊的冲动。 他醒了醒精神，直接拎起行李箱，一步跨三阶，一口气爬到赵雄家门前。 “燕姐！小竹子！雄哥！” 屋里面，几个人正围坐桌前吃饭。 “我啷个听见啥子人在喊你哦？”赵雄问燕姐。 “你听岔了嘛！这么晚哪个会来嘛！”燕姐招呼其他三个人，“你们几个多吃点噻！” 张珂和林淮笑着答应，周煜阳却有些愣神。 他刚才也听见了——而且那声音很像…… “周煜阳！” 这次的声音更真切了，还有一阵拖动行李箱发出的“咕噜噜”的声音。 是秦庭西！ 周煜阳放下筷子，站起来朝院子里跑去。 皎白的月光洒在院子里，给一切蒙上了一层轻柔的薄纱。 秦庭西站在院子当中，朝他张开了胳膊。 “我来啦！高兴吗？” 秦庭西头发凌乱，外套也敞开着，灿烂的笑脸下藏着舟车劳顿的疲惫感。 只不过两天没见，他却感觉像是过了很久一样。 这一瞬间，他竟然有些想哭。 周煜阳冲过去，把他紧紧抱进怀里。 秦庭西的声音从他胸口传来：“我想你了。” “嗯。”周煜阳悄悄亲了亲他的耳朵，“我也想你，特别想。” “哎呀，是弟弟来了！”燕姐惊喜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秦庭西一愣，忙推开周煜阳，看见其他几个人也都来到了院子，有些脸红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张珂总算吃到了热乎的糖，满意地露出了姨母笑。 “快进来，一起吃饭。”赵雄也招呼他，“小竹崽崽儿，快去倒热水，给哥哥喝。” 小竹子干脆地答应了一声。 几个人重新坐回桌旁，秦庭西的到来让气氛更热烈了。 尤其是小竹子，一改上次对他爱答不理的态度，只要秦庭西的杯子一空，立刻就倒上热水。 众人吃过饭，周煜阳忽然想起一件事，把秦庭西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你怎么让秦总答应的？” “……”秦庭西心虚地朝四周张望了一圈。 见他这副神情，周煜阳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你自己偷着跑出来的？” 秦庭西耍赖一屁股坐到炕上：“哎呀，我告诉黎威了，他会帮我掩护的。只出来几天，没关系的。” 周煜阳简直哭笑不得：“明天给秦总打电话——你要是不打，就我来打。” 秦庭西还想狡辩，见到周煜阳一脸严肃，只好认怂：“好好，知道了。明天天一亮就打，行了吧？” 晚上睡觉时，燕姐重新安排了房间。 赵雄带着小竹子去爷爷家，林淮睡小竹子的房间，张珂和燕姐睡一间。 周煜阳和秦庭西还是睡在上次的那处空院子里。 秦庭西累了一天，脑筋转得比平时慢。 第95章 直到躺在炕上，被周煜阳抱进怀里才发觉问题。 “燕姐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周煜阳被他迟钝得想笑，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才明白啊？” “啊！”秦庭西一把蒙上被子，“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周煜阳把被子掀下来，在他脸蛋上捏了捏，“咱俩正常谈恋爱，让人知道有什么了？还是说你觉得我当你男朋友掉价？” “没有。”秦庭西在被窝里动了动，把脚贴上周煜阳的大腿取暖，“就是……我脸皮儿薄。” “薄吗？”周煜阳怀疑地挑起眉毛，“脸皮薄点头牌？脸皮薄给我下药？脸皮薄在床上叫得那么l……” “哎？？”秦庭西一把捂住他的嘴，警告地呲了呲牙，“闭嘴睡觉！” 周煜阳忍着笑，从背后贴上去，把人圈进怀里：“晚安。” 秦庭西拍了拍他的胳膊。 周煜阳的怀抱带给他无限放松的安全感，很快便沉沉睡去。 第62章 小竹子家的猫咪不久前生了五只小猫，现在还不到两个月，个个都圆滚滚的，像长了尾巴的胖毛球。 一大早，秦庭西蹲在院子里逗弄小奶猫，手机心不在焉地举在耳边，接受秦远恒的怒火。 十分钟后，他把手机递给周煜阳。 “我爸要跟你说话。” 周煜阳接过手机：“秦总，是我。” “煜阳啊，秦庭西还要麻烦你多照看着些。”秦远恒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声，“这孩子任性，脾气又倔。你看这次背着我们就跑出去了，根本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他，真是……哎！” 周煜阳瞄了一眼正捧着小奶猫贴脑门的秦庭西，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秦总您放心，这次我肯定不会让小秦总再出危险。” “嗯，那就辛苦你。”秦远恒顿了顿，“快过年了，你们几个人也要注意安全。” 周煜阳收回目光：“谢谢秦总关心。” 看他挂了电话，秦庭西如释重负，放下手里的小猫，一脸期待：“还差哪些地方没去呢？” “祖宗，你就别痴心妄想了。我答应秦总，不带你去任何有危险的地方。”周煜阳拉着他回屋，打开电脑，“今天你就在这儿，看着我绘图。” 秦庭西瞪大眼睛：“啊？” 周煜阳：“别啊了，过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秦庭西凑到电脑前，周煜阳操作鼠标移动图纸，指着山体西南角的一片面积不大的平地：“这个地方，你觉得像什么？” “……桃子。” 周煜阳忍不住笑，旋转图纸：“这样看呢？” 秦庭西半眯着眼睛看着屏幕：“这样的话……像爱心。” 周煜阳用鼠标打着圈圈：“这里有一棵树龄近千年的柳树，树上挂着很多祈福用的木牌。燕姐说，他们这里的人都相信在这里许愿的情侣会白头偕老，甚至附近十几公里外的年轻人也会来这里祈愿。” “你还信这些？”秦庭西挑起眉毛。 “我当然不信，感情需要两个人经营，不是祈愿祈来的。”周煜阳说着，深深看了他一眼，“ 不过，这里倒是可以根据这个传说……” 秦庭西接着他的话说道：“弄成一个打卡景观。” “没错。”周煜阳很喜欢和秦庭西一起工作的感觉，“你有什么想法？” “鹿岩村的自然环境自然没得说。”秦庭西斟酌着，“但位置偏僻是短板。去年的旅游行业报告数据显示20到30岁的人是旅游业消费的主力军，所以光有自然环境是不足以吸引这个年龄段的人群的。” 周煜阳点点头：“嗯，但是国内这种祈福景点大大小小不计其数，我们要做的话就得更有特点才行。” “我觉得……可以加上一个时间限制。”秦庭西抿着嘴角，表情严肃，“就像还愿一样。情侣来这里祈愿后，比如以三年为期，三年内两人修成正果就来这里找到自己挂的牌子摘下来，拿回去也能算是爱情的纪念。或者他们自己写下期限也行。” 周煜阳定定地看着他。 秦庭西难得出现这种专注认真的神情，和他身上慵懒松散的气质杂糅在一起，会有一种独特的锋芒。 他的心跳都随着那双锋利的眼睛热切了几分。 “……这样还可以增加一部分客流量，同时来还愿的情侣也无形中成为了真实的宣传者。”秦庭西继续分析道。 “真好。”周煜阳在他头上揉了几下，“回头我们和他们再结合一下，把这个点子完善好，写进项目里。” 中午吃饭前，林淮和张珂下山回来，听说秦庭西的这个主意，也都称赞不已。 几个人又讨论起来，直到小竹子来喊他们吃饭，这才结束。 饭吃到一半，外面忽然热闹起来。 燕姐放下筷子：“是另一家公司的设计师来咯！” 听燕姐这么一说，秦庭西才想起昨天在飞机上遇到的那位：“应该是万和的人，昨天在飞机上遇到了。” 万和跟远恒虽然之前竞争过海川，但生意场上利益为重，竞争过后仍是朋友。 周煜阳也放下筷子：“咱们也去打个招呼。” 四个人出了院子，果然看见五六个男男女女站在门外石砌的台阶上，正说着话。 秦庭西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褚时。 第96章 这人看起来依旧斯文端庄，可他一想到昨天那几句中英文混合的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尽管不屑，可面上该有的礼貌却是做足的。 他们几个走过去，秦庭西朝褚时抬了抬下巴：“褚时。” 褚时听见，转过身来，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可惊喜很快变成了惊讶，他的目光从秦庭西的脸上移到他的身后，语气掩不住的诧异：“煜阳？” “好久不见，褚时。”周煜阳略点了点头。 相比褚时夸张的表情，他显得淡然许多。 秦庭西指了指他俩：“你们……认识？” “是。”周煜阳简短回答。 “呵……”褚时笑了一声，挑起眉毛瞥向周煜阳，“我们不止认识吧？” 秦庭西敏感地察觉到褚时的话里有话，回头看了看周煜阳。 周煜阳表情如常，看不出什么。 只听褚时继续说道：“我在国外听说海川并入了远恒集团，这次来这里，还在想会不会遇到你。没想到这么巧……我已经入职万和了，以后既是同行又是对手，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秦庭西本能地警惕起来，没等他说话，周煜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于公，我们分属对手公司，私下联系不合适；于私……” 秦庭西感觉一只大手搭上他的肩膀，将他往身后拢了拢：“我不想让我男朋友有任何不安全感。所以，算了吧。” 褚时瞄着周煜阳的手，低头哂了一声：“果然……你还是老样子。那行吧，反正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很多，再见喽！” 褚时最后看了一眼周煜阳，转身回到他们那帮人中间。 周煜阳带着秦庭西回屋，胳膊一直搭在他的肩上没放下。 秦庭西偏过头看了一眼——周煜阳的手指永远整齐干净，带着体面。 而现在那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到他的皮肤上，带给他的是强大的信任感。 能够完完全全地对一个人不设防，是一种非常美好松弛的感觉。 “那个褚时……”秦庭西张了张嘴，没等他开口提问，周煜阳已经给出了答案。 “是我前男友。大学时在一起的，谈了不到一年他出国，我们自然而然地分了手。” 秦庭西抬头对上一双如湖水般澄澈的眼睛，周煜阳无比坦诚：“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秦庭西也不知道自己还要问什么，他想知道的周煜阳都已经回答了。 相比于褚时和周煜阳已经成为过去时的关系，他更在乎的是刚才周煜阳当众承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坦荡且自然。 一种充盈起来的幸福感渐渐浮现在胸口。 “周煜阳。”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面看着他。 周煜阳也认真地俯视下来：“嗯。” “成熟？懂事？上进？温柔？漂亮？”秦庭西掰着手指一个个数，挑起一侧眉毛，自下而上地看着他。 周煜阳终于忍不住，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记这么清楚，吃了多久的醋啊？” “以前吃了多少你不用管，现在开始一点都不吃了。”秦庭西骄矜地嘁了一声，“周煜阳，认识我以前，你是不是做过复明手术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所有收藏、订阅和打赏的宝宝，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给大家表演个码字吧 第63章 五天后，踏查工作终于收尾。 一行人准备回程。 临行前一晚，燕姐又做了一次秦庭西心心念念的牛油火锅。 大家热热闹闹地帮忙准备食材。 “还怪舍不得你们的。”燕姐叹了一声，眼圈泛红，“你们要是走了，家里就我们三个人，好冷清的。” 张珂搂着燕姐的肩膀安慰：“等我们中标了，工程开工还会来的。再不济我们以后旅游也要来啊！” 几个人也都跟着附和。 燕姐的情绪这才好起来。 开饭时，小竹子扶着赵村长出现在院子里。 大家招呼着老爷子上坐。 老爷子也不推辞，坐下后拿起酒壶先给秦庭西倒了一盅白酒。 秦庭西忙站起来：“哟，老爷子您怎么能给我倒酒呢！” 说着便要拿过酒壶。 赵村长拦下他，坚持倒完了酒，又给自己添满，布满风霜的手颤巍巍地端起酒盅：“乖娃儿，我以前呢，对你有些偏见。” 秦庭西端着酒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赵村长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我听周设计师说你小时候差点把命丢在水里，非常怕水。可你还是跳进去救了我们小竹子，这可不只需要一般的勇气。要不是你在，小竹子就回不来咯。老汉儿我借着这顿酒，谢谢你！” 赵村长说完，一口干掉了酒。 秦庭西来不及说话，也只好跟着一口喝干。 这酒是当地特产，纯粮食酿的，度数很高。喝进嘴里一股辛辣味，顺着喉咙直烧到胃里。 秦庭西平时很少喝白酒，呲牙咧嘴地吐了吐舌头。 周煜阳往他碗里夹了些菜，朝他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吃下去。 赵村长继续道：“我之前不同意你的设计方案，其实不是针对你。那个小溪漂流的确很好，但是旅游这种东西，我们搞不明白——游客哪个时候多，哪个时候少？这我们掌握不了。可是养鸭是我们祖祖辈辈都会的，赚得不多，却是实实在在握在自己手心里的。” 第97章 秦庭西全神贯注地听着赵村长的话，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们这里要开发，是件大好事，但也是新东西。”赵村长说话很慢，但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这新东西能不能做成，能不能长久地做下去，我不清楚，所以我不敢让老乡们放下田间地头的手艺。那万一不成，不还有个退路吗？所以啊，乖娃儿你可别怪爷爷！” 秦庭西给赵村长倒上酒，端起自己的酒盅：“不会。是我想得不周到。” 两个人再次一饮而尽。 “最后呢，明天你们就要回去了。”赵村长举杯，“以后多来鹿岩村，来了还住这儿，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好——！” 众人一起举杯。 滚开的火锅冒出热气，鲜嫩的牛肉和青菜被下进锅里，才一开锅便被迫不及待地捞出来，红辣辣的把每个人吃得面红耳热。 大家各自说着话，气氛热闹异常。 秦庭西连喝三盅酒，脸色透出酡红。 他在这种场合不怎么爱说话，呆呆看着大家聊天，脸上露出满足轻松的笑容。 他很喜欢这种充满浓浓人情味儿的气氛。 胳膊被人碰了碰，他转过脸，周煜阳端着酒盅看着他。 “干嘛？”他迟钝地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憨直的笑容。 “有些话想说。”周煜阳也弯起眼睛。 秦庭西眼神迷醉，被辣红的嘴唇饱满地闪着光泽，豪爽地一挥手：“说。” 周煜阳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钟，忽然开口：“我爱你。” 秦庭西愣住。 桌子对面忽然发出一连串哄笑声，是张珂和燕姐划拳输了。 其他人起哄让她喝酒。 他下意识也跟着抬起嘴角，下一秒又把笑容压了回去。 不，不对。 划拳喝酒不重要。 秦庭西恍然觉得自己在做梦。 刚刚周煜阳对他说了……我爱你？ 他抬眸定定地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酒，他有些跟不上思路——怎么就聊到爱这个词了？ 他耳朵里全是激烈的心跳声，根本无法思考。 周煜阳的脸一时间有些朦胧，像隔着一层月光。 可是依旧让他觉得惊艳。 周煜阳也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温柔到他能溺死在里面。 秦庭西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他张了张嘴，却像乍然失语一样，什么都没说出来。 周煜阳勾起嘴角，笑容藏起一丝失落，和他碰了碰酒盅后一饮而尽：“你……随意。” 秦庭西想解释，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很喜欢周煜阳，也喜欢跟他在一起。 可什么是爱？ 喜欢到这个程度算爱吗？ 他从没经历过，也没思考过，并不清楚答案。 爱这个字眼太重，他不敢轻易做出承诺，生怕自己那点浅薄的喜欢辜负了对方。 所以才不能第一时间给出回应。 看见周煜阳眼里闪过的失落，他又觉得心疼，一时间各种感觉涌上心头，全化作了眼泪。 “没关系。”周煜阳替他抹掉下巴尖上的珍珠，“我可以等，等你确认你的心意。” 周煜阳越说，他越觉得自己亏欠，抽着鼻子哭得愈发厉害。 “哎哟，我弟弟准是不想走才哭了。”燕姐发现他们这边的情况，笑着打圆场，“小竹子，你不说要送哥哥一只小猫吗？快去，拿过来。” 小竹子咯咯笑着跑去院子里抱进一只有白手套的奶牛猫——秦庭西跟他说过自己最喜欢这只，像黑猫警长。 “哥哥，你别哭啦，黑猫警长送你。” 几个人都笑起来，秦庭西有些不好意思，擦掉眼泪抱起小猫：“谢谢小竹子。” 第二天一早，赵雄仍旧赶着牛车送他们去站牌等班车。 赵村长、燕姐和小竹子站在石阶上一直朝他们挥手，直到牛车转过山的另一边。 乘班车来到县汽车站，下一趟去机场的大巴还要等一个多小时。 四个人一只猫只好在候车厅里等。 周煜阳低头摆弄着手机，一言不发。 经过昨晚的事，秦庭西心里愧疚，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再加上离开鹿岩村心中不舍，也闷闷地不说话。 林淮本来就话少，剩下一个张珂还在醒昨晚的酒。 四个人一个比一个安静。 过了半个小时，周煜阳忽然起身出了候车厅。 秦庭西看着他的身影，长叹了口气——看看，现在连去哪儿都不跟他说一声，果然还是生他的气了。 没一会儿，周煜阳返回候车厅，在他身边坐下：“我把咱俩的机票退了。” 秦庭西瞪大了眼睛，林淮和张珂也都提起了精神。 “猫太小了，办宠物托运怕它受不了。”周煜阳就着秦庭西的手，勾了勾小猫的下巴，“张珂林淮，你俩还是坐飞机回去。我和小秦总开车——我刚找了个租车行。” 秦庭西看着那只抚摸着猫耳朵的手，喉结动了动，有些心不在焉：“你……刚才去拿车钥匙了？” “嗯。”周煜阳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先送他俩去机场，然后我们开车回去。” 几个人离开候车厅。 周煜阳拉着他们俩的行李箱，秦庭西只管抱着猫。 第98章 来到车旁，周煜阳打开后备箱，往里面搬箱子。 合身的衬衫随着他的动作，胸口绷紧显出饱满的胸肌形状。 秦庭西眯了眯眼睛，一直笼在他心头的阴霾渐渐消散——原来周煜阳没生他的气，还特意为他的小猫租了车。 他抱起小猫在脸颊上蹭了蹭，凑近猫耳朵：“看好了，那个胸大、长得特别帅的，是你妈妈，我是你爸爸。” 周煜阳关好后备箱拍了拍手，“跟猫说什么呢？上车出发了。” “没什么。”秦庭西抿嘴一笑，上了车。 不知道什么是爱，不知道怎么去爱，都不要紧。 周煜阳在等他。 从现在开始，他也努力学着去爱。 这样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奶牛猫：喵～～ 第64章 秦庭西从小就想养一只猫。 但因为秦远恒和宋钰都太忙，根本没时间顾及他，所以养猫的事情就一拖再拖。 他自己也就渐渐把这个念头淡了下去。 把奶牛猫带回来的第二天，秦庭西就迫不及待地去宠物商店买了全套的猫用品，又让宠物医生给小猫做了个全面的体检和接种疫苗。 折腾了一上午才结束。 出了宠物医院，他给周煜阳打电话，问他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我现在有些忙，就不陪你了。”周煜阳那边听起来像在外面，背景里能隐约听见轻柔的音乐声，“昨天跟你说的话还记得吗？” 秦庭西半晌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昨晚周煜阳让他今天务必回家跟父母认错。 他也知道偷偷跑去鹿岩村是自己有错在先，心里就算一百个不情愿，也只能承认。 “知道啦——我回家负荆请罪，行了吧？我爸要是揍我，心疼死你。” 工作日的咖啡厅没有几位客人，坐在周煜阳对面的女人听见听筒里带着撒娇的语气，无可奈何地笑着摇了摇头。 周煜阳扶着咖啡杯的手指暗暗动了动，语气如常：“是，你说得对。快去吧，路上小心开车。” 秦庭西并没有察觉什么，嘟囔着哼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这孩子倒是听你的话。”宋钰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姿态优雅一如平日。 周煜阳谦恭地笑了笑：“让您见笑了。” “我自己的儿子，没什么见笑的。”宋钰抚着面前只有白水的透明玻璃杯，“刚才……我们聊到哪里了？” “您刚刚说到……调查过我的底细。”周煜阳双手交握放在桌上，平时总是淡然的神情难得显出几分紧张。 宋钰笑着点头，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在闲聊：“哦对。人一过五十岁记忆力就变差，比不得年轻的时候，一个月前的事情也能立刻回想起来。” 周煜阳看着她。 秦庭西的眼睛完全遗传了母亲。 但是两个人的眼神却截然不同——宋钰虽然在笑，眼神却锋利如刃。 这让周煜阳想起出让海川前，他曾对远恒集团做过背调。宋钰在七年前就已经不再插手集团事务，调查资料上关于她在集团的工作也只有短短几行字和一些数据。 但仅是透过这些材料，一个杀伐决断又细致入微的女总裁形象已经跃然纸上。 宋钰，是比秦远恒更厉害的角色。 所以，今天这场突然的见面，很让他有些搓手不及。 曾经叱咤商场的女人即便退居家庭，也依然掩不住她的锋芒。 宋钰随意敛起鬓角的发丝，嘴边笑意不减：“那我们就好好谈谈你和秦庭西。” - 秦庭西把车停进恒枫别墅的车库，想到待会儿要面对的情形，不禁重重叹了口气。 他这次偷着跑出去的事，虽然已经和秦远恒先斩后奏，可毕竟是他有错在先——免不了挨顿骂。 他从后座上拎下猫包，又拿出燕姐托他带给父母的特产，站在大门前暗暗做好心理准备，这才开了门。 “爸，妈——我回来了！” 他在门廊换了拖鞋，用一种活泼轻快的语气朝客厅喊了一声。 秦远恒正坐在沙发上喝茶，秦庭西讪笑着走过去：“爸，今天没去公司啊？” 秦远恒撩起眼皮睨了他一眼，轻哼道：“回来干什么？自己一个人跑出去都不和我们说，现在回来了知道告诉我们了？” 秦庭西自知理亏，厚着脸皮嘿嘿一笑：“爸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不管去哪儿，肯定提前跟你们说。” 秦远恒见他认错飞快，态度良好，这才扶了扶眼镜，用下巴点了点他手里的东西：“这都是什么？” 秦庭西见秦远恒态度有所缓和，立刻殷勤地把腊肉献了上去，“哦爸，这是燕姐自己晾的，让我带来给你们尝尝。” “还有这个……”他把猫包放在地上，拉开拉链，“这是小竹子送我的小猫。” “嗯。”秦远恒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记着替我们谢谢她。腊肉一会儿你送到厨房去，让阿姨收好。还有这只猫……” 秦远恒端着杯子吹了吹茶水，用眼角瞥向那只黑白开脸的小奶猫。 小猫来到新环境，圆圆的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原本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爪子却不小心被地毯勾住，一下子摔翻在地。 秦庭西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爸我平时把它养在那边，不带回来，您不用……” 第99章 “怎么笨手笨脚的。”秦远恒用拖鞋尖轻轻托起小猫，帮它脱离地毯的纠缠，随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既然是小竹子送你的，你就好好养着。” “知道了爸。”秦庭西一下子松了口气，笑嘻嘻地坐在沙发上，“我妈呢？” “说是有什么酒会，和她那帮姐妹们去玩了。你饿了就让阿姨给你做饭，我已经吃过了。”秦远恒拿起报纸抖了抖，摆出一副结束对话的架势。 秦庭西忍着笑“哦”了一声，拿起腊肉进了厨房。 阿姨一见这腊肉，惊喜地“呀”了一声：“真好，一看就是自家做的，正好我早晨买了蒜苗，给你做蒜苗腊肉。” 秦庭西早饭吃得晚，还不饿，想着不如让阿姨做好了，打包带回去晚上和周煜阳一起吃。 阿姨一听却笑：“这个菜就得现炒的好吃，西西你带回去再加热就不香了。” 秦庭西从冰箱里拿出个鲜橙，坐在餐桌旁慢慢剥：“那怎么办？您刚才一说我就想吃了。” “这样，我把材料准备好，再告诉你该怎么做，你带回去自己做吧。”阿姨麻利地解开绑腊肉的细绳，“自己在外面住，会做些菜也是好的。” 秦庭西一听就来了兴趣，嘴里叼着半瓣儿橙子，探头探脑地凑过去：“难吗？” “不难。腊肉和蒜苗本身都有味道，只加点佐料调味儿就行，很容易学。” “行，那麻烦您教我。”秦庭西兴致盎然地卷起袖子。 周煜阳晚上回到家时，看见的场景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秦大少爷，正在厨房里忙活得热火朝天。 因为是开放式厨房，秦庭西又没开油烟机，整个客厅都弥漫着一股炒菜过火后散发的油烟味儿。 “宝贝儿哎，干什么呢？” 秦庭西拿着锅铲把锅具撞得叮当作响，听见他的话连头都没回。 “等着吧，本少爷亲自掌勺，专门给你做的，能香你一个大跟头。” 周煜阳扯领带的动作一顿，对秦庭西又是“亲自”，又是“专门”的用词，有些心惊胆颤。 毕竟切蒜能切得像做什么精密实验的人，不能指望他做的饭真能香一个大跟头。 周煜阳只祈求能吃得下去。 他走进厨房，从秦庭西背后探头过去，只见锅里是一坨黑绿黑绿的物体，还掺杂着几片分辨不出颜色的长方薄片。 “……这是？” “蒜苗炒腊肉。”秦庭西抹了把鬓角的汗，“阿姨亲自教我的——你说炒成这样应该能吃了吧？” 锅里一团黑乎乎，再炒就要成碳了。 周煜阳替他关掉燃气灶，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能吃了，肯定能吃。” “那你去洗手，我来盛饭。”秦庭西举着同样黑乎乎的锅铲，一脸兴奋地看着他，“这可是我第一次做饭，怎么奖励我？” 周煜阳宠溺地看着他，歪过头在他脸上亲了亲：“真厉害。” “那当然。”秦庭西轻快地转身， 拿出盘子盛菜。 周煜阳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白天和宋钰见面的事，他并不打算让秦庭西知道。 两个人谈了将近四十分钟，周煜阳能感觉得出来宋钰只是还不能接受秦庭西的取向，却并没有完全反对。 所以没有必要让秦庭西心里产生负担。 见面结束时，态度一直强硬的宋钰跟他说了一句话：“世界上，没有哪个父母能够在任何一场孩子的抗争中成为赢家。作为一个母亲，我恳请你好好对待他。” 周煜阳的目光长久地凝视在秦庭西的身上。 厨房里被搞得鸡飞狗跳，到处是弄乱的厨具和洒出来的水，而大少爷正对着煮成一锅黏糊糊的米饭不知如何下手。 从接到宋钰的电话到现在，周煜阳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心终于落回实地，稳稳地待在胸腔里。 这么一个至真至纯的宝贝，他自然会倍加珍惜。 作者有话说: 周煜阳含泪吃下西西给他做的第一顿饭，从此不再让他进厨房 第65章 （修） 陷入爱情的人，总感觉时间过得飞快。 第二次踏查归来后，离正式招标的日期也越来越近，为了能够拿出一份脱颖而出的设计方案，项目组几乎每晚都在加班完善。 尤其是秦庭西，对设计方案的要求几乎到了完美的地步——这次中标对他太重要，他需要借这个机会和秦远恒摊牌。 第五次起身去茶水间冲速溶黑咖啡，周煜阳终于忍不住跟过去拦下了他。 “喝这么多，晚上还睡不睡了？” 秦庭西眼睛熬得通红，透过镜片瞥了他一眼：“不打算睡了，有几张图想今晚改好。” “昨天也才睡三个小时，今天又不睡？”周煜阳强势拿走他手里的咖啡杯，放到操作台上，“累了就好好休息，明天再改。” “哎呀，你别管我。”秦庭西伸手去够杯子，被周煜阳攥住手腕抵在墙边。 “别闹……”秦庭西心虚地朝外面瞄去，项目组其他几个人就在斜对面的办公室里，“让他们看见了。” 周煜阳笑了笑，用鞋尖一勾，茶水间的门将这里分隔成了封闭空间。 “哎？别关门啊，关门他们更怀疑了！”秦庭西挣扎着要挣开他。 “不许喝咖啡，我帮你提提神。”周煜阳伸出手指勾掉他的眼镜，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 第100章 秦庭西来不及反抗，就被捏住脸颊吻得天昏地暗。 尽管亲热过无数次，可他仍招架不住周煜阳的吻。 茶水间里只能听见二人交错的呼吸和偶尔的啧声。 外面忽然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仿佛下一秒就会推开茶水间的门。 “唔……”秦庭西抓在周煜阳腰间的手指猛地扣紧，试图推开他。周煜阳反而变本加厉，趁他张嘴侵占了他的口腔。 秦庭西瞪大眼睛，担心被发现的紧张将亲密带来的舒适感放大数倍，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煜阳在他唇上舔了一下，才终于依依不舍地放开他。 秦庭西呼吸依旧急促，脑子里几乎空白。 周煜阳伸手抹掉他唇角的水渍，又把眼镜给他戴好，“我先回去，你过会儿再进去，好不好？” 秦庭西下意识点了点头。 周煜阳俯身在他发顶亲了一下：“傻瓜。”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办公室。 秦庭西看着屏幕上的图纸，脑子更晕了，嘴唇残留的触感让他根本无法集中精力。 偷偷摸摸在办公场所亲热的感觉更是刺激。他抿了抿嘴唇，做贼心虚地抬头朝周煜阳看过去。 周煜阳一本正经地在键盘上敲着什么，专注的眼神仿佛刚才无事发生。 秦庭西轻哼了一声，强迫自己埋头于面前的图纸，画了几笔后，手机忽然振动了两下。 「再看我忍不住了」 「算了，回家吧？」 一转眼，春节近在咫尺。 事务所的门前早早挂上了大红灯笼，办公室的玻璃窗也装饰了窗花。 小年的前一天，事务所终于放了年假，连续加班近半个月的设计师们被折磨得面色青黄，纷纷欢呼着终于可以回家好好睡一觉。 唯一不感到开心的只有秦庭西。 因为放了年假就意味着他没有理由再在外面自己住，也就等同于他和周煜阳又要开启以前那种“同城异地恋”模式。 回家的前一天，周煜阳帮他收拾小猫的用品。 “好了，年年的猫罐头、猫粮在这个袋子里，逗猫棒和玩具在这儿，还有猫厕所和猫砂……”周煜阳一样样清点着，一抬头看见一人一猫窝在沙发上，正瞪着同样又圆又无辜的眼睛望着他。 他直起身体，笑着坐到沙发上，把两只一起抱在腿上坐好：“干嘛啊？就半个月的时间，再说回家还不好吗？” “什么叫就半个月？”秦庭西极其不满地哼了一声，“周煜阳你是不是早就嫌我了？巴不得我回家？” “祖宗，你这是什么话？有良心吗？”周煜阳作势咬住他的脖子，“要是可以的话，我都想把你绑起来，天天捆在身上，去哪儿都带着。可毕竟是过年，对不对？” 秦庭西绷着脸沉默了会儿：“真想能带你回家过年。” “我知道。年假结束以后，用不了多久就是招标，等成功中标了，我们就坦白，嗯？”周煜阳抱着他像哄小孩一样晃了晃。 秦庭西依旧沮丧，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睛，用手指转圈逗着小猫耳朵。 周煜阳看不得他这么失落，双手穿过腋下把人一下抱了起来。 原本伏在他腿上打瞌睡的小猫被惊醒，不满地“喵”了一声，跑回窝里。 秦庭西发出一声惊叫：“你干什么？年年都吓跑了。” “不干什么。” 周煜阳双手托着他，只能用脚踢开卧室门，把人扔到床上随即欺身而上，“让你开心一下。” 按照惯例，每年春节秦庭西一家都会回老家，陪着老人一直待到初七。一大帮亲戚聚在一起，热闹非常。 今年秦嗣北把女朋友也带了回来，于是身为哥哥却依旧“单身”的秦庭西成了催婚的众矢之的。 好不容易在众位长辈的围攻下脱身，他跑到露台上躲清净。 冬夜的空气无比清冷干净，混着不远处松木林特有的木香。 很像周煜阳身上的味道。 回家一个星期，不能时时见面让他想念周煜阳想到几乎窒息。 秦庭西点了根烟，拿出手机拨通了周煜阳的视频。 “宝贝儿，吃过年夜饭了？”周煜阳接通了视频。 秦庭西闷闷地“嗯”了一声，眼睛如饥似渴地描摹着屏幕上周煜阳的脸。 看背景，他应该是在沐然姐家，客厅的墙上贴了装饰年画，周煜阳也穿了件应景的红色毛衣，毛衣柔软厚实的短绒材质很像小熊玩偶，这让秦庭西无比怀念起他怀里的温度。 “怎么了？”周煜阳柔声问道。 “没事，就是……想你了。”秦庭西叼着烟，吐出一片浅淡的烟雾。 “我也想你。”周煜阳把手机凑到嘴边“啵”了一声，“亲亲。” 秦庭西抿着嘴角的笑，哼了一声：“幼稚。” “舅舅！去放烟花！” 铮铮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铮铮过来，给小舅舅拜年。”周煜阳招了招手。 下一秒，铮铮的小脸蛋出现在屏幕前。和周煜阳一样，他也穿了身红色的毛衣，头上还戴了顶醒狮帽。 可爱又帅气。 铮铮伸出胖胖的小手挥了挥：“小舅舅过年好！” “铮铮过年好！”秦庭西笑得眉眼都弯起来，“你是不是要去放烟花啊？” 第101章 “对，我舅舅给我买了小蜜蜂、窜天猴还有仙女棒，买了一大堆。”铮铮一脸兴奋，又缠着周煜阳，“舅舅，快走快走！” 秦庭西捻灭烟头：“去吧，我也回屋了。” “嗯，晚点再给你打。”周煜阳伸出一根手指戳在屏幕上，“揉揉脸，笑一个。” 秦庭西咧了咧嘴角，露出一个敷衍的笑，却看见周煜阳用指关节敲了两下屏幕。 “哎？怎么还截屏啊？” “好看，留着n刷。”周煜阳朝镜头挥了挥手，“爱你。” 秦庭西被他这句“爱你”惹红了脸，撑着铁艺栏杆吹风。 远处松木林上空忽然升起一颗光点，光点在黑漆漆的夜空中爆开一朵绚烂多彩的烟花，紧接着无数烟花争先恐后地绽放在夜空下，隐约有阵阵鞭炮声传来。 到处洋溢着浓郁的年味儿。 这一刻，秦庭西思念周煜阳的心情到达了顶峰。 楼下，长辈们凑成两拨正在打麻将，没人注意到他。 秦庭西穿上外套，拿起车钥匙出门。 秦嗣北和他女朋友在院子里说话，看见他急匆匆的身影，问：“哥，你这么晚干嘛去？” “你别管。”他闷头敷衍了一句，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 周煜阳陪铮铮放完烟花，一家人又一起看春晚。 将近十一点，铮铮困得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把铮铮抱回卧室，出来和周沐然打了个招呼：“姐，我也去睡了。” “嗯，去吧。”周沐然点点头。 周煜阳进了卧室，估摸着秦庭西应该也快睡了，拿出手机给他打了过去。 一直到自动挂断都没有人接。 「睡了吗？」 他发了条消息过去，等了会儿依旧没有回复。 正要换睡衣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周煜阳秒接，秦庭西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黑漆漆一片。 “睡了吗？” “没有。”秦庭西的声音隐隐压着一丝兴奋，“你猜我在哪儿？” “不是在老家吗？”周煜阳笑着看着他。 “你看这是哪儿？”秦庭西调转摄像头，屏幕里出现一栋熟悉的公寓——周煜阳甚至看见了他和铮铮刚才放烟花的空地。 秦庭西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镜头外传来：“我在楼下。” 周煜阳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嘴角不受控制地弯起来：“等着我。” 秦庭西的车果然就停在楼下。 暗蓝车身映着路灯的光线，反射成暖黄色的光圈。 像做梦一般。 周煜阳飞奔过去，一把拉开车门跳上副驾驶，迫不及待地抱住了驾驶室的人。 “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过年这天，怎么想也应该和你在一起。”秦庭西在他怀里蹭了蹭，触到那件红色毛衣的质感，满意地叹了一声。 “终于摸到了。我在视频里就特别想摸这个毛衣。” 周煜阳忍不住笑：“你究竟是想摸毛衣还是想摸我？” “都想。”秦庭西埋在他胸口深深嗅了一口。 两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周煜阳手指勾着他的头发转圈：“要放烟花吗？” 铮铮没放完的仙女棒就放在周煜阳的车里。 周煜阳把仙女棒递给他，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 火苗在风中晃了几下，很快就燃到了下方。 伴随着轻微的“呲呲”声，爆出一阵桔红色的花火。 秦庭西出来得急，只顾得上穿了外套。 北风一吹，脸蛋鼻尖都冻得通红，拿着仙女棒的手也很快有冻僵的迹象。 他把手放到嘴边哈了几下热气，眼睛里映着花火的光芒，笑得格外灿烂。 周煜阳几乎移不开视线，拉住他空闲的一只手揣进自己大衣口袋里暖着。 两人的体温渐渐变得一致，秦庭西点燃最后一根仙女棒，在耀眼的火光中仰起头看着他：“真好看。” 周煜阳在口袋里捏了捏他的手：“是说我还是说烟花？” 秦庭西的脸被火光映亮：“你比烟花好看。” 仙女棒燃尽，周围重新恢复黑暗。 秦庭西叹了口气，心里被一种满足又怅然的感觉充满。 他真希望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 “以后，”周煜阳把他拥进怀里，用大衣裹住，“每年我们都一起放烟花，好不好？” 秦庭西抱紧他：“好，每一年。” 零点到来。 周围响起噼啵作响的鞭炮声，夜空也被各种绚烂的烟花照亮。 秦庭西抬起头，直直撞进周煜阳的眼睛里。 一朵巨大的烟花同时炸开，五颜六色的火光映在那双深邃的眸子中。 “周煜阳。”秦庭西心脏跳得剧烈，捧起他的脸郑重地在那双柔软的唇上吻了一下，“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妈耶，马上要虐起来了，作者期待地搓手手（我不是变态） 第66章 年假结束后，天元谷项目的招标公告很快就在网站上公布。 招标前一天，项目组最后确认标书无误后，终于上传了文件。 几个月的心血和辛苦，只等明天的结果。 在事务所的时候还好，一回到家，秦庭西把焦虑全都释放了出来。 第102章 周煜阳在厨房准备晚饭，他就像个小尾巴一样紧贴在他身后。 “要不然明天还是你来演讲吧？我担心自己会紧张。” 周煜阳低头切好葱花，转身把他抱进怀里，“别担心，我们的标书和方案已经很棒了。明天只要你上台按照内容介绍一遍就行。就像资格预选那次一样，你不是表现得很优秀吗？” 秦庭西在他胸口叹了口气：“可是……这次机会很难得，我怕万一搞砸了，再想和我爸妈坦白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宝贝儿，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周煜阳拉着他到沙发上坐下，“我们也不一定非要现在就和父母说清，这样偷偷谈恋爱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秦庭西知道这是周煜阳安慰自己的话——哪个人会想在面对对方父母的时候遮遮掩掩呢？ 他把脸埋在周煜阳颈窝，轻咬着锁骨磨了磨牙。 “你去做饭吧，我再去过一遍稿子。” 周煜阳“嗯”了一声，侧过头在他眼角亲了亲：“饭好了我叫你。” 秦庭西靠在沙发上看着周煜阳忙碌的背影，暗暗握紧了拳头。 之前确定演讲人选的时候，是他主动担下的任务。 就为了让秦远恒觉得他能担起责任，成长了，不再是以前那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 招标日期公布后，他更是连做梦都在一遍遍练习，模拟——留学时准备毕业答辩都没这么上心过。 可真到临阵时，还是患得患失起来。 说到底，他是太想公开和周煜阳的关系了。每次在他爸面前，周煜阳要和他装作单纯同事的关系，都让他心里难过得不行。 只为了这一点，明天他也必须成功。 第二天上午九点，评标会准时举行。 参与竞争的有七家企业，其中也只有万和地产与远恒集团能力相当。 周煜阳和秦庭西提前二十分钟到场，正好在大厅外遇到褚时。 褚时看见他俩，和团队成员低声吩咐了句什么，笑着走过来：“小秦总，煜阳，准备得怎么样？” 秦庭西心里惦着一会儿的演讲，没功夫跟他废话，只礼节性地点了点头。 “和你们不相上下。”周煜阳简单回答，拉着秦庭西朝大厅方向走，“我们的位置在那边。” 褚时快速迈出一步，挡在他们跟前。 “小秦总，我想和煜阳单独说句话，可以吗？” 周煜阳轻蹙起眉头：“没必要单独说，他了解我所有的事。” 褚时撇撇嘴，转向秦庭西，挑眉轻笑：“小秦总，不会这么没信心，男朋友和前男友说句话都不允许吗？” “褚时，你别在今天找事。” 周煜阳还要说什么，被秦庭西拽到身后，“褚先生在问我，没你的事。” 秦庭西看着褚时挑衅的眼神，轻哂了一声：“褚时是吧？之前在飞机上遇见，就觉得你皮肤挺不错的，能不能给我讲讲是怎么把脸皮养那么厚的？” “你……”褚时被秦庭西没头没脑的话噎到不知所措。 “哎，我还没说完。”秦庭西朝他走近两步，“看你说话添油加醋这么熟练，应该很会做饭吧？我警告你，别总搞那些小动作，是不是还幻想着弄一出白月光回国与前任破镜重圆的戏码啊？狗血小说看多了吧？建议你学学人家天线宝宝，脑袋上插根天线，时刻清醒自己的定位。” “记住了，你是永远的过去时，周煜阳从现在开始都是我的，想跟少爷我抢人，先看看自己够不够资格。” 褚时没想到秦庭西会直截了当拉下脸皮，将话说开到这种地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秦庭西你别太得意，我告诉你……” 秦庭西根本不给他还嘴的机会：“哟？我哪句话伤到你了吗？告诉我，我再说一遍。” “你不用这么得意，有你后悔的时候。”褚时咬牙切齿地扔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秦庭西看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抬头看向周煜阳：“走吧？” 周煜阳看着他没动。 “干嘛？”秦庭西问。 “这小嘴儿真厉害啊。”周煜阳忍不住勾起嘴角。 秦庭西半眯着眼打量他：“怎么，心疼了？心疼去哄。” “怎么可能。”周煜阳搭着他的肩膀走进大厅，“我就是在想，你这么牙尖嘴利的，待会儿演讲肯定没问题。” 周煜阳不提还好，一提起来秦庭西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 “哎，又浪费五分钟，快快快找个地方坐下，我得再看一遍稿子。” 远恒抽签抽到了最后一名。 秦庭西庆幸自己多出时间准备之外，也被紧张弄得心神不宁。 前几家的表现中规中矩，从项目方案和造价上都不如远恒。 唯一值得重视的只有万和一个对手。 万和是由褚时进行竞标演讲，从ppt上看，项目思路和他们相差不多，但造价比他们高出了将近一成。 评委提问的时候，周煜阳悄悄在座位下握了握秦庭西的手，压低声音道：“放心吧，我们肯定赢了。” 秦庭西没说话，只攥住他的手指用力捏了捏，手心里全是汗。 一半是因为紧张，一半是因为期待。 这个项目承载了太多精力和心血，不光是他俩，还有组里其他成员没日没夜地加班、修改、完善。 第103章 而对他来讲，最重要的是中标以后，他和周煜阳就可以借着庆功和父母公开。 他也终于可以不再偷偷摸摸，可以谈一场光明正大的恋爱，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任何人：这个人是我男朋友。 秦庭西偏过头看了周煜阳一眼，立刻获得了对方关切的回应。 他笑着摇了摇头，只在座位下将手握得更紧。 终于，轮到他上台。 秦庭西起身，正了正领带，回头看了眼团队成员。 张珂朝他握拳加油，林淮依旧害羞一笑，苏欣和唐霜热切地挥了挥手。 最后，他的目光与周煜阳相接。 周煜阳无声地对他说了句话，他看清那三个字的含义，心下忽然一片坦然，那些紧张担忧通通消失得烟消云散。 他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大步走向讲台。 打磨过无数次的演示文稿展现在大屏幕上，早已烂熟于心的讲稿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他自信洒脱地介绍着他们的项目方案，又从方案中他亲手绘制的一张张图片中回想起鹿岩村的点点滴滴。 小竹子的可爱天然，燕姐的关心热情，雄哥的寡言真诚，赵村长的深谋远虑…… 还有鹿岩村的山山水水，花鸟鱼虫。 还有周煜阳，在这里第一次对他说出“我爱你”…… 秦庭西在情感激荡中顺利结束演讲，鞠躬致谢后，等待评委提问。 他看见周煜阳远远地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强压下嘴角的笑意，轻轻舒了口气。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成功了。 “秦设计师，请问你们在项目实施过程中是如何平衡资金使用和项目质量的？” 这个问题，他们事先预演过，秦庭西淡然一笑：“我们打算……” “我们放弃。” 话没说话，评标大厅的门忽然被推开，韩东手里拿着一张文件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这是远恒弃标的正式声明，请委员会检查。” 作者有话说: ok，开虐。我们西西公主要成长咯～～ 第67章 韩东话音未落，评标现场一片哗然。 在座的人刚刚完整地参与了全部述标，谁都清楚远恒集团无论从实力还是方案规划，中标都是当之无愧。 这时候主动弃标，实在难以理解。 连刚才提问的评委都不解地再三询问：“真的确定弃标吗？” “确定。”韩东将盖着红章的声明放在评委面前，“这是原件，请检查。” “韩叔，你这是干什么？”秦庭西冲到台下，抓住韩东的胳膊，“ 不能弃标！” 坐在下面的项目组成员也都纷纷起身围拢过来。 秦庭西抬眸朝周煜阳看过去，对方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冷静开口：“韩总，我们几个辛苦了大半年才做出这个项目。尤其是小秦总，在鹿岩村受的苦想必您也一清二楚。现在集团在这个节点弃标，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韩东和周煜阳一向相处得不错，在收购海川之前就对他很欣赏，此时见他发问，正色答道：“周总，弃标是秦总经过综合考量后做出的决定，我也无可奈何，请你谅解。” 韩东说罢，转向评审组：“请检查弃标文件，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就……” “不行！”秦庭西一把夺走声明，几下撕碎，“我们不弃标，请各位对我刚才的述标继续评审。” “小秦总。”韩东垂眸轻叹了一声，“秦总还有个指示，让你立刻回去见他。” 秦庭西仍然不肯放弃：“可以，等我答完评审提问立刻跟你回去。” “不行，秦总的意思很明确，弃标，然后把你带回去。”韩东说完，朝大厅门外使了个眼色。 两个身高体健的保镖走进来，一左一右架住秦庭西。 “把小秦总带到车上等我。” “放手！你们他妈的敢动我试试！”秦庭西剧烈挣扎起来，两个保镖充耳不闻，死死抓紧他的胳膊将人向外拖去。 “你们放开他！”周煜阳想要追过去救下秦庭西，却被韩东拦住。 “周总。” 周煜阳回头，看见韩东几不可察地朝他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抹无奈的情绪。 周煜阳一愣，想要细看韩东却已经移开视线，从文件袋里又拿出一份完整的声明，重新交给评审组。 评审组检查后，在远恒递交的标书上打上了弃标的印迹。 几个月的心血就此不明缘由地付诸东流，项目组的人都有些忿忿，跟着韩东离开评标大厅想要个说法。 周煜阳走出大厅前，朝台下看了一眼。 众人大部分是看热闹的神情，只有褚时朝他挑了挑眉，眼里流动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周煜阳脚步一顿，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切实际的猜测——远恒弃标后，最大的受益人就是万和，难道是他们背后搞鬼？ 可秦总明明也很看重天元谷项目，他想不出万和能用什么办法让秦总匆忙决定放弃。 “秦总考虑到大家的辛苦，会发放三倍的年终奖金给大家。”韩东在车旁停下脚步，“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众人议论纷纷，这几个月投入的心血忽然全部白费造成的失落，不是金钱补偿就能平衡的。 周煜阳没心情细想项目，透过车窗他看见秦庭西被保镖一左一右夹在中间，身上合体的西装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看来是发生过激烈反抗。 第104章 注意到秦庭西右侧脖颈上的一道红印，周煜阳心里升起一阵难以遏制的怒火，猛地冲过去拉开车门，揪住右边保镖的领子将人从车里直接掼倒在地，单腿压上去狠狠挥出一拳。 “记住了，他是你们秦总的儿子，不是犯人！” 保镖刚才只是一时不察才被袭击成功，此时反应过来，一个挺身将周煜阳掀起，刚要还手，被韩东厉声喝止。 “你们弄伤小秦总还有理了？还要袭击周总吗？放手！” 保镖忿忿看了周煜阳一眼，松了手重新坐回车里。 “周煜阳！我……”秦庭西趁着车门关上的瞬间喊了一句什么，后面的内容被密闭极强的车门斩断，没有听清。 周煜阳站在车旁，看着他在车里手忙脚乱地比划着，心疼得不行，朝他做了个安心的手势。 “没事，别担心。”他徒劳地对着车窗叮嘱——秦庭西眼底的委屈看得他心像针扎一样。 “煜阳。”韩东上车前，特意叫了他一声。 周煜阳看过去。 韩东深叹了口气，在他肩上拍了拍：“好好的。” 说罢，他开门上车，车门“砰”的一声关上，迅速驶离。 秦庭西转身贴在后窗上，望着他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路口的转弯。 周煜阳盯着车辆消失的位置良久，脑子里充满了疑惑。 刚才韩东的话在暗示他什么？ 褚时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秦总要放弃这个期待已久的项目？ 忽然间一种不祥的预感带着寒意从心底逐渐蔓延至指尖。 他感觉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秦庭西了。 - “韩叔，我爸到底要干什么？我们准备了那么久，为什么放弃竞标？”秦庭西发出一连串问题，“还有，我爸急着让我回去干嘛？到底有什么事非要今天说？” “庭西，一会儿见到你爸，不论什么情况，一定要放好态度。其他的我不能多说，你去了就知道了。”韩东从副驾驶转过头来，“还有，手机给我。” 秦庭西立刻警惕起来：“为什么要我的手机？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韩东不再多言，朝保镖使了个眼色，叮嘱道：“不许再让小秦总受伤。” “小秦总得罪了。”保镖得到命令，不顾秦庭西的挣扎，从他的口袋夺走手机，交给韩东。 “韩叔先替你保管着。”韩东把手机关机，拉开公文包放了进去。 秦庭西终于发怒爆出一连串粗口，对着保镖拳打脚踢：“你们他妈的让我下车！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们滚蛋！” 两个保镖像石像一样，任他随便踢打，只保持沉默不语。 连韩东也只深深看了他一眼：“庭西，我劝你不如冷静下来，想想一会儿可能会面对的情况。” 说完这句，韩东也不再说话。 秦庭西愣了愣，从韩东的语气中听出一丝不同寻常，心里烦得要命，狠狠照着前排扶手箱踹了一脚，才安静下来。 关于秦远恒这一系列动作，他没有丝毫头绪。 很快，车子开入远恒大厦的停车场，韩东陪着他一起乘坐电梯到达顶层，在总裁办公室门外敲了敲，打开门：“秦总，庭西来了。” 秦远恒坐在宽大办公桌后，双手交叉抵住额头，脸色差得要命。 办公室里的气氛压抑到让人觉得窒息。 这时，秦庭西才真正察觉到这件事的厉害。 韩东将他送进去后便悄悄离开了。 秦庭西站在偌大的办公室中央，寒意渐渐从心底蔓延开来。 他攥了攥拳头，稳住心神开口道：“爸，为什么要放弃天元谷项目？” 秦远恒抬起头，眼神里压着隐隐的怒意，“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 他哼了一声，拿起桌面上一叠照片随手扔过去。 “不放弃等着你满世界丢脸吗？” 照片凌乱散落一地。 秦庭西俯身捡起一张，看清上面的内容，瞳孔倏然缩紧，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那竟然是他和周煜阳在地库里接吻的照片。 他扔掉照片，又去翻看其他的。 牵手、拥抱、散步、晨跑…… 不同角度，不同方位，时间整整跨越了近两个月。 一直有人在跟踪他们？ 是谁？为什么？ 剧烈的冲击让秦庭西几乎无法呼吸，颤抖着嘴唇，看向盛怒之下的秦远恒。 父亲的威严是从小刻进秦庭西心底的，他长这么大，就算在外面胡闹得再离谱，可到了秦远恒面前永远不敢放肆。 可他和周煜阳在一起的幸福点滴、为项目付出心血的日日夜夜、招标前紧张到无以复加的心情以及被迫弃标后的失落，在这一刻通通汇成了巨大的勇气。 事情已经糟糕到这种程度了，他再努力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秦庭西攥紧拳头，稳了稳急促的呼吸：“爸，我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欢同性，但一直没敢说出来。我和周煜阳是在谈恋爱，本来我们也打算在中标后跟您坦白的，但我不知道是谁把这些照片给您的，他一定是有什么图谋。您千万不要上当。” “啪！” 秦庭西耳朵里一阵尖鸣，眼前甚至黑了几秒钟。左脸传来又疼又麻的感觉，他难以置信地抬手，指尖抚了抚。 第105章 这还是秦远恒第一次动手打他。 “……爸？” 秦远恒怒目圆睁，周身气压低得可怕，垂在身侧的手因为气怒微微发颤：“我不知道他们有图谋？我想上当？我不上当难道由着你把脸丢干净吗？” 秦庭西静静站了会儿，心中的波澜反倒渐渐平静下来：“有什么丢脸的？就因为我们两个都是男人吗？” “你不用跟我解释你的歪理邪说。”秦远恒指着他，“给你一个选择，离开他或者……” “我不会离开他的。”秦庭西没等他的话说完，决绝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不要觉得虐，真正的虐还没开始。 玻璃碴里找糖大赛即将拉开帷幕 第68章 气氛压抑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秦远恒静静地站在原地，一抹错愕的神情在眼底一闪而过，随后便成了愈加深沉的阴郁。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秦庭西第一次正面反抗他的意愿。 秦远恒心底逐渐升起一种混杂着怒火和失落的复杂情绪。 秦庭西是他唯一的儿子，是整个集团的接班人，是他赋予厚望的寄托。 从小到大，他对他纵容宠溺，关爱有加也管束严厉。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秦庭西对他这个父亲绝对遵从。 可现在，秦庭西不仅成了一个喜欢同性的“变态”，甚至还为了所谓的爱情反抗了他。 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结果。 秦远恒缓缓踱步到落地窗边。 厚绒地毯吸收了他的脚步声，办公室里安静如无人之地。 窗外的天空聚集了大片大片的灰云，低低地压下来。 眼见着暴雨将至。 “不离开他……”他自言自语般重复了一遍，“不离开他？” 秦远恒转过身来，轻蔑地笑了一声：“好，我倒要看看你所谓的爱情是不是情比金坚。” 他走到办公桌旁，按下对讲，“让他们进来。” 秦庭西下意识朝门口的方向退了两步：“爸……您要干什么？” “这段时间，为了弄那个方案，是不是很辛苦？”秦远恒坐回高大的真皮座椅上，拉开抽屉取出一根雪茄，夹在指间慢慢用火烤着，“出去度个假吧！” “我不去！”秦庭西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拔腿冲向门口，“我不去！！” 刚才那两个保镖出现在门外，挡住了他的去路。 秦远恒抬了抬下巴：“你们俩，带小秦总去散散心，注意他的安全，不许任何人接近。” “是。”保镖一左一右架住秦庭西的胳膊，准备强行将他带出办公室。 秦庭西挣开保镖，冲到办公桌前：“爸！爸！！我不想走！求你别让我走！！” 终究是宠了大半辈子的儿子，秦远恒心中不忍，闭了闭眼，眉头紧紧团在一起。 片刻后，他还是别过脸去，简短地一挥手。 保镖得到指令，架起秦庭西离开办公室。 秦庭西心如死灰，他知道秦远恒做事一向说一不二，既然决定把他看管起来，就绝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除非他做出妥协。 可他的妥协只有一条路——放弃周煜阳。 所以，这是一场无解的死局。 秦庭西任由保镖固定着他的双臂，忽然惨淡地笑了一声，再开口声音变得冷静森然：“爸，您能关我一辈子吗？” “你是在挑衅？”秦远恒倏然睁眼，被他的大胆忤逆点燃了怒火，拿起桌上的瓷瓶狠狠砸在地上。 瓷瓶碎裂，迸起的碎片溅在秦庭西脸上，划出一道轻浅的伤口。 秦远恒顿了顿，抬起胳膊颤抖着指向他：“滚。” 秦庭西极其不屑地笑了一声，挣开保镖的束缚，“我自己走。” 韩东已经等在楼下的车里。 秦庭西依旧被保镖夹在中间上了车，黑着脸一言不发。 韩东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他两眼，“飞机已经在机场等着了，两个小时后起飞，我们现在过去正合适。” 秦庭西看着窗外保持沉默。 现在韩叔只告诉他要乘飞机，关于目的地的消息却不肯透露丝毫，是打定主意不让他有任何泄露行踪的可能。 但他必须给周煜阳留下信息才行。 如果他就这么一声不响地失去联络，他不敢想象周煜阳会不会急疯。 可现在他没有手机，想逃跑更是不可能。 秦庭西脑子飞速转动，忽然看见车后视镜上挂着的猫咪车挂。 “韩叔，我得回趟住的地方，我的猫还没喂。周煜阳不知道几点回来，猫不能饿着。” 这话几乎等同于把他和周煜阳的关系挑明了。 韩东一脸震惊，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离经叛道，刚要开口，秦庭西又补充了一句：“只是喂个猫，不用紧张。你们三个人盯着，我还能跑得掉吗？” 韩东思忖片刻，吩咐司机：“去别墅。” “谢谢韩叔。”秦庭西笑了笑。 车停在别墅门前。 秦庭西按下指纹，大门打开。他转身朝跟在后面的三个人一笑：“进来坐会儿？” 韩东是看着他长大的，眼下要这么盯贼似的盯着他，心里过意不去：“我就不去了，让他俩帮你收拾收拾，有想带走的一并带着。” 第106章 秦庭西挑挑眉，从门廊鞋橱里拿出两双一次性拖鞋扔到地上。 “进门换鞋，不然周煜阳还要费心收拾。哦对了，什么都不要碰，周煜阳不喜欢陌生人动他的东西。” 说话句句离不开周煜阳，这孩子气人的本事真是见涨。 韩东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朝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脱鞋的保镖一摆手：“去吧去吧。” 别墅里一切都是早晨离开时的模样。 客厅沙发背上搭着他换下来的当作睡衣穿的周煜阳的旧t恤，餐厅桌上摆着没吃完的三明治和已经冷掉的拿铁——是他早晨太紧张剩下的，半掩的卧室门露出床上掀开一半的被子。 到处都是他们生活的气息。 到处都像是在等他们和往常一样下班回家。 可……再想回到这里，不知道要何年何月了吧？ 秦庭西环视四周，试图将这里深深刻进记忆，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都不想错过。 “喵——” 奶牛猫从阳台跑来，停在他脚边亲昵地转圈。 “年年，爸爸要出去一段时间，你和妈妈……要好好的。”秦庭西蹲下身，抱起小猫，把脸深埋在它柔软的毛中。 再抬头时，眼角还留着没擦干的水痕。 他把猫放在地上，挠了挠它的下巴：“等我回来。” 年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像是读懂了他的情绪，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软软地喵了一声。 秦庭西笑着吸了吸鼻子，“过来，给你吃饭。” 三分钟后，别墅大门打开。 韩东靠着车身抬起头，见秦庭西两手空空地走了出来。 “没有要带的吗？” “没有。” 终归会回来，这里的一切就这样留下等他吧！ 秦庭西轻缓地合上门，将承载着他和周煜阳无数甜蜜回忆的家关在门里，像是隔成了两个世界。 他长长地吸了口气，转身看了眼天边压低的灰云，仿佛他未知的前路。 “走吧。”他拉开车门。 车子沿着主路离开。 秦庭西最后回望了一眼——他们的家终于消失在视线之外。 拳头攥得死死的，指甲掐进掌心，牵动尖利的痛感，却丝毫不抵心头难以言喻的痛楚。 周煜阳。他在心里默念，等我回来。 第69章 大雨倾盆而至，雨点如鞭挞一样砸在玻璃窗上，发出令人恼火的噼啪声。 明明只是黄昏时分，天色却暗如深夜。 一道闪电忽然划破黑漆漆的天空，随后传来隆隆的雷声。 秦庭西失去联系第5个小时，周煜阳的心像吊在万米悬崖。 他心神不宁地敲击着桌面，第无数次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 他烦躁地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到桌上。 冰冷的机械女声再次增加了他心里不祥的预感。 周煜阳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风雨交加的恶劣天气，所有问题纠纠缠缠乱成一团，让他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身后就是秦庭西的办公桌，上面摆着他平日总爱摆弄的那些小玩意。 周煜阳坐到他的椅子上，顺手拿起其中一个紧握在手心。 积木方正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却丝毫没松。 痛感让他内心的焦灼稍微冷却了些。 为什么秦远恒让韩东带走秦庭西？ 为什么放弃项目？ 韩东最后跟他说的那句话有什么含义？ 秦庭西现在……到底在哪儿？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将他从思绪深处拉回现实。 屏幕上闪烁着一个未知号码。 周煜阳手指蜷了蜷，接通了电话。 “煜阳？是我，褚时。” 褚时的声音添加了几丝电流声，听起来有些模糊。 “有事？”周煜阳对他拿到自己的联系方式并不意外——上大学的时候，褚时就是个想做什么一定要做成的性格。 聪明，却偏执。 这也是后来造成他们分手的原因。 褚时轻轻笑了一声：“别这么紧张，出来见一面怎么样？” “我没时间。”周煜阳不打算再多说，刚要挂断电话，褚时带着调笑的声音传来：“关于秦庭西的消息，你不想知道吗？” 暴雨天气并不适合见面。 尤其要见的人是分手分得并不体面的前男友，这种感觉更是放大数倍。 周煜阳将车停进餐厅停车场时，抵触的情绪简直到达了顶峰。 见面地点是褚时选的，在当地一家著名的米三餐厅——他过生日的时候，和秦庭西来过这里。 现在触景生情，周煜阳的全部思绪都被秦庭西占满。 挥手摒退服务生，他直奔主题：“你都知道什么？” 褚时轻笑，拿起醒好的红酒慢条斯理地给他倒了半杯。 “你想吃什么？听说这里的酒蒸东星斑很不错，我们试试？” 周煜阳耐下性子：“褚时……” “还有法国的蓝龙虾，用奶油焗烤的怎么样？”褚时自顾自翻着菜单，“哎我忘了，你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那就换成辽参吧，前菜我自作主张点的蔬菜沙拉，甜品的话……” “褚时。”周煜阳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我不是来和你约会的。” 第107章 褚时挑眉看了他一眼，合上菜单：“可惜，我是来和你约会的。这么多年没见，怎么你连最基本的礼节都忘了？拜托，我和秦庭西好歹算得上是情敌，我好心好意要告诉你他的消息，你连一顿饭都不能陪我吃吗？” 周煜阳脸侧肌肉绷紧，片刻后，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你和原来一样，一点没变。” 褚时轻哂：“你倒是变了很多。我记得你喜欢的应该是成熟懂事的类型吧？怎么会和娇生惯养的秦大少爷在一起呢？” 周煜阳犯不着跟他解释自己的感情，一言不发地拿起漂着柠檬片的温水壶，又给自己倒了杯白水——褚时倒给他的那杯酒一动没动。 褚时也不介意，继续说道：“远恒放弃了天元谷项目，现在万和中标，我是项目的首席设计师。其实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想邀请你了，今天正式提出来——离开远恒，加入万和，我们两个大学时就配合得很默契，相信……” “我不会去的。”周煜阳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没什么要紧事我先走了，再见。” “周煜阳！”褚时见他真动了气，压低声音抛出了重磅消息，“秦远恒知道你和秦庭西的关系了。” 周煜阳动作一顿，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是万明搞得鬼。”褚时捏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迟疑了一瞬，抬起头看着他，“他知道秦远恒这个人最看重脸面，所以找人偷拍了你们两个的照片。” 无须褚时再多言，周煜阳已经迅速理清了整件事情的原委。 秦远恒忽然弃标，派人带走秦庭西，韩东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一切的不同寻常都变得合理起来。 “你现在大概已经联系不上秦庭西了吧？秦远恒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所以，你还有必要对远恒集团忠心耿耿吗？”褚时用指尖沿着杯口绕了一圈，“煜阳，我知道你很重视自己的事业，现在也算功成名就。可秦远恒的实力和手腕你应该清楚，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为了一段感情毁了经营多年的事业，值得吗？来万和是你最正确的选择，你真的应该认真考虑一下。” 周煜阳半眯起眼睛打量着褚时，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他的建议。 褚时微微一笑，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会做出正确的决定，无论是事业还是……感情。煜阳，我……” “是你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万明的。”周煜阳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褚时一怔，视线有些闪烁：“……什么？” “你告诉了万明，诱导他用偷拍的照片威胁秦远恒。这样，你既帮万明拿到了项目，又用秦远恒的手阻止我们在一起，对吧？”周煜阳不屑地摇了摇头，俯身双手撑在桌沿，眼底毫不掩饰地燃起怒意，“褚时，有句话叫做机关算尽，希望你记住。” 说罢，他起身离开，走出两步后又重新折返：“谢谢你的消息。还有，从你剽窃我的设计方案争得出国交换的机会开始，你在我心里就已经死了——没揭穿你是觉得你实在可怜。” “而且刚才你说错了，我一直喜欢成熟懂事的类型没有变，是你不了解他。他是我遇到过的最有担当，最善良的人。” “煜阳……”褚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藏在桌下的手指狠狠掐进了掌心。 “这顿饭我结了，再见。”周煜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刚才的暴雨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停歇，初春的潮湿空气依旧让人觉得料峭。 路人裹紧大衣步履匆匆，想早点返回温暖舒适的家中。 周煜阳停在红灯前，启动雨刮器刮掉挡风玻璃上残留的水滴，视线立刻变得清晰起来。 现在的情况终于明了。 秦庭西是在去见秦远恒后失去了联系，大概率是秦远恒打算阻止他们见面，才断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而韩东应该是完完整整了解这件事。 周煜阳想到这儿，摸出手机给韩东打了过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怎么韩东也关机了？ 周煜阳挂断电话，想了想又拨通了黎威的电话。 黎威和秦庭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就算不知道秦庭西在哪儿，也应该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身后响起一连串此起彼伏的汽笛声。 周煜阳这才发现红灯已经结束，他忙启动车辆。 同时听筒里的等待音也换成了黎威的声音。 “哟，怎么是你给我打的电话？”黎威的语气听起来和平常一样，透着几分公子哥儿天生的不羁，“跟我哥们儿吵架需要我帮忙了？” “黎威。”周煜阳正色道。 黎威大约也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跟着正经了些：“出什么事了？这么严肃？” “我需要你的帮助。”周煜阳顿了顿，“秦庭西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嗓子肿了，一到下午就低烧，脑子也不太清楚。如果有错字，请大家指正。 第70章 “被秦叔叫走的？”黎威拿着巧克磨了磨台球杆头，俯身瞄准，若有所思地击出一杆。 球杆滑手，蹭到白球边缘，球磨磨蹭蹭地向前滚了一小截距离，懒懒停了下来。 他啧了一声，干脆扔下球杆，坐到沙发上拿起酒杯灌了一大口。 第108章 “那情况可能不太理想。” “我知道。”周煜阳轻吐出口气，“他大概率是被带到什么地方关……” “关起来”这个词用在父子关系之间，让他很难接受。 于是他停顿了一下，换了种修辞，“……不让他随意走动，手机应该也是被收走了。所以，我想请你帮忙打听一下，看看他可能在哪儿。” 黎威点点头：“这个没问题。你也不用太担心，毕竟是亲生父子，就算关起来也不会虐待他，肯定好吃好喝地养着呢。秦叔这个人很传统，让他接受你们这种关系，确实挺难的。你俩往后的路……大概不会太容易。” 周煜阳笑得凄然：“只要他不放弃我，我就会坚持到底。” “哎哟受不了受不了，别让我觉得自己在看什么苦情剧，我这人眼窝子可浅。”黎威打趣地在他肩上拍了拍，“别太愁了，现在这情况也只是一时的，秦叔还能关他一辈子吗？但你还是要做好准备，秦庭西那边消停下来，秦叔应该就要对付你了。” “还能怎么对付我，只是个工作而已，丢了就丢了。”周煜阳起身，眉间的阴郁稍微散去了些，“多谢！” “见外了啊！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放心吧。”黎威拿起球杆走到台球桌旁，重新瞄准，白球撞到色球后滚到一旁，无事发生。 周煜阳看着他的动作，拿起一旁的闲置球杆，随手一推，白球撞开球阵，三个色球先后稳稳当当落袋。 他放下球杆，挥了挥手：“走了，再见。” “我去……”黎威转身看着周煜阳离开的背影，“这两口子怎么一样不地道。” 周煜阳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半夜。 打开门，屋里一片黑暗。 没有人雀跃着扑进他怀里，在他脸上落下一个轻吻。 四周静得可怕。 他静静站在黑暗中，忽然开口：“西西你在吗？” 回应他的是一片冷寂。 周煜阳自嘲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在不切实际地幻想着什么。 他按下开关，让人心安的暖色灯光从天花板照下来。 门廊的地板上，他和秦庭西的拖鞋旁多出两双用过的一次性拖鞋。 周煜阳一怔，是秦庭西回来过！ 而且是有两个人跟他一起来的——对，应该是那两个保镖。 他顾不得穿鞋，赤着脚冲进屋里，四下寻找着更多他留下的痕迹。 可翻遍整个房间，除了那两双拖鞋，一切都和他们早上离开时没有任何变化。 他以为秦庭西回来会带走几件衣服，可现在连衣橱里的袜子都还待在原位。 周煜阳有些气馁地跌坐在沙发上，因为思念秦庭西，心底涌起密密麻麻的疼来。 年年轻巧地跳上沙发，小爪子踩着他的腿转了几圈，卧在他的肚子上舒服地打起了呼噜。 “爸爸回来过是不是？”周煜阳一下下摸着年年的脑袋，“他有没有跟你说要去哪儿？” 年年“喵”了一声，用爪子抱住他的手，轻咬着手指当玩具。 周煜阳叹了口气，用手穿过年年的腋下，将它抱起来放到自己肩上，却感觉有东西硌了他一下。 他重新举起小猫，左右看了看。 年年除了脖子上戴着一条棉布围脖，没有其他东西。 可围脖也是软的，怎么会硌人呢？ 周煜阳伸手在那围脖上捏了捏，忽然在围脖背面摸到了一种类似于纸张的触感。 他的心激烈跳动起来——只有他们两个知道这个围脖背面藏着一个小口袋，当时在宠物商店买下来的时候，秦庭西还开玩笑说让他把私房钱藏这里。 所以，这一定是秦庭西留给他的信息。 周煜阳难以自持地笑出声来。 他伸手去摘围脖，却因为太过激动，手指都有些颤抖，几次都没能解开绳扣。 好容易解下，他迫不及待地翻过来，果然在背面的小口袋里找到了一张折得很小的纸条。 纸条打开，只有不到小手指一半的长度，看纸张质感像是从杂志上撕下来的。 可上面却一个字都没有。 周煜阳拿着纸条翻来覆去看了个遍，上面连一个墨点的痕迹都没发现。 他不相信秦庭西会这么处心积虑地将一个空白的纸条藏起来。 他拿着纸条来到书房，打开了台灯。 在刺眼的光线下，他终于看到了纸条上的信息。 那是一些浅浅的、用指甲划上去的痕迹。 和平日秦庭西张扬的字迹不同，那些不甚明显的划痕委屈地缩在这张小纸条上，只构成了两个字。 “等我。” 周煜阳鼻子一酸，紧咬着牙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他虔诚地在纸条上吻了一吻，“我永远等你。” - 黎威预感得很准。 第二天上午，周煜阳就接到总部秘书打来的电话，说是秦远恒要见他。 驱车赶到远恒大厦，周煜阳下了车，仰头望着高耸入云的高大建筑，心下一片坦然。 无论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他都一往无前。 秘书客气地将他带进总裁办公室，随后轻声关上了门。 秦远恒坐在宽大光亮的办公桌后，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 他周身的气场是这么多年在风云诡谲的商场中一点点打磨出来的，不自觉就会散发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第109章 周煜阳淡然走到办公室中央，依旧规矩礼貌地打了声招呼：“秦总。” 语气一如往常——仿佛秦远恒叫他见面只是为了谈一谈工作。 “你应该清楚为什么要见你。” “是。”周煜阳回答。 秦远恒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景色若有所思，半晌才开口：“你们两个……很让我失望。当初收购海川，那么多家竞争都是冲着你周煜阳的名号，但我们合作成功了。” 秦远恒转过身来，一步步走近，“我以为我又多了一个得力干将，也给秦庭西接手集团找到了合适的帮手。可你们呢？做了些什么？” “我们只是做了普通人都会做的事情。”周煜阳直直注视着秦远恒的目光，“秦总，谈恋爱算得上什么大逆不道吗？” “可你们俩都是男人！”秦远恒声调提高了几分，“男人怎么可以和男人谈恋爱？” 周煜阳看着他：“那只是一部分人的想法。爱情本来就不该有性别限制，存在即合理。” 秦远恒眉眼间露出一丝不耐，挥了挥手：“我叫你过来不是要听这一派胡言。周煜阳，现在有两个选择——离开秦庭西，并保证以后绝不再联系，我会在集团给你安排更高的职务和待遇；或者……你主动辞职。你做选择前，我要提醒你，这个行业圈子非常小，离开了远恒，我不能确定你还可以找到更好的职位。” 听完他的话，周煜阳有一瞬间想笑。 还好，秦远恒没有说出什么“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话。 比他想像中体面多了。 “秦总，难道秦庭西在您心里是和更高的职务、待遇相提并论的吗？”周煜阳耸了耸肩，“我相信不是。在我心里，也不是。” “你的意思是打算一条路走到黑了？”秦远恒不屑地哼了一声，“庭西这孩子，你或许并不了解。他性格跳脱，对什么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现在你们两个不能见面，也无法联系，你觉得他会在你身上坚持多久？一年？一个月？还是一个星期？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一些，保住这份工作。我无权干涉你的取向，但有了身份和地位，我相信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很容易。” 周煜阳低头淡淡地笑：“秦总，您知道秦庭西有一条戴了十多年的手链吗？” 秦远恒疑惑：“……什么？” “高中同学送他的，他一直戴着。”周煜阳目光坦然，直视着对面，“不过那手链已经摘掉，换成我送的了。您觉得这次他会戴多久？” “你……闭嘴。”秦远恒的表情出现一道裂痕，“一条手链而已，我可以随时让他扔掉。” “当然，手链确实随时可以扔掉，那心呢？也可以扔掉吗？”周煜阳锋芒渐露，“您看到他三分钟热度，我看到他长情念旧。秦总如果愿意，我们可以打个赌。我赌不管是一个星期、一个月还是一年，甚至更长，他，都会等我。” 关门的动作将砸碎东西的声音挡在里面。 阳光透过楼道明亮的玻璃窗照射进来。 周煜阳迎着太阳眯了眯眼睛，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手伸进口袋，摸到那张小小的纸条。 周煜阳笑了笑。 这是秦庭西的承诺，也是他的。 作者有话说: 很快就可以见面了，相信我 这不是破镜，也相信我，嘿嘿 第71章 隔天下午，周煜阳办好离职手续，回海川收拾东西。 集团里的小道消息总是传得飞快。 准备了许久的项目忽然放弃，自然不乏好事者有心打探，所以他和秦庭西的关系基本上处于公开的状态。 有人将信将疑，有人嗤之以鼻。 但这都是别人的态度，他从来不在乎。 办公室还是原来的样子。 周煜阳慢慢收拾好自己的桌子，又拿了个空纸箱把秦庭西的东西也装了起来。 他们两个的情侣杯、没用完的咖啡豆，还有那些小巧精致的乐高玩具和手办…… 他一样一样在纸箱里放好，最后看了一眼变得空荡的办公室，缓缓关上了门。 海川于他的意义，不仅仅在于这是他热爱的事业，更是老师沈振川一生的心血。 才十几岁的时候，沈振川就经常带着他和沈麟在这里，讲设计理念，讲绘画基础。 后来上了大学，几乎每个假期他都是在这里度过。无数个夜晚披着月光回家，沈振川开车，路上和他们谈起对未来的想法，曾经语重心长地叮嘱他们好好护着海川。 可现在…… 沈麟彻底离开了设计行业，海川也已经归属于远恒，而他终于也要辜负老师的嘱托了。 晚上张珂他们几个人为他准备了送行宴，结束的时候大家都喝得有点多。 连平时滴酒不沾的任季青都喝了几杯啤酒，醉醺醺地拍着他的肩膀说希望以后还能一起工作。 周煜阳听得鼻子泛酸。 几个人在饭店门口惜别。 张珂趴在苏欣肩上，哭得眼线糊到整个眼圈：“周总，你开独立工作室吧，只要你开我还跟着你干。上哪找这么好的领导……呜呜……” 苏欣也跟着掉眼泪：“周总，我也是。” “还有。”张珂又支棱起来，竖着一根手指，“周总，我们庭庭煜立cp一定要he！” 第110章 “亭亭……玉立？”周煜阳琢磨了会儿，忽然明白了其中含义，笑起来，“放心，必然是he。” 张珂一听这话，继续爆哭，眼线被眼泪冲下来，在脸上留下两道蜿蜒的黑河。 叫的出租车陆续赶到，众人约好下次再聚，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周煜阳留在了最后。 喧闹过后的冷清最为致命。 孤独像无形的巨兽缓慢地吞噬着他。 周煜阳很少放纵情绪，可今天却十分不想继续提着精神。 今天大约是十五或十六，月亮圆满地挂在天上，月光洒了满地。 他在一片皎皎的月色中，倚着街边的路灯，拢住打火机点了根烟。 这烟是从秦庭西办公桌的抽屉里找到的。 不是他平时习惯抽的那个牌子，没什么劲儿，并不适合这种情绪化的夜晚。 但他的嘴唇抿着濡湿的过滤嘴，想到秦庭西也曾随意叼起其中的一根，一种微妙的心情就油然而生。 已经是第三天失去秦庭西的消息，黎威那边也一直没联系他。 思念如潮水，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不敢回家，家里每个角落都有秦庭西的痕迹。 藏在留言便签里的情话，冰箱里吃剩一半的蛋糕，卫生间成双成对的牙刷和毛巾。 任何一个细节都会勾起他的回忆，再用冰冷的现实狠狠给他一记重锤。 他把秦庭西的衣服放到了床上，晚上抱在怀里，把脸深深埋进去，闻着上面熟悉的味道才能堪堪睡一会儿。 却又因为这味道，引他做了一些妄想的梦，转瞬又在残酷的现实之中清醒。 一根烟抽完。 他捻灭烟蒂，扔进垃圾桶，转身要走。 一辆黑色林肯从街角转过弯来，刺眼的车灯闪过，渐渐和他并行。 周煜阳停下脚步，侧身打量。 车也跟着停下，后排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保养得当的精致脸庞。 宋钰的钻石耳钉反射着路灯的光线，“上车。” “过几天我们会去看他。” 司机下了车，将车内的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周煜阳心里一阵绞痛，“他在哪儿？还好吗？” “在哪儿，我不能告诉你。”宋钰的脸一半被路灯照亮，一半隐在黑暗中，“但精神还好，每天和保镖打一架，只要是可以弄坏的东西都弄坏了。看得出来，是打算和老秦抗争到底的架势。” 她说着，无奈又慈爱地笑了笑。 终于听到了关于秦庭西的消息，周煜阳心里涌起一阵无法言明的温暖。 虽然宋钰只讲了只言片语，可那个桀骜不驯的大少爷形象仿佛就生动地在他眼前。 “那您来找我是……”他问。 宋钰认真地看着他，和秦庭西几乎一模一样的桃花眼让周煜阳有些鼻酸。 “我想看看你的态度。”宋钰说，“其实从你选择离职，我就明白了。可还是想来确认一下，毕竟秦庭西是我的儿子，我不希望他的坚持和抗争最后付诸东流。不过，我觉得我已经确认了——我从没见过你这么……颓丧。” 周煜阳双肘撑着膝盖，苦笑道：“谢谢您。” “老秦这里……也希望你不要怨恨他。”宋钰叹了口气，“慢慢来吧。” 周煜阳下了车，站在路边朝宋钰鞠了一躬。 “打乱了您家里的生活，对不起。” “就算不是你，也会有其他人。因为秦庭西就是这样的孩子，当父母的……只有接受。”宋钰目视前方，神色透出几分疲惫，“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当天晚上，周煜阳在脑海里描摹着秦庭西和保镖干架的模样，总算睡了个囫囵。 再次得知秦庭西的消息，距离他和宋钰见面已经过去了一周。 这一周，他几乎没怎么出门。 为了不让自己完全沉浸在思念当中，周煜阳听从张珂的建议，强迫自己开始计划筹建独立工作室的事。 这件事的确要做，等以后秦庭西回来，至少他还能以一个经济独立的身份和他并肩。 第七天的上午，陈野忽然登门造访。 周煜阳拖着步子给他开了门，陈野一进门先夸张地“嚯”了一声。 “大哥，你是几天没睡了？”他凑近了看他的黑眼圈，“cos国宝呢？” 周煜阳没心情跟他贫嘴，站在门廊下，看起来没有让他进来的打算，“有事吗？” “沐然姐让我来看看你。”陈野毫不客气地将他推到一边，自顾自走进来环视了一圈，“有吃的吗？我饿了。” 要不是大学做了四年室友，周煜阳很想把这人轰出去。 忍了又忍，还是进了厨房。 没一会儿端出一碗馄饨，重重搁在陈野面前：“赶紧吃，吃饱回你自己家。” 陈野看着面前的馄饨，别说紫菜香菜了，汤里连点油花都没有，直接就是清汤。 他“哎”了一声，起身去厨房又拿了个空碗，盛出多一半推给周煜阳：“我吃不完，你分担点。” 周煜阳沉默了会儿，还是拿起了勺子。 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吃完饭，周煜阳打起精神去洗碗，陈野毫不客气地瘫在沙发上刷起了视频。 空寂了许久的房子，也总算有了点人气。 周煜阳收好餐具，擦着手来到客厅，用脚踢了踢陈野，“你不回去吗？” 第111章 “不回。”陈野放下手机，又“嘬嘬嘬”地逗猫，“你就打算这么下去了？” 周煜阳不想沟通：“我怎么了？” “大哥你是不照镜子吗？”陈野把年年抱在腿上，“不就是一段时间见不着吗？至于吗？我相信你们家秦庭西肯定正在为你们两个长厢厮守的事业努力奋斗着，也许很快就见着了。” “他一个人。”周煜阳嗓音有些沙哑，“只有他一个人在努力，我什么也做不了。” 陈野无语地掐了掐眉心。 大学的同学里，最成熟理智的就是周煜阳。 没想到竟然还是个隐藏版的重度恋爱脑。 他一向洒脱惯了，而且这种心病就得心药医，他说再多也是隔靴搔痒。 干脆闭了嘴，重新刷起了短视频。 周煜阳嫌他聒噪，起身进了书房。 才坐下没一会儿，陈野举着手机冲了进来。 “哎哎哎，你快看这个新闻。” 视频声音是外放的，听起来是国外的一段新闻报道。 “yesterday……the chinese famous entrepreneur,yuanheng qin……” 再接下来的内容，周煜阳没有听清。 陈野的手机屏幕上秦远恒躺在急救病床上，正在被推下救护车。 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救护人员中，秦庭西焦急又担忧的脸庞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作者有话说: 陈野真是个好人 第72章 有那么一瞬间，周煜阳几乎忘记了呼吸。 视频镜头只是一闪而过，可他清晰地察觉秦庭西瘦了。 原本这段时间被他好吃好喝地养着，好不容易长了点肉，但现在却比之前更瘦了些，下巴变得棱角分明，连眼睛都有些抠进去。 可见，这段时间他过得并不好。 “新闻是哪儿的？”他从陈野手里夺过手机，重新把视频进度拖到最开始。 没等他找到新闻来源，手机先一步响起来。 张珂的声音从听筒传出：“周总，你看新闻了吗？秦总出事了，说是在洛杉矶被送到医院急救，现在情况还不清楚。但集团好像乱套了，高层领导紧急开会，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好，我知道了。”周煜阳没顾得上和张珂说话，挂了电话开始搜索机票，“洛杉矶……洛杉矶，他现在一定很害怕。陈野，我要马上去美国，我得陪着他。” 因为太过激动，手机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他骂了句脏话，俯身捡起，手指微微颤抖着在屏幕上滑动。 认识这么久，陈野还是第一次见周煜阳这么慌乱，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冷静点。买机票不着急，我可以让我家飞机送你。但是洛杉矶那么大，你打算怎么找？” 周煜阳愣了愣，像是才想起这档子事：“新闻里……” “没提在哪家医院。”陈野替他补完了这句话。 周煜阳有些泄气，颓坐在椅子上，重新打开视频，暂停在有秦庭西的那一帧，像着了迷一样地看着。 陈野瞧着他，叹了一声：“我们家和远恒集团最近有个合作，我现在让他们打听一下……手机给我。” 陈野给手底下的主管打电话时，周煜阳就巴巴地看着他。 那眼神很像某种狗……陈野边等待主管的回信边用余光打量着，那狗叫什么来着？ ……对，边牧。 周煜阳就像一只边牧，精明中掺着几分傻气。 尤其是谈了恋爱以后，明显出现降智情况。 我他妈还是继续单身吧。陈野暗暗腹诽。 “陈总，打听到了。”主管报出一串英文医院名。 陈野收起漫无边际地瞎想，边听边复述，周煜阳拿起笔记在了便签上。 “好的，辛苦你。”陈野挂断电话，屏幕上重新显示出秦庭西的那个画面，他随手截了屏发给周煜阳。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周煜阳撕下便签。 陈野算了算时间：“申请航线至少需要1天，那就明天吧，我陪你一起过去。那个医院名记住了？” “嗯。”周煜阳一想到最多48小时就可以见到秦庭西，心里隐隐雀跃起来，身上那股子颓丧气消减大半，连带着表情都生动了不少，“贝弗利山医院。” - 从秦远恒进入急救室开始，秦庭西已经守了整整一天一夜。 走廊里人来人往，穿着深绿色制服的医护人员穿梭忙碌，广播不时响起呼叫某位医生的语音。 可他却像对外界失去了反应，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望着对面的玻璃窗，如石塑的雕像一动不动。 天光从暗蓝变得漆黑，又从漆黑渐渐明亮。 阳光透进来，窗棂的影子从他的鞋尖慢慢退缩到墙角，又随着日落消失不见。 秦庭西像是躲在了时间之外，根本没有意识到它的流逝。 “吃点东西吧。”宋钰在他身边坐下，递过来一个牛皮纸袋，“这么熬下去，身体受不了。” 秦庭西呆了几秒钟，才转过头来，有些木然地看着她，半晌才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长时间不吃不喝不说话，嗓子干得厉害。 他努力清了清，这才从喉咙中间挤出一声沙哑的破音：“……我不饿。” 宋钰面上浮现出深深的心疼，抬手在他背上抚了抚。 第112章 凸起的肩胛骨硌在手心，竟有了些瘦骨嶙峋的意味。 宋钰有些不忍地收回手，从纸袋里拿出瓶牛奶，“好歹喝点。” 秦庭西接过温热的牛奶瓶，拧开盖子浅浅喝了一口，又重新盖好，握在手里。 “脸……还疼吗？”宋钰拿起一旁早已融化的冰敷袋，“我去护士站再换一个。” “不用。”秦庭西摇摇头，“已经不疼了。” 手术室的大门一直紧闭着，上方代表着“手术中”的红灯让人看着心生不安。 秦远恒的手术已经进行了快20个钟头，依然生死未卜。 秦庭西坐在走廊，一直刻意躲避着那盏灯，脖颈因为长期转向一侧而变得无比僵硬。 他稍微动了动，却依然偏执地不肯去看。 “不要太担心。”宋钰拉过他的一只手握在手里，“这里的医生经验很丰富，也是这方面的专家，你爸……会没事的。” “妈，你不用安慰我。”秦庭西试图挤出一丝笑容，可嘴角只是微微抬了一抬，便重新垂下来，“我不配，是我把我爸气病的。” 秦远恒和宋钰来洛杉矶三天，秦庭西就坚持绝食了三天。 他心里想得很清楚，这种苦肉计只有用在不想让他苦的人面前才有效果。 所以之前只有保镖看着他的时候，他吃的喝的一点没少。 绝食头两天，秦远恒还冷面冷心地说随他去。 到了第三天晚饭，宋钰敲他的房门叫他吃饭，秦庭西依旧坚持不吃。 秦远恒见他死性不改，一脚踹开了房门。 房门重重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秦庭西被吓到心惊肉跳，几乎从床上弹了起来，语气不耐道：“爸你干嘛？” 秦远恒走进来，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搞绝食……你打算用这招威胁谁？” 秦庭西和他对视了会儿，选择沉默作为回应。 同时不屑地拨了拨挡住视线的头发。 结果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秦远恒忽然攥住他的手腕，黑着脸看着他腕子上的那条手链。 是周煜阳之前强行给他戴上的那条黑色手链。 秦庭西想收回胳膊，还没来得及动作，秦远恒忽然扯住手链，用力一拽。 手链硬生生被拽断。 断开的接口在他胳膊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来不及呼痛，伸手去够被秦远恒握在手里的链子。 结果秦远恒一抬胳膊，把断了的手链从敞开的窗缝扔了出去。 这么多天，秦庭西第一次没忍住脾气，爆发了。 他跳下床，把书桌上的东西一股脑扫落，上面用来打发时间的各种书掉在地上，发出一连串巨大的砰砰声。 “您打算干嘛？”秦庭西急促地喘着气，紧咬牙关，却依然控制不住嘴唇的颤抖，“收走我的手机，把我押到这个破地方，找人寸步不离地盯着我……我是犯人吗？我犯的是什么罪！！！” “你跟周煜阳在一起就是犯罪！”秦远恒也动了气，对他怒目而视，强大的气场肆无忌惮地压迫而下，“你搞同性恋就是犯罪！” 秦庭西怒极反笑，极其轻蔑地哼了一声，迎着秦远恒的目光无比挑衅：“不，是我让您丢了面儿，所以就成了罪犯，对吧？” “啪！” 一个重重的耳光扇在秦庭西脸上。 耳朵里瞬间响起尖利的鸣音，甚至因为两天没吃东西，眼前都黑了几秒钟。 左脸传来又胀又麻的痛感。 宋钰同时发出一声惊呼，拉住秦远恒的胳膊：“老秦！你怎么能打他呢！” 秦庭西满不在乎地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挑起下巴的动作牵动了肿胀的脸颊，剧烈的痛感倒让他隐隐觉得痛快。 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倾泻而出。 他抬起头，无所谓地顶了顶腮：“要么您就一直关着我，要么干脆打死我。反正我这辈子就认定周煜阳了！” “你……”秦远恒的怒火被推到顶点，抬手指着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紧接着两腿一软，整个人向后倒了下去。 - 不祥的红灯忽然熄灭。 宋钰晃了晃秦庭西的胳膊，面色紧张地站了起来。 秦庭西僵了太久，第一下竟然没能站起身，撑了下墙壁才借力站直。 手术室的大门缓缓向两边滑动打开。 主刀医生边摘口罩边从里面走了出来。 秦庭西和宋钰忙迎上去。 “赵医生，我爸他……” “秦先生的手术很顺利。”医生是华裔，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但我不能保证他可以顺利醒来，非常抱歉。” 秦庭西嘴唇苍白，干燥得起了皮，一说话下唇中间就会裂开一道口子，声音也哑得厉害：“什么叫……不能醒来？” 赵医生安慰地在他肩上拍了拍：“秦先生出血位置在脑干，出血量达到5毫升。能及时救回生命已经实属不易，所以……很抱歉。” 作者有话说: 秦总抱歉，你要暂时下线一段。 下章小情侣就要相见啦！ 第73章 从医院到住的地方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一路上，秦庭西倚靠着座椅，偏执地将头扭向窗外，却又闭着眼睛不发一言。 他能感受到宋钰担忧的眼神正停留在他身上，可他觉得自己实在没有资格面对。 第113章 秦远恒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模样一直停留在他眼前。 他从没想过一个人的倒下会这么迅速。 只不过才一天多的时间，秦远恒就从一个健康矍铄、事业有成的企业家变成了浑身插着管子、对外界无知无觉的重症病人。 秦远恒于他，除了父亲这个身份之外，更像是一个具象的符号，是成功，是仰望，是永恒屹立的山峰。 可没想到山峰也会倾颓，而罪魁祸首竟是他自己。 这让秦庭西受到了巨大的震撼，深深的自责在心里蔓延。 这种感觉就像钝刀割肉，心脏被捏得变了形，刀子再用力地划，也只能留下无数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 不致命却也痛彻心扉。 如果当时不那么冲动，如果压着脾气好好说话，如果顺着他爸的心思服个软，是不是就会得到另一种结果了？ 可惜，没有如果。 泪水控制不住地顺着眼角流下来，又在下巴汇集，最后一滴滴坠落在胸前。 后悔，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能为力的感觉。 回到略显空荡的房子，秦庭西沉默着和宋钰一起收拾东西。 被他扫在地上的书依旧原样摊在那儿，他一本一本捡起，重新放回桌上。 牙被他死命地咬着，咬到两颊发酸都不敢松。 他很想哭，却不能哭。 他知道，宋钰心里一定比他更难过。 他没有资格掉眼泪。 收拾好屋子，两人来到楼下。 都没有胃口，只简单咽下几口面包权当晚饭，随后一起呆坐在沙发上沉默。 时针指向12的位置，座钟响起一阵悠扬的乐声。 宋钰忽然动了一下，像是从沉思中惊醒一般。 “都这么晚了……”她揉了揉额角，站起来，“去睡吧，明天还要去医院看你爸爸呢。” 秦远恒被安排进特护icu，有仪器24小时监测身体指征，但家属每天只有半小时的探视时间。 “嗯。”秦庭西站起身，塌着肩膀走出两步，忽然转过身把宋钰抱进怀里。 他从没觉得妈妈竟然这么瘦小，连他的肩膀都够不到。 但从秦远恒出事到现在，宋钰却一滴眼泪都没掉，沉着应对了所有情况。 反倒是他，除了惹事什么都做不了，像个毫无用处的废物。 “……对不起妈。”他哽咽着收紧胳膊。 宋钰长叹了一声，顺着他嶙峋的后背从上到下轻轻地抚着。 “不需要道歉。”她说，“你自己的人生，无论怎么选择，都只需要对你自己一个人负责。即便我们是你的父母，也不要因为愧疚就违背自己的内心。” “我和你爸爸是自由恋爱，感情很好，所以看到他这样我很心疼。但我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我相信你爸爸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等他醒来，我希望你可以换一种沟通方式，好吗？” 秦庭西从轻轻抽泣逐渐变得泣不成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宋钰明白这次的对不起和刚才的含义完全不同。 她像小时候哄他时一样，在秦庭西的后脑勺上揉了揉，“没关系。” 每天半小时的探视，是期待也是煎熬。 秦庭西急切地想知道秦远恒的身体情况，可见了面，看着他虚弱苍白毫无知觉地躺在病床上，痛彻心扉的感觉几乎将他撕裂。 秦庭西吃不进东西，晚上也很难入睡——身体早已疲惫到了极点，但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不停回想着秦远恒倒下的瞬间和现在病恹恹的脸色，与周煜阳经历的点点滴滴更是他根本不敢触碰的禁区。 起夜经过宋钰的房间时，他总能听见里面几不可闻的抽泣声，但白天宋钰依旧是那副什么都打不倒的女强人模样。 这让秦庭西的内心更加煎熬。 在深切的自责和思念中来回拉扯，他肉眼可见地衰颓下来。 身体更瘦了些，脸颊都有些凹陷。 原本熠熠生辉的眼睛变得毫无生气。 他整日整日地沉默，形如枯槁。 宋钰给了他新手机，也不再限制他的自由。 曾经无比渴望的，如今在这种情况下得到，秦庭西的心像堵了块巨石，丝毫高兴不起来。 他无数次输入那个心心念念的号码，却在按下拨出的时候迟疑很久，最终只是沉默地关上手机。 他做不到。 第四天的探视，宋钰有事没来。 秦庭西独自一人来到医院，和秦远恒沉默相对了半个小时，他起身：“爸，我明天再来看您。” 秦远恒安静地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回应。 秦庭西长长叹了一声。 回去的时候，他没坐家里的车，而是上了一辆公交。 一个小时的路程被拉长一倍——他内心太煎熬，需要这种毫无意义的浪费来消磨时间。 在居住的那个街区下车后，他又慢吞吞地步行回到住处。 一进门，看见门口多了一双陌生的鞋，又听见屋内传来静静地谈话声。 想起出门前宋钰告诉他，今天有个国内的合作伙伴来探望。 秦庭西心下了然，换了拖鞋，准备进去打声招呼便回房间。 客厅里，一个年轻男人背对着他，正在和宋钰说话。 第114章 宋钰看见他进来，笑着招了招手：“回来啦？陈总特意来探望你爸爸。” 秦庭西强打起精神，堆起得体的笑容，走过去：“陈总，谢……” “谢”字卡在喉咙，没能说出口。 陈野指尖敲了敲咖啡杯，笑着站起来：“小秦总，好久不见。” “……陈野？” 陈野的笑容瞬间让秦庭西想起之前和他的几次见面，每一次都有周煜阳。 那些深藏在心底不敢触碰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出。 一阵真实的痛感从心脏蔓延开来，秦庭西蜷了蜷手指，强自忍了下来。 “惊讶吗？”陈野嘴角噙着笑，“还有更……” “我和陈总还有工作要商量。”宋钰打断了陈野的话，推了推秦庭西的胳膊，“你去花园里待会儿。” 秦庭西像没听见一样，紧盯着陈野。 陈野和周煜阳是很好的朋友，他一定知道周煜阳的情况。 周煜阳……还好吗？ 只要他问这一句，就可以尽数知晓。 可他看着陈野，终究什么都没说。 “好。”秦庭西微笑着点点头，“你们谈。陈总，我先失陪了，谢谢你来看望我爸。” “好说。”陈野大咧咧地一挥手。 房子后面有一片面积不算大的花园。 因着长时间无人打理，各种花草野蛮生长，五颜六色地凑在一起倒也漂亮。 秦庭西不明白为什么宋钰非要让他来花园，但他没精神细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他沿着花园中间快被野草覆盖的小路，走到了秋千架旁。 这秋千和恒枫别墅的那个差不多。 他触景伤情，扶着已经出现锈迹的秋千，坐上去慢慢地晃着。 从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客厅的大落地窗，宋钰和陈野不知道在聊着什么，看起来还算愉快。 他看着陈野，终于再也忍不住刻意压起来的情绪。 不知道陈野什么时候回国？ 或许……可以托他给周煜阳带句话？ 可他有那么多的话想说，一句话大概远远不够。 那就选几句最重要的，该说什么呢？ 周煜阳，周煜阳，周煜阳…… 长时间压抑在心底的想念，完全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 他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这思念扯得生疼。 “周煜阳……”他自言自语地念了一句，一滴眼泪悄悄滴在攥紧的拳头上。 “我快要撑不下去了，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秦庭西晃秋千的动作戛然而止。 如果不是这声音太过真实，他都会以为是自己精神状态不好，出现了幻听。 那个声音微微颤抖：“很想你，想你想到自己快死了。” 秦庭西难以置信地慢慢转过头，眼泪瞬间盈满眼眶。 周煜阳手里捧着一束小雏菊，微笑着站在他的身后，“私自摘了花园里的花……送给我的西西公主。” 秦庭西眨了下眼，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 周煜阳的笑脸映在瞳孔，像无比真实的梦。 他跳下秋千，飞奔到他怀里。 无数次在梦里闻到的木质香，萦绕在呼吸间，悬了太久的心一下子落到实处。 他把脸深深埋进周煜阳的胸前，胳膊紧紧缚着他，像拼命抓住自己的命运。 作者有话说: 大家圣诞快乐！ 第74章 周煜阳手中的小雏菊散落一地。 秦庭西扑进他怀里的同时，牙齿也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 通红的眼圈像一头绝处逢生的惊慌小兽，压抑的哭泣低吼着从喉咙深处传来。 肩膀的剧痛也抵不过心如刀割。 周煜阳用掌心抚着他嶙峋的后背，沉声安慰：“不用忍了，哭出来，我在这儿。” 低微的抽泣终于变成剧烈的痛哭。 感受到怀里人微微颤抖着紧扣住他的腰，周煜阳不忍地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不过十余天没见，秦庭西就瘦了很多，抱在怀里只有瘦小的一团。 刚才远远看见的时候，脸色也不好，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变得深沉，里面盛着压抑的失落。 他知道这段时间秦庭西经历得太多，可他的小少爷在痛苦中挣扎的时候，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想到这一点，他的心就像被架在火上。 “对不起。”他低下头，轻轻吻在秦庭西柔软的发顶，“对不起，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秦庭西积压已久的情绪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很快，周煜阳胸前的衣服就湿了一大片。 他没说话，由着他发泄。 哭声渐渐减弱。 秦庭西抽了抽鼻子，抬起头看着他：“周煜阳……” “嗯。”周煜阳侧头吻掉他眼角的泪，咸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 眼泪将他的睫毛打湿成绺，像是误入迷途的小鹿。 “你瘦了。”秦庭西重新靠回他胸口，听着沉着规律的心跳，心中渐渐安宁。 “嗯，是瘦了一些。”周煜阳捋了捋他的头发，“心里有什么难受的，我就在这里。” 没见面之前，秦庭西有很多话想和周煜阳说。 这段日子积攒的那些自责、愧疚、矛盾和害怕，他以为自己会在见面的第一时间把这些情绪毫无保留地倾诉出来。 第115章 可现在，他们两个真切地拥抱在一起，他忽然不想再提了。 周煜阳是他的男朋友，但不是他的情绪垃圾桶。 他从国内飞来，不是为了听他说这些本该自己处理好的问题的。 “没有。”秦庭西摇了摇头，骤然松懈让心里深藏的倦意全都涌了出来，“没什么难受的，见到你就很好。我只是有点累，我们去秋千上坐会儿吧。” 客厅里，陈野端起咖啡杯朝窗外看了一眼。 秋千架上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看起来无比幸福。 他弯了弯嘴角，重新把视线移回宋钰的脸上。 “秦夫人，我替煜阳谢谢您，真的感谢您能同意让他们见面。” 宋钰摇摇头：“陈总客气了。其实我只是看明白了秦庭西的心思，让自己接受而已。况且这种事，我们除了接受还有其他可选项吗？” 陈野微笑点头：“您说的对，父母总是会对孩子妥协。秦总的事，我很抱歉。但那家医院水平算得上顶尖，秦总平日身体也健康，您也不要过分担心了。” “我还好。”宋钰垂眸，捧着温热的咖啡杯，眼神柔软温和，“倒是庭西那孩子，把这件事的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心理负担太重……要不是你们过来，我都担心他快撑不下去了。” 陈野刚要说话，通向花园的门忽然打开，周煜阳抱着秦庭西冲进来。 秦庭西四肢绵软地垂着，宋钰发出一声惊呼，咖啡杯失手掉在地上。 周煜阳语气焦急：“叫救护车，西西晕过去了！” 输液瓶里澄澈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流进秦庭西的身体。 周煜阳守在病床边，握着他没扎针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医生说秦庭西是因为低血糖再加上轻微营养不良才会晕倒。 他看着秦庭西毫无血色的脸庞，拿起他的手，轻轻吻了吻手背。 这段日子，要吃多少苦才会把人一下子折磨成这样…… 病房门被打开，宋钰走进来。 周煜阳忙起身恭敬地打了声招呼。 宋钰看了看他俩握在一起的手，微笑道：“坐吧！” 周煜阳等她在病床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这才坐回椅子上，“秦夫人，多谢您同意让我和秦庭西见面。不怕您笑话，再见不到他，我觉得自己马上就撑不下去了。” “我也不是全替你考虑。”宋钰说，“庭西他这些天基本上没吃什么，之前再喜欢的都只吃一两口就放下了——再加上老秦出事前两天还用绝食跟我们对抗，所以才会营养不良。你来了，他心情好一些，才能多吃点。” 周煜阳心疼地笑了一声。 宋钰继续道：“当然，我也希望你能给他解解心结。他心里愧疚，觉得是自己把爸爸害成这样，原本活泼开朗的孩子现在整天沉闷抑郁，连话都很少说。再这样下去，我担心他的心理会出问题。” 周煜阳点头：“您放心，秦夫人。” “嗯。现在老秦的状况还不算稳定，也需要家人全天候命。幸好你来了，不然我一个人真是分身乏术。”宋钰谦和地笑了笑。 等秦庭西输完一瓶液，宋钰站起身，一身干练合体的套装让她看不出任何正在承受苦难的样子。 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笑容和平日一样端庄得体：“那，辛苦你，我就把庭西就交给你照看了，老秦那边由我负责。哎哟，这对父子可真会麻烦人，是不是？” 她说着朝门口走去，周煜阳忙起身相送。 宋钰走出两步又停下，转过身看着他，“还有，以后……就别叫我秦夫人了。” 周煜阳愣了愣，鼻子忽然有些泛酸。 他站直身体，恭敬颔首：“好的，伯母。” 秦庭西整整昏睡了三天，后两天还发起了高烧，体温一度逼近40度。 医生给他验了血，没有发现任何感染的情况。 诊断大概是因为最近承担了太大的心理压力，骤然放松下来，身体做出的应激反应——算是一种好的现象。 而昏睡不醒也差不多是相同原因，之前他强撑着不吃不睡，这三天算是在补偿。 周煜阳没日没夜地陪着他，吃的是护士帮忙买的快餐，困了就在床边趴一会儿，生怕他稍微离开一会儿，秦庭西会再出现什么状况。 直到第四天中午，秦庭西才醒过来。 眼前陌生的房间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外面传来略显嘈杂的说话声。 他眨了眨眼，猜到自己大概是在医院。 记忆仿佛缺失了一段，他完全记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 只感觉像是做了一场冗长的梦。 他梦见周煜阳来找他，抱着他，听他哭诉自己的内心。 那感觉太真实，真实到他现在依然能感受到掌心传递来的温热体温。 秦庭西试着动了动手指，这才发觉自己的手真的被人紧紧攥着。 他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地抬头向下看去。 周煜阳侧头趴伏在病床边，看起来是累极了，睡得很沉。 尽管如此，还是将他的手结结实实地握在手里——好像怕他跑掉一样。 秦庭西眼眶一热，这才缓缓想起梦里的场景原来已经真实发生过。 只不过他身体情况太差，恍惚中弄混了现实和虚幻。 第116章 很久没见过周煜阳的睡颜，他怕自己弄醒他，就这么半支起身体，不敢再动。 视线痴痴地停驻在他身上。 陈野拎着水果进门，硬生生被这含情脉脉的一幕给屏蔽在门口，不知道自己是该进来还是该滚蛋。 秦庭西听见动静，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依然保持着这个累人的姿势没变。 妈的…… 两个恋爱脑。 真是绝配。 陈野翻着白眼啧了一声，放下水果，麻利儿地选择滚蛋。 关门时故意用了点力，发出重重的“砰”一声。 周煜阳抖了一下，从睡梦中惊醒，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秦庭西。 “嗯——什么时候醒的？”他惺忪地搓了搓脸，嗓音沙哑地问。 周煜阳这声“嗯”莫名性感，秦庭西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赧然一笑，手指在他掌心里挠了挠：“刚醒。” 周煜阳反手握住他，起身按下呼叫：“先让医生检查一下。” 秦庭西点头：“好。” 身体经过休息已经没什么大碍，当天下午，秦庭西就办理了出院。 因为他晕倒得十分突然，救护车就近送到了社区医院，离住处只有三个路口。 周煜阳担心他体力没有恢复，想叫车，被他拦下。 “陪我走走吧，感觉很久没这么轻松了。” 今天的天气异常晴朗，耀眼的阳光照在身上竟然有点初夏的感觉。 街角处有一片广阔的草坪，正值周末，不少小朋友在场上踢球奔跑，传来一阵阵嬉闹的欢笑声。 秦庭西望着他们，不自觉跟着露出微笑，转过头问周煜阳，“铮铮怎么样？” 周煜阳点头：“他很好，每天和年年玩得不亦乐乎……就是老念叨想和小舅舅一起拼乐高。” “等我回国吧，回去一定陪他玩。”秦庭西想到这里，表情黯淡了些。 秦远恒现在的身体状况，一切都是未知——所以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国，他自己根本不知道。 他以前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生活好像已经过去很久，现在只剩下身不由己这四个字。 周煜阳觑着他微妙的变化，不动声色地宽慰道：“好，我告诉他，小舅舅很快就会回来了。” 秦庭西看着他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周煜阳看不得他这样，揉了揉他的头发，将人拉进怀里拥紧。 “总会好起来的，别担心。” 秦庭西把脸藏进他的胸前，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吧，应该是会好起来的。 作者有话说: 陈野：远离恋爱脑，做自信真男人 第75章 圣莫妮卡海滩位于洛杉矶66号公路尽头，拥有绵延五公里的绝美海滩。 海滩与公路相接的边缘，比肩十几层楼高的棕榈树随着清爽的海风摇动。 周煜阳将车停在棕榈树下的停车场，牵起秦庭西的手，迎着初夏的微风，顺上行的公路慢慢朝海滩方向走去。 这里是洛杉矶的著名景点之一，被当地旅游杂志评为最美日落沙滩。 秦庭西出院后，虽然不再吃不下、睡不着，但精神一直也没有恢复——往日最洒脱自由的性格，现在变得寡言少语，眉宇间总是笼罩着一片忧心忡忡。 在周煜阳来这里之前，他的生活每天除去看望秦远恒外，就是将自己关在卧室里。 宋钰悄悄看过，他要么呆站窗前，要么枯坐桌后，一呆就是一整天。 所以周煜阳现在除了每天陪他去探视外，总会提前安排一两个景点散心，要么就预约当地有名的餐厅品尝美食。 起初的几天，秦庭西非常抗拒——他不愿去人多的地方，甚至不想见人。 有一次他只多劝了几句，秦庭西一向好性格，那天竟然发了脾气。 事后，宋钰悄悄告诉他，那一晚秦庭西又是辗转无眠。 周煜阳不敢再多劝，只能哄着他，先在附近找一些人少的中古书店或者咖啡厅，一起安静地看书或呆坐。 这么消磨一周，秦庭西才逐渐接受去更远一些，人多一些的景点。 下午探视时间结束，他俩离开贝弗利山医院。 度过最初令人担惊受怕的危险期后，秦远恒的身体指征渐渐趋于平稳。 今天医生对他进行了一次全面检查，结果出来后，笑着拍了拍秦庭西的肩膀，“放心吧，秦先生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接下来我们就期待他醒过来吧。” 秦庭西当时只是彬彬有礼地笑着和医生道了谢。 离开医院，坐进车里，他终于绷不住，狠狠哭了一场。 周煜阳没开口劝慰，只默默给了他肩膀和拥抱。 他知道，他太需要宣泄。 哭完以后，秦庭西用纸巾擦干净眼泪，带着浓重鼻音开口：“我们，去海滩看日落吧。” 驱车赶到圣莫妮卡海滩时，正值黄昏。 橘红色余晖浸染整片天空，又与暗蓝的海水相接，宛若一副浓墨重彩的风景油画。 偶尔有白色的海鸥点缀其间，不时飞到岸边从游客手里叼走面包和热狗。 周煜阳陪着秦庭西，在落日余晖下，沿着西海岸线慢慢散步。 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享受牵手、拥抱。 趁着景色最美的时候，两人在bubba gump门前的长椅上拍了合照，又去岸边听乐队现场表演。 第117章 结束后，在餐厅吃了三文鱼和烤虾。 秦庭西看起来比之前轻松了些，餐厅经理来问候时，还微笑着交流了几句。 标准的英式发音和不同寻常的矜贵气质，让经理误认为他是某个出身贵族的英国老钱。 秦庭西也不解释，顺便讲了个英式冷笑话，更加深了经理的错误印象。 周煜阳在一旁看着他，悄悄勾起嘴角，不动声色地掩藏起热切的心跳——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秦庭西这种风流迷人的模样了。 返回街区时，已近深夜。 周煜阳就住在距离秦庭西家两个路口的酒店。 不算豪华，只图离得近些。 宋钰也曾邀请他来家里住，被他婉言谢绝了。 宋钰的邀请是长辈的善意，但他不能不懂规矩。 周煜阳把车停在分别的路口，向左是秦庭西的住处，向右是他的酒店。 路灯从挡风玻璃照进车里，投下一片昏暗的暖光。 音响播放着轻快悠扬的萨克斯风曲，车载香薰淡淡的冷调香水在安静蔓延。 气氛浪漫得恰到好处。 周煜阳偏过头，手托住秦庭西的后颈，缓缓倾身，轻柔地吻上去。 之前因为种种事情堆积在一起，这还是他来这里之后，两人第一次亲吻。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亲热，秦庭西起初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随着他的靠近瞪大了眼睛——像个从未谈过恋爱的纯情少年。 周煜阳觉得好笑，掌心覆上他的眼睛，随即加深了这个吻。 秦庭西随着他渐渐放松下来，嘴唇也变得柔软水润。 周煜阳借机用舌尖舔了一下，满意地听见一声加重的呼吸从唇齿间偷偷溜出来。 一吻结束，秦庭西胸口快速地起伏着，手指也无助地抓住他的衣角。 周煜阳细细端详着他，勾起唇角：“今晚……可以不回去吗？” 秦庭西喉结动了动，缓慢地眨了眨眼。 周煜阳轻笑一声，发动车子拐向右边的街道。 酒店房门被轻轻关上，发出“咔哒”一声。 像是刚才车里那个吻的延续。 周煜阳没给他任何适应的时间，直接将他抵在门后，扣住手腕激烈地吻了下来。 情动的感觉让秦庭西有些陌生。 他生涩地回应着周煜阳，却始终不得要领。 周煜阳察觉到他的企图，暂时中断了这个吻，鼻尖亲昵地在他脸上蹭了蹭，声音喑哑道：“别动，我来就好。” 说完，再一次铺天盖地地吻下来。 秦庭西仿佛误入歧途的羔羊，在周煜阳的带领下渐渐进入了一种梦幻的状态，大脑似乎停止运转。 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唇上的亲吻，和不知何时抚上腰间的手指。 等两个人都变得气喘吁吁时，周煜阳才终于恋恋不舍地分开，缓缓顺着他的脸颊吻到耳垂。 触碰带来的敏感让秦庭西忍不住缩瑟了一下，抬起波光粼粼的眸子看向周煜阳的眼睛。 周煜阳的目光晦暗了几分，勾着他的腿弯将他抱起，重重扔到了床上。 大床十分柔软，秦庭西躺上去时弹了几下，随即被包裹起来，仿佛陷进了一团棉花糖。 他今天穿的是件衬衫，扣子被一粒粒解开，让秦庭西产生一种自己作为礼物正在被拆开的错觉。 微凉的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皮肤，周煜阳准备进一步动作时，秦庭西忽然睁眼握住了他的手腕。 “嗯——怎么了？”周煜阳声音沙哑，低头在他腰上亲了亲。 秦庭西倒吸了口气，侧身挪开，语气有些不自然：“……关灯。” “害羞啊？”周煜阳撑着双臂，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 秦庭西把脸转向一侧，没有说话。 周煜阳看着他，宠溺一笑，伸长胳膊够到床头台灯的拉绳，整个房间瞬间陷入黑暗。 秦庭西的眼睛在暗中闪着微光，抬起头在他嘴角含糊地亲了亲，“来吧。” …… “咔哒”一声轻响，台灯重新亮起。 周煜阳微微喘着气，用胳膊撑起上半身，低头朝下面看去。 “不要看！”秦庭西一把挡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同时并紧膝盖，“不许你看！！” “宝宝……”周煜阳看着他泛红的眼圈，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酸涩的疼痛，“你刚刚一直没……” 秦庭西鼻翼翕动了几下，一颗眼泪顺着眼角滑进头发。 他赌气一样地狠狠抹了一把：“不许说！” 周煜阳顿了顿，俯身在他眼角吻了吻：“宝宝，你知道这种事情不必迎合我的。” 说着，便要起身。 “不行！”秦庭西勾住他的脖子不让他动，眼泪止不住一样，很快在枕头上洇出一片深色的印记，“周煜阳，你继续，不用考虑我。” 周煜阳俯身把他抱进怀里，轻轻安抚着：“宝宝，听话。我怎么可能不考虑你呢？你是最近太累了，我们好好休息，明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再……” “不行！”秦庭西像个无理取闹又偏执的孩子，挥动拳头重重打在他的肩上，随后又窝在他怀里痛哭，“不行——周煜阳，这样不对……” 他也是今天到了床上才发现自己似乎出了问题。 明明他很享受和周煜阳的肢体接触，那些拥抱和亲吻也依旧可以带给他强烈的悸动。 第118章 但他的身体似乎和精神断开了联接——他在下意识抗拒更进一步的亲热，甚至从心底产生了一种深深的罪恶感。 还因为这种罪恶感，让他对自己感到厌弃。 他强迫自己专注，思绪却背道而驰。 他在周煜阳的动作之间，想起秦远恒在他面前倒下，想起他面色苍白地被推出手术室，想起他浑身插满管子毫无知觉地躺在病床上…… 他想了很多，却唯独不能集中在周煜阳身上。 周煜阳轻拍着他的后背：“对不起宝宝，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我不该急着亲热，都是我的错。” “不……不是你的原因。”秦庭西几乎泣不成声，“周煜阳，我害怕。我大约是病了，你带我去看医生吧！” “好，明天我们就去。”周煜阳心如刀割，“别怕，我在这里，一直都在。” 第76章 又是一夜彻夜长谈。 秦庭西哭到近乎崩溃，边哭边将深藏在心底的那些情绪毫无保留地讲出来。 他讲自己被强行带到国外时的恐慌和不知所措；讲无法联系时满心的思念和担忧；讲和秦远恒对抗时的决绝和坚定；讲等待秦远恒手术结果时的茫然和恐惧。 尤其谈到秦远恒陷入昏迷后，他内心深处的自责和愧疚。 “那天，你问我心里有没有什么难受的，我说没有。”秦庭西垂下湿漉的睫毛，遮盖住眼里的情绪，“……我说谎了。” “嗯。”周煜阳耐心地等待下文。 他很了解秦庭西——看似不拘小节，其实内心细腻敏感。 所以，现在他并不需要劝慰，只需要一个倾听者。 “我爸被我气倒，变成现在这样，我心里特别难受。”秦庭西哑着嗓子，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妈告诉我他们两个……都不会怪我，但我没法原谅自己。” “其实在你来这里之前，我妈就把手机给我了。可我却一直没有联系你。”秦庭西不无讽刺地扯了扯嘴角，像是对自己的鄙视， “我不敢，也不配。” 周煜阳低下头在他额上轻轻吻了吻。 秦庭西现在这样谨慎小心的模样，他心疼到快要窒息。 秦庭西抬头和他对视。 “那时候，我爸手术虽然成功了，但还要渡过危险期，还有各种可能发生的并发症。我根本不敢合眼，更不敢接医院打来的电话——生怕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我想你想得近乎崩溃，每天都以为这是自己能撑过去的最后一天。” “拿到手机后，我无数次忍不住想给你打电话，甚至有几次已经拨出去了，却在铃声响起之前又挂断。” “我觉得自己……不配得到任何安慰，现在吃的这些苦都是我应得的。” “我不允许自己和你联系，其实……是在惩罚自己，用思念折磨自己的方式惩罚自己。” 这是一种近乎于残酷的自我剖白。 周煜阳心如刀绞。 他想过因为秦远恒忽然病倒，秦庭西的心理状态会受到影响。 但他没想到，影响会如此巨大。 “我真的很想和你……亲热。”秦庭西似乎不太好意思说出口，耳垂渐渐变红，“但我现在做不到——给我些时间，可以吗？” “我都懂。”周煜阳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没关系，我爱你的身体，更爱你的灵魂。我可以给你一辈子的时间。” 秦庭西看着他眨了眨眼，低头埋进他的颈窝。 周煜阳渐渐感到湿润，秦庭西的声音低低从耳边传来，“谢谢。” “傻瓜。”他笑了一声，把人圈进怀里抱紧。 - 因为家里有事，陈野要提前回国。 临行前一晚，周煜阳给他饯行，地点选在了一家美食点评榜常居首位的烤肉店。 美式烤肉颇有西部狂野不羁的风格。 整条牛肋骨，大块西冷牛排还有店里独有的厚切牛舌，配上纯麦精酿的啤酒和墨西哥螺丝椒，鲜嫩的口感搭配炭火炙烤的独特香气，连秦庭西都觉得胃口大开。 陈野今晚也格外开心，几杯啤酒下肚，带着微醺在秦庭西肩上拍了几下，“西西！我跟你说，不要觉得现在辛苦，那是老天给你们俩的考验。坚持下去，终成正果。” 秦庭西笑着点点头。 周煜阳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注意称呼，西西是你叫的吗？” “哟哟哟，看你那小气吧啦的劲儿。”陈野翻了个白眼，“现在装得人模狗样，不是你闷在家里一个礼拜都不出门的时候了？小秦总，你知道吗？就你们俩断联的那几天，周煜阳他唔……” “吃肉。”周煜阳夹起一块滋滋冒油的肋条肉塞进陈野嘴里，“闭上嘴。” 秦庭西侧过头看向周煜阳。 周煜阳感受到他的视线，若无其事地放下刀叉：“别听他胡说。我那是在家里筹划独立工作室的事。” “嗯——我知道。”秦庭西点点头，“那你之前说想我想得快死了，是骗我咯？” 陈野没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朝他竖起大拇指晃了晃。 周煜阳有些无语，切下一块牛肉用叉子喂进他嘴里：“你也是，以后少跟他玩——把你带坏了” 秦庭西咧嘴一笑。 自从那天晚上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心理状态和周煜阳说完以后，他就感觉自己轻松了不少。尤其是秦远恒的身体一直没再出现什么问题，更让他放心了一大截。 第119章 烤肉店里装饰着暖色灯光，空气里弥漫着烤肉的焦香，音响播放着节奏明快地舞曲。 人们热切且欢快地聊着天，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秦庭西沉浸在久违的轻松氛围中，长长舒了口气。 是的，就像周煜阳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两人去机场与陈野告别。 登机广播响起，陈野在周煜阳肩上撞了一下：“走了。” 周煜阳扬扬下巴：“嗯，这次……多谢你了。” “别废话。”陈野笑了一声，“哦对，你别忘了签证时间，这次出来得急，只给了三个星期。” 周煜阳点头：“放心吧。” 陈野又转向秦庭西，大大张开了胳膊：“西西，拥抱一下？” 秦庭西眨了眨眼，下意识去看周煜阳。 周煜阳拢住他的肩膀，拽到身后，又把陈野伸展的胳膊折叠起来变成立正的姿态，佯装捶了他一拳：“快走吧你，我讨厌没有边界感的朋友。” 陈野笑着走进安检，回头朝他们挥了挥手，消失在登机口。 陈野回国后，周煜阳的签证时间也只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 宋钰已经默认他们的关系，于是两人几乎每天都腻在一起，除去看望秦远恒以外，周煜阳还联系了当地一位经验丰富的心理医生。 他清楚，秦庭西虽然看起来比之前开朗了不少，但心结终究没有彻底打开。 偶尔两人一起相拥而眠时，他时常会被哭泣声惊醒。 低头去看怀里的人，却仍是睡着的，只是眼窝里盛着泪水——这是梦中都在愧疚。 他不敢想象他回国后，只有秦庭西一个人的时候，该怎么应对这种孤单又痛楚的时刻。 第一次去做咨询，秦庭西有些抵触，但还是乖乖去了。 出来时眼圈通红，周煜阳没有多问，只默默开车带他去了格里菲斯天文台。 之前两人一起看电影《爱乐之城》时，秦庭西反复看了很多次男女主在天文台共舞的片段，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以后我们也去这里，看星空，看夜幕下的洛杉矶。” 一路开车上山，来到山顶时已经是夜幕初降。 城市的灯光渐次亮起，天空是低饱和度的暗蓝色，太阳消失在地平线，只留下一线暖调的橘。 暂时还看不到星星，但只是华灯初上就已经是震撼人心的美景。 秦庭西倚着露台白色的栏杆，呆呆地望向远方。 夜风拂动他的头发，露出一双映着灯火的深黑眸子。 周煜阳凝视着他。 秦庭西以前鲜少有这种沉静的时刻——表情看不出悲喜，但能感受到他的情绪是安宁的。 秦庭西察觉他的视线，转过头来淡淡一笑：“看什么呢？” 仅剩一丝的天光下，他背后是洛杉矶无边无际的城市夜景，星光与灯火辉映。 而秦庭西的笑脸在其中最为夺目。 周煜阳垂眸注视着他，轻声低问：“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 秦庭西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always。” 他们在夜空与城市之间，深深接吻。 群星见证，身处暗夜下，他们只为彼此闪耀。 时间永远不紧不慢，但对于难舍难分的情侣来讲，相聚的时间如眨眼般飞逝。 终于还是到了周煜阳回国的日子。 秦庭西去机场送行，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异地恋的辛苦与心酸。 “别难过。”周煜阳揉了揉他的头发，“下个月就又可以见面了。你好好照顾自己，照顾伯母，定期去看医生，听话一点，嗯？” “……嗯。”秦庭西点点头，“你下飞机了告诉我，还有我给铮铮和沐然姐他们带的礼物，一定要送到……还有给年年买的小衣服，穿上给我拍照片。” 周煜阳从不知道秦大少爷也会有这种啰嗦的时候，笑着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知道，都记着呢。” 机场广播响起最后一次登机提示，周煜阳背上包，抱了抱他：“我要走了，乖乖的。” 秦庭西一忍再忍，还是鼻子一酸，却故作轻松地在周煜阳后背上拍了拍：“走吧走吧，全飞机人都等着你了。” 周煜阳偷偷在他眼角吻了吻：“爱你。” 从安检到登机，这段路似乎十分漫长。 周煜阳走得一步三回头，直到那个朝他挥手的身影消失在人流当中，才终于抬起胳膊狠狠在眼睛上按了按，大步走向廊桥。 秦庭西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眼睛泛红的自己，心里像被挖空了一大块。 他不知道留下的人和离开的人，究竟哪个更难过，只觉得因为没有了周煜阳，整座城市都变得空荡起来。 离开机场，他吩咐司机随便转转。 车才开到公路上，手机响起来。 屏幕上是一个当地的陌生号码。 秦庭西迟疑着接通。 “小秦总。”韩东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他微微惊讶：“韩叔？你来这里了？” “嗯。”韩东语气严肃，“你现在立刻回来，公司出事了。” 秦庭西心底一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有股东提请罢免秦总和你的董事会职务，股东大会投票……半数通过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0章 爱乐之城，高司令和石头姐主演，好看，推荐。 还有现实中罢免董事是需要一整套严肃流程的。 我也查了很多资料和新闻，这里可能不会完全符合真实情况，但我尽量写严谨一些。 虽然是感情流，但也不能太离谱 第77章 “罢免提案是远恒科技提交的。”韩东语气沉重，“公司作为非自然人股东，持股12.1%，提请、表决、决定全都合规，现在董事会正在拟订正式文件，很快就会对外公布了。” 秦庭西还没来得及从与周煜阳分别的伤感情绪中抽离，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 “远恒科技……”他有些愣怔地看着韩东，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不解，“为什么是他们？” 远恒科技并非秦远恒创立的公司，而是五年前收购来的，前身是驼峰科技公司。 而关于驼峰科技的事，秦庭西也了解一二。 公司成立者是几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做过几款小众app，但因为不了解市场规律，经营不善，资金出现问题，濒临倒闭。 几个人年轻，不愿看到自己的心血就此销声匿迹，于是凭着一腔热血到处寻找投资，却都没有得到回音。 后来，他们打听到秦远恒要去参加一场酒会，就在赴宴地点蹲守，拦下秦远恒的车恳求他给他们三分钟时间听完介绍。 那几个人和秦庭西差不多年纪。 当时他还在英国，秦远恒给他打电话时特意提到这件事，不无感慨地叹道：“我看见他们，就想到了你。要是你也在外面这么苦苦恳求别人，我心里会很难过。以己度人，他们的父母肯定也不忍心。” 当时开发app的科技公司层出不穷，每天有10家倒闭，就有20家，30家注册，收购驼峰科技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但秦远恒还是力排众议，帮了他们，并且从各方面给予支持，这才让原本的驼峰科技存活并一路发展为行业头部。 秦庭西想不通。 “为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还能为什么。你猜你的董事位置空出来以后，新的提名是谁？”韩东不无轻蔑地冷笑一声，“驼峰科技创始人，罗俊。” 秦庭西看着他，心里忽然一阵荒凉。 是，还能为什么。 当需要在巨大利益和情义之间进行抉择时，守得住良心的能有几个人？ 秦远恒五年前的善意，估计早在金钱和权力诱惑中荡然无存，这才上演了一出经典的农夫与蛇。 秦庭西心里渐渐燃起怒意，冷冷开口：“董事长呢？” 罗俊只是个冲锋陷阵的小角色，他想知道背后的人是谁。 韩东面上的鄙夷之色更甚，像是说出这个名字都觉得脏了舌头，顿了几秒钟才道：“徐岱。” 秦庭西记得这个徐岱。 两年前，远恒娱乐启动了一部大型古装项目，在选角时被曝出出品人利用职权潜规则新人演员，影响选角公允。 出事的这个出品人叫钱呈，当时不过三十岁，大约是个情场高手，花言巧语把四个新人哄得晕头转向，都觉得自己在和钱呈谈恋爱，但终于还是被撞破。 四个人争风吃醋，比着赛的在社交网络上互相拆台，吃瓜群众乐得围观，相关词条一夜之间上了爆榜，把事情发酵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导致项目暂停，舆论方面造成了不容小觑的影响。 而徐岱作为远恒娱乐的负责人，不仅没有采取有效措施控制舆论，减少公司损失，还一度公开偏袒亲外甥钱呈，到处宣扬是有人眼热公司的大项目，故意设计陷害。 远恒娱乐的股价一跌再跌，事件曝光当天还未收盘就已经跌停——一夜之间市值缩水近六千万，而且下跌趋势仍在继续。 甚至连带着集团旗下的其他子公司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 秦远恒直接接手此事，责令钱呈公开道歉、辞职，并对受到侵害的演员进行经济补偿，同时项目重新选角，并公开整个选拔过程，这才逐渐挽回了公司声誉。 事件过后，秦远恒对远恒娱乐重新洗牌，将徐岱平调至商业板块，也算是个肥差。 但徐岱从此对秦远恒怀恨在心，一直在伺机报复。 这次秦远恒一病，他果然就坐不住了。 “韩叔……现在这个局面还有转圜的余地吗？”秦庭西顿了顿，忽然想到一点，眼睛亮了一亮，“我和我妈也是股东，为什么我们没收到召开股东大会的通知？这样是不是可以算决议无效？” “我当时在会上也提出了。”韩东叹了口气，“但他们算准了你和宋总大概率不会有心思查看邮件，所以是用邮件通知的，到期没有收到回复……” 不需要韩东继续说下去，秦庭西已经明白了——到期未回复，算主动放弃决策权利。 韩东十分不甘，握着水杯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骨节都泛白：“徐岱这次编了张大网，先是大量收购散户股票，增加持股，然后私下承诺其他股东提高分红，博取他们支持。同时把股东大会的消息对外封锁得密不透风，连我都是当天才得知的，根本来不及通知你们。简直是个疯子！” “韩叔，这不是你的责任。”秦庭西暗暗攥紧拳头，“……都怪我。” - 董事会的正式文件两天后发布在集团网站，与罢免同时公布的还有徐岱和罗俊的任命，以及秦庭西的岗位调动通知。 第121章 周煜阳接到张珂电话的时候，正在准备工作室注册备案的文件。 张珂语气义愤填膺，一股子恨不得去总部掀桌子的架势。 周煜阳听着这些炸裂的消息，逐渐皱紧了眉头——这两天他和秦庭西保持着正常联络，但秦庭西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甚至情绪比之前还要松弛。 他还以为是心理咨询有了效果，现在看来正好相反。 “好好，我知道了。”他的心立刻悬了起来，打断张珂的喋喋不休，“我还有事，先挂了。” 挂断电话，周煜阳迫不及待给秦庭西打了过去。 等待了很久对面才接起来，听筒里的声音惺忪沙哑地“嗯”了一声——周煜阳这才想起现在是洛杉矶的凌晨两点。 距离和时间的差距，让两个人简直分属于两个时空。 他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他。 没等他说话，对面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看来你也听说消息了。” “嗯。”周煜阳手里捏着几张打印纸，从心底弥漫出一种无力感，“你……” “我没事儿。”秦庭西清了清嗓子，语气无所谓的感觉，“明天……哦不对，是今天天一亮，就要去公司报道了。远恒地产洛杉矶分部副总，听起来可比在海川的时候牛逼多了，是吧？” “西西……”周煜阳听着他故作轻松的口气，心里像被刀割一样。 “放心吧，我真没事儿。好歹是个副总，比你这个光杆司令厉害。”秦庭西不等他回答，夸张地打了个哈欠，“我得再睡会儿，先挂了哈！” 听筒里传来忙音。 周煜阳一直绷紧的肩膀骤然塌了下去，重重把那沓申报材料摔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大的“砰”。 他讨厌这种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 秦庭西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和他远隔重洋，连句安慰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大洋彼岸。 秦庭西无力地垂下胳膊，重重把自己扔回床上，在黑暗中沉默地凝视着天花板，眼神清明，根本丝毫睡意也无。 白天的时候，韩东就把调动消息告诉了他。 他平静听完，惊讶于自己内心竟然毫无波澜。倒是韩东，听起来有些气喘。 他问韩东是什么情况。 韩东回答：“我把徐岱揍了。” 徐岱在董事会后，假惺惺地留下韩东，解释说自己考虑到秦远恒身体情况，特意把秦庭西调任到洛杉矶分部任职，方便照顾。还说现任总裁还有半年就退休，正好可以带他历练，为扶正做准备。 集团上下都知道洛杉矶分部只是个部门，连分公司都算不上，所谓的总裁就是个名号，任何决定都要请示总部同意才能行动。 把秦庭西放在那里，集团的任何核心事务都插不上手，说白了就是流放。 徐岱这是连明面上的样子都不想再装一装的意思。 所以韩东也没客气，抡起拳头照着徐岱的丑恶嘴脸就砸了下去。 虽然年近五十，但架不住他身体健壮，这一拳直接把徐岱给砸倒在地，鼻血横流。 大概自知理亏，后续徐岱也没敢找他的麻烦。 秦庭西想起这些，在黑暗中笑出了声。 韩东一向稳重老成，做人圆滑，没想到也有这种为了兄弟义气怒发冲冠的一天。 他笑着笑着，忽然抬起胳膊压住眼睛。 连韩叔都做到这个地步了。 他当然不能再颓废下去。 秦远恒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他不能让人就这么把他爸苦心经营的事业夺走。 无论多难，他都会一点一点，毫无遗漏地拿回来。 第78章 第二天，秦庭西办理入职前，先绕道去了医院看望秦远恒。 距离手术已经过去一个半月，尽管秦远恒仍未苏醒，但身体情况正在一点点向好发展。 原本装在身上的那些繁乱复杂的监护仪器已经撤掉大半，人也从特护icu转入了单人病房。 秦庭西来到病房时，医生刚刚做完例行检查。 他朝医生点头打了声招呼。 “秦先生身体恢复得很快。”医生微笑，“苏醒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秦庭西道了谢，目送医生离开，便坐在病床边。 看着秦远恒略显苍白的脸色，他只叫了声“爸”就沉默下来。 其实他有很多话想说。 他想说自己不会再沉沦下去；想说他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耽于享乐的他；想说自己会担起责任，照顾好妈妈；想让秦远恒放心，他会将失去的再拿回来…… 可他却什么也没说。 只是默默坐了十几分钟后，起身离开。 多说无益，他只希望自己能在秦远恒醒来前，把一切恢复原样。 开车前往位于老旧写字楼里的远恒地产洛杉矶分部。 秦庭西将车停进车库，乘坐嘎吱作响的电梯来到十三层。 “13”在国外是个不祥的数字，很少有当地的企业愿意选择这个层数，所以显得有些冷寂。 远恒分部只占了其中大概三分之一的空间，其余部分没有租出去。 空荡的楼道幽深漆黑，看起来像未知怪兽的巨口。 左边走廊墙壁上挂着远恒地产的标志。 秦庭西看着上面熟悉的logo，眼睛有些发酸。 第122章 他伸手扶正金属铭牌，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前台空无一人，里面的办公区也静悄悄。 秦庭西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上班的时间——这里却一丝工作的痕迹都没有。 他抿了抿嘴角，抬腿朝里面走去。 公共办公区在左手边，里面只摆了六张桌子。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正在低头看手机，嘈杂的游戏声在空间里回响。 他在磨砂玻璃上敲了两下，那两个人抬起头来。 其中那个年轻男生拧着眉头，不耐烦的模样：“干嘛？” 如果不是在门口确认过牌子，秦庭西都要以为自己找错位置了。 这个分部平时就是这种运行状态吗？ 他暗暗攥了攥拳头，语气如常：“我找陆总。” “找陆修明？他不在。”男生捋了一把头发，语气不驯，一抬下巴，“你是谁？” 秦庭西上下打量着他，淡淡开口：“秦庭西。” 话音未落，男生和另一个女生互相对视了一眼，嘴角不怀好意地翘起来，语气讽刺：“哟？是新上任的秦副总啊。太子爷来我们这个地方，可真是委屈了。” 女生也站起来，抱着胳膊靠在桌边看戏。 秦庭西目光冷了一瞬，随即恢复正常，“陆总办公室在哪儿，我去办公室等他。” 男生轻哼了一声，目光毫不掩饰挑衅的意味，直直盯在秦庭西身上，似乎在考量究竟该不该对这个已然落魄的前太子爷再拱一把火。 秦庭西定定地和他对视，看不出情绪。 男生大约察觉到他眼里的暗火，最终只哂了一声，用大拇指敷衍地往里面一指，便重新坐回去拿起手机不再理他。 秦庭西脸侧的肌肉紧了又松。 他自小便是众星拱月，骄傲刻进了骨子，只有别人讨好他的份儿，从没受过这种冷待。 心里的火一股一股地往上燎。 要是以前，他早上去掀桌子了。 可现在终究时移势易，他再也不是那个受人追捧、行事嚣张的太子爷。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来头，贸然翻脸不知道会不会给以后添麻烦——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麻烦。 秦庭西几乎要把牙咬碎，终于强忍下来，一句话都没说，转身朝里面走去。 挂着总裁办公室牌子的房间空无一人，他拧动门把走了进去。 这间办公室面积不小，他环视一周，却没发现什么和工作有关的东西。 倒是办公桌后面，迷你高尔夫和保龄球等等娱乐设备一应俱全。 看来这位陆修明也不是什么勤勉有责任心的人。 秦庭西坐到会客沙发上，静静思考他面临的现状。 首先，这个洛杉矶分部看起来名存实亡，不知道总部为什么会一直没有撤销；其次，今天遇到的这两个人看上去并不像是普通员工，他需要尽早获得这里的人员信息和背景资料；最后，他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下翻身，必须找到一个机会——远恒的晋升制度完善，只要他作出成绩，一定可以重新拿回话语权，所以他需要分部从成立以来的全部工作内容。 想清这三方面，他拿出手机把需要的资料列好清单给韩东发了过去。 发完才发现，半个小时前周煜阳给他发了条微信，问他新公司的情况，还发来一张铮铮抱着年年的照片——年年身上穿着他给买的警察制服，真的成了黑猫警长。 秦庭西看着照片，心里涌起一阵柔软。 他伸出手指在铮铮的小脸蛋上戳了戳，又摸了摸年年的脑袋，幻想着那毛茸茸的手感——之前这样美好平静的生活似乎已经离他很远了。 至于新公司怎么样…… 秦庭西环视四周，陆修明的办公室有点乱，但还算高档。 他打开相机，刻意忽略那些明显不属于他的东西，只对着宽大的办公桌和后面的娱乐区域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周煜阳。 「看看，知道新副总爱玩，连高尔夫都给我准备了。」 一直等到快中午，陆修明才姗姗来迟。 秦庭西合理怀疑如果不是他今天来公司上任，陆修明应该不会在这儿出现。 “陆总。”他站起身和陆修明握了握手。 陆修明穿得西装革履，像电影里才会出现的老牌绅士。 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条丝绢擦着额上的汗，看起来像是急匆匆赶回来的模样：“小秦总，让你等这么久真是抱歉。” “没关系。”秦庭西直奔主题，“请问陆总，我的办公室在哪儿？” “啊？哦哦，你跟我来。”陆修明说着，率先走出总裁办，领着他来到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 打开门，房间光线晦暗，灰尘漂浮在空中，看起来久未使用。 陆修明有些讪讪：“你任命匆忙，还没来得及准备，先在这里委屈一下，等回头让人再收拾出一间宽敞些的。” 秦庭西没有说话。 他对这个陆修明一无所知，尽管看起来不像恶人，但……谁知道呢。 连罗俊为了利益都会背刺秦远恒，人心难测这四个字，他算是真切体会到了。 “陆总，咱们分部有多少员工？以前做过哪些项目吗？”秦庭西状似不经意地聊天——他也没打算这个陆修明能老老实实回答他，只是想试探一下这人。 第123章 “员工倒不多，不到20个。”陆修明回答，“项目的话，从我接手这里只做过两个，但都因为当地政策的原因不了了之了。” “嗯。”秦庭西点点头，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那以后我就承蒙您关照了。” 陆修明挥了挥手，十分宽容：“客气了。” 带他认完办公室，陆修明像来时一样匆匆离开。 秦庭西去洗手间拧了块抹布，把办公室好歹擦了一遍——他没做过这种活儿，在家时有阿姨，和周煜阳住在一起的时候更是被宠得上天。 但这桌椅上铺着厚厚一层灰尘，他不擦实在坐不下去。 拎着脏抹布去洗，冰凉的水冲在手上，指尖很快冻得通红。 秦庭西终于没忍住，心里翻起重重的失落——终究是今非昔比，他得学着适应一切。 中午随便去对面快餐店吃了点，就又回到了那间狭窄逼仄的办公室。 好在下午韩东就把他要的资料发了过来。 秦庭西先大致翻了一下，和陆修明说的数据基本一致——但这也不代表这人值得相信。 下午剩下的时间他便坐在桌前，仔仔细细地研究资料。 这个洛杉矶分部是之前准备进军国外市场时临时成立的，后来项目进行到一半搁浅，部门却保留下来为以后再次开发做准备。 集团高层渐渐在这里安插自己的人手，为以后分一杯羹铺路。 现有的这20个员工，背后与集团各子公司的关系错综复杂，分别属于几个不同阵营，细分的话每个阵营还有不同的派别，简直就是高阶版<a href="https:///tuijian/gongdou/" target="_blank">宫斗的后备军。 秦庭西看得不耐烦，打开了过往项目介绍。 原来分部与当地政府签订过一个拿地协议，只是在准备开发时手续上遇到些麻烦，再加上当时赶上换届大选，这件事就耽搁下来。 现在这地也只是空放着，每年还要交上不菲的税金。 秦庭西在地图上找到这块地，下意识用铅笔画上圈圈。 他想要翻身，就得从这块地开始。 接下来半个多月的时间，秦庭西几乎每天都泡在市政厅。 当时负责签约的官员已经卸任，新任官员对地产项目并不感冒。 他只好每天等在他的办公室外，从市政厅上班一直等到下班，生怕错过见面的机会，中午只随便吃一个宋钰给他准备的三明治，根本不敢离开。 第一天的时候，周围人来人往投来各色目光，让他觉得脸颊发烫，恨不得下一秒就落荒而逃。 可他强忍了下来。 到了第二天，他就已经坦然自若，甚至还用保温杯带了热乎乎的拿铁——自己的这点脸面和拿回董事席位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白天跑手续，晚上回家还要熬夜准备材料，人明显地消瘦下来。 他和周煜阳约好每天晚上视频——他这边是晚上，周煜阳那边是上午。 为了不让周煜阳担心，他从来不在公司加班，都是把文件带回家，快到视频的时间就躺到床上，装作要休息的样子。 等结束视频，再继续工作。 每次周煜阳担忧地询问他在公司的情况，他都是笑呵呵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好着呢，陆总照顾我，大家也都很好相处，放心吧。” 周煜阳的工作室也已经注册备案，开始运转起来。 每天拉客户找单子，还要画图交稿，同样忙得瘦了一圈。 他不想他忙事业的同时，还要为自己担心——他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处处要他照顾，这是他必须担起来的责任。 每次瞒着周煜阳，做到那些他以前从没想过自己能做到的事情时，秦庭西都会在身心俱疲的间隙中，体会到一种新奇的成长感。 他像渴望被夸奖的孩子，跌跌撞撞地积攒着自己的成就，期待着最后用满身伤痕换一枚亮闪闪的勋章。 作者有话说: 走一走剧情。 感谢宝子们的订阅，海星和赞赏。 鞠躬ing…… 第79章 在市政厅“驻扎”的第十一天，秦庭西终于获得了见面机会。 负责土地资源的部长被他的执着感动，特别预留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听他做项目介绍。 秦庭西迈着自信的步伐走进那间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手里多出一份盖着蓝色油墨印章的批准文件。 这段日子，大厅的工作人员对这个外表俊朗举止优雅的中国青年印象深刻。 他一走出办公室，大家不约而同地投来询问的目光。 他笑着举起文件挥了挥，大厅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走出市政厅，外面的阳光无比明媚。 秦庭西抬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虽然这才只是第一步，却是他独立迈出的重要一步。 之前他对自己的怀疑和否定都因为这一步烟消云散。 只要他肯付出，一定能做成。 不论是这个项目，还是拿回远恒。 回到公司，秦庭西立刻写了一份项目申请，同时附上这些天熬夜写下的效益分析报告，通过邮件发到远恒地产总部。 发完后，他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韩东，让他在董事会上帮忙争取通过。 三天后，韩东给他打来电话。 董事会通过了他的项目提案，但把项目负责人给了钱途——就是他来分部第一天遇到的那个男生。 第124章 韩东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憋屈，带着气怒的语调爆了粗口。 “他妈的，徐岱一上任就把钱呈弄到远恒地产做负责人了，钱途和钱呈是兄弟，这次你的项目申请就是钱呈批的，这小崽子偏袒得太明目张胆了！” 秦庭西的办公室在北面背阴的位置，需要常年亮着白炽灯。 他歪着头，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在键盘上输入最后一个字，这才摘掉眼镜疲惫地搓了搓脸。 “没事儿，韩叔。”他平静地笑了笑，“只要总部批了，谁做负责人都行——毕竟都是分部的人。” “庭西。”韩东叫了他一声，“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性子，他们这样做欺人太甚……你别太委屈自己。” 秦庭西眼圈有点泛酸，却还是笑了一声：“我哪有委屈自己，再说以前您和我爸不老让我收着点脾气嘛！要不然我现在去把公司砸喽？” 韩东笑得无奈：“你这孩子……” 挂断电话，秦庭西只沉默地愣了一会儿，便重新埋头于写了一半的工程方案。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这么能忍。 如果这就是成熟的话，那他大概属于被生活喷了催熟剂——虽然熟了，却熟得身不由己。 总部的正式文件很快就传了过来，钱途是负责人，秦庭西只是组内成员之一。 项目组象征性开了个碰头会，制订了一个粗糙的工作计划后，秦庭西再也没见过其他人。 除了他以外，项目组没有人真正想做成这件事。 于是他只好独自担起全部工作——设计、施工、水电、消防、物业、销售…… 所有的事情都要他一个人去跑去联系，最屈辱的是这些他努力来的结果还要经过钱途的审核。 而他的忍辱负重在钱途眼里成了任人宰割的软柿子。 因为成为项目负责人的事，钱途家里给他买了辆新车，去4s店交了定金后，特意连续几天到公司炫耀。 “秦副总。”钱途在茶水间拦下秦庭西，故作亲热地搭着他的肩膀，“等提车了借你开两天？” 秦庭西不动声色地躲开他的手，笑了笑：“谢了，我有车。你那车花了多少……是300万吧？” 钱途一脸得意地点点头：“360万落地。” 秦庭西“嗯”了一声，盯着咖啡机不断榨出的红棕色液体：“360万的话也只算个中配，钱经理如果喜欢车，等回国了我倒是有辆顶配的可以借你开两天。” 钱途脸色瞬间变得五彩斑斓，咬牙切齿地挤出“不用”两个字，转身走了。 秦庭西端起杯子，哼了一声——跟他比纨绔，钱途还差着辈儿呢。 他以为这件事只是个小插曲，没想到隔了几天，他开车来到公司，却发现自己的车位上停了辆车——正是钱途新提的那辆。 这座写字楼的车位都是一对一的，钱途占了他的，他就没地方停车。 秦庭西坐在车里拨通了钱途的电话，果不其然没人接听。 他又给大楼物业打了电话，物业的答复是公司没有再付一个车位的租金，所以暂时不能让他停车。 秦庭西挂了电话，坐在车里，第一次产生把那辆荧光绿跑车砸烂的冲动。 拳头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做了几次深呼吸，把车开到了对面大厦的停车场里。 他必须要忍——他不能给他们任何把他踢出远恒的机会。 当天晚上，和周煜阳通话时，听见他低沉温柔的声音，秦庭西还是忍不住委屈哭了。 周煜阳急得恨不得立刻飞过来，不停追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事儿。”他躲在镜头外吸了吸鼻子，又重新把镜头对准自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就是想你了。” “我也很想你。”周煜阳隔着屏幕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签证已经提交了，等批下来我就去看你，好不好？” “我真没事儿，不用来回跑。”秦庭西的目光近乎贪婪，语气却依旧轻松，“又累又浪费钱。” 周煜阳刚要说话，镜头里又挤进来一个人，张珂兴奋地朝他挥手：“小秦总！！！我从远恒辞职来给周总帮忙啦！” 张珂开朗热情的性格很难不让人受到感染，秦庭西忍不住跟着她笑起来：“好啊，正好你替我看好他，长得太帅让人怪不放心的。” 张珂拍拍胸脯：“没问题！小秦总什么时候回国？我们都可想你了！” 回国？ 秦庭西苦笑——秦远恒就算苏醒过来，身体还不知道要调养到什么时候，他的岗位又被调到了分部。 回国……像是个遥遥无期的梦。 周煜阳从张珂手里拿过手机，重新出现在屏幕上，嘴角挑着惯常的调笑质问他：“什么叫我不让人放心？” 秦庭西笑：“我开玩笑的，你虽然长了张渣男脸，却有颗忠犬心——我都知道。” 周煜阳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视线火热，像是要把屏幕烧穿个洞。 秦庭西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了目光。 周煜阳却把手机拿到嘴边压低声音：“等见了面，让你看看我是不是让你放心。” 这话说得大有深意。 秦庭西耳尖都红起来，结结巴巴地挂断了电话。 其实细算起来，他们俩有快三个月没亲热了。 第125章 他才26岁，可欲望这两个字似乎从他的生活中剔除了一样。 每天睁眼就是工作，工作，工作，有时候连做梦都在测量数据、写报告，根本没有一丝精力想这事。 上次周煜阳给他找的心理医生，他也没再去过。 这么一想，他才察觉自己似乎一直都是在索取的那一方。 周煜阳照顾他的感受，体贴他的情绪，理解他的不易，甚至连在床上都把他的体验感放在第一位。 而他……却一直自私地只考虑自己，从没为周煜阳做过什么。 秦庭西坐回电脑前，看着满屏幕的字，疲惫感忽然如潮水般袭来。 他现在几乎拼了命，也只是如盲人夜行，结果如何他完全没有把握。 究竟什么时候他才能把一切恢复原状？ 万一……万一需要很长时间，一年两年还好，要是三五年甚至七八年，难道他就放任周煜阳这么苦等下去吗？ 秦庭西忽然摘掉眼镜，把脸埋进掌心。 这个问题……他不敢继续再想下去。 那个可怕的念头，只才微微冒出点头，就已经让他痛彻心扉。 五月第一个星期一是这里的劳动节。 公司的其他人都主动给自己放了假，只有秦庭西依旧按时来到办公室。 其他人不在，他也乐得清净。 他联系的几家规划公司都交了设计方案，没有人帮忙，他只好自己一份一份审查比较。 早晨冲了杯速溶黑咖啡，就埋头在方案之中，再抬头时已经临近半夜。 他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收起资料，装了五个厚厚的文件盒，抱起来准备回家。 他不敢把资料放在公司。 之前他把一份水电审批的文件放在办公桌上，第二天就消失不见了。 因为这件事，他差不多又耽误了一个礼拜，和工作人员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才求得人家重新开了一份。 这里的人员太复杂，他能相信的只有他自己。 文件盒摞起来又沉又遮挡视线。 他走出写字楼，艰难地歪着头从侧面看路。 钱途的车默认占了他的车位，他现在每天只能步行到马路对面去拿车。 这点小事，秦庭西不想和陆修明说。 何况经过这段时间接触，他也看得出来陆修明就是个滥好人，滥好人的另一个意思就是草包，他在分部只想安稳熬到退休，根本不可能站出来主持公道。 还没走出十米，鼓鼓囊囊的文件盒歪了歪，眼见着要掉，秦庭西忙趔趄着调整平衡。 就在文件盒要倒的瞬间，不知道从哪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扶了他一把，顺手端走了文件盒。 “fuck！”秦庭西下意识以为是有人要抢他的方案，刚想去夺，看清来人的脸，有些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嘴角却先一步弯起来：“你……你怎么来了？” 周煜阳打量着他，眼底隐隐有些愠怒，手指捏住他下颌时微微用了些力，说话语气又掺了几分不忍：“秦庭西，学会说谎了是吧？” 作者有话说: 2023年最后一天啦！ 提前祝大家2024年一切平安，万事顺遂！ 话说都要跨年了，我还没写到破镜（快了） 想起开文时还和编辑说大约20万字完结来着…… 第80章 周煜阳两天前在一场饭局上偶遇了韩东。 结束后，众人散去，韩东特意拉着他留下。 大约是心里不痛快很久，韩东借着酒意把秦庭西在这边的真实情况一五一十地和他吐露了个干净。 幸亏遇到了韩东，要不然周煜阳还不知道自己要被骗到什么时候。 每次和秦庭西视频，他总说自己没事儿，这也好那也好。 周煜阳虽然猜到他肯定有事瞒着自己，但没想到会瞒下这么多事。 签证刚好第二天办下来，他买了最近的机票直接飞了过来。 秦庭西的下颌本就小巧，现在捏在指间连点肉都没有，只剩下薄薄一层皮肤覆盖着。 周煜阳心里一软，改捏为摸，大拇指轻轻在他脸侧蹭了蹭。 秦庭西眼里的疲惫在看到他的瞬间一扫而光，嘴角止不住地扬起来：“怎么不告诉我你要来啊？” “别转移话题。”周煜阳看着他，又气又心疼，“现在觉得自己行了，学会报喜不报忧了是吧？” “……没有。”秦庭西眨眨眼，十分无赖地抱住他，“哎哟我好饿，你带我去吃东西吧！吃上次那个烤肉，行不行？” 他嘴上喊饿，实际累了一天吃不下太油腻的，只是不想让周煜阳担心才说要吃烤肉。 周煜阳却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吃什么肉，我酒店旁边有家粥屋，去喝粥……你车呢？” 提起这茬，秦庭西立刻又有些心虚。 他清了清嗓子：“车……在对面。那个……公司还没来得及给我租车位。” 他说话时，周煜阳就定定地看着他——一副我就听你接着编的表情。 他在周煜阳洞察的目光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把脸埋进他衣服里自暴自弃道：“我的车位……被别人占了。” 周煜阳皱眉，原来韩东说的那些事竟然还不是完整的。 他知道他孤身一人在分部肯定不好过，但没想到竟然会被人欺负到这种程度。 第126章 “谁占的？我明天去和他谈谈。” 秦庭西从他胸口抬起头，连连摆手：“这点小事儿，哪值得我男朋友出马。再说停在对面也不远，我就当锻炼身体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云淡风轻——看不出丝毫原先那个嚣张跋扈的大少爷痕迹。 周煜阳低下头看着他，单手抱住他单薄的身躯，心疼地搂了搂：“对不起。” “跟你有什么关系。”秦庭西也回抱住他，“和你没关系。” 周煜阳住的还是上次那个酒店。 两人把车停进酒店停车场，又步行到周煜阳说的那个粥屋喝粥。 吃饭的时候，秦庭西给宋钰打电话说自己晚上不回去了。 宋钰笑着，答应得十分痛快，还特别嘱咐让他好好陪周煜阳，这几天都不用回家了。 挂了电话，秦庭西有些汗颜，不好意思地看向对面。 周煜阳正低着头喝粥，动作优雅地把勺子送到嘴边，似乎没听见电话的内容。 宋钰让他陪周煜阳，他就已经开始默默担心起自己的状态来。 他很了解周煜阳，如果他还和上次一样，周煜阳肯定不会只顾着自己。 作为男朋友，除去情感上的满足，这方面也是他必须承担的义务。 可他现在见到周煜阳，心里会激动，会踏实，也会渴望亲亲抱抱，可再进一步的话，他也不清楚能不能行。 为了不让周煜阳扫兴，他开始在脑子里回想过去他们亲密接触的场景，打算提前酝酿情绪。 “宝贝儿，干什么呢？”周煜阳忽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闭着眼睛给粥念咒呢？快吃，都凉了。” 秦庭西看了他一眼，默默拿起勺子没滋没味地喝完了粥。 他刚才想了很多血脉偾张的场面，可他的身体就是没有任何反应。 两人回到酒店，秦庭西心里愈发别扭，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周煜阳似乎没察觉到他的不安，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我先去洗个澡。” 说完，便从行李箱里拿出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秦庭西下意识摸了摸脑门，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流声，顺着墙边挪到床沿坐下，手指焦虑地绞在一起。 他真的不想让周煜阳失望，可他自己又真的没办法兴奋起来。 这感觉让他十分挫败。 很快，浴室的水流声停止，吹风机的噪音响了一会儿后，浴室门打开，周煜阳穿着睡衣走了出来，“你去洗吧？” 秦庭西看了他一眼，强挤出一丝笑容：“好。” 等他洗完出来，周煜阳已经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样子像是睡着了。 秦庭西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轻轻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周煜阳被他的动作弄醒，带着鼻音“嗯”了一声，却没睁眼。 只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腰，从背后贴了过来，低头在他肩上落下一个轻吻：“晚安，宝贝儿。” 秦庭西身体僵硬了会儿，手摸到他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周煜阳……” 周煜阳把他搂得更紧了些，含糊道：“别闹……我飞了十几个小时，有点累，早点睡好不好？” 秦庭西停下动作，静静地感受了会儿——的确没发现周煜阳有任何异样，甚至在他等待的这个空档，呼吸都变得绵长，应该是真的累了。 他悄悄松了口气，也闭上眼睛放任自己在极度疲惫中沉沉睡去。 耳边传来深长的呼吸声，周煜阳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秦庭西从进入酒店就开始变得局促，显然是没有做好亲密接触的准备。 天知道他为了不让自己露出破绽，做了多强的心理暗示。 没见面的时候还好，可现在深爱的人就躺在他怀里，脆弱的脖颈和单薄的后背毫无防备地展现在他眼前，强烈地勾起了他的占有欲望。 三个多月没有亲热，对于一个处于恋爱中的正常男人来讲，是件十分难熬的事。 明明两个人都用的酒店沐浴露，可秦庭西身上的味道闻起来就格外诱人。 他一忍再忍，但那香气萦萦绕绕像攀缘的藤蔓缠在他身上。 周煜阳喉结上下动了动，呼吸粗重了几分。 呼出的热气扑在秦庭西的耳后，大约是感到不舒服，他哑着嗓子哼唧了一声，不满地翻了个身。 他哼出的声音带着些撒娇的鼻音，很像以前他受不住时求饶的哭腔。 周煜阳简直要疯——再不去处理一下，他今晚就别想睡了。 悄悄掀开被子下床，他赤着脚走进卫生间关上了门。 秦远恒出事后，秦庭西的睡眠就一直不太好，时常做一些混乱又心焦的梦，再在梦中惊醒失眠到天亮。 大概是白天的时候累到了，他晚上又做了梦——那梦不成连贯，只有一个接一个不知所终的情景，最后秦远恒颓然倒地的画面让他倏地睁开眼睛。 额头上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抬手抹了一把，迷茫地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房间，过了会儿才想起自己今夜和周煜阳睡在酒店。 他下意识朝身后伸出手，却摸了个空。 那侧的被子已然没了温度，显然周煜阳离开了一段时间。 秦庭西翻了个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刚想出声，却听见卫生间的方向传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第127章 尽管隔着扇门，但那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也是他再熟悉不过。 秦庭西的心都揪了起来。 同为男人，这么久没亲热，他怎么会想不到周煜阳在克制。 终究是他太天真，周煜阳一句累了，他竟然信了。 可明明出了问题的是他，让这段关系变得异常艰难的是他，被困在这里不得不负重前行的也是他。 而周煜阳只是因为爱他，就得忍受思念、牵挂，长途奔波来看他，却连最基本的身体欲望都得不到满足。 这段感情发展到现在……本身就已经变得不公平了。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元旦快乐呀！ 第81章 “早安。” 嘴唇上传来清凉柔软的触感。 周煜阳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看见秦庭西盘腿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双手托住下巴，朝他灿烂地笑着。 “嗯……宝贝儿，几点了？”他惺忪地回吻了他一下，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七点多。”秦庭西捏了捏他的脸，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发出“哗”的一声。 “快起床。” 灿烂的阳光照进落地窗，房间里立刻变得明媚起来。 周煜阳撑起身体，瞧着背光而站的秦庭西，半眯着眼睛：“怎么起这么早……” 以前在国内的时候，秦庭西都要他做好早饭去叫，还得再赖上一会儿才会不情不愿地起床。 这还是头一次他被叫醒。 “习惯了。”秦庭西垂下睫毛，周身被阳光镶上一圈金色，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终究成了社畜，得按时上班。我这么有责任感，怎么可能像钱途那种人一样尸位素餐，对不对？” 周煜阳看着他宠溺地笑了笑，掀开被子走进洗手间，在牙刷上挤好牙膏拿在手里，又问，“九点到公司就行吧？” “今天不去公司，我和陆总请了假。”秦庭西走进来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偏过头深深嗅了一口，“前段时间太累，正好趁你过来我们好好玩几天。” 周煜阳从镜子里看着他。 或许是因为他眼下淡淡的乌青，又或许是亲密动作做得太过顺从，半点不见昨夜的局促——他总觉得秦庭西今天有点不对劲。 “你……”他握住腰间的手，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庭西勾住脖子在脸上亲了一口。 “你什么你，快刷牙。”他嗔了他一眼，抬腕看了看时间，“八点前没出发，你就死定了。” 说完，哼着歌出了洗手间。 周煜阳定定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会儿，才把牙刷塞进嘴里。 因为没有换洗衣服，秦庭西身上穿的是他的衣服。 黑色卫衣搭配工装裤，裤腿稍长，所以向上挽起一圈，露出一截竖条纹白袜。 许是褪去了那身枯燥乏味的经典款西装的原因，秦庭西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卸掉了什么无形的重担，连情绪仿佛都更明快了些。 恍惚间让他好像又看到了原来那个骄矜嚣张的秦大少爷。 可他就是莫名觉得哪里不对。 吃过早饭，两人准备出发。 秦庭西拎过行李箱：“这个带好。” “……怎么？”周煜阳看着他。 “退房。”秦庭西和他对视了一眼便移开视线，拽出拉杆拖着箱子步履轻松地往外走，“咱们去旅行。” 周煜阳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再次升起来，一把拉住他：“西西，你……到底怎么了？” 秦庭西死死咬了咬牙，转过脸来无辜地看着他：“我没怎么啊。” “为什么要去旅行？”周煜阳皱眉。 “不是说了嘛，前段时间太累了。”秦庭西淡淡勾了勾嘴角，“趁你过来出去玩几天。咱俩不是没去旅行过吗？正好这次……完成个心愿。” 周煜阳的眼睛里满是探究。 秦庭西一脸坦然地迎着他的视线，背在身后的手用力抓紧了行李箱。 昨晚他想了一夜。 他现在面对太多的未知：秦远恒什么时候能醒，这次的项目能不能让他拿回董事席位，拿回董事席位后下一步该怎么走，什么时候能回国…… 一大堆问题叠在一起，搭起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房间。他被关在其中，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根本遑论未来。 而这些，本不该压在周煜阳的肩上。 周煜阳的眼睛里仍有一些长途奔波留下的红血丝，眉间隐着几分担忧。 秦庭西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可现在面对他关切的目光，拼命搭建起来的心理防线几乎瞬间溃不成堤。 不过对视了几秒钟，他便垂下目光盯着脚下厚实的地毯：“你不想去？” 我只是想好好和你道个别…… 就在秦庭西移开目光的瞬间，周煜阳仿佛捕捉到了什么，可那感觉太飘忽，转瞬即逝。 等他再看，秦庭西已经表现得像个闹脾气的孩子，抱着他胳膊晃了晃：“你不去我可上班去了！” 周煜阳压下心中异样的感觉，从他手里接过旅行箱：“去——去，出发。” 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从圣莫尼卡海滩的66号公路终点出发，目的地是位于芝加哥的起点。 整条路线三千多公里。 两人租了辆房车，从温暖湿润的西海岸一路向东，第一天晚上到达干旱燥热的莫哈韦沙漠，在沙漠边缘住进了一家名叫仙人掌的汽车旅店。 第128章 这一路，周煜阳一直在注意秦庭西的情绪。 在广袤无际的沙漠公路上，秦庭西仿佛也跟着变得开朗起来。 他跟着车载音响大声地唱歌，唱累了就窝在副驾驶小憩一会儿。 中途下车休息时还遇到一只来讨要清水的浣熊，秦庭西格外兴奋，拉着他拍了好多照片。 现在周煜阳躺在床上，翻看白天那些照片，发觉秦庭西好像很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 或许……这才是让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秦庭西好像忽然卸掉了负担，而这背后的心理活动是他所不了解的。 卫生间的门打开，秦庭西踢踢踏踏地走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直接扑在他身上，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周煜阳被迫打断思绪，拿起毛巾给他擦头，又用吹风机吹干。 秦庭西站在洗手台前，从镜子里看他的目光近乎痴迷。 等他关掉吹风机，秦庭西忽然转身直接吻了上来。 这个吻从缱绻到热烈。 周煜阳的克制在秦庭西的主动之下根本毫无作用。 秦庭西的手沿着他的胸口经过腰腹一路向下，再要进一步的时候，周煜阳握住了他的手腕：“不要，我……没事儿。” “我有事儿。”秦庭西嗓音沙哑，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体上。 周煜阳有一瞬间的错愕。 秦庭西轻笑，再次抬头吻了上来。 他没像往常接吻时那样闭起眼睛，那双晶亮的眸子深深地看着他。 周煜阳在他的注视下，心都跟着颤了颤，将人抱上洗手台，加深了这个吻。 …… 结束的时候天边已经亮起蒙蒙的暗蓝。 秦庭西喘匀了气，撑起身体懒懒道：“我去洗个澡。” 周煜阳也坐起来：“我帮你吧？” “不用。”秦庭西朝他一笑，“再擦枪走火我大概要死了。” 周煜阳看着他身上未褪的痕迹，抱歉道：“下次我温柔点。” 下次…… 秦庭西看着他，忽然俯身在他肩上咬了一口：“不要，我喜欢你狠一点。” 热水浇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洗手台上，刚才他被周煜阳急匆匆脱掉的衣服随意地堆在那里。 秦庭西从裤子口袋最深处掏出一个空了的铝箔包装。 他看了眼背面破掉的“xx那非”字样，自嘲地笑了笑，将铝箔碾碎扔进了马桶。 第二天他们来到了一个叫做oatman的小镇，在镇上休整一夜后，车子驶入整条公路最难走的山路阶段。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了科罗拉多大峡谷。 秦庭西这两天渐渐恢复了沉静，时常看着路边无垠的风景，一两个钟头都一言不发。 同时，他变得十分黏人。 像是热衷于接吻这件事，只要有空闲就会缠着他索吻。 秦庭西每天睡前都会研究地图，计算还要多久才能到达终点。 这让周煜阳产生一种感觉——这场旅行对于他来讲，与其说是旅行，更像是在完成某种使命。 一种寓意着告别的使命。 这让他隐约不安。 进入峡谷后，天色渐暗，稠密的星子出现在墨蓝色的夜空。 秦庭西忽然提出停下，于是两人找了块平地燃起篝火。 夜幕降临，他们两个躺在一起欣赏夜空浩渺的银河。 秦庭西专注地望着夜空，黑亮的眼睛映出遥远的星光。 周煜阳偏过头同样专注地看着他。 秦庭西忽然开口：“周煜阳，那些星星，离我们很远吧？” 周煜阳“嗯”了一声。 “它们有的比地球大上几十倍甚至上百倍，可是在宇宙里却显得那么渺小，我们人和宇宙比起来，就更微不足道了。”秦庭西收回遥远的目光，转移到他脸上，“所以……我们的喜怒哀乐，那些看似会击垮我们的事情，和宇宙相比，甚至连一粒尘埃都不如。” 周煜阳的心没来由地空了一下。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渐渐从心底升起。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秦庭西似乎比那些星星还要遥远。 “西西……”他不安地叫了他一声。 “周煜阳。”秦庭西的声音微微颤抖，“我们就走到这里吧。” 周煜阳的大脑空白了一瞬，下意识回答：“那明天我们往回走，正好我这次来还没去看望秦总和伯母，等回去……” “不。”秦庭西打断了他，调整语气重音，“我是说我们，就走到这里吧。” 一时间，似乎连风都静了下来。 周煜阳这才明白这场旅行对于秦庭西的意义，不是告别过去的自己，而是告别他们的关系。 他蜷缩起手指强压下内心的翻腾：“……为什么？” 秦庭西看着周煜阳。 尽管他做了无数次心理准备，可真到了这一刻，每一个字说出口都百般艰难。 他抬了抬嘴角，挤出一丝笑：“本来打算走到终点再说的，可是……既然我不能陪你走到最后，那走完这条路也没有什么意义。” 巨大的痛楚从心底逐渐蔓延到浑身各处，周煜阳觉得自己像被撕成了两半，连指尖都因这剧痛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不……我不同意。为什么不能走到最后？不就是暂时有些未解决的问题，我们一起想办法……” 第129章 “你……听我说完。”秦庭西打断了他，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可表情却一直在笑着，“我有我要走的路，你也有你的。我们就像两颗星星，在漫长的人生中短暂地相遇了一段，但……我不能把你拽到我的路上，那些问题是我应该面对的，而不是你。那样太自私了，对你很不公平。” “我不需要公平！”周煜阳向来理智，此刻却偏执地紧抓住他的手，“西西……我只想要你。我们再坚持一下，我相信我们很快就可以处理好那些问题……不要分手好不好？” 秦庭西笑得决绝：“我曾经也这么劝说过自己——再坚持一下，只要坚持就能回到原来的状态。可是我们都清楚，这一下可能是一年两年，更可能是七年八年。我不能自欺欺人，周煜阳，这么久的时间，于你于我都是煎熬。” “我……爱你，但是我必须放手。如果可以从终点回到起点，我宁愿你从没遇到过我。”他低头，从无名指上摘下那枚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戒指，“这个……还给你。” “秦庭西……非要做这么绝吗？”周煜阳语气渐冷，死死抓着他的手，通红着眼圈滚下泪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做法才是自私？这一切都是我愿意做的，我愿意和你一起面对，我愿意等你，三年五年七年八年我都愿意，你凭什么替我决定？” 泪水顺着脸颊砸在他的手背。 这是周煜阳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 秦庭西心如刀绞，咬牙挣开了他：“可是我不愿意。” 他不等周煜阳再说什么，拿出手机拨通电话：“你们过来吧。” 很快，黑漆漆的夜中出现两道光束，一辆越野车轰鸣着由远及近，停在他们旁边。 车上下来三个人，其中两个走到周煜阳身边，另一个则上了房车。 “他们是黎威的人，负责把你送回国。”秦庭西颓然地笑了笑，“我也要去解决我的问题了……就这样。” 说完，他朝房车走去。 “秦庭西，”周煜阳的声音冷得像冰，裹挟着峡谷的夜风吹进他的耳朵，“你今天要是离开这里一步，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 秦庭西身形一顿，握着车门的手指骨节泛白——上面还有一圈戒指留下的浅浅痕迹。 此时空空荡荡地刺进眼里。 他拼命咬着牙，强忍住没有回头，眼泪止不住地滑落眼眶。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那我们……就此别过，我祝你前路无虞，也祝你……幸福美满。” 作者有话说: 分手这一章我写了将近一周，改了无数次，却总是写不出自己想要的感觉。 总结下来就是写得太少，笔力不到位。 勤能补拙，等写够一百万字的时候，会回来修文。 我自知这章没能达到大家的预期（因为我自己都很不满意），所以也在此说声抱歉。 接下来就要进入重逢阶段，感谢追文的大家，因为你们的支持，让我收获了太多惊喜。 写文的路，孤独且漫长，谢谢每一位宝子的陪伴。 第82章 三年后。 早晨八点，曙光小学门前照例堵车堵得人仰马翻，鸣笛声从四面八方不断响起，拉开忙碌一天的序幕。 周煜阳裹挟在车流之中，龟速向前移动。 一辆停在路边车位里的车闪起转向灯，汇入车流。 周煜阳看准时机，猛地一打方向，利落地停了进去。 “完美！”车后座传来一个十分狗腿的声音，铮铮凑过来，伸出大拇指举到他眼前，“舅舅牛逼。” “嘿？”周煜阳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小东西跟谁学的？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 铮铮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知道了。” 这是开学第一个星期，学校门口聚集了不少一年级新生家长，或担忧或自豪地伸长了脖子看着自家孩子跨入学校的大门，直到孩子走进教学楼仍不肯离去。 铮铮双手扶着书包带，看着乌泱泱的人群，小大人似的摇了摇头：“一年级的小土豆……真是麻烦。舅舅你去上班吧，我自己走进去！” “……好，拜拜！”周煜阳哭笑不得，心想去年也不知道是哪个新生小土豆哭着喊着不肯上学。 看着铮铮走进学校大门，周煜阳回到车里，重新汇入密密麻麻的车流中。 今天日程不多，他不用急着赶去工作室，气定神闲地随着人们往前移动。 周煜阳的工作室延续了海川这个名字，成立三年，因着精湛的业务水平和认真的工作态度，逐渐在业内小有名气，结识了不少圈内朋友。 相比之前在海川，工作室现在的主要业务是私人住宅设计，也陆陆续续接到过几个千万级别的庄园项目。 虽然操心了些，但胜在自由。 前方的红绿灯已经变了三个来回，可他还卡在学校门口。 周煜阳无聊地敲了敲方向盘，顺手打开音响。 一阵悠扬的巴赫大提琴曲从立体环绕喇叭中传来。 他微怔了怔，关掉音响，切换到交通广播。 “好，接下来听一下手机尾号4642的朋友发来的交通信息：南二环高架出口刚刚发生交通事故，一辆迈巴赫vision6与一辆mini cooper轻微追尾，提醒广大市民朋友注意绕行。” vision6。 第130章 秦……那个谁开的也是这款。 周煜阳心头一跳，触电似的关了广播。 车流缓缓移动，排在他前面的车不知道在干什么，像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刚刚悠闲的心态忽然变得烦躁起来，他猛地拍了下喇叭。 那车主这才反应过来，发动车子跟了上去。 又是巴赫又是迈巴赫…… 周煜阳狠踩了脚油门——今天出门前真该看看黄历的。 南二环高架桥出口。 追尾的两辆车已经挪到不影响通行的路边。 秦庭西斜倚着车身，勾下墨镜看着保险杠凹下去的一块，随意用脚踢了踢，对着手机啧了一声：“池哥，跟乙方说晚半小时吧。我这儿出了点事，追尾了，现在在等4s店来拿车。” 对面说了句什么。 “不用来接我，他们会把我送过去。”秦庭西说，“咱们去那儿汇合就行。好，拜拜。” 被追尾的mini车主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生，下了车看着自己碎裂的车尾灯，心疼不已：“我刚买的车啊，你怎么……” 女生看清秦庭西的长相，原本气恼的抱怨变成了娇嗔的埋怨，“开车的……啊？” 秦庭西勾起单侧嘴角一笑：“不好意思美女，刚走神了。” 他本来属于风流不羁那一挂的，近几年历练得多些，又从骨子里透出几分稳重，再加上不俗的举止。 几种气质杂糅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魅力——女生很快觉得自己脸颊发烫，说话都不流畅起来：“那……那我修车……” “美女放心，我上的全险。”秦庭西挑了挑眉，笑意真诚却只停在眼底，“因为修车带来的不便，也会等价赔偿给你。”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女生连忙解释，“那我们……留个电话吧，方便联系，可以吗？” 秦庭西笑笑没说话，眯起眼睛朝高架桥上的车流望去。 一辆喷着奔驰标志的商务车由远及近，停在他们旁边。 “秦少，久等了。”车上下来一位精明干练的工作人员，打开车门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您上车，接下来由我处理就好。” 秦庭西“嗯”了一声，戴好墨镜，朝女生挥了挥手：“美女，任何要求和他提，给你带来麻烦很抱歉，再见！” “哎？不能留个联系方式吗？”难得遇到个长相气质都绝佳的，女生也不再矜持，“我……我请你吃饭。” “谢谢，婉拒了。”秦庭西笑了笑，转身上车。 自动车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噪音。 他收起笑意，看了眼时间，对司机沉声吩咐：“去璞玉设计。” 周煜阳在学校门口硬生生堵了半个小时，才拐到宽敞的十车道主路上，手机响了起来。 他瞄了眼中控台屏幕，按下接通。 “嗯川儿，怎么了？” “煜阳，客户要推迟半小时见面，怎么办？” 趁着红灯，周煜阳从扶手箱里拈出根烟，点着了，深深吸了一口。 他最讨厌不守时的人。 今儿怎么干什么都不顺。 烟雾在车厢里漂浮。 他把车窗按下一条小缝，语气无奈：“那能怎么办？人家是甲方爸爸，半个小时而已，推迟就推迟呗。” 对面陆川的声音带着深深的顾虑：“你说他不会是不想考虑咱们了吧？” 周煜阳哂了一声：“我说你之前到底受过什么伤？怎么这么缺乏安全感？推迟见面而已，自信一点，就他那个要求，只有咱们能做。” 陆川欲言又止，最终只“哎”了一声，挂了电话。 周煜阳忍不住想笑。 这个陆川是璞玉设计的创始人，客户介绍他们认识的，合作过几次，渐渐成了朋友，平时单子多忙不开的时候，两人就互相推荐客户。 今天要见的这位，就是陆川介绍给他的。 客户名叫池恕行，在风投界有点名头。 因为热衷风投，性格疯批，行事风流，人送外号“池三疯”。 池恕行是实打实的商人，满脑子铜臭，这次找到陆川却是打算建个生物实验室。 据说是用来讨好联姻对象的。 陆川给他讲这个八卦时，贼兮兮地一笑：“你知道吗？这池三疯的联姻对象是个男的。” 周煜阳当时想说，川儿你知道吗？其实我也喜欢男的。 但他怕陆川那个小心脏接受不了，忍住了没说。 想起喜欢男的这茬儿，某个被刻意忽略的名字再次出现在脑海。 周煜阳深吸了口烟，把烟蒂重重按在烟灰缸里。 因为不喜欢临时变动计划，所以他仍然压着原定时间，把车开进了璞玉设计的大门。 陆川见他进来像见到救星一样：“煜阳，你可算来了！” 周煜阳只瞄他一眼就知道这货肯定是又焦虑了。 他毫不客气地摆弄起茶桌上的功夫茶具：“怎么了？” 果不其然，陆川一脸愁容：“你说，池恕行是不是打算放咱们鸽子？” 周煜阳没说话，用竹夹夹起温好的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淡茶，闲适地啜了一口。 陆川一脸焦躁：“哎呀你倒是说话啊？” 周煜阳慢悠悠地放下杯子，看了眼时间：“还有二十五分钟，他来了就谈，不来就是放鸽子了，你有着急的空儿不如再看看生物实验室的设计规范。” 第131章 其实不怪陆川心焦。 池恕行这单子光设计费就一千万，活儿周煜阳干，他算是牵线搭桥。两人七三分，他只动动嘴皮子就白拿三百万。 这等好事总不落听，搁谁都着急。 “周煜阳你真是稳如老狗，谁他妈也稳不过你！”陆川气恼地骂了一句，“我倒真想看看什么神仙能让你这家伙坐不住！” 周煜阳哼笑了一声：“什么神仙都……” 话才说一半，忽然卡在了嗓子眼。 他噌一下站起来，茶杯打翻，茶水淌了一茶桌。 陆川嘲笑他：“看看，你这人就不禁夸。” 周煜阳自动屏蔽了他的话，视线像钉在门外，紧紧盯着出现在门口的那个瘦高身影。 做人果然不能把话说太满。 唯一让他坐不住的“神仙”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眼里。 什么巴赫、迈巴赫，从秦庭西本人出现的那一刻，这些带给他的心理波动简直都不值一提。 陆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惊诧地“哟”了一声。 随后堆起满面笑容，推了他一把，自己忙迎过去：“池先生您请进，这位是……？” 周煜阳被推得趔趄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内心却早已掀起了十级海啸。 秦庭西的目光和他相接，不甚明显地愣了一瞬，随后恢复如常。 他转向陆川，微笑着主动自报家门：“秦庭西。” 第83章 （修） “不好意思陆总，刚在路上出了点小事故……耽误你们时间了。”秦庭西朝陆川解释。 周煜阳听见“事故”两个字，身体下意识迈出半步，迟到的理智才追上来，硬生生给截停在原地。 陆川夸张地“哎哟”了一声，对着秦庭西上下打量了几圈：“不耽误不耽误，人没事就好。” 寒暄完才想起身后还站着稳如老狗的那位，转过头悄悄使了个眼色：“来呀煜阳，我给你介绍一下。” 周煜阳僵硬了几秒，迈步走了过去。 不过短短几步的距离，却感觉十分漫长。 秦庭西熟悉的身影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近，像强势入侵的外来物种，霸道地占据了他全部余光。 他刻意忽略，可思绪仍然不受控制地飘远。 秦庭西什么时候回国的？ 还会回去吗？ 他生活得好吗？ 集团的事情怎么样？ 他和池恕行站这么近干嘛？ ……他换香水了？ “池总，这就是我想介绍给你的设计师，周煜阳。”陆川一心想赚三百万，对他的心不在焉根本毫无察觉，“煜阳，这位就是池恕行，池总。” “你好。”池恕行随意一抬下巴，“听陆总说你在设计界很有名气？怎么着？实验室设计过吗？” 这位池总身材高大健硕，穿着黑色皮夹克，宽阔厚实的肩膀一看就是常年健身的老炮。墨镜挡住了眉眼，但微微下垂的嘴角和棱角分明的下颌让他看起来散发着几分匪气。 周煜阳不清楚秦庭西和他是什么关系，但敌意来得莫名其妙。 他表情冷淡，语气疏离：“算不上有名，只是经验丰富，尤其擅长对付要求又多又苛刻的客户。” 旁边陆川眼角一跳——额头差点爆出青筋。 疯了吧？ 这他妈是对待客户的态度？ 周煜阳平时也不这么牙尖嘴利的，今儿是怎么了…… 他悄悄用胳膊肘杵了杵他，干笑着打圆场：“那个……我们周总性格比较直爽，哈哈哈……来来来煜阳，这位是秦庭西，是池总的——” “朋友。”秦庭西替他说完了这句话。 朋友……他最好是。 周煜阳在心里哼了一声。 陆川笑着和秦庭西介绍：“这位是海川设计工作室的……” “好久不见。”秦庭西打断了他，主动伸出手，“周煜阳。” 周煜阳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秦庭西的手指依旧细瘦，很松弛地半蜷着。 那双手曾经与他十指交握，也曾经被他包裹在掌心。他吻过他的指尖，也被他在后背留下过抓痕。 现在秦庭西却能平静地朝他伸出手，仿佛他们真的只是生意场上偶然相遇的熟人，曾经那些亲密和热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周煜阳暗暗自嘲。 三年前，秦庭西义无返顾地把他扔在大峡谷时，他就该想到的，人家已经往前走出了很远，留在原地的只有他自己。 他故作镇定地弯起嘴角，在那只手上碰了碰：“好久……不见。” 秦庭西的指尖总是微凉，熟悉的温度从相贴的皮肤传来。 周煜阳难以抑制地一阵悸动，迅速抽回手，却在分开的一瞬间感觉掌心被轻轻挠了挠。 他蹙眉看向对面，秦庭西若无其事地勾了勾嘴角。 陆川对他俩之间的暗潮涌动毫无察觉，一手搭着一人的肩膀，把家乡话都暴露了出来：“哎呀妈呀，你俩印识啊？那可太好了！都是熟人更好唠了，快进会议室，你俩整好叙叙旧。” 叙你大爷的旧。 周煜阳手心里的痒还没彻底消散，就被陆川一推，左肩正好和秦庭西撞在一起。 一阵清冷的玫瑰花香直直钻进鼻腔。 他还真换香水了…… 第132章 周煜阳觉得整条左胳膊都麻了，没好气地甩掉陆川的手：“你小心点。” “哎不好意思。”陆川一心只琢磨着项目能成，整个人都热闹起来，朝外面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小陈！泡茶！！” 四个人分别在会议桌两侧对坐。 秦庭西就坐在周煜阳对面，隔着窄窄的会议桌，两人的手仿佛不经意就能碰到。 时隔三年，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重逢，周煜阳不清楚秦庭西是什么感觉，反正他自己有点晕。 不是有点晕，是非常晕。 像喝多了酒，大脑变成在水里泡了几百年的旧海绵，一动不仅掉渣，还有水在里面晃荡，根本没法思考。 一些深藏在心底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涌出来，甜蜜的，酸涩的，痛苦的，绝望的…… 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相比之下，秦庭西似乎十分淡然，从坐下开始便再也没看他。 周煜阳甚至觉得刚才在掌心那一下暧昧的触碰，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秦庭西表情严肃，偏过头看向身边的池恕行，低声询问：“池哥，那我开始了？” 池恕行“嗯”了一声：“随你。” 池哥…… 周煜阳抿起嘴角，看向池恕行的视线不自觉又冷了几分。 “好，那我替池总讲一下我们的意见。”秦庭西露出一个官方微笑，针对他们之前提供的预算方案一条条分析起来。 工作状态下的秦庭西，犹如一条利刃——杀伐决断，干净利落。 他先是肯定了他们的预算方案，随后话锋一转，以探讨的口吻锐利地挑出方案里暗藏的玄机。话说得极其漂亮，让人根本找不出能够反驳的点。 周煜阳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原先那个总是置身事外的大少爷，如今在谈判桌上也能够独当一面了。 这种成长，说不上好坏，但周煜阳亲身经历过，深知其中的辛苦。 所以他宁愿他不要这样的变化。 “这些，是我的一些拙见。”秦庭西说完，笑了笑，目光第一次停在周煜阳身上，“请陆总和……请二位斟酌。” 周煜阳皱眉。 怎么池恕行是池哥，到他这里就成了二位之一了？ 他朝秦庭西看过去。 两人只对视了一瞬间，秦庭西就垂下眸子，拿起手边的水杯浅浅抿了一口，便再也没看他。 好像刚才那一眼，不过是他收回视线时不走心地一掠。 是周煜阳不长眼正好挡住了他路线。 陆川做梦都没想到，池恕行带来的这位看起来浑身散发着纨绔气息的公子哥，竟是个设计内行。 秦庭西找出了他们预算方案里所有水分较大的部分，据理力争地把水分捏得一干二净。 对面提出实验室格局有标准的设计规格，无需太多设计理念，所以要求将设计费用从一千万压缩到六百万，整整少了四成。 而他那位平日最擅长谈判的队友，今天竟然一直缄口沉默。 不，不只是现在，从池恕行他们出现开始，周煜阳就不太对劲。 内忧外患，陆川眼见着自己的三百万缩减近一半，无数次挤眉弄眼地给他暗示，就差在桌下把鞋给他踩掉，周煜阳愣是没说一个字。 周煜阳的确无话可说。 秦庭西这一套谈价格的技巧，是他亲自教的。 没想到现在反过来用在了他身上。 还是为了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陌生人。 陆川再一次伸腿过来准备踢他一脚时，周煜阳霍然起身。 陆川踢了个空，差点掉凳，见他终于肯开口，一脸期待地望过来。 “好。”周煜阳两手撑在桌面，“设计费六百万。” 陆川：“啥？” “但我有个要求。”周煜阳继续说。 陆川祈祷：对，要转介绍，要新项目，要再合作…… 池恕行靠着椅背，随意点点头：“你说。” 周煜阳目光沉沉，像是要在秦庭西脸上看出花儿来：“这个项目的后续过程，你不许再参加。” 陆川差点吐血：……就这？ 秦庭西和他对视了两秒，嘴角挑起一个轻佻的笑：“行啊，答应你。” 周煜阳看着他的笑容，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无名火。 他重重踢开椅子，冷着脸：“失陪，去趟洗手间。” 秦庭西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周煜阳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门口，忽然也站起来，笑着看向陆川：“不好意思陆总，请问洗手间在……” 陆川伸手一指：“出门右拐，走廊尽头就是。” 他欠了欠身，走出会议室。 周煜阳打开水龙头，捧起一捧凉水扑在脸上。 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心底的火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分开三年，秦庭西仍然能够轻易挑起他的情绪。 他撑着洗手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会儿，狠狠抹掉脸上残留的水珠，重重吐出口气，抽出几张纸边擦手边往外走。 洗手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瘦高的人影挡在了门口。 秦庭西看了他一眼，走进洗手间，轻轻关上门。 周煜阳身形一顿，向后退了两步。 秦庭西似乎被他的动作逗笑了，嘴角不甚明显地弯了弯：“周煜阳，你在躲我吗？” 第133章 不知道为什么，周煜阳一看见他这么笑，怒气一下子就顶了上来。 他看着别处回答：“你想多了。” 这里只有他们两人，他无需伪装什么，一种压抑很久的情绪从心底逐渐蔓延到全身。 他承认，自己努力了三年想要忘掉秦庭西，可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失败了。 或者说，他一直都是失败的。 秦庭西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周煜阳在他的注视下逐渐变得口干舌燥，清了清嗓子：“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秦庭西侧身挪了一步挡住他：“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回国了……不回去了。” 周煜阳心跳如雷，却只轻轻“嗯”了一声：“挺好的。” 秦庭西忽然握住他的手腕，又朝他靠近了一步：“那你现在……是单身吗？” 秦庭西身上的玫瑰花香氤氲过来，那双黑亮的眸子深深地看着他，还有手腕处……不知道有意还是无心，秦庭西的拇指正在轻轻地抚摸他的腕骨。 周煜阳觉得自己心脏好像出了问题，连耳朵里都是雷鸣般的心跳声。 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回答得模棱两可：“你觉得呢？” 与此同时，他隐隐对秦庭西接下来的话期待起来。 “我……我希望你是单身。”秦庭西歪着头笑了笑，“这样的话，我就可以重新追求你……” 周煜阳脑子很乱，像被年年抓了八百年的毛线球，线头从四面八方呲出来，可拽哪个都是死结。 没等他做出反应，秦庭西忽然松开他的手腕，耸了耸肩：“如果你不是，希望我们还能做朋友。” 手腕很痒，但周煜阳没动，只定定地盯着秦庭西的眼睛，心里涌起一阵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失落。 尽管已经过去三年，但他仍能清晰地回想起当时秦庭西提出分手时决绝的态度。 现在他回国了，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面前，暧昧地勾他手心、蹭他骨头，然后以这种稀松平常的态度给他们的关系提供了两种可能。 周煜阳难以名状地生起气来。 他轻笑一声：“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说完，绕过秦庭西，大步离开了洗手间。 作者有话说: 周煜阳：我是单身，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你懂得吧？ 第84章 “嘎吱——” 周煜阳推开天台的门，迎着初秋干燥灿烂的阳光眯了眯眼睛。 他心里依旧很气，气到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秦庭西那句“希望我们还能做朋友”不断循环在耳边。 在他看来，朋友这种东西，他们俩一辈子也做不了。 可偏偏秦庭西若无其事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们在一起时经历的那些温柔悸动、轰轰烈烈和抵死缠绵，对于秦庭西来讲，难道就可以这么轻易地抛之脑后吗？ 有很长一段时间，周煜阳都不愿细想这些过去。 可秦庭西的话像打开回忆的钥匙，将他的不可触碰一股脑儿释放出来。 难以言喻的酸涩从心底激荡开。 周煜阳点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带着尼古丁的过滤嘴抵在舌尖，逐渐泛起一片苦涩。 秦庭西站在空无一人的卫生间，下意识搓了搓指尖——周煜阳的体温似乎还残留在指腹上，带着一丝熟悉的、令他怀念的味道。 周煜阳比之前更瘦了些，手腕都能被他一手握过来。 其实他在国外这几年，一直在悄悄关注他。 和远恒集团这种有些风吹草动就会上财经新闻的大型经济体不同，秦庭西想打探周煜阳的消息并不容易。 刚分开的时候，他担心周煜阳的状况，就拜托黎威时常去看他。 最初的几个星期，黎威发来的消息往往都是“他今天没让我进”、“他喝多了”、“他不想出门”、“他抱着猫一直哭”等等。 这些只言片语，给本就顶着重压生活的秦庭西带来不小的打击。 他知道自己把周煜阳伤得很深，担心他就此沉沦下去。 那自己一辈子都赎不清这罪过。 后来周煜阳拒绝再见黎威，秦庭西不想麻烦其他人，只能一时失去了他的消息。 过了将近半年，他才在新闻上看到周煜阳带领海川工作室拿下国内设计大奖的消息。 这个大奖只是个序幕，周煜阳像是化悲愤为动力，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当中。 接下来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秦庭西不时就在新闻上读到“海川”、“周煜阳”之类的词条。 而那段时间，恰好是秦庭西的至暗时刻。 陆修明退休后，他没能顺利坐到总裁的位置，而是由总部空降了一个属于徐岱阵营的人，于是他被打压得更加厉害。原本他所企盼可以让他翻身的项目最终被钱途抢走了功劳，只象征性给他加了30%的薪资。而宋钰也因为日夜担忧，身体出现问题住进了医院。 事业和生活全都陷入泥沼，秦庭西当时几乎绝望。 周煜阳获奖的消息，成了支撑他在暗夜负重前行的唯一动力。 他庆幸自己早早提出分手，没让周煜阳和他一起体会这种看不到前路的压力，同时又暗暗燃起希望，想象自己终有一日可以回国，弥补自己对周煜阳造成的伤害。 第134章 他现在终于回来了，周煜阳却说连朋友都不想做了。 秦庭西挫败地叹了口气，重新返回会议室。 池恕行正和陆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见他回来，陆川问：“煜阳没和你一块儿？” 秦庭西摇摇头。 陆川小声嘀咕：“这犊子尥哪儿去了……” 秦庭西心里苦笑了一声——大概是不想看见他提前走了吧。 他看向池恕行：“池哥，我们也别打扰陆总了吧？” 池恕行点点头，站起身朝陆川伸出手：“陆总，过两天我让法务把正式协议送过来，我们合作愉快。” 设计费这么轻易砍掉近一半，陆川还从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一脸苦笑和他握了握：“……合作愉快。” 他把两人送到楼下，目送他们上车离开，返回会议室，看见周煜阳站在里面发愣。 “你刚跑哪儿去了？半天都不回来。”陆川问。 “他们呢？”周煜阳反问。 “走了。”陆川一屁股坐下，拿起自己那杯冷透的茶水一口气喝干，“今天你是不是抽疯了？他们压价的时候怎么不说话啊？活活少赚一半！” 走了…… 周煜阳盯着刚才秦庭西坐的位置，脸色沉得滴水——很好，现在连句客套的再见都不屑跟他说了。 陆川还在那儿絮絮叨叨。 周煜阳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烦得要命：“三百万不少你的。还有事，先走了。” “哎？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陆川追在他身后解释，“煜阳！周煜阳！” 周煜阳头也不回，上车狠狠甩上车门，一路扬长而去。 回海川的路很顺利——没有堵车，也没有巴赫和迈巴赫来搅乱他的情绪。 可周煜阳的心里依旧乱糟糟的。 他强迫自己把精力专注于工作。 池恕行这一单，算是拿下来了，他给张珂打了个电话，通知她开始着手准备。 实验室设计虽然有固定标准，但建筑要求比普通住宅严格很多，后期验收的时候也更容易出现问题。 周煜阳不喜欢返工，所以总是会把前期工作做到充足。 他边开车边给张珂强调了几个需要注意的点，还没说完就有另一个电话打进来。 周煜阳看了眼中控屏幕上闪烁跳跃的陌生号码，心里莫名升起一丝期待。 他暗暗加快语速和张珂说完，刚想接通，那个号码自己挂断了。 周煜阳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给对方回了过去。 只响了一声，对面就接了起来。 他的语气有些迫不及待：“秦……” “周老师您好！我是蒋尧。”一个年轻的男声通过外放音响传来。 周煜阳心里涌起一阵淡淡的失落，“嗯”了一声：“你好。” “周老师，之前我毕业论文的事情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我想请您吃个饭，不知道您今晚有没有时间？” 周煜阳其实是没心情吃饭的。 但蒋尧是周沐然领导家的孩子，也是设计专业的。之前写毕业论文的时候托周沐然找到了他，请他帮忙指导了几次。 就算为了周沐然，他也不得不去应酬一下。 周煜阳想了想：“晚上七点，可以吗？” 蒋尧声音雀跃起来：“没问题周老师！我一会儿把地点发到您手机上，周老师再见！” 挂断电话，周煜阳想起刚才自己差点脱口叫出秦庭西的名字，自嘲地笑了一声。 才见了一面而已，就满脑子想的都是他。 还真是够没出息的。 晚上七点，周煜阳准时开车来到饭店。 在门童的指引下停好车，看见蒋尧站在旋转门外笑着朝他挥手。 “周老师！”蒋尧边挥手边原地蹦跳了几下，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 周煜阳摆摆手，表示自己看到了。 这家饭店是新开的，淮扬菜，装修风格别致雅清。 一进门的大厅里，摆着一座假山，下面的水池养着几尾红白锦鲤。 假山背后是玉石屏风，依照玉石的纹理雕刻着亭台楼阁。 “周老师，这边请。”蒋尧大概是早到了，也不用服务生的指引，领着他往里面包厢的方向走。 两人转过屏风，被前面七八个男男女女挡住路线，不得不跟在他们后面。 那些人簇拥着一个瘦高的身影，笑闹着往里走。 周煜阳脚步一顿，脸色沉了下来。 ……饭店那么多，偏偏遇上了秦庭西。 他也不知道该说他俩有缘还是该说冤家路窄。 蒋尧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怎么了周老师？” “没什么。”周煜阳摇摇头，刻意放慢了步伐，打算悄无声息地躲过去，免得两人都尴尬。 黎威热情地勾住秦庭西的肩膀，把他压得弯下腰去：“你丫回国都一个礼拜了才告诉我们！哥儿几个今儿肯定不能放过你！” 秦庭西勾着嘴角，露出惯有的浪荡笑容，佯装在黎威肚子上怼了一拳：“怕你们啊？来呗！” “哎你们可都听见了啊！他说不……”黎威吵嚷着招呼前后的人，一转头看见后面的周煜阳，半截话卡回了嗓子眼儿。 “怎么不说了？这就认怂了？”秦庭西笑着揶揄，顺着他的视线也往后面看过去。 第135章 他第一眼只看到了周煜阳，笑容先是有些凝滞，刚要挥手打招呼，才注意到周煜阳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一个年轻的、俊秀的、可爱的男生。 秦庭西嘴角垂下去，笑意彻底消失在脸上。 怪不得他连朋友都不愿意做了。 秦庭西自虐似的又看了那男生两眼，相比之下，忽然就自惭形秽起来。 黎威搭在他肩上的手用了些劲儿，硬生生将他转过身来，抬高嗓门嚷了一句：“走了宝贝儿！今儿咱们不醉不归！” 作者有话说: 我好喜欢这种互相暗戳戳吃醋的情节，哈哈哈哈哈写得很爽 第85章 进包厢之前，秦庭西像是被蛊惑了一样，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周煜阳他们停在隔壁包厢外，等服务生打开推拉门。 那个男生个子不高，只到周煜阳肩膀上方一点点，仰着脸满眼崇拜地看着他，嘴里在说着什么。 周煜阳微微侧着身体，认真地听他说话，偶尔点点头表示赞同。 秦庭西抿了抿嘴，心里像塞了一坨棉絮，可眼睛却不听话，像被钉到了那两人身上。 黎威忽然侧过身体，挡住他视线，皱着眉头啧了一声：“看什么看，非给自己添堵是吧？” “我乐意。”秦庭西躲开黎威最后瞄了一眼，周煜阳他们已经不在门外，服务生也重新垂手站在一旁。 他压下吃味的感觉，迈步进了包厢。 今天这局是专门给他接风的，来的差不多都是从小认识的铁瓷。 可一个个灌起酒来都丝毫不讲情面。 秦庭西心里不痛快，本来也没想推辞。 于是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很快就有了醉意。 轮完一圈，一帮人开始咋咋呼呼地聊天。 秦庭西喝得半醉半醒，惦记着周煜阳和那个男生两个人单独待在隔壁，心里翻腾着浓重的醋意，竖起手指放到嘴边重重地“嘘”了一声。 “你们先别吵吵！”他一挥胳膊，“让我听……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在场除了黎威，没人知道他和周煜阳的事情。 大家都喝得上头，也不管他究竟要听什么，都学着他的动作伸着脖子侧起耳朵，一脸迷茫。 黎威眼见着一桌人跟他发疯，也没法劝，干脆拿出手机拍了下来。 包厢隔音效果良好，秦庭西听了会儿，沮丧地一拍桌子：“我他妈听不见！” “听不见！” “就是！什么都听不着！ “我也听不到！” ……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一时间包厢里像是炸开了锅。 黎威无语，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隔壁包厢，周煜阳和蒋尧对坐在方桌两头，桌上摆了几样别致清淡的菜肴。 蒋尧略微有些局促，恭敬地给周煜阳倒了杯茶水：“周老师，我也不知道这些合不合您的胃口。” “没关系，我这人不挑食。”周煜阳笑着夹了些笋片放进面前的菜碟，“你现在找到工作了吗？” 蒋尧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没有，我才本科毕业，现在好多设计公司、设计院最低要求都是硕士研究生，争不过他们。” 周煜阳点点头，这个行业的竞争压力确实很大。 “那你有什么打算？” 蒋尧刚要说话，从隔壁包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喊叫声。 因为隔着堵墙，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但也不难想象得有多热闹。 周煜阳想起刚才黎威那句“不醉不归”，下意识看向隔开包厢的那面墙。 看样子这帮人今天打定主意要好好喝一场了。 这个念头一起，他的心思不由自主地飘远。 秦庭西喝多了怎么办？ 生得那么娇气，冷也不行热也不行，会不会又胃痛？ 万一那几个都喝多了，谁送他回家？ 啧，可真会让人操心…… “……周老师，你说我该怎么办好？”蒋尧单手托着腮，一脸真诚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什么？”周煜阳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走神，蒋尧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见，“不好意思，能再说一遍吗？” 蒋尧还以为是自己太啰嗦，于是把刚才的话精简到几句：“就是我想边找工作边考研，但是我妈不同意，她想让我一心准备研究生考试。周老师，您说哪个选择更适合我？” 隔壁包厢依然很吵，偶尔能模糊听见一两句闹着起哄的话。 周煜阳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低头思忖了一下，回答道：“我说的可能比较尖锐，你别介意。” 蒋尧连连摆手：“不会不会，您随便说。” 周煜阳笑了笑，说：“我曾经遇到过一个老师傅，做了几十年的建筑，眼睛就是尺，房屋的结构、框架，打眼一看就知道哪里不对，可他只是小学毕业。咱们做设计工作，学历只是其中一小方面，实践经验会更重要一些。而且我说句心里话，你这孩子一点也不适合读研。” 蒋尧嘿嘿一笑：“周老师说得对，我从小学习成绩就不好，好不容易大学毕业，我是真心不想再上学了。” “那就好好和父母谈一谈。”周煜阳拿起花茶喝了一口，“要是外面的工作实在不好找，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我的工作室？我让我们那儿的张珂带着你，你先实际接触一些工作内容，然后再考虑自己究竟要不要读研……不过先说好，只能从实习生做起。” 第136章 蒋尧兴奋地眼睛放光，连声调都高了几分：“好好好，我愿意！” 秦庭西从洗手间出来，边甩着手边踉跄着往包厢走。 经过周煜阳他们那间时，他脚步一顿，停在了门外，不自觉地歪着身体想要贴近包厢门。 站在一旁服务生客气地扶住了他：“先生，您需要帮助吗？” 秦庭西迟钝地转了转眼珠，一挥胳膊：“不用！不需要。你……保持安静，别说话。” 说完就又要凑过去，结果他们的包厢又传出一声巨大的欢呼。 秦庭西皱起眉头，沮丧地一拍大腿——他就想听听周煜阳他俩在说什么，怎么就这么难！ 欢呼声渐渐弱下去，没等他再靠近，就听见里面清晰地传来一声“我愿意”。 秦庭西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虽然他脑筋不太清楚，但也能轻易分辨出这不是周煜阳的声音，所以只能是那个男生的。 什么事需要用到“我愿意”这三个字呢？ 以他现在半醉半醒的状态，只能想到一种情况。 真行啊，周煜阳。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求婚选在这种地方——果然离开他以后，品味就断崖式下降了。 还有那个男生，知道你愿意，换他他也愿意。 可他妈的用得着那么开心吗？ 啧……一点都不矜持。 要是他的话，一定会…… 思绪到这里忽然断了弦。 秦庭西垂着头呆了几秒钟，抬手揉了揉眼睛，“嘁”了一声，抬腿继续往前走。 可他才迈开步子，两腿就一软差点绊倒，被服务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谢……谢了！”他拍了拍服务生的肩膀，跌跌撞撞地走到自己包厢外，“哗”的一下打开门，“兄弟们！继续喝啊！” 周煜阳和蒋尧边吃边聊了些工作方面的问题。 吃完后，蒋尧强烈阻止他去结账：“周老师，说好了这顿我请您的。以后您既是我老师又是我老板了，这饭就当我给您拍马屁了！” 周煜阳哭笑不得，只好由着他去。 走出包厢的时候，隔壁又传来一声震天的呼吼，听起来气氛还在正浓的时候。 周煜阳脚步顿了顿，抬腕看了眼时间。 现在是九点多，看样子他们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结束…… 蒋尧付完钱，走过来找他：“周老师，我们走吧？” 周煜阳笑了笑：“你先回吧，我有个朋友也在这儿，过去打个招呼。” “那好吧。”蒋尧说，“那我先走了，周老师。明天我就去工作室报到！” 周煜阳点点头：“好，拜拜！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蒋尧离开后，周煜阳站在原地待了会儿。 秦庭西那个包厢不时发出一声兴奋的欢呼。 他努力想从其中分辨出那个想听到的声音，可环境嘈杂，他听不出来。 吃饭前，秦庭西看蒋尧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写着误会。 周煜阳长长叹了口气——本来情况就够复杂了，现在更是雪上加霜了。 包厢外的通道人来人往，周煜阳不想妨碍别人，走到饭店外，迎着秋夜干燥凉爽的风点了根烟。 烟比平时抽得要快。 他捻灭烟蒂，扔进垃圾桶，重新返回大厅，在旁边等候区的竹椅上坐了下来。 周煜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来。 秦庭西今晚肯定是喝多了，想和他解释蒋尧的情况不太可能。 可他就是不想离开这儿——至少看着秦庭西安全回家也好。 大厅角落里放着一座挂钟，每到整点都会发出一声“咚”的声音。 第一声响起的时候，周煜阳抬头看了眼时间。 周围客人在陆续减少，但里面的包厢依旧没有结束的迹象。 有服务生过来给他添了杯茶，他道了谢，重新陷入静默的等待。 第二个“咚”声敲响没多久，屏风后面终于响起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周煜阳动了动脖子站起身。 那声音越来越近，转过屏风后骤然清晰起来。 一帮人像编蒜似的，乱七八糟地互相搀扶着走出来，看起来每个人喝得都不少。 喝最多的那位就是秦庭西——要不是黎威和一个女生一左一右搀着他，估计就得出溜到地上了。 周煜阳微微皱眉，迈步走了过去。 黎威还算清醒，认出了他，迟钝地抬了抬下巴，语气里满满敌意：“你在这儿干嘛？” “他喝成这样，我不放心。”周煜阳伸出手去，“交给我吧，你们也早点回家。” “凭什么！”黎威把秦庭西往身后一扯，两人差点一起摔倒，趔趄了几步才堪堪站稳，“都有别人了，你就别来缠着他了不行吗？” 周煜阳不想和醉鬼解释什么，抓住秦庭西的胳膊，轻松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单手搂在腰上圈进怀里。 “嘿？你……你还敢抢人？”黎威撸起袖子，打算把自己异父异母的亲哥们儿再抢回来。 没等他动手，一直耷拉着脑袋人事不省的秦庭西忽然抬起头，眯起眼睛打量着周煜阳，哼了一声，忽然环住他的腰，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缠了上去。 “周……周煜阳……你……” 说到后面，他声音又渐渐低下去，脑袋枕在周煜阳的肩头，像是睡着了。 第137章 秦庭西身体很热，玫瑰香水的甜香混着酒气一阵阵扑过来。 周煜阳垂眸看了他一眼，因为喝了酒，秦庭西的嘴唇很红，耳朵也泛着淡淡的粉色。 他眸色暗了几分，动了动喉结，看向黎威：“人我带走了，再见。” 黎威见秦庭西终于还是见色忘义抛弃了他，趁着周煜阳还没走出饭店，冲过去警告道：“你带走可以，但不许动他！” 周煜阳停下脚步，回过头挑了挑嘴角：“动不动他是我们俩的事，你说了不算。” 黎威张了张嘴，愣是没想出反驳的话来。 周煜阳轻哂，打横抱起秦庭西，大步走出了饭店。 第86章 周煜阳抱着秦庭西朝停车的位置走去。 被初秋干燥凉爽的夜风一吹，秦庭西从醉眠中清醒过来。 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坐船，身体悬在半空，还晃晃悠悠的。 努力掀起眼皮，眼前出现一张模糊的侧脸。 他仔细辨认了会儿，重新闭上眼，大着舌头嘟囔：“周……煜阳。” “嗯。”周煜阳答应了一声。 秦庭西抬起胳膊，摸到他脸上，嘿嘿笑着拍了拍：“周煜阳……你是……” 后面的话又被吞进了肚子。 周煜阳停在车旁，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问：“我是什么？” “你？你是个大……大坏蛋！”秦庭西委屈地扁着嘴，抽了抽鼻子，“我讨厌你……讨厌！” 他边说边手舞足蹈地扭动着身体，像要从周煜阳怀里挣脱。 周煜阳感觉自己好像抱着条人形锦鲤。 他担心会不小心摔到，只好先把他放下来，让他稳稳站在地上靠着自己，又单手去开车门。 秦庭西迷迷糊糊中闻到一阵熟悉的木质香气，凭着本能凑近了，紧贴着那香气的来源使劲儿吸了一口。 周煜阳同时倒抽了口气——秦庭西火热的嘴唇就贴在他的颈动脉上，还有什么湿软的东西不知好歹地滑了过去。 “……秦庭西。”他几乎瞬间呼吸就变得粗重起来，“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作恶的人却丝毫没有反应。 没过两秒，周煜阳感到肩膀忽然一沉，秦庭西又一次睡了过去。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秦庭西就喜欢趴在他身上各种闻。 有一次，周煜阳问他有什么好闻的。 秦庭西回答说他的气味对于自己就像猫薄荷对于猫一样，闻了浑身舒畅。 他说完，还勾着手腕做了个挠爪子的动作，嘴里也“喵”了一声。 于是那天晚上，秦庭西被迫戴上了和铮铮去游乐园时买的猫耳发夹…… 周煜阳想到以前，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看着毫无防备窝在自己怀里的秦庭西，低头在他发顶上轻轻吻了吻。 秦庭西稳稳当当地睡了一路。 周煜阳直接把车开回了自己家——反正他从一开始也没打算把人送回恒枫别墅。 下了车，秦庭西又醒了过来，却依然醉得厉害，非闹着不让他扶。 周煜阳只好牵着他一只手，俩人蛇形走位，不到十米的距离硬是走出了一百米的感觉，好不容易才把他领进大门。 暖黄的壁灯亮起来。 秦庭西抬起胳膊挡了挡，看了一圈周围的摆设，也没觉出不对劲，踢掉鞋赤着脚，像装了导航一样自动走进卧室，把自己往床上一扔，没一会儿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这一通熟练操作让周煜阳有些哭笑不得，站在床边盯着他的睡颜看了会儿，转身去洗手间拧了块热毛巾，给他擦脸。 秦庭西闭着眼睛皱紧眉头，一脸不耐烦。 擦完脸，周煜阳又从衣橱里找出以前他当作睡衣穿的那件旧t恤和短裤，准备把秦庭西身上的衣服换下来。 这是一项考验意志的工作。 从解衬衫扣子开始，周煜阳的手指就有些微微颤抖。 等秦庭西光裸着上身躺在那儿，他几乎恨不得自己是个盲人——至少不会被这场面诱惑到心神不宁。 不知道是不是有健身，秦庭西比之前长了些肌肉。 穿着衣服的时候看不出来，但现在这样毫无遮掩地袒露着，就能很清晰地看到他胸腹中央的那条凹陷。 那凹陷始于锁骨顶端，向下经过胸肌、腹肌，最后消失在小腹上方。 看起来格外……性感。 周煜阳几乎移不开眼，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秦庭西忽然嘤咛一声，把四肢蜷了起来。 这是觉得冷了。 周煜阳赶走满脑子的旖旎，迅速把t恤套在他身上，又闭着眼睛帮他脱掉裤子。 担心自己再失控，于是短裤也没敢给他穿，用被子盖好就慌忙退出了卧室。 年年就在卧室门口转悠，尾巴竖得高高的。 看见周煜阳，短促地“喵”了一声，朝他走过来。 周煜阳蹲下去挠了挠它的下巴：“你是想看爸爸吗？” 年年低下头在他掌心里蹭。 周煜阳抱起它，把脸埋进它柔软的毛发中：“你去陪爸爸吧。” 他起身打开卧室门，年年像听懂了似的，迈着灵巧的步伐走进去，轻盈地跃到床上，贴着秦庭西的脸闻了闻，轻轻叫了一声，就在他身边卧了下来。 周煜阳心里说不出是酸是甜，说了句无人听见的晚安，重新关好门退了出来。 第138章 秦庭西占了主卧，他只好去睡客房。 黎威的担忧就是多此一举——在他们的关系明朗之前，周煜阳并不打算把情况变得更复杂。 只不过这一夜有些难熬。 他去洗了三次澡，直到天色蒙蒙亮才总算迷迷糊糊地睡了会儿。 第二天，秦庭西是被脸上一阵又疼又痒的感觉弄醒的。 他不耐烦地抬起胳膊去摸脸，却意外摸到一个毛茸茸暖乎乎的物体。 他猛然睁开眼，眼前出现一张放大了的黑白分明的猫咪脸。 两双黑亮的眼睛对视了几秒，猫咪重新伸出舌头在他鼻尖上舔舐起来。 “……年年？”他语气惊诧地喊了一声，又因为宿醉后的头疼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等头疼缓过去，他伸出胳膊把年年搂了过来。 “年年，你怎么在这儿呀？” 秦庭西问完这句话，环视四周，才发觉这话也许应该年年问他才对。 宽大的落地窗，半透明的纱帘，浅灰色的大床和衣橱。 床头柜上放着一本摊开的杂志，是他以前常看的那一刊，还有贝壳台灯，还是他亲自挑选的…… 这分明是周煜阳的卧室！ 他……怎么睡到周煜阳的床上了？！ 秦庭西一脸茫然。 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一把掀开被子。 上身整整齐齐的t恤和下身光溜溜的大腿形成鲜明对比。 他啧了一声，拧紧眉头。 所以，这是发生什么了，还是没发生什么？ 他记得昨晚在饭店遇到了周煜阳，记得自己喝了很多酒，再后来他就断了片。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没和黎威他们回家？为什么是周煜阳带走了他？ 他……不会做了什么丢脸的事吧？ 秦庭西掀起被子蒙住脸，哀嚎了一声重新躺了回去。 尴尬…… 无比的尴尬。 秦庭西在床边的地上找到了他以前常穿的短裤，心里的疑虑更深起来。 到底是做了还是没做？ 他下意识摸了摸屁股，忽然想到以周煜阳的本事，要是真做了，他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毫无感觉。 所以正确的结论就是……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秦庭西想明白这一点，心里竟然涌起一阵强烈的失落。 周煜阳把他带回家，让他睡在自己的床上，给他换了衣服，还不给他穿裤子，然后就这么心平气和地睡了一夜？ 难道他现在对于周煜阳真的一丁点吸引力都没有了？ 秦庭西觉得自己简直成了前任最强失败者。 他忽然有些泄气，连出去面对周煜阳的勇气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就这么站在门口握着门把定在了原地。 年年忽然跳下床，绕着他的脚焦躁地转了几圈，又抬头朝他喵喵直叫。 秦庭西知道这是它想上厕所的表现。 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定了定神，鼓起勇气打开了卧室门。 年年嗖的一下从门缝窜了出去。 秦庭西迟疑了会儿，悄无声息地走到客厅，却发现家里无比安静。 除了他以外，似乎并没有其他人。 “咳……周煜阳？”他试探着叫了一声，没有人回应。 他四处看了一圈，在冰箱上发现了一张便签。 秦庭西拿下来，上面写着几行笔锋遒劲的字。 “我去上班了。 起来后先喝杯热水，饭在锅里。 记得喂年年。 ——阳” 和三年前一样，熟悉的语气，熟悉的文字，熟悉的落款。 就好像这只是无比平常的某一天。 就好像他们中间从来没有空缺这三年。 秦庭西忽然鼻子一酸，莫名委屈起来。 昨晚断片之前的事，他已经渐渐想起了七七八八。 周煜阳是去约会的，还和对方求了婚。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带他回家？为什么要给他写这么暧昧的留言条？为什么要关心他喝没喝水吃不吃饭？ 秦庭西手里握着那张便签，站在冰箱前眼泪啪嗒啪嗒地不停往下掉。 隔着眼泪，房间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朦胧起来。 这里的一切和他离开之前没有丝毫变化。 冰箱上贴着他喜欢的《老友记》冰箱贴，一进门的门廊上摆着两人跨年夜的合照，电视柜上立着一排与装修风格格格不入的阿尼亚手办…… 这里到处都是他的气息，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他曾经离开过。 难道周煜阳就这么生活了三年？ 他那个年轻可爱的小男朋友就不会吃醋吗？ 等等…… 秦庭西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胳膊抹掉眼泪，光脚踩着地板“咚咚咚”的跑回卧室。 他停在床头柜旁，看着那本摊开的杂志。 他记得这杂志去年已经停刊了。 所以这本…… 秦庭西微微颤抖着伸出手。 杂志右上角的年号明明白白地标注着三年前。 眼泪如泉涌，滴在杂志微微泛黄的页面上。 天元谷项目竞标前一晚，他随手翻了两页就放在床头。 随后一系列事情发生，他再也没能回来。 于是，这本杂志就这么保持着他摆放的模样。 三年。 第139章 第87章 今天一整天的时间，周煜阳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惦记着秦庭西，不知道他醒来以后会是什么反应，也不知道这一夜会给他们的关系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这些都让他悬着心。 他的办公桌上堆着厚厚一摞需要审核的项目材料，可他一页都不想看。 上午蒋尧来报到，他强敛起心神，带着他到工作室的几个办公区转了一圈，把人交给张珂仔细交待了一番后，自己又出门赴陆川的饭局。 赶到约定好的饭店，进了包厢，周煜阳才发现一起来的还有池恕行。 池恕行动作很快，这就带来了拟好的正式协议。 他今天没戴墨镜，倒是个浓眉大眼的模样，可行为举止依旧匪里匪气。 周煜阳不清楚秦庭西与他认识的来龙去脉，倒是清楚地想起来那声“池哥”，心里生出几分敌意，任由陆川和他聊得火热，惜字如金地吃完了这顿饭。 下午回到办公室，周煜阳看着那一摞材料，叹了口气，抽出一份强迫自己专注于工作之中。 才翻了没两页，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他抓过来，看见屏幕上弹出一条微信好友请求——是那个熟悉的黑白小丑头像。 申请理由那里空白着，一个字都没有。 也的确无需写什么。 三年前，秦庭西选择分手后，迅速断绝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方式。 他以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换了手机号码、微信拉黑、qq删除，连微博都取关加入了黑名单。 周煜阳的手指在“同意”按钮上方悬了会儿，移到屏幕边缘划了一下。 页面返回到聊天列表。 他点进置顶的那一条，顶部“对方还不是您的好友，是否添加”的提示像一根无形的小刺，从眼睛扎进心底。 他滑动手指，将屏幕往上翻了翻。 右侧绿色的消息占满屏幕，每一条前面都缀着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今天带年年打了防疫针和驱虫，它有些害怕，回家后就趴在你的衣服上不动。它很想你，我也是。” “今天在新闻上看到你了，华尔街投资新秀，很厉害。我也会努力，不会与你差太远的。” “铮铮的乐高城堡还没拼完，你什么时候回来和他一起拼？” “林淮和沐然姐在一起了，这小子……我拿他当师弟，他竟然想当我姐夫。你要是在这儿就好了，可以替我揍他。” “我今天又去了一趟鹿岩村，大家让我给你带好。你过得好吗？” …… 时间由近及远，他自说自话了三年，左侧的对话却是完全空白。 秦庭西就像一场他幻想出来的梦，从未回应。 周煜阳重新点开那个好友申请，盯着小丑头像看了会儿，按下锁屏，放下了手机。 秦庭西这样忽然地靠近，让他有些害怕——这三年他是怎么挨过来的，他自己最清楚。 那些刻骨铭心的思念和被抛弃的痛苦历历在目，周煜阳真的不想再经历一遍。 可就算如此，他心里也很清楚自己从没停止过爱他。 所以才更害怕。 晚上回到家，远远就看见别墅的灯黑着，显然秦庭西已经离开了。 一股失望从心底涌出，周煜阳自嘲地笑了一声。 按下指纹识别，大门“咔哒”一声解锁。 周煜阳疲惫地走进门廊，打开灯，一眼就注意到置物架上的合照没有了。 他有些诧异，换了鞋再往里走，电视柜上那一排粉嫩嫩的手办也消失了。 冰箱上的磁贴、书房里的乐高、卧室里的杂志…… 所有和秦庭西有关的东西都不见了，和他本人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失去秦庭西痕迹的房间瞬间显得空荡起来，周煜阳站在那里，心好像都跟着一起挖空了一样。 他愣了会儿，忽然转身出了卧室。 “年年！”他喊了一声。 平日嗲里嗲气的“喵”声没有出现，更没有迈着无声的步子从角落走来的小小身影。 犹如朝拜者失去了自己的圣地。 周煜阳感觉心里的某个地方崩塌了，第一次彻底陷入恐慌。 这几年他就像个偏执患者，分毫不差地把家里维持着秦庭西还在时的样子。他生活在他留下的痕迹里，固执地认为这样就能填补自己心里的空缺。 三年前，秦庭西像个刽子手毫不犹豫地斩断了他们的关系。而现在，他又像个强盗一样连回忆都不肯给他留下。 周煜阳难以遏制地升起一阵怒火。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到那条好友申请，迅速按下同意后，立刻拨通了语音。 没等有人接听，门铃先响起来。 他强咬着牙压下情绪，把手机举在耳边，走过去开了门。 秦庭西一身西装革履，站在门外，朝他晃了晃正在叮铃作响的手机。 周煜阳挂断语音，面色不善看着他：“年年呢？还有那些东西，为什么拿走？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庭西单手插着口袋，姿态放松地倚墙而立。 听了周煜阳的话，他垂眸笑了笑，语气轻松：“刚看见你这里灯亮了，就想着过来跟你说一声，年年和东西我都拿走了。” 周煜阳皱着眉头：“秦庭西你……” 第140章 “我搬回对面了。”秦庭西朝身后那栋别墅指了指，“你要是想看年年，随时可以过来，密码没变。还有那些东西……” 秦庭西顿了顿，插在口袋里的手抽出来垂在身侧，同时身体站得笔直，表情也变得一脸正色：“周煜阳，上次我可能没说清楚。今天我想正式的、非常认真地告诉你，我是为了你才回国的。从现在开始，我要追你。不管你是不是单身，我都会追你，直到你答应和我在一起。你听明白了吗？” 周煜阳很少出现这种脑子发懵的情况。 他听清了秦庭西说的每一个字，可这些字组成的句子却成了令人费解的含义。 刚刚他还以为秦庭西打算彻底和他断绝关系，现在他却跑来一脸严肃地说他要追自己。 心底破开的大洞似乎在渐渐愈合。 他看了秦庭西一眼，问：“你打算怎么追？” “还没想好，以前都是别人追我的。”秦庭西注意到周煜阳不明显地皱眉，弯了弯嘴角，“不过……我觉得大概是这样？” 他说着，忽然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这样，你喜欢吗？” 长久以来，周煜阳第一次在八点前就有了困意。 这感觉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考，考前心里那根弦已经绷紧了很久，现在终于考完，一下子就松了下来。 但与轻松一起袭来的还有一阵阵浓重的疲倦感。 他几乎躺到枕头上就陷入了深沉的睡梦中。 一觉到天明，直到门外响起一阵门铃声。 周煜阳从梦中醒来，撑坐在床上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这才去开门。 “早饭！”秦庭西穿着一身清爽的蓝白拼色运动套装，举起拎在手里的餐盒，不等他邀请就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周煜阳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差五分七点。 他这一觉竟然睡了将近12个小时。 周煜阳难得有些懒洋洋的，慢悠悠地走到厨房接了杯温水递给秦庭西，“怎么起这么早？” “早吗？”秦庭西将餐盒一个个打开放到餐桌上，“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吃早饭，还有……再搭个车。” “你的车呢？”周煜阳也坐到餐桌旁。 “追尾了，在4s店。”秦庭西一脸理所当然。 周煜阳看了他两秒：“我记得……4s店会给高端客户配备用车吧？” “呃，他们……车不够了。”秦庭西语气有些迟疑。 “哦。”周煜阳点点头，“那我还记得你家里应该不只这一辆车吧？” 秦庭西思考了几秒钟。 “那些车……我不，”他顿了顿，干脆破罐破摔，“我就是想坐你的车，行不行？” “行啊。”周煜阳笑了笑，从餐盒里夹起一只蟹黄灌汤包放进秦庭西的碗里，“我就是想告诉你，我这人很难追，做好准备。” 作者有话说: 周煜阳表面：我这人很难追 周煜阳心里：我在撒娇 第88章 秦庭西的车本就只有保险杠掉了点漆，4s店从国外调了配件，运输用了九天，拆掉换新只用了一个小时。 下午4s店的电话打过来时，秦庭西正坐在周煜阳的副驾驶上一起去看池恕行实验室选址。 他看了眼屏幕上跳动的陌生号码，迟疑了一下按下接听。 “秦少，我是4s店的王……” 秦庭西疯狂按小音量，同时心虚地朝周煜阳的方向瞥了一眼，把手机换到另一侧，用手捂住了话筒。 客户经理的语气毕恭毕敬：“秦少，您的车修好了。您看什么时间方便，我派人给您送去？” 秦庭西语焉不详：“啊……那个，我……我最近不在本地，下个礼……下个月才回来，到时候再说。嗯就这样，拜拜。” “秦庭西。”周煜阳忍不住笑了一声，“不在本地？下个月回来？” “我这是……善意的谎言。”秦庭西清了清嗓子，“这人找我好几次了，非要我给他投资。 “哦。”周煜阳点了点头，“这人做什么项目的？” 秦庭西没想到他会接着问下去，脑子没跟上嘴的速度，顺口接道：“卖车的。” 说完就恨不得给自己个大嘴巴。 周煜阳弯起嘴角。 车厢的密闭性很好，刚才电话的声音虽然被秦庭西迅速调小，可他还是能听见七七八八。 秦庭西这点小心思，他也没打算戳破，就静静地看他演戏。 “卖车的——”他故意拖长声音重复了一遍，余光里秦庭西的表情立刻紧张了起来。 周煜阳不忍心再逗他，“嗯”了一声：“那是不值得投资。” 秦庭西这才松了口气。 过了两个路口，周煜阳忽然又开口接上刚才的话题：“不过，我发现你说谎说得越来越熟练了。” 秦庭西一口气又提了上来，故作镇定地咧出一个笑容：“我那是对他们，对你可是百分百，不，是百分之一万的真心。” 正好遇到红灯，周煜阳将车停在停止线后，转过头朝他看过来：“你最好是。要是让我知道你又像之前那样有事瞒着我，我就……” 他没继续说下去，留下了足够的想象空间。 秦庭西咽了咽口水。 他忽然发现自己大概有隐藏的抖m属性。 周煜阳本就属于浓颜系的，像现在这样压着眉眼气势汹汹地看着他，非常有压迫感，男人味儿十足。 第141章 让他心跳都错了两拍。 脑子里非常不合时宜地想到如果周煜阳在床上也这么凶…… 他猛地转头看向前方，指着交通灯：“你想怎么样都行。灯都绿了，快走。” 周煜阳看着他红透的耳朵，笑了一声，踩下油门将车稳稳开了出去：“这可是你说的，我想怎么样都行。” 秦庭西耳朵更红了。 实验室的地址选在靠近城郊的一块占地面积近五亩的空地上。 陆川和池恕行已经到了，正站在车旁对着这边空地挥斥方遒。 周煜阳把车停在旁边，和秦庭西一起朝他们走过去。 秦庭西看着周围空旷的场地，惊诧道：“池哥，你弄这么大一片，得盖多少实验楼啊？申请个科研机构都绰绰有余了。” “小心点。”周煜阳忽然拉住他的手，“这路上有石子。” “哦。”秦庭西本来走在周煜阳前面，被他一拉，速度慢下来，变成和他并肩。 秦庭西动了动手指，想把手抽回来，结果周煜阳一翻手腕，将他的手扣进手心，两人就这么牵着手走到了陆川和池恕行跟前。 他内心小小的雀跃，勾着嘴角抬头看了周煜阳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周煜阳的表情有些危险。 上次见完面，池恕行就知道了秦庭西和周煜阳的关系，他自己本身也是同类，看见他俩牵手也没觉得什么大惊小怪的。 倒是陆川，一脑门子琢磨着实验室的事，开始没发现这俩人的动作，还无比认真地挥着胳膊给周煜阳比划着：“池总打算周围设计成园林景观，这儿弄个喷泉，喷泉后面盖……” 他说到一半转过头来，看见俩人十指相扣的手，后面的话卡在一半：“盖，盖……” “盖实验室。”周煜阳面无表情地接完了话。 接下来的行程，陆川一直处于一种恍惚游离的状态。 两个大男人为什么会牵着手，他怎么也琢磨不透。 直到临走前，他才终于找到机会和周煜阳单独相处。 他还没开口问，周煜阳就先一步给了他答案：“我是gay，秦庭西是我男朋友，就是这样。” 陆川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卧槽”，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崩得稀碎。 回去的路上，周煜阳一直心不在焉，终于忍不住，故作不经意地问：“你怎么认识池恕行的？” “就……偶然认识的。”秦庭西回答，“他不是搞风投的吗？也玩股票什么的，我就和他学了学金融方面的知识，也让他带我操作过。” “哦……偶然认识的。”周煜阳重复了一遍，“我听你叫池哥叫得挺熟练，还以为你们认识很久了。” 秦庭西从扶手箱里拿出一根草莓棒棒糖，漫不经心地剥开塞进嘴里：“他比你还大……” 周煜阳猛地踩下刹车，面色不善地转过头来。 秦庭西因为惯性向前倾去，又被安全带缚回原位。 “干嘛啊？”他看着周煜阳的表情，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话有歧义。 “我是说年龄！年龄！！他比你还大一岁，我当然得叫池哥。” 半个钟头后，周煜阳把车开进别墅区。 秦庭西嘎嘣嘎嘣地咬着棒棒糖，用光秃秃的塑料小棍指着他笑：“周煜阳你就是吃醋了。” 这话他一路上说了好几次，周煜阳都没搭他的茬儿。 可他心里清楚，周煜阳就是吃醋了——今天一下车就牵他手时就已经吃醋了，没准儿上次在谈判桌上也吃了。 这让他感觉美滋滋儿的——至少自己在周煜阳心里还是有分量的，不至于是光着大腿睡在床上都能心平气和的前任最强失败者了。 他就着这感觉，一连吃了三根棒棒糖。 周煜阳把车停稳，熄了火，这才在半明半暗的车厢里看向副驾驶。 秦庭西一脸得意，眼睛里闪着狡黠又得逞的光芒，嘴唇因为吃了太多糖变得光亮亮的。 “别不承认。”他把小棍往前杵了杵，又重复了一遍，“你就是吃唔——” 周煜阳忽然捏住他的脸凶狠地吻了下来。 两人唇齿交缠，周煜阳连喘息的机会都没给他留。 秦庭西说得没错。 他就是吃醋了。 他不喜欢听他喊“池哥”，不想看他和池恕行关系那么近，也不想听他在国外池恕行帮他做过的事…… 为什么池恕行这个偶然认识的男人可以陪他渡过难关，而他这个正牌男朋友却只能被狠心抛弃？ 这一切都让周煜阳嫉妒。 嫉妒得发疯。 一吻结束，车厢里只能听见交错的喘息声。 秦庭西抹了把嘴唇，呆呆地看着他：“我糖呢？” 周煜阳嘎嘣嘎嘣咬碎咽了下去。 秦庭西觉得脸都烧了起来：“……哥哥，以后这么叫你行吗？” 周煜阳“嘁”了一声：“我和池恕行一样吗？” 因为刚才那个吻，秦庭西脑子里乱哄哄的，平时那些甜言蜜语都忘在了脑后，直愣愣地问：“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秦庭西，这就是你说的认真追我？说话算数吗？” 一说这个，秦庭西立马从旖旎的幻想中回了神，连连点头：“认真，非常认真。” 周煜阳看着他，等待下文。 第142章 秦庭西咽了咽口水，问：“那……叫老公，可以吗？老公？” 周煜阳“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落荒而逃。 秦庭西忽然体会到了调戏的乐趣，跟在后面喊：“老公，那我算追到你了吗？” 周煜阳已经给大门解了锁，半边身子跨进门里，回过头故作强硬：“算个屁，你这算作弊！” 秦庭西看着别墅亮起灯，转身晃悠着步伐走向对面。 不算没关系，早晚能追上。 嘿嘿。 作者有话说: 周煜阳的扶手箱里为什么会准备棒棒糖呢？ 第89章 自从秦庭西越来越熟练掌握了追人的根本要义——厚脸皮以后，他和周煜阳的关系比最初时亲近了不少。 两个人都不再提起分开的那些日子，就像真的重新认识了一次，一切从头开始。 4s店把车送回来那天，正好被周煜阳看见。 秦庭西没有理由再蹭他的车，于是就另辟蹊径，开始给周煜阳亲手做“爱心午餐”。 周煜阳对他之前做的那道黑乎乎的蒜苗腊肉心有余悸，在吃了三天看不出食材本身模样的午饭后，他终于忍不住提出中午一起出去吃。 一起吃饭相当于约会，秦庭西当然愿意。 第二天上午十点，他开着自己那辆拉风的暗蓝色小跑去海川接周煜阳。 因为距离中午还有段时间，秦庭西便乘电梯到了海川所在的十一层。 这还是他头一次来工作室。 玻璃感应门随着他的靠近向两侧打开。 正对门口的展示柜里摆着十几个奖杯、证书，秦庭西凑近了挨个看过来，骄傲地撇撇嘴，好像这些奖励也是奖给他的。 正当他仔细阅读奖项介绍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好，请问找谁？” 秦庭西转过身，表情却是一怔。 和他说话的正是之前在饭店遇到过的那个清秀可爱的男生。 他那天喝醉了以后，一心只顾着追周煜阳，完全忘了还有这一茬。 秦庭西骄矜地抬了抬下巴，语气带着几分不客气：“我找周煜阳。” 蒋尧“哦”了一声，回答：“周老师在给项目组开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请问你是哪位？如果着急的话我可以帮你去叫他。” 周老师？ 这算什么称呼？ 秦庭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男生几眼，心里一动，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我是你师母，去，告诉他吧。” 蒋尧一脸懵，却还是敲响了会议室的门：“抱歉周老师，外面有个男的找你，他说……” 周煜阳的思路被打断，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让他在接待室等会儿。” 蒋尧有些为难：“他说他是……我师母。” 他话音刚落，周煜阳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响了两声。 「周老师，我来接你吃午饭咯～」 这浓浓的醋味儿都快溢出屏幕了。 周煜阳忍不住笑了一声，对蒋尧说：“先让他去我办公室等吧，我马上就去。” 他开完会回到办公室，秦庭西正悠闲地坐在他的椅子上看手机，听见他进来也只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哟这不是周老师吗？” 周煜阳走到椅子旁，两手撑在扶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怎么，小孩子的醋你也吃？” 秦庭西把手机扔到办公桌上，抬头看着他：“那是小孩子吗？” 周煜阳笑着蹲下身：“蒋尧是沐然姐领导的孩子，之前找我指导过毕业论文，所以才叫我周老师。还有上次在饭店，也是他为了感谢我，请我吃饭，没有别的。” 秦庭西哼了一声：“我说有别的了吗？” 嘴唇那么软，嘴却这么硬。 “行，我说错了。”周煜阳笑着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站起身注意到他没锁手机屏幕。 屏幕上面显示着几行数字，下面是一张大盘走势图。 “你在炒股？”周煜阳拿起他的手机，看到他关注的那几只股票的名字——远恒地产、远恒娱乐、远恒矿业…… 全是远恒集团旗下上市公司的股票。 两人相处这段时间，秦庭西也陆陆续续把后来的事说给了他。 之前在洛杉矶分部被钱途抢走了他的功劳，又被总部空降的总裁打压，秦庭西孤身一人应对他们一群，最终因为一项欲加之罪的职务过失，被开除出远恒，并清算了他的股权。 韩东为此把徐岱的办公室给砸得一塌糊涂，飞去洛杉矶看望秦庭西，刚落地就收到了集团的辞退信。 至此，徐岱彻底变得肆无忌惮，作风越发猖狂。 秦庭西以为之前的自己已经够惨了，没想到还有更惨，竟然真的进入了走投无路的状态。 就是这个时候，他遇到了池恕行。 池恕行领他进了金融圈。 秦庭西拿出一部分股权清算的资金跟他学股票、学期货，也试过几次风投。 他发现以货币的方式盈利很轻松，但同时风险也更高。 于是他把拿回远恒的事情暂时搁置，踏下心来用两年时间去哈佛旁听了经济学课程，同时用小额资金在股票市场进行投资尝试。 他用两年时间将自己的资产几乎翻了一倍。 可周煜阳每次问他打算怎么处理远恒的事，秦庭西总是含糊其辞地糊弄过去。 第143章 “你打算购入远恒旗下公司的股票，重新成为大股东？” 秦庭西看着他迟疑了会儿，坐直身体一脸正色：“现在的话，我手里的钱不够。” 周煜阳对股市没有太深的了解，问：“那是准备利用股市赚一些，再补仓吗？” 秦庭西抿着嘴笑了笑：“差不多吧，不过我是逆过来想的。” 又过了一个多月，周四那天是周煜阳的生日。 他才终于明白秦庭西说他逆过来想是什么意思。 他们俩约好晚上去江景餐厅吃饭，秦庭西神秘兮兮的说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 上午周煜阳照常工作，池恕行的实验室马上进入施工流程，他有很多东西需要和施工方沟通确认。 一直忙到中午，他和张珂去工作室楼下的快餐店吃饭，张珂边吃边刷微博，忽然瞪圆了眼睛直拍他胳膊：“周……周周总，你看这个！” 周煜阳接过她的手机，上面显示着实时热搜榜，位于前几位的词条后面全挂上了“爆”字。 #远恒董事长徐岱职务侵占# #秦庭西实名举报徐岱# #徐岱被警方带走# #远恒股价跌停# …… 周煜阳最近一直就觉得秦庭西有事瞒着他，没想到背后竟然干了这么件大事。 “我先走了！”他得确认秦庭西没事。 路上他给秦庭西打了无数个电话，一直没有人接。 心像被浸入冰窟，彻骨的寒意一点点往四肢蔓延。 周煜阳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握不住方向盘，只好暂时停在路边。 他摸出根烟，打火机却点了几次都打不着火。 周煜阳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狠狠在方向盘上砸了几圈。 他很害怕。 三年前秦庭西就是这么若无其事地提了分手。 他害怕秦庭西又会再次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来，周煜阳看到上面的名字，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你在哪儿！” “我在家啊。”秦庭西的语气平静，“刚才在洗澡没听见电话，晚上不是要约会吗？” “秦庭西你能不能……”周煜阳长出了口气，高高提起的心重新回到原位，只留下一种强烈的失而复得。 他现在必须见到他。 “你他妈在家等着我！” 周煜阳重新点火，踩下油门，越野车像猎豹一样疾驰而去。 二十分钟后，大门处传来几声按密码的提示音，接着“咔哒”一声，大门打开。 周煜阳走了进来。 “来啦？”秦庭西脖子上搭着条毛巾，悠闲地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果汁晃了晃，“喝不喝？” 周煜阳沉着脸没说话。 秦庭西又把果汁放回去，走近了抬起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是看到新闻了吧？那个……其实我和韩叔这几年一直在搜集徐岱的犯罪证据，他在集团利用职权做了很多不公平的事，底下人早就对他不满已久。我打算利用现在股价暴跌大量购入，这样……” “别说了。”周煜阳打断了他。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问，什么都不想听。 秦庭西乖巧地闭紧了嘴巴。 周煜阳又气又心疼，把人拉进怀里抱紧：“早晚有一天我得被你吓死。这么大的事，一个字都不说，我就那么不可靠？” “不是，我就是觉得没必要两个人都担着心。”秦庭西把脸埋在他胸口，瓮声瓮气地说，“我这个计划其实挺冒险的，属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万一没成，你就是我的后盾——以后就靠你养着了。” 周煜阳哼了一声：“说得好听。” 两人腻歪了整个下午，秦庭西累得眼皮直打架，还非要强撑着去江景餐厅。 周煜阳让他好好睡觉，打电话取消了预订。 “我还准备了惊喜呢。”秦庭西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亮晶晶的眼睛。 “你在这里就是惊喜了。”周煜阳吻了吻他的额头，“乖，睡一会儿。我去做饭，好了叫你。” 秦庭西摸了摸脑门，心里像吃了蜜一样。 听着厨房传来的声音，也没了睡意，起来给周煜阳帮忙。 当然，他只剥了葱，就被赶出了厨房。 吃饭前，秦庭西换了身正式的礼服西装，挺拔纤细的腰身几乎让周煜阳移不开眼。 吃饭时，他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最爱吃的清蒸鳜鱼都没怎么动。 周煜阳想起他说给自己准备了份大礼，故作不经意地问：“我的生日礼物呢？” 秦庭西神情更紧张起来。 左手偷偷揣进口袋，摸到里面的东西，又看了眼周煜阳，像下定了决心一样忽然站了起来。 他绕过餐桌走到周煜阳跟前，藏在口袋里的手紧了紧，掏出一个方形小盒，打开了露出一枚亮闪闪的戒指。 和周煜阳送他的那枚一样都是莫比乌斯环的形状，只不过上面没有那些碎钻。 秦庭西拿出戒指，深深看了周煜阳一眼，慢慢蹲下左膝半跪：“周煜阳……” 周煜阳起身一把扶住他，却被秦庭西倔强地挣开。 “周煜阳。”他拉着他的手，声音有些发颤，眼眶里泛起盈盈的水光，“离开鹿岩村的那晚，你第一次和我说我爱你，但那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一个人，所以我没有回应。后来过年的时候，我想你想得内脏都疼，我以为这种思念就是爱；可等我被困在洛杉矶，看着你风尘仆仆地来回奔波，忍受着远隔重洋的距离和想念，去面对一个完全不可知的未来，我觉得放手才是爱。” 第144章 “可现在我想明白了，爱一个人会有很多种表现，无论是深切思念，还是无奈放手，我爱的人始终是你。” “现在，我认真地请求你。”秦庭西抬起头，目光坚定温柔，“我想和你在一起，不只是和好，我想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周煜阳，我爱你，我们……结婚吧！” “我也爱你。”周煜阳俯身在他唇上深深一吻，“一直都是。” 第90章 远恒集团的事情沸沸扬扬地在网上传播了半个多月，就在吃瓜网友们的热情将要散去的时候，一个重磅消息重新点燃了热度。 秦庭西在远恒股价跌破历史低点时一举抄底，成为了持股35.8%的自然人股东。随即他以持股最多的大股东身份提请召开股东大会，提名韩东为新任董事长，同时免去罗俊、钱呈和钱途等人的职务。 徐岱的事情曝光后，远恒集团一度被人看衰，认为这个巨型经济体也许就此逐渐走向消亡。但秦庭西这一系列举措，除了被网友戏称为“现代版宫斗大戏”外，也让外界隐隐燃起了对集团的希望。 在他宣布重组董事会的当天，股价已有上升趋势。 股东大会结束后，秦庭西匆匆离开——他和周煜阳约好今晚要去沐然姐家吃晚饭。 在等电梯的时候，韩东走过来：“庭西，我有话想和你谈谈。” 秦庭西抬腕看了眼时间，点点头。 “董事长这个位置……为什么要推举我？”韩东关上原先属于秦远恒的办公室的门，脸上浮现出一抹惭愧之色，“我的能力……” “韩叔，你的能力担任董事长绰绰有余——这不是我说的，是我爸说的。”秦庭西看着他。 韩东摇摇头：“可是，这是秦总一辈子的心血，应该你来做这个董事长。” “我？”秦庭西指了指自己，直摆手，“我可算了吧。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贪玩又没个定性，本来这次夺回远恒就已经把集团折腾得半死了，还得看您妙手回春呢。我就再跟着您学几年。” 韩东没再说话，只重重在他肩上拍了拍：“你这孩子……过去这几年难为你了。” 电梯显示的楼层数逐渐变小。 秦庭西双手插在口袋里，斜靠着轿厢。 这几年…… 被免去董事席位的时候、一个人咬牙跑项目的时候，和周煜阳不得不分手的时候，被钱途那帮人欺压嘲弄的时候，在深夜无助痛哭的时候，拿到开除通知的时候…… 那些曾经他以为难以跨越的困难竟然全部都跨越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就像一场梦，朦胧却真实地印在他的脑海中。 电梯来到负二层。 秦庭西推开金属大门，远远看到周煜阳站在车旁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他一愣，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踏实。 不管过去的怎样，即将到来的又怎样，只要周煜阳在他身边，就够了。 周煜阳看着秦庭西原本懒散的步子逐渐变得欢快，像只雀跃的小猫朝自己飞奔过来。 他张开双臂稳稳抱住了他。 秦庭西在他身上深深嗅了一口：“饿了。” 周煜阳垂眸看着他：“沐然姐做了好多好吃的，就等你了。” 两个人提着路上买的水果敲响了周沐然家的门。 “来了！”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 周煜阳和秦庭西交换了一个眼神。 大门打开，林淮腰上系着围裙，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师兄，小秦总你们来了啊？” 秦庭西毫不客气地把两大袋水果往他手里一塞：“哟？怎么还叫师兄？林淮你小子属松鼠的吧？悄没声儿地给自己攒个辈分。” 林淮的脸眼见着变得通红：“小秦总您别拿我开玩笑，我师兄永远是我师兄。” “行。”秦庭西在他肩上捶了一拳,“你俩往后也各论各的，你叫他师兄，他叫你姐夫，挺好。” 说完他瞧着林淮窘迫的神情，咧嘴一笑进了厨房。 “别当真，他逗你玩的。”周煜阳边安慰林淮边换上拖鞋，“……姐夫。” “师兄你！”林淮脸色红得就差头顶冒出蒸汽，“我去做饭了！” 周沐然正在厨房里忙活，秦庭西走过去打招呼：“沐然姐，我来了！” “可算回来了。”周沐然上下端详着他，“都瘦成什么了，回头让煜阳多给你做点好吃的。” “好。”秦庭西点头，“怎么没看见铮铮？” 周沐然朝厨房对面关着门的卧室使了个眼神：“小东西盼了你三年，知道你要来，摆谱生气呢。” 秦庭西一笑：“怪我，我去哄哄。” 铮铮的房门上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内有恶犬，非请勿入”。 秦庭西挑眉一笑——这孩子怎么疯起来连自己都骂。 抬手在门上敲了敲：“铮铮，小舅舅来了。” 里面半天没有动静。 秦庭西靠近听了听，却看见下面的门缝有道阴影。 他忍不住逗道：“不开门我可走咯，本来还想和你拼城堡呢！” 说完便故意重重地原地走了几步。 果然，房门倏地打开了一道缝。 铮铮绷着小脸出现在缝隙：“不许走。” “没走，逗你呢。”秦庭西笑着哄他。 第145章 铮铮“哼”了一声，打开门转身往房间里走了两步，“进来吧。” 几年没见，铮铮个子长了很多，原先才到他腰的位置，现在已经快到胸口了。 都说外甥像舅舅，秦庭西瞧着他完全就像周煜阳的儿童版，明明可爱得像个糯米团子，却偏偏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坐在书桌前。 他忍不住上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别捣乱。”铮铮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我写作业呢。” 秦庭西举起双手：“好好，我不捣乱，你写吧。” 拼了一半的城堡被放进了一个透明罩子里，他干脆找出零散的配件，盘腿坐在地摊上拼了起来。 铮铮一开始还能专心写作业，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彻底放下铅笔，凑到他身边也坐了下来。 两人很快就找到当初配合默契的感觉，铮铮也终于露出笑脸，话也变得多起来。 “小舅舅。”铮铮“咔哒”一声安好一个零件，“你走了以后，有一次我妈妈带我去看舅舅，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他……在干什么？”秦庭西心里隐隐痛起来。 “他在哭呢。我从来没见过舅舅哭，我以为他不会哭的。”铮铮皱着小眉头，“我觉得舅舅特别可怜，我当时也跟着哭了。” 秦庭西叹了口气：“怪我。以后不会再让他哭了，你也是，好不好？” “小舅舅，其实……你和我舅舅不仅仅是好朋友对吧？”铮铮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你其实是我舅妈。不过你是男的，但是男的也无所谓——我听我妈妈说的，她说只要两个人彼此喜欢，是男生还是女生不重要。” 秦庭西不知道该怎么和铮铮解释，摸了摸他的头发：“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喜欢一个人是内心深处的感觉，和男女的确无关，只有多数与少数之分。” 铮铮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我希望你属于多数的那一边，因为少数的路会更艰难。”他笑了笑，“就像我和你舅舅，不过因为有爱，即使艰难，心里也是开心的。” 房间门被敲响，周煜阳探进头来：“两个小朋友，快去洗手吃饭了。” 铮铮欢呼了一声，蹦跳着出去了。 秦庭西起身站在原地，看着周煜阳。 周煜阳也看着他，笑着问：“怎么了？” “没什么。”秦庭西上前抱住了他，“忽然觉得很想你。” 周煜阳揉了揉他的头发：“傻瓜。” 晚饭吃得很愉快。 秦庭西喝了酒，醉意朦胧时看着周煜阳的笑容，心里就像下起了一场春雨。 这个世界没有完全的感同身受。 就像他不能体会自己在周煜阳心里所占的分量。 就像周煜阳也不能体会他说出分手时的撕心裂肺。 可是这些都没关系，只要有爱，他们终会相遇。 作者有话说: 周四完结 第91章 天元谷项目没通过验收，万和地产被勒令退出工程，并缴了一大笔违约金。 再次公开招标时，远恒毫无悬念地拿下了项目。 重新开工前，周煜阳和秦庭西又去了一次鹿岩村。 三年没见，燕姐和赵雄拉着他俩聊天聊不完。 小竹子也长高了不少，像个半大的小伙子了。 去年的时候，燕姐给他生了个小妹妹，小竹子喜欢得什么似的，放学回来就抱着妹妹根本不舍得放手。 第二天吃过早饭，秦庭西坐在院子里逗猫。 周煜阳拎着他的外套走出来：“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秦庭西拍拍裤子上的灰，不明所以。 周煜阳不说话，眼神示意他跟上。 他们沿着鹿鸣山南麓一直往上，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来到一个相对平坦的空地。 “到了。”周煜阳指了指前方，“就在那儿。” 秦庭西抬手遮住阳光，顺着他指的位置看去。 一棵盘虬错节的粗壮柳树矗立在那里，树枝上挂着数不胜数的木牌。 有风吹过的时候，树枝婆娑轻摇，上面的木牌互相碰撞发出如木鱼一样的声音，让人心里空旷安静下来。 他看向周煜阳：“这就是那棵可以许愿的柳树？” 周煜阳点点头，牵起他的手，朝那棵树走过去。 “我们要许愿？”秦庭西问，“你以前不是说不信这些吗？” “不许愿。”周煜阳绕到树的侧面，仰头看着上面的那些木牌，像在寻找着什么。 秦庭西看着他的动作，忽然明白了。 “你……在这里许愿了？” 周煜阳勾唇一笑，忽然跳起来抓住一根柳条，解开红绳摘下一块木牌，递给秦庭西。 那木牌上只写了四个字：平安归来。 时间是在他们分手后的第三个月。 “其实还挺灵的。”周煜阳揽住他的肩膀，“你真的回来了。” 一滴滴眼泪落在木牌上。 秦庭西无法想象周煜阳当时要有多么绝望才会到这里来祈求老树满足他的愿望。 “不要哭。”周煜阳温柔地捧起他的脸，“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中秋节前一天，周煜阳给工作室提前放了假，自己却不肯松懈，依旧坚持到了最后。 准备下班时，手机忽然响起来。 第146章 上面的名字熟悉又陌生，他站在原地愣了会儿，有些难以相信，微微颤抖着按下了接听：“秦总……您好。” 秦远恒的声音依旧威严不减，却也因为生病平添几分苍老的感觉。 “……煜阳啊，明天是中秋。”他咳嗽了两声，“来家里……一起过节吧！” 中秋节当天。 在经过略显尴尬的见面后，秦远恒抬手招呼周煜阳：“煜阳，推我去院子里散散步。” “好，秦总。”周煜阳把薄毯盖在秦远恒膝上，扶住轮椅的把手平稳地推出门外。 秦庭西被叫到厨房帮忙，心里却一直惦着院子的事，不时就探出头隔着落地窗张望。 在第四次把蒜扔进垃圾桶，蒜皮放进碗里后，他终于被宋钰和阿姨赶出了厨房。 一个人呆在客厅更是坐立不安，他爸明显是要和周煜阳单独谈谈，可是都快一个小时了，怎么还没谈完。 院子里，秦远恒朝客厅瞥了一眼，笑哼了一声：“瞧瞧，百爪挠心了都。这是生怕我说什么，他也不想想，我都邀请你来家里了，还能说什么？” 周煜阳也看过去，笑了笑：“他心思一直都很简单。” “你们俩这些年，受苦了。”秦远恒叹了一声，“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初我没……” “秦总，人生没有如果。我承认我们俩这几年过得很……艰难，但是现在我也站在您面前了。以前沈老师还在的时候，时常说一句话，百炼成钢。如果不是您反对，也许我们因为一些琐碎的小事早就分开了。说到底，我其实应该谢谢您。正是因为您，我们才意识到对方在自己心里的分量有多重。” 秦远恒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太会宽慰人了。” 周煜阳笑道：“不是安慰，是心里话。” “算了算了，过去的就过去了。”秦远恒挥了挥手，“我听说国外可以登记结婚，你们找个日子去办了吧。婚礼的费用我全权负责。结婚虽然在国外，但是咱们传统的礼节也不能少。你们那里彩礼钱要多少？不清楚的话回去问问你姐姐，别显得我们失礼。婚房有现成的，你要是不满意我再给你们换套大的。还有首饰……你一个男人也不戴那些，那就换辆车好了……” “秦……秦总，其实我才是……”周煜阳看着老爷子熠熠生辉的眼睛，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秦总，什么都不用准备。我们两个打算简简单单地办个仪式就够了。” 周煜阳和秦庭西的打算是简单办，于是就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周末悄悄飞去了洛杉矶。 秦庭西提前联系了当地教堂的神父，为他俩证婚。 仪式就在教堂里进行。 两个人穿着白色西装，胸口别着盛放的芙蓉花，并肩站在神父面前，等待许下神圣庄重的誓言。 神父微笑着看着两人，手扶圣经：“today，we're gathering here to celebrate……” “等会儿！”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神父的话。 神坛前的三个人都转身朝大门看过去。 只见门口一个人影逆光而站，声音洪亮：“我不同意！” 听见这熟悉的嗓音，周煜阳朝那人指了指：“陈老二，我结婚你捣什么乱！” 陈野脸上带着惯常的笑容，悠闲地朝他们走过来：“你俩有没有意思啊？悄悄地就打算结婚了？是请不起酒席还是瞧不起我们这些朋友？” 说完，他也不理他俩，朝门外喊了一嗓子：“你们都进来吧！”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门外。 最前面是沐然姐领着铮铮，后面是林淮和黎威，再后面是“领导吃饭群”的成员，蒋尧紧跟在张珂身边：“珂姐珂姐，我帮你拿着手机。” “哎呀你别捣乱。”张珂拍开他的手，把手机举高，“秦总，我们到了，您好好看着啊。” 一帮人很快各自找好座位，教堂里也跟着安静下来。 “狗昂，狗昂！”黎威朝目瞪口呆的神父比划了几下。 秦庭西捂脸：“哎哟，听听你那个发音！” 一帮人都笑起来。 铮铮脆生生地喊：“他说的是go on！” 神父这次听懂了，朝周煜阳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周煜阳笑着点了点头：“please。” 神父正了正衣服，表情变得庄重起来。 “friends and family，today we're gathering here to celebrate zhou and qin's wedding……” 台下的人也安静下来，微笑着看着他们。 周煜阳侧身，拉起秦庭西的手，深深地注视着他的眸子。 秦庭西也笑着看着他，漂亮的桃花眼里闪动着泪花。 他透过他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他们一路走来的道路。 不管过去经历了多少，他知道未来的路永远有了陪伴。 周煜阳拿出戒指，郑重地托起秦庭西的手，缓缓套进他的无名指。 台下不知道是谁起哄：“亲一个！” 一帮人全跟着喊起来。 “这就是为什么不叫你们来！”秦庭西脸上透出粉红，却依旧嘴硬，“气氛这么浪漫，光捣乱！” “我不管！”陈野站起来笑道，“周煜阳你是不是爷们儿！主动点！” 秦庭西“嘿”了一声：“陈老二！我也是爷们儿！” 说完，他勾着周煜阳的脖子凑过去亲了一口。 第147章 一帮人又跟着哄起来。 神父趁机放起了欢快的舞曲，大家都站起来跟着音乐跳闹。 明明没有喝酒，但每个人都像醉了一样，沉浸其中。 周煜阳把秦庭西的手握在掌心，低头在手背上轻轻吻了吻：“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 秦庭西看了看闹成一团的大家，又抬头看向周煜阳，心里充盈起无边的幸福。 生活就这样下去，不需要风平浪静，只要他在身边，一切就刚刚完美。 他与他坚定地十指相扣：“forever。”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这是我写的第一本小说，有众多不足，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各位读者。 文字是我热爱的工作，所以会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也希望能够写出更完善的作品，带给大家更好的情绪体验。 2024年，笔耕不辍，与君共勉。 感谢，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