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文】亲亲她的腕》 新婚 苏余好特意挑了个雨天去医院找人。 撑了一把红得发深的大雨伞,从正门走进去的时候再收起来,门口的志愿者忙得没空管她有没有拿塑料袋套住那湿漉漉的伞身。 苏余好不甚了解医务工作者的日常,也没有考虑过,大大小小的疾病,从不像商场专柜门前排着顾客,还分一分天气机遇,降落到哪个倒霉鬼身上。 她想挑一个人少的日子,算盘还是打错了。不过,当她持着长柄雨伞“哒哒哒”的走进普外科的走廊,雨水顺着洇湿的暗红布料飞溅一地,又觉得气势很足。 十二点到两点之间是午休的时间,候诊区的人靡靡低语,窗子未开,天光似透过磨砂玻璃一样毛燥燥,沉重吸水的充斥,气味也不好闻,苦涩又冷。 咨询台的护士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有人清清醒醒的走过来拦住她,苏余好十分顺利的走到了走廊尽头的那一间诊室,抬头看了眼门上挂着的照片和姓名,手心发汗的一把推开了门。 窗外正激烈落雨,挂着青黄叶子的树头摇曳,在视野中斑驳模糊,水流似泉在窗淌出波纹,阵雨的声响如此听来是温吞的,起码窗台上的两盆绿植生长得郁郁菁菁,乖巧可爱,水壶亮红灯,喷出稀薄的白水汽,“呜——”。 窗前坐人,玄妙雨景是那人的背景。 沉似的白大褂系到了最上面那一颗纽扣,眼看电脑屏幕,头微微低下,露出左颊颧骨上的一点小小的痣。 大多数时候的沉医生玉树修竹般的身形挺拔,只有极度专注的情况下他的样子会有些懒散放松,还会蹙眉,这是他读书时就养成的小习惯。 他并没有发现有人开门走了进来,一只手白如象牙,精雕细琢到性冷淡,打字快出了影,右手推一推无线鼠标。 沉似在赶论文。 苏余好兀自靠门静了半刻,对着旁若无人的沉似,突然挑话头,“沉似,和我聊一聊。” 思路被打断了,捡也不是那么好捡的。 沉似不动声色的朝门口望去一眼,看到人,很快收回来,平静的继续忙碌,因为要捡起刚才的思路,没继续打字了。 苏余好自顾自说话,不管他有没有在听,“听说你家里面最近催你相亲催的挺急的,正巧我也是,我呢,自由工作者,每天在家里码字赚钱,月入过万是基本水平,绝对绝对养得活自己……你可能不记得了,我们两个还是同一个高中来的,是同乡……性格就这样,我活好不粘人的……” 窗外大作的雨,连同室内热水壶“啪”的一声,咕噜咕噜正滚着的水,将犹豫了许久的心念推向沸腾。 “和谁结婚不是结,和我结婚吧,沉似。” 苏余好说。 又露出一个笑来,一口小白牙。 在她灼热的视线中,沉似终于抬起了头,俊脸茫然,片刻后,不确定的问:“你刚刚说什么?” 苏余好以为他嘲讽自己没有自知之明,脸色几变,忍怒重复,“我说,我们结婚。” 结果沉似又愣了愣,顿住。 在苏余好羞愤而转身走人以前,说了句:“好。” 现在是苏余好呆住了。 沉似回答的笃定自然,好像只是和她商量一顿晚餐那样普通平淡。回答过后,他也并未再多做反应,低下头看屏幕,轻轻地打了几个字。 在那时,时钟的秒针拨过十二,医院的午休时间结束了,窗外大雨渲染的懒懒气氛也苏醒过来,门外有人走近,喊了一声“沉医生”,敲敲门。 苏余好回神,还疑的看了沉似好几眼,握紧了手中伞柄,眼下并不是适合继续交谈的时间,而她也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答应了就不许反悔哦。我走了。” 她转身之际,正巧一个护士推门进来,两人打了个照面,那护士没想到里面还有其他人,有些惊讶,苏余好穿了高跟鞋,个子比她高些,却低头敛眉直接走出去,心绪纷乱。 不是她疯了就是沉似疯了。而她本来就不正常。 苏余好一个人站在公交站台对着瓢泼到起热雾的大雨发呆,手机屏幕黑掉了,在走出医院大门以后她往荔市打了个电话,怀着无法言喻的心情。 就像在某个春天,朝一只树伸出了空荡荡的手心,有无数种可能的瞬间,春日回以一条满枝的柔藤。 婚姻是坟墓。 苏余好打电话给家里,母亲接起来,她开口便说自己要结婚的事,对方一时反应不及,感觉有一把剪刀,将她与过去仍藕断丝连的过去,一一剪断。 婚姻是坟墓,就像她讨厌“家”这一词,却又渴望,疲惫于从他人身上获取温暖的妄想,而眼下又伸出了手。 她朝沉似伸出了手,而他这一次出乎意料的给予了她回应。 不论他是何种原因,沉似啊沉似,他一如既往的让她心神紊动,时隔多年,她猜他早已经忘了自己,不然怎么与她平静相见,而不是如过去那般避她如蛇蝎? 婚礼是沉似的姐姐沉菏帮忙筹备的,沉似忙得见不到人影,好像他不是新郎,只是抽空来走个红毯的伴郎。 苏余好对他的期望值是他能在婚礼当天出现就好了,本来两个人就是莫名其妙的闪婚,沉似父母出国旅行了,苏余好根本不想请荔市那边的人过来。 她急着结婚,沉似没意见,于是婚礼当天到场的也就是沉似医院的同事们,还有苏余好那边稀稀零零的好友。 沉菏对苏余好比沉似要亲切的多,姑姐美貌动人,姐弟两个神似,活脱脱一个模子出来的。 只不过沉菏长了张冰美人的脸,性格体贴,而沉似一双眼睛春樱纷飞,一瞥一潋滟,长相温柔许些,可本人寡言少语,周身冷风飕飕。 沉家有些家底,沉菏为弟弟办婚礼也舍得花钱,场地布置的算是个中典范,拍照片发在朋友圈里面也很有面子。最让苏余好有面子的还数跟她结婚的对象,沉似。 她曾和沉似同一所高中,同一年级,他在走廊尽头的尖子班,她在走廊另一头的普通班。 最早的时候,她上学也无所事事,染头发做指甲,校服裙子改了又改,班主任能忍她,学校能忍她,也就因为她不听课也能排年级前叁的语文成绩,还有一张美到让人不忍心辣手摧花的脸。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 偶尔看过沉似走过窗前的苏余好曾那样想过。 昔日少年蜕变为更令人无法移开眼睛的存在,苏余好与沉似交换婚戒,当他为她戴上戒指的时候,戒指上那枚玫瑰闪得她眼疼。 等到新人敬酒时,沉似又让苏余好大开眼界了。他和那些医院的同事看上去相处得十分好,被人灌了一波波酒,尤其是对着他那些女同事,唇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她穿着红色旗袍像个影子似的站在他身后,毫无存在感。过来参加婚礼的那几个大学同学交情说不上多深,而那几个人也早就离席。 直到沉菏走过来拦酒,众人尽兴饮罢,苏余好才看见沉似转过来的喝白了的脸,她有点幸灾乐祸,所以当他视线无意间扫过她脸上的时候,苏余好朝他一笑,沉似目光顿下,深深望她一眼。 几天前苏余好就把自己的行李从出租屋收拾收拾搬去了沉似家,沉似在医院附近的有一套房,人家都说当医生的那前几年日子不好过,可她搬家那天发现沉似好像还挺有钱的,她嫁了个有钱人,住的是高级小区。 住高级小区的有钱人沉似在婚礼当天被灌得七荤八素,不过他酒品很好,只要不走动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放他自己一个人出去就面无表情的走斜线。 医院的几个同事帮着把沉似送到了新房,都是大男人,对着苏余好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也不好意思闹什么洞房,送完人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房门一关,还贴着红双喜的新房里就剩下了新婚夫妻两人。 本来苏余好还有点紧张,毕竟是两个人第一次单独在一个房间里关门待着,还是结婚当天,她想问一句沉似胃难不难受,喝不喝水,却见他从沙发上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完全忘了屋里还有个新婚妻子,扯开领带衬衫走进了浴室。 “……” 苏余好目光灼灼的盯着沉似露出来的锁骨以下,直到他走进浴室,捏着给沉似倒的凉水,自己咕咚咕咚喝了。 沉似这人连穿衬衫扣子都要扣到最上面,哪怕是夏天也没见过他穿短袖,生怕谁占了他便宜似的,想不到他在家是这样的。 苏余好在沙发上心不在焉的数收到的礼金,一沓子钱来来回回不知道数了多少遍也没数明白,反倒是浴室里的水花声哗啦啦的,像敲在她耳膜一样。 沉似什么时候洗头发,什么时候挤沐浴露,刷了多久的牙,她是专业码字的,脑里的小剧场不断,等她感觉沉似都要洗掉一层皮的时候,沉似穿着浴袍,头发滴着水走了出来。 沉似忘了屋子里还有人,他看见苏余好还光着脚跪在沙发里数钱不由得怔了一怔,酒醒了一半。两人视线相交,他下意识拉了把浴袍领子,喉结尴尬的滚动,先开了口,“……我回医院。” 苏余好扒拉着钱的手一抖,沉似身形一闪钻回浴室,吹风机呜呜响起阵,没多久他又进了卧室,再出来时已经穿戴整齐,变回了那个不苟言笑,扣子系到最顶一颗的禁欲医生。 路过苏余好的时候,沉似咳一声,酒后声线低哑,“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门“啪”的被带上。 苏余好保持着僵硬的数钱姿势,半分钟后将手里的一沓钱扔了出去,怒气冲冲的摔门进了卧室。 两人再见面已经是一周以后。 苏余好穿了件白色系带风衣,是包着臀的款式,下面露两条又白又直的腿,她和医院那一群医生见面时漫天飞粉霞,广场上有几个小孩在吹泡泡,大爷坐树下石凳将二胡拉得蜿蜒曲折。 沉似在那十一二个人里,冷清颀长,很是打眼,不知是不是错觉,苏余好好像远远的闻到了他们身上的消毒水味,沉医生看过来,那冷漠的视线,苏余好感觉自己被他从头到脚消了一次毒。 苏余好的座位安排在沉似旁边,坐下来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他的气压很低,本就白的皮肤更添苍白,眼下出现了黑眼圈,像打了眼影一样。 沉似低头看菜单,看了半天也就跟服务生说了句“海鲜汤里不要加虾仁”,他话音刚落,对面就响起一道调笑的女声,“欸,沉似,你什么意思啊?” 苏余好抬头,才发现坐在沉似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传说中沉似大学时就交往了的女朋友,白慕。 白慕与苏余好完全是两个类型,苏余好留着齐刘海儿,柔软的长卷发,穿衣风格也很少女,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而白慕则是极有气质的高级脸,看不出多少岁,鲶鱼系长相,和沉似说话的样子相当熟络自然,仿佛老友闲聊。 白慕看都没有看苏余好一眼,一双眼尾上挑的眸子带着笑意,继续开口,“我不吃虾仁,难道别人就不吃了么?你怎么这么——自私啊。” 此话一出,在座人的视线均落地他二人身上,当年沉似白慕的事人尽皆知,到最后不欢而散的结局也令人唏嘘,如今旧情人相见,一上来就这么刀光剑影,这么……刺激……好大的瓜啊。 坐在沉似身边的苏余好被完全忽视了,一起出来吃饭的这些人有不少都是本硕连读的大学同学,私下相当熟络,这个圈子并不是她和沉似结个婚就能马上融入进去的,更何况,在不少人眼泪沉似的“原配”还是白慕。 众人的焦点男主沉似仍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他抬头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白慕,眸色渐渐深邃,抿了下唇,并没有回应她。 事至此,手里攥着金属筷子的苏余好将自己的骨节硌得酸疼,指尖泛白,如果沉似与白慕说些什么引人怀疑的话,她可能连他的面子都不会给留,直接掀桌子走人。 沉似是一座冰山她可以忍。 让她头上冒绿光不行。 好在与沉似同科室的陈医生夫妇打了个圆场,给各位倒了大麦茶,服务生送了配菜上来,原本尴尬的冷场回暖不少。 陈医生的老婆唐欣苏余好是认识的,两个人有共同好友,她和沉似的相亲就是唐欣做中间人来的。 苏余好本想找个机会敬唐欣一杯酒,好好谢谢人家,无奈这夫妻俩感情太好,吃个炒年糕都吃得蜜里调油。 唐欣怕辣又想吃,陈医生就巴巴的为自家老婆从隔壁711买瓶豆奶解辣,店里卖的国产维他还不行,非要泰国产的玻璃瓶那种。 苏余好吃得一肚子气,又酸又怒,旁边坐着的沉似吃相斯文,食不言,给她最大的关注就是看她够不着了哪盘食物,给她往面前稍稍推一推。 嫌她胳膊短是吧? 苏余好“啪”的一下将筷子拍在桌上,可还没引起别人的注意,沉似对面的白慕又开始说话了。 白慕找不到死角的电影脸笑得像六月的风,要撩不撩的看一眼沉似,旁若无人的与他说悄悄话,“阿似,还生我气呢?当年那件事确实是我对不起你,可你……” 白慕的话被沉似的动作打断了。 沉似将汤匙放回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正好可以被所有人听见,他抽了张纸巾擦嘴后转头跟坐庄的陈医生讲话,“生渊,我吃饱了,先走了。” 说完,从椅背取下大衣,一板一眼的穿好,快要走的时候才想起来还有个苏余好似的,戳戳她的背,低声说,“走吧。” 苏余好不出声凝视沉似,在众人静默紧张的目光之下,涂了“冰糖山楂”色的唇微微一挑,片刻后开口,“要走你走,我不走。” 谁听了这句话都倒吸一口气,剧情朝着更加刺激惊险的方向发展了,不仅是同桌的人,隔壁几桌的食客也纷纷看过来。 沉似被落了面子,他的脸色确实有几分难看,不过也没有那么的难看。 他还是来时的那一张阴云密布的脸,说了一句,“好。” 惜字如金沉似。 他转身就走了。 苏余好感觉自己无家可归了,同坐一桌的人都是沉似的同事,都是沉似的同学,还有个前女友,在沉似走后,气氛几度冷下,后来再暖起来的时候,他们相谈甚欢,苏余好就喝酒,她不仅想喝酒,还想呜呜呜的哭。 但她不会离席,她就是要跟沉似杠上,凭什么前女友在场他就走?凭什么还让她走?白慕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还余情未了?白慕做了什么事对不起他,难道是被人绿了才躲着的吗?孬种! 她苏余好是自由职业者,即使不打好人际关系也不怎么会影响工作,她一向随心所欲。 而沉似那态度让她不高兴,可她绝对不让自己受委屈。管他面子挂不挂得住,比起所谓男人的面子,她自己不受委屈更重要。 直到晚上九点,众人才有散了的意思。几位要值班的医生没有喝酒,直接打车回了医院。 陈生渊也要值班,他本想先送唐欣回家,可医院那边催得急,也只得和其他人一起走了。 苏余好想,和医生结婚的人真是惨,别人工作是为了养家糊口,甜甜蜜蜜的过小日子,和医生结婚就是工作中结个婚调剂一下,守活寡一样。 好一会儿,喝了酒而迟钝的神经才反应到,自己不也嫁了个医生吗? 越想越觉得对,她感觉自己还是未婚呢。 唐欣吻别丈夫,转身看见苏余好一个人站在马路牙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其实她是苏余好的书粉。 苏余好的笔名是鱼好,是女频言情大神,偶然通过共同朋友结识了她,可以说是她单方面对苏余好神交已久。 她走过去喝苏余好搭话,“你等下打车回家吗?” 苏余好侧头,看见唐欣,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倾诉欲,想起来自己还欠唐欣一顿饭,便抓住唐欣手腕,稳了稳身体:“不回去。唐欣,我结婚还没请你吃饭呢,走吧我再请你去吃一顿吧。” 骨灰粉唐欣当然乐意跟自己喜欢的大大喝酒聊天,不过苏余好实在是醉了,自己天黑出门也会让陈生渊担心,干脆说服了苏余好在楼下便利店买了啤酒,点了几份烧烤,把苏余好领回自己家了。 苏余好人缘差,平时也不怎么社交,如今唐欣愿意陪她喝酒聊天,她真是开心得尾巴都要摇起来了。 两人从苏余好写的书聊到她和沉似两个人的新婚生活,苏余好苦不堪言,一副霜打了茄子的样。 唐欣是两个人相亲的介绍人,她因为丈夫的原因比较早认识沉似,之后才在现实生活中和苏余好交朋友,她之所以会给两人牵线搭桥,是因为她觉得沉似和苏余好很般配。 尤其是沉似,那个长相,那个性格,跟苏余好早年写过的一本小说男主特别像,简直量身定做一样。 而事实证明,她的眼光没错,在沉似和苏余好相亲之后的一个星期之后,两个人就闪婚了。 真是快狠准。 不过今天在饭桌上看两个人的状态,怎么好像和相亲那天似的,完全陌生人相处状态。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问苏余好,“沉医生今天怎么了?看起来不太高兴喔。” 苏余好倒是觉得沉似那张脸高兴不高兴都是一个样子,左右性格不好,再温柔多情的五官长在那都是暴殄天物。 她一时嘴快,拉着唐欣说了一通自己老公的坏话,并嚷嚷好几遍“我要跟他离婚” 后来唐欣也喝醉了,听苏余好哭诉沉似的恶行,脑子一热,顺着苏余好的意思喊一句,“离婚,离婚算了!” 结果苏余好一下子坐起,果断摇头,“不行。” 唐欣懵。 苏余好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唐欣她家客厅,地上的酒瓶子和食品包装袋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她愣了一会,听到卧室里传来男人温柔的哄劝声。 是陈医生回来了,他正在哄喝醉了的唐欣入睡。 苏余好彻底醒酒了,她抬头看了眼时钟,发现已经是早上叁点了,再过一会儿天都要亮了。 她自觉再继续打扰下去不好,便收拾了东西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唐欣家。 苏余好抱着胳膊走下冷清的楼梯间,微熹的天光伴着一阵风吹得她长发飘动,牙齿打颤。 什么时候这么冷了? 她想。 就在她走下叁楼楼梯拐角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人,对方也是行色匆匆,不明朗的光线中,视觉被遮掩,触觉和嗅觉就格外敏感。 那人的大衣毛料厚实柔软,身上带着说不出名字的清冽苦涩药味,还有消毒水的味道。 苏余好抬头,灰色调的晨曦中看见了沉似棱角分明的脸,他看见是她,很给面子的搂了一下她的腰,给她站稳后又很快放开,平缓呼吸后,才道:“苏余好,回家吧。” 沉似偏偏要用他那把低音炮冷冰冰的说话,他就不能说一句“老婆,跟我回家吧”吗? 不过苏余好第一次被沉似抱了一下,虽然也不能称之为“抱”,但她也很开心,刚才被唐欣夫妇喂狗粮喂得千疮百孔的心脆弱得不得了。 人家都说,心里很苦的人,只要一丝甜就足够了。 沉似于她,就是这样的,起码眼下是。 沉似开车回家,苏余好坐在副驾驶,眼巴巴的看了沉似一路,脑子里的小剧场敲敲打打,想问沉似他是不是专门来接自己的,又想,这不很明显嘛,他肯定是来接自己的。 她揪着安全带拉拉扯扯,眼睛一直盯着沉似,后来沉似实在忍不住了,等红灯的时候从侧过身去给她系了个安全带。 安全带“啪”的,苏余好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心尖抖了一下,她故意不系安全带,在他面前拉拉扯扯的嘛。 苏余好想,她老公这么帅,冷就冷了点,前女友难缠就难缠了点,桃花多就多了点,自己这么好看,再主动一点,一个巴掌拍大腿也得给她拍响。 苏余好的性格很难说,一时嘤嘤怪,恨不得抱着人大腿撒娇,一时又倔得要死,谁也不爱。 沉似像块冰,二十多岁,除了学习以外没有别的兴趣爱好。 回到家以后,苏余好将她得寸进尺的性格特点发挥的淋漓尽致,扯着沉似的袖子,就差挂在他身上荡秋千,非说饿的头昏,要沉似下楼给她买包方便面上来煮。 沉似的脸色非常精彩,他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那么精彩的表情,他费力的一次次将苏余好拽着的袖管从她怀里抢回来,严肃的拒绝她的要求,“睡前叁小时不能吃东西,对身体不好,尤其垃圾食品。” 苏余好不依不饶,其实她是喜欢用这种方式跟人撒娇,她有时需要一个喜欢的人冲他撒娇,沉似是她最中意的那一个。 沉似没法从她手里抢回来袖子,干脆把大衣脱了,本不容易排汗的他也被苏余好闹腾得浑身发热,穿着里面的衬衫。 没想到他刚脱了大衣苏余好就扑上来扯他的衬衫,他实在害怕扣子被她没轻没重的扯开,憋了半天,满头汗的答应了苏余好,“别吃方便面了,我给你煮面吃。” 苏余好一张小脸听的通红,看着沉似走去料理台那肩宽腿长的背影,满脑子都是不和谐的吐槽。 沉似怎么不说一句“我下面给你吃”呢?怪正经的,她怪不正经的。 沉似切菜,沉似用筷子搅面条,滚着的锅咕噜咕噜,苏余好趴在饭桌上埋了半张脸欣赏美男,心脏砰砰跳。 这一餐,苏余好食不知味了。 碗里的面条不是普通的面条,那是什么,那是沉似下面给她吃诶。 当她把面汤都喝得一干二净,天已经亮了,阳光从向阳的窗照进来。 苏余好回身,发现沉似不知何时在沙发上睡着了,呼吸均匀绵长,清光勾勒他的轮廓,很疲惫。 苏余好良心发现的去把碗洗了,然后鼓起勇气,走到沙发旁叫醒了沉似,跟他说,“沉似,去床上睡吧。” 他很容易就醒了过来,被阳光照着眼,微眯一下缓过来。 再看见苏余好,睡眼惺忪的想起她在耳边说的话,彼此无言相对半分钟左右,苏余好看见他喉结动了一下。 初醒的声音比梦更苏人,他说“好”。 沉似躺的规规矩矩,让苏余好想起幼儿园里乖宝宝的睡姿。 还是她脑子一热钻进了他的被窝,钻进去之后闻到沉似身上清爽的沐浴露香味和自己头发上仍潮湿的洗发水味交织到一起,心念一动的,在拉了窗帘的光暗的卧室里凑过去拱他,“沉似,抱抱我……沉似,抱抱我嘛……” 沉似越躺越僵硬,等到他无处可躲,再躲就掉地上的时候,他无声叹了口气,捞起苏余好被子下的手,牵了个小手。 她左手手腕常年绑一条黑色丝带,只有在洗澡的时候才摘下来,沉似的手掌很大,和本人不太匹配,他的手心干燥暖和。 她一被沉似牵住手便立刻安静了下来,感受到他的指尖慢慢刮蹭过腕部的皮肤,那条丝带也在不知不觉间被他解开了。 她在心里记上了一笔。 今天也是沉似第一次牵她的手呢。 吊瓶 苏余好自己待在家里的第十五天,客厅、卧室、书房的窗帘都拉得死死,一丝光也透不过来。 她趴在发着幽幽白光的笔电前,没节制的熬夜存稿让她一度分不清白天黑夜,分不清梦里梦外。 颈椎钻心的疼,如果不是看见了沉似书架上那些厚厚的医学书,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原来住的那个出租屋。 最可怕的不是身体上的不堪重负,当手机屏幕亮起,她看见那一串数字,惊出了一身冷汗。 是从荔市打来的电话,那一家人就像鬼魂,不管她走到哪里,他们随时都能够将她拉回曾经的噩梦之中。 她接通,听到那中年女人的粗嗓音,贪婪,纠缠,冷血,她已有很多年不再叫她妈了,可他们总是喜欢以亲人的身份要求她奉献,奉献出她自己的一切,作为另外一个人的养料。 刘丹丹这次要她将现在住的房子贡献给她哥苏豫住。 苏余好冷冰冰回答,她没有房子,这不是她的房子。 那边直接挂了电话。 苏余好将手机紧紧握在手里,恨不得捏个粉碎,她身子缩成一团,对着空气忍无可忍的怒吼,“滚啊!” 留下眼泪来。 苏余好穿了件暖和的带帽卫衣,素着脸,戴口罩走路去了医院,在窗口挂号的时候猛的想起今天好像是学术会议的最后一天,沉似该回来了。 她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好多外卖盒没收,心想最好当下医生给自己开点药吃就好了,早取了药早回去收拾屋子,否则就沉似那个洁癖,不连着外卖盒把自己扔出来才怪。 可惜小护士一量体温,她竟然烧到了叁十九度,难怪她感觉走过来的时候晕晕乎乎,像踩在云端似的。 医生给她开了单子叫她去吊水,苏余好只得乖乖听话。 她从大学时养成的习惯,半夜高烧就一个人去医院看医生,一个人吊水吊到凌晨一两点。 她对医生护士们态度特别好,因为从来都没什么人陪她来医院,她就和扎针的护士小姐姐说话柔声细语,怕护士小姐姐一个不高兴就给她扎疼了,她怕疼。 那样子乖巧可怜,再加上她绑个马尾辫,穿着卫衣牛仔裤,看上去完全是个刚刚上大学的小姑娘。 苏余好在输液室的角落闭目养神。 再一睁眼,穿白大褂的沉似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旁边。 沉似看着苏余好,伸手摸了摸她额头,苏余好回视他,被突如其来的摸摸头摸的一愣,然后反应过来,沉似这是在给她试体温。 “苏余好,来医院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嗯?” 意想不到的对话,意想不到沉似对她说话的调调还可以称之为温柔,虽然他表情挺严肃认真。 “你都不给我打电话,我哪里知道你回来了。”沉似对她好一分,她就能蹬鼻子上脸到七分,苏余好别别扭扭的答,还把脸扭到了一边。 耳边传来笑的气音,短短的。 沉似在她看不见的时候笑了一下,答她,“下次一定打电话。” 见沉似心情不错的样子,苏余好得寸进尺,语气幽怨,“别打了,反正你都不会管我,还点电话干嘛。” 说完,眼圈红红的回头看他。 沉似喉头那一下有哽住的感觉,他再开口时不自觉语气变得柔和,他说,“我是你丈夫,领了证的,我不管你谁管你。” 一定是天使在沉似的声带撒了一把星砂,苏余好再也绷不住了,一颗心碎得稀巴烂,眼泪开了闸似的泄出来。 还是那句话,心里很苦的人,一丝甜就够了。沉似这一句话,已经足够了。 深夜输液室里的电视播着台版恶作剧之吻的片头曲,苏余好手背扎着针,一边掉眼泪一边想要往沉医生怀里钻,沉医生不懂风情,躲着她就是不给她抱到,一边又要手忙脚乱的给小姑娘擦眼泪抹鼻涕。 苦了这个洁癖。 苏余好跟沉似吐槽了家里要她招待苏豫的事,沉似不太了解情况,只听出来她不太喜欢她那个哥哥的意思,并没有说什么。 哭得差不多,他回去给她取盖的毯子和喝的热水。 苏余好觉得,嫁给沉医生真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幸福的一件事,虽然她的沉医生有时冷漠的像块冰,有时又像一块木头,大多数时候相当不近人情,抱一下都抱不得。 她天生情感丰富,眼泪多,情绪在她脑子里起起伏伏没完没了,她不是没有交过男朋友,也不是没有人把十分的喜欢全都奉献给她。 可是她很确定的一件事,哪怕沉似对她的喜欢只有一分,沉似那一分也足够拥抱她的所有,别人十分都做不到的,沉似一分就可以。 沉似实在是太好了,她喜欢沉似喜欢的不得了。她心动的时候就是这样,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恨不得马上为了沉似献出生命。 苏余好对沉医生波涛汹涌的情潮在看见他手拿毯子和保温杯出现在玻璃门外时猛涨到滔天,又在他和一位前凸后翘小护士笑着说话的时候演进到了冰河时代。 沉似笑得太好看了,他从来没跟她这么笑过。 沉医生的眼睛是人间星河,是瘴雾后的热带雨林,是一层层缠着飞蛾的梦幻蛛网,苏余好可以闭着眼吹个叁天叁夜不重样。 他怎么能和别的女人笑得那么灿烂呢? 苏余好心冷了。 沉似抱着毯子去输液室的时候,相熟的护士拦住他表情暧昧的问那坐在里面穿灰色卫衣的可爱小姑娘是谁。 他抬目朝那人望去一眼,唇角不自觉带了笑,万年冰山都融化了,沉医生的耳根微红,他说,“她啊,她是我老婆。” 小沉医生害羞了,半夜闲下来趴墙根的小护士们都忍不住嗷嗷叫了起来,热血沸腾的从抽屉里翻糖果巧克力小蛋糕给沉医生做恋爱资源。 沉似走进输液室时,怀里抱了一捧小零食,可当他再去寻角落那人的时候,只看见孤零零吊在那里还剩了一半,正一滴滴流着泪的吊瓶。 老公加油 苏余好在小区门口遇上了等在那里的苏豫。 因为她一直想着沉似,在心里骂沉似渣男,冲淡了见到苏豫时的恨。 苏豫头发染成了蓝灰色,还做个了纹理,破洞牛仔裤,飞行员夹克,那浮夸的造型好像明天就要出道的男团似的。 苏余好恨不得狠狠唾一口。 她一言不发的从他身旁走过,苏豫一眼认出来自己妹妹,立马追上去,“宝宝!宝宝!等等哥哥!” 宝宝是苏余好的小名,好多年没人喊过了,如今被苏豫一叫,苏余好一阵恶寒,加快了脚步。 可苏豫人高腿长,追苏余好轻松的很,苏余好上电梯,他就一步蹿上去,苏余好气的头昏脑胀,在电梯里跟苏豫大眼瞪小眼。 她想开口骂人,骂苏豫不要脸,这么大一个人了还有做他妹妹的寄生虫。 话到嘴边,她看了看苏豫那流里流气,人高马大的不好惹模样,又有了别的打算。 苏豫知道自己家妹妹找了个在a大中文医院的医生老公,他去医院顺杆问问到了那医生的住家地址,从晚上八点开始就守在外面等人,没想到还真给自己等到了人。 他这次过来,不仅需要个住的地方,更需要钱。照苏余好那性格,他以为自己怎么也得在门口缠个两叁天,可这一次他都没怎么开口,苏余好就笑意盈盈把自己迎进了门,他受宠若惊。 苏余好一进门就转头笑眯眯的跟苏豫说话,“哥哥啊,你在外面等了那么久也累了吧,快进屋躺下休息休息吧。” 一边说,一边把苏豫往卧室推。 苏豫心里发毛,挣扎几下,“其实我也没那么累,才几点啊……” 苏余好下了狠劲,一把将苏豫推进卧室,给苏豫推了个趔趄,不容拒绝的,“睡觉吧你。” 苏豫觉得自己不像苏余好一样不讲卫生,讲究得很,小声说,“洗个澡……” “洗你麻痹。”苏余好一个扫腿,两手一推,给苏豫推倒在了床上。 苏豫心魂巨颤,他长相出众,身材好极,不知有多少女人想要把他往床上带,眼下他望着床边站着,笑得一脸荡漾的自家妹妹,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哆哆嗦嗦的想要拉她回正途,“宝宝啊……你……” 苏余好闻“宝宝”两字色变,大骂苏豫一句,“滚,别喊我。” 转身退出卧室,“啪”的一声重手带上了门。 接着卧室门外传来一阵诡异的“乒乒乓乓”的声响。 沉似从医院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的时候,进门第一眼就看见苏余好躺在沙发上缩成小小的一团。 半个月没有回家,门口地上散落了几个外卖盒子,屋子里乱的像被小偷翻过一样,场面很有冲击力。 沉似倒吸一口冷气,想起来在医院时苏余好跟自己说过她哥哥过来他家的事。 这么快就来了? 他皱眉。 苏余好本来就是装睡,她发觉到沉似站在门口震惊到怀疑人生,便佯装被他进门的动静吵醒,极为虚脱的喊了声,“沉似……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她嗓音本就娇软,因为生了病,这一句话让她说出了小可怜委屈至极的味道。 像是知道沉似要问什么似的,不等他开口,她朝卧室的方向虚空一点,因为打了哈欠的眸子泪光盈盈,小声解释,“我哥哥在里面。” 言下之意,苏豫欺负人,把她从自己的卧室赶出来了,让生病的她睡沙发。 沉似眼神沉沉,也不知信了几分,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声音在夜中压低,疲惫而哑,“还在烧。” 苏余好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自己被沉似拉起来的手上,没发现他试体温的手没有收回,而是放在她后脑勺,身体走上前给她靠,轻轻将苏余好抱在了怀里。 “你自己拔的针,疼不疼?止血了吧?”沉似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仔细查看她的手背,还乱七八糟的粘着医用胶带,看来是自己处理过了的。 苏余好暗自得意,像拨浪鼓一样摇头。 “下次别这样了。”沉似扔开苏余好的手,人也后退一步,声线急转冷下,阴沉漠然,苏余好头皮一阵发麻。 心情如坐过山车。 两人皆是。 苏余好被沉似训得不敢抬头,正如沉似发现苏余好自己拔针行输液室逃跑时的心情,可他要害怕,忐忑的更多。 沉似确认苏余好没事以后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个苏豫,他要解决这一问题。 苏余好看一脸沉静的沉似敲了几下卧室门,再拉门进去,心脏砰砰砰跳得厉害,脸颊滚烫,以至于假模假样的“劝架”到嘴边拐成了“老公加油” 本来已经走进去的沉似听了这四个字侧身出来冷飕飕的望了她一眼,那表情一言难尽。 好像她不是喊他“老公”而是骂了他一句似的。 苏余好捂嘴。 沉似关门。 沈似的身世之谜 其实沉似也没进去多长时间,卧室里也没传来打斗的声音,只有男人模模糊糊的低沉谈话声。 苏余好很遗憾,她以为沉似会冲冠一怒为红颜,果然,他不够爱她,这段婚姻是没有爱情基础的婚姻。 倒是苏豫跟着沉似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笑得满面春风,一口一个“妹夫”喊得相当顺口,走出门之前还很欠揍的跟苏余好笑着挥手,“宝宝拜拜啊宝宝!哥哥过几天再来看你!” 苏余好恨的牙痒痒。 屋子里只剩下苏余好和沉似两个人,苏余好折腾了大半宿,说不累是假的,何况她还带着病。 她笑嘻嘻的朝沉似眨眼睛,抛媚眼,“沉似,我们睡觉吧,好困啊。” 戏很足的打了个哈欠。 沉似冷淡的回视苏余好,问她,“宝宝是谁?” 苏余好被他看得心悸,又被小沉医生醋到。 哥哥的醋也能吃? 这是沉似第一次为她吃醋吧!得快拿小本子记起来! 苏余好舔舔嘴唇,有点想听沉似用他那迷死人不偿命的低音炮喊自己的乳名,两眼放光,“宝宝就是我呀。沉似,你也喊一下吧?喊一下嘛!快点!” 苏余好冲沉似撒娇,日趋轻车熟路。 然后沉似:“苏余好,熬夜会变丑,你没发现自己变丑了吗?我等下要回医院,你洗洗睡吧。” 苏余好的满腔柔情蜜意一梗,她眼风扫过他,用力的趿拉拖鞋走进了浴室,心骂:沉似你行。 等她从浴室出来,想好了一肚子反击沉似的话,他却已经走了。 只不过他走之前把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外卖盒带走了,卧室的四件套也换了。 苏余好的一颗心上上下下,看不见他就落寞难过,眼前所见又让她心甜。 她觉得,她好像要比少女时期更加、更加喜欢沉似了。 那时的沉似,是她一直追慕却不可触及的一道光,是天上的云,让她追呀追呀的非实体,是一场梦。 现在的沉似,看得见摸得着,人人说距离产生美,可苏余好离他越是近,越是心生喜欢。 这一夜,她从首饰盒里翻出一条新手链,取下左手上绑的黑色丝带,给自己戴了上去。 细细的银色链条在微光中闪着美丽的光泽。 接下来的叁四天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过话,因为苏余好开了本新书,而沉似一桌都很忙。 有时候沉似一身疲惫的从医院回来,连饭都顾不上吃,匆匆冲了个热水澡直奔卧室,苏余好个夜猫子躲着他在书房嘎吱嘎吱打字。 有时则是苏余好早早睡了,梦里还纠结着大纲情节,梦见哪个哪个人物在梦里向她要情节,张牙舞爪的。 她醒过来发现沉似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睡在她旁边。 苏余好就,钻进了他的被窝,跟他挤一个枕头,运气好的话,她可以和沉似面对面,胆子大的话,她可以偷偷亲一口沉似。 她们这对夫妻,真是比小学生谈恋爱更纯。 在她撸完新文大纲的第二天,有段时间没联系的唐欣给她发了条微信,请她晚上出去玩。 这个“玩”字,意味深长。 因为唐欣定位的地点是海湾城的某家夜店,夜、店、哦。 苏余好在家憋了那么久,她想沉似每天回来的都那么晚,神出鬼没的,她就算去了只要早点回来他也不会发现的。 什么已婚妇女的觉悟,她半点没有,她可不想活成刘丹丹那老女人口中的“女人典范”苏余好喜欢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无论何时何地,她都有漂亮得像一只花蝴蝶。 她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因为天气冷,苏余好外面穿得还算保暖,一件黑色的毛呢长外套,里面则是露出大片美好春光的黑色镂空露肩连衣裙,搭一双长筒靴子。 美艳得有些过头了,将唐欣一众女子也给看得愣愣的。 人类天生对美的事物没有抵抗力,哪怕在同性之间,这条守则也通行。众女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可苏余好脸嫩,打扮的风格也偏少女,各位都忍不住伸手摸她的脸,苏余好没想到,她收割了一波姐姐。 后来喝酒聊开了,原来唐欣组局的原因是因为和陈生渊吵架,说是医院有几个去德国外派两年的名额,唐欣看得开,想让陈生渊报名,可陈生渊不想去。 几番交涉都以失败告终,后来两个人就冷战上了,唐欣就喊了一帮小姐妹出来喝酒了。 唐欣大吐苦水以后,嚷嚷着要离婚,众女想起来各自家庭各自的心酸,纷纷点头表示理解。 苏余好也很理解,她喝了啤酒,又喝了点洋酒,双管齐下,她醉的七荤八素。 她喊离婚喊得最大声。 喊完以后猛的想起白慕也在场,那女人神志清醒,看向自己的眼睛发着幽幽的光,她对苏余好笑一笑,她感觉自己被蛇信子舔了一口。 然后白慕就开口了。 白慕绝对是故意的,她佯装醉酒,趴在桌子上苦情追忆她和沉似的过去,追忆他们是如何相爱的。 她说沉似非常容易醋,占有欲很强,哪怕自己多看了门口的石狮子一眼,他也吃醋,叁天两头不见人,手也不给牵,衣角都碰不到。 白慕越说越激动,一开始她那眼泪还很虚伪可到后来电影脸女主角也忍不住骂沉似,具体说什么苏余好忘了,可她非常不高兴。 白慕梨花带雨的抬眼,企图从苏余好的表情中看出“嫉妒”或者“感同身受”的情感,但她没找着。 前一分钟喊离婚喊得最大声的她,在触及底线的时候态度十分坚定,白慕说她是沉似的初恋,说他们过去的爱情,说沉似哪哪哪都不好。 苏余好坐在夜店沙发,姿势优雅如女王,美眸幽幽泛光。 没有人知道,这是她进入工作状态,在电脑前敲狗血言情的模式,编故事啊,编凄美的爱情故事谁不会呢,她可是女频点击率第一的写手,太太中的神仙。 她先说,“你们都以为沉似是大学时才初恋,”苏余好含泪摇头,“其实不是这样的……” 她讲自己第一次和沉似相遇,沉似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喂流浪猫,那时的沉似还是个青涩温柔的少年,令她见之难忘。 她又讲自己在高中再一次见到他,就下定了决心要把这个男人搞到手。 沉似现在有多么难搞,那时要比现在难搞上十倍。 苏余好伸出十根涂了车厘子色的手指,比划一下。 她说她某次考试写作文,给沉似洋洋洒洒写了封情书,然后被语文组组长当成范文印了出来。说自己从表姐那里搞来了一把吉他,写了首情歌,吭吭哧哧憋了半年,憋出了一首情歌,每天中午在沉似楼下公园唱情歌…… 她为沉似做过的傻事蠢事实在太多了,不过后来沉似还是喜欢上了她,还约定好两个人一定要考同一所大学,毕业就结婚。 故事讲到这,众女听迷糊了,不是说沉似苏余好两个人是相亲认识的吗,也没听沉医生提到过两人的这段往事啊。 苏余好抓起酒杯,酒液喝尽,她的眼泪也涟涟的落下。 她悲痛欲绝的继续回忆,“高二下学年的某个周末,他和我约好去冷饮店约会来的,我从上午九点等到了太阳落山,他也没来……” “直到星期一上学,我去问了他们班同学才知道,原来他……原来沉似他……”苏余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竟然为了见我出了车祸!转院去别的城市治病了,说他被撞的可惨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别看他现在长挺帅,都是整的!” 苏余好一面暗爽,一面保持着悲痛的表情,将故事推进高潮,“最重要的是,沉似他被撞成了植物人!再后来他醒过来,也失忆了,他彻底把我忘了!呜呜呜……” 唐欣听得落泪了,唐欣的姐妹们也落泪了,沉似的前女友白慕惊呆了。 在众人为苏余好和沉似的凄美爱情落泪之时,苏余好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用脑过度,脑子一沉,醉过去了。 蝴蝶梦 晚上九点,沉似和陈生渊赶到那家叫做“蝴蝶梦”的夜店。 沉似穿了件挺括的白色毛呢大衣,陈生渊穿黑色,两个男人走进去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看,一黑一白,个头也高,配上他们那副捉奸专用表情,仿佛从地下刚爬上来索命的黑白无常,成功吓退一波过来搭讪的姑娘。 远远的,陈生渊看见了卡座上喝得两颊桃花,两眼雾蒙蒙的自己老婆。他正要找过去,沉似却突然拉住了他。 他再一次顺着沉似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了在沙发上坐的笔直的苏余好。别人喝酒越喝眼神越迷离,这小姑娘倒是醉的眉目清明,放着金光,像个吸足了精气的妖精,笑得极具侵略性。 沉似目光不移,沉声,“走过去点,听她在说什么。” 陈生渊欲哭无泪,心道我是来找我老婆回家的,谁要听你老婆讲故事啊! 那帮女人喝的烂醉,丝毫没有注意到沉似陈生渊两人在隔壁开了台,沉似和苏余好中间只隔了一个沙发靠背。 陈生渊本来对苏余好说什么一点都不感兴趣,但他也看出来隔壁桌苏余好和沉似前女友白慕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他吞了吞口水,看一眼沉似表情。 沉似蛮淡定的在那喝酒。 后来陈生渊听见苏余好说什么“你们以为沉似是大学才初恋,我告诉你们,不是这样的……” 他看见沉似明显喝酒的动作明显一顿,身子贴着靠背,漫不经心状,听墙角去了。 陈生渊一听就知道苏余好在胡说八道,他和沉似那么多年朋友了,他有什么事自己不知道? 他想吐槽,却发现苏余好狗血爱情故事中的男主角沉似侧耳听听得津津有味,还在忍着笑,忍得脸都白了,肩膀抖抖抖。 苏余好故事中唯一和现实一致的是沉似在高二下学期的时候转学了,大概也是“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吧。 沉家小似天生丽质,还整容,去哪整这么好?还车祸、失忆,这种狗血情节连他老妈都看腻了,也不知唐欣怎么就粉上苏余好这种名不符实的写手了呢? 隔壁的苏余好终于在声泪俱下中完结了她的故事。 在微信群里喊了放心的同事过来帮忙,两个男人起身去隔壁各管各的老婆。 陈生渊把醉醺醺的唐欣背到背上,突然想起来沉似这人的毛病。 除非工作需要,沉似不喜欢其它人和他有直接的身体接触。想当年沉似和白慕谈恋爱,五年时间啊,白慕也就牵到了手,后来白慕实在受不了了,就因为这个跟沉似分手了。 旧爱变仇人,要说白慕对沉似还有余情他不信,白慕讨厌沉似讨厌的要死,她和苏余好说的那些回忆,纯粹胡编乱造,还不如苏余好吹得可信。 至于白慕为什么叁番两次跟苏余好挑衅,陈生渊想不明白,他连自己老婆的心思都猜不透,何至于白慕呢? 当陈生渊以上帝视角好一番分析沉似、苏余好、白慕叁人之间的感情迷局,耳边突然炸起不小的惊呼声,顺着众人视线望去,见过世面如他,对苏余好编的故事半分不信如他,他也呆了呆。 他看见穿着白色大衣的好友沉似打横抱起醉的不省人事的苏余好,将人埋进了自己怀里,脸上笑意荡漾。 不止如此———沉似在众目睽睽之下,低头,亲了亲怀里睡着小姑娘的侧脸。 苏余好是妖精。 沉似也是冰块成精。 两个妖精在眼前勾勾搭搭,缠缠绵绵,夭寿啊。 只差一个沈似 苏余好醒来之后回看昨晚的消息,发现自己被昨天那些“亲姐姐”们集体刷屏骂了。 只有唐欣够意思,在群里安安静静的。 于是苏余好去小窗唐欣。 鱼好:昨天晚上发生啥事了?她们为什么骂我狗女人? 唐欣老半天才回消息。 溏心:【表情包】 溏心:你真喝断片了?你不记得昨天晚上你家沉医生过来接你的事了? 鱼好:! 鱼好:!真的吗??我家沉医生过来接我了?是把我拖回家的还是拎着我的领子把我拎回去的?他有没有当场家暴? 溏心:…… 溏心:有视频为证,你自己感受感受姐妹们为什么骂你。 溏心:【发送了一段视频】 苏余好手指颤巍巍的点开视频,小脸通红,安静了30秒之后,痴汉的尖叫声惊动了楼下的看门大爷。 苏豫蛰伏好几天,终于忍不住再去拍沉似家的门。上一次他需要苏余好接济接济他,这一次他有了别的事要求她。 他的运气实在好,赶上苏余好心情好到爆炸的一天,他求苏余好帮他找一个人,她既没有“啪”的一声把门甩他脸上,也没有阴阳怪气的讽刺她。 苏余好:“求我帮忙?行啊,我要出门逛街,你给我买单。” 苏余好花苏豫的钱毫不手软,她哪里管他从哪来的钱,看见喜欢的买买买,最新款买买买,出门两小时,她从头到脚都换了新,连口红都是限量款,漂亮得闪瞎人眼。 逛完街,她直接去了a大中文医院找沉似。 苏余好非常非常想念她家沉医生,她必须要见他一面。 沉似当时正在食堂靠窗的位置和陈生渊一起吃午饭,苏余好明艳动人,食堂环境素净冷清,她远远走过来,就像一道明媚的春光,吸引了众人目光。 陈生渊抬头看一眼苏余好,再看一眼好友沉似,很识相的把剩下的一口白饭吞了,下线让位。 苏余好完全不讲礼貌的,明明见到了陈生渊和沉似两个人在场,走过来却直奔低头吃饭的沉似,扬起笑脸,两眼春水潋滟,“沉似,沉医生,老公!” 沉似呛了一口,掩着唇咳得脸红,清泠眉目妖意横生。 苏余好“欸欸欸”的凑过去给他递水顺气,围前围后。 待沉似平缓呼吸,把餐盘推到一边,抬头问苏余好,“你来医院找我?有什么事?” 苏余好坐到沉似对面,眼巴巴的看着他,如果有尾巴,那尾巴一定摇啊摇,像条狗子,“我有事,好重要的事。” 坐在对面的沉似紧张一下,严肃对待,问她,“怎么了?” 苏余好:“嘤。” 她捧心状,“我好久没见到你了,老公,我好想你啊,好重要一件事。” 从苏豫的角度看,坐在那里的妹夫的表情好丰富,先是耳根一红,接着脸红,然后脖子红,瞳孔放大,然后……别过头去,捂脸。 苏余好虚幻的尾巴都快摇断了。 他忍无可忍,把苏余好买的大包小包扔到旁边桌子上,跟沉似告状,“妹夫,苏余好实在太败家了,你看看她买了多少东西,她买自己能穿的就算了,她看上一双童鞋也要买!买了你穿得上吗!苏余好!” 缱绻气氛被打破,苏余好回眸怒视苏豫,然他那说话的语气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花他的钱,他就跟沉似告状的吗? 苏豫的钱哪来的,该不会是沉似给的吧…… 果然,沉似开口了,嗓音还是一如既往冷冷清清的调调,讲出的话却那么动听,他说,“让她买。钱不够的话我再给。” 苏余好垂眸不说话了,低头抚摸左手腕的手链。 热泪含在眼里,食堂很大,人来人往,可她觉得始终有一堵透明的墙将她与这世界相隔,人群的说话声模糊了,也远了。 好奇怪。 离得很远的时候,她会勇敢,靠近了,她也会开心,但将她一下子空降到最想去的地方,她会害怕得说不出话。 她感觉到有人将她从凳子上抱起来,拥进怀里,温暖的掌心握着她那只冰冷的手腕,在她的耳边讲话。 “苏余好,别哭啦。” “晚上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沉似总喜欢用那半死不活的调调连名带姓的喊她,他的声音多好听呀,像被天使撒过星砂。 就好像,有人爱她可爱的一部分。 有人甜言蜜语。 而沉似则是去拥抱完整的她,他每一次呼唤她的名字,她就被珍爱的吻了一下。 从漫漫寒冬,到春日的心尖,只差一个沉似的距离。 沈氏父母 其实就算苏余好没有去医院找沉似,他也会打电话找她的。环游欧亚大陆的沉家二老终于回国了,而回来的第一件事就邀请素未谋面的儿媳妇回家吃晚饭。 苏余好挺紧张的,她一向都不太受长辈欢迎,当然,她也不是很喜欢和长辈打交道,眼下要和沉似父母见面,她好慌。 沉似开车,苏余好在包里翻翻翻,补底妆,补睫毛膏,补口红,等红灯的时候兴致盎然的看她一眼,再收回来,也不说话。 苏余好觉得沉似根本不关心自己,他根本不在乎他父母对自己的印象,而且沉似他家看上去好有钱的样子,万一沉似他爸他妈不喜欢自己就将自己扫地出门呢?万一甩给她五百万让她和沉似离婚呢? 看沉似那漫不经心的样子!他根本不在乎他们的婚姻! 苏余好脑补了一出大戏,盖上口红盖子,面白如雪,幽幽看向开车的沉似。 她语气酸酸的,她说,“沉似!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不爱我!你不在乎我!” 渐渐熟悉苏余好套路的沉似淡定的打了个转向灯,转弯。晚风从车窗吹进来,带着他干净温暖的气息扑向苏余好,说不上来。 消毒水、皮革、毛衣。 那是苏余好的荷尔蒙,扑得她两耳发热,抿一下唇。 沉似撩她一眼,慢悠悠的回答,“不喜欢你干嘛跟你结婚?” 苏余好心想:沉医生真是越来越骚了,他以前是闷骚,现在是明骚。 她期盼着他能更骚一点。 不过她也没再说什么,也忘了刚才自己脑补的那出豪门虐恋,她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怎么让沉似更放得开一点呢? 比如推倒她正面上之类的。 苏余好满脑子黄色废料,而黄色废料的男主角沉似没猜到她在想些什么,以为她因为要见家长而紧张。 开口安慰她,“其实你也不用紧张,我爸妈对彼此的兴趣可比子女大多了。他们应该没什么时间关注你……” 沉似表达的很中肯,他们家就是那种“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的家庭,别的小朋友父母放学去学校门口接孩子,沉似父母忙着约会看电影,别的小朋友父母开家长会愁眉苦脸,沉似父母去学校追忆青春。 沉似和沉菏活的像沙漠中的仙人掌,倒也没长歪。 苏余好到了沉似他家以后很快明白了他说那几句话的意思。 有第一次和儿媳妇吃饭就搞烛光晚餐的吗? 还怪浪漫的。 因为只点了蜡烛,苏余好没看清沉似父母的模样,像是怕被打扰似的,两人坐在长桌的另一端。 苏余好一落座,他们其中一人挥挥手打招呼,“儿媳妇好呀!” 另一人附和:“幸会幸会!” 她还没来得及回应句“爸,妈,你们好”就听见沉似父母在那边小声讨论,“只只,咱们儿媳妇叫什么来着?” 另一人,“呀,我也忘了,要不直接叫儿媳妇算了。” 苏余好:“……” 还是沉似对着嘀嘀咕咕的沉氏夫妇沉声,“爸,妈,吃饭吧。” 神秘的沉氏父母安静了。 沉似拉着苏余好坐下,沉菏坐在两人对面。 在沉家的这一顿晚饭很新奇,几个人都不怎么交流,沉似父母的注意力果真只在对方身上,打开了唱片机,喝红酒,倒真像约会一样浪漫。 最后的最后,沉似父母吃完晚饭回房以前,搭理了这边叁个人一下,那声音大概是沉父,“沉菏啊,你弟弟那死样子都找到老婆了,你就不能反思一下自己吗?” 沉菏握着叉子的手一抖,深吸一口气,“知道了。”闭嘴吧您。 第一次do!(h) 苏余好好像从来没有和沉似待在一起那么久。 沉似是一位救死扶伤的医生,与病人接触占去了他大部分的时间,他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忙得新婚的小妻子每天思念他。 苏余好洗过澡,一边晾头发一边在沉似房间里摸摸看看。 沉似真是一个无聊的人,房间里除了各种专业书籍就是些奖状,她怀疑沉似是个没有感情只会读书的机器人。 不过她还是从窗帘后翻出了一把落满了灰尘的旧吉他。 沉似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苏余好正在地上摆弄那把旧吉他,一见到他,立马兴冲冲招招手,笑得露出两颗虎牙,“快来快来,这是你的吗?你也会弹吉他吗?” 沉似走过去,摇头,“那是沉菏的,怎么了?” 苏余好跃跃欲试的舔了舔嘴唇,“这样,我给你弹个曲子吧?你可要认真听哦!” 好多年没被弹过的吉他,哪怕较过了音也还是有些奇怪。 苏余好穿着和沉似的情侣款系带浴袍,懒洋洋的坐在沉似的大书桌上拨弄着琴弦,台灯昏黄如梦,她笑啊笑,两条腿白得像月光下游动的鱼,光着脚,浴袍的领子开到肩膀。 那场景在沉似看来是无法形容的。 像被沉入海底,无数的细小气泡涌出,他的心脏,他的大脑,他的灵魂无一不在翻滚着,追随着一条鱼。 他这样的人,没有兴趣爱好,读书时是学习,毕业了就是工作。 而现在,苏余好正坐在他的书桌上,他好像有了一个新的兴趣爱好。 苏余好并没有注意到沉似渐渐变暗的眸子,她兴奋不已到指尖颤抖,她有些想流眼泪。 她弹奏的那一首是她唯一会弹的曲子,是她用表姐那把不要了的吉他苦练大半年才成功的作品,她写的歌词,讲的是一个少女多么多么喜欢一个人的青春。 从草长莺飞到白雪皑皑,她已练习过那么多遍,深深的印在脑海里。 “ 死在冬天的树叶 以为走不出那大雪 风蹭过我的冬鞋 一抬头看见你笑靥 春风中翩翩少年 星河流转在你眼 你揉猫咪我心甜 昏了头初恋 想靠近却胆怯想说出一切 乱了我心弦的你必须了解 喜欢你啊 你是春潮的泉眼 吞没小鱼儿沦陷 日日想你不见 春樱飞啊飞过心尖 喜欢你啊 走过长冬漫漫遇见你 神第一次对我眨眼 我再次拨琴弦 ” …… 吉他弦微微颤动,苏余好将它取下,坐在书桌上两条腿晃啊晃,身体前倾,眨着眼问沉似,“沉医生,我唱的好不好听呀?” 沉似站在那里,眼神深邃的,看着她,轻轻一声,“嗯。” 苏余好心想我把浴袍都扯到肩膀了,再扯就要打码了,沉似怎么这么冷淡,他是不是性冷淡?沉似是不是不行?给点反应好吗? 她狐疑的看他一眼,看见他领口露出的锁骨,上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苏余好感叹:沉似真白啊!皮肤真好啊! 她还在对着他的锁骨发呆,这边沉似已无声靠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他将苏余好环在他与书桌之间。 温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头慢慢拉低,亲一亲苏余好的额头,眼睛,然后呼吸紊乱的去吻她的嘴唇。 当少年沉似的样子和眼前的他重合,苏余好心中的那个少女笑着流下了眼泪。 那个女孩这样问,沉似,你有没有可能喜欢上我一点点? 两人落在墙上的影子缠缠绵绵,到后来沉似一手扶着她的大腿,让她像条蛇一样盘在他腰上,另一条胳膊抱起她,倾身去吻得更深。 苏余好快要仰倒在书桌上,两条胳膊四处乱抓,不知道打落了什么,“砰”的一声。 两人暂时分开,沉似那双漂亮的眸子不复往日的清冷,里面情潮涌动,浴袍早就脱去了一半,隐隐约约看得见那白皙。 他嗓音透着淡淡情欲味道,手在她浴袍下,像水漫上来,再剥去,“不管它。” 再度与她交颈缠绵,只不过要比刚才色情的多,让她躺倒在书桌上,循序渐进的,做一做他的新爱好。 当沉似的手解开她的系带,一阵性冷淡的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苏余好下意识抱紧了他,却还是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手。 沉似眸中晦暗,安抚的吻了下她的额头,声音沙哑,“等我一下。” 这通电话很短暂,沉似叁两句就挂断了,当他把手机放回桌边,视线与苏余好对上,眼底似起了场灰蒙蒙的雾。 他们以那样的眼神看着对方,方才旖旎的氛围一下子就变了。 欲望变成依依不舍,变成思念,变成渴求。 是苏余好先开的口,她坐在书桌上,没有像之前那样抓着他的手撒娇,缠着他,而是笑一笑,“你回医院吧,我又不认床,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睡得很香!” 沉似没理她,而是走过去把她打横抱了起来,抱到床上去。 苏余好快哭了,“你走嘛,等下来不及了。” 沉似再一次解了苏余好的衣带,嗓子像在砂纸上摩擦,“还有时间。别赶我走啊。” 体温如潮水覆上来,沉似的舌尖像猫一眼轻柔舔舐她左手手腕的银链,温情默默的啄吻,苏余好因他的动作侧过脸小声哭,他在捧着她的脸和她天长地久的接吻。 苏余好感觉自己在那名为沉似的沼泽里越陷越深,快要无法呼吸,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疼、酥、酸、麻。 他低沉愉悦的声线,让她只想迎合他,迎合他,一波一波情浪,她颤抖的身体被他抱在怀里。 卧室门外有人走过,她吓得咬了他一口,沉似难捱的“恩”一声,捂住了她的嘴巴,掌心汗湿,与她耳语,“别出声,人还没走。” 门外响起了交谈声。 沉似放缓了速度,却一下一下顶得更深。 苏余好忍无可忍的后头瞪他,他无辜的回望,一双眸子如深冬密林中的麋鹿,冰雪灿烂,可他摆腰,她如身处磨人炼狱,沉入情欲的海。 沉医生既是她的天使,又是魔鬼。 后来她哭哭啼啼的抓紧手下被单,沉似凑过来抓起她的左手,细细的亲吻,含吮每根手指,用牙齿舌尖将她的手链咬了下来。 沉似贴着她的身体滚烫,她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他内心的声音,那少年的沉似,一定会摸摸她的头,对少女说:我喜欢你,绝不是一点点。 苏余好钻进沉似怀里,蹭蹭,黏黏糊糊的喊,“沉似,我好喜欢你啊!” 沉似闭眼,声线喑哑的。 “别这样。” “我都不想去医院了。” 同学聚会 开过荤的苏余好比以前更馋沉似身子了,可偏偏沉似忙得没影,回家躺床上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苏余好只能自己钻进他被窝苦巴巴咬被角。 年关将至,很巧的,苏余好和沉似都有场高中同学聚会,同一个时间,同一个饭店,沉似专门请了个假,开车和苏余好一起回荔市。 高叁之前,他家就是在荔市的,不过那房子当时搬家就转手了,而苏余好说什么都不愿意回她家,两人便在荔市的一家条件还不错的酒店下榻。 小两口第一次一起出远门,本来甜甜蜜蜜,可在入住酒店的第一天晚上,苏余好洗过澡以后暗戳戳的最浴室里换上一件某宝买的“护士装”,她美滋滋的想,沉医生看见这套衣服一定会把持不住,他会正面扑还是背面扑呢? 当她磨磨蹭蹭的从浴室里走出来,已经过了零点,她心心念念的沉医生早就在床上睡死了! 沉似竟然睡死了! 苏余好无论如何也叫不醒他,最后整个人还被他拉进了被窝里,厚厚的棉被裹着苏余好色情的护士服,别提她有多糟心,她简直要被气死了。 糟糕的心情一直延续到第二天早上。 苏余好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穿戴整齐的沉似正站在床边,掀她被子,饶有兴味的研究她身上穿的护士服。 “……” 苏余好羞愤欲死,还有起床气,她一裹被子,瞪了沉似一眼,凶巴巴,“看什么看!” 沉似抱臂笑一下,嗓音撩撩的,“干嘛?” 苏余好不搭理他,她感觉自己的脸都要丢尽了,沉似还在那边笑笑笑,以至于她化妆化得不太走心,她心生烦躁,干脆拿卸妆棉全抹了。 临出门,苏余好拒绝坐沉似的车,拦了辆出租车,当着沉似的面把婚戒摘了,胆子很肥,作精上身,“到那不许叫我老婆,见了就装不认识!” 沉似脸色微沉,有点生气了。 只见他先苏余好一步上了苏余好叫的出租车,重重的关上车门,出租车绝尘而去,喷苏余好一脸灰。 苏余好摸摸鼻子,心想她家沉医生怎么比她还幼稚呢,她不让他叫老婆,他就抢她出租车,他平时也没叫过她老婆呀,再说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他不会强、取、豪、夺吗! 她又想,哎呀,她家沉医生真可爱,就是个小朋友。 苏余好终将因为她的作而自食恶果,她赶到同学聚会场地的时候,正好沉似在大堂和几个老同学聊天。 满眼桃心,完全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的苏余好一见到沉似就凑上去,没化妆的脸水灵灵,看起来也就十七八,眨着眼睛跟沉似抛媚眼,“沉似~” 沉似几个老同学呆住,被眼前的美少女电得心麻一麻。 结果沉似:“呵。” “你谁?” 神他妈你哪位,苏余好的心碎成了一片片,她老公竟然不认她,还对她冷笑! 老同学们回过神来,想必也是见识过当年众女追沉似的场面,好声劝苏余好,“小姑娘,咱们阿似都结婚了……要不,我给你留个我的联系方式?” 沉似眼风一扫,长睫毛下的眸子桃花涟涟,把跃跃欲试的老同学拉走,还说,“算了吧,她应该看不上你。” 苏余好咬着嘴唇进了她们班那个包间。 无论是在当年还是现在,苏余好始终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就比如看见苏余好坐下就十分鸡贼的跑过来坐对面的柳晓熙。 柳晓熙是苏余好的死对头,不论从哪个方面。 苏余好是班花,柳晓熙也是。 苏余好语文成绩好,柳晓熙也是。 苏余好喜欢尖子班的沉似,柳晓熙也是喜欢尖子班的一个帅哥。 苏余好一见她,开口就是,“哟,这不小溪吗?” 柳晓熙本来端好了打算给苏余好一个下马威,没想到苏余好嘴欠功力不减当年,气得她顾不上“同学情同学爱”,狠狠剐苏余好一眼,咬牙切齿,“我改名了!现在叫柳倾!” 倾国倾城的倾,她想。 苏余好看她一眼,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柳青啊……我还柳红呢。” 柳晓熙好半天不说话,在那憋大招,等苏余好一瓶啤酒下去了,那厮终于憋好了。 只见柳晓熙笑得春风满面,伸出左手上那枚闪闪发光的大钻戒,恨不得伸苏余好脸上,“苏苏啊,你看看,我和顾夜从高二开始的爱情长跑去年就结束了,结婚啦!” 苏余好望着柳晓熙葱白细指上的钻戒,抿了口啤酒,没说话。 柳晓熙比她运气好多了。 她和柳晓熙同时开始一场暗恋,柳晓熙追那顾夜的故事惨的让人落泪,短短两年内柳晓熙被拒绝了不下一百次,可柳晓熙最后还是追到了她喜欢的人。 苏余好不一样,要不是唐欣介绍,可能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沉似。她那时对沉似的喜欢,从暗到明,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回应。 就像一封封石沉大海的情书,再到后来,他突然转学,那一阵子的苏余好浑浑噩噩,了无生气。 很难解释苏余好对少年沉似的感情,她与他实际上并不相熟,她一点也不了解沉似。 但他对苏余好是如此重要,他就像一道光,苏余好甘愿变成追随那道光的蛾子,因为在她的世界里是没有一丝光亮。 少年时的沉似总是在他家楼下的小公园喂流浪猫,带着流浪猫去看医生,他在那里,苏余好就躲在树后偷偷看。 沉似曾在她心中种下一颗温柔的种子。 正是因为世界上存在着像他那样的人,她才能从给她伤痕累累的坟墓里走出来,才能充满希望的活着。 柳晓熙刚把“沉似结婚了”这一消息分享给苏余好,就看见苏余好竟两眼通红,要哭了! 老天爷,难道苏余好真对沉似念念不忘深情至此? 柳晓熙暗爽的同时,良心又有点痛。 她想要伸出手去拍拍苏余好的肩膀,却只见苏余好脸色一变,“呕”的一声冲出去,直奔厕所。 我怀了你的孩子 苏余好在厕所吐了个爽。 她刚刚听柳晓熙讲故事的时候不知觉喝冰啤酒喝得太猛,兴许刺激到了胃。 不过她都已经出来了,就不想再回去包房了,跟那些人玩有什么意思,她只想找她的沉医生玩,她家的沉医生多好玩呀。 于是苏余好问了路找去了沉似他们的包间,不太走心的敲敲门,推门进去之后,眼睛飞快扫一圈,发现目标以后,直奔沉似就去了。 突然开门进来个人,而且进来就直奔人群中心、已婚男士沉似的难免变成众人视线靶子,所有人都眼神古怪的盯着那抱着沉似胳膊晃的小姑娘。 被苏余好抱着胳膊撒娇的沉似跟小姑娘挑眉,意思很明显:干嘛? 苏余好知道沉似小心眼,跟她这不冷不热的态度肯定是还在计较她今天早上说的话,可她跟沉似不一样,她多大度啊。 苏余好笑意盈盈的仰脸,露出一个灿烂笑脸,想开口说话。 结果胃里返上一阵恶心,话到嘴边变成“呕”一声干呕。 “……” 众人惊呆。 看着苏余好沉似两人的眼神愈发的古怪起来。 来来回回,她她她,他他她,你们、你们。 狗血言情王者太太苏余好脑子转得飞快,她机敏地随机应变,在沉似张嘴解释以前先行一步,戏也到了,“沉似,我怀孕了。是你的……” 沉似想说话,又被苏余好打断,“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我是不会听你的话把孩子打掉的,我可以一个人抚养它长大呜呜呜……” 沉似看向苏余好的眼神凉飕飕的,克制的抿了下唇,正欲开口。 然后苏余好:“我真的不会要你离开你老婆的!真的真的!我知道你那一夜是因为喝醉了才认错人!我不会要你负责的,我只是想告诉,我会安静的做一个单亲妈妈,把孩子养大的呜……” 沉似彻底闭嘴了,他不打算说话了,只是看着苏余好冷笑。 沉似的老同学们齐齐陷入沉默。 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沉似竟然是这种人。 抱着沉似大腿的苏余好:完球,好像玩大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年迈的声音打破了僵局,一个白头发老头推着轮椅来到两人面前,“那是苏余好,苏同学吗?” 苏余好站起身,望向来人,然后喊出来,“毛老师!” 毛老师,当年的语文组组长,对苏余好最亲切的老师,当年她在考试时语作文题写给沉似的那篇情书就是毛老师给印成范文的, 毛老师笑一笑,虽然坐在轮椅上,但精神还好,初见得意门生的喜悦又很快被担忧取代,他看看沉似,又看看刚才哭得梨花带雨的苏余好,叹了一口气。 “我说苏同学呀,强扭的瓜不甜,这么多年,该放下了。” 然后转头骂沉似,“沉似,你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如今结了婚还纠纠缠缠,你对得起谁?不想负责任,你还是男人吗?” 老爷子骂人骂的铿锵有力,苏余好看毛老师快从轮椅上蹦起来了,连忙凑上去陪笑脸,“毛老师,您别生气,气着自己不值当!别担心我,我皮着呢!” 被骂的沉似一言不发,低头看地毯,不知道在想什么。 毛老师本来也是过来看一眼就走,他要见的人已经见到了,便打算打道回府,筒众人告别。 苏余好很是尊敬这位老师,主动提出送毛老师到饭店门口。 与毛老师告别之际,苏余好从口袋里掏出来自己的婚戒,戴到手上,跟毛老师解释,“老师呀,你看,这是我和沉似的结婚戒指,我们两个今年结婚啦!刚才是我和他闹着玩呢!” 毛老师岁数大了,哪里有沉似那般强心脏能承受住苏余好的套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哦……原来是这样啊。” 毛老师摇头笑,“你们年轻人呀……” 苏余好也笑,有点害羞。 “你是我带过最出色的学生,我教了那么多年书,也没见谁能把情书写成作文,还写的那么好的。我就说,沉似要是真能对你视而不见,那他怕是个瞎子!” 苏余好心想,他可不是个瞎子么。 毛老师语重心长,“我走了,你们……”他温和的笑一笑,“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啊!” 苏余好颔首,目送毛老师儿子的车远去,直到变成不可见的一个黑点。 她想,原来她疯狂喜欢沉似的那颗少女心,并不是完全没有留下痕迹,哪怕没有得到回应,总有人记得,不是吗? 她转身往回走,却撞进一个人怀里,对上一双星汉潋滟的眸子,那人低头看她,掐着她的腰,半死不活的调调,“苏余好,你什么时候怀孕了?我完全不知道呢。” 沉似。 她家小沉医生来找她算账了。 特殊爱好(h) 沉似的脾气其实蛮好的,哄一哄就没什么大事。 苏余好和沉似在饭店大堂黏黏糊糊一阵,沉似那张板着的脸也没绷太久,她像只考拉抱着他的腰爬爬爬几下,沉似就忍不住笑了,还伸手摸了摸苏余好的头。 两人气氛融洽,各自回了饭店包间继续和老同学叙旧。 说来也是有缘分,苏余好哪怕是和沉似分开回酒店也能在门口遇上。 她一下出租车就看见沉似还有几个人前面的一辆suv走出来,然后眼尖的,有个人朝她的方向“欸”了一声。 几道目光嗖嗖的看过来。 “……” 苏余好在他们一言难尽的眼神中走到沉似身边,接着被沉医生牵起了手。 完全不需要她费心思。 沉似云淡风轻的笑一下,跟老同学们简明扼要,“苏余好,我老婆。” 众人咂舌。 沉似伸手拍拍其中一人肩膀,“下次有时间再聚,先走一步了。” 苏余好觉得沉似笑得特别神秘,特别坏,也不知从进电梯开始就笑什么呢。 于是一进房间门,她动作快的转身就把沉似压在门板上,扯一扯他的领带,好奇的研究,今天的沉医生和昨天的有什么不同。 睫毛还是一样的又长又密。 眼睛深若清泠星潭。 啊,沉医生脸上那颗小痣长得也好正点。 苏余好抬头细细观摩她家小沉医生的脸,沉似就低下头去,予取予求的与她对视,唇角带着懒洋洋的笑意,两人呼吸相缠,一冷一热,一个抱着另一个。 苏余好在想:沉似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沉似在想:她到底要不要亲上来,脖子好酸啊。 僵持了半晌,苏余好有了新点子,兴奋的揪着沉似衬衫,抓出褶皱,“沉医生!我们来玩个超级好玩的游戏吧!” 沉似并不觉得苏余好所说的“超级好玩的游戏”能有多好玩,不过他对上苏余好期待的眼神,眼波流转,小扇子一样的睫毛掀起,还是长长的“嗯”了一声。 苏余好之超级好玩的游戏,就是她和沉似石头剪刀布,输了的脱衣服。 其实她也想玩的高级一点,比如不用“石头剪刀布”这么简单而是划拳什么的,但她实在不会,干脆简单粗暴点好了。 两人坐在沙发上,苏余好故意一直出剪刀,她希望沉医生能够看懂她过于明显的暗示,不管是脱谁的衣服,脱才是目的。 沉似也很故意,一直出石头,悠然自得的抱臂看苏余好脱了外套脱裙子,一件件脱下去,他也坐怀不乱。 等到苏余好只剩一套内衣,他终于良心发现的把人抱到床上用被子裹住,揉揉苏余好的头,“你不怕感冒啊。” 苏余好感觉自己肉体对沉似完全没有吸引力,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备受打击,丧丧道,“你欺负人,明知我出剪刀,你还一直出石头!” 沉似点点头,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那这样,你出剪刀,我出布好不好?” 她将信将疑看他一眼,“真的?” 又觉得沉医生肯定不会骗自己,立马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比成一个剪刀,仰脸看向沉似。 沉似配合的放水,比了个“布”。 苏余好笑嘻嘻,露出一口小白牙,“沉医生,愿赌服输,脱吧!” 沉似笑,“想我脱哪件?” 苏余好的内心震颤,沉似那双眼睛满满的都是糖,忽闪忽闪的在勾引她,她承认,沉似就是她行走的春药,春药沉似在给她发福利。 毫不犹豫的,“脱裤子!” 沉似的唇像形状美好的花瓣,他笑一笑,长腿一跨上了床,一手撑着身体,单手解皮带。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动作灵活利落,她听见皮扣金属的清响,脑子晕乎乎,心跳加速,慌乱中抓住了沉似的手,舌头不听使唤,“等、等一下!” “怎么了?”沉似不解,她的反应让他很意外。 苏余好半张脸藏在被子里,小小声要求,“……再来一遍。” 沉似按要求再来了一遍。 “再来一遍。” “……再一遍” “嘤……还想看!” …… 沉似觉得他的皮带都要被玩坏了,最终他停下了动作,有一个猜想,低头问苏余好,“你喜欢听那个声音?” 苏余好脑子转一转,她喜欢听那个声音,是也不是。 纠结一番,她还是点点头,“嗯!” 沉似笑,“那就让你听个够。” 那一笑信息量很丰富,苏余好第一次见沉似笑的这么邪气,坏坏的,万年冰块成了精,让人兽血沸腾,浑身燥热。 沉似把苏余好抱起去了浴室,她被掐着腰按在洗手台上,镜子蒙上水雾,遮遮掩掩两个人影难以分辨,只余温吞水声、身下大理石与皮带扣相撞,一弦一扣,相得益彰。 嗯,声音真的很清脆啊,那节奏也很销魂,毕生难忘。 我们离婚吧 苏余好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沉似。 只给她发了一条信息:我出去一下,你记得吃早餐。 她洗漱好,去楼下自助餐厅吃了早餐,再回到房间看了一小时的电视。 可沉似还是没有回来。 他也没有说去了哪,苏余好有些不安,而这种不安在拨给沉似,他按下接听键的时候放到最大。 听筒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一个尖利的、充满攻击性、熟悉的中年女人。 背景是十年如一日的,麻将哗啦啦被打散,烟雾缭绕的嘈杂。 还有沉似珠玉般清凉的嗓音。 苏余好下意识挂断了电话。 她胡乱踩上鞋子,抓了大衣就从房间冲了出去,冬日的风很大,呼啸的从她耳边划过,脸颊一片刺痛。 拦了一辆出租车,向那记忆中的破旧街区开去。 如今的荔市与过去有很多不同,建立许多光鲜亮丽的高楼大厦,年轻人也更愿意留下来在家乡工作,整个城市改头换面。 苏余好也曾想过,总有一天她可以心平气和的回到这里,给自己找很多很多的安慰,从新鲜血液那里得到足够多的爱,她就可以和过去和解,变成一个无所缺的人。 可当出租车缓缓看见街景熟悉的老街区,那种苦涩、无法呼吸的心情铺天盖地的涌上来。城市会更新,楼房可以拔地而起,但不能否认的是,那些过去的痕迹不会彻底的消失。 车子在那条坡陡的小路停下。 苏余好一下车,天空在那一刻飘飘扬扬的下起了雪。 北方卷地,天色阴霾,那鹅毛般的大雪亦是悲伤缓慢的,压抑很久了的落下,行人来往的动作似乎也随之停滞,含混,一下子又消失在视野。 色调非黑即白,那是漫漫寒冬的爪牙。 她看见沉似出现在那条狭窄小路的尽头,鼻尖通红,吐出来的白色水汽模糊了他的英俊的眉眼。 他朝她走来,墙与墙之间的小路,背景是不甚明媚的天光,晦暗却不动声色的勾勒出了他的轮廓,他像在发光。 沉似站在她面前,复杂难言的哽咽终化作一个拥抱,沉似将苏余好温柔的抱到怀里,微微俯身,摸着她的长发,身体相贴,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物品。 凉丝丝的雪花落在她的头顶,眉毛,希望可以用一个漫长温暖的拥抱,一颗心,将它们融化。 好久好久以后,苏余好推开了沉似,眼中无波澜,语气平静,“沉似。” “我们离婚吧。” 站在她面前的沉似身体僵住,脸色发白,难以置信的看向她的眼,紧绷的喉咙艰难的发出声音,“……你说什么?” 苏余好静静的回望他,一双明眸像灵犀的小鹿,开口却残忍,“我说我们离婚吧。” 沉似:“理由。” 一颗心像被生生掏出来,扔到冰天雪地里,他看向她,大脑有片刻空白,仅有的那一丝理智,其实也不想用来问这些话。 “我很讨厌我过去的家人,我不想跟他们再扯上一点关系。你为什么要找过来?沉似,你是我一个人的,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来这里?” 她两眼通红,声线颤抖,“如你所见,你找了他们,你再也不是我想要的人了。我们结束了,满意了吧!” 雪越下越大,有将人都埋没的趋势,风的声音像在高声哭号,站在上风口的沉似一身白雪,像个雪人,眼神灼热,几乎要将她的心烧出一个洞。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冷静,一把被天使撒过星砂的嗓子,眉目冷清,“这就是理由?” 沉似笑一笑,长相温柔的人笑起来都很深情,“苏余好,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是你的玩物吗?宠物?” “我是人,我会觉得悲伤,我会心疼,我也会犯错,你不能这样伤害我。我再问你一遍,你说你要离婚,是不是?” 有一口钟在苏余好喉咙上悬着,她眼含泪光,好几次想开口,好几次又只是抿了下嘴唇。 不过她想,还是算了。 算了。 她觉得好累好累,也觉得自己根本不配,沉似离她太远了,以至于他根本没办法站在她的身边。 如果沉似都不可以,那就算了。 她抬头和他对视,沉医生的眼神并没有他的语气那么咄咄逼人,反而眸子发亮,静静等待着。 当他望着她的时候,都是满眼的柔情蜜意,她快要溺死在这样的爱意里。 可苏余好是残忍的,她决然的,“我们算了吧。” 一把长剑猝然插进跳动的心脏,沉似眨眼,缓慢的眨眼,白雪映着他的面容,比落雪更落寞。 他搭在苏余好肩头的手冻得僵硬,垂落回身体两侧。 苏余好清楚的看见他扯出一个笑,像是在同她告白,不爱笑的沉医生,为什么可以用这样温柔的方式和她说再见。 他就笑一笑,又被巨大的悲伤感吞噬,行尸走肉般转身,朝反方向走去,走进人潮里面。 沉似的背影消失。 一阵寒风吹来,将她从内到外贯穿得彻底,原来风吹过来的时候这么冷啊,沉医生刚刚是一直给她挡着风的么? 沉似,他冷不冷啊…… 苏余好崩溃的蹲在街边,在凛冽的北风中抱着身体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小贩推着卖红薯的小车吆喝着路过,暖融融的甜香飘散开来,竟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兴许是看她哭得可怜,那小贩半路停下,从炉子里翻出一个冒着热气香喷喷的烤红薯来,走到蹲在路边垂着头抹眼泪的苏余好身边。 把散着诱人香气的烤红薯推到她面前,请她吃。 苏余好的心抽痛,她哪有什么心思吃烤红薯,她感觉自己难过的快死掉了。 她摇摇头,想让那小贩别管她。 可那小贩不依不饶,像个哑巴似的,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她手里塞烤红薯。 “我不吃!你别再给我了!不要管我了行不行?你……!” 她转头的瞬间,话语卡在喉咙里再也发不出来,只是愣愣的看向蹲在她身边的人。 简洁的黑色长羽绒服,连着帽子上那一圈毛绒绒在随风轻轻动,他那双星河隐隐的眸子,高挺笔直的鼻梁,柔软的唇,他左颊上那颗极淡的痣。 沉似的眼眶湿润,情动而深沉的望向她,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道,与这天地间清新泠冽的雪气向她扑来。 她听见沉似亲口说,你别赶我走。 我不能没有你。 他们爱是谁是谁,都跟我们没关系。 我们一起回家吧。 沉似的眼睛红了,比兔子红,比她还红。 弃甲抛戈的爱一个浑身是伤的人,就用肉体去承受刺猬的刺,拥抱她,融化她。 苏余好以为沉似是以这样的心情去爱她。 沉似却以为是他离不开苏余好。 办公室欲求不满(微H) 苏余好想要一个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陪在她身边的老公,要有存在感,但在她忙的时候又不要太有存在感。 她的沉医生正好就是这样的人。 沉似啊,每天忙着救死扶伤忙得脚不沾地,时常让她独守空房,自打从荔市回来,她和他的亲热仅限于苏余好的春梦。 但他也确实是二十四小时陪在她身边的。 沉似每天在她心里跑来跑去,她吃饭时想他,洗澡时想他,敲键盘时想他,她的沉医生真是太有存在感了! 她对她老公实在是满意得不得了。 于是她决定趁着沉似今晚一个人值班,提着宵夜去好好的关系一下他,表达一下自己极为煎熬辗转的相思之情。 零点左右的医院很冷清,苏余好拎着从楼下粥铺打包上来的宵夜出现在了走廊左侧的值班室。 “叩”“叩”敲两下门。 没什么动静,她心想该不会沉似已经睡了吧,他生物钟蛮规律的。 苏余好抿嘴难过,哎呀,她不忍心把他喊醒,他睡眠时间真的够少的了。 她正要后退,眼前的门“吱嘎”一声,被从里面打开了,露出沉似在走廊灯下如梦似幻的面容。 他方才从睡梦中醒过来,看到苏余好出现门口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第一个反应就是将人拉进了门里,关上门,迷迷糊糊的抱抱她。 苏余好心想:哇!今晚的沉医生也太热情了吧!(星星眼) 沉似抱的黏黏糊糊,脸埋在苏余好的肩颈处蹭,直到苏余好的外卖袋子小小的“砰”一声撞上她身后的门板,沉似动作顿住。 他清醒过来。 他没在做梦。 唉,好想她。 他抬起头,目光清明几分,苏余好听见沉似用那初醒时苏耳的嗓音,冷冰冰的问,“你手里是什么?” 沉医生心口不一,她早就知道的啦! 苏余好羞涩,“我来给你送宵夜~” 她拽拽沉似的白大褂袖子,“来来,过来这边吃宵夜!” 她把外卖袋子放在桌子上,拉着沉似坐去椅子上,翻出来一碗蔬菜粥,“吃粥吃粥!” 沉似坐下,托腮,眼睛黏在她身上。 苏余好在值班室找了一圈,吃了床就没找到第二个坐的地方,她明明想离沉似近一点的,她才不想远远的坐在床上看着沉似! 看出来她的心思,沉似开口,“别一来就想着往床上跑,过来这里。” 苏余好脸一红。 心想她家沉医生真是越来越放得开了,怎么一眼就能猜透她心思。不过,看他那意思,难道坐他身上就不“有辱斯文”吗? 她一路小跑过去,乖乖的爬到了沉似身上,两条腿跪坐,趴在沉似身前,闻着他白大褂上淡淡消毒水的味道,心头小鹿乱撞。 沉似低头看她,长睫毛垂下,笑意明显,“干嘛呀?” 苏余好不想说话,在他衣服上蹭蹭,撒娇,“嘤。” 她希望沉似可以自动把这一声翻译成“我想你啦”“我好喜欢你呀!”“亲亲我吧~” 月光从窗外渗进来,照着沉似桃花般温情绝伦的眉眼,他勾起苏余好的下巴,声带春风般的笑意,眨了眨眼,“吃宵夜么?老婆。” 偏头吻上苏余好的唇,舌尖勾勾搭搭,呼吸绵长湿润,每个角落,每个深度,托住她忍不住翘起的尾巴,给她攻略城池,为所欲为,而他回应如温情脉脉的潮水,无休无止。 此时情味正浓,却不知是哪个,突兀的在门外喊了一声“阿似”,推门便入,硬生生打扰了一对旖旎交颈的小夫妻。 沉似反应快的一转身,把苏余好按在怀里遮挡起来,背对着门口的人,难得的浮躁,涩着嗓子,“陈生渊你先出去。” 大半夜回来取东西的陈生渊:干嘛这是?喔喔喔!我好像看见沉似怀里搂了个人! 他老脸一红的,“好嘛。” 退了出去,还顺手帮忙锁了个门。 趴在沉似怀里的苏余好听见了沉医生剧烈的心跳声,“咚咚咚”,里面那只小鹿怕是要撞死了。 她想缓解气氛,“他把门锁了。” 沉似心不在焉的“嗯”,然后反应过来,忍不住笑。 他老婆的满脑子黄色废料又开始发挥作用了。 苏余好企图做点什么把岔掉的火热气氛再次点燃,她在稍稍直起身子,想用两只胳膊搂着沉似的脖子保持平衡,结果沉似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埋胸”埋得快要无法呼吸。 苏余好也是搂上了才发现这一效果,沉似一挣扎,她就以为他很快乐,两只手就缠得更紧了。 沉似:“……” 她自说自话,“沉似呀,沉医生,老公呀~” “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 “我要告诉你——我好喜欢你呀!” “你知道不?你怎么不说话?欸?” 她松开抱着他头的胳膊,发现沉似俊脸红得像个大桃子。 沉似喘一口气,心道总有一天他就被自己老婆玩坏。 眸子幽黑,眼尾上挑,他看向她,“那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知不知道我好想你,一有空就想,吃饭想,睡觉想,我在这张床上睡觉的时候总是会梦到你,醒来之后难过的很。” 他牵起她的手放到胸口,笑一下,“医者不自医。苏余好大作家,救一下我吧。” 苏余好心口一颤,这男人骚起来情话技能满点,她家沉医生天下无敌。 她企图“睡服”眼前这位病人。 一个吻落在沉似的唇,两人又有拉长战线的架势,欢声笑语、痒痒的“嘶”、满足的“嗯”,此起彼伏。 后来发展到沉似撩起苏余好的裙摆,向上摸的时候发现她只穿了一条薄薄的丝袜,顿时化身唠唠叨叨的“老母亲”,蹙眉责备她,“怎么穿这么少?” 苏余好亲他一口,“我的靴子可长了……穿丝袜,方便嘛~”好撕嘛~你懂不懂嘛~ 沉似还是有分寸的,不过也没让苏余好失望。 叁十分钟以后,他把腿软的苏余好从腿上抱到了床上,洗了个手,想起陈生渊好像有事找他。 见到陈生渊的时候右手还很酸,他不动声色的把右手背到身后,然后对上陈生渊意味深长的视线。 “沉小似,你这表情,欲、求、不、满啊。” 番外沈似视角 沉似自知他是一个有很多缺点的人。 比如语文成绩极差,考过班级倒数几名。 比如他除了学习考试再也没有什么特长爱好。 比如他不是很擅长处理人际关系,有时候会显得冷漠。他和白慕也谈了好几年的恋爱,进度很缓慢,有时候他觉得两个人牵一个手就足够了,她早就想要坐火箭想全垒打了。 他拒绝了白慕的要求,觉得感情得慢慢来,所以白慕绿了他。不过他也就觉得,嗯,没什么。 他这样的态度一度导致白慕恨他恨得牙痒痒,处处找他茬,直到那天聚餐的“虾仁”事件,在苏余好面前说那些话,真的过分了,他很生气。 说到虾仁,他和苏余好相亲的时候,他点菜时问她有没有什么忌口,苏余好眼睛弯弯的像月牙,说,“除了虾仁,我都可以呀。” 他当时记下了,喔,她不吃虾仁。 听说过一句话,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诚然,他不可能见到苏余好第一眼就直接看透她的灵魂。 苏余好很不一样的,越是接近她,越是会被她所吸引,她的内心世界很丰富,她让他忍不住推心置腹,忍不住配合她丰沛的情绪起起落落,原来他的情感也可以那样浓烈。 他最近有了新的爱好,在网站上看言情小说,拜读他老婆的大作。不过他不能让她知道。 因为苏余好有好多秘密,每知道一件,他就越心疼她。 当年的他像一只蒙眼的驴,根本没有察觉到一篇满分作文里面的少女心绪,也没听出楼下小公园吉他弹唱的情歌,满满的都是喜欢。 下一次去荔市,要给毛老师带最好的茶叶。 老婆的文笔真的很好。 君心似我心 陈生渊年后就要外派到美国了,众人为他饯行。 ktv里面灯光很暗,唐欣和苏余好玩得好,完全把聚会的主人公、自己老公忘在一边,拿着话筒唱歌唱得尽兴,苏余好在一旁举着摇铃两眼发光。 沉似和陈生渊坐在角落喝酒,陈生渊的表情惆怅无比,唉声叹气。 眼前的好友看似平静的在陪自己喝酒聊天,可沉似不时的上扬的嘴角出卖了他,他明明是用余光看苏余好的! 陈生渊郁闷的过去碰沉似的杯,想起一件事,“听说苏余好叁番五次跟你提离婚,阿似,你……唉,我是打心底的,你自从跟她结婚,原来都不怎么抽烟,你看看现在。” 沉似放下酒杯,看了眼陈生渊手边的烟灰缸,若有所思的,“尼古丁有镇定作用。不一定心情不好才抽烟。”也有可能是因为心情太好,起起伏伏。 陈生渊“哼”一声,“你说什么是什么。这次外派,名单里本来也有你的吧?含金量多少你不知道?机会多难得你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去,因为苏余好吧?” 沉似皱眉。 “陈生渊,说话客气点。” 陈生渊有点酸,他从来不知道沉似竟也是个重色轻友的人,闷闷的,“承认吧,你就是一痴汉,就是一舔狗。为了苏余好连前途都不奔了,傻不傻啊你。” 沉似的视线这时移到远处拿起麦克风的苏余好身上,温和的笑了一下,似是默认。 苏余好点了一首他没有听过的歌。 其实呢,她之前点过的歌他大部分都没有听过,有中文、粤语、英文、韩文甚至日文,不过她唱得都蛮好听的。 不对,不是蛮好听,是好听得不得了。 这一次他听见她唱: “ 我找不到很好的原因去阻挡这一切的亲密 这感觉太奇异我抱歉不能说明 我相信这爱情的定义奇迹会发生也不一定 风温柔得清晰也许飘来好消息 一切新鲜有点冒险 请告诉我怎么走到终点 没有人了解 没有人像我和陌生人的爱恋 我想我会开始想念你 可是我刚刚才遇见了你 我怀疑这奇遇只是个恶作剧 我想我已慢慢喜欢你 因为我拥有爱情的勇气 我任性投入你给的恶作剧 你给的恶作剧 ” 等到整首歌唱完,沉似才收回视线,表情又恢复成一贯的那副不冷不热,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喝了一杯酒。 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沙哑了。 他说,我老婆左手手腕上有一道很深的疤。 我第一次牵她手时发现的,当时吓了一跳,以为是不小心受了伤,才弄成那样的。后来我趁她睡着了,仔细看,发现那一道疤的周围有很多深浅不一的,大大小小的疤。 沉似抿抿嘴唇,不再继续说这个事。 “之前回荔市同学聚会,她提都不愿意提她们家,不是,她提都不愿意提苏豫他们家。” 他解释一下,“苏豫,苏余好的哥哥。苏余好是我家的,不是那家的。” “我去了那个家——发现,其实苏余好大学以后就没回去过了,那家人在她高中的时候就商量让她高中毕业就嫁人,彩礼钱就用来供苏豫出国留学。” “苏余好自己努力学习考上了大学,自己供自己读大学。她这么好……他们凭什么那样对她?” 沉似眸光转暗,笑意冷淡,指尖在桌上轻轻的敲。 陈生渊沉默。 他一时之间也不敢说什么,沉似的目光像是要杀人。 在夹缝中生存的故事太多了,比苏余好艰难的也太多了,如果他真的圣母心到每个都怜悯,每个都哭,他也当不成拿手术刀的医生。 沉似收起那手术刀一般明晃晃的眼神,喝了一口酒,话题回到之前那个,“我不去外派一个原因是我不放心她,我怕她再做伤害自己的事,她情绪很容易不稳定。另外一个原因,是我自己舍不得,出去两年,我舍不得她。” 沉似云淡风轻的说出一番令人酸倒牙的话。 还嘚瑟一句,“而且,我不需要镀金,我就是金子。” 喝酒的陈生渊脸色古怪,一口没忍住,“噗”喷到对面沉似身上,沉似没想到这个,还真没躲过去。 陈生渊真不是故意的,也不是想笑,要想说的是,“确实,大佬还是你牛逼” 只不过第一次看见牛逼哄哄的沉似一本正经的秀优越感,他有点接受无能啊。 这里的骚动引起了苏余好唐欣几人的注意,苏余好那张美少女巴掌脸第一次看见自家老公这么狼狈的样子,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最后实在忍不住,手里还拿着话筒,话筒连着音响,“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出了眼泪。 沉似则是抽纸巾擦脸,擦完脸用纸巾丢对面的陈生渊,超级幼稚。 拿着摇铃的唐欣站在高台上,看见ktv滚动的灯光五彩斑斓的照在每个人的脸上,看见苏余好和沉似两人在包房的两端大老远的对视,苏余好看向沉似的眼睛里有星星。 而黑着一张脸的沉似,他望向苏余好的眼神让唐欣余生难忘—— 有的人用嘴巴说我爱你。 有的人是用眼睛。 无时无刻的,防不胜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