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


 第一章 01

    在我的记忆之中余皓大哥是被余叔叔打大的。
    我跟余皓大哥相差了五岁，我们就住在同一条巷子的隔壁栋房子，那个年代左右邻居的感情都十分地要好，不像现在人都秉持着休管他人瓦上霜的道理。
    有时候当我看着可爱巧虎岛时隔壁家总是会传来如同杀猪般的哀嚎声，而这时候妈妈总是会用围裙擦擦手然后从厨房走出来说：「你余叔叔又在打皓皓了？」
    我没有回应，第一我觉得皓皓这个绰号有够噁烂；第二我觉得巧虎比较重要又可爱。
    但是「皓皓」本人似乎不那么认为，他三不五时就跑来我家拉着我往外跑，有时候是去公园和同一条巷子的小朋友玩；又有的时候他会带我去巷口转角的杂货店买麦芽糖吃。
    「品妍小妹，你有想过长大后要干什么吗？」
    结完帐之后余皓大哥将麦芽糖和汤勺递给我，一边从口袋拿出十块钱给汤婆婆，喔，汤婆婆就是杂货店的老闆娘，长得有点可怕但是却是打从心底疼着我们这些小朋友。
    我迫不及待想要打开麦芽糖来吃，根本无暇理会余皓大哥，而他也只是耸耸肩继续拉着我往公园的方向前去。
    一路上我都在跟麦芽糖的盖子拼命，这盖子真是太可怕了，一定是什么怪力超人闔上去的，否则怎么会那么难开呢？
    「我帮你开吧？」走在我前面的余皓大哥终于受不了地回过头，一脸我就是白痴的模样一把抢过我手中的麦芽糖，这位大哥的态度真讨人厌，我倒是要看看你要怎么将麦芽糖打开来！
    「给你！小心别沾到衣服了！我可不想又被我爸打断腿！」
    莫非余皓大哥其实就是怪力超人？不然他怎么会眨眼的时间就打开了？见我有些愣然地看着麦芽糖，他似乎也明白了我的想法，挺起了胸膛，「别崇拜我！我就是那么厉害！」
    我的家教不允许出口骂人，所以我只能别过眼假装没听到这句话，然后悄悄在内心骂了一声智障。
    「喂！别以为你别过脸装乖巧我就不知道你在心里骂我笨蛋！」
    「……是智障才对。」
    「品妍小妹你读幼稚园学坏了？」
    幼稚园才不会教我们这些话呢！教会我这些话的都是你！
    「喔？那你怎么没付我学费？」
    「胖胖老师和我们说学习是金钱买不到的。」
    「哼！我看你就是在幼稚园学坏的！胖胖老师咧！」
    余皓大哥用鼻子哼了出声，模样看起来挺逗趣的，但是我忍了下来就怕他又要跟我说一些我学坏了之类一点都不优秀的话题。
    来到了公园几个熟面孔已经出现在公园了，他们似乎正在玩鬼抓人的样子，他们一看见我和余皓大哥变出声问了我们要不要玩，尤其是在当鬼的那一个问得最尽兴，膝盖想就知道如果我们加入了就要重新猜拳，而重新猜拳的话他就有机会不用当累死人的鬼。
    我才不会那你那么称心如意呢！
    「不了！比起鬼抓人我更喜欢翘翘板！」
    说完我便逕自走到了翘翘板，余皓大哥跟在我的后方，阳光斜斜地洒在他的背后，将余皓大哥的影子拉得好长。
    他弯起了唇角，「你应该知道一个人不能玩翘翘板吧？」
    挖起了一口麦芽糖，黏腻的滋味让我感觉到了幸福，「知道啊！」
    「知道还喜欢？」
    「就是喜欢啊！」
    「品妍小妹，有时候我还真是不了解你。」
    「谢谢夸奖。」
    我话才刚说完，余皓大哥便笑了出声，笑到玩鬼抓人的那群小朋友都停了下来纷纷围在我们身旁。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缠上余皓大哥求他告诉自己我们在说什么有趣的笑话，谁跟你说我们在讲笑话了？我们可是在说人生大事呢！
    「噢，妈啦！好久没笑到肚子痛了！」
    「余皓哥哥，你和品妍到底在说什么？我们也想知道啦！」
    揭了揭眼角渗出的泪水，我无言地瞪着余皓大哥，而他也笑脸望我，然后他说了：「这是我和品妍妹妹的秘密，抱歉喔，我不能跟你们说。」
    嗯，这是我第一次知道。
    原来要拥有秘密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第一章 02

    隔年上了小学之后我才知道余皓大哥总是被余叔叔追着打的原因。
    虽然说只是小学生，但是课业、成绩什么的，到底还是老师要去注意的，我们这位余大哥可说是彻底贯彻了所谓的上课睡觉、下课尿尿的真理，甚至偶尔午休时间他还会越过重重楼层来到低年级教室找我，就为了送我吃巧克力麵包。
    就因为我曾经和他说过学校的营养午餐很臭、很难吃。
    我也是在那时候才晓得余皓大哥是师长们眼中的问题学生、顽劣分子，当班导师抓到余皓大哥出现在一年级教室时，她连训导主任都给找来了，我想是以为不学无术的余皓正在欺负乖巧又资优的邱品妍吧。
    如果不是看在我成绩好又懂事的份上，那天余皓大哥恐怕又会被追着打了。
    进入了小学之后我也才明白，人生就是不停的竞争与念书，假如今天不够认真努力明天就会被他人给活活吞噬。所以每当上课时我总是十分地认真又努力，而当第一次段考成绩出炉时，我毫不易外地拿到了全校第一名，当我在台上受奖时迎上了班导师脸上那骄傲的神情，不知为何我的脑子竟闪过了余皓大哥的脸，朝着高年级的队伍望过去，我却没见到余皓大哥。
    他去哪里了？
    「噢，我睡过头了啦！这给你！」
    余皓大哥将巧克力麵包给了我，顺便也将巧克力口味的牛奶给我，「品妍小妹，恭喜你得第一！」原来巧克力牛奶是奖励我得第一啊！
    「余皓大哥，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
    「你说。」
    他挠了挠鼻子，目光放在远方的办公室，可以清楚地看见我们班导师又在紧张兮兮地看着我们，就怕余皓大哥会吃了我这第一名。
    「你为什么要蹺课？为什么不读书呢？每天都被余叔叔追着打不累吗？」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我都渴了，将巧克力牛奶打开之后大口饮下，甜蜜的滋味没入喉中将炽热的暑气都给散去。
    余皓大哥看着我轻轻地莞尔，伸出右手扳出了三根手指头，「品妍小妹，看来你的第一名是作弊得来的。」
    「啊？什么东西？」我歪头不解，作弊是什么？
    「作弊就是指你偷看其他人的考卷。」他善解人意地替我说明了作弊的意思。
    「我才没有！」我慌张地大声了起来。
    「喔？那怎么会你说要问我一件事情，实际上却问了三个问题呢？你数学不怎么好喔。」语落，他用着饶富意味的表情审视我。
    察觉到余皓大哥又在捉弄人，我转身就走顺道将巧克力牛奶的空瓶扔到他肚子上，「你走开啦！我要回去教室睡觉了！」
    余皓大哥笑得乱七八糟，将滚落到走廊地板上牛奶空瓶捡了起来，「等等我啊！」
    我腿短再加上我的的步伐不算快，所以余皓大哥很快就追上了我，「生气了？」
    偏过头，我才没有生气呢！
    「哎唷！不要生气嘛！放学后我们去汤婆婆那边吃麦芽糖如何？」
    不理会他，我继续走我的路，就说我没有再生气了！
    「那品妍小妹，我和你说个秘密怎么样？说了你就别生气了？」
    就说了我没有再生气！
    不过是什么秘密？
    「怎么样？想要听吗？秘密？听了可别再生我的气囉？」
    「我没有生气啊！干嘛？要讲秘密就快点啊！」
    余皓大哥的嘴角又一次地上扬，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妈妈看着我的眼神一样，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过你先回答我好吗？」
    我眨眨眼睛，「什么？」
    「上次在汤婆婆那边，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顿了顿，接着余皓大哥又啟口，「你有想过长大后要干什么吗？」

 第一章 03

    回到家后我把麦芽糖放进了厨房的零食柜，揹着书包回到房间之后将铅笔盒还有国语习作翻开准备开始写作业，写着写着脑子却不受控制地跑出了余皓大哥的话。
    ──「反正你也才七岁，不知道长大后要干什么也没关係，你就当个资优生邱品妍就好。」
    那时候我可以从余皓大哥的眼神中读出一些讯息来，例如我真的就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又例如我对于他而言不过是邻家小妹罢了。
    之后又到了期末考我也当然地拿到了第一名的成绩，光荣地从老师那边获得了模范生的评语，爸爸跟妈妈也乐不可支说是要带我去吃牛排庆祝，本来也约了余皓大哥要一起去的，只可惜余叔叔不肯他去，因为余皓大哥获得的评语是：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
    当我们吃完牛排之后只看见余皓大哥蹲在我们家的门口，发现我们一家人时他旋即站了起来，笑呵呵地问，「邱叔叔、邱阿姨收留我一晚好不好？」
    「又不是幼稚园了，居然还会被赶出家门？」我奉着妈妈的指令将多馀的棉被甩到余皓大哥的脸上。
    「看在我都被赶出家门的份上，你还拿棉被扔我？你捨得？」他将棉被从脸上移开之后露出了无辜的神情，彷彿被赶出家门都是我的错。
    「你很无聊！快点睡觉啦！」
    「放寒假了，干嘛那么早睡？」
    「胖胖老师说早睡早起身体好！」
    闻言，余皓大哥翻了我一记白眼，「品妍小妹，好歹都读小学了，怎么还惦记着你那胖胖老师？莫非你暗恋人家？」
    我不应该听妈妈的话拿棉被给他的，我应该让他冷死在客厅才对！
    翌日清晨，当我起床时余皓大哥已经不在了，在享用完妈妈做的早餐之后我决定到公园那头走一走，或许可以遇见其他巷子内的小朋友来打发时间，又或着可以遇见余皓大哥。
    而当我还没有走进公园便可以听到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响，不少人群聚在溜滑梯前方，难道那边有什么稀有动物吗？否则怎么会大家都不玩溜滑梯了？
    基于好奇心我也挤了进去，而映入我眼帘的是余皓大哥。
    十二月的冬天，冷颼颼的，余皓大哥身上穿得非常单薄，他的头上还带着一顶黑底色的鸭舌帽，顺着音乐的节奏他的身体左右摇摆着。
    虽然我不懂音乐到底在唱什么，但我却觉得这样子顺着音乐扭动着身躯的余皓大哥看起来闪闪发亮得特别帅气。
    他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彩与璀璨的笑容，虽然我们认识很久了，这却是我第一次见到的表情，彷彿这世界上只剩下音乐和余皓大哥似地。
    歌曲来到了精彩处余皓大哥蹲下了身躯，以一隻手撑在地板上，双脚在空中不停旋转着，我看得目不转睛，身旁的小朋友都发出了讚叹与惊呼声，甚至有人带头鼓掌了起来，从未见过的余皓大哥让我震惊不已，所以我根本就忘了要给予掌声这件事。
    音乐结束之时余皓大哥才发现我，他将鸭舌帽脱下之后用手甩着，看着他大汗淋漓的模样我才晓得，十二月的冬季却穿得如此单薄的原因。
    「怎么样？很帅气吧？」
    我点点头，「……帽子很帅气。」其实我是想说余皓大哥很帅气的，但是又想起他昨天跟我瞎扯蛋，只好彆扭地说是帽子帅气。
    「真是不诚实的孩子。」余皓大哥不满地噘嘴小声咕噥。
    拎着我走到一旁坐下休息，稍微喘气之后余皓大哥开口对我说，「我觉得还是要公平一点。」
    「什么东西？」好端端的这人扯什么公平不公平？
    「我老是问你长大后想要做什么，却从没告诉你我的梦想。」余皓大哥说着说着表情也变得认真，「不过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什么事？」儘管我依然听得懵懂。
    「帮我保守秘密好吗？不要告诉我爸我的梦想。」他的表情从认真变成了请求。
    「好。」我点头答应，「那我们打勾勾、盖印章！」
    余皓大哥轻轻地笑了，笑得很爽朗、很天真，「谢谢你，品妍小妹。」
    盖完印章之后余皓大哥将鸭舌帽戴在我的头上，然而帽子太大了几乎将我整张脸都埋了进去，我顺势想要调整帽子好让我的视线可以看见余皓大哥，却被他给阻止。
    我的耳边也在同一时刻听见了余皓大哥压低了嗓音对我说，「我想要跳舞，我长大后要站在舞台上跳舞！」

 第一章 04

    寒假开始，我几乎每天都过着吃喝玩乐拉撒睡的日子，一直到妈妈从家门口大扫除到我房间门口我才愕然地发现，要过年了。
    将房间不要的玩具和没水的彩色笔都清出来之后，刚好看见了要从家门外出的余皓大哥。
    「喔？品妍小妹那么认真打扫啊？」
    「你不用大扫除吗？」
    「我老早就扫完了，不像某人。」
    他一脸鄙视地将目光扫到我脸上又扫到我手上的垃圾袋，「你很烦欸！」将垃圾袋重新拉起之后我故意打到余皓大哥的身上。
    他马上便大叫了出声，那如杀猪般的尖叫声还真是响彻云霄啊。
    除夕当日，也不知道是哪个大人提起的，居然要巷子内的左右邻居一起办桌围炉吃年夜饭，当从妈妈的口中听到这消息时我便充满了反感，我不讨厌左邻右舍，但是却讨厌他们虚情假意的寒暄问暖。
    「品妍考试成绩怎么样呀？有第一名吗？」
    「才一年级而已就那么会读书，品妍真懂事呢！」
    「真希望我家儿子也跟品妍你一样优秀就好了。」
    虽然这些话都是夸奖话，但是听在我耳里却觉得虚偽到了极点，我不能够反驳或是叫他们安静不要再说了，我只能够陪衬着笑脸说：「谢谢叔叔、阿姨的夸奖。」
    我时候我真的不明白，明明就是可以轻易戳破的谎言为什么就是不能够戳破呢？就像爸爸跟妈妈明明就知道这是客套话，却还是笑得那么爽朗。
    吃完年夜饭之后我替妈妈将碗盘跟筷子都收拾进厨房，却被妈妈给拒绝了，「今天是除夕夜，你就和其他小朋友去玩吧，他们在说要放炮喔。」
    「不了，我讨厌放炮。」
    烟火或是放炮到底有什么好玩的？不但吵人甚至还有被炸伤的危险呢！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去碰这玩意儿。
    「就去吧，今天除夕夜，妈妈不希望让你帮忙做家事。」
    说不过妈妈，最后我只好听话的走到屋子外头，空地那边已经围了一群的孩子还夹杂着一些大人，他们似乎正在讨论着该放哪一种鞭炮才好，无论是哪一种都无所谓，只要它别炸到我就好。
    眼看着时间分秒地过去，夜晚的风也渐渐起了凉意，他们却仍然未讨论出结果，我在内心鄙夷着他们，有时间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还不如去给我妈妈洗碗呢！
    好不容易他们终于点着了火苗准备要开始放第一支炮，我屏住了呼吸、双手掩盖住耳朵，一颗心脏随着细细长长的烟雾上升至空中，接着七彩的火光在夜空之中绽放出来，一道美丽的花朵渲染着这夜晚的静与黑。
    与我年纪相仿的孩子们见状更加兴奋，纷纷嚷着下一个点燃火苗的是自己，我却觉得有点惶惶不安，犹豫之下决定还是进屋子好，要是一个不小心那火苗掉到我头上就糟了。
    我只有七岁，而且我怕烫也怕痛，我不想那么早死。
    「品妍小妹，你怕放炮？」
    哪知道，我才刚准备开门，就被人给捉得正着。
    「谁说我怕的？我只是觉得放炮无趣又乏味！」
    「喔？那刚刚是谁掩着耳朵的？」
    这位大哥偷看我？
    「哥哥我光明正大！你少自作多情。」他无奈地吁了一口气，同时手上也拿着一根细细长长的银色棒子。
    「余皓大哥这是什么？」我好奇地指了指。
    「想知道？」他面露狡诈，举起棒子挥呀挥。
    看到他这模样我觉得我还是赶紧进屋好。
    「别这样！我跟你闹着玩的！」他空出的另一隻手揪住了我，而我则有些征然地看着他。
    此时空中又绽放出了一道七彩花朵，我没个心理准备，不小心发出了细微的惊叫声。
    「小妹！」
    余皓大哥被我的惊叫声吓了一跳，银色的细长棒子从他的指缝间落了下来，接着一个瞬间，我的脸就这么埋在了余皓大哥的胸膛上。
    我赶紧将大哥给推开，他望向我的目光不在像以前那样恶作剧或是充满恶趣味，而是满溢出来的担忧，「你没事吧？」
    第一次，面对着余皓大哥，我无所适从，只能吱吱吾吾地说着，「我没事。」
    「没事就好，你吓到我了。」说完他抿唇一笑，彷彿刚刚我将脸埋入他胸膛不过只是一件平凡的小事。
    「你还没跟我说这是什么。」为了掩饰我的错乱与慌张，我赶紧岔开话题。
    「这个啊？」蹲下身子，余皓大哥将银色棒子从地板上捡了起来。
    「这叫仙女棒。」我还来不及尖叫与阻止，大哥就从口袋拿出了打火机，眨眼的时间就将仙女棒给点燃，我心只想着糟糕了、要爆炸了、我要死了！
    然而我内心想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红色、黄色、绿色的光不停地在仙女棒之中闪耀着，我看得目不转睛只觉得好美。
    「品妍小妹，假如你真的会害怕别担心，余皓大哥都在，我会保护你的，谁叫你是我的小妹呢。」

 第一章 05

    夜幕加深，天色渐渐起了些凉意，不少巷子内的小伙伴们都被长辈们给叫进屋子里头避寒，原本喧闹的巷子霎时变得冷清许多，只剩下我和余皓大哥留在原地瞪着仙女棒发呆。
    我以前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那么美丽却又不危险的东西，细长长的棒子居然可以乘载那么多的火光，实在是让我讚叹。
    我们俩蹲坐在家门口都没有说话，好似一开口就会将这美丽给打散。忽地，一阵凉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个哆嗦还顺势打了个喷嚏，余皓大哥见状便将身上的羽绒外套脱了下来，二话不说披在我肩头。
    这情景就好比电视剧里头帅气的男主角替女主角做的动作，每当男主角一做这动作便会让女主角心脏怦怦地悸动着，名为曖昧的空气就此蔓延，不过我想那终究只是电视剧，在现实生活之中我并没有因此而悸动，而坐在我身旁的男主角也一点都不帅气。
    「品妍小妹你知道吗？我们班导师曾跟我们说过一句话。」
    没头没脑的，他忽然开口，但我没有开口问他这没头没脑的干什么，只是静静地等他下一句话。
    「人生不过须臾且短暂，就如同烟花般不过是曇花一现，所以在这一生之中我们必须要好好地把握，绝对不要做出了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不知是我的错觉亦或是天气真的逐渐转凉，余皓大哥的口气隐隐颤抖着，彷彿在隐忍这什么，我悄悄地将目光望向他，仙女棒的七彩光芒映照在他的侧脸上，有些朦胧又虚幻，宛如余皓大哥才是被仙女棒点燃的火光。
    「不过啊……」虚无飘渺的声音传出，我竖起了耳朵，准备接受余皓大哥的下一句，但他却不再开口只是发出淡淡的、浅浅的呵呵声。
    「和你说这些似乎是太早了点，你有听懂我在说什么吗？」扭过头来，余皓大哥双眼注视着我，眼眸里盈满了笑意。
    我被他这双眼睛看得有些懵然，片刻后我摇了摇头开口：「我只觉得，原来你上课也有认真听老师说话的时候啊？我还以为你抱持着上课睡觉、下课尿尿的真理呢！」
    闻言，余皓大哥捧腹大笑，握在他掌中的仙女棒被他晃得剧烈，「我不知道品妍小妹你还会说笑话呢。」
    我不解，说笑话？我何时说笑话了？
    我们俩手中的仙女棒在转眼的瞬间便熄灭，四周的光芒也因此而减弱了许多。虽然我不是很能理解余皓大哥班导师说的话，但是我想他的意思应该是叫我们要像烟花一样在短暂的时间绽放属于自己的光芒吧？
    我又一次打了个喷嚏，直到余皓大哥站起身子看了手腕上的手錶才惊觉时候已经不早了，虽然除夕夜爸爸和妈妈会允许我可以熬夜通宵，但是我还是不习惯那么做，毕竟早睡早起才会有健康好身体。
    我们将扔在柏油路上的仙女棒捡起之后丢进垃圾袋里头，余皓大哥在垃圾袋上打了个死结，洗完手之后便准备与我道别。
    「余皓大哥！」我趁着他要进屋时赶紧叫住他，就怕下次见面会忘记这件事，「你的外套！」将披在我肩上外套拿下之后，我双手递了过去。
    但是却被余皓大哥给拒绝，他重新将外套披在我肩上，嘴角扬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就借给你吧，下次有机会在还我就是了。」
    语毕，他伸出手揉乱了我的头发，但我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像他发火。
    「小妹，快点进屋去吧，着凉就糟了。」
    气温渐冷的除夕夜，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寒冷。
    外套上、肌肤上，都还残存着余皓大哥的体温替我驱逐了寒冬。

 第一章 06

    开学过后我依旧每天都过着上课、下课、吃饭、睡觉的健康规律好生活，相较之下身为六年级毕业生的余浩大哥便忙碌了许多。偶尔在校园之中都可以看见他忙碌穿梭的身影。
    某日，我抱着美术课本还有水彩用具要和同学一同步行到二楼的美术教室上课时，却被他给叫住，我本来是不想理会他的，距离上课时间只剩下五分鐘，我不希望被老师扣上迟到的罪名。
    但是余皓大哥却强行将我的水彩笔给抢去，这人是土匪不成？
    「你这强盗犯！还给我！」我双手插腰，气鼓鼓地瞪着他。
    「还以为你要叫我强姦犯！吓死我了！」他笑吟吟地说着，一点都不怕我。
    「再不还我就叫性侵了！」
    「喂！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那就可以随意地抢我的水彩笔？这人有病啊！
    「品妍小妹！和我一起拍张照如何？」
    我一愣，什么跟什么？
    「你也知道，大哥我是毕业生了，最近老是忙着东奔西跑只为了要拍出我最帅气的照片来留念。」
    所以？
    「我和班导师拍了；和班上同学拍了，连气我气了六年的训导主任也跟我拍了，就只差你了。」
    原来他是为了连纪念才特地来耽误我上课的啊！
    「我不要。」
    「啊？」
    凭什么要浪费我的宝贵时间和你拍张照片？明明就住在两隔壁而已，想拍照还有什么困难的，非得挑这时候？
    「那不一样。」他打断了我的话，「和毕业生拍照片，不单纯只是拍照而已，同时也意味着留念与祝福，难道你不希望你大哥可以鹏程万里吗？」
    语落，他眼巴巴望着我，模样像极了汤婆婆家的小狗狗，牠总是对着我的麦芽糖露出无辜的神情，要不是狗不能吃糖，恐怕我早就将家里全部的麦芽糖都给牠吃了。
    我被余皓大哥眼神望得无法辩驳，只好应允他的要求。将手中的课本与水彩用具搁在一旁的花坛上，请了附近的中年级生替我们拍了张照片。
    余皓大哥的身子很高，几乎高出了我快两颗头，我挤出了一抹笑容等待快门按下，倏然肩膀被人给勾起，我听见余皓大哥用着极为愉悦的声音喊着，「西瓜甜不甜？」
    甜，当然甜！
    你这强姦犯！最终还是害我迟到了！
    当冬季远去，春天也在转眼的时间走远，校园内的凤凰花开几乎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
    毕业典礼当日，低年级学生是不用到校的，但是我爸妈说一定得要去祝福余皓大哥，半推半就的将我给送到了学校去。
    礼堂内闹哄哄的，全部的人都乱成了一团，由观礼席往下看，黑压压的一群人根本分不清楚余皓大哥的班级在哪里。典礼主持人是训导主任，说了一大堆让人快睡着了话之后才终于开始颁发县长奖与镇长奖。
    结果整个典礼上都不见余皓大哥的名字，我一点都不意外。里程之时礼堂外发出了很大的鞭炮声将我吓了一跳，我忍下了颤抖的双手告诉爸妈我要去厕所便离开了会场。
    等鞭炮声终于消失时我才从厕所出来，却意外地见到余皓大哥。
    「你干嘛？这女厕欸！」
    「我在思考该不该进去救你。」
    「干嘛救我？」
    「怕你被鞭炮吓得滚进尿桶里。」
    这人就不能文艺一点吗？
    我们一路打打闹闹回到礼堂时，余皓大哥的父母还有我的爸爸、妈妈已经在谈笑地讨论着余皓大哥的将来了，他们一见到我们俩便停下了话题。
    妈妈将手中的向日葵拿给我叫我要送给余皓大哥，我不是很愿意，他刚刚还在嘲弄我怕鞭炮呢，现在叫我给他送花束？门都没有！
    「品妍闹什么彆扭呢？」妈妈被我弄得有些要发怒了我也不为所动。
    「阿姨没关係的，谁叫我刚刚欺负了小妹呢。」始作佣者笑着诉说。
    但是最终，我还是将那束向日葵送到了余皓大哥的手中，没办法，谁叫我肚量宽宏如大海。
    「谢谢你小妹。」收下向日葵，余皓大哥笑得如艳阳，将向日葵转到左手拥着之后，他用空出的右手替我理了被风吹乱的瀏海，「有你在的生活真的很快乐！」
    我沉默不语，却在心中默默地认同了这句话。
    有余皓大哥我确实也挺快乐的。

 第一章 07

    小学三年级，分了班。
    和以前的朋友分了开来却也认识了新同学。
    周一阳就是其中一个。
    起初我根本就没意会到这个人的存在，一直到期中考过了期末考也过了，我才赫然发现怎么每次上台领奖时这人都在我后面排队呢？
    那时候我才晓得，这个周一阳在班上的绰号叫万年第二，如果是我听到这绰号肯定非得扭了起头人的脖子，但是周一阳的肚量就同我一般宛如大海的宽又深，他根本就不在意。
    会与他搭上话题是因为考完试了也该换座位了，周一阳做到了我的位置后方，而为此班上的人又有了新的话题。
    例如：不只是成绩在邱品妍的屁股后面，这下子连座位都在屁股后面了。
    原本在与圆周率打拼的我一听到这差点就要站起来打抱不平了，但是这话题的主人翁却扯了扯我的衣角用唇语告诉我：「别激动。」
    下课后我拉着他到了教室一旁的角落，几乎用着质问的口气，「你就是这样他们才会爬到你头上！宽宏大量也不是给你这样玩的！宽宏本人知道肯定会掐死你！」
    听到我气急败坏的说着，他却笑了。
    他的眉眼几乎成了一条圆弧线，就像数学课本上画的那样。
    「我不知道你还会替人说话。」他呵呵笑着，连同嘴角也成了圆弧线，「我还以为你是冷漠的性格呢。」
    我眨了眨眼睛。
    「我是啊！我是个高冷女子！不过是看不惯他们那样说你，而你又这么懦弱的不闻不问！」
    尾音刚落他又笑了出声，很夸张的那种。
    我仔细思索了方才我的话里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应该没有值得他笑得那么不成人形的地方啊？
    「邱品妍，你够幽默！」
    说完他不管我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喂！我话还没说完欸！
    从那次之后周一阳便时常与我搭话，我们常常一起讨论课业上的话题，有时候是国语、有时候是数学。
    我也是之后才晓得周一阳就住在我们巷子的对街。
    「那我怎么都不知道？」我讶异地问着。
    「你没问，我也就没必要说了。」踢着石子，他答道，「况且我们这条街不若你们巷子，我们邻里之间感情没那么好。」
    「噢。」
    我被他说得无语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同他一起踢石子走路。
    一直到了巷子口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我才抬起了眼眸，奔向那道人影。
    「余皓大哥？你怎么在这？」
    「我等你。」
    说完他的目光飘向了后方，我才意识到我方才急欲奔向余皓大哥，将周一阳给撇在了一旁。
    「你同学？」余皓大哥的声音冷淡了许多。
    我将周一阳介绍给余皓大哥，结果周一阳的表情也和余皓大哥的口气一样冰冷，这六月的天热得要命，但是他们也没必要在这边製造冰块吧？
    「邱品妍，我先走了，咱们明天学校见。」周一阳与我摆摆手，稍为收起了冰冷脸。
    「喔好，明天见。」
    道别之后我便看着他的背影穿越了马路，走向了对街，最终消失在一栋颇有年代的楼房里。
    「小妹，你别跟他走得太近。」在家门口，余皓大哥忽然那么对我说。
    「为什么？」我有些愣怔
    没有正面回答我，余皓大哥将钥匙收回了他的裤袋，「反正别靠他那么近就是了。」
    徒留在原地，我不理解余皓大哥为何这么说，看着他们家的红色大门，我百思不得其解。

 第一章 08

    而我最终也没有理会余皓大哥的话，毕竟他没有告诉我任何理由，而我也有结识朋友的权利，反正我根本就不怕余皓大哥。
    就这样周一阳成为了我最要好的朋友。
    不少人见了我们如此要好流言蜚语也跑了出来，但我们谁也没有去反驳，毕竟清者自清，要是解释了，说不定反倒会被说我们是做贼心许也说不定。
    在阵子我见到余皓大哥的机会也少了，听余叔叔说是因为国三了必须要准备基测，所以最近余皓大哥都留在学校内读书，实在是有点难想像那个秉持上课睡觉、下课尿尿的余皓大哥读书的模样。
    某个下雨天，周一阳因为必须去上英文补习班所以没有和我一起回家，我一个人就当作是散步缓缓的走路着，直到了家门口怎么捞就是捞不到家门钥匙，摁了门铃也不见有人来接应，我才做好要当落汤鸡的心理准备。
    在家门外等妈妈回来感觉怪可怜的，又不想被其他邻居发现我这狼狈模样，只好走出巷子思忖该去哪里打发时间。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余皓大哥的学校，放学时间过了，除了国三准考生之外基本上校园已经空无一人，所以警卫看见我也就不阻止我进去了，只告诉我别跑到国三的教室去打扰大哥哥与大姊姊。
    国中比起国小要大得许多，大楼一层比一层要高，彷彿站在高层楼伸出手就能摸到云朵一样，我找了个可以避雨的地方坐着，不少经过的人看见我都露出了好奇与讶异的目光，却没有人问我区区国小生为何出现在这里。
    这样也好，毕竟我不是很擅长应付陌生人。
    雨势逐渐加大我也渐渐有了睏意，霎时一阵温热出现在我的脸颊，我吓了一跳，睏意也被我给吓走。
    「品妍小妹你怎么在这？」
    余皓大哥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虽然说有想过或许会遇见他，但我倒是真没想到遇见了该说什么才好。
    「……呃，好久不见？」
    「你还是一样搞笑。」
    他将热巧克力牛奶塞进我的掌心，坐到了我的身旁。
    「不是要上课后辅导？怎么有时间陪我坐在这？」
    「我怕你拐走我们学校同学。」
    多天不见，依旧不改爱说垃圾话的个性。
    「倒是你怎么在这？」
    「忘记带钥匙，我妈又不在家。」
    说完余皓大哥沉默不语，我们之间顿时静謐无声，只剩下雨水打在遮雨棚的声音。
    「要等我吗？」他摸了摸鼻子开口。
    「等你？」我有些疑惑地问着他，并用巧克力牛奶暖着手。
    「我大概在三十分鐘就下课了。」站起身他继续道，「要不是我刚好出来尿尿，你恐怕就要冷死在这里了，好好感谢吧！」
    果然是那个秉持上课睡觉、下课尿尿的余皓大哥。
    听到他的话我不免地笑了出声，他则是有些不满地嚷嚷，「喂！我好心收留你，你就这么报答救命恩人？」
    笑着笑着连眼泪都跑了出来，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压抑下心中的笑意，「你还是快去上课吧！否则没考上好高中到时候又要怪我浪费了你宝贵的时间了。」
    余皓大哥看着我，那双眼睛盈满了诸多的情绪，但我实在是读不出他眼中想说的话是什么，而他最终也没有告诉我想说什么。
    从裤袋掏出了二十块，他走到一旁的自动贩卖机，按下了巧克力麵包，当巧克力麵包落下的瞬间发出了不是很大的声响。
    弯下身子将巧克力麵包拿出来之后，余皓大哥将它塞给我，说是要给我配着巧克力牛奶吃，别饿着了。
    「小妹，你等我。」说完余皓大哥弯起了唇角便离开了我的身边。
    而我也很听话地等着他。
    余皓大哥的那句「等我」如同千金承诺一般，我也就这么等着。

 第一章 09

    基测放榜之后，余皓大哥出乎意料地考上了一所搭公车只要三十分鐘的公立高中，不只是我就连余叔叔和余阿姨都感到意外，毕竟余皓大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混吃等死的啃老族，据说余叔叔可是连要工作到八十岁的心理准备都有了。
    而当他拿着成绩单回家时，余叔叔笑得更是乐不可支，要不是余皓大哥的拦阻，恐怕余叔叔早就去买庆贺用的鞭炮要从早放到晚了。
    晚上时，余叔叔约了我们家一同外出去吃饭，说是要庆祝他们家的余皓可终于有学校肯收留。
    我们到了市区一家颇有名气的餐馆，两家人六口人点了几道菜就这么开吃了起来，或许是心情真的很好，他们大人开了一瓶又一瓶的啤酒就这么喝了起来，一直到晚上将近九点我和余皓大哥才将这些酒鬼大人给拖出了餐馆。
    也幸好有余皓大哥在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将我爸爸拖到屋内，将爸爸和妈妈全都拉进客厅沙发，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十点。
    「好在有你，余皓大哥谢谢你了。」走出屋外，余皓大哥斜倚在我家大门上，抬头仰望着夜空，今晚的月亮很圆，大概是因为农历十五的关係。
    「没什么。」他蹲坐了下来，「小事一件。」
    不知道是我的错觉亦或是天色真的黑了，余皓大哥的双眼看上去一点都没有考上公立高中的喜悦感，反倒是忧鬱的色彩渲染了那双瞳仁。
    我也同样蹲坐了下来，和余皓大哥欣赏着农历十五过于圆润的月色。
    夏季的夜晚可以清楚地听见蛙鸣声，自然科老师曾经告诉我们青蛙的求偶方式便是蛙鸣，但更多的时候牠们习惯独自一蛙安静地躲在角落不发出声音、也不跟同类接触。
    这样如此忧鬱的余皓大哥不知怎地让我忽然想到了青蛙。
    「小妹。」过久没有发出声音而导致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什么事？」
    「你高中也和我同学校怎么样？」
    啊？什么跟什么？我连国中都还没读上就讨论我的高中生活？
    「余皓大哥，你刚偷喝了爸妈的酒不成？」我暱着他。
    「胡扯。」他轻轻捶了我的额头，「我是优质好公民，不干那种违法事。」
    「那你干嘛跟我扯这些？」既然没偷喝酒，那是没吃药是吗？「你知道我距离高中还多久吗？况且就算我真的该读高中了，你也早就毕业了不是？」
    「也是。」伸长了双腿，他勾起一抹微笑，「你就当作我胡说八道吧。」
    我白眼他，「不用你说我也会当作你神经病发作。」
    说完，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些，片刻后弧度便垂了下来，那股忧鬱和愁苦又跑到了他瞳仁之中，「只是小妹，你有想过吗？」
    「什么？」
    「也只有和我同学校了我才能时刻去照顾你，谁要是欺负了你，我一定奋不顾身的与他拼命。」
    余皓大哥说得煞有其事，口气还因为情绪的高昂有些破音，说完之后他赶紧清了清喉咙，就怕被我给取笑。
    但我现在根本没心情去取笑的，余皓大哥此番话就像是告白一样，让我听得都忍不住脸红心跳了起来，假设他本人没发现那神经就真的粗得可以。
    「余皓大哥，你那么用心我都有点要爱上你了。」
    我突如其来的一笔将余皓大哥给吓得半死，他被口水给呛到，我赶紧拍拍他的背安慰他，「不要紧吧？」
    「品妍小妹，我应该说过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吧？」
    我耸耸肩，不语。
    最终我们相视而笑。
    「你就考虑考虑我的提案吧。」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余皓大哥站起身拍了拍裤子的灰尘诉说着。
    看着余皓大哥的动作我明白时候不早，该回屋了，我也一同站了起来将沾在身上的风飞沙给拍走。
    「我会考虑的。」
    听到我这么说，余皓大哥轻轻地笑了出来，要我快点进屋去洗澡睡觉，不然就违背了胖胖老师的早睡早起身体好的真理。
    我当下差点没上前打死余皓大哥。
    那个晚上我们聊了很多，甚至连我的未来都讨论好了，但是我却始终没有开口问起，余皓大哥眼中的阴鬱究竟是什么，事后回想起来我才发现，或许那时候余皓大哥心中便已下了要离开我的决定。

 第一章 10

    余皓大哥升上了高中而我也理所当然地升上小学五年级。
    每当走出家门时我偶尔可以看见穿上高中制服的余皓大哥就站在公车站牌旁等公车，换上了高中制服的余皓大哥，气质显得更加沉熟稳重。白色衬衫将他的身材衬托得纤细，配上黑色的裤子更是将余皓大哥的双腿显得修长，整个人从远方看上去就像模特儿一样，就可惜了那张脸。
    并且我发现等公车时，他眉头总是深锁着彷彿可以夹死苍蝇一般，心事重重的模样，我很想要上前去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却始终都没有将脚步向前迈进，总觉得就算我说了，余皓大哥也未必会告诉我，在他心中我只是个邻居小妹罢了。
    升上了五年级，我们又分了一次班，实在是不理解小学六年这样到处分班的意义是什么，难道会让我们的成绩更加优秀吗？
    这一次我又和周一阳同班了，我们两人倒不是很意外，反正就住在对街想见面还有什么困难的？
    还以为这次同班又会引来其他同学的窃窃私语不过我错了，我们当初的清者自清是对的，那群热爱八卦的同学最终也自讨没趣换了个新的八卦。
    「在想什么？那么入神？」当我缓步走向教室的路上，恰巧遇见了周一阳，他神清气爽的，「我在后方叫你好多次了。」
    「抱歉。」我朝他道歉，我还真的没听到他的声音，要不是他走到了我的身旁，恐怕我根本没注意到。
    「没睡饱吗？」他看着我，眼神有些担心。
    「没事。」我耸肩，语气却有些无力。
    走进教室之后将书包放下，周一阳这一次又坐在了我的位置后面，他看着我这副快生病的模样似乎很想说些什么，但是我都已说了没事，他又能够说些什么呢？
    「周一阳。」
    「安怎？」
    趁着上课中还没有敲响，我转过身开了口，周一阳的桌上放着老师要求我们背的弟子规。
    「对男生来说有什么事情是值得苦恼的？」
    「啊？」
    他从弟子规抬起了头，有些茫然。
    「邱品妍你在说什么鬼东西？一点该有的起承转合都没有。」他皱了皱眉。
    「好吧，换个方式。」我直接将椅子拉了个方向好让我更加舒适，「有个我认识的男生，他看起来鬱鬱寡欢的，我想要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却无法，所以只能够问你。」
    「为什么无法？」
    「这……」一时之间我无语了，「你就别管了吧。」
    我瞪着他要他别管，他也不怕我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将弟子规闔上之后疏了疏眉毛，「所以你们家余皓大哥有了烦心事，你想要帮助他？」
    这人会读心术不成？
    「谁、谁说他是我家大哥了？」我被他说中，反倒是有些恼羞了起来，「余皓有心事是他家的事！干我屁事！」
    我忿忿地将椅子转回原位，有些后悔不应该问周一阳问题的，但我更后悔的是我居然就这么表现了出来！
    也是啊，隔壁邻居大哥的苦心事，到底与我何干了？

 第一章 11

    小学六年级的寒假，杂货店的汤婆婆过世了，事情来得突然我们这些街坊邻居都有些措手不及。
    灵堂就在杂货店前方办了起来，由于汤婆婆生前亲切慈祥对人又有礼，所以有不少人都自愿来帮忙，包含了我们家和余皓大哥他们家。
    我们大家一起摺着纸莲花，期望汤婆婆在路上可以安稳地走着，不要对这世间有留恋了。
    这些天来，我几乎哭得不成人形，实在是很难想像总是要将麦芽糖塞进我口袋的那个汤婆婆已经不在这世上了。我们相处的日子太过短暂只有十二年的时间，我都还来不及长大包红包给汤婆婆她就不在了。
    「小妹，歇会儿吧。」低沉的嗓音在我身旁响起，一瓶巧克力牛奶被放到了我的面前，余皓大哥拉开椅子坐在我身旁，抢走了我手中摺到一半的纸莲花。
    我也不跟他抢回来了，愣愣地看着余皓大哥细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纸莲花渐渐成了个型。
    「我妈呢？」我开口，但声音却仍哽咽着。
    「在厨房里，和我妈忙着做饭。」他回答，虽然冷静但声音却也抖着。
    「余皓大哥，怎么人可以就那么轻易的消失呢？我实在是……不能够想像少了汤婆婆的杂货店会变成什么模样……」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将成型的纸莲花放到盒子里，余皓大哥替我将巧克力牛奶打了开来，「喝吧，你累了。」
    「人死后会去哪里呢？天堂？地狱？真的有那种地方吗？」哭着哭着我的情绪激动了起来，我捉着余皓大哥的衣服下摆，求他告诉我一个答案，渴求着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恶梦。
    「我也不知道。」余皓大哥淡淡啟口，抽了卫生纸替我擦去眼泪，「但是汤婆婆看见你这模样铁定会心疼的，止不住她还会骂我又将你惹哭了。」
    明明是如此伤心难过的场面，他却还是像往常般开着玩笑。
    「小妹，你知道吗？人生就是这样子，总会有别离的时刻，你必须要学会坚强和独立，不能够每一次的别离都哭成了泪人儿。」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不只是动作，连眼神和口气都温柔了许多，他瞳孔里倒映着泪如雨下的我，剎那间我却想起了每次等公车时，他愁眉苦脸的模样。
    这时候就觉得余皓大哥，真的是一位靠得住的大哥，他自己应该也有着烦恼的心事，我却向着他耍任性、发脾气，我在心中暗自地思忖着这是最后一次我朝他无理取闹了。
    七天后举行了汤婆婆的告别式，那一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一点也不像是寒冷的腊月。
    告别式结束之后我和余皓大哥一起并肩坐在家门口，我们一起聊了很多的事情，像是儿时趣事、学校发生的事，但是多半时间都是我说着，余皓大哥听着，他大概也猜出了我是在利用这种方式来压抑心中的难过与悲愴。
    「小妹。」
    正当我说到了周一阳曾经将蚕宝宝养死的时候，他阻止了我。
    「你想要玩仙女棒吗？」
    「啊？」
    「上次和朋友去市区吃饭，我恰巧看到有人在卖，我便想到了你，没有思考太多就买了下来，怎么样？要玩吗？」
    看着余皓大哥，他是认真的。
    过了良久我点点头，他便面露喜色跑进了屋内，搬出了一个大箱子。
    「那么多？」我吃惊地大喊。
    「所以我们今天可以玩个够啊！」他笑着说道。
    火苗点燃了仙女棒绽放出炫丽的七彩光芒，光影交叠在我和余皓大哥的脸庞上，我们玩着、说着、笑闹着，彷彿一切伤心难过的事情不过是曇花一现，现在的我们只管着笑就对了。

 第一章 12

    时间再次推移到七月，校园内的凤凰花再次占据了整座校园，橙色、红色的花瓣落下的那一瞬就像是老天爷给校园下了名为花朵的一场雨。
    毕业典礼当日是个平常日照常理来讲非毕业生应该不会出现在校园才是，然而我却在我的教室门口看见了余皓大哥笑脸盈盈衝着我微笑，手上还拿着一款较为古老的照相机，那是余叔叔的。
    「你怎么来了？」推开门，我困惑着。
    「我家小妹毕业，怎能不来？」他依旧笑着伸手指着我左胸口的毕业胸花。
    「你爸妈和我爸妈都来了，我们会在礼堂观礼知道吗？」他自顾自地说着便离开了，瀟洒的背影不带走任何一片云彩。
    九点整毕业生必须准时进场，我们依序进入礼堂之后，待主持人准备完典礼也算是正式开始了。
    虽然这是我的毕业典礼，但其实和当年余皓大哥的毕业典礼相差不到哪里去，班上同学也一点难过或是想哭的情绪都没有，因为我们都知道就算毕业了我们也依然会联系在一起，除非是有另外考外县国中的，否则我们都会一起升上同样的学校。
    颁奖时间开始，不少蹲在一旁的家长都蠢蠢欲动的，我想一定是因为他们的孩子都有领奖的关係吧？
    等等？我怎么似乎看见了一抹熟识的身影？
    那抹身影半蹲着，身穿黑色衣服的他在这充满鲜艳的会场中特别显眼，而且他就不能好好蹲着吗？这又是什么猥褻又噁心的姿势？
    当我正盘算着该如何忽视这变态时，主持人叫了我的名字，我才恍然想起我是县长奖得主。
    「那是我家小妹！」
    不过刚踏上司令台，县长才刚将奖状发到我手上，边听到这响彻云霄的吶喊，我脸都绿了。
    相较我的脸绿，余皓大哥他本人倒是不怎么介意，按下快门的声音一次比一次还快，宛如就怕会错失了我的每个风采。
    我垂下了脸不希望这如此丢脸的时候会被记录下来，祈求着县长赶紧将我的奖状和奖品发给我让我得以速速离开。
    但是显然县长不这么觉得，他笑得很是亲切，彷彿我有投票权了一样，「真是疼爱妹妹的哥哥呀。」他感叹地如此说。
    「是啊……」我只能无力回应。
    之后的品学兼优奖还有全勤奖，余皓大哥都保持着他「疼爱妹妹」的作风，要不是礼堂这是水泥地恐怕我早就将自己埋在地底下了。
    典礼结束之后我分别和爸妈还有余叔叔、余阿姨拍了照片，他们对于我以县长奖之姿毕业感到非常的高兴，直说着今晚一定要带我出去大肆庆祝，我却觉得这没有什么。
    「品妍小妹。」回过头是笑得爽朗的余皓大哥，「恭喜你毕业了！」
    「余皓大哥。」将手中的东西託付给爸爸之后，我走向前，「你蹺课？」
    这位大哥要蹺课也该找对地方才是，来我毕业典礼让我难堪做什么呢？
    「别这样说，我都是为了你啊！」
    「你刚刚那样真的很丢脸。」
    我据实以告。
    「不喜欢？」他挑眉。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可以换个方式。
    倒是这位大哥怎么双手都放在背后？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原本挑着眉毛的他，倏地放出灿笑，将藏在后方的双手伸至前方。
    我一愣。
    是向日葵。
    余皓大哥毕业典礼那年我也是将向日葵送给他的。
    「我真心地祝福你毕业快乐小妹，希望你喜欢。」靦腆一笑，緋红染上了余皓大哥的双颊。
    我訥訥地接过，「谢、谢谢你。」
    闻言，他再次一笑，伸出手揉乱了我的瀏海，「不客气。」

 第二章 01

    升上国中我又和周一阳同班了，我是在开学当天在教室门口遇到他才知道这件事的。
    「就知道你不晓得。」看着我被吓得有些神智不清的模样，他颇为无奈说着。
    「怎么你就晓得？」我皱着眉，没道理他知道我不知道啊。
    「邱品妍，你看分班讯息时是不是只看了自己的名字？」他口气转为认真。
    「呃……」怪了，他怎么知道？
    啊，难怪他知道我不知道。
    一同走入班上，由于今天才开学还没有分配座位，我们只好随性入座，我们选了个靠近后面的位置，一样我在前面他在我后面。
    「不对啊，我们暑假偶尔也会出来喝茶，你怎么就没跟我提过？」我忽然想起。
    「干嘛说？如此逗趣的邱品妍，我也只有今天才看得到。」他一脸大爷的表情。
    我得忍耐不能上前封了他的嘴，否则在这新班级我的一世英名就毁了。
    班导师走进教室之后稍稍自我介绍了一会，便开始告诉我们升上国中的一些注意事项，并且开始选择班际干部。
    基于尊重基本上老师们几乎都会口头上询问有没有人要自愿的，但这问题其实挺愚蠢的，在国小或许会有人为了得到老师的关爱而自愿，然而上了国中可就不一样了。
    讲好听是班长，讲难听就是替老师打杂的，举凡有人请假、迟到、旷课，第一个被老师抓起来询问的肯定就是班长。
    日子得过且过、随遇而安，有个平凡安静的好日子，谁会笨到自我牺牲去当打杂的？
    「没有吗？那只好我来点名囉。」班导师垂下了眼看着点名簿，一会儿抬起头，「那就男生第一号跟女生第一号猜拳吧，赢的人就当班长如何？」
    猜个屁！
    班上同学见有人可以出来当替死鬼纷纷点头如捣蒜，就不见刚刚老师要你们自愿时有那么多话的！
    「男生一号和女生一号，请出来好吗？」
    好你妹！
    我嘖了一声站起身子，缓缓抬起步伐走上前，直到我停在讲台我才注意到周一阳就跟在了我屁股后面。
    「一号对吧？」班导师又问了一次。
    「是。」此话一出，不只我的声音，还有周一阳。
    我再次错愕看着他，他则笑嘻嘻地盯着我，那笑容有多阴险就有多阴险，看来周一阳早就知道我是女生第一号这件事了。
    面对着周一阳，我只好攥紧了拳头，祈求上苍在今日稍稍分给我一点运气，不求别的只求周一阳当上打杂的，呃我是说班长。
    「──剪刀石头布。」
    一拳定生死，我们的国一生活就这么定了下来。
    下课后我愣在座位上盯着我的剪刀手，这该死的剪刀，毁了我的美好学生生活。
    「嘿！班长大人就别那苦着脸了吧。」周一阳的脸在我眼前放大，双眼炯炯有神的，看他这模样我就来气。
    「闭嘴！我现在不想跟你讲话！」别过脸，这小子怎么不快滚？
    「别这样，我去买饮料请你如何？感谢你当了我的替死鬼。」去死吧！周一阳！
    开学第一天大致上都没有在上课的，老师们对于小国一放松的很，所以一下子便到了放学时间，我和周一阳并肩一起离开教室，其实上了国中还有个朋友同班还是不错的，只可惜我的朋友挺惹人厌就是了。
    走到校门，我便看到了白色制服的身影，下午的阳光不若早上但仍旧炽热，汗水几乎浸湿了他的制服，看着他我有些愣住，不顾周一阳就在我旁边跑了上去，「余皓大哥？你怎么在这？」
    伸出手他示意我将书包交给他，将肩上有些重量的书包递出去之后身体顿时轻松许多。
    「来接你啊。」他微微一笑，将目光望向后方，双眉随即拧成一块，「你同学？」
    「喔，我忘了！」旋过身子走向周一阳，他的目光却冷了许多，宛如可以发射出冰块一样，「我先走了周一阳，我们明天班上见！」
    「嗯。」淡淡地丢下这句话，他便掠过我旁边走出了校门，他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变得那么冷漠？
    「刚刚那是你同学？」回家的路上，余皓大哥那么问我。
    「对啊，算上国中我们同班五年了。」岁月真是不饶人啊，五年了。
    余皓大哥用鼻子哼了出声，表情很是不屑。
    「你干嘛？没吃药？」我疑惑着，怎么今天我身边的人都那么奇怪？
    「叫你别靠他太近，结果倒是成了朋友了？」
    「我交朋友还要你管啊？你倒是给我个理由来！」
    这我就不服气了，好端端的要我离人家远一点，这是哪来的黑道大老？人家黑社会至少还有个谈判和说理由的机会呢！这位大哥则是一点话都不说给我听。
    话说完，家也到了，我们同时将钥匙拿出来同时打开了家门。
    「我看他不顺眼。」将书包还我之后余皓大哥开了口。
    「啊？」他一说，我却茫然了起来。
    才刚要问为什么，余皓大哥却说了声再见之后便将门给甩上，我愣愣地盯着红色大门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二章 02

    国中与国小虽然都称之为学校，但其实两者大径相庭。进入了国中也等于迈入了青春期，而所谓的青春期也算是人生之中最璀璨的年华时代。
    无论是犯下错误或是稍有不顺遂，总是可以利用血气方刚、年轻气盛来当作藉口去闯荡一些疯狂的事情──不过，那是在一般班级才会有的事。
    我被编入的班级是数理资优班，开学那日的轻松看在今日恍如梦一场，回过头看似乎有点明白当初老师们为何对待我们如此放松与亲切了，因为那时的我们并不晓得在前方等着我们的是接踵而来的各种大小考试与模拟考。
    「品妍，可以讲解一下这题吗？我读了参考书的内容，却依旧不明白。」
    原本趴在桌上睡觉的我，听见这道声音瞇起了眼睛抬起头，是许芳妮。
    进入国中之后我第一个认识的朋友就是许芳妮，她留着一头及肩的褐发，大大的眼睛在笑起来时看起来更加抢眼，天生的红润双唇让她看起来更增添了一股楚楚可怜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她也是唯一一个在班上成绩可以与我和周一阳相提并论的人。
    「嗯，我看。」点点头之后我示意她将参考书放到桌上，是一元一次方程式，这不是后面的习题吗？她已经读到这边了？
    将参考书往后翻除了有答案之外也有解析，我在脑海内大致算了一下，不到一会儿就理解了答案的来由。
    从笔袋里拿出铅笔，我在旁边写上解法与公式，许芳妮瞪大了那双抢眼的眼睛，等我将答案套出来之后她也恍然大悟。
    「原来我漏掉了这边啊？」她笑嘻嘻说着，「品妍谢谢你。」
    「不客气。」将铅笔收回之后揉了揉眼睛，我还是好睏。
    「品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假如你不喜欢我跟你道歉。」
    我实在不是很喜欢这种充满着「假设性」的问题，就算我不喜欢我也都已经听到问题了，回答也是不回答也不是，这是个将路都给封死的问题，我相信许芳妮也是知道的，但她依然问了出口，可见她是真的很好奇这个问题。
    叹口气，「你说。」
    见我这么回应，她笑得开怀，「你和周一阳在交往？」
    我一愣，对上她的双眸，她的眼睛倒映着困惑、愕然的我。
    「周一阳几乎不和班上同学打交道，男生不提他根本就把女孩子当成了空气视若无睹，但他却只跟你谈话、吃饭，所以我不禁怀疑起……」
    不等她说完我便打断了她的话，伸出一隻指头，「第一，不跟班上同学打交道那是因为他有人际恐惧症。」伸出第二隻指头，「第二，将女孩子当成空气那是他有恐女症」
    伸出第三隻指头，「第三，只跟我要好是因为我们认识五年了，而且我看他也不把我当人看才会与我要好。」
    说完我吁了一口气，怎么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得跟人解释我跟周一阳的关係啊？
    许芳妮见我逐一地向她解释完各种理由之后表情变得呆滞，嘴巴一张一合的，一点也不像是期中考击败了周一阳的资优生。
    「哈哈哈哈哈，品妍你好可爱喔！」她笑了出声，声音为之爽快，不少人都以狐疑又莫名的目光看着她。
    呃，我刚刚是说了笑话是吗？我可是很正经的向她解释欸！
    「在说什么？」说曹操曹操就到，说周一阳周一阳就到。
    「没什么。」我淡淡地别过视线。
    周一阳对于我的动作也没什么反应，挠了挠了脸颊之后便回到座位上，唯一有反应的就是许芳妮，他见我俩如此的互动在加上我方才说的话，她笑得更夸张了。
    谁都好，就不能将她给拖走吗？

 第二章 03

    将许芳妮的误会和周一阳说时他依旧是那张淡漠的脸，用着能够冻死人的双眼仅仅回我一声：「喔。」见他这副模样我也只好摸摸鼻子自讨没趣地继续读我的欧阳修。
    书读得累了、肚子也饿了，两个人收拾好书包走出了凉爽的图书馆，外头的阳光依旧炎热，火辣辣地在我们头顶上照耀着，汗水夹杂着疲惫感，火气不知不觉也快要上升。
    好不容易觅到了一家冰店，我二话不说便衝了进去，也不看菜单就向店家点了一份巧克力牛奶冰。
    「我去找位置，你自己慢慢点啊。」我笑嘻嘻地留下周一阳对着菜单发呆，便走进店里找了个靠近角落的位置就坐。
    冰店里头正在播放着今日的头条新闻，第一则是酒驾肇事；第二则是政客们又在互相喷口水；第三则我来不及看完我的冰就上来了，我迫不及待地拿起汤匙准备向巧克力酱攻击时才回过神发现，周一阳人呢？
    抬起头朝向柜檯，不会吧？我新闻都看两则了他还没点单？莫非他除了人际恐惧症、恐女症之外还有选择困难症？一个大男人的怎么毛病那么多？
    不理会他我逕自地继续吃着我的冰，盘底都快被我给吃光了他才慢条斯理的端着一碗芒果冰走入我对面的位置。
    「大哥，你可终于点好了？」我调侃地说着，他却只是睨了我一眼。
    这下可好了，我冰吃完了，新闻也看到不要看了，手机也被我快玩烂了，周一阳这傢伙却依旧慢慢吃着他的芒果冰，好似他就是个美食品味家一样，哪怕吃快一点、大口一点都会影响了芒果冰的味道。
    我百般无聊地瞪着他，希望他可以接受到我的怨念，只可惜我们俩没有心电感应，他甚至边吃冰边算起了数学题目，我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我似乎是打盹了，右脚用力往前蹬了一下，耳朵边的新闻声被嘈杂人声给盖过，我和周一阳不约而同皱了皱眉往店门一看便看到一大群黑压压的人全挤在柜檯前，目测年龄约莫是高中生，而他们正在互相讨论着该吃哪一种冰才好。
    当我还在困惑着到底是哪一家的高中制服会设计成如此丧服款式时，便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喊着我的名：「品妍小妹？」
    一抹高挑的身影从黑压压的人群之中挤了出来，头戴黑色鸭舌帽的余皓大哥朝着我走来，笑脸吟吟的。
    「真巧？你怎么也在这？」
    「在冰店还能干嘛？吃火锅吗？」
    闻言，余皓大哥脸上的笑容更爽朗了，然而这笑容在发现到坐在我对面的人是周一阳时却褪去了很多，儘管余皓大哥掩饰得很彻地，却依然被我给捕捉。
    「小妹，你付帐了？」
    「没。」说到这就来气，目瞪着周一阳，「在等我对面的大爷吃完。」
    周一阳一愣，目光微微抬起头看我，不到三秒接着又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冰。
    「你吃什么冰？我帮你付吧。」
    「那怎么可以！」我大吃一惊，无功不受禄，没道理让余皓大哥请我。
    「为什么不可以？」相较于我的讶异，余皓大哥反而用着责备的眼神看我，「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不可以的吧？何况你是我小妹？」
    不给我一丝辩驳的机会余皓大哥已经拿出了钱包走向柜台，我错愕地看着余皓大哥付帐的模样，脑子却仍在咀嚼他的话语。
    若不是我思想骯脏我怎么就觉得他的这番话曖昧得很彻底？再者，虽然我是他小妹，但也仅仅只是邻家小妹不是吗？
    「别耍花痴了。」
    周一阳打断了我的思考，回到现实世界，这位大爷可终于吃饱啦？但是等等，今日因他而受苦、等到天荒地老的人是我，他有什么资格骂我又用那么不屑的眼神瞅着我看？
    「周一阳你好意思说我花痴？你这处处有毛病的傢伙！」

 第二章 04

    寒假到了，我每天都过着吃饱睡、睡饱吃的糜烂生活，有时候睡到了中午讨饭吃时妈妈都会忍不住碎念我几句，要我好歹在中午之前起床，但是这句话我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当一回事，日子久了妈妈也就习惯了，偶尔要出门时还会留剩饭给我才出门。
    某一天晚上吃饱饭之后我正窝在客厅看电视，爸爸则是坐在我隔壁的沙发上看报纸，不一会儿妈妈削完水果端了出来也坐在了我身旁同我一起看综艺节目。
    正当我准备再吃一块苹果时便听到隔壁传来了好大的碰撞声，这声响过大震得我大吃一惊抖了一下，和妈妈面面相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给我滚出去！」
    余叔叔的怒吼声划破了天际，让这安静的小巷点燃了名为愤怒的光芒。
    ──「滚就滚，以为我会怕？」
    余皓大哥也不甘示弱地大喊着，接着便听到隔壁传来用力甩门的声音，我几乎屏注了呼吸用心聆听着隔壁的声响，那头却再也不有任何声音，彷彿方才的争持与吵闹都只是梦。
    我想要开门一探究竟却被妈妈给阻止。
    看着妈妈这反应我便觉得事有蹊翘，她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余皓大哥被余叔叔追着打不稀奇；倒是我妈没有外出替余皓大哥说话就稀奇了。
    我开口询问，只见妈妈面有难色时不时将目光望向依然紧盯报纸的爸爸，爸爸点了点头之后妈妈愣怔了一下，叹了口气才告诉我这几天余家发生的大事。
    余皓大哥正值高三的年纪，再过几个月就要准备考大学了，但是现在的他依旧沉迷于社团活动之中，余皓大哥参加的社团是热舞社，高一、高二时就经常到处参加比赛，虽然替校争光赢得了诸多奖项，然而一升上高三这些跳舞、社团的还是得要放下。
    偏偏余皓大哥怎么样都不听劝，依旧固执得不肯退出社团，还因此被校方盯上，都高三了家长还被请去学校喝茶。
    在我睡死的这几日早上，余家几乎天天都上演着这场面，也难怪我会不知道这件事。
    到了晚上余皓大哥依旧没有回到家，余阿姨担心不已，若不是余叔叔将她拉进屋内恐怕阿姨会一直待到大哥回家为止。
    躺在床上看着我的小说，夜深人静的没有天亮时的喧嚣反而让人得以安下心来阅读文字，正当我读得累了想去除非泡杯巧克力牛奶便听到野猫喵喵叫的声音。
    这么晚了怎么还叫成这样？穿上一件薄外套我打开了家门朝着野猫的声音望过去，便看到了余皓大哥的背影。
    蹲下身子与野猫玩耍的他，在月光与路灯的照耀下，身子显得孤寂，此时我也忆起我时不时会在余皓大哥脸上撞见忧愁的面容，莫非那股忧愁与今日的争执有关係？
    「余皓大哥。」走上前去，我小声唤着他。
    「小妹？」原本在与野猫玩耍的他，听到我的身影面漾起了一抹笑，但眼底的忧鬱却掩饰不了。
    「你该不会一直在偷窥我吧？」
    「少说这些乱糟糟的话，你没事吧？」
    面对我的质问，他明显傻住，将野猫抱起之后站起身坐到了我家门口，苦笑着，「你都听到了？」
    那么大的吵架声，我想就算不想听到也很困难吧？
    「真是抱歉，让你见笑了。」他轻轻抚着野猫柔顺的毛，野猫也舒服的喵喵叫着。
    我也跟上坐在了余皓大哥的身旁，伸手抚着野猫的毛，「不必跟我道歉，反正你闹笑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你大哥我都心情不好了，不说点安慰话反而吐槽我？你可真狠啊！」余皓大哥再次苦笑。
    刚想帮野猫抱起牠却跳了起来，高傲地头也不回便离开了我俩的视线，我们两人看着野猫这如此恃才傲物的模样不禁笑了出来。
    我们俩相互间聊着，就是没有提起今天傍晚发生的争执，虽然我是满肚子的困惑，但是看着余皓大哥强顏欢笑的模样我无论如何就是问不出口，而我也没有那个胆子去戳破余皓大哥的偽装。
    倒是没有想到余皓大哥会率先与我提起。
    「小妹，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话吗？」一顿，余皓大哥接着道，「在这一生之中我们必须要好好地把握，绝对不要做出了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我点点头表示记得，那时候我年纪小，但是当时就跟现在一样月黑风高的，周遭只剩下我跟余浩大哥彼此谈吐与呼吸的声音。
    「我现在正在把握我自己的人生，让未来的我不后悔。」
    我静静地注视着余皓大哥，不开口也不打断他。
    「哪怕全世界的人都反对，我也想要孤注一掷，你会支持我吗？」扭过头来，余皓大哥的眼就像是墨一样的漆黑，深得让我见不着底，我哑着嗓子不知该如何回应。
    踟躕许久仍旧无法回应，但是余皓大哥并未责备我，只是轻轻地抚着我的头，就像抚着方才的小野猫那样，温柔又亲暱。
    「小妹，如果哪天你站在岔路上了，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支持。」

 第二章 05

    开学后我依旧蝉联了这一次打杂的，我是说班长。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老天关上了一扇门那祂势必也会替你开另外一扇窗，老天祂肯定是将我毕生的运气都给拿走了，所以才留了一颗冰雪聪明的脑袋给我。
    「少臭美。」周一阳留给了我一个鄙视的眼神便旋过身离开，那身背影还真是充满着青春期的风流惆悵啊，我怀着愤恨的目光怒瞪他，发誓以后猜拳绝对不要再出剪刀了。
    班导师简单说明了这学期的期望与学校既定行程之后鐘声也刚好响起，她才刚走出教室大门，班上同学便将书包中的课本和讲义拿出来摊在桌上，一点叙旧或是聊天的打算都没有，真是一点也不像阳光的国中生。
    起身之后我去找了许芳妮想要问她这个寒假怎么样，她却告诉我等考完试之后再聊吧。
    我讶异，「什么考试？」
    她一脸莫名奇妙，「始业考呀！班导刚刚不是也说了吗？会占其中成绩百分之五。」
    呃……刚刚不是只是说了些废话吗？
    我依旧一脸的呆愣，许芳妮见状嘴角轻轻笑了出来，不知道是笑我傻还是笑我蠢，「还以为你是太有自信才没看书的，原来是忘记呀？」
    这眼神！这笑容！摆明充满着幸灾乐祸！
    太可怕了！真是人心险恶！
    「我这就去看书！你不要给我在那边笑得那么噁心！」说完我便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书包拿出铅笔盒，好了，但是……那个始业考的范围在哪儿啊？
    幸好，始业考的题目对我来说不算困难，顶多就是上学期的期中考和期末考的综合版本，简单来说我应该还是可以轻松地拿到全校第一名，我可不会让这光荣的名次与我失之交臂。
    早上原本晴朗的好天气到了下午转成了濛濛细雨一直到放学时终于成了银河倒泻，我望着天空那黑压压的云层，觉得这辈子从没那么倒楣过，不仅连任打杂的我是说班长；忘记了使业考；被许芳妮嘲笑，现在甚至还要跟那个鄙视我的周一阳一起躲雨！
    「你就认命吧，反正就住在对街，我们迟早会有那么一天。」他淡定的坐在楼梯口，望着一旁的自动贩卖机问我，「草莓？巧克力？」
    看了他一眼再看贩卖机，最终还是妥协，坐在了他的身旁我告诉他我要巧克力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雨势似乎也没有减小的意思，一男一女一起挤在一块躲雨，这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曖昧，也难怪大家总会误以为周一阳和我有一腿。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哇呜！大冰块要问我问题，那有什么困难的？
    「你怎么老是要吃巧克力？跟个小鬼一样。」
    问问题就问问题，有必要还在句末骂人吗？你这有人际恐惧症的傢伙。
    「这你就不懂了。」将巧克力麵包的外包装扔到他身上之后我继续道，「第一，巧克力可以促进脑中血液循环提升认知能力；第二，它可以有效降低血压；第三，可以帮助女性使皮肤变得滋润、细緻。懂了？」
    他垂下头默默不语，相较之下高傲得抬起胸的我显得有些愚蠢，「你好歹这种时候给我点回应吧？」我不满朝他嚷嚷。
    「所以你替自己的贪食找了那么多的藉口，我还需要给什么回应？」
    这傢伙！嘴巴就不能积点阴德吗？
    「好啊！」我生气的站起来瞪他，「那你也要回我一个问题！」
    他耸肩，这是无所谓的意思。
    「你和余皓大哥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晴天孽海？每次见面都这样不顺眼？」
    这倒是我的心里话了，以前问过余皓大哥相同的问题但是他给我的答案实在是无理取闹，我只觉得他还停留在幼儿期，所以没什么听进心坎里，换个人来问题或许就能够得到答案也说不定。而且还是很惊人的那种，说不定他俩曾经同时爱上一个女人也说不定。
    周一阳终于将草莓麵包吃完，站起来之后将滑下的书包重新揹回到肩上，将我们两人的垃圾一起扔进垃圾筒，回过身他目不转睛盯着我瞧，双眼里没有了冷静与淡漠，也没有要吐槽我的邪恶眼神。
    总之就是，认真的一个眼神。
    好似要将我看穿一样。
    「也没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那是什么芝麻绿豆小事？」
    「他看我不顺眼，所以我也看他不顺眼。」
    啊？
    「雨应该快停了，赶紧回家吧，免得家里人担心。」说完他便大步经过我身旁走出了校门口。
    徒留在原地，我一脸的愕然。
    怎么我身边的男人都依然在幼儿期？

 第二章 06

    自从开学日下了那场大雨，此后的每一天几乎都延续着这种倾盆大雨的天气，一直到了周末，也是余皓大哥学测的日子也依旧。
    若不是余皓大哥说不来陪考就要诅咒我，我是铁定不会牺牲我睡眠的时间跟他在这边耗的。
    进入考场前多数的考生都充满着紧张与不安的情绪，唯独余皓大哥依旧悠悠哉哉的模样，不晓得是太有自信还是太没神经，不过依据我对余皓大哥的了解十之八九是后者吧。
    将速食店的薯条放在一旁之后我开始专心读起自己的书来，大抵是因为下雨的关係来陪考的人不是很多，这样子在户外一边吃薯条一边读书我还真是连想都没想过，如果我说这样子其实还挺有一番风味的余皓大哥大概会觉得我疯了吧。
    伴随着雨声学测也即将在今天落幕，但是余皓心目中属意的学校又是哪一所呢？我似乎从来没问过他，不对，应该说自从余皓大哥升上高中之后我们彼此的距离就不若小时候那样相近了。
    即使我们就住在两隔壁也一样。
    时间的推移将我们长大成人，却也带走了我们无畏的情感。
    不知不觉雨势渐渐趋缓，太阳光也从灰濛的云层中洒了下来，空气中传来了被雨水洗涤后的青草香让人闻了就觉得舒畅。薯条大概还剩下一半，我的唐诗也背起来了，在过一下子余皓大哥考完我这陪考的任务也算是完成，假如余皓大哥考上了第一志愿我非得狠狠敲他一笔不可。
    说是那么说，但是就在站起来的瞬间一个不小心被我搁在一旁的可乐，波及到了刚好走到我面前的路人身上，白色的衬衫旋即染上了黑色液体，我一个惊慌，「对不起！」
    我赶紧将可乐捡起之后朝着那人连连道歉，「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拿出放在包包的湿纸巾替那人擦拭，但是用膝盖想就知道这么作只是徒劳无功。
    「哎唷，小朋友你要怎么赔偿我啊？」
    抬起头对上那人的视线，只见他脸上掛着轻蔑的笑意，虽然嘴角弯起却让人不寒而慄的颤抖，我想我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随着鐘声的响起交卷走出教室外头的人也跟着变多，而围观在附近的人也渐渐变多，面对着一介小国一与高三生根本没有人敢出面阻止，我真心的感受到所谓的人情冷暖，不过细想若今天我也是旁观者我恐怕只会快速远离现场，就怕自己也遭殃。
    「真的很对不起！」我九十度鞠躬着，恳切看在我年纪小的份上他可以放过我。
    「对不起有用需要警察？」他语调上扬，彷彿我说着天大的笑话。
    「不如……」他迟疑着，尔后嘴角再次绽放猥琐的光芒，「你跟我出去玩如何？大哥哥我刚考完试需要放松一下，你陪我去玩就原谅你，如何？」
    这个无赖！
    我在心中竖起了一根中指，你他妈当我外送茶？
    垂下头我默默不语，要是有监考老师注意到就好了，然而老师们似乎都去收考卷了一点也不管我的死活。
    「我……」
    「邱品妍──」
    倏然，一震怒吼声划破了天际，我困惑地朝着声音来源望过去，是余皓大哥！他来救我了！
    余皓大哥拨开了人潮站在我的面前，替我挡去了无赖噁心的目光，「黄建豪，对着国一小女孩死缠烂打你也太夸张了吧？」
    原来无赖的名字叫做黄建豪，余皓大哥跟他是熟人？
    「余皓不干你的事！滚开行不？」黄建豪兇神恶煞的瞪着余皓大哥。
    「谁说不干我的事？我家小妹的事就是我的事！」余皓大哥不甘示弱地回应。
    「你家小妹？你是他家小妹？」黄建豪面露诧异，看着我，但是余皓大哥很快地又站在我们俩的中央，就怕黄建豪要对我做出什么事情。
    「你们在干什么？」刚刚跑去收考卷的监考老师终于出现了，围观的人群随即鸟兽散，而黄建豪看情况不利只是撂下一句走着瞧便跑走，现场只剩下我跟余皓大哥在。
    「你没事吧？」
    余皓大哥转向我蹲下身子与我平视，一双眼睛盛满担忧与慌张，我摇摇头虽然有些吓到了但我还可以撑过，听到我那么说余皓大哥才松口气，站起来揉乱我的头发，「下次不许再那么让我担心了。」说完他便露出了一抹放心的微笑。
    如果不是你强逼我陪考，今天我会有这种下场？
    回到家后我躺在床上，迟来的心悸才在这时找上门，然而回盪在我脑海的不是被黄建豪刁难时的场景，而是余皓大哥拨开人群挡在我面前的背影。
    ──『我家小妹的事就是我的事！』
    ──『品妍小妹，假如你真的会害怕别担心，余皓大哥都在，我会保护你的，谁叫你是我的小妹呢。』
    ──『谁要是欺负了你，我一定奋不顾身的与他拼命。』
    在好久以前余皓大哥曾经说过他会保护我，但是我只当他是在胡说八道，真的出事了他哪有可能真的就在我身边呢？
    然而今天他却做到了。
    他今天真的保护我了。
    余皓大哥他……没有骗我……他真的做到了。

 第二章 07

    一个月后余皓大哥邀请我到他的学校参观，说是有社团成果发表会，但是其实我一点都不想要去，一来是我没兴趣二来是期中考快要到了我得专心致志的念书才可以，但是这廝非得要再次诅咒、威胁我，无奈之下我只好走进这所高中。
    记得余皓大哥曾经说过希望将来我读高中时可以与他同一所，这样子他才能够保护我，我不知道以余皓大哥如同金鱼般的脑子是不是可以记住他给的每一项承诺，但是我记住了，而我其实也在内心悄悄期待着有一天这项承诺会实现的那一刻。
    这所高中是县内排名至少前五的学校，走入校门便可以看到砖红色的操场，而围绕在操场上的是无数的摊贩，有些是外来的摊贩也有一些是高中生自己所设的。
    我很快就找到了余皓大哥说的木棉树，高大挺拔的它现在正值开花季，橙红色的木棉花看起来就像是个小太阳一样，随着徐徐微风吹来飘动着。倚在树干上我拨了余皓大哥的手机号码。
    他说高中比起国中大很多，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怕我会诱拐高中生，所以坚持我到了之后一定要拨电话给他才可以。
    他说到了之后一定得打给他，却没有告诉我他没有接电话时我该如何是好。
    当电话另一头传来了第五次的女生语音我的耐心已经被磨光了，这人是怎么一回事？约我来却放我鸽子？好样的！这下可不是一顿麦当劳或是肯德基可以饶过的事情了！
    将手机塞进包包我决定打道回府，却好巧不巧撞见了不想碰见的人。
    「哟！这不是余皓家的小妹吗？」
    我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谁不遇怎么就偏偏遇见了黄建豪？
    「在等余皓？」
    他看着我就像是在看小动物一样，我知道他在等着我失望或是难过的模样，但是我不会让他称心如意的。
    「没，我只是来间晃的。」
    「小妹，你不怎么会说谎唷。」
    小妹，全世界就只有余皓大哥会怎么喊我，这下子他成为了这世界第二个喊我小妹的人。
    然而明明一样都是小妹，出自余皓大哥的口中往往就只有无限的溺爱和关怀，反之，从黄建豪嘴里吐出这两个字我只觉得噁心、想吐。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的身体很如实的做出了呕吐的反应，不只是黄建豪被吓傻，相信我，我自己也被这突然的生理反应给吓着了。
    「欸！你干什么啊！」黄建豪慌张地喊着，眼神飘移，就怕被路人误会，「我带你去保健室如何？」
    「不需要。」迟来的余皓大哥终于出现。
    他再次站在我和黄建豪的中间，「你又对她做了什么？」余皓大哥话中透露着不耐与厌恶，目光彷彿要将黄建豪给撕裂。
    「你少诬赖人喔余皓！是这女的突然自己吐起来的，谁知道她自己吃了什么东西才会变这样！」话说完黄建豪便转过身子跑走，围观的路人也随着黄建豪的脚底抹油一哄而散。
    「所以才叫你不要乱吃食物不是吗？」余皓大哥心疼地拍拍我的背。
    「谁叫你不接我电话？要不是遇到黄建豪我会这样？」我不满地嚷嚷。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将手机忘在社团教室。」他哄着我。
    之后，等我身体好多了，余皓大哥便带着我到处逛逛，虽然我告诉他了不需要牵着我的手，本人我已经是国中生，但他却坚持己见，我只好就这么任由他。
    到了中午他牵着我到了大礼堂就座，他说他等等是第一个表演的人，要我一定要告诉他看完表演之后的感想。
    望着余皓大哥远离的身影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我根本就不懂所谓的跳舞，要我说出感想不如去找其他同学说还比较实在一些。

 第二章 08

    当灯光暗下的瞬间，全场气氛明显鼓譟了起来，我却不合时宜地打起了呵欠，一方面是真的睏了另外一方面是我真的对舞蹈没什么研究，所以我实在不明白余皓大哥叫我给他感想的理由何在。
    在我的模糊记忆之中，我曾经看过余皓大哥在公园内戴着黑色鸭舌帽跳舞的模样，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那么不一样的余皓大哥。
    无论是双眼或是身姿无不是洋溢着自信的光彩，彷彿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余皓大哥一人。
    音乐前奏响起，我稍微坐正了身子，是小贾斯汀的baby。这是一首充满轻松又愉悦的歌曲，除了朗朗上口之外再加上小贾斯汀的脸蛋，所以马上就席捲了全球，但是我却疑惑这么可爱的一首歌曲，余皓大哥究竟要如何詮释呢？
    鹅黄色聚光灯打在了舞台上，一抹身穿学院风服装的人影出现，转圈的霎那他将头上的黑色礼帽拿了下来，余皓大哥的嘴角轻轻上扬着，接着他开始随着旋律摇曳着身子。
    看着余皓大哥的每个瞬间、每个动作都让我目不转睛，舞台上的他彷彿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一般，现在的他就好像真成了偶像明星一样，当他做出了每一个高难度动作都引来了台下每个少女的尖叫声，看着这么一个陌生的余皓大哥也令我的心脏莫名所以加速了起来。
    音乐结束，全场掌声如雷，我愣了一会儿才注意到表演已经结束，余皓大哥有些气喘吁吁地走上前方，儘管有些疲倦却不减他脸上散发出的笑容。将头上戴着的小礼帽脱下之后向台下鞠躬，就在我眨眼的瞬间，余皓大哥将手中的小礼帽丢了下来，我几乎是反射性地将小礼帽给接住。
    对于余皓大哥这有些忽然的动作我一时之间还有些无法反应，他却不给我任何的机会就从舞台上跳了下来，走到我面前：「走吧！」我听到他小声地在我耳畔边这么说着。
    他低沉的嗓音搔着我的耳朵让我有些发颤，来不及开口他就牵了我的手，拎着我跑出了外头。
    「干嘛逃跑？」走到了外头，余皓大哥早已上气不接下气，我将小礼帽塞回他怀中，有些困惑。
    「表演环节之一呀！」他爽朗地回应。
    看着他如此爽朗的笑容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或许也该说是有些庆幸吧，否则我那难以控制的心跳频率恐怕会就这么加速下去。
    「饿了吗？想吃什么大哥请你！」接过小礼帽之后，他将系在颈子上的领带稍微往下扯，重新成为了那个我认识的、爱说垃圾话的余皓大哥。
    而我也毫不客气地遵从他的要求，举凡炒麵、糖葫芦、棉花糖、霜淇淋，只要是被我看到的、相中的，我都吃了一翻，要不是这一次余皓大哥邀请我来，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我的食慾宽如大海。
    然而就在我准备要吃下一摊的臭豆腐时被他阻止了。
    「小妹，不是要期中考了？要是吃坏肚子该怎么办？」他撑着下巴面露难色地看着因为吃饱而有些满足的我。虽然他话中像是在担心我的期中考与健康，但是他是骗不倒我的。
    「不必担心，本人的成绩与健康不需要余皓大哥的担心，只怕余皓大哥真正担心的不是我。」我故意说得有些曖昧，眼神还游移在他手中的钱包上头，被当场抓包的余皓大哥有些困窘，站起来之后，大声地喊：「要吃臭豆腐是吧？大哥通通买给你！」
    听到他这么说我马上收拾了手中的东西准备前往下一摊，但是却被他给挡住，「但是你还没告诉我看完表演之后的感想喔！」
    这傢伙……居然算计自己的小妹！
    「怎么样啊？」他瞳仁失去了开朗的笑意，专注凝视着我，让我有种快要被看穿的感觉，我有些错愕想要逃开他的视线或是直接推开他，却发现我做不到，余皓大哥全身上下散发着让人不容忽视的压力。
    紧抿着双唇，我无法言语，我怎么可能亲口说出看着余皓大哥跳舞的姿态让我有心悸的感觉。
    「真是……」抬起头再次看向余皓大哥，他脸上已经换成了无可奈何的微笑，就像是拿我没办法一样，「这又不是什么困难的问题，你一个资优生的怎么就被我给考倒了？」
    他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愣愣地看着他。
    「走吧，不是要吃臭豆腐？」
    不等我开口回覆，他又一次逕自牵起我的手。
    余皓大哥的掌心温温的、暖暖的，宛如冬日里的暖阳般，令人感到舒适却又让我觉得无所适从。

 第二章 09

    所谓的一失足成千古恨，拿破崙惨败滑铁卢的心情我是彻底明白了。就在期中考的前一天由于天气逐渐炎热，再加上我的嘴巴很痒所以我就邀请了周一阳和许芳妮一同到冰店去吃冰，未料他们俩都以期中考为由拒绝了我，心情黯淡之下我只好默默一人承受着孤寂到冰店吃着我的巧克力冰。
    而就是这孤寂与巧克力冰导致了我当天深夜读完书之后肠子可说是剧烈地绞痛啊！什么人生走马灯的我是完全相信了！
    情急之下我叫醒了正在睡觉的爸爸，跟他说再这样下去她的掌上明珠会死不瞑目的！结果他却在跟我说梦话，要我快去睡觉明天要是睡过头有我好受的，一点为人父亲的爱都没有，若不是妈妈察觉到我话里的不对劲恐怕我早已升天。
    进了医院急诊室，经过医生专业的诊断之后才终于确诊我这是急性肠胃炎，虽然只需要好好休息和吃清淡点就可以，但是妈妈就是不放心觉得我非得要住院才可以，我心想台湾的医疗健保就是这样才总有一天会垮台的。
    虽然我说了明天就是期中考，但是妈妈实在是听不进去我说的话，结果太阳出来了，人家是揹上书包准备去学校考试，我是揹上行囊准备去医院住院。
    得知我住院之后班导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据传和校方沟通了好一会儿才说服教务处让我可以补考，只不过成绩必须扣除百分之十，就怕有其他健康养身的同学会说不公平，我连躺在床上都可以想像周一阳这次拿下第一名后的无耻模样了，想不到我人生也会迎来这种时刻。
    期中考后三天周一阳来到了我的病房，还顺便替我买了晚饭过来，只可惜现在走健康路线的我一点都无法吃他带过来的东西，这傢伙肯定是故意的！
    「有你这样带肯德基探望急性肠胃炎的人？」我怒瞪着在吃鸡翅的他。
    「有你这样期中考前一日不听劝去吃冰还吃坏肚子的人？」他一脸鄙夷。
    「喂！我期末考会将第一名宝座夺回的！」
    「喔，我拭目以待。」
    默默不语啃着鸡翅膀的他再加上乾巴着鸡翅膀的我，病房内顿时被沉默蔓延，究竟周一阳什么时候才会将他的人际恐惧症和恐女症治好？反正都来医院了，不如乾脆去精神科掛号算了。
    「欸周一阳──」
    「小妹！」
    余皓大哥驀地打开病房门，打断了我正打算叫周一阳去看病的话语。
    「嗯？你不是一个人？」察觉到病房内不是只有我自己，余皓大哥敛下了目光，双眼紧紧揪着周一阳看，对！我都忘了！他两视对方为敌人，互看不顺眼啊！这下糗了！
    「邱品妍。」周一阳这时将我叫住，我将视线从余皓大哥身上转到他头上。
    「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保重。」站起身子，他抽出了桌上的纸巾擦了擦自己因为啃鸡翅而有些油腻的手指，「剩的给你吃，别一口气吃光。」
    语落他再次朝我说了声掰掰就离开了病房，徒留下尷尬得我和脸臭得和水沟一样的余皓大哥。
    「你肠胃炎他还带肯德基过来？」余皓大哥走近我，坐在了方才周一阳坐的椅子上。
    打开肯德基纸盒之后，其实里面也没剩多少东西了，只剩下几根薯条和一颗又大又圆的蛋塔，我却愣怔了一下，那傢伙记得我喜欢吃蛋塔？
    「别吃这没营养的东西了！」余皓大哥将纸盒从我手中抽走，「还是吃热腾腾的虱目鱼粥好！」
    余皓大哥替我将盖子打开之后，阵阵热气浮上，扑鼻香马上窜出，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怎么今天那么贴心？」
    「打从成发那天看你食量就猜到，你那么胡乱的吃法总有一天会出事。」
    说话就说话，有必要一副万般无奈的模样吗？
    「哼！不需要你操心！但是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放榜了吗？」
    「我家小妹肠胃炎我能不担心？」他扬起了一抹苦笑，「还有──」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出指尖骚乱了我的头发，「我的考试成绩才真的不需要你苦恼。」
    余皓大哥说话时的眼神和口吻过份温柔，让我一时之间有些转不过来，好一会后我才拨开了他的手，「别当我是小孩子！」我不满朝他嚷嚷。
    他却回我，「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小妹！那个怕烟花、怕放炮的小孩。」
    我气炸了，「那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闭嘴啦！」
    我抄起桌上的垃圾朝他丢去，他动作俐落地闪过，「哦？上了国中就变暴力囉？居然会拿东西扔大哥？」
    你才暴力！你全家都暴力狂！
    他依旧笑脸盈盈，不理会几乎要抓狂的我，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看着正在替虱目鱼粥吹气的我，「不过小妹我是说真的。」
    「什么？」
    「无论岁月走了多久，你都是我罩着的小妹。」
    无论岁月走了多久，我都是余皓大哥的小妹。
    但是大哥你有想过吗？岁月是不饶人的。

 第二章 10

    一个月后余皓大哥放榜了，虽然不是国立学校但也是台北一所知名的大学，我原本以为余叔叔又会像之前基测放榜那样邀请我们大家到餐厅吃饭，但是却没有，小巷内安静得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就如同静止的水平面一样。
    星期六我在家里百般无聊躺在床上发呆，手机铃声霎时响了起来，让我吓了一跳看了一眼来电人，是余皓大哥，他有何贵干？
    「干嘛？」
    「小妹，你很兇喔！只是想问你晚上有没有空而已。」
    「你要干嘛？」
    「找你约会啊！」
    这人是考试读书压力太大，脑子读坏了不成？在说什么鬼东西？
    「我要掛了，再见！」
    「欸！你怎么捨得掛我电话？我是认真要找你约会的。」
    「所以我更要掛你电话，再见！」
    听到我口气真的认真了起来，余皓大哥这才不跟我打哈哈，他说因为好不容易放榜了可以喘口气，想要找个人聊天和吃饭，但是不管找谁都没有空最后只好来找我，这人把我当什么了？备胎吗？
    「小妹，不是说过了吗？」他口气透漏了些许责备，「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总而言之，你到底要跟我去吃饭吗？」
    我在内心踟躕许久，久久之后才回：「……你请客吗？」
    晚上六点，我依约到了余皓大哥说的餐厅，那是一家小火锅店，但是配料或主食之类的都可以自己选择，并且店内有供应免费的冰淇淋和柠檬红茶可食用，可说是非常适合我和余皓大哥这种穷学生。
    我选择了日式豚骨锅而余皓大哥则点了四川麻辣口味，将菜单拿至柜檯结帐之后，余皓大哥一边收拾着零钱一边朝我走回来。
    「小妹，谢谢你愿意陪我来吃饭。」他弯起了嘴角的笑容。
    「也没什么。」我将方才拿好的餐具递到他面前，「有免费的饭吃谁会不来？」
    闻言，余皓大哥笑得更开怀了。
    之后我们有一聊没一聊的天花乱坠说着没营养的话题，不过大部分都是余皓大哥开口问起我才顺着问题说着我的近况。
    例如那次的期中考果然被周一阳夺得了第一名，但是我的成绩也不俗，虽然扣去了百分之十的分数，但是还是保持在全校前五名的范围，幸好，我的骄傲与荣耀不会就这么离我远去。
    没过多久，我们两人各自点的小火锅就上来了，豚骨香搭配上小王子麵条十分顺口又滑溜，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倒是点了四川麻辣锅的余皓大哥就有点辛苦了，四川麻辣的辣度似乎超出了他的想像，看他吃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好不容易将整锅的麻辣锅吃完，我也刚好吃完一球冰淇淋了，我一边笑一边将隔壁空桌的卫生纸偷了过来，「所以干嘛要点麻辣口味来虐待自己？」
    「我在挑战味蕾极限，小孩子不会了解的。」接过卫生纸，他有些不服气。
    看着余皓大哥的表情，我再也忍不住直接捧腹大笑，也不顾店内还有其他客人在，事后回想起来这还真是黑歷史啊！
    余皓大哥终于从辣劲中回到现实世界，当嚐了香草冰淇淋的滋味时他还故作夸张地说置身于天堂之中。
    「少胡说了，就说瞎话你最会！」我笑着。
    「但你也很爱听不是吗？」他朝我眨了眨眼睛。
    双眼没了笑意，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我被余皓大哥弄得有些困窘，只好推託想再去装一杯柠檬红茶。
    走近饮料机，虽然背对着余皓大哥，却似乎还是能感受到余皓大哥凝视着我的目光，看着柠檬红茶被机器挤压下来的模样，我有些愣然，彷彿方才的心悸只是假象。

 第二章 11

    这顿饭我们吃得有些过饱，于是决定一边走路一边消化肚子里头的食物。今晚的夜色很美，月圆高掛在空中在它附近有几颗闪烁的星星在眨着眼睛，在这充满光害的年代可以看见星星实在是让人有些意外。
    「小妹，你喜欢星星？」察觉到我一直抬头仰望的余皓大哥循着我的视线跟着我一起仰头往上看。
    「不到喜欢，只是觉得很美、很浪漫罢了。」语落我将头转回到正常位置，仰望过久颈子有些僵硬，扭了扭之后才舒适些。
    余皓大哥见状笑了笑便继续带着我向前走，直到途中经过了一家专卖烟花店的地方才停下脚步，见他停下脚步我内心剎时不安起来，我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赶紧离开这随时会爆炸的鬼地方，他却弯起了狡诈的笑容。
    我还来不及出声阻止他就扯着我的手臂走了进去，也不顾我的惊声尖叫。
    直到了现在我依旧无法理解为何有人要开这种随时会炸死自己的店呢？更重要的是居然有人会觉得这种店很有趣，我无奈地看着那个在店里四处奔跑、走马看花的愚蠢男人，最终我觉得还是到门外三十公尺处等他好了，要是等等爆炸应该不至于被波及到。
    等了许久愚蠢的男人才终于从烟花店走出来，脸上还洋溢着幸福又得意的微笑，并且我也注意到了他手上多了两个提袋。
    「小妹，我们等等来玩怎么样？」他是认真的问我？我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
    「不是你想的那种，大哥哥我没那么阴险，你看──」话说到一半他将提袋递到我面前打开，里面是满满的仙女棒，我有些愣住。
    「与其看天空上遥不可及的光芒，不如看地上伸手可得的光辉。」
    这话说得真好，愚蠢的男人长智慧了！
    回到家梳洗过后我换了一件睡衣加薄外套便出门了，走出屋外时余皓大哥早已准备就绪，我就坐在他的身旁。此刻时间已经走至晚间十点，小巷内寂静得吓人，我们放低了音量讨论着该从哪个牌子的仙女棒开始放起，由于我们彼此的距离实在是过近，连彼此呼吸的声音彷彿都听得见，察觉到这一点的我内心有些激动、紧张，但是余皓大哥似乎没有发现，他依然垂下了目光研究着仙女棒。
    片刻之后我们终于点亮了仙女棒，耀眼的光芒在夜晚之中更显璀璨，我和余皓大哥就着么静静地看着仙女棒发出光彩。
    「小妹。」
    忽地，余皓大哥叫住了我，他的声音不若平常那样热络且热情，彷彿有着千斤顶压在他的身上快令他喘不过气似地。
    旋过头我看着余皓大哥，仙女棒的光芒照映在余皓大哥的侧脸上，有些模糊又虚幻，让我有一种余皓大哥是从仙女棒走出来的感觉，只不过世界上应该没有那么丑的仙女（子）才是。
    「恐怕我们之后就无法这样一起玩耍了。」
    我一怔，是只之后去台北读书的事吗？
    「以后你就得自己去买巧克力牛奶、自己去买仙女棒、自己学着保护自己……」
    余皓大哥越说声音越小，到了最后我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我茫然地望着他，脑中反覆咀嚼着余皓大哥说的全部字句。
    「余皓大哥──」
    「小妹，我会想你的。」
    不给我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他打断了我的话，就为了说声未来他会想念我。
    「余皓大哥，你知道现在科技很发达吗？」
    「嗯？」
    仙女棒的光芒熄灭，四周垄罩上了一层阴暗，我看不清楚余皓大哥此时此刻的表情。
    「我们现在有电话、简讯、即时通，真的想念还怕见不到对方吗？」
    语毕，我们之间陷入了一阵的沉默，若不是身边传来了不匀称的呼吸声我会以为余皓大哥睡着了。
    驀地，仙女棒的光芒再次点亮的这个世界，余皓大哥手中摇曳着阵阵璀璨，「说的也是，还怕以后见不到面吗？」
    最后，余皓大哥露出了一个浅浅的、淡淡的微笑，应该是光线不足的关係吧？否则我怎么会觉得这个微笑充满着孤寂与落寞呢？

 第二章 12

    期末考，我终于光荣回到校排第一名的位置，可以开开心心、欢欣鼓舞的迎接即将到来的暑假生活。
    由于结业式只有半天的时间，所以甫走出校门我便和周一阳、许芳妮一同到离学校不远处的小吃店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饭吃饱了、天也聊够了便准备回家补眠，我和周一阳不约而同往同样方向回家时倒是让许芳妮大吃了一惊，她睁大了那双浑圆、饱满的双眼，嘴巴也张得开开的，我差点就要出声提醒她苍蝇飞进去了。
    「你们住同一边？」
    「是啊！」
    这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吗？
    「你们怎么都没说？」
    我刚要开口却被人给阻挡，周一阳往前站了一些，明明是中午十二点的艳阳天，但他吐出口的话宛若寒冷的十二月，不只能把人给冻伤，还能让人送医急救。
    「第一，	你没问；第二，这不是什么值得我们说嘴的事情；第三，天气热
    了我想要快点回家可以吗？」
    现在的气氛瞬间冻结成霜，不只是我傻眼，就连许芳妮也一脸错愕，她有些愣住地看着我，似乎是希望我可以缓解这尷尬或是解释一下周一阳吃了什么精神错乱的神祕药物。
    走上前我扯住了周一扬的书包揹带，「胡说八道什么鬼东西啦！要回家不快一点在这边五四三？」
    「不要拉我。」甩开我的手之后，周一扬便逕自的离开小吃店门口，也不管现在的气氛因为他变得有多微妙。
    「哈哈哈，抱歉喔！他有人际恐惧症啦，所以他偶尔病发会这样，你不要介意喔。」我乾笑着替周一扬说话、打圆场，我这义气可真是做足了，要是他以后亏待我，他就死定了！
    「没、没关係啦……」许芳妮小声啟口，我却觉得她心底还是有些不安存在，「这学期大家都累了，品妍你也快点回家休息吧。」
    与许芳妮道别之后我追上了周一扬，他顽长的背影充满了孤寂与高傲，「喂！」
    「干嘛？」他神态自若，一点也不像是刚搞砸了气氛该有的样子。
    「还问我干嘛？你刚刚干嘛那样对许芳妮？」
    「我只是说实话。」
    呃……有人际恐惧症的人都这样吗？
    「有更好的说法吧？你没看到许芳妮很为难的模样吗？」
    「没看到。」
    这傢伙！干嘛一直句点我啊！
    「大家都是朋友，你以后不要这样啦！再这样下去除了我之外你就没朋友了喔！」
    我故意说得很夸张，除了是真的担心周一扬会没朋友之外，我更担心的是班上已经有许多人看他不顺眼了，这样下去他会被霸凌的，他被霸凌的话就太可怜了，我是那么地替他着想，他却只会句点我。
    「无所谓。」
    「啥？」
    停下了脚步，周一扬抬头凝望我，双眼认真又诚恳。
    我们俩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不对，应该说我正在等他开口给我一个答案，他刚刚说的『无所谓』是什么意思？
    「没事。」
    然而，这傢伙却又一次句点我。
    留下我一人错愕在原地，大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的视线范围，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对街的小巷内，我依然不解。

 第三章 01

    揣着莫名的情绪回到小巷内，却发现隔壁那家熟悉的红色大门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吵闹声，停下了脚步有些好奇又困惑，霎时，门被打了开来我和门那头的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那人明显有些错愕，却还是很快地将情绪收回。
    「品妍下课啦？今天怎么那么早？」余阿姨对我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我点点头告诉她，「今天结业式所以只有半天。」
    阿姨顿了顿，三秒后才理解似，「这样啊。」
    「阿姨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刚刚听到里面传来好大的声音。」
    闻言，阿姨瞪大了眼睛，有些慌张，「很、很大声吗？」看见我又一次点头，她更慌了，甚至也不顾我依然站在他前方碎念了起来，「我就叫他们小声一点了，还说什么不会吵到邻居，男人就是这样……」
    「阿、阿姨？」有人在自己面前碎念起来实在是太尷尬了，于是我出声叫了阿姨，她正才回到现实世界。
    「可以请问怎么了吗？」
    「啊！也是喔，小巷内你跟余皓感情最好，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余皓？
    和余皓大哥有关吗？
    「我们在帮余皓做整理，他明天就要上台北了。」
    听到余阿姨用着缓慢的声音道出这几个字句，我却觉得加倍惊讶，几乎是不自觉得我放大了音量，「明天？为什么？现在才六月不是吗？」
    「唉……我和你余叔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心急，明明八月在搬都来得及啊。」
    阿姨垂落了目光，我这才发现自己有多失礼，家里头唯一的宝贝儿子就要离开了，阿姨一定比起任何人都要来得不捨，而我却不顾她感受地这样逼问她。
    「阿姨，抱歉我不是那个意──」
    「妈，外面是谁啊？」
    余皓大哥打断了我的话，一袭白色背心与迷彩短裤的他出现在我的面前，他有些愣住，然后开始惊声尖叫。
    「根本没差好吗？你在我面前什么时候有形象了？」我无言地看着余皓大哥，他现在已经换了另外一套衣服，鹅蓝色的衬衫搭配上水蓝色的牛仔裤，让余皓大哥看起来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哼！那是小妹你不够了解我！」他用鼻子哼出了声，不服气的模样让我看了忍俊不禁。
    很久以前我也曾经来过余皓大哥的房间，但是随着时间流逝而我也长大了，我便不曾再次踏入这个房间，再次进来却没想到是这种时候。
    这里和我回忆中的房间一模一样，草绿色的窗帘，还有书柜上大量的漫画与cd，不同的是床头柜上原本摆满了许多的机器人玩具如今放了看起来十分昂贵的音响。
    余皓大哥从书柜里头抽出了一张cd拿到音响前拨放了出来，那是一首轻音乐，余皓大哥也会听这种充满气质的歌啊？
    「你放暑假了啊？」
    我点点头，但是余皓大哥没有回应我的话，反而是开始说起了自己，「其实我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就只剩下书柜和衣柜没弄好，你待会有空可以帮我吗？」
    余皓大哥笑着继续替自己整理，我却没来由觉得一阵不安，有种陌生感爬上了我的心头，这样子笑着的余皓大哥我觉得好不习惯，我熟悉的余皓大哥永远都是笑得灿烂如阳，虽然偶尔幼稚、调皮得像孩子，却依然替我着想。
    而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他虽然依然弯着嘴角，但是嘴角内却像是隐藏着重重心事，让我不禁想起从余皓大哥升上高中我便时不时会看到他充满了抑鬱的模样，难不成那份抑鬱是造成了余皓大哥如此仓促北上的理由吗？
    我从床上跳起之后，余皓大哥转过身子看着我，而我也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瞳孔，从他眼中我看见了意志坚定的自己，「可以和我说吗？为什么才六月就要去台北？」

 第三章 02

    下午时我和余皓大哥一起到了附近的冰店吃冰，我一如往常点了巧克力口味的冰而余皓大哥点了红豆冰。
    我们一起吃冰、聊天，但是自始至终都没有聊到正经事，不是我不聊，而是只要话到了重点就会被余皓大哥给打断，彷彿是不希望我提起似的，时间就这么过去而我也懒得再去开口询问。
    既然他都打定主意不要告诉我了，那我又何必去贴他的冷屁股呢？
    冰吃完了，太阳也逐渐西下，朝暮将我们两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实在是有点难想像今后的日子余皓大哥无法再像这样与我并肩同行，说不难过是骗人的，毕竟我们都相处那么久了。
    走着走着我们来到了家附近的一座公园，里面有许多的孩子在玩耍着，让我不禁想起了小时候我也常常跟余皓大哥还有小巷内的朋友在这边玩。
    「要进去吗？」夕阳馀暉之下，余皓大哥的侧脸被镀出了一道金边，他朝着我勾起了嘴角，我点点头表示好啊，我们就进去吧。
    进去之后其实多数的游乐设施都被孩子们给佔据了，唯独蹺蹺板。
    我和余皓大哥一左一右坐在上头，忽然间余皓大哥笑了出声，「你以前也常常玩蹺蹺板呢，还记得吗？」
    余皓大哥的笑沾上了夕阳的金，让我看得不禁瞇起了双眼。
    「那时候小巷内其他孩子们邀你玩鬼抓人，可你却固执得像头牛，说什么都要玩蹺蹺板。」
    「有吗？」我开始质疑起余皓大哥的这段回忆是真是假，「我干嘛不玩鬼抓人？」
    「因为你说蹺蹺板比较好玩，哪怕蹺蹺板要两个人才能玩。」
    语落，余皓大哥双脚一蹬，我整个人瞬间往上跳跃，我吓了好大一跳，心脏差一点就要飞了出去。
    「余皓大哥！」
    因为吓了一跳于是我有些生气地瞪向余皓大哥，但他本人却不以为意仍旧掛着那张奸商般的笑容，我一时之间火气有些上来，于是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同样的方式去对付余皓大哥。
    未料，我这举动似乎是正中了他的下怀。
    我们就这样你一来我一往开始玩起了蹺蹺板，起初还对余皓大哥这举止挺火大的，但是当感受到了风、还有向上跳跃的感觉时便觉得无所谓了。
    当蹺蹺板带领着我升上天空时，身体彷彿成为了小鸟般能够自由翱翔，坐在我对面的余皓大哥脸上的笑容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但或许是心境上的转变吧，原本那看起来阴险狡诈的笑容，变得和蔼又慈祥，让我的心跳忍不住失去控制。
    久久没有这样子拋下任何一切的玩耍，我几乎可以说是玩得不亦乐乎，一直到余皓大哥双脚煞了车，我才回过神来。
    「小妹，你想知道吗？我那么早就要去台北的原因。」
    看着余皓大哥我有些茫然、不明所以。
    为什么方才不讲现在又突然要告诉我了？
    不等我开口给予答案，余皓大哥就从蹺蹺板上跳下，从裤袋中掏出了手机，按了几下按键之后音乐便缓缓流窜出来，我依旧不明白余皓大哥此时的举动为何。
    将手机递到我面前我反射性地接下之后，余皓大哥说：「替我保管一下好吗？」
    我訥訥地接过，余皓大哥便移动到了距离我只有三步的地方。接着余皓大哥双手垂落到大腿旁，指尖敲打着拍子，待手机拨放的音乐来到副歌处，余皓大哥开始舞动着身姿。
    每一次的旋转与扭动都引来了路人的注意，我看着余皓大哥的舞步，忽然想起了当时的社团成果发表会还有在更久之前余皓大哥告诉我的──『我想要跳舞，我长大后要站在舞台上跳舞！』
    原来自始至终余皓大哥都没有变过是吗？小时候的余皓大哥想要站在舞台上跳舞，而现在的余皓大哥也依然想要跳舞。
    所以才要那么早就去台北是吗？
    不知不觉音乐已经来到了休止符，四周充斥着讚许与掌声，全都是属于余皓大哥一个人的，大汗淋漓的他走到我的面前，笑容更加灿烂了些，「怎么样？我很帅吧？」
    「是因为这样吗？想要追逐梦想才要那么早离开小巷？」不知为何，我发现我的声音隐隐之间颤抖着。
    余皓大哥愣了一下，收起了嘴角的笑；歛起了目光，「原来你记得？」
    收下手机之后余皓大哥蹲下了身子与坐在蹺蹺板上的我平视，拨开了我额前的瀏海，「这一次你会支持我吗？」
    霎时，我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周围的空气一片稀薄。
    不知道。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都要离开小巷了，又要我怎么支持你呢？
    最终，我还是推开了余皓大哥，独自一人跑回了家。

 第三章 03

    回到家后我连灯都没关就这么直接躺在床上，连思考都无法思考的我，却开始后悔起方才的幼稚与无理取闹。
    不过是隔壁邻居的我有究竟什么资格要求余皓大哥留在小巷呢？不过是要好伙伴的我有什么权力阻挡余皓大哥的梦想呢？
    从床上爬起来之后在房间点亮了光明，从窗户外头探去余皓大哥的家依旧安静，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毕竟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向余皓大哥解释我刚刚的衝动无脑行为。
    结果我整个晚上都在思忖了这件事，以至于暑假第一日我就有点失眠，下楼想要喝水时就听到爸和妈在谈论余皓大哥的事。
    「品妍，你余皓大哥下午就要上台北了，我们打算去替他送行你要一起来吗？」妈妈一发现我就将视线落到我身上，我拿起水杯倒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双脣紧抿着，喝下的水没有替我褪去乾燥，反替我增加了一丝又一丝的苦闷。
    回到床上之后有关于余皓大哥的回忆接踵而来，其实不只是大人知道，就连我自己都感觉得出来余皓大哥特别疼我，大抵就是习惯了从小就有余皓大哥的陪伴所以我才会变得那么无理取闹。
    侧过身子，我开始思忖下午该怎么替昨晚的行为解释。
    时间来到了下午，我踌躇在红色大门外头，想要摁下门铃却迟迟无法摁下，眼看着时针与秒针不停快速飞逝，我却仍旧徬徨，明明下定决心要在送行之前好好说几句话的，却被自己那忐忑又尷尬的心情给阻挡。
    「你到底在人家门口鬼鬼祟祟的干嘛？」
    驀然，余皓大哥的声音出现在我的后方，我大吃一惊只差没有往上起跳，「你、你怎么在这里？」
    一听到我慌张地这么说，余皓大哥露出了一丝微笑，双眼依旧温柔，「这是我家，我不在这里会在哪里？」
    我们来到了家附近的公园，像昨天一样坐在蹺蹺板上，口中啜饮着方才余皓大哥买来的巧克力牛奶，今天的天气不若昨日那样炎热，偶尔有徐徐微风吹来，耳边除了微风吹来的声响还有知了的歌唱声。
    我的心脏开始怦怦加速，抬起头窥望余皓大哥，他依旧如往常那般有些温柔、有些傻气、有些稚气，彷彿我们昨天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一样，但是余皓大哥这种反应反而加深了我内心的愧疚。
    「余皓大哥。」
    「嗯？」
    「你记得你之前问过我的吗？长大后要做什么。」
    余皓大哥一怔接着点头，似乎没料到我的话题会这么突兀，但这却是我几经思考之后得出的答案。
    「你想到了吗？」但随着风，余皓大哥的声音消散在空气里。
    「未来太漫长了，而且有很多的变数，所以我无法保证未来的我会成为什么样子的人。」微微吁一口气后看着余皓大哥，他依旧炯炯眼神看着我，静静等待我接下来的话语。
    「所以我想就当个平凡的人就好了，平凡也很快乐不是吗？就像你说过的，『──「反正你也才七岁，不知道长大后要干什么也没关係，你就当个资优生邱品妍就好。』」
    语落，我屏息等待余皓大哥的回答。
    接着他的嘴角漾出了一丝灿笑，「你确定你现在七岁？」
    一愣，发现他又在抓我话中的语病顿时觉得有些恼羞，「你很烦欸！这不是重点好吗？我要说的重点是，不管是平凡人还是资优生，反正邱品妍这个人都会支持你的梦想啦！」
    说完我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而余皓大哥明显也吓到，但是他很快就将惊吓的情绪给收回，从蹺蹺板上下来之后他走到我的前方，伸出手揉乱了我的头发，「小妹，谢谢你。」
    ──「小妹，谢谢你。」
    听到这短短的五个字，不知为何，我竟有种想哭的衝动。
    之后我便和爸妈一起到火车站替余皓大哥送行，并且说好只要有空的时候就一定要回来，偶尔有可以在网路上面聊天说心事。
    这一次的分离，不会是最后一次，也不会是永远的别离。
    至少我那时候是这么相信的。

 第三章 04

    余皓大哥离开之后季节也从夏至走到了小暑最终来到大暑，这段期间我们偶尔会利用电脑上的通讯软体或是简讯互相诉说近况，而随着开学日的逼近我们也逐渐减少了联络，只知道最后一次是余皓大哥要做开学的最后整理，接着就没有消息了。
    升上了国中二年级我的日子依旧没有变化，偶尔和周一阳还有许芳妮说垃圾话，持续连任了打杂的，我是说班长。
    平凡无奇的日子之中再次迎接了期中考的校排第一，也迎来了余皓大哥从台北回来的日子。
    余皓大哥回来的那一天是週末，若不是我察觉到门外有声响或许我根本不会察觉余皓大哥回来的消息。
    于是我走上前打了余皓大哥的手臂，有些不满地抱怨，「回来了干嘛也不说？」
    察觉揍人的是我，余皓大哥才收起了险些要发怒的面容，唇角泛起笑意，「哟！这不是我们家的品妍小妹吗？好久不见啊！」
    许久未见，余皓大哥仍然没有变，依然那么地幼稚。
    我不理他，又重复了一次，「回来干嘛不讲？」
    唇边依旧泛着笑意，他回，「我很忙啊！小妹我可是大学生啊！」
    瞧他这过分自满的模样，我开始有点后悔刚刚为什么要出来了，与其看这讨打的脸不如回家看电视来得好。
    「小妹，你的表情出卖你了唷！该不会在心里偷偷骂我笨蛋吧？」
    「是智障才对……」
    语落，顿时我们双双睁大了眼，同样的对话；似曾相识让我们忍俊不禁。
    「小妹！看来你上国中学坏了呢！」余皓大哥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教我这些话的都是你好吗？少鬼扯了！」送给了余皓大哥一计白眼，他本人却不怎么介意，反而笑得更加开怀，甚至问了我要不要去吃巧克力剉冰。
    有人请吃冰，何乐而不为呢？
    和店员点单之后我们坐在了店内的角落互相说着近况，当我说到我拿到了期中考的校排第一名时，余皓大哥的双眼露出了既温暖又和煦的目光，他柔清似水的双眼让我不忍直视，只能低下头假装自己正在玩手指。
    「小妹，你真的是资优生呢。」他沉着嗓子说着。
    明明是夸奖我的话语为何我却觉得余皓大哥的口气有些哀伤呢？略略抬起头，他的目光依旧，嘴角上扬的笑意让我心跳顿时间漏跳好几拍。
    当店员将冰呈上来之后，我们垂下了头吃着自己碗内透清凉的剉冰，一句话也没有说，如此沉默的气氛不曾有过。
    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上了大学许久未见的余皓大哥依旧有着抑鬱的感觉呢？
    抿着嘴唇，话梗在喉中，我始终问不出口。
    「小妹。」半晌，余皓大哥出声叫了我。
    「嗯？」
    「你想不想听听你哥哥我的大学生活啊？」
    微微愣住，不知何时余皓大哥手中的冰早已吃完，而我碗中的冰还满满的，几乎没有多馀的思考我便给了余皓大哥一个点头的答案。
    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因为距离而失去我们两人的情谊，但如果距离会增加我们之间的默然，那么我情愿听余皓大哥说他的垃圾话。
    当余皓大哥开始诉说起他的大学生活时，他那抑鬱的感觉也消失殆尽，尤其是说到了参加热舞社的时候，余皓大哥的双眸闪耀得更加灿烂，从以前就是这样子，一说起跳舞就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余皓大哥。
    我想就像人仰赖氧气，从古至今的余皓大哥也是依赖着跳舞吧。

 第三章 05

    余皓大哥回台北之前我们约好下次见面时要一起到电影院看电影，反正他老人家间着也没事做，我只好怀抱着日行一善、关心孤单老人的名义答应他的邀约。
    而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大概是校排第一名当久脑子有点进水了，我居然在中午吃饭时间和许芳妮聊天时不经意说出了这件事，想当然尔，天生就有点八卦的她旋即雷达响起。
    「约会？看起来冷漠又骄傲的邱品妍要跟男人约会？」她几乎发出了高八度的刺耳声音，同时间我注意到坐我隔壁的周一阳眉头皱了一会，可见许芳妮真的分贝过高。
    「约你个头！」我右手筷子还夹着花椰菜，我严谨的指责她，「第一，这不是约会是陪伴寂寞老人；第二，我哪里冷漠骄傲了？第三，余皓大哥与其说是男人不如说是幼稚小鬼。」
    我明明如此认真解释了，但是许芳妮却不听我说，反而用我的话来回堵我，真心让人不爽。
    她嘖了几声，双眼看着我流露了些许同情心，去她的同情心！
    「第一，男生主动开口邀约了，在他眼里这就是约会。第二，你哪里不冷漠骄傲了？看看班上除了我跟周一阳之外你跟谁要好的？第三，你当人家是小鬼，说不定人家当你是女人呢！」
    许芳妮说得头头是道，几乎让我无力反驳。
    在此之前我从没认真想过，但她的话让我宛若是牛顿被一颗苹果砸到便发现地心引力般，我也想到了，我一直觉得我跟余皓大哥充其量就是个小巷内的玩伴，可随着年纪增加，我们势必会因为性别、年龄、职业而渐渐有所差距。
    那么，当差距產生之时我在余皓大哥眼里会是什么？依旧会是他口中的小妹吗？在冰店时的沉默也会是因为这差距而產生的吗？
    见我没了回应陷入思考，许芳妮也摸了摸鼻子不再言语，一直到周一阳站起了身子收拾餐具，我在赫然发现午休时间将尽。
    「欸周一阳，感情这种东西会随着差距而发生变化吗？」
    放学后我和周一阳一前一后走着，西下夕阳的橙黄色光芒斜逆在周一阳的肩膀上，从后方望去他的身姿显得孤单又高傲，我心想冷漠又骄傲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邱品妍。」走在我前方的他止住了脚步，我踩上了他顽长的影子。
    「干嘛？」抬起头，我对上他深邃的瞳孔。
    「这种问题你可不可以别老是问我？」
    「啊？什么意思？」
    这人在说什么？这种问题怎么了吗？而且为什么要说得好像这种问题我问了好多次一样？
    我不解又困惑地看着他，他却依旧是那张冰块脸。
    即使我们从国小就认识了，但有得时候我真的也搞不清楚周一阳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东西，他太懂得隐藏自己了，甚至是对我他也在隐藏。
    如果现在是在二次元的世界，肯定会有好几隻乌鸦飞过，但可惜这是现实世界所以没有，我只能和冰块男玩大眼瞪小眼的游戏。
    良久，冰块男似乎是玩腻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就擅自结束游戏。
    结果整条路上我不只没得到解答，还莫名其妙踩中了周一阳的地雷，到巷口时他甚至连再见也不跟我说一声，真是有够小肚量的。
    回到家放下书包，我连灯都没开就直接躺在床上，许芳妮的话依然縈绕在耳旁。
    即使是校排第一名，终究也有得不到的答案。

 第三章 06

    翌日，周一阳这小心眼、小肚量的冰块男，居然一句话都不跟我说，这不要紧，甚至在我想开口跟他要英文笔记时居然甩头就走，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
    他本来就喜欢在班上搞自闭、耍孤僻，所以班上的人倒是没怎么注意到我两的状况，不过常和我们混在一起的许芳妮可就不同了，下课鐘声甫敲响她便揪着我到走廊上。
    我本以为她又要跟我八卦周一阳或是余皓大哥的事情，思忖着她若再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我就要考虑跟她断绝关係了，但她却露出了担心的表情望向我。
    「你跟周一阳吵架了？」
    出乎意料地口吻我有些愣怔，但是更让我愣住的是问题本身，我们吵架了？我们这算是吵架吗？
    许芳妮眉头微微一蹙，「唉，怎么会有人连吵架都不知道的？」
    我发现，她最近越来越喜欢同情我了，怎么？现在是我这校排第一智商很低的意思吗？
    「说是吵架我自己也不知道，应该说周一阳他中二病发作吧？」
    「啊？中二病？」
    见许芳妮的眉头快要拧死一隻苍蝇了我只好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你真的这样子问他？你问他关于你那位邻居大哥的事情？」她彷彿成为一把机关枪，不停地连环询问，她就不会被口水呛到吗？
    「怎么？不行吗？一样都是男生我想他应该会知道才是。结果咧？不仅没获得我要的答案，反而得来他的大便脸！」
    蹲下身子，我真是越想越生气！他究竟凭什么跟我耍脾气啊？人家都已经放低身子开口了，就不能给我一个比较可爱又顺心的解答吗？真是个大冰块！骄傲又冷漠的臭男人！
    「品妍啊……」许芳妮语重心长，并同我蹲下了身子，一脸寓意深长的模样，「虽然你曾经反驳过这个问题，但是我现在另外问你好了。」
    「什么？」许芳妮曾经问过我什么问题吗？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或许、说不定，周一阳是喜欢你的？」
    一愕，我呆若木鸡看着许芳妮，而她一脸抱歉看着我，似乎早已料到我的答案。
    「好了够了！你能不能别再说这些假设性的问题了？」我站了起来，拍拍沾到制服上的尘沙，「更何况，我不认为周一阳会喜欢我，你见过哪个男的会对喜欢的女生摆出大便脸的？」
    「不是啊，有得时候男人就是──」
    许芳妮最后的话被淹没在上课鐘响里，她说了什么我听不清楚也不想要知道。
    她今天所说的话真是有史以来最大的笑话，虽然我有时候对周一阳仍旧摸不着情绪，但也不至于对这种小情小爱的心态察觉不出。
    大抵是许芳妮的话有点激怒到我，所以下节课一下课，我马上就将周一阳给抓了出来，途中还怕被许芳妮发现，将他给抓到了稍微偏僻的走廊上。
    「咱们就有话直说吧，我是哪里惹到你了？需要你这样一脸大便样？」我双手插腰，希望可以让我看起来有点气势。
    「没，你没惹到我。」他神情冷漠的撇过头。
    「那你今天是怎样？不甩我？不鸟我？这样很爽？」他平日就是冰块脸，但这种时候见他的冰块脸只会让我更加火大，以至于我的用字遣词都不优雅、文青了。
    「那我问你，你像个小太妹一样抓我到角落咄咄逼人得质问，很爽吗？」他终于正眼看我，但双眼却怒火冲天，彷彿可以发射出火箭炸伤人。
    我被他这么一说，整个人都词穷了，并且，那埋在我胸腔的一把火也燃烧殆尽。
    「好吧算了！随便你！」我双手从腰上放下，「你以后就尽量耍你的自闭和孤僻，我不会管你了！」语落，我便旋身跑开，到不到几步我又想起了还有话要说于是又跑回去，「周一阳！你再这样出社会铁定完蛋！」
    我承认最后说得是气话，很幼稚、很无脑，但是说得我痛快人心！
    回到教室，许芳妮似乎老早就在找我了，我在心底庆幸方才躲着她是正确的选择，她彷彿有许多的话想跟我说，但是见我脸臭只能在座位默默看着我。
    不久后，周一阳也回了教室，许芳妮才刚起身要朝他走去，但是身子一僵又回到了原地。
    如果周1阳的脸可以成为温度指标的话，平时只有达到俄罗斯温度的他，现在的温度铁定抵达了南极与企鹅同欢。
    就说了，再这样当冰块男、臭脸王他出社会一定会完蛋，我看我这不只是气话也是对周一阳的预言！

 第三章 07

    很快地余皓大哥回来的日子来临，只可惜当天开始便一直下着绵绵细雨，讨厌雨天湿黏黏的感觉于是我们决定到电影出租店选些片子，顺边从便利商店买些零嘴回家配着电影吃。
    而当我开心地将《七夜怪谈》、《鬼来电》、《贞子》放入篮子时，余皓大哥却一边将我选的片子给收走，将《我的初恋情人》、《在世界中心呼喊爱》、《真爱每一天》，这种小情小爱的片子给放进来。
    我不满开口，「这种天气不看恐怖片要干嘛？你是不是男人啊？」
    余皓大哥耸耸肩，一点也不在意我的揶揄，「我只是不想花钱吓自己。」
    我挑眉，「所以你其实很怕鬼？」
    像是被我触到不该碰的点，余皓大哥眼睛闪了一会儿，「谁说老子怕鬼的？」
    瓮、中、之、鱉！
    「那就看鬼片啊？不怕鬼干嘛不惊吓一下？」我喜悦地将那些片子全部拿回来，并将小情小爱的片扔回余皓大哥怀中，对上他错愕的表情，我盈满了胜利的姿态。
    回到家后大致已经准备就绪，只差将片子放进机器里头，但是余皓大哥似乎仍不死心。
    「你一个小女生就不怕看鬼片？」
    「都是特效罢了，有什么好怕？就我而言你比鬼还恐怖。」
    「你这傢伙……」
    余皓大哥被我说得噤口，于是我又一次胜利。
    电影终于开始，起头便充满了诡譎的气氛，我右手拿着起司口味的洋芋片，左手抓着可乐，在内心开始猜测第一个被鬼杀死的人是谁。
    一小时候电影也来到了高潮处，女主角一行人请了个法师说是要替男主角除灵，但是他们不知道这法师是两光的，此举动反而触怒了鬼魂，在下一秒被鬼魂附身的男主角露出了血盆大口，宛若漫画出现的裂嘴女一样。
    我看得着迷不已，讚叹现在的电影特效简直是绝了，居然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身旁的人忽地惊声尖叫吓得我洋芋片和汽水差点撒满地，拿起遥控器赶紧按下暂停键，打开室内灯光，我无奈地看着被抱枕埋住脸庞的余皓大哥。
    「死、死了？女主角死了？还是男主角死了？」他害怕地小声啟口。
    「没，谁都没死。」我微微叹气，怎么就这么胆小？
    「没死？真的？」大抵是恐惧之心使然，余皓大哥有些破音。
    「真的没死啦！」我走上前一把夺去余皓大哥手中的抱枕，内心满是无奈，「那么害怕还中我的激将法？」
    一边说我的嘴角也不禁微微上扬，觉得这样的余皓大哥真是逗趣。
    「谁说我中激将法？」他语气哀怨，将抱枕又抢了回去，「我只是想说陪你看鬼片罢了，我用心良苦你可知？」
    一听，我眨眨眼睛，再也止不住地笑着，「喔？真的？那还真是谢谢你唷！」
    我那是发自内心的感动与感谢，但是余皓大哥却不吃我这一套，「你是还要不要看？不看就快点换片！」
    「都一半了哪有不看的道理？」我莞尔，将电灯关上，按下遥控器拨放键，然而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依然听得到余皓大哥的惊声尖叫，以至于接下来剧情到底演了什么、结局如何，我根本就不知道。
    电影结束之后余皓大哥如负释重，「呼……可终于演完了？」
    一边将片子退出，我一边笑说，「是，你解脱了，恭喜你啊。」
    「就说我是佛祖下凡来陪你看的不懂吗？我这是捨命陪君子啊！」
    「好好好，你是佛祖、也是个君子。」
    「你这是在敷衍我？」
    哎呀！被发现了！

 第三章 08

    其实我本来以为周一阳这傢伙很快地就会跑来跟我承认他的错误，希望我大人有大量可以原谅他，但我错了，时间都已经走到了寒假他依旧那副死鱼眼，我本来想要找他谈心好化解我两之间的纷争，但是看他这副模样，我实在是不想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而这整个寒假不需要上所谓的寒假辅导；更没有逼死人的寒假作业，所幸我就在家里当一隻快乐又欢脱的米虫。
    余皓大哥到了年节前才回到小巷内，打从上次期中考过后我们俩就很少再联络了，我想大学生活就是这样子吧，除了忙之外还是忙，所以儘管余皓大哥不理会我的简讯或电话我也不去跟他计较。
    我和某个臭冰块男可不一样，本人我宽宏如大海！
    或许是因为余皓大哥好不容易终于回来了家乡，几个小巷内的好伙伴了也因为年节回来了，于是大家又相约好一起在除夕夜吃饭顺便聊聊近况。
    正当我开心地将水果端出，准备要放在外头桌上时便听到他们几个在对话。
    「要不我们再来放炮怎么样？」
    「好啊！记得我们几个小时候过年过节最期待的就是这个了！」
    他们说得兴味盎然、兴致勃勃，我却听得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赶紧将水果放好之好，想要加快脚步衝回家里。
    却被人给逮个正着。
    「小妹，你去哪儿啊？」回过头，对上了余皓大哥的双眸，阴险的很。
    「我回我家不行？」我百般无奈诉说。
    「不跟大伙一起玩？」他嘴角上扬，宛如童话故事里的恶巫婆。
    「你如果不想被我打死就不要说这些风凉话！」
    听到我这么说他这才收起那狡猾的微笑，朝着我走近之后转而露出一抹灿笑，「开玩笑的！那么认真干嘛？」语落，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彷彿我是小狗狗。
    「谁叫你老爱拿这种事开我玩笑？」我不满碎念。
    他笑得更开怀了，「好好好，那我们晚点玩仙女棒如何？」
    抿抿唇，我本来想要驳回的，但是最后我还是答应了。
    亥时，外面已经陷入寧静，穿上薄外套之后我走出了家门，余皓大哥早已在门前等候，仙女棒的光芒在夜晚之中闪烁着，夺人眼目。
    「你就穿这样？」
    发现我走了出来，余皓大哥率先啟口，看看我身上的穿着不满意地皱了眉梢。
    「觉得今天没有很冷。」我耸耸肩，无所谓地表示。
    「你喔……」他万般无奈地吁了口气，接着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我身上。
    我一惊，慌忙伸出手要推开却被余皓大哥挡了下来，他神情严峻，一脸不容我拒绝的强悍，「就披着吧，着凉可就糟了。」
    余皓大哥骤然的强势让我无法拒绝，只得听话披下他的外套，灰色的外套披在肩上让我增添了一丝的暖意，上头还有淡淡的洗衣精的味道。
    「小妹，你怎么就那么爱仙女棒？」半晌，余皓大哥开口询问。
    「也没为什么，就觉得很漂亮吧？」我回答，「然而仙女棒不过曇花一现，所以我们要好好去掌握她片刻时候的美，对吗？」
    对上余皓大哥，他的脸庞沾上了仙女棒金色的光芒，他微微一怔，察觉我话中的意思，微微一笑，「你记得？」
    「怎么可能不记得呢？我可是邱品妍啊！」
    我如此说完，余皓大哥笑得更灿烂了。

 第三章 09

    年节过后整个时间就像是被人按下了快转键，开学、模拟考、期中考，我们度过了各种大大小小的考试迎来了夏季酷暑。
    而这之中我可以明显感觉到许芳妮的尷尬，我明白她希望我能够原谅周一阳，毕竟周一阳这傢伙有人际恐惧症和恐女症，所以说不定是他不知道如何开口谢罪，但我都只是左耳进右耳出，都年纪那么大得人了，就不能学习克服自己的弱点吗？
    真是可笑。
    知道我心意坚决，许芳妮也说不过我只好作罢，就这样周一阳成为了班上孤独的一匹狼，不过我想真要比的话，狼应该还比他可爱一些。
    午休时间我偷偷点开手机，想要查看有没有新的讯息，然而简讯栏内除了广告之外还是广告，没有其他的讯息。
    点开一个月前我传给余皓大哥的信息：「你下次什么时候回小巷？」
    暗暗叹一口气，自从过完年之后我们俩就很少联络了，我体谅他是大学生，生活忙碌、身不由己，但是真的有忙成这样吗？一封简讯、一通电话都毫不留情的不给予一丝的回应。
    还是说余皓大哥早已忘了我？他觉得我这邻居小妹很烦人才故意不理会的？
    思及此我内心稍稍紧张了些，但是不过几秒我便将这念头撇过，或许余皓大哥确实不怎么讲人情道义，倒也不至于会将我给甩下，我相信着自己在余皓大哥内心应该还是有着一定的份量。
    ──至少应该也比邻居小妹要多一点点情谊吧，我想。
    夏至来临，余皓大哥依旧没有给我任何的答覆，而我也几乎都要习惯如此了，却没有料到，再次听到余皓大哥的消息时，会是这种。
    那一日是期末考的前一个星期，我揹着厚重的书包在归途上，走到余皓大哥家的红色大门时，习惯性地望了一眼便回到自家。
    「嗯？发生什么事了？」
    家里来了访客，是余皓大哥的妈妈，余阿姨。
    阿姨脸庞埋在她大大的手掌心，本应该柔顺乌黑的头发现在已成披头散发，让阿姨看起来就像是鬼片里头的贞子一样。
    妈妈一注意到我回家，便以眼神示意我：「没你的事，滚回房间。」
    我耸耸肩，将有些垂落的书包重新揹起，踏着脚步准备上楼……才怪！注重仪容的余阿姨会将自己搞成了疯婆子，想必事情一定很大条，我不打探究竟我还叫邱品妍吗？
    草草将书包扔到床上之后，我赶紧躲到楼梯口准备洗耳恭听。
    「到底、他到底是怎么了？过年时还好好的啊！为什么好端端地要休学呢？」阿姨颤抖着嗓子囁嚅啟口。
    什么？谁？休学？
    「还是连络不上他吗？」妈妈轻轻安抚着阿姨。
    余阿姨摇了摇头，语气盈满了无奈与绝望，「去台北之后他就很少打电话回家了，就算我打过去也只讲了几分鐘就被掛断……」
    阿姨越说越悲痛，一双眼睛再也藏不住眼泪，滚滚泪珠就这么滴落在两颊旁，妈妈见状赶紧将卫生纸拿到一旁替阿姨擦去眼泪。
    而我却听得茫然，内心淌过一阵复杂的情绪，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此刻的心情，有种被欺骗、生气、无力的感觉，种种负面情绪全都交织在一块，近似一颗大石头压在我的头顶上，让我疼得几乎想要尖叫、抓狂。
    耗费了好大的力气我才从楼梯口奔回房间，此时此刻的我脑子乱七八糟的，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该做什么才好，平日里我回到家第一件事情是什么？洗澡？吃饭？还是做功课？
    对了，洗澡！脑子乱的时候洗澡最有效了！
    随意抓好换洗衣物，我衝进了浴室，慌忙脱下衣服之后打开水龙头，任由冰冷的水浇在我头上，试图可以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些，然而越是清醒我却越是茫然。
    ──余皓大哥休学了？

 第三章 10

    余皓大哥擅自休学一事几乎震惊了整个小巷内的人，余阿姨几乎日日以泪洗面，她的脸上除了悲慟与伤心之外甚至夹杂了自责，余阿姨说要是她多多关心余皓大哥或许就不会有如此场面了，但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即使给予余皓大哥关心或是爱，他依然会一意孤行。
    而余叔叔呢？据说在听闻休学一事之后他整个人盛满了愤怒，甚至曾经当着余阿姨的面前怒道：「敢休学？有胆子就连家都不要回来了！看我会不会打断他的腿！」
    余叔叔的话是认真的，若余皓大哥现在真的回家了，恐怕真的会被打断腿，就算没断可能也会半条命。当初考上这所大学时余叔叔说有多高兴就有多高兴，那时几乎天天炫耀，结果现在余皓大哥却狠狠赏了叔叔一巴掌，要他面子往哪摆？
    整个七月份，就在余皓大哥擅自休学一事之中结束了，到了八月份邻居们偶尔的间言间语却依然摆脱不了这个话题，就连我们家也是。
    妈妈对于这件事情抱持着和阿姨相同的想法，认为余皓大哥这么做很对不起养育他的父母亲，但是却又觉得余皓大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无法说出才会如此极端，简言之就是矛盾，生气无法接受，却又替他人找藉口。
    虽然我自己也是女人，但有时候就连我自己都无法接受这种矛盾，相较之下爸爸就有条有理了一些，直接告诉我：「要是你跟隔壁那儿子一样敢这么做，我势必跟你断绝关係！」
    我默默吃着饭配高丽菜点头，在内心吐槽：「不是每个人都和余皓大哥一样那么有勇气。」
    这顿饭我几乎吃得无言以对，回到漆黑一片的房间，外头的蛙鸣声让我想起了好久以前和余皓大哥在家门口玩仙女棒时也听过一样的声音。
    点开电脑的即时通讯软体，余皓大哥依然是未上线的小灰脸，用滑鼠点两下之后对话框旋即出现，但是上头几乎都是我发出的讯息。
    ──「下次几时回来？」
    ──「你休学了？」
    ──「是真的在忙还是不想再理我？」
    从一开始相信余皓大哥是真的在忙才无暇理会我，到现在我几乎无法再替自己找藉口了。
    不同于大人们的心情，我内心的感觉我觉得让我更难以负荷，心痛、难过、悲愤、欺骗等等情绪交织在我的胸口上，就好比原本在等待救援的人，从原本的希望被救直到被世人宣告放弃救援一般。
    余皓大哥从古至今所说的话都成了灰一样令我捉不住，同时我也开始思考他说的话是真的吗？他每一次、每一刻对待我的笑容都是真心的吗？
    ──我在他眼里到底是什么？
    原本篤定是邻居小妹的我都不确定了。
    关上电脑房间再次陷入一片黑暗，我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任何有关于余皓大哥的事情了，而在意识模糊之前我的耳畔却回响了那句话。
    ──『总会有别离的时刻，你必须要学会坚强和独立，不能够每一次的别离都哭成了泪人儿。』
    那是汤婆婆过世之时我哭着问他，人死后或去哪里时他回应我的答案，他告诉我，要忍住眼泪、要坚强、要独立。
    这个会不会就是他对于我的想法了？
    我们两个人终究会有别离的时刻，当这时刻来临不可以哭，要坚强与独立。
    是吗？在那时候开始余皓大哥就早已给了我答案。

 第三章 11

    班导师踩着重重的鞋跟，不时发出了叩叩叩的声音，正在专心阅读课本的我不时抬起头看着教室大门，开始计算班导师距离教室的距离，根据声音远近以及教室与办公室的距离，我推测大概在三十秒就会走到教室了。
    将左手腕的手錶举到桌上我开始喃喃倒数：「五、四、三、二、一。」
    「上课了！」分秒不差。
    走进教室班导师几乎是面无表情说出这句话，将上课的讲义放到讲台上，甩着她的长发扭过头便拿出板擦，将黑板右上角的倒数日擦去重新誊上。
    距离基测还有一百八十天。
    自从升上国三之后就渐渐可以感觉出所谓的压力是怎么一回事，平日的考卷基本上是不会少，只是就连音乐课、美术课、体育课，这些比较轻松的课程都得拿来考试就让我实在是喘不过气来了。
    并且我也可以感觉得到师长们看待我的目光渐渐不一样了，只要我稍微疏失了一会，他们马上便将我给叫去办公室询问我是不是有不理解的地方，而这时候我通常只能摇头告诉他们是我自己的粗心，此话一出更严重了，原本担忧的面孔变得狰狞，要求我回家要更加勤奋努力，我都蝉联校排第一多久了？我还不够用功吗？
    「中午时间就好好歇会吧？不怕消化不良？」我无奈看着坐在我对面，但是依然再跟化学奋斗的许芳妮。
    「不！理科一直是我的弱点，我得要多加强才行！否则基测当日会被理科拖累的！」她说得慌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等等就是基测了。
    「与其加强不知道可以强到哪去的弱点，你不觉得应该再厉害的地方多加把劲吗？」免得到时候强项没读好，弱点也没加强到。
    「你说得有道理，但我就是不甘心被理科打败啊！」许芳妮咬着牙，忿忿不平。
    见她如此坚持我也只能耸肩作罢，毕竟每个人用功念书的方式不一样。但是从班上放眼望去，不只是许芳妮，几乎多数人都是抱着课本边吃边读，连那个冰块男周一阳都不例外，这倒是让我有些惊讶。
    外头传来了蝉鸣声，即使到了十月份天气依旧酷热所以知了大概误以为现在仍是夏季吧。
    余皓大哥休学至今也已经有两个月了，余阿姨和余叔叔依旧没有任何关于余皓大哥的消息，他们曾经趁着平日里北上去余皓大哥就读的学校找人，但是无奈学校更加不知道这件事，反询问：「他休学一事没和你们家长讨论吗？」
    真是让人哑口无言的回答。
    余阿姨和余叔叔都不知道的事情又何况是我呢？儘管我也好奇余皓大哥的去向但我能做什么呢？我只有十五岁又是学生、又是考生，眼下我能够做的就只有读书和考试而已。
    随着时间的推移，对于余皓大哥的离开我已渐渐释怀，当初那复杂的情绪也被冲淡，只是偶尔忆起还是对他有着些许的埋怨与怨懟。
    「对了。」许芳妮的话将我给拉回了现实世界，她的嘴角沾上了咖哩酱汁，「还没听你说过呢！高中打算考哪一所？」
    我用手指了指她的左边嘴角，她赶紧从抽屉拿出卫生纸，「应该还是第一志愿吧？h女中？」
    我眨了眨眼睛，愣了一会儿，不是因为她猜中了我的第一志愿，而是我压根没有想过我的第一志愿该读哪一所，虽然大家似乎都觉得我的第一志愿会是h女中。
    「反正隐瞒你对我也没好处，我就实话吧！」
    「哦？所以果然是h女中？」
    「不，我还没想好我要考哪一所。」
    一秒、两秒、三秒。
    「──你说什么？」
    幸好摀住了耳朵，不然许芳妮的尖叫声可不是常人经得起的，认识久了的好处就是这个。
    「都已经倒数一百八十天了喔！三个月不到就一百天了！你到现在还不知道？」
    我点点头，难道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吗？
    「品妍姊，你不打算考h女中吗？全校的人几乎都觉得你会考h女中欸！」
    我知道，但那是「他们」的想法不是「我」的，总不能因为他人期望我读我就去读吧？这是我自己的人生！只有我自己可以掌控！
    「我只是需要再多加思考！说我？那你自己呢？想好了吗？」被许芳妮指教我实在是有些不高兴，我倒是想要听听看她自己决定好志愿了吗。
    「当然啊！虽然我想读h女中，但是我想是不可能的，所以我目标放在c高中！」她如此言之，说话时双眼炯炯有神充满了自信，和平日里那个爱八卦又爱吃的许芳妮不一样。
    有所谓的目标看起来都是这样的吗？一说起舞蹈余皓大哥也是这样充满了精神。
    漫步回家的路上我开始思考起许芳妮的问题，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该如何走下去，一直以来我都只想着平凡度日就好，殊不知想要平凡度日也是会遇到选择题的。
    晚饭时我鼓起了勇气询问爸爸跟妈妈关于高中的事情，他们却说随我就好，只要我继续当乖孩子、用功念书不要休学便别无所求，恐怕是受到了余皓大哥休学的影响吧。
    趴在书桌前，我却隻字也读不进脑子里，区区一所高中却像一隻蛇盘踞了我的脑袋，令我无法去思考其他的事情，实在是让人有些懊恼与烦躁。
    就在我决定关灯准备睡觉之时，剎那间，余皓大哥的声音又那么猛地鑽进我的耳边。
    ──『你高中也和我同学校怎么样？』
    ──『也只有和我同学校了我才能时刻去照顾你，谁要是欺负了你，我一定奋不顾身的与他拼命。』
    这只是余皓大哥当时的随口说说，而年纪小的我当年也只当他是胡说八道，但是现在可以吗？我可以当作真心话吗？
    可以把这当作是余皓大哥对我的承诺吗？

 第三章 12

    班导师将黑板上头的数字擦掉之后重新写上了倒数八十天，接着开口唤了我的名字：「品妍跟我到办公室。」
    原本在和数学奋斗的我闻言微微一愣，旋即记起班导师这时候会找我的唯一理由，重重吁一口气之后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途中经过许芳妮的位置她还用担心的眼神看着我，不需要担心也不需要替我着想，我自己的事情会自己处理好。
    然而跟在班导师的后方，我却忽然有种我是坏学生的感觉，那些学校里头不学无术老是喜欢蹺课的学生，被生辅组长、训导主任叫去办公室时也是这种感觉吗？
    有些无奈、有些忐忑、有些烦躁？我不是坏学生所以我不知道他们的感觉会是什么，但是今天我的感觉就是这样，觉得校方那边在找我碴。
    打开办公室的门，迎面而来凉爽的冷气，虽然新闻报导总是告诉我们臭氧层破洞了、北极熊快死了，但是人们依然故我的开着造成环境污染的冷气，毕竟在北极熊被水淹死之前，我们人类会率先被热死的。
    「品妍，你真的决定要考i高中？」一坐到座位上，班导师便开门见山这么直接问我。
    其实在此之前她就问过我好几次了，但是我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所以这一次也会是一样。
    「对，我决定好了。」我说。
    「可以问为什么吗？」班导将一旁的椅子拉了过来示意我坐下。
    又来了，这种像是充满假设性的问题，班导说出这句话的同一时间我几乎是反射性地想要说不要，但是这两个字立即被我吞入喉中，免得我在这时期被灌上坏孩子的称号。
    「那我可以先问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呀，你问！」
    「我的成绩是铁定可以到i高中，我的父母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为什么老师们却要阻止我呢？」
    面对我的问题班导师明显错愕，她的双眼恍惚飘移着，似乎是没有料到我的问题会是这种，虽然这问题挺没礼貌的，但也是实话。
    我的家人都不反对了，凭什么这些跟我没血缘关係的人要反对？就因为他们是我的老师吗？这种理由我可无法接受。
    「不是那个意思。」班导的口吻有些慌张又焦急，像是要替自己辩解，「老师只是觉得以你的资质可以到更棒的学校去──」
    「例如h女中？」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但是我早就知道班导师接下来的话会是什么，从她又次错愕的表情，我可以读出。
    「老师所谓更棒的学校是指什么？分数比较高？可以得到多数民眾认同的学校？还是指可以让母校容光焕发的学校？」
    「这……」
    见老师面有难色我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说下去，再者我也不想要继续听她说所谓「好学校的定义」。
    这是我的成绩、我的人生，我不想要被别人任意摆布。
    敬礼之后我便离开了办公室，外头天气晴朗无比我却不觉得心情好，反而觉得自己做了坏事一样，在老师心目中我八成已经成为了不听话的坏孩子了吧？也罢，与其成为任人摆佈的玩偶我寧愿成为坏孩子。
    「邱品妍！」
    放学回家的路上我踢着小石子却从后方听到了好久不见的声音，这可真是不得了啊！台湾平地要下雪了不成？
    「哇！这不是我们的周一阳大哥吗？你找我有何贵干？」我睨着他，我两可还没和好，他也还没跟我道歉呢！叫我干什么啊？
    「你发了疯不成？」我睨着，而他瞪着我，宛如我是个白痴。
    打冷战那么久的人开口第一句话不是对不起而是骂我疯子？这人是怎样？
    「你才疯子！你全家都疯子！你是特地找我打架的不成？」
    「班导说你要去考i高中是真的？」
    哟！是来关心我的呢！
    「关你屁事？我两有要好到让你来关心我的学习生涯？」
    「别耍孩子气了！」他忽地放大音量，使得我吓了一跳，对上周一扬的双眸，他是认真而不是来找我打架的，「她说的是真的？」
    抿抿唇，我别过头，小声嘓噥，「班导这大嘴巴……」
    「为什么？有点脑子的人都会选择h女中吧？」他望着我，脸上盈满了愤怒，但我实在是不知道他愤怒的点何在，这是我的选择、我的人生啊！他干嘛啊？
    「我考h女中或是i高中到底关你什么事啊？班导就算了，周一阳你算什么要拿这来指责我？」
    「因为你现在根本就是无脑行为！」
    「欸！你好好讲话喔！」
    「难道不是吗？你隔壁的余皓大哥是i高中的，所以你才要考不是吗？」
    一愕，他怎么知道？
    我诧异地看着他，而他一脸不悦，「他擅自休学的事情我这边的小巷也听说了！你们完完全全没有他的消息，再加上班导忽然要我劝你不要去i高中，稍微有智商的人都会想到原因吧？」
    我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完完全全都被周一阳说中了，我的那点小心思……
    「为了男人拋弃自己的人生？你还有脑子吗？」
    「……所以你是来劝我还是来指责我？」
    「什么？」
    「就算在i高中我也有自信可以活得很好！对我来说这是我的人生！我的选择！我和他的承诺！我不懂你们到底在反对什么，就支持我不行吗？」
    越说越觉得自己有些悲哀，和世界背道而驰就是这种感觉吗？好像自己是犯人一样处处被为难，我确实是因为余皓大哥、因为男人的关係才想要去i高中，但我也是认真思考过的啊！
    为什么就是不懂呢？为什么就是不理解呢？为什么就是不能好好听我说话呢？
    「你……」
    周一阳脸上的愤怒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尷尬与困窘，我现在的表情肯定很丑，我不理会他转身就跑，再这么待在这里，眼泪就会被看到的。

 第四章 01

    基测放榜之后我如愿考上了i高中，穿上崭新的白色方领制服与黑色百褶裙，站在当年余皓大哥所站的位置，我忽然有些紧张与忐忑。
    开学日，街道上无不是我们那所国中的学生们，看着他们我忽然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并且又想起了当年余皓大哥也是以这种百感交集的心情看着我吗？假如我站在了与他相同的位置是不是就更容易明白余皓大哥的心情了？
    比如他当年的抑鬱；比如他忽然休学的原因；比如他与我断绝关係的理由……
    渐渐地小巷的人们不再以余皓大哥休学一事当作茶馀饭后的话题，人类就是这样如此地随波逐流。
    光是我的心情就如此烦闷了又何况是余阿姨呢？如今余阿姨已经不再流泪伤心了，但是我们都知道她只是转身不愿面对，这样也好，总不能每一次的别离都哭泣对吧？
    余皓大哥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才会在汤婆婆去世时如此告诫我。
    紧紧捉住了黑色百褶裙的下襬，我告诉自己别再去想这些有的没有的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成为高中新鲜人，要活得青春洋溢、多采多姿才不会辜负了我的人生！
    走入校园，嘈杂的声音充满了活力，跟随着穿廊上公布的资讯我找到了位于六楼的教室，里头尚未开灯但是已有不少人坐在里头玩手机或是吃早餐，踏进步伐之后不少人便抬起头将目光落至我身上，毕竟是要当同学一年的人，能不好奇吗？
    随意选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之后我便开始发起呆来，每当有人走入教室我也与他人一样睁大双眼准备一瞧未来的同学。
    时间接近七点五十分，教室已经有不少同学了，也有些许活泼的同学和隔壁的人开啟了话匣子，有时候真羡慕这种外向的人，怎么可以在如此环境之下敞开话题呢？
    七点五十二分，班上又进来了一位同学，我瞠大了我的双眼不敢置信他会出现在这里。
    他左顾右盼的，发现我就坐在靠边的位置旋即双脚一跨朝着我走来，更甚至一句话都没说就坐在我的前面。
    不过就几分种的时间我已经充满了无数的问号与傻眼了。
    「瞧你这副呆头呆脑的模样，简直与三年前如出一辙。」他鄙视地说着。
    我愣了几秒，才有办法回答他，「你怎么在这？你填错志愿？」
    叹一口气他回，「如此低智商的事情我做得出来？」
    「那你怎么在这？」
    「基测前一天我吃坏肚子，所以考差了不行？」
    这人说瞎话不成？成绩与我不相上下的人会考差？况且基测可是有两次机会的！
    「你连第二次都考差？」
    「没，单纯累了不想考。」
    我能说什么呢？他是对自己太有自信还是在自暴自弃？
    「噢。那我怎都没听说这件事？」我真挚地发问。
    「小姐，咱们冷战多久了？」他又用那种鄙夷的眼神看我！
    不过听到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我们俩貌似直到毕业典礼之后才和好的，而且当天若不是许芳妮固执地说：「都要分道扬鑣了，还吵架幼不幼稚？」恐怕我们俩会就这样冷战到永远吧。
    「这不公平啊！你知道我的志愿，我也得知道你的！」
    「许芳妮考上哪一所高中了？」
    他忽然就话题转到许芳妮身上，我有些不解却依旧回答他：「她的第一志愿c高中啊！以她成绩不上才怪吧？」
    「那你怎么知道？」
    「我俩是好闺蜜！我不知道才诡异吧？」
    「这就对了。」
    啊？什么跟什么？
    「我跟你不是好闺蜜，所以你不知道我考i高中一点也不诡异。」
    他一脸正经地如此说道，说得我哑口无言，我们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对方，若不是对他够熟悉、够了解，以他现在这表情我发誓，他现在肯定在内心狠狠地耻笑我是个愚蠢的人类。
    「好了，发呆够久了，总之多多指教啊！品妍同学！」
    「啊？喔……」
    语落，上课鐘响他也将头转了回去，看着他的后脑勺我偷偷在心中朝他竖立一根中指。
    不过慢着，他刚刚叫我品妍？

 第四章 02

    週三的下午校园显得热闹非凡，无其他原因，就是为了所谓的「社团活动」。听余皓大哥说过，所谓的青春洋溢高中生就是要参加社团课才可以替自己增加人生歷练，那时我只当他在讲垃圾话，毕竟说垃圾话是他的嗜好与唯一专长。
    间逛在校园内时不时就可以听到学长、姊们热情的招呼，举凡想得到的社团i高中几乎应有尽有，相较于各位前辈们的兴高采烈我本人倒是兴致缺缺，这一点实在是有点对不起他们。
    我不想要青春洋溢，只想要平凡度过。
    操场与川廊都被准备招收新生的社团挤得水洩不通，热门的社团更是如此，大致看过之后确实也都是一些符合「青春」的社团。
    热音社、康辅社、魔术社，嗯，真的是十分青春洋溢呢！
    「学妹！要不要加入我们呀？」
    哎呀，对不起学长，我对社团实在是没──
    「我们是热舞社喔！」
    热舞社？
    一发现我驻足了脚步，热舞社的人在茱萸的时间蜂拥而上将我给团团围住，等我发现早已为时已晚。
    「学妹！对跳舞有兴趣吗？」
    「学妹！有兴趣就加入我们吧！」
    热舞社的人你一言我一语，他们太过于热情导致我有些不知所措，认真听他们说话也不是；逃离现场也不是，只能像个呆子一样傻愣在原地乾笑着。
    他们将手中的宣传单塞进我的手上，并且开始娓娓道出热舞社的参赛经过与获奖经歷，同时也将每一次拍摄的照片拿到我的面前。
    霎时，一道熟悉的脸庞映入我的眼帘，我不禁开口，「余皓大哥？」
    「你认识余皓？」
    我自认我的声音算小声，却还是被旁人给听见，视线转落声音来源，眼前的人将头发染成了深褐色，浑圆的眼睛看上去充满明亮，大抵是站在我旁边的关係，所以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是：高大。
    「学妹，你认识余皓吗？」
    认识余皓吗？
    短短五个字串联成的一句话却使得我的脑子打了死结，我认识余皓，但是我不知道现在的我还算不算认识他，毕竟早在与他失去连络的同一时间我们就不再有交集了。
    少了交集，还会是当初熟悉的余皓大哥吗？
    「嗯？等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尚未等我开口回答，眼前这位高大的学长又继续喃喃自语，「学妹！你是不是名字有个妍字？」
    这下我是真的打结了，我们彼此之间没有交集，他怎么会知道我名字有个妍字？
    他嘿嘿一笑像是发现我的困惑，「余皓跟我提过你！而且以前在冰店我也见过你！」
    「见过我？」
    「对呀！那时候我们刚团练完要去吃冰，走进冰店时余皓就跟我说看到认识的人，原来那个人就是你呀！」
    听他这么一说我在模模糊糊之间似乎也记了起来，那时候周一阳也在。
    「你认识余皓大哥吗？」我缓缓啟口，内心彷彿有什么东西淌过。
    「认识啊！余皓大哥可是我们热舞社的大学长呢！如果没有他就没有那么多辉煌的成绩耶！」
    高大学长越说越激动，神情越来越有光彩，宛如热舞社就跟他的生命划上等号一样。
    过没多久，他终于察觉自己的话太多，他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右额际的发丝，轻声啟口：「真抱歉，都是我在说话，我叫做康志丞，刚升高三，你好！」
    后来透过康志丞学长的话我才知道，余皓学长对于热舞社的贡献真的算是数一数二，也难怪至今他都毕业了还有像学长这种热情的粉丝。
    眼眸垂下将目光落在照片中的余皓大哥，他的笑容依然是我记忆中的那样，有些天真、有些稚气、有些爽朗……
    现在的余皓大哥究竟在哪里呢？在朝着他的梦想努力迈进吗？
    「怎么样？学妹你要不要加入热舞社看看？虽然我高三了但是我会叫大家多多照顾你的喔！」
    抬起目光对上康志丞学长的瞳仁，紧握在手中的照片早已被我给抓皱。
    如果这样可以多理解余皓大哥一点；如果这样可以明白余皓大哥的梦想；如果这样可以体谅余皓大哥不告而别的话……
    「好，我加入。」

 第四章 03

    其实我对于跳舞或是肢体动作完全没有概念，以往国中的体育课也几乎都是躲在树荫底下吹吹风或是发发呆，除非是要测试体适能，否则我是能躲就躲、能闪就闪，所以对于我的运动神经我一点也不曾在意过。
    「邱品妍，人家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看来你是头脑发达四肢简单啊！」
    周一阳喝着运动饮料一边在一旁高高在上暱着我，不要抬头我用脚趾头思考就知道，这傢伙肯定在取笑我。
    今天是本学期首次的社团课，当得知我加入热舞社之后，周一阳便说反正他也对其他社团没兴趣，不如就捨命陪君子和我一起加入同社团，当时我只觉得他是缺乏我的关爱才想黏着我，现在回想起来我看他八成就是预谋好要加入来取笑我的！
    社长将团员分成了三部分，第一部分算是元老成员除了负责照顾学弟、妹之外也兼顾社团的编舞与走位；第二部分则是像周一阳这种中等程度的成员，偶尔帮忙元老成员就好；第三部分则是像我这种──拥有重度肢体障碍的人。
    「我买了饮料，要不要喝呀？」
    下课鐘响，高三的康志丞学长走了过来，怀中还抱着许多的饮料，不少人见状旋即跑了过去接手。
    「小学妹，不休息一下？」
    学长走了过来蹲下了身子，笑容满面。
    学长的笑容和余皓大哥很像，应该说他们两给人的气质很像，一样都喜欢跳舞、拥有一样的爽朗笑容、一样的稚气天真，但是两相比较下去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异。
    那就是学长太过于亲切温柔了，儘管余皓大哥有时对我也是百般疼爱与宠溺，然而多半时候他还是最爱对我说垃圾话。
    「不了，我不想要拖累其他人。」我断然拒绝。
    「学妹你是不喜欢麻烦他人的类型对吧？」学长依然浅浅笑着，「但是适度的休息不会是坏事喔，例如让紧绷的自己稍微放松一些，你会比较快乐的。」
    我訥訥地看着学长，觉得也有一点道理，于是将正在拉筋的双腿收了回来，瞬间彷彿看到了所谓的沙漠绿洲、快乐天堂。
    「听余皓说你喜欢巧克力？所以我买了巧克力牛奶，送你吧！」本来想要回绝的，但是我实在是太操劳了，被恶魔心驱使的我还是双手收下。
    巧克力牛奶甜甜的滋味饮入喉中只觉得透清凉，这世界上除了开水果然还是巧克力对身体最好了。
    不过，我也没有因此被巧克力牛奶给吸引住。
    「余皓大哥常常提起我？」
    此话一出，学长眨了眨眼睛，接着道，「也不算常常，只是偶尔聊天时会提到而已。」
    是吗……
    他怎么会提起我呢？
    「那他都怎么说我的？」
    「你很好奇吗？」学长换了个口气，看像我的双眼充满了戏謔。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学长的笑容稍微收了回来，方想要啟口鐘声却响起。站起了身子他将我喝完的巧克力牛奶拿了过去，「下次有机会再和你说吧，不要太逼自己，你加油喔！」
    望着学长离去的背影，我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与复杂。
    余皓大哥，到底说了什么？
    又为什么要和其他人提起我呢？
    「少花痴了！休息时间结束你还是赶紧练你的吧！」
    倏然，周一阳的嗓音打断了我的思考，我不满地瞪向他。
    「你说谁花痴啊？」
    「说你花痴！别再想着五四三了，还是赶紧想想修復你这宛若八十岁的身体吧！」
    周一阳这傢伙，即使升上了高中，嘴巴依旧那么得理不饶人！哼！我就祝福你八十岁时依然吃得好、睡得饱！

 第四章 04

    两个月后我们迎来了高中生涯首次的期中考，虽然有把握我可以再次获得高分，但是能不能拿到校排第一就很难说了，毕竟高中的课业比起国中还是有些难度，在得知我的烦恼之中康志丞学长义不容辞便告诉我，他可以指导我的课业，顺便帮自己复习高一科目。
    思忖几日之后我答应了他。
    我们相约在离学校不远处的速食店，一边吃着薯条一边埋头苦读。
    「余皓有说过你是学霸，所以说不定你根本不用我指导呢！」学长转着笔，口中咬着薯条喃喃自语，眼神与话语全都透漏了疲惫。
    「那只是碰巧我读得来罢了，而且我就读的国中算小，在那种小学校得第一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我淡淡回应，目光依然落在英文文法上。
    「会读书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了呀！哪像我？十年寒窗都不见得拿第一。」学长又咬了一根薯条，这次直接打起了呵欠。
    「但是学长你会跳舞不是吗？读书这种事情只要懂了人人都做得来，但是以我可以申请残障手册的程度来说，你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余皓也说过，你很会讲话呢。」
    这时，我终于抬起目光对上学长的双眼，他依然浅浅笑着，瞳孔中倒映着我，「学长，余皓大哥他──」
    「可以安静一点吗？」
    刚想要询问放在心底好久的疑问我的话便被打断，我不满地瞅向周一阳，怎么老是喜欢打断人家啊？
    「说要念书的可是你们两个，结果嘰嘰喳喳说个没完的也是你们。」周一阳越说越不耐烦，脸上的神情越加难看，这下这位冰块男是真的火冒三丈了。
    我赶紧噤口，但是又觉得很不满，怎么？聊个天放松一下都不行啊？这位同学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和国中根本如出一辙！
    不知不觉时间也来到了傍晚，西下的夕阳将整片天空与大地染成了澄黄色。
    「学长真是对不起，周一阳他说话本来就那样……」临走前我还是替周一阳说了声抱歉，这傢伙欠我的可多了。
    「哈哈，没关係啦！我不是那种会计较这种事情的人。」听闻，学长只是哈哈大笑，接着道，「反而是我要道歉呢！说要指导你们结果根本就不需要我啊！」
    「怎么会？」我赶紧反驳，「学长帮了我们很多啊！」
    「例如？」
    呃……我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所以我完全词穷。
    「开玩笑的啦！」学长又一次笑了出声，「考试和社团都加油，不要把自己逼太紧喔！」
    我点点头，「谢谢，学长你也加油。」
    「等考完试我们再一起出来放松吧？怎么样？」学长的双眼紧紧捉住了我，令我无所适从，不知该将目光往哪摆放才好。
    「学长你是考生，应该、应该要好好用功吧？」我小声回覆。
    「就算是考生也要适度放松呀？忘了吗？今天就先这样吧，小学妹你回家小心一点喔，遇到色狼就赶紧跑开知道吗？」
    最后，学长说完这句话就与我们道别了。
    回家路上我和周一阳并肩走在一起，我便开始责备起他今天的态度，「因为可以一起读书我才约你的，结果你这样对学长，要我面子往哪摆啊？」
    「这就怪了？说要读书的是他，结果一起讲话扰人的也是他，不觉得很矛盾、很奇怪吗？」
    「你才奇怪吧？」叹口气，我有些无奈，「你今天干嘛火气那么大？月经来？」
    「你才月经来！你全家都月经来！」
    「喂！我爸才不会有月经好吗？」
    「那我又会有月经一样？」
    走在人行道上吵架的画面很不优雅，吵架内容是生理期更不优雅。
    「反正你今天到底干嘛啦？学长惹到你了喔？」
    「反正就是……」
    反正就是？
    「我看他不顺眼啦！」
    啊？什么？你看他不顺眼？
    你怎么老是看人不顺眼啊！

 第四章 05

    期中考成绩出来，不復苦心人的我拿到了校排第一，周一阳则落在校排第二的名次，但是最让我讶异的不是状元的位置如此得心应手，而是康志丞学长的名次。
    那天在速食店他说就算十年寒窗也不见得拿第一，但他却落在了第五名的位置上，这种成绩很差吧？不，我想就算是学测应该也可以拿到一个不错的分数吧？
    我以为康志丞学长是那种说话认真、做事诚恳的人，然而我却误会了。仔细想想也是，所谓的物以类聚，就是什么样子的人就会跟什么样子的人要好，真的说话认真、做事诚恳的人，怎么会跟爱说垃圾话的余皓大哥成为朋友呢？
    只怪我自己太过愚蠢。
    「哈哈哈，这样子才有惊喜感啊！我也不是故意欺骗你们的呀！」成绩出来那一天我去和康志丞学长抗议这件事，反而获得他爽朗又灿烂的笑容，让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倒是学妹，恭喜你呀！校排第一！完全称霸i高中！」语落，他笑着把藏在背后的手伸了出来，「这是奖品。」
    我不知道余皓大哥到底跟学长说了些我的什么，但是自从认识以来，学长便时常请我喝巧克力牛奶或是有关于巧克力的產品，我曾经告诉过他，不需要这么用心对待我，但他却说：「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学妹你儘管接收就好。」
    那么，余皓大哥选择与我断绝联络是不是也是他自己选择的呢？我是不是也应该要接收这个事情呢？
    有些时候、有的人、有些事，你以为自己已经释怀了其实不然，你只是暂时将他冰冻罢了，等待某一日融化时，这些令你伤心的事情还是会再次狠狠伤害到自己。
    期中考结束之后我们将再一次迎接社团活动，这一次除了宣布新编排的舞蹈之外，指导老师也说了我们和其他高中在圣诞节时有一场联合表演，这句话还真是震惊了我的小世界。
    「高二的学生这是最后机会了要好好把握，高一的学生也可以藉此表现自己，说不定高二就有机会成为领舞喔！」
    不，不需要表现自己，那只会让我更像残障的人。
    「唉……我当初到底干嘛要加入热舞社？」开始上课之后，我一如往常在一旁帮僵硬的身体拉拉筋，一边和周一阳聊起来。
    「谁知道？」他在我的背后帮助我做体前弯，尽量让我的手指得以碰到脚趾，「你那时候大抵是智商变低吧？人随便唬烂你就应允加入。」
    「呀！学长那时候诚恳的很好吗？」我辩驳。
    「喔？那去叫他教你跳舞怎么样？」他口气满满的嘲弄。
    「你说话没必要那么难听，但是你又怎么了？干嘛看学长不顺眼？」我发自内心真心诚意的询问，但是周一阳脸上的表情却越显难看。
    「看不顺眼需要个理由？」站起了身子，我抬起头看向他，逆着光我看不清楚他的情绪，只能推测他现在肯定又生气了，儘管我不知道理由，但他着臭脾气可真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坏了。
    「我去上厕所。」
    「喔，好。」

 第四章 06

    「其实这编舞算是很简单了呢……」说完的同时，我可以清楚看见康志丞学长脸上的尷尬与三条黑线。
    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月，也就是说距离圣诞节那天只剩下短短六十天的时间，学长因为抽空所以过来社团露个脸，却被指导老师逮个正着，还被下达指令只要有空时就要来社团教导学妹。
    对，他说的是学妹。
    整个社团一年级之中，就只剩下我还停留在幼稚园程度。
    「不过没关係啦！只要勤加努力一定可以的！」看着学长露出苦笑，还要安慰我，我实在是很难受，想要找个人来陪陪我，那该死的周一阳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自从学长出现在社团之后他便时常蹺掉社团课。
    「学长，你知道有些时候努力也不一定成功吗？」我叹着气，觉得老天爷真是太公平了，给了我颗聪明脑袋却也给了我满是障碍的四肢。
    「不要这样讲啦！你只是不习惯律动而已，加油！」学长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并且又做了一次舞蹈动作给我看。
    虽然我不懂跳舞，但是学长的舞姿看了真的很让人着迷，每个跳跃、每个旋转都不会过于用力或是过于蜻蜓点水，我不大会形容学长跳舞的感觉，但是就是──看了会让人充满信心，觉得自己也可以跳得跟他一样好。
    「哎呀！」
    正当我想要请教学长再教我一次动作时，霎时教室内出现了轰然巨响，发出声音的当事人跌坐在地板上，表情痛苦，往下一看左边的膝盖上甚至血流成河。
    我大惊跑上前，「学长！你没事吧？」
    学长惨苦地抚上左膝加压止血接着灿然一笑，「没事啦哈哈！这比之前好很多了。」
    学长想要站起身子，但是却又踉蹌退后，大概是刚刚真的摔得很严重吧。就连社长都走了过来，「志丞，你还是去保健室一趟吧？」
    「哎呀！那么夸张干嘛？这点小伤自己会好的啦！」
    「不可以！」
    我严厉出声，社长和学长被我吓到，纷纷扭过头看着我，「要是感染了怎么办？搞不好会蜂窝性组织炎喔！蜂窝性组织炎弄不好就会截肢喔！」
    我自认我说的很认真、头头是道，但是社长和学长却乐不可支，甚至笑到破音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学长揭了揭眼角的泪水，看着困惑的我，伸出手揉乱了我的头发，「我这就去保健室，所以不用担心我会被截肢好吗？」
    他是第二个会这样揉乱我瀏海的人，学长的手大而温暖，或许是因为练舞的关係，所以他的手指也因为长茧而粗粗的，却让我的内心感到一阵暖流。
    「学长！你没事吧？」
    我追了上前，正巧看见学长坐在保健室椅子上。
    「老师呢？」
    「去开会了，没关係啦，这点小伤我回家在擦药。」
    眼看学长又要站起来，我赶紧上前制止，「就说了严重会截肢，你怎么就是不懂？我帮你擦药！坐好不准动！」
    语落，我开始在治疗车上寻找生理食盐水和优碘，却总寻觅不到，这保健室老师真是不尽责。
    「学妹，让你这么费心我会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如果不是因为我身体肢障你就不会被老师抓住，也就不会摔倒不是吗？就因果关係而论，害你受伤的可是我呢！」
    啊！终于找到了！
    我赶紧将棉枝沾上生理食盐水小心翼翼点在学长的伤口上，接着再用优碘做消毒的动作，将药物擦上之后贴上纱布，以纸胶固定好。
    「好了！」
    做完一连串的动作，我抬起头看见学长緋红的脸颊我这才意识到，我们之间的距离说有多近就有多近，近到我可以清楚听见学长呼吸的声音。
    「你、你回家之后再去药局买药，不、不要轻忽伤口！」我慌忙站起身，却被学长一把拉住，他紧紧捉住了我的手臂。
    「学长？」我困惑地看着学长。
    他压低了脸庞，说话喁喁细语，我竖起了耳朵想要聆听，却依旧听不清楚。
    「学长，我听不到，你说什么？」
    「我说……」
    「嗯？」
    「对男人可不能这么轻松看待，要是我不小心爱上你了怎么办？」
    什么？

 第四章 07

    那天之后我依然每日过着平凡的生活，上课、下课、读书、社团。时间也从秋老虎转成了冬季，穿上冬季的制服让人不禁觉得时间的流逝就跟光速一样快。
    而我依旧无法将联合表演的舞给学起来，社团内的人十分富有包容心，一点也没有责备我的意思，也不知道是真的宽容还是已经放弃我了。不过这样子也好，至少我不用担心会拖累到他人的努力，我只需要在旁边负责订便当、递茶水就好。
    康志丞学长那次之后也因为模拟考和各种考试的逼近不常来社团，但是联合表演那一天他还是过来替我们加油打气了。
    「学长，你就不能有点考生的自知吗？」我将多出来的便当推了过去，学长一边看着讲义一边拆开筷子的塑胶套。
    「考生也是要放松的啊！那么紧迫的日子和恼人的习题，只会将人给逼死的喔。」说完他便低下头狼吞虎嚥地吃着排骨便当。
    我和学长之间并没有想像中的尷尬或窘迫，那天在保健室发生的事情我们谁也没有提过，从小我就不是很爱看偶像剧或是少女漫画，所以我不会天真地去认为康志丞学长对我有所遐想，我只当他在说垃圾话。
    就跟余皓大哥一样，总爱说垃圾话。
    「品妍，外面有人说要找你喔。」社团的同学拉开了帘子呼唤我。
    「找我？」我疑惑，会是谁来找我？
    走出帘子，一阵冷风呼啸而过，吹乱了我的发丝，瞇起双眼我将头发勾到耳后，再次睁开眼睛便看见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在这？」
    「我想你呀！」
    许芳妮衝了上来给我一个紧紧的拥抱，仔细想想我们自从国中毕业之后便不曾见过面了，虽然偶尔在脸书或是line上会聊天，但是比起透过电子画面，还是见到真人更加有温度。
    「不过真的很难想像啊，邱品妍居然会加入热舞社，国中时你连跑步都不肯跑的耶！」
    「相信我，我自己也很难想像。」摸摸鼻子，我悄悄吁一口气。
    「周一阳呢？他不是也加入热舞社？」
    「谁知道？你忘记了吗？他有人际恐惧症，人多的地方他肯定躲起来了。」
    「所以比起你加入，他加入热舞社更让我惊讶啊！」
    「什么意思？」我不解。
    语毕，许芳妮又露出了一个曖昧的笑容，看着她露出这笑容我马上就知道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我跟他真的没有任何男女关係好吗？别在瞎猜了。」
    「唉唷！我都没讲话你自己倒是先开口了，这样更起疑喔？」
    「你信不信我会把你的眼睫毛拔下来？」
    许久未见，许芳妮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我跟周一阳之间怎么老是会被人给误会呢？
    「抱歉学长，吵到你了吗？」送走许芳妮之后，我这才忆起，学长也在这边，我们刚刚肯定是吵到他读书了。
    「没关係啦。」学长揉了揉眼睛，貌似有些疲倦了，「听你们聊天也挺有趣的。」
    「哪里有趣了？」我傻眼，「不过就是笨女孩在说八卦罢了。」
    「不过她也是关心你吧？」学长看着我的双眼，柔情似水，「怕你找不到男朋友。」
    是吗？许芳妮她会那么用心吗？学长不够了解她所以不明白，许芳妮她真的、真的只是纯粹八卦而已。
    「学妹你没有想过吗？谈恋爱或是交男朋友之类的？一般女生升上高中都会幻想要跟学长谈恋爱不是吗？」
    或许吧，但是我前面也说了，我不爱看偶像剧和少女漫画，所以自然对恋爱这种事情不会有多馀的幻想，顶多就是抱持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情吧？不过有没有船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到了下午，联合表演也到了一个段落，外头原本蜂拥的人群也逐渐稀少，只剩下几个工作人员而已，我在外头准备将学校的牌子收回，但是我力气实在是太小扛不动，正在苦恼时学长便走了过来，替我扛了另一边。
    我们俩就这样一前一后，分担着牌子一半的重量。
    「学妹。」
    走在前面的学长忽地停下脚步，我的步伐也跟着停止，我困惑地看着前方的学长。
    「记得我在保健室说过的吗？」
    沉默不语代替了我的回答，我怎么可能不记得？
    「我当时说的是真的。」
    什么？
    「虽然我可能比不上余皓，也没有他那么佔据你内心。」
    等等，余皓大哥什么时候占据我内心了？
    「但是喜欢的心，是不会因此减少的。」学长转过了身子，以澄澈又专注的眼神望向我，使得我动弹不得。
    冬季的太阳很快就下山，洁白冷冽的月光洒在学长的肩上镀出了一道白色光芒，让我忽然想起当年和余皓大哥一同玩耍的仙女棒。
    「你，可以接受吗？我的这份喜欢？」

 第四章 08

    紧接着在圣诞节之后是期末考，再接着便迎来了我们高中首次的寒假生活，对于小高一和小高二来说这是可以彻底放松心情的时光，但是对学测战士高三生而言却是最后衝刺的机会了。
    圣诞节那一天康志丞学长近乎爆炸性的宣言让我吓了一跳，彷彿有根钉子将我钉在原地，夜晚的气温明显骤降，吐出的话明显带着白色气体，我的心脏因为心悸而激烈鼓譟，看着学长我哑口无言，就在学长又想要开口说话时却被人给叫去。
    那次之后至今，我们不再连络过。
    我活了十六年第一次被人告白，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要找人商量却发现我的交友圈实在是贫脊。
    该找周一阳吗？不，算了吧。到时候又跟我吵架、冷战，我可不想要到时候又在毕业典礼时和好。
    那么该找许芳妮吗？呃，我看还是跳过吧。这傢伙到时候不知道到时候又会说什么，闭上眼睛我已经可以想像许芳妮兴奋又愉悦的神情了。
    叮咚。
    通讯软体传来了声音，滑过萤幕之后我愣怔了一会。
    是学长。
    「学妹，首先我要和你道歉。很抱歉我那天无知又莽撞的行为造成了你的困扰，虽然覆水难收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将这件事情给忘掉，这么做或许很自私，但是可以吗？请你原谅我的无脑行为。」
    抿抿唇，学长的这则讯息我左思右想始终理不出思绪，已读两个字就这么隔在萤幕之中，冰冷的感觉让这个冬季更显得冰雪严寒。
    「可以请问为什么吗？」最后我还是打出了这句话，这句我当天就应该问出口的话。
    而学长马上就已读了，我想他应该是抱着忐忑的心情在与我传送讯息的吧，从他发出讯息到我回復的时间大约经过了五分鐘，而这五分鐘他到底有多么不安、恐慌呢？思及此我便有种罪恶感。
    「不知道。」
    又过了五分鐘，学长传来了这三个字。
    嗯？不知道？
    我整个人傻眼在手机萤幕前，半晌，电话又响起。这次不再是隔着冰冷的萤幕，而是透过电话与声音来传递讯息。
    「喂？」接起之后，我等待着学长的回答。
    「应该很讶异吧？我这么回应？」
    「确实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偷偷吁一口气，我的心脏又开始莫名躁动。
    沉默就这么在学长和我之间蔓延开来，我知道学长在整理出自己的心情，而我也耐心等待着他的回应，等到分针绕了第三圈我才听到学长深吸一口气的声音，接着他缓缓吐出了字句。
    「或许早在余皓跟我提起你时，我就在意起来了。」学长轻轻笑了出声，像在笑自己傻，「他总是说有个小妹是他要好好捧在手心保护、疼爱的，跟他很友好的我自然也会爱屋及乌吧？」
    「所以学长会愿意教我跳舞和读书都是因为余皓大哥？」
    「一开始是这样没有错。」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好让自己可以更专注在学长的话上。
    「但是后来我发现了你的认真、你的努力，所以等到发现时就喜欢上了吧？」
    「难道学长不害怕是错觉吗？」
    「或许吧，但是我不想要后悔。」
    「后悔？」将有些发烫的电话换至左耳，我问。
    「嗯。」学长的声音淡淡的，就像平静的水面一样，「人生就像烟花般不过曇花一现，所以我想要要好好地把握，不想要有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学长的话再次让我一愣。
    「学长，这句话是……」
    「是余皓说过的。」
    又一次，学长轻轻笑了出声。
    「但是学妹，假如我不想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会伤害到他人，那我寧愿让自己后悔莫及喔。」
    这一晚，我久违地和学长聊了很多，从余皓大哥到我们各自的种种，我们天南地北说了很多的话题，就连我自己也很惊讶可以和除了周一阳和许芳妮之外的人说那么多内心事。
    或许是因为学长也对我说了自己的小祕密吧，所以不知不觉之中我的心情也被他传染到，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就这么脱口说出许多心事。
    「学长，都是考生了难道不应该多去做习题吗？」在时针与分针交叠在十二点方向时，我忍不住出声。
    「学妹，我不也说过了？考生也是要放松的呀。」
    「我看学长才是放松过头了吧？」
    语落，我们彼此都笑了出声，在这寧静的冬季夜晚学长的笑声就像是夏季的知了般，清脆、悦耳又响亮。
    「学长，我等你好吗？」
    「什么？」
    「等你考完学测，我会告诉你我的答案的。」

 第四章 09

    惊蛰时期，学测成绩出来了，学长的成绩落在台中一所国立大学。
    这几日阴雨绵绵，让人一点精神都没有，我趴在社团教室旁的阳台有些慵懒与倦怠，看着落在地板上的雨水，思绪却不在这头。
    「志丞学长？你怎么来了？」
    听到关键字我整个人快跳了起来，我僵硬地转动脖子强迫自己将视线往声音来源望过去。
    「我现在可是自由之身！想去哪就去哪！」学长笑得更加开怀。
    「也是，不过学长恭喜你啊！考上国立大学真好！」我们家的社长感叹着。
    「你明年好好加油也可以啦！」学长笑得近乎瞇起了眼睛。
    「我也希望啊！」只见社长又一次抱头吶喊。
    我不知道为什么学长会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因此而紧张、不安，但是现在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逃。
    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更没有整理好对学长的心情，这样子的我根本无顏面对学长。
    拔腿就是跑开了社团教室，但是我却忘记外头下着雨，而我的伞放在原本的教室了，冰冷的雨滴落至我的肩上让我忍不住打了个颤抖，还在踌躇着该回教室还是就这么淋雨时，驀地一把大伞替我遮住了这冰冷。
    「感冒就糟了吧？」学长对我扬起了一抹微笑。
    「学长……」我看着他，手足无措。
    「我都不着急了你着急什么？其实仔细想想我这样好像在欺负你一样，所以还是忘了吧学妹。」
    学长将伞推给我，往后退了三步，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额际与肩上，湿漉漉的发丝全都黏在一块。
    「一起撑吧，这样子换你会──」我想要将伞递到学长上方却被他拒绝。
    「我老早就想那么做了，扮演偶像剧中的失恋男主角。」学长又一次扬起微笑，但是这一次他的目光、他的眼神、他的脣畔一点笑意都没有，反之，盈满了令我喘不过气的悲伤与难受。
    「别胡说八道了……」
    看着学长这副宛若丧家之犬的表情，一把怒火从我的胸口延烧了起来。
    他凭什么这么断定？又凭什么认为我的想法就是这样？我都已经说了我会亲口告诉他答案，愿意等待的也是他本人，现在又为什么要这样闭上耳朵不给我开口的机会？
    「我没有亲口告诉你答案，你不想知道、你不想听吗？」我压低了嗓子，好让自己可以压抑住这越来越燃烧的愤怒。
    「我也有说过不是吗？与其造成他人伤害不如让自己后──」
    「别开玩笑了！」
    我怒吼，学长随之噤口，并且瞠大了双眼看向我。
    「为什么你们总是这样啊？自作主张决定一切，我也有自己的思考、自己的想法，不要自顾自地去替我找理由好吗？我可没有你们想像中的那么懦弱！我可不像偶像剧的女主角那么做作又胆小！」
    「学妹？」
    「我说会给你答案就一定会给你答案！」我整个人激动到无法自己，我再也压抑不住这情绪了，「在一起！我们就在一起！这才是我要给你的答案！」
    说完的瞬间天空闪了一记闷雷，我只顾着宣洩情绪无暇去注意周遭环境，这么一记闷雷倒是让我回到了现实世界。
    我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刚刚说了多么惊天动地的话。
    看着学长张大大的嘴和浑圆的眼睛，我也跟着失措、尷尬。
    「学妹你……」学长期期艾艾开口。
    「怎、怎样啦……」而我也跟着讲话变得迟钝。
    双眸垂落，我不敢正眼看着学长的双眼，握住伞柄的那隻手也因为此刻的气氛打起了哆嗦。
    片刻，学长一步一步缓缓朝着我走进，他走入了伞底下，伸出了他温暖的掌心，并替我打哆嗦的那隻手包覆了起来。
    我们之间的距离又一次近到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到，我的耳朵甚至有酥麻麻的感觉，学长就这么在我的耳畔悄声说了三个字。
    「谢谢你。」

 第四章 10

    和学长交往一事我们并没有让太多人知道，只有一些比较熟悉的人才晓得，例如周一阳、许芳妮、热舞社社长、热舞社全体社员……
    该死的，如果不是这件事我恐怕永远都不晓得社长的嘴有多大。
    说出口的话已无法收回，覆水难收。所以我也没有特别责怪社长的意思，毕竟之后学长要忙碌的事情也接踵而来我们能够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很多，等到发现时日子已经来到了毕业的季节。
    毕业典礼当天我全程观礼，在结束之时送给了学长一束由金莎巧克力製作而成的花朵，学长收到的当下眨了眨眼睛，并说没有想到我会送他礼物，说真的我也没有想到，要不是被许芳妮怂恿我恐怕永远都不晓得毕业时要送巧克力。
    学长万般珍惜地收下了金莎巧克力，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告诉我，「就算毕业了，我也喜欢你。」
    嗯，我想我也会喜欢学长的。
    酷暑来临，本以为可以好好歇息一番，但是学校为了让我们得以衔接高二的课程，开啟了所谓的暑期辅导，所以一整个假期我跟学长依然只能在短暂的时光之中相处。
    「学妹，我后天就要下台中囉。」在学长送我回家的路上他驀地开口。
    「是吗……时间真快……」踢着小石子我回答。
    「我向你保证不会红杏出墙。」停下脚步，学长举起了三根手指，像在发誓一样。
    明明学长是如此专注、认真又诚恳，我却忍俊不禁，「大学生，红杏出墙不是这样用的吧？」
    「哎呀，你懂我意思就好，那么计较干嘛？」学长嘟起嘴，样子像极了要不到糖吃的孩子。
    「学妹。」
    「嗯？」
    「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咦？」
    我睁大了眼睛望向学长，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夕阳的关係，学长的脸庞被染上了朱红色的光芒。
    「不、不可以也没关係啦！我只是、只是想、想要试试看……」因为害臊、因为慌张，所以学长连话都说得不好，口吃了起来。
    但是这样子的他却让我觉得好可爱、好逗趣，甚至开始觉得现在的时光、现在的气氛都洋溢着所谓的幸福、快乐。
    见我久久没有说话，那闪烁的朱红色光芒逐渐远去，眼看落寞的神情就要攀爬而上，走上前我主动牵起了学长的手，「那就试试看吧！」
    「学妹……？」
    「想要试试看就试试看囉，我无所畏惧。」我扬起一抹微笑。
    真的，我无所畏惧。
    看着学长有些困惑又难为情的脸，我深深地觉得自己平凡的日子被增添了更炫丽的色彩。
    学长抵达台中之后我们依然每天利用脸书和line保持联络，他甚至说下次回来要带我喜欢的太阳饼给我吃，而我传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并回：『大一生还是好好熟悉环境吧，等你熟悉了在带给我也不迟。』
    学长后面回覆了什么我不晓得，在等待的同时我也睡着了。
    那一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是我跟学长在开心玩耍，那灿烂的笑容是我想都没有想过的，如果日子可以就这么保持下去夫復何求？
    而随着学长去台中的日子逐渐变长，我也随之开始了高二的生活。

 第四章 11

    升上高二其实我们的生活并没有多大的差异，依旧没日没夜的读书和考试，但或许是越来越接近所谓的「学测战士」所以偶尔可以听到同学们聊天的话题变得不一样了，从原本的韩剧男主真帅气变成了目标与志向。
    就连到了可以稍微轻松的社团时间都会有人这么询问我。
    「品妍你呢？会去台中吗？」
    一名在社团课偶尔会和我说上几句话的女同学，忽地这么询问，我整个人都懵了。
    「为什么要这么问？」我不解。
    「因为志丞学长在台中不是吗？」她回答。
    原来如此，她觉得因为学长在台中，所以我或许会选择台中的学校。
    「不，我没有想过大学要读哪。」我回应。
    「欸？你不会想去台中吗？」她讶异。
    或许吧，偶像剧和少女漫画的女主角总会为了男主角奋不顾身、挺身而出，但我不是女主角，我只是个普通又平凡的高中生，更何况为了男生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我实在是觉得没有意义。
    「你们两个人是在学长高三后面才开始交往的吧？好可惜喔，不会觉得寂寞吗？」她的话匣子打开了，我也很想跟她继续谈天说地，无奈这话题我实在是没有兴趣，随口说了想起班上有事我便离开了社团教室。
    踏出户外，外头阳光普照、万里晴空，是个很好的天气.偶尔有徐徐微风吹来让人感到透清凉，听气象报告说今年的天气是难得凉爽的夏季，看来气象报告偶尔也会说真话。
    「想你男朋友？」
    想要好好享受这舒适的天气，却总有人要来煞风景，我悄悄翻了一记白眼，对着走到我旁边的人说：「周一阳闭嘴！」
    「唉唷？你刚刚跟七班的女生聊那么开心，就不愿施捨几句跟我谈？」瞧他这讨打的模样，这附近哪儿有垃圾桶呀？
    「你是瞎眼了不成？哪隻眼睛看到我聊得喜上眉梢？」睨着他，我问。
    「我两隻眼睛视力都非常优秀，不劳您费心。」他依然笑嘻嘻的，很找死。
    我不知道周一阳为什么要走出来，但比起和七班的女孩聊天，和周一阳一起话家常也确实让我比较自在，我们说的话题也总是千奇百怪、天马行空，或许是打小就认识，所以不会去聊到对方在意的点和地雷。
    「别总是说我，那你自己呢？有想过大学要读哪一所吗？」看着下方，黑板树的树叶被微风吹的左右摇摆，像在跳舞似地。
    「船到桥头自然直囉。」他耸耸肩，接着说，「倒是你，这次真的为了自己去考试好吗？别再为了其他理由了。」稍微顿了顿，他开口，「无论是学长……或是那个人。」
    一怔，我将目光落向周一阳，褪去嘻皮笑脸的他，神情认真而严肃，我知道他在指什么，也深深地明白他话中的含意。
    「不用你担心，我自己的事情会自己顾好。」歛下目光，我淡淡啟口。
    又一次，一阵风吹拂而来，吹散了我额前的发丝与黑色百褶裙，「周一阳。」
    「干嘛？」他眺望着远方，我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只有一层又一层的高楼，什么美丽风景也见不着。
    「你才是，别又在考试前一天吃坏肚子了。」
    话刚说完，周一阳的双颊至耳根子全都变红了起来，他咬着牙，忿忿地对着我怒道，「我、我那是不小心！哼！」
    看着他因为生气而逐渐远离的背影，我却笑得开怀，理了理被风给吹乱的发丝，我不禁感叹着，只剩下一年了。
    在一年的时间，我就可以去台北了。

 第四章 12

    过了一个学年，我们正式迈入了高中生涯的最后阶段，过了一个秋季与半个冬季，在眨眼的瞬间就来到了跨年夜，唯独这一天我让自己好好地放松心情，欣赏电视上播的跨年演唱会还有101的新年烟火，就在倒数结束之后也收到了许多人了新年祝贺。
    有许芳妮、周一阳当然也有志丞学长的祝贺。
    这一年之中我们依旧稳定交往，不过碍于我是学测战士的身分所以就算学长从台中回来，多半也是他陪着我一起解题，告诉我成功考上大学的小祕方。
    关于我心之所向的目标我并没有告诉太多人，每当有人问起时我也只是模糊地带过，反正台北的学校那么多，无论人们怎么猜测也猜不到哪里去。
    唯一庆幸的是我的父母亲和志丞学长并没有阻挡我的意思，我的父母亲向来就很重视我的个人想法，他们深深地相信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的。而学长也是，当我还在踟躕着该如何开口时，他却率先告诉我照着自己的想法走就好。
    学长实在是过于温柔，让我偶尔都会感到一丝丝的愧疚感，但是学长却告诉我，我愿意答应与他交往就是他最棒的礼物了。
    但其实我会选择这间学校的原因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或许是冥冥之中我还记着那句话吧。
    ──『也只有和我同学校了我才能时刻去照顾你，谁要是欺负了你，我一定奋不顾身的与他拼命。』
    余皓大哥离开我们多久我早已不去细数，只是偶尔、真的只是偶尔，我依然会抱持着他会回来小巷找余叔叔、余阿姨还有我。
    但我这小小的卑微愿望至今依然没有实现过。
    时光飞逝，跨年夜后学测便紧跟上来，当天所有的考题与答案我都可以轻松应对，所以对我而言并不算是太困难，直到正式放榜的那一天我都以轻松愉悦的心态去度过日子。
    「为什么要考这一所？」放榜那一天，周一阳这么问我。
    「没什么，就是想考这间。」我淡淡看了他一眼。
    周一阳没有再回应我，只是歛下了目光，他的那双眼睛彷彿要将我给看穿似地，令我如坐针毡，想想也是。当初他是如何叮嚀、嘱咐我要为了自己，但我还是左耳进、右耳出了，可是我不后悔我的决定、我的选择，因为这是我的人生。
    六月末，凤凰花开的季节，别上了「毕业生」三个字的胸花，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即将要脱离高中生，一点点的难过与一点点的不捨，交织在我的胸口上。
    志丞学长因为有事情无法赶来，但是我不怪他，毕竟教授的报告比起我要来得重要多了。
    典礼之后，班上的人相约一起在校门口再拍一张大合照，正打算要前往校门口时却有人叫住了我的名字。
    「你是邱品妍吗？」
    一愣，我点点头，看着眼前长发飘逸的女子，她的脸上画着淡淡的裸妆，看起来气质非凡，而我十分确定我不认识眼前这位女子。
    女子见我点头与困惑的模样，却也没有替自己自我介绍，倒是将手上的向日葵花束塞到我的怀中，这动作更是加深了我的疑惑。
    她却只是勾起了涂上玫瑰色唇膏的唇瓣，以亮丽的声音道，「我的熟人叫我拿给你的，我的熟人也是你认识的人，所以不需要疑云满腹的模样喔！」
    说完她便踏着红色的高跟鞋离开了我的视线，徒留下茫然的我。
    她的熟人也是我认识的人？我在内心反覆咀嚼着这段话，在低下头凝视着黄色花瓣的向日葵，剎那间，我的心中浮现了一抹身影。
    是我偶尔、真的只是偶尔会想起的那抹身影！
    我拨开了人群想要追上前去找那位女子，但在这人声鼎沸的毕业典礼现场我根本就找不着她，更甭想去和她确认她的熟人是不是正是我想的那个人。
    带着有些挫败的心情我走到了校门口，庆幸班上同学还记得我的存在，没有因为我的落单而自己先拍了大合照。
    「哇！好漂亮的向日葵，品妍是谁给你的呀？」
    「唉唷！想也知道是男朋友啦！」
    「志丞学长？他不是不回来吗？」
    班上同学纷纷你一句他一语的，甚至开始依依回忆起从高一到高三的回忆，他们说了什么我不清楚，而我也没有跟他们一样沉浸在高中生涯的酸甜苦辣之中，现在的我只想要知道这束向日葵是否真的来自余皓大哥。
    「要照囉！一、二、三！」
    那一天，我的高中生涯正式画下了休止符，而在校门口拍的大合照，唯独我没有露出笑容或是看向镜头，我只是低下头静静地望着向日葵，百思不得其解。

 第五章 01

    八月下旬我搬离了熟悉的家乡，带着重重的行囊来到了繁华的台北，整理好所有的家具和行李，也开始熟悉台北人的步调，就这么到了开学当天。
    开学当天系上的学长、姊很热烈地带我们认识彼此、互相自我介绍，我们这群新生也被如此活泼、有趣的活动给逗得哈哈大笑。
    大学的生活比起高中时要来得精彩许多，或许是因为是新生的关係吧，所以总是有许许多多的活动朝着我们招手，甚至在某次新生茶会时，当大家得知了我高中是热舞社的社员时，纷纷露出了惊叹的神情。
    「看你这样还以为你是资优生类型的，看不出来还会劲歌热舞喔？」一名手中还抓着啤酒，双颊被啤酒给灌得红通通的学长如此说着。
    他那么一说，不只是学长、姊连身旁的同学也跟着附和，真是奇怪，他们是哪里看出我是资优生的？
    轻轻啜饮一口巧克力牛奶我吶喊：「我只是打杂的！打杂的！我连续订了两年的便当喔！」
    我说得有些过于激动，但这也是真的。
    那时候社团只要有活动需要订便当、买饮料，不需要他人明说就已经成为了我的例行公事，甚至订到便当店老闆都认识了我，只不过说了一声『喂』，老闆就会对着另外一边大喊：「i高中热舞社！三十份招牌便当！」
    真不知道我是该骄傲还是该找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那你怎么会加入热舞社？哦？该不会是男朋友在那吧？」红通通学长已经完全喝醉，但是脸上却掛着狡诈的神情，他这么一问，大家又纷纷将视线转到我身上。
    「我……」抿抿唇，我歛下了眼眸。
    当初会加入热舞社其实原因很单纯、很简单，却也衝动、无脑。
    ──那是余皓大哥曾存在过的地方。
    我以为只要加入了热舞社就可以更加明白余皓大哥的心情，但是即使到了现在我也依然无法理解，更甚至来说越来越不了解他了，我们俩曾经存在的回忆是真是假我也逐渐开始怀疑起。
    会不会余皓大哥早就忘记我了？忘记了在小巷中的一切？一想到这我便胆颤心寒，只好告诉自己别瞎想。
    「品妍？没事吧？」
    见我久久不语，我的直属学姊担心地看着我，抬起眼眸我看着她，朝她露出了一枚我自认不错的笑容，「嗯，谢谢雅慈学姊。」
    「都你啦！傻呆！我的学妹都被你问到傻了！喝醉就去旁边蹲不要闹小大一！」雅慈学姊将喝醉的学长踹倒了旁边。
    「我关心学妹啊！不行喔？」
    「去关心你的直属弟弟吧你！少闹彆扭了！」
    我们一群人有说有笑的，不知不觉间时间也来到了傍晚，不少人因为还有私事要忙便决定不续摊，就这么原地解散，回程路上学姊依旧担心着我，「傻呆因为直属是学弟所以很是抱怨呢！品妍你别跟他见怪。」
    我莞尔，「我知道，不过还是谢谢学姊你。」
    学姊也跟着我莞尔，「叫我鸭子就好了，雅慈雅慈鸭子！比较亲切！」
    闻言，我笑得更开怀了。
    一路上学姊替我讲解了好多关于大学的事情，例如哪个教授的课比较好过，哪条街上的饭比较好吃，让我深深地觉得在大学生涯首先认识了这位鸭子学姊是我的好福气。
    「学妹！」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不仅止住了脚步，看着站在校门口的那抹身影与熟捻的脸庞，我不禁讶然。
    「认识的人？」鸭子学姊朝着我问。
    「嗯，学姊对不起我可能要先离开了。」我有些歉然地向学姊道歉，但她却不介意，反而要我回家路上小心。
    和学姊分道扬鑣后我走上前，「为什么？为什么学长会在这？」
    学长扬起了嘴角，夕阳的光洒在学长的脸庞，既模糊又朦胧，「对不起没跟你说一声，但我想要给你一个惊喜。」
    语落，学长将手上的纸袋递到我的面前，打开一看里面是满满的巧克力牛奶粉，「比起花束或是玩偶，你应该更喜欢这个吧？」
    学长的话就和这夕阳一样，暖暖的、柔柔的，我看着学长有些傻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第五章 02

    志丞学长不过一会的时间便要回到台中，途中我跟学长说要送他去车站等车，他却说不用，女孩子家的还是赶紧回家的好，尤其是在台北这种五光十色的地方，很容易发生事情。
    我听到只是笑着告诉学长，他是思考过剩了，我自认我的长相还是挺安全的，不至于会被色狼看上眼，学长抵不过我的坚持己见只好放弃。
    「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儘管你觉得很安全，但在我眼中你始终都是危险的。」上客运之前学长依旧千叮嚀、万交代，简直比我爸妈还要来的担心我。
    「我知道了。」我回应，「学长你回去也小心。」
    目送完学长我在街道上随意买了些伙食当晚餐便准备打道回府。我租的小套房位于这层楼的三楼，在经过二楼时恰巧遇见了熟人，于是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刚回？」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点点头，神色略显疲倦，「今天办了新生欢迎会，有够无聊的！」边说边斥之以鼻。
    我却大惊失色，「台湾平地要下雪不成？周一阳居然参加了欢迎会？」
    他双眼睨着我，宛如我是白痴，「怎么？在你眼中我是有多边缘？」
    话不能那么说，谁叫这傢伙患有人际恐惧症和恐女症，所以他不可以责备我会有这种反应。
    「怎样？法律系的欢迎会有趣吗？」我赶紧转开话题。
    「看我这样你觉得会有趣？」他又用看智障的眼神关爱我了。
    小聊一番之后我便回到了位于三楼的租屋处，打开电视关心国家大事配上刚买的大肠麵线，我的心思却渐渐飘到了远处。
    任谁也没有想到我和周一阳的孽缘会从国小延续到大学，当我得知我们俩又同一所大学时我实在着时震惊，甚至开始觉得该不会周一阳在当我的跟踪狂吧？怎么会我往哪跑他就跟到哪？
    但是他却矢口否认，甚至还说我才是那个跟踪他的死变态，有人会这样对待从小至今的朋友吗？
    翌日一早，我跟着鸭子学姊的脚步开始熟悉校园，一起在餐厅用餐时学姐也开口问起了关于学长的事情。
    「昨天那个男生是品妍的男朋友吗？」
    「为什么那么问……？」
    「直觉吧？」学姊笑着，双眼都瞇了起来。
    学姊这么一问，我也想到了那个跑到高雄去读书的许芳妮，她也一样老是喜欢问着我关于恋爱的话题，但是与学姊做比较的话，许芳妮是八卦，学姊反而像是在关心，或许是口气与表情的差异吧。
    「嗯。」我点点头，赶紧将自己的脸埋进咖哩饭，就怕被学姊看到此刻我的窘迫。
    「他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不……他在台中读书。」
    此话一出，学姊睁大了双眼，目瞪口呆的，「他昨天从台中跑来台北吗？」
    点点头，而学姊泛出了一抹微笑，「哇！你们好恩爱喔！」
    恩爱。
    这两个字不知为何重重压在了我的心上，其实我不确定自己对于学长的感情是不是「爱」，要说是「爱」实在是有点过于冗重，只是我很喜欢和学长相处时的感觉，学长的温柔与一举一动都让我难以负荷，甚至觉得自己实在不至于让学长好到这种程度。
    我们俩约好了等到这次期中考过后要一起回家，要约出来好好的大玩特玩一番，待到那时候我想对于学长的感情就能够更加了解了吧。

 第五章 03

    熟悉的天空、熟悉的大地，果然，还是熟悉的故乡最对味。
    踏出公车的那瞬间一阵风徐徐拂来，像是在欢迎我回家一样，一路上我刻意放慢脚步缓缓走着，从前都没有注意过的街道与商家，此刻都显得那么地怀念，转个弯踏入小巷，我发现自己的心情是紧张的。
    到了台北念书之后为了省车钱所以我都是半个月回家一趟，而到了期中考前一个月，我更是直接不回家了，所以这次可以说是我最长时间离开家中。
    经过了那扇熟悉的红色大门，里头不再传来吵架声或是打架声，这几年来一直都安静得吓人，小巷内的邻居们也几乎习惯了这份寧静，犹如从记忆中它一直都是这样地寂静。
    旋开家中大门便可以看见想念的妈妈在厨房里面忙东忙西的，以至于妈妈没有发现我已经到家了。
    我轻声喊：「妈，我回来了。」
    听见我的声音妈妈扭过了头，原本有些茫然的脸，眨眼的瞬间转成了我想念的笑容，「怎么回来不说一声？」
    走上前，我靠近了妈妈，闻到了阵阵扑鼻香，「不用啦！干嘛那么麻烦？」我笑着回应，「你在煮什么？好香喔！」
    闻言，妈妈莞尔，「还不是你上辈子的情人交代的？宝贝女儿第一次离开家那么久，他叫我要煮丰盛一点给你吃啊！」
    我眨眨眼，「真假？爸这样说喔？」
    在我的记忆里，爸爸向来都是不苟言笑的类型，所以当听到妈妈这么说时，我的胸口淌过了一阵暖流，深深觉得世界上果然还是家人最好了。
    走上楼，打开房间的灯光，一切都跟我上台北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某些东西已经被我搬去台北了。
    躺在床上无论是身体或是心灵都在瞬间放松，回到家的这两天我决定要好好休息，让自己洗去一切的疲惫。
    叮咚！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次睁开眼时外面已是一片漆黑，揉了揉双眼看了手机，是志丞学长传来的讯息。
    『到家了？』
    『嗯，我刚睡醒。』
    『那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我们明天再出去玩怎么样？』
    『好喔。』
    和学长约定好了等到期中考结束之后我们俩要好好大玩特玩一顿，但是说是要出门去玩耍，我却不知道该去哪儿才好，学长只告诉我之后会再跟我说明他的计画，但是眼看明天就要到了，学长依然没有告诉我要去哪里玩。
    「应该就是逛街或是看电影吧？」
    当我这么问起时，鸭子学姊还有许芳妮几乎异口同声说了这句话，不过许芳妮还有另外说了，「除非学长要带你转大人！」
    听到她在电话里郑重其辞这么对我说，我先是愣了几秒才意会到这死孩子在想些什么，「你在说什么东西啊？不要讲这些不三不四的话好不好？」
    『哪里不三不四啊？都成年人了这种事一点都不稀奇──』
    许芳妮最后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她一点医大生的样子都没有，幸好自己跟她离得有点远，否则我的大学生活会是怎样我压根不敢想像。

 第五章 04

    下午三点半，我换上了一身简单的t恤配上牛仔短裤，准备前往和志丞学长约定好的地点。
    我不清楚其他人和男朋友的约会情况是怎么样，但是志丞学长只说了首先要和我去吃个饭便画下了句点，中途无论我怎么想要开口，都被学长给转了话题，只好放弃挣扎，反正要知道答案，只要来赴约就可以了不是吗？
    抵达约定地点之后，和学长一起并肩走在街上、一起坐公车，知道我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学长也让给了我。
    外头风景一闪而逝，透过玻璃的倒映我可以看见志丞学长的脸庞，比起我们初相遇时更显得成熟与男人味，但唯一不同的还是学长的那份体贴之心。
    下了公车我们到了一家市区内颇为知名的猪排店用餐，这顿饭我们大约吃了一个小时半。进去的时候夕阳还在西方的天空闪耀着光辉，但出来时迎接我们的是闪着洁白色光芒的月亮与星星，这个月的黑夜总是来得特别快，或许是快要冬季的关係吧。
    一阵风吹彿了过来划破了我的肌肤，隐隐约约打颤着，学长似乎是注意到便将穿在自己身上的薄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我有些愣怔的看着学长。
    他嘿嘿一笑，用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这样像不像偶像剧或少女漫画的主人翁？」
    明白学长话中的意思，我也跟着噗哧笑了出声。想要将薄外套拿下还给学长却被拒绝，「你见过主人翁被拒绝的吗？收下吧，感冒就糟糕了。」
    我们缓缓步行在街道上，享受着这名为「恋爱」与「约会」的气氛，走着走着，倏然，学长止下了脚步，而我也跟着他停下脚步，左看看、右瞧瞧，决定还是赶紧拉着学长远离这鬼地方。
    「我们进去看看好吗？」
    结果，学长不但不跟我走，反而要求我陪他进去，我实在是很为难。
    「我还是在外边等你好了……」
    「好，我一下就好！你等我！」
    我都还没有开口学长就衝了进去，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兴奋什么，不过男孩子都是这样的吗？看到鞭炮、看到烟花店就会像看到胡萝卜的驴子一样失控又衝动。
    淡淡吁一口气，抬起头仰望着这片黑夜，那洁白色的月光彷彿在嘲笑我到了这年纪还是被怕烟花似地。
    学长待在烟花店的时间不长，但出来的时候还是提了一大包的东西，我汗顏看着它，「这个是？」
    循着我的目光往下，学长笑了出声，「是烟花，走吧！我们去玩！」
    喔不！
    玩这种会死人的东西干什么？
    我刚上大学不想死啊！
    然而无论我怎么在心中吶喊，学长也是听不到的，事已至此我也无法开口婉拒学长，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咦？仙女棒？」到了小公园打开提袋我才发现里面是满满的仙女棒，并无我想像的那种会死人的爆裂物。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明知道你怕那些玩意儿，我会买吗？」学长轻轻说着，同时蹲下了身子，从提袋拿出了一根仙女棒递给我后点燃了火光。
    红色、橙色、绿色的光芒在黑夜中显得璀璨，我看着目不转睛。
    「学长你怎么会知道的？」
    「嗯？」
    「知道我喜欢……」
    「是余皓说的。」
    剎那间，我瞠大了双眼，心脏彷彿漏跳了一拍，我的注意力也从仙女棒移到学长身上。
    「「人生就像烟花般不过曇花一现……」
    学长的声音比起平常要来的轻柔、稳重，那双总是笑得爽朗的眼睛，也在此时此刻变得认真，「这里指的烟花就是仙女棒对吧？」
    抿抿唇，点了点头，我的记忆也飘到了小时候。
    那时，是我第一次见到仙女棒这种东西，也是在那时候余皓大哥告诉了我人生就像烟花的道理，同时他也告诉我要好好把握这一生，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可是余皓大哥却忘记告诉了我，不管是人生或是我们遇见的每一个人也都要好好把握，否则有一日，你想要好好珍惜的人会从这世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五章 05

    期中考过后鸭子学姊他们便开始忙着准备圣诞茶会还有跨新年的活动，而我们这些小大一过了一个期中考也开始熟悉了大学的生活，不再跑错楼层或是搞错教室，在这样忙碌却又充实的日子之中时间也以光速在流逝，眨眼的瞬间就到了冬季。
    鸭子学姊这次准备的圣诞茶会据说比起以前要来得热闹许多，除了既有的小游戏与交换礼物之后，也设计了很多有趣的桥段，但是我却还是回绝了鸭子学姊的邀约。
    我在圣诞节还有跨年的那两天都安排好了要与志丞学长一起度过，其实仔细想想我们在一起至今几乎很少有时间可以单独相处。
    不是因为我高三要准备考大学，不然就是因为我们两人相差了一百七十一公里的距离，我希望至少在这两个特别的日子里可以留给志丞学长，否则我实在不算是一位称职的女朋友。
    圣诞节与跨年我们两人都一同出去看了一场美丽的电影和一顿好吃的晚饭，知道我不喜欢人挤人也怕烟花的爆炸声，所以跨年夜我们俩很早就离开了街道上，一起去了山上欣赏着夜空。
    山上少了城市炫丽的霓虹灯，所以在这季节可以看见上头的繁星点点。
    「很漂亮对吧？我到上了国中以前都很喜欢星星呢！」志丞学长眺望着那片闪烁的星空，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学妹，你会相信吗？向星星许愿，愿望就会实现这种事？」
    「虽然很浪漫，但那是假的吧？如果靠星星就可以成真，人类还需要努力吗？」我淡淡啟口。
    「也是。」学长露出了一抹淡淡的苦笑，「但如果可以成真的话，学妹你的愿望会是什么呢？」
    我讨厌「如果」这个字，更讨厌充满假设性的问题，所以我根本无法回答学长的问题。
    过了晚上十二点，山上温度明显骤降，坐在学长的机车后方，我的心思却不在这里。
    ──『如果可以成真的话，学妹你的愿望会是什么？』
    如果可以成真，我希望可以再见余皓大哥一面，我想要问他为什么不告而别；我对他来说究竟算什么……
    但这个愿望从一开始就不会实现，所以连「如果」和假设性都不构成资格。
    寒假过后，某日我和周一阳在学生餐厅吃饭时，恰巧遇见了鸭子学长和傻呆学长，他们两个人面露忧鬱和不知所措，宛若有着什么重大苦恼似地。
    「学姊，怎么了吗？」走上前我轻声询问着。
    「嗯？是品妍呀……」鸭子学姊口气鬱卒，「没有啦，就我们认识的人──」
    「啊对！」鸭子学姊尚未就话说完，便被傻呆学长给打断。
    「你啊屁啊！」鸭子学姊蹙着眉，对于被傻呆学长打断一事很是不悦。
    「学妹，你之前是热舞社的对吧？那怎么样对打工有兴趣吗？」傻呆学长像是被开啟开关的机关枪一样，劈哩啪啦问了我一堆问题。
    我是热舞社的什么没错，但是我应该也说过我是负责订便当的吧？
    我訥訥点点头，想要顺便再说明一次我在热舞社的功用，却在接收到鸭子学姊的眼神之后，只得把话给吞入喉中。
    事情是这样的。
    鸭子学姊和傻呆学长认识的一位已毕业多年的校友，他在捷运站附近开了一间舞蹈教室，那间教室在这附近颇有知名度，所以学生数量非常之多，尤其是在这种甫开学的时期，时常有新生要报名学舞。
    但是在这种非常时期，舞蹈教室的行政人员却因为家中有事必须辞职返回南部的家乡，事出突然，毕业校友实在是徵不到人选，只好拜託鸭子学姊和傻呆学长可不可以帮个忙。
    然而学姊与学长也因为自己系上与课业上的事情无法帮忙，为此他们正苦恼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候我出现了。
    参加过热舞社的我，说实在，我也觉得是个非常好的人选。
    「但我只会订便当欸！」我挣扎着。
    「哎呀，我在那边短暂打工过，虽然说是行政人员，却也只要扫扫教室或是帮忙新生介绍课程内容而已啦！」学姊一扫愁云惨澹，喜悦的笑容在脸上高高跨起，「而且品妍你那么资优，一定没问题的啦！」
    不，我觉得问题很大。
    我被自己的直属学姊给卖掉了。

 第五章 06

    走出捷运站，步行大约十分鐘之后果不其然可以看见一间舞蹈教室，现在时间是早上十点，推开玻璃门走上楼，不远处就可以看见一人在柜檯忙东忙西的，发现我就站在楼梯前，他泛起了一抹微笑，「哈囉，我们一小时后才开始喔。」
    我摇了摇头走到他面前，「我是鸭子学姊推荐过来的。」
    那人明显愣了愣，接着嘴角的那抹微笑越显灿烂。
    他说他不习惯人家叫他的本名，所以要我叫他阿丹就好。
    阿丹他有着细细的单眼皮和眼睛，高挺的鼻子、小巧的双唇，将深褐色的瀏海往下梳盖住额头，再配上单寧蓝的小礼帽，让阿丹看起来就像是电视上常常看到的韩国偶像一样。
    「我们这边的工作性质其实不难，行政人员大部分只要帮忙整理教室、处理文书工作、介绍课程内容就好了。」阿丹的声音非常有磁性，我想假如唱歌的话应该也不错吧？
    「你今年大一对吧？那学校的课应该还不算少，你可以再考虑看看，我不会强迫你的。」
    再来之前我已经有和爸妈讨论过了，其实来这帮忙打工我也没有什么损失，从小到大我就不曾打工过，每次在许芳妮抱怨着打工又遇到了什么样的奥客时，我只能在一旁敷衍回应，而我现在已经是大学生、十九岁了，也是时候长大了。
    「不，我就是考虑过才会过来的，真的不想尝试我是连人都不会出现在这。」我如实回应。
    「喔？那我们从今天开始可以吗？」
    「可以。」
    幸好，阿丹不只人长得好看，个性也算不错，不过一天的相处而已，我就可以明白为什么鸭子学姊和傻呆学长会愿意如此帮助阿丹。
    舞蹈教室的工作正如阿丹和鸭子学姊所言，在上课之前我必须要清理好所有的教室，并且准备好这次老师上课所要用到的音乐。在柜檯时若是遇到有意要上课的学生，就必须详细解释所有的课程，并整理出适合学生的老师。
    在这边打工大概过了一段时间，我也将所有的事情都拿捏得清楚了，可以说是得心应手，也不枉费鸭子学姊介绍我来。假如我做的不好不只是我自己会愧疚，就连鸭子学姊也会丢了面子的。
    「听说小麦老师在这边教课是吗？」
    第一百零三次，我遇见了来我们这边寻找小麦老师的人。
    「是的没错，但是小麦老师目前事情繁忙，所以得等到下个月小麦老师才会开课喔。」
    「那我下个月再来好了。」
    「好的，欢迎你下次再来询问。」
    目送完小麦粉我吁了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恰巧被阿丹撞见，他拿着两瓶可乐走了出来，将手上的其中一瓶递给我，笑着问，「又是小麦粉？」
    明知故问。
    我翻了一个白眼，连回应都懒得回了。
    舞蹈教室的老师不算多，加上阿丹大概就只有五个而已，但多数的学生都是衝着小麦老师来的，在这边打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其实就连我自己都没有遇过小麦老师，阿丹说小麦老师现在人在中壢要下个月才能回来台北。
    「又不是什么人气偶像，居然还会有粉丝？」想想真是太扯了，小麦老师的粉丝，简称小麦粉。若不是亲耳听到这句话，恐怕至今我还会觉得阿丹在唬烂我。
    啜饮一口手上的可乐，阿丹富有磁性的嗓音开口道，「小麦是真的人很好，舞蹈资质也不错，所以我们这很多学生都是衝着他来的喔。」
    「真想不到你也会称讚人？」
    「不过一个月，我在你眼中到底成了什么样的人了？」
    「韩国偶像啊！」
    闻言，阿丹笑了出声，有点夸张、让人傻眼的那种。
    拉开可乐铁环，我隐约听见了可乐咕嚕咕嚕的气泡声，拿起之后啜饮一口，可乐滑入喉中產生的刺激感，让我皱了皱眉，半晌之后我才开口，「不过你对小麦评价那么高，我倒是越来越好奇这位小麦的高就了。」
    「放心吧，下个月小麦就回台北了，你到时有的是时间跟他相处。」语落，阿丹站了起来，还将喝光的可乐空罐丢给我，言下之意就是要我这打工妹帮大老闆丢垃圾。
    「小麦除了跳舞不错之后，说垃圾话的功力也很一流喔，我很期待你们两遇见时会擦出什么火花。」
    是吗？我也倒是期待着，这位小麦老师的庐山真面目。

 第五章 07

    其实我曾经试着想过，若某一日我和余皓大哥重逢时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会是在街道上偶然相遇？还是余皓大哥回到了我们的小巷中？但是我的这些想像终究就只是幻想，我和余皓大哥已经将近五年未见了，现在的他不知道身在何处，而且他还会记得我吗？会记得我这邻居小妹吗？
    「小麦今天就会来囉，品妍期待吗？」阿丹今天戴了浅灰色的鸭舌帽，假日通常不用上课的他，现在十分悠间，以至于都已经下午了还可以这样如此调侃我。
    「我倒是期待以后不用再跟小麦粉说小麦老师不在的事情。」
    真的，不夸张。
    小麦老师的课程一开放报名，所有学生便争先恐后抢着要来上课，不到半小时的时间上课名额就已经全满了，甚至现在已经开始在排队等待下一期的课程。
    到底是何方神圣可以让这群国、高中生迷成这样？
    「我去办公室小睡一会，等等小麦来在叫我喔。」不等我回应阿丹就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阿丹这次的任务很简单，但问题时如果小麦来了我要如何知道他就是小麦呢？莫非他的脸上会写着「此人小麦」？
    下午两点整，在一小时小麦的课就要开始，所以他应该差不多也要来了。而我也准备起身去整理教室，将教室内的灰尘都扫入畚箕，地板也差不多乾净。将一旁的cd放入音响，轻松、愉悦的旋律也流窜了出来，是小贾斯汀的baby。
    若不是那年，余皓大哥在成发跳了这首歌，恐怕我对这首歌不会存在着那么多的回忆。
    或许是因为这首歌的关係吧，今日的我特别怀念小时候和余皓大哥一起共度的时光，但是再怎么念旧都是徒劳无功的，我记忆里的余皓大哥再也找不着了。
    音乐确认完毕之后，我听见教室外头传来了人的声音，看了一下时间是两点三十分，我想应该是小麦老师吧。将cd收回到光碟盒，关上教室的门，确实可以看见一抹身影站在柜台前。
    小麦老师一袭黑色连帽上衣，在配上同一色系的牛仔裤，让他的身形显得修长。
    为了不让小麦老师等候多时，我赶紧跑上前，「小麦老师吗？」
    小麦老师听到我的声音视线也从手机中探了出来，错愕与讶异明显在脸上，而我亦然。
    因为过于惊讶我甚至都忘记了阿丹交代给我的任务，我僵硬着身子，直到好久以后才能开口，「我、我去叫阿丹……」
    转过身想要离开这让人尷尬的氛围，但是他却拉住了我。
    「为什么你在这？」他的口气有些仓促、有些责备。
    我的心脏怦怦跳动着，彷彿下一秒就会从我胸口跳出，我哑着嗓子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话，原来丧失了语言能力会是这种感觉。
    「怎么啦？小麦还没来？」阿丹磁性的嗓音从办公室传了出来，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他打开了办公室的门，他的嘴角甚至还流着口水。
    「哇靠？这是什么画面？」
    很让人震惊的画面。
    「你干啥拉着我的打工妹？她有男朋友了不给亏好吗？」这个阿丹，哪壶不开题哪壶，眼下这状况，一点也不适合说垃圾话好吗？
    「很痛……」我囁嚅啟口，拉着我的那隻手才放开，但这依然止不住我逐渐失速的心跳。
    「对不起。」他也沉着嗓子回应。
    「好啦！没事了、没事了！」阿丹拍着手，彷彿现在才发现我俩的尷尬，「小麦，要不要先去教室跳一会？活动一下筋骨怎么样？」
    背对着小麦，我不知道他的眼神、他的神情是如何，但我却总是可以感觉到他的视线依然落在我的身上，良久之后他才开口，「好，我先去教室。」
    直到听到教室的门被关上，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曾经试着想过，若某一日我和余皓大哥重逢时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但这场景却不曾出现在我的想像之中。
    小麦就是余皓大哥？
    余皓大哥就是小麦？

 第五章 08

    晚上九点，确认完教室以及办公室都上锁之后，揹上包包准备回家。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让我有点反应不过来，脑子就像被了死结一样令我无法思考，等到心跳恢復的时候我才有办法意识到站在我面前的小麦就是五年未见的余皓大哥。
    「嗨。」
    关上玻璃门，耳旁传来一震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令我发楞。
    抿抿唇，我问：「你为什么还在这？」
    他露出了有些尷尬的微笑，「我等你。」
    我等你。
    但你却不知道我等你五年了。
    五年未见的余皓大哥身高抽高了许多，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但他脸上那总是满溢出来了天真与稚气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和少年老成，怎么不过五年的时间，余皓大哥彷彿就已歷经沧桑？
    「还是一样吗？喜欢巧克力？」
    我们就坐在两对面，看着墙上的菜单，余皓大哥这么询问我，原来他还记得我的口味。
    我向他点了点头之后，余皓大哥便起身前往柜檯。
    「哎呀！好尷尬的感觉啊！」他一手扶额，神色夸张，「怎么样也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余皓大哥也曾想过吗？假如某一天我们在街道上相遇了会是怎么样的场景？明明在此之前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开口询问的，但是现在的我却开不了口，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现在不是在作梦吗？眼前的余皓大哥是真实的吗？
    见我迟迟没有开口，余皓大哥歛下了目光、收起了嘴角，沉着嗓子唤我，「小妹，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咚咚。
    一声好久不见的小妹却足以掀起我所有的情绪。
    鼻头霎时一酸，眼睛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即将涌上，我抬起了头用手粗鲁的擦拭，我不想要被余皓大哥看见我这难看的模样，却依旧制止不了左胸口上的悸动。
    「还不错啊……就平凡又日常……」
    「是吗？」接收到我的回答，余皓大哥嘴角漾出了一抹浅笑，他的笑容就跟我记忆中如出一辙，一样那么灿烂又爽朗。
    「不过说正经的，你怎么会在这间舞蹈教室？」
    「……直属学姊介绍来的。」
    「嗯？对喔！你也是上大学的年纪了，考到哪一所啦？我们资优生小妹应该是上了t大吧？」
    余皓大哥就和以前一样保持着笑容与我话家常，不知道的人恐怕不会晓得我们已经五年未见了。
    「不是，我考到f大。」我低应。
    余皓大哥在剎那间睁大了双眼，「为什么？」
    为什么？
    ──『也只有和我同学校了我才能时刻去照顾你，谁要是欺负了你，我一定奋不顾身的与他拼命。』
    如果我这么告诉余皓大哥他会记得吗？他当年的随口胡说却被我深刻烙印在脑海里，他会跟周一阳一样认为我这是鲁莽的行为吗？
    「就考试考差了，哪有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要告诉他的好，我不想要摧毁余皓大哥心目中那个总是资优的我。
    良久，店员将两碗的巧克力冰都送了过来才打断了我们现在的话题。后来多数时间都是余皓大哥开口询问我的状况，他甚至告诉我如果在舞蹈教室被阿丹欺负的话可以跟他告状，他会去帮我揍阿丹的。
    听到这句话时让我忍俊不禁，内心有个什么记忆逐渐浮上。
    「欸你不要笑！我是认真的！你大哥我会保护你的！」
    「我相信你呀！」
    「什么？」
    「我相信你，相信余皓大哥确实会保护我。」
    语落，余皓大哥收起了面容，同时也噤了声。
    「你……怎么变得会调戏人了？」
    语落，他故作夸张地露出了娇羞的表情，抽起摆在桌上的面纸，像是电视剧常常出现的小公主一样，掩住脸面，「好害羞唷。」
    嗯，爱说垃圾话这一点，也丝毫没有改变。
    走出冰店的时候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余皓大哥本来想要送我回租屋处的，我却拒绝了他，毕竟距离很近所以不需要余皓大哥这样费心，但他却坚持要送我到捷运站。
    并肩坐在捷运候车处，大概是因为假日的关係，所以现在这时间点捷运站仍旧熙来攘往，我们俩看着行人来来去去，未再开口。
    直到提示捷运进站的声音响起，我才站起身子，「时间晚了，你也回去吧，路上不要搭訕其他辣妹知道吗？」
    他笑了出声，「好，你也别去搭訕型男或叔叔知道吗？他们会被吓到的。」
    捷运从暗处开了出来，不少行人也跟着往前挪动，我被行人给挤到了前面，捷运门已打开，走了上去之后我这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余皓大哥！」
    转过头想要下车，门却被关上。但在那个瞬间，余皓大哥还是听到了我的呼喊，原本低着头看手机的他，抬起了眼眸，他的目光温柔得让我快要无法负荷。
    「还会再见面吗？」我开口吶喊，却不知道另外一头的他是否听得到、看得见。
    捷运啟动，拉开了我和余皓大哥之间的距离，找了个空位坐，我有些颓丧地坐下，内心万分后悔，方才应该早点询问的。
    叮咚！
    手机响起了讯息提示声，拿出之后看了一眼。
    『傻瓜，我们都在舞蹈教室工作，还怕此后会见不到面吗？』
    看到这个讯息，那在冰店被我压抑住的温热液体在此涌上，但此时此刻的我已经不想再去制止了，我只想要好好地宣洩一番。
    我是真的很害怕。
    害怕今天的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

 第五章 09

    得知我和余皓大哥是旧识，阿丹显得有些讶异，他一手揽住了余皓大哥的脖子另外一隻手在他的头发上拧阿拧的，「认识也不说一下喔？」
    余皓大哥在阿丹的淫威之下不停挣扎，「谁会知道你们新来的柜檯会是她啊？你才不要利用职权霸凌我家小妹！」
    我看着两个大男人扭打在一起，心中翻了无限个白眼，都已经二十多岁的大男人了，怎么还可以跟个国中生一样中二病？不理会他们，我拿起扫帚要去整理教室，只想尽快远离他们，免得我也被感染。
    闔上门，我那扑通扑通的心脏才一阵缓和，我没有错过余皓大哥最后说的那句话。
    ──「我家小妹。」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时间过了那么久，或许余皓大哥早就忘记我了也说不定，我在他内心或许连提起都不值得，但如今他却说了与从前同样的话，这是否也证明了，这五年多来不只是我个人在念旧，余皓大哥偶尔也会想起在小巷内的时光？
    「我都被上司霸凌了，你怎么如此狠心转身就走？」
    半晌，余皓大哥顶着鸟窝头走了进来，可见他跟阿丹的中二病已经病入膏肓了。
    「我只是不想打扰两位的恩爱时间。」
    「欸！我性向正常好吗？你不要又偷偷在心中骂我笨蛋！」
    「是智障才对……」
    语落，我们俩相识，接着同时笑了出来。
    这个场景也是久违了。
    「阿姨跟叔叔他们还好吗？」走向前，余皓大哥将我手上的扫帚抢过去。
    「嗯，还不错啊就跟平常一样。」我想把扫帚拿回来，却被他制止。
    「那……我爸跟我妈呢？」停下了动作，余皓大哥歛下了目光。
    我一愣，接着才缓缓开口，「我很久没看到叔叔了，不过之前回去有看到阿姨，脸色算是不错啦……」
    「是吗？那就好。」他微微一笑，接着扫起了地板，但是眼中却那属于笑意的光芒。
    忽地，我很想要开口询问，为什么当年要不告而别？为什么当年要断绝关係？为什么当年总是满满的忧鬱？
    刚想要开口，却被余皓大哥打断。
    「上次听阿丹说你有朋友了？」
    「啊？喔、对呀！」突然被这么询问，让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是谁呀？」转过头来，余皓大哥脸上已掛起狡猾奸诈的笑容，这个笑容我认得！就跟许芳妮想要听八卦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关你屁事？」我没好气。
    「唉唷？你也会说脏话？我关心小妹不行吗？」他笑呵呵的样子挺讨打的。
    「我看你是八卦吧？说得那么好听？」我还会不知道你的企图吗？
    「瞧你这副模样，该不会是那个周二阳吧？」他沉下了嗓音，有些不悦。
    我脑袋一顿，接着明白他说的是谁。
    「他叫做周一阳好吗？我还一二三四五咧。」
    「哼！谁管他是一还是二？所以你男朋友是他？」
    这又是干什么？中二病又发作了不成？
    「不是啊，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我不是叫你不要靠他那么近？」
    「你干嘛老是看人不顺眼？」
    将扫帚放下，余皓大哥朝着我走近，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语重心长，「不是我要讲，小妹你不知道吗？除了我之外的男人都是狼，所以你不要跟那匹狼走那么近。」
    我几乎是目瞪口呆、张大了嘴。
    怎么……怎么会有人如此不要脸？
    我这次不再心中翻白眼而是直接当面送了白眼给余皓大哥，然后将他摆在我肩上的双手甩开。
    「您还是跳舞就好吧，小、麦、老、师。」
    将扫帚捡起之后我直接开门离开了教室，徒留下小麦老师在我的后方抱怨我变得不听话。

 第五章 10

    期末考前夕我和阿丹请了假，但不是为了准备考试而是为了回家一趟，不久前妈妈告诉我爸爸腰痛的老毛病犯了，希望我可以回家多多关心他老人家，话筒那头我还可以听到爸爸在指责妈妈多管间事干扰我念书。
    但是在妈妈叫我等一下之后，便对着爸爸厉声：「是谁整天碎念需要关怀、需要爱的？我就叫你女儿多爱你一点不行吗？不然是要我爱吗？嗯？」
    我不知道爸爸是怎么回应的，总之，这件事情的结尾就是我爸爸腰痛需要我回去爱他。
    整理完要回家的行囊之后我到了捷运站，与余皓大哥会合。
    得知爸爸腰痛之后余皓大哥也相当地关心，即使我告诉他那没有什么却还是不减他的担忧，并且在我未答应的状况下他说要送我到车站。
    「在车上要小心知道吗？不要搭訕其他男生，他们会吓到的。」在等候的时候，他又那么说了，我只觉得无聊又幼稚。
    「小麦老师，您这是老梗了，可否请您新潮一点？」我翻了一个白眼。
    「嗯……那就路上小心、一路顺风？」在他深思熟虑之后，他还是只能说这些话。
    我叹气，并且放弃与他对话。
    良久后我才再次啟口。
    「余皓大哥，你真的不跟我回去吗？」抬起头，我专注凝视着余皓大哥略为诧异的眼眸。
    他绝对没有想到我会再次提起，他歛下了双眼，双脣轻轻上扬却没了那始终如一的爽朗笑容。
    「真的麻烦你了小妹。」
    「不麻烦。」
    「谢谢。」
    是真的不麻烦。
    车子十分鐘之后就到了，直到车子驶离之前余皓大哥一直都待在车站上看着我，彷彿我这么离开就是一去不回。
    上车之前余皓大哥伸出他那温暖的掌心揉乱了我的发丝，虽然我嘴巴上告诉他别将我当成孩子，但是内心却躺过一阵暖流，左胸口上悬着的心脏也莫名地加速。
    打开手机着前镜头，我的双颊红晕得像是发烧，我赶紧将车上的冷气全打开，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车程很快一小时后我就到家乡了，传了讯息给余皓大哥告诉他我平安到家，却等不到他的已读，只好默默地将手机收回。
    回到小巷，里面依旧寂静，年迈的大人们似乎也早已习惯了这份寧静，但我却还是最喜欢从前热闹的那个小巷。
    经过那扇红色大门，左胸口的心脏再次加速，我明明就没有做错事，却还是对此感到愧疚。
    余皓大哥的嗓音驀地在脑中乍响。
    ──「小妹，回了小巷请千万不要和大家说你遇到了我，不管是你的爸爸、妈妈，又或着是我爸妈。对，我爸妈也一样，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原因，也请你现在不要追究，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告诉你还有他们的好吗？」
    离开台北之际余皓大哥这么叮嚀着我，我想要询问原因，但是他却率先表明不希望我追问，我也没有那个理由强迫他告诉我，只好点头答应。
    毕竟他说了「现在」不要追究，那就代表着「未来的某一天」他会开口对吧？
    我相信余皓大哥。
    我始终如一都相信着余皓大哥。

 第五章 11

    回到家后幸好爸爸的腰伤只需要吃药以及好好休息便可恢復，爸爸一见到我并没有露出喜悦的表情，反倒是眉头紧蹙要我赶紧回台北专心念书。
    我这才从台北返乡不到一小时呢，就被家人给赶回去，我的心情实在是好复杂、好复杂啊。
    「别听你爸乱讲话，你准备要回家爱他，他可是开心得很呢！」从厨房走出来的妈妈毫不客气地吐槽爸爸，让爸爸从脖子到耳根子都像成熟过了头的番茄一样。
    在客厅和爸爸稍微聊天一会之后我便回到房间想要整理一下行囊，不经意地从包包拿出手机，页面依旧停留在与余皓大哥的对话框之中，但是那小小的已读两个字依然没有出现。
    他或许在忙吧？
    我这么告诉自己。
    翌日，准备到图书馆念书时那扇红色的大门霎时开啟，我不禁倒抽了一口气，许久未见的余阿姨变得苍老许多，我记得她以前总是小巷内最爱漂亮的，但如今岁月却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跡。
    「品妍？你回来了？怎么那么久不见？」阿姨一见到我，双眼闪烁着光芒，走至我的前方一把握住了我的手，「在台北过得快乐吗？」
    阿姨的双眼如此真挚让我无法直视，一想起余皓大哥的叮嚀，在对上阿姨的关怀，让我觉得全身都快喘不过气，好似做了坏事一样，让我无法诚心又坦承的面对阿姨如此地关心。
    「……嗯，很好喔，谢谢阿姨。」我花费了全身的力气，才有办法吐出这句话。
    「那就好，在台北要小心喔，注意安全知道吗？」阿姨依旧将我的手握得紧紧的。
    「好，我知道。阿姨我要去图书馆准备期末考了，你要多注意健康知道吗？」
    余阿姨听到我的话，点头如捣蒜，直到我离开时她仍然在我的后方目送我。罪恶感压得让我也呼吸都觉得胸痛，我想儘管阿姨没有说出口，但是她也在等待吧？等待着那位与她完全失去连络的宝贝儿子……
    五年的时间可以消磨掉一切，但是家人的情与爱却是时间无法抹去的，思及此我忽然觉得余皓大哥不管是当年或是如今都好残忍，怎么捨得拋下这一切就这么断绝关係呢？
    到底余皓大哥的前方是什么？他又到底在等待什么呢？值得他这样拋下深爱着他的余阿姨。
    到了图书馆我拿起了书本想要专心，但是脑子乱成了一团根本无法专心，索性将书本闔上，在如此的心境之下我也无法将文字读进脑子了，还不如让自己稍稍冷静一下再出发才是好选项。
    叮咚。
    手机发出讯息提示声，我赶紧滑开页面，却不是余皓大哥捎来的讯息，而是志丞学长的。
    「考试加油，回台北时注意安全，代我向伯父问候一声。」
    「好，谢谢学长。」
    当学长得知爸爸腰伤以及我要回家一趟时，他义不容辞地说要衝到台北接我一起回家，若不是我当初阻挡，恐怕学长已经坐在我的旁边陪我念书了。
    有时候我觉得志丞学长对我的好实在是超出了男、女朋友之间的范围，我总是理所当然地收下他对我所有的好，但是我却做不到相对的好，这样子真的是正确的吗？
    曾经有那么一次我稍微和许芳妮提起这件事，电话另一头的她先是叹一口气，接着污辱我恋爱智慧不到小学生等级，再然后我便掛断她电话了，所以我的疑惑依旧得不到解答。
    如果世界上每个人的心都是一本书那就好了，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直接翻开阅读、一目瞭然。
    这样子我就可以明白志丞学长的好是正确的吗；还有余皓大哥他所隐瞒的所有事情。

 第五章 12

    返回台北的那一天，刚走出车站便看到余皓大哥笑嘻嘻地朝着我走来，走在阳光下的他看起来英姿勃勃、一表人才，一点都不像是我印象中的他。
    「瞧你看我看得快流口水了，我知道我很帅气，但是你还是擦擦口水吧？」
    就可惜了那张嘴，毁了他的一世英名，不，这人本来就没有什么英明了，所以也不算毁。
    「余皓大哥。」
    「怎么样？」
    「我觉得你还是回去吧，我不想跟你走在一块。」
    「我好心接你，你这样对你大哥？」
    余皓大哥被我的话堵的无话口说，只能够碎念，看他这副宛如幼童发脾气、耍任性的模样，我不禁笑了出来。
    和余皓大哥肩併着肩走在路上，任由阳光将我们俩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我内心那莫名的情绪也消失了不少，但我觉得我还是得和余皓大哥说一声。
    我止住了脚步，余皓大哥没有发现，直到我们俩距离了约一公尺他才发现，他回过头困惑地望着我：「小妹？怎么了？」
    一句小妹喊得我本就加速的心跳更加难以控制。
    「余皓大哥。」
    「干嘛？我不请客喔！」
    即使是到了现在，他依然开啟玩笑话。
    「我回小巷的那几天遇到了余阿姨。」
    语落，余皓大哥的肩膀明显愣了一下。
    「她看起来苍老了很多，我记得她以前是小巷所有大人里面最爱漂亮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但是那天的她看上去真的好憔悴、好疲惫，你应该知道原因吧？」
    余皓大哥垂落了眼眸，我无法看清他的情绪、他的想法。
    路上不少行人看着我们俩纷纷投以好奇与八卦的目光，我想他们一定以为是情侣在吵架吧？我的眼角馀光甚至瞄到了对街的少女们正拿出手机准备录下这一切，可惜她们错了、大错特错。
    「你上次说的总有一天不能够就是今天吗？」
    迈开步伐往前进，一步、两步、三步。我忽然发现我这一生之中似乎都在追随着余皓大哥的身影，不论是高中、大学亦或是现在。
    ──『也只有和我同学校了我才能时刻去照顾你，谁要是欺负了你，我一定奋不顾身的与他拼命。』
    不过是当初的玩笑话却被我当成了真心话放在心底。
    「小妹。」余皓大哥终于抬起眼眸看着我，那双眼睛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对不起。」
    最终，余皓大哥还是留下了这三个字，没有给我其他的答案，但是我却不意外，假如余皓大哥真的有心，我想任谁都无法让他开口的。
    只是想起余阿姨的脸庞、掌心的温暖，还是让人感到很不捨。
    对此的话题就这么打住了，而那些看八卦的人也自讨没趣将手机收了起来，不是早就说了吗？你们大错特错。
    后来我和余皓大哥一同吃了顿饭才准备回到租屋处，而当我提到为什么我回家时传给他的讯息都没有已读时，他也只是以忙碌为理由将话题跳开。
    总有一天。
    总会有到来的一天。
    它是那么地漫长，漫长到让人快要失去耐心。
    我们一直到夕阳西下，星星出来打招呼的时候才准备回家。
    一路上我们依然有说有笑地，只是我们之间的距离明明是如此地近，我却还是觉得我们之间隔着一道名为「五年」的高墙，说到底其实我根本就不了解余皓大哥。
    「小妹。」
    「嗯？」
    他忽地出声和我，那声「小妹」明明就温柔的可以，却还是让我感到呼吸紧迫，彷彿有把隐形的手狠狠掐住了我的心脏。
    「考试加油喔。」
    语毕，他又一次伸出手揉乱了我的头发，抬起头对上余皓大哥的双眼，我无话可说，只能接受他一次又一次的温柔。
    「品妍？」
    霎时，另外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吓了一跳，心一横，后退了三步，余皓大哥先是困惑地看着我，接着才旋过身子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
    「咦？你是余皓学长？」志丞学长瞠大了双眼，对于余皓大哥的出现明显讶异。
    余皓大哥歪着头，虽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余皓大哥一定忘记了志丞学长是谁。
    走上前我悄声告诉他：「他是志丞学长，你以前社团的学弟，记得吗？」
    「学弟？」余皓大哥双眼紧紧盯着志丞学长，依然困惑不已，半晌后他才恍然大悟，「康志丞？」
    「幸好你想起来了，不然我真的很尷尬。」志丞学长叹了一口气，露出了一苦笑。
    不，我觉得现在还是很尷尬，方才余皓大哥揉乱我发丝的模样，学长他肯定也看到了。
    「余皓学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送我家小妹回家啊。」
    神经大条的余皓大哥，不加思索地开口回应，让我整个人倒抽了一口气，到底这个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他难道不觉得现在的气氛很尷尬吗？
    「你呢？你怎么在这？等等你认识我家小妹？」
    志丞学长轻轻弯起了嘴角道：「认识啊，想说她应该差不多回台北了，想给她一些参考书好准备期末考。」
    「好喔，我也是想说她一个人回家很危险，所以才顺路送她回来的，那你们慢慢聊喔，再见。」
    最后，余皓大哥丢下了这句话便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开了。
    「学长感觉变了好多呢，我记得他以前很活泼的啊。」待余皓大哥离开后，学长才走到我的身旁。
    街道另一头早已看不到余皓大哥的身影，我却依然紧紧盯着瞧，好似待会余皓大哥会回过头来和我说声「小妹再见」。
    「嗯，我也觉得他变很多。」像是说给志丞学长听，但这句话其实也是说给我自己听。

 第六章 01

    期末考结束后，炎炎夏日也宣告正式来临，我也正式迎接了大学生涯第一个暑假，但是这第一次的暑假并没有回家乡度过的打算。
    现在时间是七月初，在八月底会举办一场舞蹈大赛，而阿丹打算让余皓大哥目前指导的舞蹈班参加，遽闻那场舞蹈大赛在舞蹈界算是赫赫有名，只要获得名次，那么在这个圈子至少算是拿下不错的好成绩。
    舞蹈大赛在加上暑假期间，舞蹈教室势必会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我只好留在台北帮忙，也算是让阿丹欠下我一个人情，而我同时也变成了余皓大哥的助教，因为人手真的不够。
    站在教室的后方，余皓大哥专注在节拍上指导着学生，那双眼睛炯炯有神且认真，和我记忆中的他有些差距，有时候我会想或许这样子专注的余皓大哥才是他的本性吧？但是一接收到他的鬼脸我又会旋即打消这念头，例如现在。
    我长叹一口气，以唇语叫他上课认真，不要给我在那边嘻嘻哈哈的，他却只是耸耸肩，一点也不在意。
    待下课后确认所有学生都离开，我将音乐关掉才走上前，再次认真告诉余皓大哥：「上课不上课在那边给我扮鬼脸？我叫阿丹扣你薪水喔！」
    闻言余皓却一点也在乎反而告诉我；「他才不敢呢！他可是靠我吃饭的！」说完他挺起了没有胸肌的胸膛，还露出了骄傲的神情。
    伸出一隻手我戳了戳他柔软的胸部，「没肌肉就不在那边假装好吗？」
    余皓大哥似乎没料到我会直接出手摸他，他大吃了一惊，双手掩护着自己的胸前，发出一丝少女的惊呼声，整个人倒退了三步，脸上还露出了羞涩的表情，「你……摸什么摸啊？我以后取不到好老婆你要负责？」
    我刚刚到底是怎么认为的？会以为认真的余皓大哥才是他的真性情……我真的脑子坏了我……
    「你确定是娶不娶得到的问题吗？」
    语落，余皓大哥无言以对，只能汗顏看着我，接着又开始小声碎念我上大学被教坏了这件事。
    好久好久以前，似乎也有同样的对话呢。
    「不说这了！」
    少女将护在胸前的双手放下，长腿迈开走到了音响前方操作了一会儿，一首缓慢、抒情的歌曲流窜了出来。
    「休息一下吧！」余皓大哥大字形的躺在地板上，双眼闭上，他看上去似乎是真的累坏了。除了指导要参赛的班级之外，还有基础班跟进阶班的课程要上，而且除了舞蹈教室，余皓大哥似乎似乎另外有工作，所以他这几天的脸色总是有些难看。
    蹲下身子之后这是我们重逢以来，第一次我那么专注地盯着余皓大哥的面容，他的鼻子变得更加英挺；眉宇之间少了儿时的稚气，歷经沧桑的他变得成熟许多，虽然他变得很多，但是他还是我认识的余皓大哥。
    那个让我思念了五年的余皓。
    「小妹。」
    「嗯？」
    余皓大哥睁开眼睛，对着我露出了一抹曖昧又邪恶的微笑，「你是真的爱上我了是吗？看我看得那么认真，我都要脸红心跳、喘不过气了。」
    一愣，我赶紧别过头，还不忘往他胸膛用力垂一下，「少胡说了！谁爱上你了？」
    我的力道应该不大，但是爱演戏又爱说垃圾话的余皓大哥，双手摀着胸膛一脸痛苦，他的眉毛甚至紧紧皱在了一起，「很痛、很痛啊……」
    原本我不想要多加理会的，但是余皓大哥的表情真的看起来痛苦难耐，再加上近日来的疲惫，让我不禁觉得自己的力道或许真的太大了，我赶紧轻拍着他的肩膀，轻声细语地问：「真的有那么痛吗？」
    他依然难掩痛苦，有些吃力地点点头。
    内疚感油然而生，我低语：「对、对不起啦，谁叫你要开玩笑……」
    「……小妹。」
    「嗯？怎么了？还是很痛吗？」
    我将脸凑近，想要仔细聆听余皓大哥发出的喃喃细语，不过才将耳朵靠近便听见「哇！」的一声。
    震耳欲聋。
    我傻眼，双眼看着笑嘻嘻的余皓大哥。
    他耍我？
    他在耍我？
    他又在耍我了？
    「你很幼稚欸！有事喔！」我险些跟他发怒的提高了音量。
    「哈哈哈，抱歉啦，不过休息一下我是真的有精神多了！」余皓大哥坐了起来，朝我露出了一抹开朗的微笑。
    「整到我了所以有精神多了？」
    「你要这么解释我也没话说囉！」
    他依旧嘻皮笑脸的模样。
    很欠打、十分欠打。
    「不过小妹。」
    「干嘛啦？」
    干嘛又突然降低音量、歛下眸子？
    「我刚刚说的也不全然是玩笑话喔。」
    余皓大哥望着我，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不给我反问的机会便说要找阿丹谈事情，离开了舞蹈教室。
    所以我刚刚的力道真的很大吗？

 第六章 02

    七月中旬，关于舞蹈大赛的练习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无论是我、余皓大哥亦或是阿丹，每个人几乎都忙的焦头烂额，而我在这种状况下同时还兼任着行政工作，说真的，压力很大。
    在和阿丹稍微提过之后，他也说不是没有想过要在录取一名员工，但是眼下的状况实在是没有办法，傻呆学长和鸭子学姊也因为各有私事无法前来协助，所以只能利用现有的人力继续支撑。
    「那么如果是我认识的朋友来呢？简单的一些工作他应该还是会的。」某日下班之后，我实在是受不了如此繁重的工作，和阿丹再次提起。
    他一手轻轻摸挠了挠下班，片刻后便答应了我。
    这也就是周一阳出现在这的原因。
    其实起初周一阳并不是很乐意我就这样将他给卖掉，但是反正暑假期间不回家乡的他人在台北也无所事事，出来面对世界、见见人群也比较好，否则哪天他出了什么意外上了新闻头版，倒楣的人可是我。
    「所以到头来你根本就是为了自己吧？」他挑着眉，一脸不爽瞅着我。
    「话也不是这样说，出来打工增广见闻不好吗？」我尷尬地转移话题。
    将舞蹈教室内的环境以及一些规定介绍给周一阳之后，我便在教室内整理着等会余皓大哥要上课的教材。
    大约过了十五分鐘，余皓大哥便臭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我好奇道，「怎么了？」
    他将包包甩下之后，仍旧不悦，「见到了看不顺眼的人。」他一说完，旋即像是想到什么，抬起头望着我再次开口，「该不会是你叫他来的吧？」
    我眨眨眼睛，思考片刻便明白余皓大哥说的是什么意思。
    「教室人手不足，你总不能要我担任助教又跑行政工作吧？」
    「干嘛一定要找他？」
    「你到底干嘛看他不顺眼？」
    余皓大哥没有回应我的问题，仍旧臭着一张脸，似乎是真的打算耍任性、闹脾气了，都多少岁数的人了还如此幼稚，真不知道该说他童心未泯还是无理取闹。
    带领着周一阳和阿丹打过招呼之后，阿丹似乎也很满意周一阳这个人，仔细想想也是，周一阳这个人虽然拥有末期的人际恐惧症和恐女症，但是以他的智商和办事能力来说应该是人人都夸奖的。
    「那么就担任柜檯怎么样？这样子品妍才可以专心帮小麦打理班级事务。」阿丹看着周一阳，说出了指示。
    「不了，我不想要担任会接触到人群的工作。」但是他却打枪了阿丹。
    不只是阿丹，连同我和余皓大哥，都被他这句话愣在原地。
    「他不配合指示！开除他啦！」
    「余皓大哥！不要闹了！」
    阿丹尚未开口，余皓大哥的童心未泯的幼稚鬼，就率先抢在前面讲话，真是不懂得尊重人。
    「哦？那你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阿丹瞇起了双眼，让人摸不着他的思绪，我记得余皓大哥说过，当阿丹露出这种表情时，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究竟是会有多可怕？
    只见周一阳耸耸肩后又摇了摇头接着说：「没为什么。」
    勇气十足了一个人，我也差点就忘了，周一阳时常不会看场合说话，阿丹的双眼紧紧盯着周一阳，四周的空气彷彿凝结成冻，良久，阿丹终于开口，「好，那品妍今天开始只负责柜台行政，你去当小麦的助教。」
    「咦？」
    「你说什么？」
    最后，阿丹只留下这句话就飞也似地离开了，不知为何他的脚步比起平常要迅速的很多，看起来就像是小鹿遇到狮子在逃跑一样。
    「去你的王八丹……」
    我听到我的后方，余皓大哥正不满地抱怨着，而造就此结果的当事者周一阳，却丝毫不在乎，长腿一迈就走进了教室里头。

 第六章 03

    自周一阳担任助教的那天起，据学员们所说上课的气氛变得尷尬了。
    从前我担任助教时，余皓大哥时不时便会说一些笑话让学员们紧绷的心情好放松一些，然而现在的他总是板着一张脸不发一语，偶尔学员们在休息时间说笑话时，他也只是嘴角微微上扬，与以前相较可说是大相逕挺。
    而大家对周一阳的评语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冰块、木头男、臭脸王……诸如此类的绰号，几乎在上课第一天便出现了，虽然我想周一阳本人是不怎么在意，但是有些真的太难听了，连我都听不下去。
    好不容易今天的课程终于结束，和学员们一一道别之后，待余皓大哥和周一阳出来我也差不多可以收拾用物准备下班了。
    然而不到几分鐘的时间周一阳便从教室走了出来，我困惑，「怎么那么快？你环境都整理好了？」
    但是他却不理会我，那张脸真是臭到了极点，大抵是我认识他以来最臭的一次。
    打开柜子、揹上包包，动作迅速又流畅，我赶紧上前拉住他的衣襬，「喂！你说话啊！」
    他却狠狠地甩开我，「再见。」
    徒留下这两个字，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可真瀟洒啊，这下可好了，余皓大哥人还在里面，他们俩肯定擦出了什么不美丽的火花来。
    「余皓大哥？」我战战兢兢地打开教室门，往里头探，只见余皓大哥神色专注盯着镜子里头的自己，接着一首舞曲流洩了出来，我记得这是这次参赛的曲子。
    余皓大哥全神贯注在节拍上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我，为了不打扰他我便悄悄站在后方，凝视着余皓大哥。
    待曲子结束后，我才双手举起鼓掌，他也在这时候发现了我，双眼微微瞪大，显得有些惊讶，「小妹？你怎么还在？」
    「你也还在啊。」
    走向前，我将手上早就拿好的手帕递给余皓大哥，我不喜欢流汗的感觉，更讨厌汗臭味，但是大汗淋漓的余皓大哥，我知道这些汗水是他认真和努力的证明，所以我并不讨厌。
    「你跟周一阳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等到余皓大哥的呼吸终于舒缓了些，我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就怕踩到了什么地雷。
    「没，这不是小妹你该担心的事情喔。」他笑着，将满是汗水的手帕盖在我的脸上，「谢啦！」
    晚上十点，台北街头依然灯光闪烁，余皓大哥说担心我一个女孩子回家的路上会有危险，所以坚持要送我回家，这一次他终于不再用老梗了。
    「小妹。」
    「嗯？」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平常总是嘻嘻哈哈的人，忽然之间用着严肃的口问向自己问话，让我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
    「康志丞是你男朋友吗？」
    一愣。
    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嚥了嚥口水，我有些尷尬，「怎么忽然提起这？」
    目的地已抵达，余皓大哥停下了脚步。台北的夜晚要想看到繁星点点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洒在余皓大哥肩上的不是星光，而是人造的霓虹灯。
    「只是觉得，若是你有男朋友了，我们是不是不该走的那么近？」

 第六章 04

    其实余皓大哥会有这种想法我并不意外，那天晚上我们仨人就这么狠狠地碰撞在了一起，那气氛说有多尷尬就有多尷尬，虽然和余皓大哥两人是正大光明，但我依然有种被捉姦在床的感觉，虽然事后志丞学长没有多加表态，但我的内心依然对这抱持着愧疚感。
    而余皓大哥果然也说到做到，在舞蹈教室内我们除了打招呼之外基本上就没再多加交谈了，其实也不需要刻意这么做，现在的教室工作繁忙又琐碎，我们俩也根本没那个机会去多加谈天说地。
    倒是某日的休息时间，阿丹与周一阳似乎都发现了我俩的变化，禁不住好奇于是开口问我们，「你们俩是吵架了不成？总感觉你们最近都没有同时在一起过？」
    阿丹这话说得实在是有些曖昧，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会以为跟我交往的是余皓大哥而不是志丞学长。
    悄悄看了一眼周一阳，他依然那张冰块脸，低下头吃着自己的排骨饭。说到这，真的吵架的应该是周一阳跟余皓大哥才对，直至现在我依然不明白他们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才跟你女朋友吵架咧！」余皓大哥送给了阿丹一计白眼，同时将他便当中最后一块排骨给捞进自己嘴里，「啊！我忘了你没有女朋友！」
    那副模样说真的，很讨打，如果等等阿丹抄起椅子往余皓大哥脸上砸，我铁定是支持的。
    但是心地善良的阿丹并没有这么做，只是抗议着那是他特地留下来要慢慢品尝的排骨，想当然尔，腹中满是黑水的余皓大哥是不多加理会。
    休息时间结束，我也迎来了下午较为轻松的时间，现在阿丹和余皓大哥都在教室内指导学员，柜檯前方空无一人，于是我打算偷偷跑进教室一探究竟，到底学员们口中的变化有多大？止不住，还可以查出余皓大哥和冰块男之间发生了什么爱恨纠葛。
    方才开啟门缝便听报里面传来震怒的声音：「滚出去！」
    我愣了愣，这不是余皓大哥的声音吗？在我的记忆中余皓大哥除了在黄建豪骚扰我的时候才会如此愤怒，而现今的他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声「滚出去」让教室内瞬间寂静，只剩下动感的舞曲还回盪在空气之间，和现场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学员们纷纷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的人发现了我，还以眼神示意我，叫我快点解决眼下的状况。
    我当然知道要解决眼下的状况，但是我根本搞不清楚头尾是要我怎么解决？
    「好，我出去，那么你就继续自私下去吧。」周一阳冷冷地丢下这句话便转过身子，发现我人傻傻地站在教室门前，他显然有些意外，但是很快便将情绪给收回。
    经过我身旁时我想要叫住他，话刚想出声却又被我给吞下。
    骨寒毛竖。
    我时常看见周一阳的冰块脸和臭脸，但臭得让我害怕还是头一次。
    「品妍，什么事？」余皓大哥勉强压抑住情绪后这么唤我，或许是因为现在不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缘故，所以他不是喊我「小妹」而是「品妍」。
    「没、没事，抱歉打扰了。」我有些慌张地想要离开，但是却被余皓大哥留下。
    「我们的助教跑了，我需要一个人帮我，你可以留下来吗？」
    看着余皓大哥，他的脸依旧难看，可他现在面对的人是我，所以口吻柔了许多。
    我点点头答应他，表示我愿意留下。

 第六章 05

    直到舞蹈教室要打烊，没有人知道周一阳跑去哪了，无论我跟阿丹怎么问余皓大哥打死也不肯开口，无奈之下只好将这件事暂时搁在一旁，但现在我再次成为了助教，而周一阳则是担任行政柜台，那怕他的脸臭到舞蹈教室再也收不到人，阿丹也不愿意因而坏了要参加大赛的计画。
    时间晚上九点半，我又传了一封讯息给周一阳，连同这封已经是第十通了，但他通通已读不回，他不知道已读不回实在是件很没礼貌的事情吗？
    「别理他了！小妹我今天带了好东西喔！你大哥我带你去瞧瞧！」同事失踪了，余皓大哥却不在乎，反之，他现在的心情似乎是好了点。
    「欸，至少要关心人家一下吧？发生意外怎么办？」将手机塞回包包，我追上了余皓大哥。
    「他今天如果只有八岁我就关心！」余皓大哥不满地碎念。
    吁一口气，其实余皓大哥说的也是，已经是大学生又成年人了，周一阳自己应该可以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何况他都将我的关心给已读了，应该是真的没事。
    晚上的台北霓虹灯闪烁，和家乡相比宛如是两个世界，现在的家乡一定店家都拉上了铁门打烊了，不像现在，属于台北的绚烂世界才刚要开始。
    和余皓大哥一起走进了捷运站，我们一起搭了好一会的捷运才抵达目的地，余皓大哥哼着歌走到了寄物柜，拿出了放在里头的东西。
    我疑惑，「这是什么？」
    余皓大哥看着疑惑的我，露出了一抹微笑，「漂亮的东西。」
    不知为何，他的那抹笑容令我头皮发麻、如坐针毡，那肯定不是什么漂亮的东西！
    余皓大哥带领着我走到了一处河滨公园，徐徐微风吹来十分凉爽，替我们拂去了一些热气。
    将手中的纸袋打开余皓大哥这才揭晓了他所谓的「漂亮的东西」。
    我愣了愣，「仙女棒？」
    将仙女棒全数倒出来，余皓大哥重复了我的话，「对，仙女棒。」
    随意拿了一根之后他递给了我，「我们很久没玩了不是吗？」
    确实是，很久了，很久很久了。
    余皓大哥点燃了我手中还有自己手中的仙女棒，七彩的光芒立即绽放在这黑夜之中，红色、橙色、绿色，五顏六色交织在一块真的十分迷人，让人觉得连眨眼睛的时间都是浪费。
    不过怎么那么忽然呢？
    「余皓大哥。」
    「嗯？」
    「为什么那么突然想玩仙女棒？童心未泯？」
    蹲下身子的余皓大哥看着我，他的侧脸被各种顏色给染上，有些模糊、有些朦胧，这样子看起来比平常还要帅气。
    「就当我童心未泯囉！」
    他轻轻勾起了唇角，顺应了我的话，却没告诉我真正的理由。
    我们俩就这么玩着、闹着，彷彿时间什么的都与我们无关，直到仙女棒快被我们玩光了，这才意识到夜是真的深了。
    而当余皓大哥点燃了最后一根仙女棒时，他脱口而出，「小妹，你还记得在你小时候，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点点头之后我开口：「人生就像烟花般不过曇花一现。」
    余皓大哥露了一抹浅笑，我却不觉得那抹笑蕴含着笑意，反而觉得有点悲伤、有些难过。
    「你记得呢。」
    「那当然！」我骄傲地诉说。
    「那么你有吗？让你后悔的事情？」余皓大哥又问。
    后悔的事情吗？思忖片刻后，我答道，「应该……没有吧？不是都说了吗？不要做出了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呀！要好好地去把握不是吗？」
    余皓大哥神情明显诧异，接着他手中的仙女棒也在同一时间熄灭，被黑暗垄罩的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像是老师鼓励孩子答对题目一样。
    我被他摸的心跳渐渐加速，待我的仙女棒也失去了光芒，我才开口，「那余皓大哥呢？你有过吗？让你后悔的事？」
    黑暗之间我看不清余皓大哥的脸，河堤旁的青蛙也在此刻发出了蛙鸣声，声音有些热闹、吵杂，宛如在开演唱会一样，而余皓大哥的回答也被这演唱会给淹没。
    我听不清他说什么，却唯独那句「小妹」，縈绕耳畔。

 第六章 06

    两天后，周一阳主动回来了，阿丹碎念了他几句之后便放过了他，不再多说什么，同时阿丹也告诉他，助教的工作已经交给我了，要他去担任行政柜台，我本以为周一阳会不愿意，但是他却低应了一声：「好。」便离开了办公室。
    仔细想想也是，擅离职场又旷工，这种情况阿丹没有开除周一阳就要偷笑了，如果他还嫌弃东嫌弃西的，那我真的要考虑与他划清界线了。
    「记得好好感谢阿丹，人家可是大人有大量不开除你知道吗？」我坐在柜台前，等待着那个迟到将近十分鐘的小麦老师。
    「我已经谢谢过了。」他冷冷地回应，继续整理书面资料。
    嗯，好，我被句点了。
    被句点的我，等待着迟到的大牌老师，忽然觉得我的人生其实也挺累的。
    良久，那位鼎鼎大名的小麦老师才匆匆赶来，「抱歉抱歉！我迟到了！」他赶紧与我道歉，然而当眼神一对上周一阳，却又变得严峻。
    还在想着该怎么解释时，我却觉得今天的小麦老师不大对劲，我从椅子上起身伸手抚上了他的额头，温度似乎是高于正常人。
    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余皓大哥瞠大了双眼，双脚后退，连说话能力都下降了，「你、你、你干嘛？」
    「你在发烧吗？」
    才刚说完，余皓大哥的肩膀一震，不用等他说白我就知道答案。
    「我已经吃过退烧药了，不用担心好吗？」余皓大哥将身上的包包递给我，着急地想要进教室。
    我却不答应，又将他给拉了回来，「你这样治根不治本啊！有去看医生了吗？还是先去看医生要紧吧？我会帮你和阿丹还有学员……」
    然而余皓大哥却伸出了他的食指点在我的唇上，示意我别再说下去，「等下课我再去看好吗？你也知道离比赛不到几天了，我得加把劲才可以。」
    语落，不给我一丝反驳的机会他就走进教室。
    叹口气，我将余皓大哥的包包锁好在柜子里，里头已经传来了舞曲的声音，但我依旧很担心。
    「他都说有吃药了你这样担心有用吗？」周一阳一手撑着下巴，有些纳凉地望着我。
    「你不了解余皓大哥，他吃的说不定是胃药不是退烧药呢！他这个人不盯着照顾是不行的！」
    「我确实是不瞭解他，我也没有义务要去了解他！」
    说话就说话嘛，这冰块男有必要跟我发脾气吗？所以我就说了，人生真的好难。
    走进教室，余皓大哥正全神贯注在舞曲上，所有的学员们也都专注的聆听余皓大哥的指导，面对即将到来了大赛，每个人都很认真，所以我不是不明白余皓大哥着急的用意，但为了比赛而搞垮了自己我觉得实在是不值得。
    只见余皓大哥的双颊越来越红润，每一次的呼吸都变得仓促，他的每个节拍、每个节奏都变得慌乱，生理上的障碍已经造成了他的包袱。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刚想要起身将音乐关掉就听到学员的大喊：「小麦──」
    余皓大哥昏在地板上，整张脸红得像番茄，他的呼吸也一次比一次快速，又一次我抚上了他的额头，温度比起方才在柜檯前似乎更高了，我赶紧要学员去叫阿丹过来。
    听闻事情的阿丹慌忙地跑进来，手上还拿着耳温枪，温度一量，三十九度五。
    不是说有吃退烧药吗？那怎么还是那么高温？而且怎么好端端地会突然发烧呢？我的脑海乱成了一片，不明白这一切，却在霎时想起前几天他带着我到河滨公园放烟花，莫非是那时候着凉的？
    「品妍你不要自己乱了手脚！」阿丹摇着我的手臂，要我回到现实世界，「这温度太高了，我们不要看耳鼻喉科了直接去掛急诊好吗？」
    我点点头，「好。」但是内心依然愧疚又心疼不已，是真的吗？一定是的！一定是那时候着凉的！怎么办？该怎么办？
    阿丹本来想骑车载余皓大哥去医院的，但是又怕再去的路上，昏睡的余皓大哥会摔下车，所以只好改叫计程车。
    「我去吧！」我义不容辞的决定陪同余皓大哥，「课程一样要继续，现在只有阿丹你可以代替余皓大哥上课。」
    计程车在五分鐘后很快就到，上车之后余皓大哥的脸依旧发烫，眼下的我无法多做什么，只能祈祷车程平顺，让我们快点到抵达医院。

 第六章 07

    到了急诊室，医护人员重新测量了一次余皓大哥的体温，三十九度八，温度又更高了，再加上因为高烧导致余皓大哥有些脱水，医生看过之后表示吊瓶点滴、打支退烧针，待体温下降后拿些感冒药便可以回家。
    途中护理人员要打软针时，原本昏睡的余皓大哥清醒了，一直吵闹着不要打针要回家，活像是无理取闹着孩子一样，是在我的半哄半骗之下他才安分下来。
    「他生病了，或许是想跟女朋友撒娇吧？」打完软针后的护理人员，轻轻说着。
    我却一愣，不，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也不是他女朋友，您误会了。
    或许是退烧针起了效用，躺在病床上的余皓大哥，双颊没那么红晕，他的呼吸也终于不再紊乱。
    安静睡着的样子让人难以想像，方才还在跟我闹着说他不想要打针。
    这几天忙着舞蹈大赛的事情一定将余皓大哥的身子给累坏了吧？我忽然想起虽然我们俩时常在舞蹈教室会见面，但是往往下班之后便鲜少有联络，余皓大哥一个大男人的，真的有法子好好照顾自己吗？就算真的有在照顾，铁定也是胡乱照顾吧？
    「别让人那么担心好吗？」将手轻轻握住余皓大哥的大掌，我宛如祈祷般地开口。
    「嗯，好唷！」
    对上余皓大哥的双眸，那双澄澈的瞳仁依旧有着藏不住的疲惫，我叹一口气，很是无奈，「少来了！你都说到做不到。」
    余皓大哥清醒后，医护人员再来量了一次体温，三十七度七，虽然温度仍有些高，但他的精神也好上许多，我们也不再佔着床位，这是要留给需要的人使用的。
    离开医院前医生也来看了一次，嘱咐着他开立的药物一定要按时服用，否则会產生抗药性的。
    「别让你女朋友担心了！」
    最后医生那么说。
    余皓大哥显然有些愣住，但是他却没有反驳，只是笑着点头说好。
    出了医院，夕阳已经西下，橙黄色的光芒打在我俩的脸上，在等计程车的时候我开口询问，「干嘛不跟医生说我不是你女朋友？」
    「很麻烦啊──」他高举着手，深了一个懒腰，接着他视线落到我身上，「倒是小妹，你真的很担心我？」
    他的眼神、他的口吻、他的神情，无不充满着曖昧，不知为何对上余皓大哥的双眼，我觉得有些慌乱。
    「废、废话！不只我呀，阿丹他们也很担心你！」只好将阿丹给拉出来。
    「但是他没有陪着我到医院。」
    「如果他跟你到医院还得了？」我回嘴。
    余皓大哥失笑，夕阳馀暉洒在余皓大哥的肩上，踱出一道金边，看起来闪闪动人，让我想起前几日在河滨公园玩的仙女棒。
    「也是，如果阿丹来陪我，医生就会说不要让男朋友担心了。」他挠了挠脸颊，再次笑出声，「那这样我可得要否认了。」
    「白痴喔。」
    回程的路上，余皓大哥担心课程会落后所以坚持要回舞蹈教室一趟，儘管我早已跟阿丹联络好，而阿丹也要求余皓大哥先养身子要紧，但是实在是抵不过固执的余皓大哥。
    「你喔，就是这样不好好照顾自己。」看着衝到教室的余皓大哥，阿丹无可奈何。
    「哎呀！反正我已经好了啊！怎么样？今天还好吧？学员有怎么样吗？练习还顺利吗？」
    不给阿丹开口的机会，余皓大哥像是机关枪一样劈哩啪啦开口问了一堆问题，直到阿丹头都快晕了他才闭嘴。
    「小麦，你现在不需要担心练舞的事情，你只需要担心自己的健康就好知道吗？这是老闆的命令！」
    「欸！大家都认识那么久了干嘛这样？」
    眼看余皓大哥和阿丹快要吵起来，我才赶紧出面制止，「好了啦！」我将余皓大哥拉离阿丹，就怕等等他们俩会打起架，「阿丹说的有道理啊！你想想如果到了大赛前夕你又垮了该怎么办？那才是真的对不起学员们。」
    「可是……」
    「余皓大哥，别这样了。」
    余皓大哥先是看看我，又看了阿丹一眼，最后只好妥协。

 第六章 08

    将地瓜去皮洗好之后丢入锅子里和白米一起好，一道热腾腾又营养的地瓜粥就这么完成了。
    那一晚我向余皓大哥询问了他的三餐是怎么解决之后，我便决定在他生病的这些日子，他的其中一餐得由我来负责打理。
    余皓大哥说，他是夜猫子所以有时候都是睡到中午才会起床，而那时候早餐店多半也都打烊了，所以他通常都是买便利商店的微波食品来解决，到了晚上因为工作累了所以也懒得再出门，只好买一些泡麵或是小饼乾果腹。
    这简直就是垃圾生活，我听到一半就听不下去了，这样子想要不生病都很困难吧？尤其现在在服用抗生素，更是要注意营养，所以我不顾余皓大哥的哀号，直接决定要把他打理餐点。
    余皓大哥住在舞蹈教室的不远处，摁下门铃之后他很快便来开门，他的头发翘得喜鹊都在上头筑巢了，身上的穿着除了一件红色四角裤之外一无所有。
    「啊啊啊啊啊啊！抱歉我忘记了！你等我三十秒！」
    我什么话都还没有说，余皓大哥又将门给用力关上。而我不只是等了三十秒，起码等三分鐘有，余皓大哥才又一次将门给开啟。
    三分鐘后的他，喜鹊已在头上筑巢，但不同的是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洁白的衬衫，搭配上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看上去就像个阳光男孩般清爽。
    「干嘛那么在意形象？我又不在意。」将保温瓶放到桌上，我不以为意。
    「我嫁不出去你要娶我？」余皓大哥故作娇羞，像是少女一样。
    「神经病。」我送给他一个白眼。
    将保温瓶内的地瓜粥倒入碗中，阵阵扑鼻香而来，余皓大哥的双眼目不转睛盯着瞧，「小妹，原来你会煮饭？」
    「那当然！」
    若不是在电话中向妈妈恶补会有今天的美好结果？
    幸好，余皓大哥很赏脸，满满的地瓜粥他吃了将近三碗，也算是补足了一些营养。
    「药呢？你有按时吃吗？」
    「有啦有啦！我现在就去吃！」
    一听到药，余皓大哥便蹙仅眉头，嘟着一张嘴，不过是吃药而已像是要了他的小命。
    待余皓大哥进去装水吃药时，我这才注意到自己正身处在全属于余皓大哥的空间之中。
    余皓大哥的房间其实很简单，一张沙发、一张桌子和一张床。或许是男孩子的房间吧，所以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与布置，倒是柜子上琳琅满目的都是些唱片和一台音响，而音响一旁还有一只耳机。
    嗯？那是什么？
    起身走上前，我仔细一瞧发现那是一张照片，被人好好地保管在相框里头，而我也认出了这张照片。
    那是年幼的我手中抱着向日葵，还有余皓大哥站在我身旁笑得灿烂如阳。
    那一年是我的国小毕业典礼，余皓大哥特地蹺课，只为了替我送来祝福与向日葵。
    对了！我高中毕业那时也有人送了我向日葵呢，只是直到如今我依旧不理解那是何人送的。
    「呀！你干嘛在男人的房间乱看！」吃完药的余皓大哥，发现我正在到处偷窥，着急地衝过来。
    他的双颊再次染上緋红，神情变得慌张。
    「我哪有乱看？你自己摆在这边的。」我有些无辜说着，「倒是这个，你一直留着吗？」我伸手指了指那张照片。
    余皓大哥肩膀一僵，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与我开口才好。但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好，反而，有些开心、喜悦的情绪被藏在心中一隅。
    「余皓大哥。」
    「干、干嘛啦？」
    他似乎然有些慌张与害臊，脸别过去了，一点都不打算正眼看我。
    「谢谢你。」
    「啊？」
    而当他终于将视线转到我身上时，有些困惑、不解，似乎不是很明白这句「谢谢」的用意。
    不知道也没关係，我不在意，我只是想要这么说而已。
    因为我是真的觉得很开心。
    值得纪念的回忆才会被留住与收藏，这是不是代表着我在余皓大哥的内心也是值得纪念的存在呢？

 第六章 09

    一星期后余皓大哥的疗程终于结束，自从掛过急诊、按时服用他便没有再发烧过，但我觉得还是不能够松懈，这个人一旦没有看好他就会开始胡作非为，所以我还是依然固定做饭给余皓大哥吃。
    今天的料理依然是向妈妈学习而来的，这几日妈妈听到我在学习料理时很是讶异，讶异的同时口气还留露着感动，似乎是以为不懂事的女儿终于要学会独立了，一想到这，我便觉得有点对不起妈妈，因为我的意图根本就不单纯。
    中午吃饭时间我强迫余皓大哥坐在我面前，将微波后的便当盒拿出之后，阵阵扑鼻香而来，今天的料理是高丽菜炒饭，我加了很多营养的高丽菜以及红萝卜，怕余皓大哥不敢吃菜所以也加了一点沙茶来做调味。
    「唉──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干嘛这样盯着我不放？」余皓大哥双眼不甘瞪着我。
    「我是怕你又病倒了怎么办？替你担心还抱怨？」将汤匙还有高丽菜炒饭推到余皓大哥面前，我斩钉截截铁说道。
    余皓大哥看了我一眼，接着垂下眼帘，用鼻子嗅了嗅高丽菜炒饭，接着面露噁心，「我不喜欢红萝卜……」
    果然，他很挑食。
    「不喜欢也要吞下去，这很营养的。」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撇过头，余皓大哥将高丽菜炒饭推回我面前。
    「你信不信我揍你？」我认真的。
    余皓大哥噘着嘴仍是一脸不情愿，我实在是不明白，都已经成年了怎么还是如此孩子气。
    「你乖啦，这是我辛辛苦苦煮的耶！」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真的？」余皓大哥微微挪动了脖子，转头看着我。
    我点点头。
    叹一口气之后，余皓大哥终于拿起汤匙挖了一口炒饭，但是在没入口以前他又闻了闻味道，彷彿红萝卜是什么致命毒药。
    「你快吃！」
    见我没有什么耐性了，余皓大哥紧闭上双眼，一手捏住鼻子另一手快速将炒饭没入口中，咀嚼了几口后，他才放松地垂下肩膀。
    而我则是无言地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该说他勇气十足好呢？还是该说什么？
    「呃，还不错啦。」他嘿嘿笑着，「没想像中可怕。」
    「不然你以为这是什么？」我又一次无言。
    「嗯？巴拉刈？」他捧腹大笑。
    「你想死吗？」我起身，往余皓大哥头上揍了一拳。
    结果余皓大哥就这么边吃、边玩，一直到休息时间快结束了才将炒饭给解决掉，他捧着肚子直嚷着肚子好撑、好胀，甚至威胁要是他变胖了全是我的错。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替他收拾着餐具，想要起身去洗便当盒，余皓大哥却将我给叫住。
    「你这样不麻烦吗？每天这样替我做饭，应该很累吧？」
    余皓大哥的双眸映上了担忧与愧疚，但其实我应该也不觉得麻烦，应该说……我反而乐在其中吧……
    「想菜单的时候确实是很累，但是可以增进自己的厨艺也不错啊。」我笑着回应。
    「我不希望应该自己而造成你的困扰。」
    一怔，我回过头有些讶然看着余皓大哥，他站起了身子，目光歛下，像是隐忍着什么情绪。
    「我不觉得困扰呀。」
    听到我这么说，余皓大哥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看着我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欲言又止地，但他最后还是将话给吞了回去。
    「小妹。」
    「嗯？」
    「谢谢你。」
    不客气。
    可以替余皓大哥做些什么，我也很开心。

 第六章 10

    时光飞速在转动，明日就到了比赛的日子，这一天阿丹特别让舞蹈教室休息一天让所有学员可以好好地放松好迎接明天的到来。
    不过我们几个工作人员还是到了舞蹈教室，喝着饮料、吃着小点心，一起聊着天，彷彿明天的大赛不过只是一件小事。
    夜渐渐的深，阿丹的眼神也越来越迷茫，不久之后终于倒地不起去找周公聊天了，眼下清醒的人也只剩下我和余皓大哥。
    「有在按时吃饭吗？」喝了一口巧克力牛奶，我开口。
    「有啦，没看我都肥一圈了？」余皓大哥莞尔。
    外头的霓虹东闪烁，还有一些夜未眠的人的喧闹声，驀地，余皓大哥站起身子将屋内的灯关了起来，外头闪烁的光芒登时照亮屋内，红的、黄的、绿的，感觉就像是在玩仙女棒那时一样，让人目不转睛。
    我看得有些茫然。
    「余皓大哥。」
    「你会紧张吗？」
    毕竟这是一场大型比赛，而余皓大哥又是负责指导的人，所以我想他肯定压力很大吧？儘管阿丹曾说过不需要在意输赢，但没有人在面对比赛时是可以如此轻松的。
    微弱光影中，我感觉得到余皓大哥澄澈的瞳仁正注视着我。
    「如果我说很紧张你会怎么样？」低沉的嗓音透过空气传至我的耳尖，大抵是因为夜深了亦或着是我们周遭过分安静，所以我总觉得可以听见自己心跳如鼓的声音。
    「能怎么样？就只能叫你放松心情囉？」我这么低应。
    良久，都等不到余皓大哥的回应，让我不禁觉得他是不是也是找周公玩耍了。
    「小妹。」不久后余皓大哥开了口。
    「嗯？」
    「你可以替我说声加油吗？」
    「什么？」我有些愣住。
    又一次沉默在我俩之间蔓延，忽地，白色光芒一闪，使得我的眼睛瞇了起来，余皓大哥将室内的灯光打开，我使劲地想要睁开眼睛，无奈，要我一下子适应这过于明亮的世界，实在有些困难。
    感觉得到余皓大哥朝着我凑近，他小声啟口在我耳旁，让我不觉抖了一下，「总觉得，听到你替我加油，我就不紧张了。」
    翌日，我们率领着学员踏入大赛场地，人来人往的，不少人看上去充满了自信，但更多人的是紧张与畏惧。
    先让学员们到休息区之后，阿丹先去了报名区处理事宜。
    场内闹哄哄的，学员们纷纷垂着头紧盯着手机复习动作，就怕自己到时候会跳错拖累他人。
    「收起来吧，船到桥头自然直。」余皓大哥柔柔说着，嘴角微微上扬，一副从容的模样。
    「嗯？这不是小麦吗？」
    一道声音朝我们靠近，我好奇地望过去，看到一位身材高挑的男子。染成了栗色的头发在灯光照耀下更显刺眼，浓密的眉毛间透漏着不容忽视的霸气，他的双眼像是捉到猎物的野兽，虎视眈眈瞪着余皓大哥。
    他朝着余皓大哥走近，唇角勾起一抹笑，却让人觉得那抹笑让人不寒而慄。
    「你也要参赛？」他开口。
    而余皓大哥自始至终蹙着眉梢，感觉得出他也不是很喜欢眼前的男子。
    「嗯。」余皓大哥淡淡应了一声，没打算多加理会，但男子似乎不以为意。
    「真巧，我们又要一起竞争了。」他笑着，双眼依然紧紧盯着余皓大哥，「你可不要像上次那样衝动又莽撞啊。」男子如同挑衅般开口
    本来没什么反应的余皓大哥，听闻这句话，眼底闪过一丝波澜，恶狠狠瞅着男子，但男子反而像是得到了最甜蜜的果实，只丢下了「等会见」便转身离去。
    佇立在原地的余皓大哥双手攥紧了拳头，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像是愤怒、像是不甘。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余皓大哥。
    于是我靠近他用着自己的手握住了余皓大哥的拳头，他讶异地抬起眼眸对上我。
    「加油。」
    余皓大哥依然注视着我，但是眼中的愤怒与不甘终于为为撤退，转而流露了我熟悉的温暖。
    「谢谢。」他轻轻回握了我的手，这么道。

 第六章 11

    大赛正式开始，看着一支又一支的队伍站在舞台上跳着华丽又绚烂的舞蹈，不免又让人紧张了起来，但是我相信余皓大哥还有阿丹，也相信学员们，他们已经下足了功夫也做足了功课，所以一定没问题的。
    「啊！」
    先前来挑衅余皓大哥的栗发男子正站在舞台最中央，他先是往舞台下望一眼，接着他发现了坐在我身旁的余皓大哥，嘴角又次扬起那不友善的笑，我不安地偷偷覷了一眼余皓大哥，他没有什么反应。
    「他怎么也来参赛了？」人声鼎沸中我听到阿丹似乎有些不满地开口。
    「无所谓，反正圈子小总会有见面的时候。」余皓大哥沉着嗓子说。
    阿丹也认识栗发男子吗？他和余皓大哥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吗？我的好奇心油然而生，差点就要开口询问，不过好在话硬是被我给吞了回来，现在不是说这的时候，我得专心在比赛上头，不得分心。
    乐曲落下，栗发男子站在最前方中央开始摇摆身子，而随着曲子到了高潮处，男子的动作也越来越强烈，一个转身、一个旋转与跳跃无不充满力道，虽然他嘴上洋溢着自信的光采，但我总觉得他的舞蹈之间似乎少了一点什么，我无法清楚说出我的感觉，毕竟我不懂舞蹈。
    倒是在结尾的时候，全场几乎站起鼓掌，欢声雷动的。
    看来，我对于舞蹈是真的不懂。
    心脏怦怦跳着，我双手不停摆上又摆下，不知该往哪儿放才自然，等等就是我们要上场了，希望大家一切顺利、希望余皓大哥的努力没有白费。
    布帘往上拉起掀开序幕，换上西装与领带的学员们，做着准备动作，当歌曲一放下时，他们也开始了这场大赛。
    而当到了副歌的地方原本在最角落跳舞的余皓大哥也走了出来，他摇摆的身子再搭配歌曲的旋律是那么动人，我的目光早已被领舞的余皓大哥给夺去，彷彿眨一下眼睛都是奢侈，余皓大哥的舞蹈始终都那么地吸引着我。
    歌曲忽地停住，余皓大哥面露笑容，唇角上掩不住的是自信与欢心的笑容，他伸长了右手接着头下脚上，表演了一个满是男子气概的单手倒立，惹得全场惊呼连连。
    我们赢了。
    不知为何在看到了余皓大哥如此帅气的一面，我可以篤定的那么说。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赛也渐渐进入尾声，等会儿就要公布比赛名次了，我有些凌乱的递给学员们杯水还有毛巾，希望可以藉此给予他们一些鼓励。
    「好的！让大家久等了！现在我们要来公布今天的名次囉！」司仪从里头走了出来，一手拿着麦克风另外一手拿着一个信封。
    「不过在公布之前先让我们讶异一下！」司仪脸上泛出了一丝狡诈的光芒，「想不到我们大名鼎鼎的sean也会参赛啊！」语落，司仪示意名为sean的男子站起身向大家打招呼。
    sean站直了身子，我却更为惊讶。
    是栗发男子！
    原来他很有名吗？那么余皓大哥呢？课堂总是爆满的他应该也很有名吧？然而司仪没有却接着说下去，只说了几句看似夸奖sean的话便转回到了正题。
    「好啦！我们真的要来公布名次了，不过今天有sean在，我很怀疑拿第一的还会有谁呢？」
    屏住呼吸，心脏开始微微鼓譟，我不理解作为一名司仪，为何可以说出如此不公的话，但我相信评审老师们是公平、公正的。
    我希望大家的用功不要白费了。
    我希望余皓大哥的努力不要化为了乌有。

 第六章 12

    昏暗灯光中我隐约可以看见，余皓大哥有些泛红的双颊。
    比赛结束之后我们到了一家ktv唱歌当作庆祝，也算是鼓励大家这些日子来的辛苦。
    从小到大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种环境，所以我不是很适应，即使进到了包厢内依然可以嗅到浓浓的烟味，我不是很喜欢这种二手菸的味道，很臭而且对身体也不好，这些味道会在未来的某天害死我自己也不一定。
    阿丹见我一个人坐在角落喝着汽水发呆便走了过来，坐到我身旁，「就知道你不习惯这种场合。」
    我看着他，静默不语，坐在另一隅的余皓大哥一手拿着海尼根另外一手拿着麦克风，但是话筒内发出的却不是余皓大哥的声音。
    见我的视线依然落在余皓大哥身上，阿丹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像是要开导我，「这两个月来辛苦小麦了，所以就让他大玩特玩一番吧，而且他今天又碰见了sean，心情应该没有多好。」
    听到了关键字，我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sean到底是谁？而且凭什么他可以……」
    话说到一半我便发现自己做错了，再怎么不甘心也不能够将错误归咎到他人头上，既然这是大型比赛，而sean又获得了第一名那就代表他具有一定的水准与实力，我不应该如此情绪化。
    但是阿丹并不怪我，「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这就是成人世界呀！」
    眨眨眼睛，我对上了阿丹的双眸他以眼神告诉我，他明白我的心情、我的想法，但这就是成人的世界，很多时候即使我们不能够理解也得要接受事实。
    「所以sean是谁？」将身子摔回到椅子上，有种厚厚的无力感攀上我的心头。
    阿丹说sean是地方官员的儿子，在圈子内也算是有些名气的舞者。从以前开始他和余皓大哥便是竞争对手，而彼此的实力究竟有多少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然而某次的大赛中sean出乎意料赢过了余皓大哥，眾人皆惊讶不已。
    但是在那惊讶之中也有不少人以sean的身家背景去猜出了获胜缘由，这其中也包含了余皓大哥。
    他愤怒、他气愤，但他一介平民老百姓能做什么呢？他能做到的只是用拳头去替自己的不甘心作为宣洩。
    想当然尔，事后余皓大哥被禁赛一年，这还算是较为宽松的处置了，若不是有那个sean出面，评审是想要告余皓大哥伤害罪的，让他终身拥有前科无法在舞蹈界立足身子。
    我们来ktv是庆祝的，但是听到阿丹说的这些，我的心情无论如何是再也好不起来了。
    见我鬱鬱寡欢，罪魁祸首轻轻拍了我的肩膀，「但是至少他现在是快乐的不是吗？你看他。」
    不知何时，余皓大哥已站在最前方跳起了舞来，随着歌曲摆动身姿的他，虽然看起来很开心、很快乐，但我却依然开心不起来。
    余皓大哥内心藏着这么难过的事情我却无法替他分担，觉得自己就像个孩子一样，只能傻在原地做些徒劳无功的事情。
    夜深了，余皓大哥也喝醉了。
    醉醺醺的脸庞与全身的酒臭味无不让我皱紧眉头，但我还是坚持要一人送余皓大哥回家。
    「要是小麦他非礼你记得打给我，我会帮你报警。」上计程车以前阿丹仍是担心，但我想要是真的被非礼，不如自己先报警，何必如此迂回要先打给阿丹呢？
    余皓大哥似乎喝了不少酒，他整个人几乎神智不清，我花了好大的工夫才将余皓大哥从车上拖进屋内。
    一进到屋子我先打开了灯，将余皓大哥扔在沙发上，走进浴室将毛巾弄湿，想替余皓大哥洗把脸，然而当我从浴室走出去时沙发上却不见余皓大哥的身影。
    「余皓大哥？」
    在屋内转了一圈依然不见踪影，就当我开始考虑要先打给阿丹还是报警时，听到了阳台上传来碰撞声。
    「你在干嘛啦！」
    余皓大哥抬起緋红的脸颊像傻瓜一样笑嘻嘻地看着我，「我想去抓星星啊……」
    我无言，想要开口继续骂他，却看到他的膝盖撞了一个瘀青，我赶紧蹲下去，「你小心一点啦！抓猩猩去动物园好吗？跳舞的人怎么可以不珍惜自己的身体？」
    大抵是看到余皓大哥受伤了，所以我也有些慌乱，转过身子想要去拿医务箱，我的手却被余皓大哥给扯了回去。
    「干嘛？」
    「小妹……」
    余皓大哥的双眼有些朦胧，深夜的月光洒在我俩之间，我静静等待着余皓大哥将话给说完，但是他却不再将话给说下去，就只是一直看着我、看着我，好似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一样。
    我被他看得有些尷尬、困窘，想要起身再去找医务箱，他却又将我给拉回去，我有些要生气了，「你到底要干嘛啦？」
    我开口，但是余皓大哥依然双眸紧紧凝视着我，并且距离我越来越近，近到我可以感受到他的鼻息洒在我的脸上。
    而最终，他的唇贴到了我唇上。
    软软的却很温暖。

 第七章 01

    升上大学二年级，日子依旧忙碌，由于在大赛中获奖，所以来舞蹈教室报名学习的人也变多了，日子虽忙我却不觉得疲惫，有时候忙碌反而可以让人忘记一些事情或是一些不愿想起的回忆。
    距离和余皓大哥上次见面已经是半个月的事情了，某天当我抵达舞蹈教室时，阿丹告诉我不需要继续担任助教，所以我现在又回到了原本的职位，虽然有些不解在此时替换工作的原因，但我也不想要继续深问。
    毕竟，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余皓大哥。
    那夜的气氛，余皓大哥身上的酒气，喷洒出的鼻息，以及那温暖的嘴唇至今我依旧闭上眼睛仍能想起。
    伸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嘴唇，我的双颊随即染上緋红，我不知道余皓大哥如傻子般的脑袋是否记得这件事，但我记得而且也不知所措。
    「很奇怪不是吗？」抬起眼眸，说话的是周一阳，愣了一会看下时鐘，这才发现已经到下课时间了。
    「哪里奇怪？」我站起身子准备做最后的收拾工作。
    「舞蹈大赛之后就将所有人的工作换掉哪里不奇怪？」
    周一阳口气依旧冰冷，那双眼睛冻的像快下雪一样，我还在思考该怎么回应这句话，他又继续说：「尤其是将你的工作调回行政更诡异！」
    眨眨眼睛，我对上他的视线，「阿丹明知道你跟那个余皓比较熟，为什么要把你助教的工作给换了？我仔细对过你的课表和他的课表了，根本就不会有对不上这件事。」
    周一阳说得振振有词，我却听得茫然。
    「你看我课表干嘛啊？好噁心！你这变态！」一般人会为了这种事情特地去对课表吗？简直就是偷窥狂吧！这大冰块几时进化成大变态了？
    我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但是周一阳却不在乎，继续阐明他的想法，「我这是合理怀疑！以你的个性和智商不会觉得诡异吗？」
    「那又怎么样？上司要这样安排我又能怎么办？我只是小小员工。」
    「你是在逃避吧？只要余皓肯开口阿丹要更动这件事有什么难的？你和那个余皓在那天庆功宴结束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咚咚。
    我的心跳在周一阳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漏跳了一拍。
    「是能发生什么事？就把酒鬼送回家而已啊，你不要在那没事找碴好吗？去拖地啦！」
    说完，我转过身子将扫具间的拖把扔在周一阳的身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空荡的洗手间内只听得到自己紊乱的心跳以及呼吸声，我蹲下了身子将自己的脸庞埋在双膝间。
    透过镜子的反射我可以看见自己泛红的双颊，攥紧的双手指尖正隐隐颤抖着，思绪一片混乱，脑海中闪过的全是余皓大哥的脸。
    好奇怪！
    太奇怪了！
    我明明就克制自己不要去想余皓大哥的，但是我的脑海却不听使唤，身体变得不像自己的无法控制。
    我是不是生了什么重大疾病，并且病入膏肓了才会有如此反应？

 第七章 02

    「品妍？品妍？邱品妍？」
    许芳妮的声音在我耳祭间猛地响起，等我回过神时，便看见她气鼓鼓的脸蛋，那双眼睛全透出责备，自责感一时涌上心头，我赶紧道歉。
    高中毕业之后我们两人虽然会利用电话或是通讯软体互通讯息，但是实际出来见面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了好久不见的许芳妮有些让人开心，而我却心思飘至他地，实在是不应该。
    「我们好不容易有空见面，你却心不在焉的，我好难过、好难过啊！」她一边说还一边将哭腔给搞了出来，一旁的人看见了纷纷投以困惑与好笑的神情，让我有些尷尬。
    怎么都已经大学生了还那么不知羞耻？
    「你再给我装哭我就直接离开！」
    听到我这么说她嘖了一声，这才从幼稚园生回到大学生。
    「所以你怎么啦？认识你那么久第一次看到你失魂的样子。」虽然她是在关心我，但是嘴角洋溢的笑容却让我觉得更像是捕捉到八卦的苍蝇一样。
    「没事。」我实在是不想跟苍蝇讲话。
    「你很没义气欸，我关心你，你那是什么嫌弃眼神？」她不满嚷嚷。
    轻吁一口气，假使不跟许芳妮彻底说实话她是不会善罢干休，不说的话，说不定她会巴着我的腿不让我回去也说不定。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啦……」
    直到最后我还是将这几日来发生的异状告诉她。
    许芳妮一边玩弄着桌上的果汁一边听我讲，果汁中的冰块撞击玻璃杯发出了框啷的声音，伴随着咖啡厅内不时传来的风铃声，交织出了二重奏，像是在为夏日做最后的演奏。
    在我说故事的时候，许芳妮除了偶尔惊讶、偶尔皱眉除此之外无其他反应，当故事来到结尾，她也只是默默将饮料一饮而尽。
    「所以你对我好一点吧，我已经病入末期了。」我补充。
    但是许芳妮不只没有给我一个拥抱或是安慰，而是摇头叹气，看我的表情像是在看笨蛋。
    「你真的很迟钝欸。」有话不能好好说，要这种鄙视的口吻？
    「你说话尊重点喔！」我警告她。
    「我本来想说这是你的特质就算了，但我真的没想到那么笨欸！」
    「喂！我都没说你蠢了，你还讲我？」
    我开始有点想离开这里，并且封锁所有有关于许芳妮的一切了。
    「邱品妍。」
    「怎样？」
    「你这不是生病，所以少在那边胡思乱想了。这种事情你不管告诉谁都是没有用的，只能等你自己去发现。」
    我眨眨眼睛，无法理解许芳妮在讲什么。
    「反正这也是过程之一啦，你就好好地困惑和烦恼吧，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
    哇呜！说唐诗呢！
    许芳妮这么说出口整个人都有文青的感觉了！
    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先替她感到骄傲，还是继续替她的话感到疑惑。
    我们两人持续聊着天直到夜幕降临，才意会到时间的流速，陪伴着许芳妮走到车站，临别之际，她不忘开口，「加油喔！有什么进展要马上打电话给我喔！」
    我无奈，到底是什么事？又是什么要有进展？我将故事告诉许芳妮还真是一点帮助也没得到，反而惹来了一身的鄙视与她间连的骂我迟钝。
    但是将故事告诉许芳妮之后我的心情与胸口似乎也轻松了许多，或许我只是想得多了却无从宣洩才会让身体出现反应吧，是我多虑了。
    回到租屋处梳洗完打开电视想要让自己更加放松，于是我转到音乐台，里头正拨放着小贾斯汀的baby，随着音乐的旋律，我的心跳又开始渐渐加速，来自遥远的记忆被打了开来。
    眼眸中是小贾斯汀在跳舞，但是脑海想的却是余皓大哥。
    那一年我国中、他高中，是他的成果发表会，他表演了这首歌，让我看见了闪闪发光、不一样的余皓大哥。
    倒吸一口气，我从回忆之中回到了现实世界，我赶紧打开手机滑过页面，直到找到了余皓大哥的名字。
    余皓大哥……
    他现在在做什么？

 第七章 03

    夏季的炎热褪去，清爽微风吹过抚乱了我的发丝，我伸出手将一缕发丝勾在耳后，十一月的季节正值秋季，虽然还是会有太阳出来打招呼，但是阳光的炽热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到来的凉意。
    期中考过后我和余皓大哥也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未见，这么说有点不对，说得更正确一点是我们已经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未连络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却也让我感到恐惧。
    我永远记得六年前余皓大哥消失的时候我们俩也是这样，突然之间就断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虽然我认为那不可能，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我害怕好不容易再次相遇的余皓大哥又会从我的生命消失的无影无踪。
    「品妍？今天不是你当班吧？你来干嘛？」阿丹见到我显得有些诧异，脸上全写满了惊讶。
    「来堵人。」我说得很真挚。
    「堵人？」他歪头不解。
    「来堵余皓。」我只好解释一次。
    「堵余皓干嘛？」他依旧不解。
    其实我这个做法很不聪明，一点都不优秀，而且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假如真的堵到余皓大哥的话我该怎么面对他呢？我连打电话的勇气都没有了，今天不知道是哪来的衝动想要学黑道堵人。
    「你们俩在玩躲猫猫吗？」阿丹蹙紧了眉梢，「先是小麦威胁、恐吓我要把你们俩的班错开，现在你又说要来堵人，你们在庆功宴的时候该不会真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
    瞠大双眼，对阿丹不经意说出口的话我有些愕然，威胁恐吓？把我们的班错开？这是什么意思？周一阳的推论还真的推对了？
    「等等小麦就会来了，你们再好好谈谈怎么样？发生什么事就叫我喔！我会帮你报警！」阿丹说的头头是道，但他依旧没发现他话中的语病，就说了！若是真的发生什么事我自己先报警会比较快！
    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我的脑子乱的可以，这一个半月来我的脑子变得越来越不好使，都是那个许芳妮说我迟钝，才会让我真的变得迟钝了！
    我本以为我的病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慢慢变好，而它确实也有逐渐转好的跡象，但是在生活的某个时刻总是会忽然发作。
    例如那天听到小贾斯汀的baby、例如某天在电视上看到了仙女棒、例如在滑手机时看到了余皓这两个字……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看了一下掛在墙上的时鐘，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三十分鐘，余皓大哥也尚未出现，睏意渐渐找上我，模模糊糊之中我的眼皮也越来越重。
    不知道是睡梦中还是现实中，朦胧之间我听到了余皓大哥的声音，不过一个半月的时间而已，他的声音却让我想念的可以，心跳又开始失去控制，要发作了。
    「怎么不把她赶回去啊？」
    「我怎么可能把我的员工赶走？你自己造的孽自己处理。」
    什么？
    余皓大哥跟阿丹在说什么？
    余皓大哥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猛地睁开眼，我的身上多了一件黑色的棒球外套，看了一下时鐘已经是上课时间了，教室内传来了阵阵的音乐声，余皓大哥在上课了？我睡了那么久吗？
    那么我身上的这件外套是余皓大哥的吗？轻轻勾起唇角，我摸着属于余皓大哥的外套，上头似乎还残存着余皓大哥的体温。
    令我怀念不已的体温。

 第七章 04

    傍晚六点，余皓大哥从舞蹈教室拖着些许的疲惫走了出来，见到我仍坐在柜檯旁的椅子上显然有些讶异，我拿着他盖在我身上的棒球外套朝着他挥手，但他只是默默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有些错愕余皓大哥的反应会是这样，但是我也没有因此而感到失落，我想那只是他上课上的累了才会这样，人在倦怠的时候还有吃饭的时候可是最伟大的。
    半晌，余皓大哥拎着他的后背包从阿丹的办公室走了出来，我也准备起身走上前，将外套还给他，「谢谢。」
    接过外套之后的余皓大哥这么近看我这才发现，他眼瞼下的黑眼圈深的吓人，除了疲惫与倦怠之外，他的神情还有那么一点抑鬱的感觉，就像好多年以前的他那样。
    我朝他道谢，他却依然没有反应，本以为会有的笑脸与开朗不再，就只有朝着我点点头便快速经过我身旁，开啟大门，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离开。
    我这下不只是错愕了。
    一旁的柜檯同事见状，有些尷尬想要开口对我说些什么，但是又将话给吞了回去，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替我找台阶下，只好迅速奔去扫具间拿起扫把，再迅速衝进教室。
    余皓大哥的脚程不快，所以我很快就追上了他，我一把扯过他身上的棒球外套，使得他差点跌倒，险些要发怒的面容在发现是我之后，缓和了许多。
    「有事吗？」如此淡漠的口气与冷酷的面容是我未曾见过的。
    「你……」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
    「没事的话我要走了，我赶时间。」见我迟迟没有将话给说下去，余皓大哥将我拉在外套上的手给甩开，再一次将我扔在他的后方。
    我楞然地望着余皓大哥。
    十一月的季节太阳早已西下，点点星光落在余皓大哥身上，显得有些孤寂又顽长。
    而最终，余皓大哥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这是第一次我被他扔在了背后，不，这是第二次了。
    有些颓丧地走在路上，我完全无法理解余皓大哥突然间如此冷淡的理由会是什么，我对他做错了什么事情吗？还是他只是单纯心情不好？便秘？生理期？思春期？
    被人这样对待应该是要生气的，但是我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反之，有一种厚厚的无力感压在我的身上，让我快要喘不过气来。
    回到租屋处，脱下鞋子我却一个重心不稳摔了一跤，咬牙站了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膝盖疼痛不已，将长裤拉开才发现是一大片的瘀青。强忍着疼痛，我拖着受伤的那隻脚走到客厅，想要找出医务箱替自己做包扎。
    而当我将消毒水从医务箱拿出时，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一晚，余皓大哥的膝盖也瘀青受伤了，于是我拿出医务箱想要替他擦药，但是在那之后我们两个却……
    下意识抿了抿双唇，余皓大哥双脣的柔软我还记得一清二楚。
    难不成是因为这样吗？
    因为这样他才不理我的？
    内心那厚厚的无力感，瞬间烟消云散，迟来的怒气涌了上来，这算什么？你这样算什么？事后不理吗？不打算对我的嘴巴负责吗？
    将消毒水摔回到医务箱里头，我拿出了手机往自己膝盖上的瘀青拍了一张照片，接着发到通讯软体上按下传送。
    这下你要负责的不只是我的嘴巴了。

 第七章 05

    打开门便看到余皓大哥铁青着一张脸，他瞥了一眼我膝上的伤，接着把我整个人拉到了椅子上示意我坐下，发现我放在桌上的医务箱，二话不说便将包扎的工具拿了出来。
    余皓大哥替我包扎时的动作比我想像中要轻柔许多，我以为他的动作会很粗鲁，但却意外地在过程中我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低下头我看着余皓大哥，虽然他的脸色依旧难看，但是眉宇之间已经少了刚进屋子时的冷酷，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反而有一种心疼的感觉挤在他的眉梢上。
    余皓大哥他真的来了。
    因为我的一张照片奔到了我的身旁。
    将近一个半月不见的脸，此刻就在我的身边，让我有种恍如梦境般的感觉，看着余皓大哥我的心脏怦怦跳动着，我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我的病要发作了。
    很快地，余皓大哥就包扎完毕，他站了起来收拾着医务箱，依旧不发一语，打从他进屋之后就不曾说过一句话。
    「余──」我想要开口唤他，他却打断我。
    「下次小心一点别再弄伤自己了，我不是每次都可以像今天这样跑过来。」
    一怔，他还是跟在舞蹈教室时一样淡漠。
    左胸口悬着的心脏依旧不受控制，面对着余皓大哥我睁大了双眼，看着他即将离去的背影，我的世界彷彿被投入了原子弹。
    爆炸，并且在那之后成为了荒芜之地。
    站起身子，我追了上去捉住余皓大哥的衣襟，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他的背后汗水淋漓，十一月的夜晚若不是全力奔跑过来，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汗水呢？
    「别这样好不好？不要不理我！不要对我那么冷淡！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你从不会这样对我的！」我像个孩子一样无理取闹，我知道自己不应该那么做，但我就是不受控制，我不希望余皓大哥如此对待我。
    余皓大哥的肩头隐隐颤着，但他还是坚持不转过身看看我，只用了一隻手，便又一次将我给甩开。
    我不死心又重复了一次动作。
    「是因为庆功夜那晚的事情吗？因为那样你才不理我？明明我才是受害者你却不理我？不对我负责任？你这样太过分了吧？你信不信我去警局报你性侵害？」
    说到后头我已经语无伦次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脱口而出说了什么话，只知道余皓大哥终于转过来正眼看我了。
    他替我擦去了眼角的泪，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小妹，我说过了吧？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我哪里乱说了？你这王八蛋！」我哽咽着，同时往余皓大哥的胸口垂了根本不会痛的拳头。
    「嘿，你现在揍我又骂我，我也可以告你污辱和伤害喔，所以我们扯平了。」说完，余皓大哥又笑了，只是这一次不再是无奈，而是我所熟悉的微笑。
    「都已经成年了还这样，不得不说，小妹你哭的样子真的很丑欸。」余皓大哥喝着热拿铁说。
    夜半十二点。
    余皓大哥在那之后没有回去，而是到超商买了消夜给我吃。
    我轻轻啜饮着热牛奶巧克力，不满道，「我都没嫌弃你长相怪异了，说我丑？」
    语落，我们都笑了。
    一种幸福的感觉蔓延了上来，让我觉得假如时间可以停止在这该有多好？
    我想我可以明白了，我的病还有许芳妮的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余皓大哥。」
    「怎么样？」
    我放下手中温热的巧克力牛奶，走到余皓大哥的面前，与他四目相对，从他疑惑的眼眸中我看见了坚定的自己。
    「我想我大概是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第七章 06

    听到我的话余皓大哥睁大了双眼，一个不小心将热拿铁洒了出来，我赶紧将桌上的纸巾拿下来替余皓大哥擦拭。
    余皓大哥的双眸也从震惊转而变得平淡，「小妹，饭可以乱吃──」
    「我没有再乱讲。」我打断了他，直接向余皓大哥表明我是认真的。
    「我不想要你不理我，我也不喜欢你对我那么冷漠，光是想到你又要在我的世界中消失了我就觉得害怕。」
    「小妹……」
    我摇摇头，希望余皓大哥此刻只管听就好，因为我可能再也没有那个勇气与衝动将接下来的话都说出口了。
    「人生就像烟花般不过曇花一现，这句话是你告诉我的，你叫我要好好的把握，不要做出了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但是当我想要把握时你却想要把我给推开，这样子对我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深吸一口气，我继续道，「你说你想要在舞台上跳舞时，我觉得那样子有梦的你真的很帅，闪闪发光的。而当你真的站上舞台时，我的心也跟着你每一次的律动摇摆着。因为我太习惯了你就在我的身边保护我，所以我没有想过你会消失在我的世界长达五年……」
    至此，我的眼泪又逐渐涌上，余皓大哥依旧静静地听着我说。
    「不能每一次的离别都哭成了泪人儿，但是又能怎么办呢？假如连哭泣都不能拥有，那我还剩下什么？所以我去考了i高中、进了热舞社，甚至读上了f大，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曾说过──」
    「也只有和我同学校了我才能时刻去照顾你。」
    余皓大哥，替我将想说的话给说了。
    我一怔，余皓大哥双眸依旧注视着我，嘴角洋溢着淡淡的微笑，像是开心又像是疼惜。
    「你还真的全记住了呢……」他像是逗小猫般揉乱我的发。
    「什么东西？」咬牙忍着泪，我问。
    「我说过的话呀，虽然我从以前就知道你很聪明，但我没有想到你会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因为是你说的话，所以我才会记得啊。」我说，说的斩钉截铁。
    语落，余皓大哥又笑了。
    「所以呢？你是认真的囉？在等我的答案吗？」
    再次怔住，我只顾着将想说的话说出来，却没有想到过余皓大哥的反应会是什么，一时之间我突然有些害怕，我害怕余皓大哥接下来要说的话是我不想得到的。
    「我……」愣了愣，我觉得余皓大哥笑得非常阴险。
    站了起来想要去喝点热巧克力牛奶缓和情绪，顺便当作没有这回事，但是余皓大哥却将我一把扯回去，我被他吓到整个人摔入了他的怀中，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我想要起身他却再次将我拉了回去。
    「干嘛啦！」我就像隻小猫般，被他肆意玩弄。
    驀地，我的唇接上了另一个柔软的东西，睁开眼，赫然发现余皓大哥又吻了我一次。
    轻轻地、柔柔的。
    让我的心脏怦怦跳动。
    眼角压抑的泪终于在此刻落了下来，我记得以前陪着许芳妮看电影时，当男女主角接吻时，许芳妮说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但我却嗤之以鼻觉得可笑，不过就是接吻罢了，有什么好哭的？
    但是我现在懂了，因为开心、因为喜悦，所以落泪。
    望着眼前的余皓大哥，这位占据我心头的男人，我想我是真的很喜欢他吧？
    外头霎时发出了轰然巨响，将我们俩分开，打开窗帘看向外头发现远处正绽放着五顏六色的烟花。
    我和余皓大哥看着曇花一现的烟花，相视而笑。
    ──人生须臾，如同烟花般不过曇花一现，所以在这一生之中我们必须要好好地把握，绝对不要做出了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我不后悔。
    或许我这辈子就这么平凡度日也不无所谓，但是在这平凡的日子里势必得有余皓大哥才显得可贵，否则什么平凡都只能算是一踏涂地了。

 第七章 07

    翌日清晨我几乎是在余皓大哥的怀中清醒的，实在是有点难以想像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昨晚发生的一切犹如梦境，让我不敢置信。
    这么细看余皓大哥我这才发现，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要比我想像的要高上许多，余皓大哥的眉梢微微蹙在一起，浅浅的鼻息抚过了我轻触在他眉上的手。
    「小妹，想不到你那么变态？」
    一愣，余皓大哥不知何时早已清醒，他一脸曖昧地看着我，而我的手依然落在他的眉上，我的心剎那间急速跳跃，慌张地想要缩回手却被余皓大哥捉了回去。
    「这样子很有爱不觉得吗？」
    余皓大哥像是怕我跑走，紧紧地捉着我的手，但我逐渐失控的心跳却让我更加无所适从，「你快点放手啦！我想去梳洗了！」
    「小妹，你还没跟我道声早安呢！」余皓大哥边说，力道一边加重，乾哑着嗓子，其实我知道自己只要顺从余皓大哥他就会放开我，但那两个字却被我哽在喉中。
    有点不习惯。
    我们俩这种相处模式。
    当我还在犹豫的时候，余皓大哥便已松手，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双朗的笑容立即打破了有些尷尬又难为情的气氛，「我还是不要闹你了，不然你到时候又对我发脾气。」
    没有理会余皓大哥说我坏脾气，我一把将棉被甩在他的脸上，赶紧衝入浴室，扭开水龙头之后可以看见镜中颇为狼狈的自己。
    一张脸红得和番茄一样，无论我怎么样都无法让这抹红晕消退，心跳大力的跳动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余皓大哥正在外头等待我，并且我们昨晚相涌入眠了……
    双手环抱住自己，身上似乎残留着余皓大哥的体温。
    半小时候我终于梳洗完毕，踏出浴室便看到余皓大哥已从被窝中醒来，他甚至帮我把床铺也整理好了。
    「我还以为小妹你掉进马桶了，那么久？」他露出恶作剧的眼神，调侃我。
    「女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好吗？你闭嘴快去刷牙啦！脏鬼！」我瞪了余皓大哥一眼，将他赶进浴室。
    不到十分鐘余皓大哥便出来了，而现在的时间是早上九点，我今天上午没有课，于是余皓大哥便提议我们一起去吃早餐。
    走到楼下时恰巧遇见了同样正要出门的周一阳，他一见到我和余皓大哥同时出现，显然有些讶异，但那讶异的情绪很快便被他给收了回去，只是淡淡看着我们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和他居然住在同一栋大楼？」进入早餐店之后，余皓大哥已经重复了一百次这句话。
    「你到底要说几次啦？又不是住同一间！」我几乎要失去耐性了。
    「我不是从小就告诫你离他远一点？谁让你如此不听话？」
    「你是我的谁啊？我干嘛听你的话？」
    说出这句话时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余皓大哥不要再一直提起周一阳了，但是在说出口的时候余皓大哥的双眸敛下，眼神透露出了严肃，感觉到气氛悄悄地转变，我不自觉缩了缩肩膀。
    「是啊，我到底是小妹的谁呢？」对上余皓大哥的视线，我意识到此刻的余皓大哥是认真的，「邻居大哥？青梅竹马？还是小王之类的？」
    余皓大哥一一诉说着自己之于我到底是什么身分，我一愣一愣地听着余皓大哥说出口的话，然而在听到小王的瞬间，我差点把刚送来的热可可泼到他的脸上。
    「嘿！我可是认真的！」余皓大哥露出无辜神情。
    「我看你不是小王！是小王八蛋！」我咬牙切齿地骂道。
    「小妹，你真的学坏了！」余皓大哥无奈地吁了一口气。
    虽然说是那么说，但是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这样子是不对的，我必须找一天和志丞学长说清楚才可以，我得告诉他我的想法、我的心意，和我真正喜欢的人究竟是谁。
    大抵是因为思考于此，我的神情黯淡了下来，余皓大哥见我褪去了光彩，于是他将自己盘中鮪鱼蛋饼分了一块给我。
    「如果害怕的话我可以陪你呢，毕竟要是你被打了我会捨不得的。」语落，又是一抹浅浅的弧度。
    看着余皓大哥嘴角上扬的弧度，竟让我有些不安又害怕的内心渐渐缓和了下来，但是我想这种事情不应该是让余皓大哥出面的事情，会造就今天的结果都是我咎由自取。
    摇了摇头，我将鮪鱼蛋饼夹回余皓大哥的盘子，「我自己和志丞学长说就好了，还有这蛋饼里面有洋葱，我讨厌洋葱。」

 第七章 08

    志丞学长一听到我要去台中找他时显得有些讶异，但他也没有多问我什么旋即排开了週末的所有行程，只因为我说要去找他。
    下台中的那一天，太阳透出了微微的温暖，沁凉的微风吹过让人感到舒爽，我怀着忐忑又紧张的心情等待着志丞学长的出现，良久后便看见他穿梭在人群中的身影，一见到我便露出了一抹灿笑：「久等了，学妹！」
    学妹。
    我发现志丞学长总是那么唤我。
    曾经熟悉的称呼此刻呼喊出口，却重重的压在我的心头，宛若千斤顶，让我几乎要喘不过气。
    学长领着我走进了一间距离火车站只要五分鐘路程的咖啡厅，他说这间咖啡厅的热可可和松饼很好吃，他早就想要带我来了。
    我们的座位落在窗户边，可以看见窗外人来人往的群眾，曾经温暖的阳光与沁凉微风早已稍稍转变，阴暗的乌云盖过了暖阳，似乎在朝群眾宣告暖阳已被取代。
    「不过学妹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似乎是很重要的事情对吧？」
    志丞学长轻摇晃着手中的热拿铁，白色的烟雾冉冉上升繚绕着志丞学长的双手，我望着志丞学长的双眼，这么对视着我忽然发现，或许学长早已察觉了也说不定，不，在更早之前他便已发现了。
    抿抿了双唇，我不知道该如何啟口，明明在台北的时候便理清了自己的思绪与想法，然而实际上了场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样子不知所措的品妍还是第一次呢。」最后，还是学长先开口划破了寧静，「我大概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还是想要听你亲口对我说，可以吗？」
    果然。
    学长早就知道了。
    「我……」由于久久未发出声音，我的嗓子有些哑了，喝了一口热可可才让嗓子稍微舒缓，连同那忐忑、紧张的情绪也随着热口口被我饮入喉中。
    「学长，我有喜欢的人了。」
    语落，我抬起眼眸注视着志丞学长，他的眼底我看不见一丝的波澜。
    良久后学长才开口，「啊啊！好一个直球！」他闭上眼睛哀号、吶喊，整个身子往后仰。
    「学长……我……对不──」
    「别说那三个字！」
    尾音尚未说出口便被学长打断，他厉声阻止我继续说下去。
    「拜託别说那三个字好吗？」学长的厉声在眨眼的瞬间成了拜託、请求，甚至夹杂了那么一点点的迫切。
    看着学长，我内心的愧疚感被无限释放。
    坏女人，这是我第一个想到的。
    带人绿帽的狐狸精，这是我第二个想到的。
    志丞学长重新坐正了身子，啜饮了一口有些冷却的拿铁，看着我重新啟口，「你不需要对我说那三个字，更不需要对我感到愧疚。」
    一怔，学长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他轻轻笑了出声，眼底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因为早在一开始就是我自己先喜欢上你，又强迫你要喜欢我的呀！」
    「学长……」
    「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我在你上高中以前就认识你了。」
    点点头，我记得，因为余皓大哥总是会说我的事情。
    「在不知不觉之中我可能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你了吧。」
    「咦？什么意思？」我瞪大眼，无法理解。
    「很无言对吧？喜欢上一个根本就不认识的小女生，根本就是变态嘛！」学长垂下眼，露出了自嘲着笑容。
    「常常听余皓学长说品妍小妹的事情，我在不知不觉之中也开始注意起这位『小妹』。所以当你进到同一所高中并且加入热音社时，我有多高兴你知道吗？」
    志丞学长开始娓娓道出一切。
    「你对每件事情都很认真、努力并且不服输，起初我以为我所谓的喜欢只是个假象罢了，但直到最后我才发现这份喜欢，已经逐渐扩大到我自己都无法控制，所以才有了那次的告白。」
    于此，志丞学长的拿铁早已饮尽，他招手请来了服务生请求续杯。
    「那一次之后其实我很后悔，我不应该那么衝动的，但是我更没有想到你会答应我。」语落，志丞学长再次露出了苦笑。

 第七章 09

    志丞学长的话让我想起了当初的一切，当时的我尚未釐清好自己的思绪与心意，就这么随口答应了志丞学长，所以会有今天的一切都是我自己自食恶果。
    见我沉默不噢，志丞学长并没有要责备的意思，他伸出了食指把玩着咖啡杯的杯缘，然后啟口。
    「其实当时的我们都太过年轻了，啊！现在也很年轻啦！」闻言，我不禁莞尔一笑，抬起眼眸对上志丞学长，他同样泛出了淡淡的笑意。
    「总之呢，其实我还是很感谢你的，愿意答应跟我这个小屁孩的屁愿望。」
    「学长……」
    「所以囉，为了感谢你，我和你说个祕密好吗？」学长的眼睛闪闪发光，绽放出稍有精神的光芒。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
    「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喊你学妹吗？」
    「不知道。」
    「因为余皓学长。」
    听到原因是余皓大哥，我不免有些讶异与困惑，我不解地看着学长，等待他将答案说出口。
    「他总是喊你小妹对吧？」志丞学长问我。
    「嗯。」我点头附和。
    「虽然他没有很明显的表现出来，但是其实我们大家都知道那声『小妹』代表的涵义是什么。」至此，学长再次露出一丝苦笑，「所以我只是想要模仿而已，既然他总是喊你小妹，那我也要总是喊你学妹，来代表你在我心中的涵义。」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学妹』这两个字夹杂了那么多的情绪与心意在里头，一直以来我就仅认为『学妹』只是『学妹』。
    罪恶感再次攀上我的心头，想要道歉的衝到搔痒在我的胸口，但是学长在此之前已经厉声警告我，别说对不起。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如此温柔的学长，我明明做了一件很严重的错误，甚至可能狠狠地伤害到了学长，他怎么还可以如此平静，甚至安慰我呢？
    在我发现的同时，两行热泪也从眼眶落下，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而学长只是坐在我的对面淡淡看着我，等待我将这情绪给全数发洩。
    从咖啡厅出来之后阴暗的天气不知何时早已转成了绵绵细雨，很难想像甫到台中时这里的阳光还那么的明媚。
    我从包包中拿出了一把折叠伞，同时看见了眺望着远方的志丞学长，也是这时我才发现，学长来的时候几乎空无一物。
    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我将折叠伞递了过去，「反正这里离车站很近，我没有关係，所以伞就借给学长吧。」
    学长双眼凝视着我，迟迟没有开口，让我有些不安。
    「我想起来了。」良久后，他说。
    「什么？」我疑惑。
    「你答应跟我交往的那一天也是下雨天。」他勾起一抹似是怀念的笑容。
    「是吗？」我歪头，一点记忆都没有。
    拎着折叠伞的手停在空中，学长似乎没有要接过的意思。
    「我想你应该也忘记了吧，我们那一天的对话。」
    「嗯，我忘记了……」我无力的回应。
    停在空中的手被志丞学长推开，他长腿迈步走向了雨中，我有些被他的举动吓到，赶紧唤他，「学长！」
    细雨落在他的身上，很快便成了落汤鸡，但是志丞学长一点也不在意，他反而像是解脱般，不顾旁人的目光朝我吶喊，「我说过了！我一直很想扮演偶像剧中的失恋男主角！」在偌大的雨水中，我彷彿看见了学长的眼角滑过一滴泪，但那究竟是泪还是雨，我无法辨识。
    「这些年我真的很幸福！所以学妹你一定也要幸福好吗？」
    我愕然，但还是点头答应，我想要将伞打开替学长遮去冰冷的雨水，但是还来不及，学长便转身跑入茫茫人海里令我找不着他。
    又一次，罪恶感与愧疚感蔓延而上。
    绵绵细雨不知不觉越下越大，我依然停留在原地，我喃喃开口，「对不起。」
    应该要说出口的，我应该要当面说出口的。

 第七章 10

    雨势似乎没有要变小的意思，反而越往北上越下越大，搭上回台北的火车，坐在座位上，我还是拿出了手机发了一封长讯息给志丞学长，谢谢他这几年来的照顾与包容，思忖了许久，我最后还是将对不起这三个字发出去，儘管学长或许不愿意看到这三个字。
    传出去之后几乎是一秒鐘的时间就被已读了，我瞠大了眼睛屏息等待学长的回覆，一颗心脏悬在左胸口，我猜测不出学长会回覆我什么，也不敢去想，我只觉得自己差劲到底。
    坏女人。
    带人绿帽的狐狸精。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已读两个字依然掛在萤幕右方，它的左方依旧没有答覆，这样子漫长的等待让我感到有些焦虑。而在不知不觉之中我也因为睏意而进入了梦乡。
    在睡梦中我梦见了与志丞学长相遇、相识的情形，那时候的我们是真的很快乐、很天真。
    学长耐心且体贴的指导我舞蹈动作，而肢体笨拙的我始终都学不会，一个不小心我踉蹌地往后倒，惊讶地闭上眼睛后准备摔到地板上，但是学长眼明手快地接过了我。
    我尷尬地看着学长，看见他眼中的紧张与害臊，而在下一秒鐘学长放开了他的手，原本柔情似水的双眼转成了怒目横眉，我震惊地看着学长，但他却是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下一秒，我感觉到我的右脚用力往前方踢了一下，睁开双眼，我这才从梦乡回过神来。
    好一个真实却不切实际的梦。
    望了一下周遭距离台北只剩下二十分鐘的车程，我睡了那么久吗？手掌心依旧握着手机，它被我握得有些发烫。
    滑开手机页面，发现有两则讯息，发别来自不同人。
    犹豫许久，我决定先回覆时间较晚的那一人。
    距离我上次传讯息过了两个小时，焦虑的心情也在睡梦之间消失殆尽。
    志丞学长仅仅传了一张贴图给我，是一名男孩带着微笑轻抚着女孩发梢的贴图。
    我不确定学长真正的意思是什么，但我或许可以把它想成学长接受了我的道歉与谢意吧？我可以这么想吧？
    内心感到如释重负，我这才点开另一人的讯息。
    『离开台中时跟我说一声！』
    『离开了吗？』
    『怎不回我？你被追杀了？』
    『喂！我不希望初恋就成为情杀案件的对象啊！』
    几乎每一则讯息的间隔时间只有十分鐘，看来对于让我独自一人下台中这件事余皓大哥耿耿于怀。
    他怎么会那么可爱？看着他发出的讯息我忍俊不禁。
    不过等等，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希望初恋就成为情杀案件的对象啊！
    初恋就成为情杀案件的对象啊！
    初恋就成为。
    初恋。
    初恋。
    初恋。
    脸上莫名泛起一股燥热，让我顿时口乾舌燥。他是认真的吗？他是说真的吗？
    就当我还在为这两个字小鹿肇事逃逸到处乱撞时，他直接打过来了！
    一片混乱之下身体比头脑还要快的我按下了拒绝接听！
    这下尷尬了。
    火车抵达目的地，台北已经转成了小雨，有不少人将伞给收了起来，走出车站我左顾右盼才终于找到了和手机大眼瞪小眼的余皓大哥。
    我走到了他的附近他也依然在跟手机玩瞪眼游戏，丝毫没有想理我的意思，我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他才停止瞪眼游戏。
    「你怎么掛我电话？」他劈头就这么问。
    「我受到了惊吓啊！」我如实说明。
    「惊吓？」他微微皱眉，「康志丞赏了你一巴掌？」
    我白眼，这是上个世纪的狗血爱情剧？
    「才没有好吗？我是被你吓到！」
    「我？我又没赏你巴掌？」他还是皱着眉，一脸疑惑。
    这个人脑袋装的不是上个世纪的爱情剧，是根本没有脑袋！
    「你说我是你的初恋？」忍住快衝出口的笑意，我这么问。
    余皓大哥愣了一下，渐渐地双颊泛出淡淡的緋红，吞吐道，「我、我那是因为担心你好吗？不知道人家的心情还调侃人？小妹你学坏了！」
    看着余皓大哥着急解释的模样，我再也忍不住笑意，不顾旁人眼光直接捧腹大笑，而余皓大哥也因为我的反应变得更加害羞，这还是第一次呢，我终于欺负到余皓大哥了！
    「喂！笑够了吧？」他汗顏说着。
    「嗯，够了！」揭了揭眼角溢出的泪水，我说。
    「那我们去吃宵夜吧，我很饿。」语落，余皓大哥自然而然地牵着我的手，离开了台北火车站。
    没有和余皓大哥说的事，他其实也是我的初恋，我很高兴自己也是他的初恋。漫步在黑夜中，两隻紧紧相握的手，不只感到温暖，还有满满的爱意。

 第七章 11

    和余皓大哥正式在一起一事我们并没有让太多人知道，只有一些比较熟悉的人才晓得，例如周一阳、许芳妮、阿丹、舞蹈教室全体员工……
    该死的，如果不是这件事我恐怕永远都不晓得阿丹的嘴有多大。
    十一月在转眼之间便迅速流逝，圣诞节即将到来，在我的记忆里这是我第一次和余皓大哥一起度过这个节日，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们也会走到这个地步。
    「所以你们俩位都要放假？」圣诞节前的一个礼拜，阿丹就率先开口询问我们，他要我们有计画就快点跟他说，他好安排人手出来上班。
    「你有看过情侣圣诞节在上班的？」余皓大哥双眼斜睨着阿丹，神情闪烁着光芒，彷彿在炫耀、卖弄。
    阿丹看着余皓大哥，一手抓住柜檯上的宣传手册往他的头上砸去，「你信不信我排你家小妹出来上班？」
    「喂！你不能这样如此没有人情味！」
    「那你就他妈把那噁心的脸给我藏起来！」
    看着余皓大哥和阿丹两人吵闹的模样，我忍俊不禁，总觉得一切依然好不实际。
    回去的路上余皓大哥坚持要送我回家，我也就任由他那么做了，毕竟这样子才像情侣、才够甜蜜得让人牙齿疼。
    一路上我们间聊着，同时安排着圣诞节当日的行程，聊着、聊着路途彷彿也缩短了，平时并不会有特别的感受，但今日却觉得一下子的时间就到家了。
    「那就说定囉！圣诞节当天一早我会在这里等你。」余皓大哥紧紧牵住了我的手，双眸盛满了掩不住的爱意，佛去了十二月的寒冷。
    我点点头告诉他我知道了，并催促他赶紧回家要紧，否则感冒着凉了，一切的计画都是白搭。
    嘴角微微扬起，余皓大哥终于松开了紧握的手，转而揉乱我的发丝，「我知道了，我的小妹。」
    我的小妹。
    语落的同一时间，我的心跳顿时也用力跳了一下。
    我想我是真的病了。
    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余皓这个男人了。
    圣诞节当日我特地梳妆打扮了一番，为此还特地和远在高雄的许芳妮请教，当然也得到了她的诸多批评与不满，但是我今天心情好一点也不和她计较，毕竟若不是她我恐怕连眼影和腮红都分辨不出来。
    余皓大哥一见到我双眼瞠大，似乎有些震惊，双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但他很快就将情绪给收回，快步离开，我纳闷又困惑地追了上去，利用馀角目光悄悄覷了一眼余皓大哥，才发现他正在偷笑。
    真是太可爱了！
    由于是圣诞节又恰巧碰上周末假日，所以一路上人来人往的，一个不小心便很容易走散，所以余皓大哥紧紧地牵着我就怕我走失了。
    虽然说是要一起度过这个节日，但其实我们的行程和平时也没什么不一样，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然而越是平凡无奇的行程就越是显得特别，或许是因为和余皓大哥在一起的关係吧。
    到了晚上，余皓大哥说想要到河滨公园去，虽然感到疑惑但我也不加思索地同意了，若是平时的我铁定要他说出个理由来，所以当我点头应允时连我自己都吓到了。
    谈恋爱就是这样吗？会让人改变得令人感到害怕。
    晚间八点的河滨公园不若早晨那样多人，余皓大哥将揹上身后的后背包放下之后打开，印入眼帘的是令我诧异不已的东西。
    我惊讶出声，「你一整天都揹着这个？」
    他点点头，对于我的反应很是满意，「瞧你这副模样，我也算值得了！」
    一根又一根的仙女棒零散的塞满了整个后背包。
    余皓大哥抽出一根之后，从裤袋拿出了打火机点燃，瞬间，这墨色的夜晚被绚烂火光给照耀。
    将点燃的仙女棒小心翼翼递给我之后，余皓大哥又点燃了一根。
    来自遥远的回忆伴随着烟花的光芒逐渐涌上。
    那时候的我年纪小人小鬼大的，自认为天不怕地不怕，就唯独怕鞭炮，也是那时候除了爸爸和妈妈之外，余皓大哥是小巷内唯一知道我弱点的人。
    当时的我还以为余皓大哥又要恶整我了，他点燃了我从未看过的银色棒子，我怀着紧张的心情想要逃跑，但是银色的棒子并没有爆炸，而是绽放了耀眼的七色光芒。
    也是那时候开始，怕鞭炮的我爱上了仙女棒，也爱上了余皓大哥。
    「小妹，你的人生中有后悔的事情吗？」静默的夜晚，原只有仙女棒发出的沙沙声响，余皓大哥倏然开口。
    我转头望向余皓大哥，他同样双眼注视着我，宛如要将我给看穿，思忖片刻，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被我的举动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这样是有还是没有？」
    「都有吧。」我如实已告。
    「怎么说？」
    「后悔在余皓大哥升上高中时没有去问你的心事和烦恼，让你离开了我那么多年。但是也因为那五年让我知道了余皓大哥在我心中的地位。」
    我说的认真、诚恳，几乎将我所有的感情都放下去了，余皓大哥双眸不见一丝波澜，他就只是望着我，令我读不清他的情绪与心思，我被他看得有些害臊，幸好仙女棒即使熄灭，我想要转过身子从包包里拿出新的仙女棒。
    然而余皓大哥却一把将我给拥入了怀中，还顺势吻了我。
    余皓大哥每一次的亲吻都既温柔又温暖，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还充满了他深深的感情。
    半晌，余皓大哥才依依不捨地放开我，他看向我，双眼充满了宠溺，温暖的大掌替我整理了被风吹乱的瀏海，他轻轻笑着，「真巧，我也是。后悔离开你那么多年，但也是有了那五年才让我明白，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你了。」

 第七章 12

    和余皓大哥相处的每一个日子都显得那么地特别，以至于让人几乎要忘了时间的洪流，直到了期末考地逼近我在赫然惊觉我这阵子几乎都没有在读书，而阿丹和余皓大哥知道这情形之后，没有给我安慰和鼓励，反而满嘴调侃与垃圾话。
    「唉唷？想不到你也会有了爱情忘了麵包的时候？」
    「哎呀！小妹你这样要不要我给你课后辅导？」
    看着教授的讲义在抬起头看着他们两，一人幸灾乐祸另外一人笑得曖昧又淫荡，我直接站起身把讲义塞进包包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骯脏！
    男生真是太骯脏了！
    「喂！开玩笑嘛！你等我啊！」余皓大哥慌张、着急的嗓音在身后回响，但我还是不予理会，笔直朝着前方前进。
    臭男生！臭余皓！
    余皓大哥的长腿很快地就追上我，他一把握住我的手，但我仍有些生气想要甩开，他却反而握得更紧。
    「开个玩笑嘛！干嘛这样就生气气？」嘴角勾起一抹爽朗的灿笑，宛若他这样我就会轻易原谅他。
    「哼！我就考个全科满分给你看！你这思想齷齪的男生！」我不满道。
    「什么齷齪？你说我吗？」余皓大哥眨了眨眼睛，双眸泛起困惑的目光，接着像是想起什么，恍然大悟，「你是指我刚刚说的课后辅导吗？欸！我是认真的耶！你想到哪去了？」
    我停下脚步，有点傻眼，但依旧不相信余皓大哥口里的认真，「你是认真的？不是在讲垃圾话？」
    他面露苦笑，有些哭笑不得，「在你眼里我到底成了什么人了？」
    「男朋友啊！」我说得迅速，连自己都被吓到了。
    余皓大哥瞪大了双眼有些讶然，接着神情柔和了下来，夕阳馀暉映照在他的身上踱出了一道金边，让余皓大哥看起来有点闪闪发亮。
    「小妹，你越来越会撩人了。」
    直到期末考结束我一直都在书海里苦读，好不容易熬过了期末考准备迎接美好的寒假，却也迎来了将和余皓大哥分开的日子。
    这一次的寒假是歷年来最短的一次假期，所以爸爸跟妈妈都希望我可以寒假一开始就返家好准备过年，虽然阿丹同意在这次假期让我请个长假，但是余皓大哥，却依然要留在台北，他甚至告诫我不要和任何人说在台北遇到他的事。
    「你是认真的吗？大家已经好多年没有你的消息了，而且叔叔、阿姨他们……」我小心翼翼地说着，因为我知道这是余皓大哥最脆弱、最敏感的地方。
    他点点头，双眼盯着电视上播出的舞蹈节目，没有开口。
    我将手中泡好的热拿铁递给他，坐进他的身旁，分享着彼此的温度，和他一起观赏着舞蹈节目，但是我的心思早已漂至远方。
    待节目结束之后，余皓大哥才关上电视开口道，「你也知道，我这算是离家出走，我当年就因为跳舞的事情三天两头和我爸大吵大闹，若我不闯出个名堂来，我拿什么脸回家和他们道歉？」
    热可可的香气窜满了整个喉咙，我静静地听着余皓大哥诉说，我明白他的想法，但是也因为我看到了阿姨他们的难过与悲伤，所以我无法全然站在余皓大哥的立场替他思考。
    「不过我想，阿姨她应该只是希望你可以快点回家……」我低声回应。
    「我知道。」余皓大哥双眸泛起一丝苦涩，「所以我才要快点要自己成功啊！」
    我想余皓大哥也是想要回家的，只是当年的意气用事让他拉不下顏面，站在阿姨他们的立场我是应该要劝余皓大哥别那么固执的，但是他都坚持那么多年了，且他也有自己的想法，若今日我再以自己的思考去左右他，那就太不应该了，所以我只能站在他的旁边，保持客观，不插手、不干涉。
    返家的那一天，余皓大哥因为舞蹈教室临时有事所以没有前来送我，但在我进入上车的前一刻我收到了他的讯息。
    『谢谢你的体谅与客观，我一定会早日让自己成功的，我希望有一天可以成为我爸妈的骄傲，也成为让你骄傲又值得称讚的男朋友。回家小心，别搭訕其他比我丑的男生！』
    看到余皓大哥的讯息让我会心一笑，在很早之前余皓大哥就已经是我的骄傲了，不过后面的话实在是很有癥结点。
    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比余皓大哥还丑的男生，我要怎么搭訕？

 第八章 01

    回到小巷心情也跟着欢喜了起来，有会帮我煮饭的妈妈和叫我起床的爸爸，真好。
    和余皓大哥传了一封讯息告知他我到家了，但是久久都没有已读，我想他还在忙吧，毕竟寒假来临也代表着舞蹈教室又要开始忙碌了。
    年节逼近，所以翌日大清早我就被迫早起要和家人一起到卖场大採购，爸爸和妈妈讨论着今年该准备哪一种年菜时，我则是站在一旁滑手机和打哈欠，余皓大哥依然没有已读，现在的他在做什么呢？应该还在被窝里冬眠吧？
    将手机放回裤袋，他们两位老人家依然热烈讨论着该煮清蒸鱸鱼还是糖醋排骨，我觉得哪一道都可以，只要可以快点让我回家都好。
    倏然，我的目光落在了隔壁道上的鞭炮专区，若是平常我铁定是不会走到这边的，然而我的脚步却不听我的使唤到了这头来，我四处张望着，看着各式各样的鞭炮，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放在下层的仙女棒。
    蹲了下去我开始研究起这些仙女棒，回忆也跟着涌现，满脑子都充满了仙女棒和余皓大哥，正当胸口快要被甜蜜满溢时，有个人唤了我的名字，循声望去，我有些惊讶，「周一阳？」
    和爸妈告知一声之后，他们很快地就放我和周一阳一起到美食街去，我们俩各自点了一碗豚骨拉麵之后便就坐用餐。
    「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有些不满。
    「你是我的谁？我干嘛跟你讲？」他冷冷地低应。
    其实我和周一阳已经许久没有见面了，虽然在台北的住处都相同，但是我最近几乎往返舞蹈教室与余皓大哥的家居多，连他从舞蹈教室离职了这件事，都是阿丹和我说我才知道的。
    「干嘛从舞蹈教室辞职？薪水不够？」
    「没，只是单纯不想做。」
    大抵是很久没有和这个冰块男见面了，所以我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是尷尬的可以，他冷漠的回应与几乎淡漠的口气，几乎要让我窒息。
    「邱品妍。」
    享用完豚骨拉麵的他，驀地叫我，正在低头喝汤的我抬起眼眸，就这么撞进了他的视线。
    他整个人依然沾染着冰冷的气息，双眼紧紧瞅着我，让我感到无法负荷，我赶紧放下匙筷，「干、干嘛？」
    「你真的和余皓在一起了？」
    「啊？」
    我眨眨眼睛，不解他为何会询问这个问题，我有些僵硬地点点头，同时也想起周一阳和余皓大哥是水火不容，彼此互看不顺眼的状态。
    「干嘛问这个？」
    我开口询问，但是他却没有给我一个答案，站起身子之后，居高临下暱着茫然的我。
    「我先走了，再见。」
    我错愕地看着周一阳远去的背影，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觉得我和周一阳之间的距离逐渐走远了？他变得不像是我所熟识的那个周一阳，他变得越来越冰、越来越冷了。
    回到家中，我满足地躺在床上休息，手机铃声霎时响起，看了一下来电人，我迅速接起。
    「是有多想我才会马上就接起来？」电话那头，余皓大哥愉悦地说着。
    「你不想要我掛电话就闭嘴！」我故作生气答道。
    由于我们现在算是远距离恋爱，所以我们两个人聊了好多、好多的事情，彼此分享着昨天与今日发生的事情，都让我感到喜上眉梢。
    「对了，我今天有在卖场看到仙女棒喔！」
    「哦？所以你看到仙女棒就联想到我了？」
    「少自以为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我朝着余皓大哥说谎，我不想要让他知道自己早已成为了被恋爱衝脑的笨蛋女生。
    他一点都不介意我的谩骂，反倒笑了出来，还诚实地告诉我，他光是今天在舞蹈教室看到有人在喝热可可就想起我。
    「怎么样？很像被恋爱洗脑的傻子对吧？」他笑着和我告白。
    「嗯，你就是个傻子！」我附和他的话。
    聊着好一会儿的时间，我才发现时间已晚，我赶紧要掛掉电话，否则电话费变多了，爸妈又要来囉嗦。
    「小妹。」就在我道完再见准备掛电话时，余皓大哥出声叫了我。
    「嗯？干嘛？」
    「这次寒假结束，你要不要搬来跟我一起住？」

 第八章 02

    年节期间家家无不是充满了喜气洋洋的氛围，平日晚上十点之后总是寂静的小巷也在此刻充满了热闹，外头聚集了许多孩子一起嘻笑、玩耍，本因为百无聊赖而准备就寝的我，更因为外头的嘈杂声响只好从床上重新起身。
    走出家门便可以看到孩子们闹哄哄地吵着该先放冲天炮还是蝴蝶炮，我一震，赶紧扭头关上家门，但是在走进客厅时看到不久前在卖场採购的东西，思索了片刻，便提起那大大的购物袋又一次走出家门。
    蹲下身子之后，微微冷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将身上的外套再裹紧一些，将仙女棒从购物袋拿出之后我快速地点燃。
    绚丽的光芒闪耀了整个小巷，原本在争执的孩子们也被仙女棒给吸引，纷纷走了过来，目不转睛望着这耀眼的光彩。
    「阿姨？你年纪那么大了还玩仙女棒？」
    一名年纪约莫国小中年级的孩子，盯着仙女棒朝我开口询问，那口气可说是幼年版的周一阳啊！小小年纪就用那么鄙视的口吻和大人讲话？
    我按捺住内心的一点火焰，告诉他，「小朋友，第一，我是姊姊。第二，法律上应该没有限制仙女棒要几岁的人玩吧？」
    说完他没有给我回应，只是耸耸肩膀一脸无所谓，片刻后，他伸手想要接过我手上的仙女棒，我也就任由他那么去了，周围的孩子见状纷纷朝我靠近希望我也可以给他们仙女棒。
    待手中的仙女棒发得差不多，时间也晚了，我该躺床睡觉了。
    「大姊姊！没有了吗？那个漂亮的棒子？」
    忽地，我的衣角被人扯了扯，我转过头去便看到一名小女孩，一双眼睛浑圆且纯真。
    「没有了吗？我也想要玩……」她尾音渐弱，彷彿快哭了出来，我赶紧捞了捞购物袋，幸好里头还有一根。
    点燃仅有的一根仙女棒后递给小女孩，单纯又天真的她随即破涕微笑，看着她无邪的笑容我不禁也跟着她笑了出来。
    「你也喜欢仙女棒吗？」我问。
    「嗯！很漂亮呀！可是……」她开心地说着，但是句末却盈满了伤心。
    「可是什么？」
    「仙女棒太短暂了！一下子的时间就没了，这样让人很难过……」
    我诧异地看着小女孩，虽然她看起来年纪很小，但想不到说出口的话却语出惊人，十分成熟。听着她这样子诉说，我不禁想到了被我放在心上的那句话。
    「所以我们更要好好把握不是吗？」
    「什么？」小女孩抬起头看着我，一脸不解。
    「姊姊有个认识的人告诉我，烟花很短暂所以我们必须要好好地把握，绝对不要辜负了它短暂的美丽。」
    说着说着，余皓大哥的面容也不禁浮在脑海里，和年幼的孩子说这些她真的能够明白吗？就连当时的我都是懵懵懂懂的，直到长大了、歷经了分离，才懂得把握。
    小女孩看着我，没有说话，但是双眼也没有半点困惑的意思。
    「是大姊姊喜欢的人说的吗？」她清脆的声音回盪在小巷内。
    「咦？」我一愣，她怎么知道？
    「因为大姊姊说话的时候，笑得很快乐呀！」
    听着小女孩的话，我忍俊不禁。
    败给她了。
    我的一点小小心思，居然被孩子给看穿，看来我真的是被恋爱洗脑的笨蛋。
    年假结束，我也返回了台北，瞒着爸妈，我悄悄开始了搬家的工作，余皓大哥也前来帮我的忙，就在我们准备搬下最后的箱子时，恰巧撞见了正要出门的周一阳。
    「……周一阳？」
    他淡淡望了我一眼，再瞥了一眼余皓大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整个人充斥着比起以往更加低温的冷。
    「哼！好险你要搬家了，否则你跟他住在同一栋大楼，我可是会心脏病发的！」余皓大哥斥之以鼻说着。
    「少乱讲了，有空说垃圾话，不如出点力。」我嘱咐余皓大哥专心看路，别再碎念。
    说是那么说，但我还是不禁朝着周一阳离去的方向看过去，被他这么无视我是应该要发火的，但如今的我只觉得疑惑不解，既然我们俩的距离已经逐渐走远，那也没有必要刻意将对方给拉回自己的生活圈，否则只是徒增伤悲和压力。
    和余皓大哥忙了一整天才终于将行李给整理好，看着客厅中余皓大哥的音响旁摆着我的书籍，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狂妄又大胆的行为。
    「在想什么？」余皓大哥笑着朝我走近。
    「在想……原来我也是个挺随便的女生。」我轻轻说着。
    余皓大哥听到我的话哑然失笑，伸手揉乱了我的发丝，「我也没有想到，我家小妹居然那么随便，你就不怕被我给卖掉？」
    「你才不敢。」我篤定地说。
    「那么有自信？」
    「因为你才捨不得把我给卖掉。」又一次，我坚定地说着。
    余皓大哥看着我没有说话，双眸就这么凝视着我，片刻后，那双温暖又柔软的唇逐渐朝我靠近，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到我可以感受到余皓大哥的心跳、鼻息、与温度。

 第八章 03

    甫进入舞蹈教室便看到阿丹和余皓大哥面色凝重地谈论事情，就连我悄悄地靠近了他们都没有发现我的存在，低下头就看见放在柜檯上的宣传单。
    「春季舞蹈大赛……」我喃喃低语。
    而这时候他们两人也才终于发现我的存在，纷纷抬起头看着我，几乎不约而同，「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刚就来了，你们在干嘛？」我问，并将视线放到宣传单上头，霎时灵光一现，「要参赛吗？这个春季舞蹈大赛？」
    话才刚说出口，他们两就面有难色，余皓大哥甚至歛下了目光缄口不语，将视线放回到阿丹身上，他也只是面露苦笑用唇语告诉我：「别多问。」
    阿丹和余皓大哥在上课时间到了之后便进到了教室，而我则是待在柜檯，一面整理文书资料，一面思考着他们两人到底是有什么姦情，需要这样闭口不言？
    那张关于春季舞蹈大赛的传单被我拿了又看、看了又看，我依然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事情需要如此凝重。
    「这个人……」
    忽然，我从传单上的角落发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将传单摆正仔细一瞧，脑海里关于这抹身影的回忆飞速转动着，再看到角落一旁打的名字──sean。
    是之前在舞蹈大赛遇见的那个人！
    顿时，我恍然大悟，造成阿丹和余皓大哥如此凝重的原因就是因为他！
    关于sean和余皓大哥两人之间的纠葛我仍深深记在脑海之中，所以我明白当余皓大哥看到sean的名字出现在这传单时心情会有多么复杂，但正是因为sean所以我不希望余皓大哥就此退缩。
    课程结束之后，我出门到附近的小吃店买了两碗麵准备慰劳辛苦的阿丹和余皓大哥，在回程时，却碰巧听到了阿丹和余皓大哥之间的对话。
    「这对你来说真的是绝佳的机会，你不考虑参赛吗？」阿丹试探性地开口。
    「有他在，你觉得我们这些死老百姓有机会吗？」余皓大哥嘲讽地说。
    听到余皓大哥那么说，阿丹蹙起了眉梢，想要开口却欲言又止，余皓大哥此时的背影看起来缩小了许多，那个在我心目中总是因为跳舞而闪闪发亮的余皓大哥，此时此刻只显得黯淡无光。
    「所以要逃避吗？」
    走上前，我将买好的麵放在桌上，余皓大哥面露诧异地抬头看着我，从他的瞳眸里我看见了意志坚决的自己。
    「我认识的余皓大哥，才不是这种胆小鬼。」
    「你……」
    余皓大哥依然惊讶望着我，看了我一眼又看着转过视线试图逃避的阿丹，半晌后，他便明白我早已知道事情的一切。
    「你们两个人什么时候好到可以说我的秘密？」他勾起了唇角，弯起一抹笑。
    但是那笑容却没有笑意，只让人觉得他还是在逃避现实。
    「你不是一直想要证明自己吗？不是很想要快点闯出名堂来让叔叔、阿姨替你感到骄傲？现在就有这个机会了，你却一点都不去尝试，这样怎么可能站上舞台？」
    我说得有些激动，但是我真的不想要看到余皓大哥如此胆小的样子。
    「你说的没错，小妹。」抬起眼眸，余皓大哥那双眼睛注视着我，却溢满了悲慟，「但是这就是现实世界。」
    「现实世界有很多骯脏又卑鄙的事情，你怎么能够确定这场比赛的名次不是早就内定了？」
    我被他说的哑口无言，睁着双眼百口莫辩，只见余皓大哥站起了身子，伸出那双我所熟悉的温暖大掌，轻抚着我的脸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希望自己在你心中一直都是第一名。」
    说完余皓大哥便拿起他的那碗麵走进了舞蹈教室。
    「欸！教室内严禁饮食！」阿丹在他的身后呼喊，但是余皓大哥还是关上了门，隔绝了一切，包括我。
    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表情如何，应该很糟糕吧？否则阿丹怎么会有这种既像怜悯又像同情的表情看着我呢？
    「就不要为难他了吧？小麦来到台北之后我就认识他了，他对舞蹈的喜爱我比谁都还要清楚，但是sean的存在几乎摧毁了他对舞蹈的认知与热情……」阿丹啜饮了一口热汤，淡淡地对我这么说。
    「这样的话，余皓大哥是因为喜欢才跳舞，还是因为sean才跳舞？」看着阿丹，我开口。
    阿丹同样注视着我，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我想阿丹也很希望余皓大哥可以参赛吧？要一雪前耻，让sean、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余皓大哥是真的拥有实力的人。
    寂静的夜里，静默的柜檯前，只剩下阿丹吸允麵条的声音。覷了一眼教室，我看不清楚里头的余皓大哥。
    抿了抿有些乾燥的嘴唇，当我开口时，我的嗓音因为过久没有说话而有些沙哑。
    「阿丹，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帮我学会一支舞。」

 第八章 04

    在那之后过了一个星期，我们再也没有任何人和余皓大哥提起春季舞蹈大赛的事情。
    「品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今天久违地和鸭子学姊还有傻呆学长一起在学生餐厅吃饭，吃到一半时鸭子学姊忽地开口。
    「什么？」我回应。
    「你最近身上怎么那么多瘀青？」
    鸭子学姊皱着眉，看着我右手臂上的瘀青，我愣了一下旋即将袖子稍微往下遮盖，却依然遮掩不了学姊强烈的视线。
    「没什么啦，只是不小心摔跤而已。」我敷衍地说。
    「真的吗？不是舞蹈教室的打工太辛苦？」鸭子学姊还是很担忧地问。
    「真的是摔跤喔！」我说的斩钉截铁。
    「摔跤摔成全身瘀青？」傻呆学长一面吞着饭一面开口。
    这傻呆真是！不需要他的时候一直讲话！吵死了！
    「真的没事啦！鸭子学姊不用操心好吗？」我赶紧微笑回应，就怕鸭子学姊拿这件事情去和阿丹抗议。
    「好吧……如果是阿丹欺负你，一定要讲好吗？」鸭子学姊勉为其难接受了我的说词，但是眼底依旧藏着忧心。
    为了避开鸭子学姊的视线我只好假装下午还有课，赶紧离开，就怕一个不小心自己的谎言被拆穿了。
    找到了学校一处安静的角落，戴上耳机之后我缓缓靠着大树坐了下来，轻快的音乐也流入了耳朵。
    是小贾斯汀的baby。
    那一日之后，我拜託了阿丹教我学会这首歌的舞，因为我想要和余皓大哥证明，他在我心目中早就是第一名了，我希望他可以站上舞台发光发热，但无论我和阿丹怎么劝说始终都劝不动。
    那么，如果是用跳舞来劝说呢？
    通过舞蹈、利用跳舞，余皓大哥说不定他会为此而动心。
    于是我开始了阿丹的魔鬼训练，只是可惜的是，我的肢体动作依旧障碍，甚至比起高中时期还要障碍，也因此我的身上多出了需要擦伤和瘀青。
    但我怎么可以因此而退缩呢？假设就因为这点小伤而退缩了，我又要怎么劝说余皓大哥呢？
    「你最近为什么都那么晚回？」当晚，在舞蹈教室的课程结束之后，余皓大哥帮我整理着教室，开口询问。
    我一怔，赶紧回答：「没有啊，只是有很多东西要整理，才比较晚回家。」
    「那干嘛不要我等你？」余皓大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持续发问。
    「因为你很辛苦呀！」转过身，我笑着说：「不希望你那么累。」
    余皓大哥看着我，点了点头，看起来是同意了我的说法，我在心中暗自吁一口气。光是今天一整天我就接连欺骗了好多人，希望日后他们可以谅解我的行为。
    晚上十点，确认余皓大哥离开之后，我和阿丹一起进入了教室，开始今天的教学。
    「不对！」阿丹厉声喝止我接下来的动作，「右手臂挥舞的动作要更柔和，还有你的左右脚相反了！」
    阿丹的指导相当严格，一开始还会有些不适应，毕竟与私底下的他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但是习惯了就明白，阿丹对于舞蹈的认真丝毫不输给余皓大哥。
    一面思考着舞步，将左脚往旁踏出一步，接着利用身体的重心往左旋转。我看见阿丹露出满意的笑容，我在内心呼喊着我终于做到了这困难的舞步，却一个不小心左脚与右脚打结在了一块，我整个人重重摔到了地板上。
    「品妍！」阿丹大喊着朝我跑了过来，「没事吧？」
    「没事啦！」我苦笑，揉着方才摔到的地方，又多一个瘀青了。
    「你这样辛苦，你确定小麦到时候就会参赛吗？」阿丹替我揉着瘀青的地方。
    「我不知道。」
    「咦？」
    看着阿丹错愕的双眼，我据实以告，「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还是想要试试看呀！因为这样子就退缩了，怎么能够说服余皓大哥呢？」
    「品妍你……」阿丹依旧错愕。
    「像笨蛋对吧？被恋爱衝脑的笨蛋。」我勉强站起身，动了动有些痠痛的身子，「继续开始吧！」
    阿丹看我意志坚定，叹了口气后也站了起来，「那我们从第一段的第二小节重新──」
    阿丹的话最后末在教室被开啟的门，我们同时望了过去，便看见余皓大哥。
    「余皓大哥？」我诧异地看着余皓大哥。
    「就是想看你到底在整理什么会拖那么晚……」他低声回应。
    余皓大哥走向我，并且拉了放在一旁的椅子示意我坐下来，他蹲下身子捲起我的裤管，也不顾我的阻挡，双膝上惨不忍睹的瘀青就那么映入眼帘。
    「你就那么希望我参赛吗？」
    「余皓大哥……」
    我闭上眼睛，左胸口的心脏咚咚跳着彷彿下一秒就会跳了出来，此刻的我内心感到不安又忐忑。
    「我想要你站在舞台上发光发热……」睁开眼，看着余皓大哥，我囁嚅啟口。
    只见余皓大哥从包包里头拿出了从便利商店买来的冰块，替我敷在双膝上，抬起眼眸望着我。
    「败给你了……」
    余皓大哥那么说。
    笑得无可奈何。

 第八章 05

    确定参赛后，余皓大哥便全神贯注在舞蹈大赛上头，阿丹替他减去了不少课程，让余皓大哥得以专心一致，而我能够做到的就是在一旁支持他，替他加油打气。
    但是就我所知，余皓大哥依旧停留在原地，迟迟无法向前，我不晓得是何原因，压力亦或着是其他我不清楚的理由，余皓大哥的编舞与走位，光是一个小节，我看过的就有不同的模式。
    由此可见，余皓大哥是真的将一切都赌在这上头了吧？为了自己、为了尊严、为了早日凯旋回家。
    由于编舞不顺，所以余皓大哥这几日的心情都很差，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阿丹告诉我这个时候不要管他就是最好的帮助，让余皓大哥一个人独自奋斗，最后才会淬鍊出美好的果实。
    对此我半信半疑，却又不得认同，毕竟我不懂跳舞，除了支持与鼓励我根本做不到半点有用的事。
    只是看到闪闪发亮的余皓大哥变得黯淡无光，我不免还是有些心痛又不安，倘若余皓大哥那么努力了却依然输给了这个不公平的世界该怎么办？那都是我的错，是我任性地想要他参赛啊！
    思及此我便有些惶惶不安，儘管我努力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却不免还是感到畏惧。
    某日，我因为学校的事情有些耽搁而晚回家，打开家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嗯？余皓大哥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回家了呀？
    我朝着四周观望，却依旧没有看见余皓大哥，脱下鞋子后走入客厅想要开灯，却赫然发现阳台上有一抹身影。
    「余皓大哥？」我轻声呼唤，但他似乎没有听到我的声音，我想要再一次开口，却被怔住。
    月光下的余皓大哥，身影显得有些顽长却又孤寂，打从重逢以来我就没有见过他如此落寞、抑鬱的神情，我看着余皓大哥的身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阵阵难闻的烟味扑鼻而来，我愣愣地往味道来源望去，余皓大哥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夹着一根细长的白烟，灰色的烟雾冉冉而上，更增添了余皓大哥的孤寂。
    我从来都不知道。
    余皓大哥他会抽菸？
    将菸捻熄在花坛上，仰望着夜空的余皓大哥收回了视线，而这时候他才终于发现我。
    「小妹？几时回来的？」
    「刚回。」
    我简短回应，一时之间仍旧无法从余皓大哥身上的孤寂感抽离。
    「有吃饭了吗？要不要我去买点什么给你？」余皓大哥甩了甩手上不小心沾上的菸灰，脱下室外鞋走了进来，越过我想要替客厅点亮光明，我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吃饱了？」
    他一惯的微笑与温柔，彷彿刚刚对着月光抽菸的人不是他；宛若被孤寂埋没的人不是他。
    抿了抿嘴唇我开口：「我不知道你会抽菸。」
    语落他笑了笑，「我戒掉很久了，只是偶尔心情不好还是会抽。」
    心情不好。
    即便如此，他依然扬起唇角不想让我担心。
    我却对此更加感到不安、害怕，难道我就不可以替余皓大哥减去一些重担吗？
    「还是……」我缓缓啟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着。
    「嗯？什么？」他温柔的声音传来。
    「会得肺癌，还是别抽了吧。」将自己的颤抖压住，我最后那么说。
    「我知道了。」他揉乱了我的发丝，并告诉我要去买滷味。
    看着余皓大哥的背影，我的内心五味杂陈，我似乎有点无法坦然地面对余皓大哥了，恐惧感充斥着我的胸口，我害怕自己的任性带给了余皓大哥伤害；我难过自己无法替他佛去压力。
    这时候的我究竟该如何是好？

 第八章 06

    很多时候我们大家都在忍耐，忍耐着保持最佳距离、最佳态度，只为了要让世界的转动一如往常，可却忘记当人的忍耐濒临顶点，一切只会火山爆发、不可收拾。
    余皓大哥的编舞依旧停滞不前，原本不怎么担心的阿丹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虽然嘴巴上依然告诉我淬炼出的果实是美好的，但他却表里不一，在学员都回去后的私底下帮助着余皓大哥。
    然而不知道是余皓大哥自尊心过强还是仍保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无论阿丹怎么给予建议，余皓大哥始终都听不进去，甚至大声对着阿丹咆啸出声。
    「闭嘴好不好！我有自己想要表达的！不要管我好吗？」
    舞蹈教室的隔音设备基本上还算优良，基本上没有太大的音量是听不到里头的声音，可如今我却听到余皓大哥的激动与怒火。
    在门前犹疑许久，虽然知道偷看是不对的行为，但我还是悄悄开啟了门。
    里头的气氛明显紧张、一触即发，余皓大哥与阿丹互相怒瞪着，彷彿下一秒要上前将对方给张牙舞爪撕裂开来。
    「余皓！」阿丹按捺着快要发怒的口吻，我意识到这是我头一次听到他喊余皓这两个字，而非小麦，「你是为了自己参赛还是为了sean？」
    一听到sean的名字，余皓大哥的眸光出现一丝的波动，闪烁着光芒，却不见平日里的温度与爱意，而是愤慨与怒火。
    「别忘了自己不惜离家出走也要成功的初心！你这样也算是舞者吗？麦克?杰克森知道了会从阴曹地府爬起来的！」
    阿丹的话像是彻底惹恼的余皓大哥，说时迟那时快，我还来不及上前阻止，余皓大哥便一拳落在了阿丹的右脸上，我惊恐看着眼前的景象，不敢置信余皓大哥居然暴力相向。
    阿丹的右边唇角溢出一条血渍，他用手擦了擦，小声道：「来真的？」接着不由分说衝了上去，和余皓大哥扭打成了一块。
    我又是讶异又是惊慌，想不到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还会做出如此中二的行为，我想要上前制止却害怕他们会打到我，思考许久都想不到解决办法，只好照着偶像剧和少女漫画那样的作法。
    捧着丹田，弯下腰后我死命地高声尖叫，他们两人终于因为这刺耳的声音停下了殴打的动作。
    两人一同以错愕的眼神看着我，让我霎时脸颊一热。
    「看、看什么看？你们才丢脸吧？中二病发作？要打架给我去外面打！你们以为是谁在收拾这里的？」我自认自己说的有条有理，然而他们似乎并不那么认为。
    互看了双方一眼，我以为他们两人会就此和好，却没想到两人放开后彼此直接分开。
    「算了！你想怎样随便你！我就当你良心被猪给吃了！」阿丹还是不甘心地对着一旁的余皓冷眼冷语。
    「你说什么！」余皓大哥听闻，又想衝上前，不过幸好这次我眼明手快，拉住了余皓大哥。
    「……拜託，别吵了。」我对着余皓大哥嘓噥开口。
    阿丹见状用鼻子哼了出声便甩门离开，留下我跟余皓大哥。
    余皓大哥这时才呼出了一大口气，转身问我，「我以为你回去了……」他的声音平静、冷淡，彷彿方才的争执都只是一缕轻烟，过了、没了，就可以视而不见。
    紧抿双唇，克制着内心的激动，却发现自己说出口的话都充斥着震颤，「假如我今天回去了，就可以跟阿丹分出胜负？」
    余皓大哥一愣，接着开口，「我没有那么想。」
    「但是身体倒是那么想？」说出口的话再也止不了颤抖。
    「小妹？」余皓大哥似乎没有料到我的口吻如此冰冷，他困惑望着我。
    「知道你压力大、很忙、很累，所以我跟阿丹都在你的后头全心全意支持你，但是你今天这样打人你觉得对吗？」
    余皓大哥看着我的双眸，在此刻彻底失去了我熟悉的温度，不等他开口我继续说：「我不懂跳舞，也不懂你们争执的点，但是打人就是不对的！去和阿丹道歉！」
    闻言，余皓大哥的双眼瞠大，良久才开口，「你要我去跟他道歉？」
    我点头，「对，因为打人就是不对。」
    「你甚至不问我打人的理由就要我去道歉？」
    一愣，我讶异地对上余皓大哥的视线，他的眼眸黯淡无光，脸庞流露出了受伤的情绪，转过身子他背对我，「品妍，你先回去吧，我想要再待一会儿。」
    不等我开口，余皓大哥便将音响的音量开到最大，踌躇片刻我还是离开了教室、离开了余皓大哥的身旁。
    回家的路上，银白色月光与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在街道上交织出属于台北的顏色，看着自己被拉长的影子，思索着余皓大哥最后说的话，他的口气变得好陌生，好似在遥远的远方。
    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叫我小妹。

 第八章 07

    这一晚余皓大哥彻夜未归，无论我传了几封讯息、拨了几通电话，另外一头依旧是没有半点反应和制式的电脑语音。
    我的情绪也随着担心、不安随之变成了微怒。
    是小孩子吗？中二病发作吗？为什么又要这样一声不响的回避我所有的讯息？
    就在我打完最后一通电话得到的还是制式语音之后，我放弃了。倘落余皓大哥今日的选择是这样，那么我也无话可说。
    只是想归想，我的内心还是有着什么东西在隐隐作祟。
    翌日我早早就衝去了舞蹈教室，阿丹一见到我先是面露诧异才开口：「你那么早来干嘛？不用上课吗？」
    摇了摇头表示今天没有课，我赶紧提出正题，「余皓大哥他……」
    明明就在脑内排练过了很多次，但紧要关头我还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幸好阿丹有慧眼，我不过说出了余皓大哥的名字，他便明白我要说的是什么。
    歛下眼瞼，阿丹将手中的文书资料塞进柜子里，用着低沉的嗓音开口：「我不知道，我联络不上他。」
    语毕，我的心顿时也冷了一半。
    阿丹见状微微扬起唇角，安慰我要我不要担心，余皓大哥只是一时心闷，时间到了他自然又会出现。
    我知道阿丹在安慰我，但是我内心那隐隐作祟的分子正蠢蠢欲动着，彷彿下一秒就要将我给慑服。
    抬起脸庞我对上阿丹的视线，告诉他，「可是我等他等了五年了……如果他又离开我该怎么办？」
    阿丹看着心力憔悴的我，不再开口，因为我们俩都知道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解答。
    强压住想哭的衝动，我告诉自己不可以那么软弱，或许余皓大哥只是累了，他等等就会掛着我熟悉的爽朗笑容出现，或许他还会嘲笑我现在的表情很丑也说不定。
    明明五年的等待都熬过来了，但如今只是一时片刻的寻不着却足以让我感到恐惧，我恐怕是受够了余皓大哥的不告而别了，我有办法承受第一次，却没法保证自己可以承受第二次。
    在舞蹈教室待到下午始终没有见到余皓大哥，最终我只好朝阿丹道了声谢便离开。
    踱步在街道上，觉得自己充满了迷茫，宛如笨蛋。
    为了余皓大哥我已经变得不像是自己，我必须重新振作找回属于自己的那条路，我要重新当回那个骄傲却又不失品格的邱品妍才行！
    喉咙有些乾燥，于是我走入便利商店想要买杯热可可，却不小心与人擦撞，那人用着有些愧疚的口气和我道歉，我也赶紧朝他说声对不起，我实在是太不小心了，居然会犯下这种错误。
    抬起头，想要仔细看看自己究竟撞上了何人，却讶异了我的整个小世界。
    「sean？」
    嘴巴不自觉叫了那人的名字，而他也因为我的呼喊而明显讶异。
    桌面上摆着两杯热可可，阵阵的热气冉冉而升，巧克力的香甜味道扑鼻而来，拿出和店员要来的搅拌棒，sean笑着问我，「你不喝吗？」
    有些僵硬的摇头又点头，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何反应。
    「还以为你是我的粉丝呢，不过看你这模样八成不是粉丝了。」sean的脸上掛着笑容，或许是无心的，但我却感觉不到笑意。
    「我还是离开好了，很抱歉撞到你。」站起身，捉住了包包，我拔腿就要跑，但是却被他给一把拉住。
    「余皓、小麦，他也要参赛吗？」
    一怔，我惊讶地看着sean，他专注地凝视着我，彷彿要将我看穿。
    「你怎么……」
    「上次比赛时我看到的，你和余皓有说有笑的。」
    心脏怦怦跳动，我对眼前的sean感到恐惧、害怕，他和余皓大哥、阿丹，甚至是周一阳丝毫不一样，这个人表情看似平静如水，但其实在湖面下早已波涛汹涌。
    「你别害怕，我只是想跟你聊聊而已。」他松开了拉住我的那隻手，示意我坐回到座位上。
    战战兢兢地坐回到椅子上，我仍感到不安。
    「你想跟我聊什么？」可我不能在这时候露出畏惧的表情，他或许欺负的了余皓大哥，但他欺负不了我。
    「没什么。」喝了一口热可可，他继续说：「只是想跟你聊余皓的事。」

 第八章 08

    一愣，我没有料到sean居然会主动找我聊余皓大哥的事情，但是在怎么讶异也没有他记得我和余皓大哥在一起时讶异，那不过仅有一面之缘而已，他居然就这样如此记住了。
    或许是我太过紧张、太过压抑了，sean轻轻笑了笑，嘴角噙出一抹笑意，「外人看到，八成会以为我在恐吓你。别那么紧张，你就当作是普通朋友在喝茶、聊天。」
    曾几何时我跟sean成为朋友了？我们应该不是可以坐在两对面一起喝茶、聊天的关係吧？
    「你说你想要聊余皓大哥的事？」
    见他依然喝着热可可、吃着买来的小蛋糕，我不免打断他，只想要快点进入正题。
    「你叫他余皓大哥？」他微微瞪大了眼，「这称呼真让人不敢恭维。」他一点礼貌都没有的自顾自说，甚至继续将蛋糕上的草莓送入口中。
    一时间，我觉得自己像笨蛋一样被人给耍了，捉住包包，我朝他啟口：「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何贵干，想要谈余皓大哥的事情，还是要吃蛋糕，都随便你，但我可不奉陪。」
    见我语气明显不悦，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没礼貌，赶紧收手朝我道歉，「sorry！我是真的要跟你谈余皓的事。」
    他戳了戳手，垂下头来与我道歉，但我却不见他眼底有歉意，似乎只是因为我不开心了，才会有这种动作。
    轻轻饮了一口热可可，舔了舔唇角上不慎沾到的可可，他终于进入正题。
    「我听说余皓要参加这次的春季大赛？」
    又一次愣住，他是怎么知道的？
    「别那么讶异的模样，我只不过是听说而已，不过看你这模样八九不离十，是真的要参赛了。」
    我发现，眼前的这位sean不只是单纯的没有礼貌了，他是那种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类型，面对有话直说、心直口快的人，说真的我很不喜欢，而我更不喜欢从他口里听到余皓大哥的事。
    「所以呢？你想表示什么？」我冷下了嗓子。
    「想表示……」他的言语没入口中，不再有回应。
    搅拌棒在热可可中晃动着，激盪出了阵阵涟漪。
    「为他加油、打气？」
    正当我又开始重新考虑要闪人之时，sean冷不防丢了这句出来，这下彻底翻转了我的小小世界。
    他刚刚说了什么？
    为保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我又重复了一次，「加、加油？」
    「是，加油打气！」他鏗鏘有力地又说了一次。
    「为什么？」几乎是下意识地，我朝他开口。
    若我的记忆没有错误，余皓大哥与sean应该可以算是死对头才是，余皓大哥至今会如此苦恼甚至又开始玩失踪的游戏，也是因为sean，可如今他却要余皓大哥加油？
    这莫非是什么阴谋不成？
    「因为他是值得尊敬的舞者。」
    眨眨眼睛，我已经无法跟上sean的思考了。
    定格的脑子无法运转，使得我连话都说不上，但是sean本人倒是一点也不介意，他反而开始缓缓道出了那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其实这段不为人知的故事我早前就已有听阿丹说过，但那是以余皓大哥与阿丹的角度，而我今日却要从sean的角度倾听起。
    sean是升上了高中才开始对舞蹈有兴趣的，他向来学习能力、记忆力就很强，所以比起同年龄的人更容易记住舞步，所以当社团老师要一年级的sean参赛时，社团内年长的学长们理所当然感到不满。
    不满是无所谓，他们也无法做出什么来，sean只要负责将舞蹈给练习好就好，他是那么想的，却没想到学长们会以他的身家背景去做过多的揣测，他以为谣言会止于智者，却没料到，这个谣言狠狠跟着他一辈子。
    「论实力我确实比不上余皓，所以当时我获胜了我比谁都要来得惊讶……」垂下双眸，sean的眸光黯淡了下去，「所以我去找了评审委员想要询问他们，是哪里出了错误……」
    但是在那里，sean不但没有与评审委员说到话，反而撞见了与评审委员扭打在一块的余皓大哥。
    他阻挡了评审委员要对余皓大哥的责罚，却阻止不了余皓大哥的满腔怒火与误会。
    而最终，这误会就像是一场最可怕的梦靨，狠狠掐住了两人的颈子，成为重担。

 第八章 09

    和sean在便利商店告别后，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的心思也飘至远方，耳边传来呼啸而过的风声，手中的热可可早已冷去，而我根本连一口都没有喝到。
    余皓大哥和sean之间的爱恨纠葛原来根本就只是误会一场，他们两人不过是被自己幻想中的无形压力给追着跑。
    正如同我看到余皓大哥揹负的压力与重量，sean他也同样揹负着大家的误解与侧目，倘若他们两人都静下心来好好谈话、真实的切磋舞艺，或许两人也会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吧？
    但这是不可能的。
    依照余皓大哥的固执与顽强，他不会如此轻易拉下多年来的误会与面子。
    时间越来越晚，而我实在也没有心情和胃口吃晚饭，索性直接打道回府，路途中顺势拿出手机滑开页面，余皓大哥对于我的讯息依旧未读，甚至连电话都没有回拨，不清楚是外头的风还是我的心哪个比较天寒地冻。
    回到和余皓大哥同居的处所，他依旧尚未回来，外头洁白色的月光透过阳台的窗帘洒了近来，没有开灯我连鞋都没有脱就这么走了过去。
    阳台上有几根被遗落的烟蒂，蹲下身子我一一捡起后扔到一旁的小垃圾桶，眺望着这座都市丛林，霓虹灯不停闪烁让我想起了仙女棒那炫彩的光芒。
    但无论如何霓虹灯的光芒也不及仙女棒的耀眼、夺目，假如仙女棒是价值不斐的宝物，那么霓虹灯只是包装成仙女棒的偽装品罢了。
    微微叹一口气，总觉得今天一口气我接收到了过多的讯息，担心余皓大哥、烦恼余皓大哥，再加上与sean的巧遇、谈话，我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该做何反应。
    驀地，我在垃圾桶的一旁发现了一包的香菸，浅蓝色的包装覆盖了整包菸，让它看起来像被青天给包围住，翻过面仍是同样的青天，但不同的是下方大大写下了『吸菸有害健康』。
    纯许好奇的，我从里头拿出了一根菸，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种东西呢？菸味很臭而且有害健康不是吗？
    思考的同时把玩着，霎时一道声音惊扰了我，彻底划破了这夜晚的安寧。
    「你干嘛──」
    吓了一大跳，手中把玩的香菸被我失手甩到了地板，我訥訥瞪着被我甩在地上的香菸，同时抬头往声音来源瞧。
    余皓大哥？
    他气急败坏的也没脱下鞋子直接走向我，一把抢走我手中的香菸，将它给狠狠地扔到了垃圾桶，在使尽了力气将我从地板上拉起来。
    月光下，余皓大哥的脸有些慍怒，他压抑着即将爆发的脾气，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为什么抽菸？」
    愣了愣，片刻后，我才意识到他误会了。
    我摆摆手告诉他，「我只是在玩──」
    但被愤慨扑倒的余皓大哥根本不将我的话给听完，便打断我，「玩就可以抽菸吗？你告诉我不可以抽菸却自己在偷偷抽菸？什么时候学会这种坏事的？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这下可好了，听到这句话我的怒火也跟着上升。
    「呀！余皓！听我把话讲完好吗？」
    一愕，不只是我余皓大哥也是，毕竟这是我第一次连名带姓未牵着『大哥』两个字喊他。
    「第一，	我只是好奇单纯拿出来一探究竟，谁要抽它啊？臭死人了！第
    二，敢情你是在跟我发脾气吗？未读讯息、不接电话，我都还没唯你是问了就朝我兴师问罪？」
    「你……」
    我劈哩啪啦，一连串地说出我这两天来的焦躁与怒火，而罪魁祸首不但没有自责、愧疚的意思，反倒是被我说的话给吓到，那张嘴巴一张、一合，害得我差点就要笑出来，可是眼下的情况我得忍耐才行！
    「没抽就没抽啊……干嘛那么生气……」
    余皓大哥囁嚅啟口，但他的重点似乎放错了吧？

 第八章 10

    将房间的灯打了开来，光明瞬间淹没黑暗，早已习惯一片漆黑的我一时间有点无法适应瞇起了双眼。
    余皓大哥将手中的两碗阳春麵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将阳春麵从袋子中拿了出来，替我打开还将自己那碗的滷蛋夹到我的碗中。
    微微挑眉，他以为这样子就能让我怒气全消吗？
    「小妹，请用。」他毕恭毕敬的双手奉上免洗筷，模样有点可笑，但我得忍耐啊、忍耐。
    「我讨厌吃葱。」
    「那我马上帮您挟走！」
    忽然觉得我们两人的这模样有点像是太监在服侍皇上的情况，终于我再也忍不住笑了出声，而见我终于笑了出来，余皓大哥才稍微松了紧缩的肩膀。
    「所以愿意原谅我了？」他战战兢兢开口，就怕我又发怒。
    「……勉强囉？」笑了笑，我把阳春麵捧在手上准备享用。
    和余皓大哥一起沉默地享用阳春麵，我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但一点尷尬的气氛都没有，彷彿这两天来我没有因为余皓大哥而伤透了心，他也没有再次失去联络。
    等到阳春麵终于见底，我才缓缓啟口：「余皓大哥……」
    「小妹──」
    瞠大双眼，几乎不约而同，我们同时开了口。
    互相看了双方，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余皓大哥，你先说吧。」
    「不，小妹你先说吧。」
    「你先！」
    「你先！」
    「你快点说喔！」
    忽而大声，余皓大哥又被我吓了一跳，见我不耐烦，余皓大哥的肩膀又缩成了一团，模样有些楚楚可怜，但做错事情的人是他，我可不能轻易心软。
    「那个……」
    嚥了嚥口水，余皓大哥道出这两天发生的事。
    那一天和阿丹吵架，再加上我帮阿丹说了话，让余皓大哥有些心灰意冷，虽然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但无论如何都拉不下自己帅气的脸（他自己说的）和我们道歉。
    回到家后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只好一个人像流浪汉一样幽走在台北的街道上，等到时候晚了便去附近的旅馆投宿，洗完澡后走出浴室打开手机，便发现有许多我传过去的讯息与未接来电。
    见到这，余皓大哥很是开心，毕竟这也证明了我是真的担心他，而他也终于将自己的那份尷尬随着澡而冲走，想要回电给我，手机却顿时暗了下去，失去一切光芒，开不了机。
    没带充电器与行动电源，旅馆也以不方便为由不肯借余皓大哥充电线，让余皓大哥顿时像个山顶洞人，失去了与我们联络的管道。
    「那是不会到舞蹈教室吗？我跟阿丹一定在那啊！」听到这我真心觉得余皓大哥，很笨。
    「就……」瘪着嘴，余皓大哥模样像极了黄色小鸭。
    看他这副模样，不用想也知道他想说什么，吁了一口气我代替他答：「拉不下面子要阿丹帮忙？」
    听到我善解人意的替自己解释，余皓大哥赶忙点头附和，「小妹，你真的很聪明耶！」
    这个时间点还可以说垃圾话，我才是应该要深感佩服。
    「那现在呢？和阿丹和好了？」
    「那个……」
    最后的话被余皓大哥吞没喉中，八成是还没吧？毕竟如果我是阿丹的话，我恐怕也不会轻易原谅余皓大哥。
    「我明天陪你去找阿丹吧。」
    「明天？」余皓大哥大吃一惊，「那么快？」
    皱了皱眉我回：「有误会越早解开不是越好吗？」站起身，双手环胸，我居高临下瞅着余皓大哥，「而且你忘记答应过我什么了？」
    「……明天就明天嘛。」他小声抱怨，一边替我收拾了吃完的碗筷。
    看着余皓大哥这么一个大男人，被迫乖乖听从我的命令，顿时觉得这两天的断讯或许也是不错的。

 第八章 11

    次日清晨，我又一次在余皓大哥的怀中醒了过来，但这一次我没有乱动，只是享受着余皓大哥的心跳与呼吸。
    虽然昨晚对余皓大哥像是皇帝般颁发着圣旨，但今日的我却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幸好他在我身旁。
    亲身体会过才了解失去的痛，所以不想要再重蹈覆辙。
    ──『你必须要学会坚强和独立，不能够每一次的别离都哭成了泪人儿。』
    余皓大哥说的对，我必须学会坚强和独立，但是将我成了爱哭包的人是他；将我给扔在后方的人是他，又怎么能够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呢？
    「小妹，你果然是变态。」
    眨眨眼睛，甫抬起头便撞进余皓大哥柔清似水的双眸，那双眼睛盈满了无限的爱意与宠溺，让我不禁屏住了呼吸，连同心跳彷彿也在此刻失去控制。
    「你醒了？」无视他说我是变态的那句话，我问。
    余皓大哥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接着垂下眼眸，在我的发窝上落下一吻，「早就醒了，只是看你还在睡，样子挺可爱的，所以就不忍吵醒你。」
    「哪知道？你这变态妹妹又再偷窥我？」
    说完余皓大哥自顾自地笑了出来，我感到一丝难为情想要马上从他的怀中退开，但他却又将我拉了回去，我就这么狠狠撞上他结实的胸膛。
    「干嘛老是害羞？明明都抱在一起睡了。」余皓大哥口气说的曖昧，那双瞳眸闪烁着莫名所以的情绪望着我，我登时无言以对。
    「你、你大清早发什么情？放开我喔！」
    「哦？你又知道我发情了？你自己先想到色色的地方吧？」
    又次，我哑口无言。
    没想到，余皓大哥的嘴巴越来越会捉弄人了。
    「好啦，不闹你了，到时候我又要为你做牛做马。」唇角微微扬起一抹笑，他拉着我从床上起床，「我们今天一起刷牙吧？」
    失而復得的心情，让我今日格外感受到余皓大哥就在我身边，那怕是眼前的男人又将要离我远去，我恐怕再也承受不了了，这种事情有一次、二次就够了，我绝不容许有第三次发生在我的身上。
    「呃……阿丹先生？」
    早早就到舞蹈教室，为的就是要避开人群与阿丹单独对话，但是阿丹似乎还在生气，所以怎么样都不肯正眼瞧余皓大哥一眼。
    「阿丹先生？」
    余皓大哥又唤了一次，口气和昨晚与我道歉时同样小心翼翼，看着眼前这模样我忍不住笑了出声，余皓大哥尷尬地看着我，而阿丹则是睨了我一眼，我才赶紧将笑容给收起。
    这时候，可一点也不适合开玩笑啊！
    「宽宏大量的阿丹大人？就请您原谅小人的无知罪过吧！」将头上的鸭舌帽脱了下来，余皓大哥垂下了头，模样看起来十分恳切，但我还是觉得……好好笑啊……
    见到余皓大哥如此装模作样，阿丹终于停下了整理的工作，斜倚着墙上的柜子，右手食指不断敲打着，半晌，他终于说了见面之后的第一句话，「想得寡人之原谅，那小麦今日必须得完全服从寡人的命令才可。」
    和余皓大哥同时呆若木鸡看着阿丹，我这下直接笑了出来，根本一发不可收拾，看着余皓大哥，明明夏季未到他却抢先汗水淋漓，一张嘴巴开了又闭、闭了又开。
    「怎么？爱卿不愿意？」阿丹瞅着余皓大哥。
    片刻后，几乎是咬牙切齿，余皓大哥将帽子给戴上后回：「不，深得皇上如此爱戴，是小人的荣幸之至。」
    阿丹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伸手示意了余皓大哥进入练习教室准备侍寝，啊，我是说练习春季大赛的舞蹈。
    看着他们俩同时进去了练习教室，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松了下来。
    要相信，接下来只会有好事降临，要这么相信才可以。

 第八章 12

    或许是过了两天的山顶洞人生活，亦或是余皓大哥自己也思考过，这几日下来他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张并且日日深锁眉头，而这一次再加上有了阿丹的帮助，余皓大哥的编舞似乎大幅步地向前进。
    我想要帮助余皓大哥，但是他们却叫我乖乖待着就是最好的帮助，对于舞蹈大赛的事情两人隻字不提，无论我怎么威胁、利诱、恐吓，就是无动于衷，日子久了我也就放弃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不过眨眼的瞬间就来到大赛的前一天。
    这一天阿丹为了余皓大哥特地提早将舞蹈教室关门，他要求余皓大哥这一天就好好的休息、放松，不要让自己有太大的压力。
    离开舞蹈教室后我和余皓大哥肩併着肩、手牵着手徐步在街道上，一会儿余皓大哥示意我跟上他的步伐，走入捷运站，搭了一段的距离后我们来到了河滨公园。
    这一次我不再困惑，也可能是对余皓大哥的事情已经够透彻了，我笑着问他，「仙女棒？」
    将后背上的包包放下，余皓大哥朝我露出了一抹彷彿冬阳的笑靨，「不愧是我家小妹，真懂我。」
    墨色的夜里，被点燃的仙女棒旋即照亮整片大地，红色、橙色、绿色，不论几时欣赏，我都会被仙女棒的耀眼给吸引，就如同余皓大哥早在很久以前就深深的吸引我。
    「小妹，知道为什么我总是那么喊你吗？」朦胧的火光中，我听见余皓大哥的嗓音。
    「因为你是特别的。」
    上次在台中时志丞学长就和我说过了，但是此刻我选择静静聆听，我想要亲耳听到出自余皓大哥口中的话。
    「小时候只觉得你很可爱，所以特别想要捉弄你和照顾你，但是这份『哥哥』的情感，却在不知不觉之中成了『男人』对女人的感情。
    我喜欢你，但是我不知道你这小女孩的想法是什么，大概会觉得我很噁心、很变态吧？所以当我离开小巷到台北闯荡之后，我曾告诉自己要将你给放下，但一切都是枉然。」
    ──越是努力忘却，反而更加倍思念。
    余皓大哥，特别强调了这一点。
    「随着时间的奔腾，对你的思念更加难以负荷，所以当我得知你从i高中毕业时，我几乎欣喜若狂，因为我想像会不会是因为我你才去读i高中的呢？」
    今天的余皓大哥特别多话，但是我喜欢这样的他，我喜欢对我毫无保留的他。
    并且我也抓到了余皓大哥话里的重点，趁着他还沉浸在回忆中，我啟口询问，「等等！那束向日葵！我高中毕业时的向日葵是你送的？」
    微微一怔，难得的在余皓大哥脸上看到了靦腆的微笑，颈肩透出了丝丝的緋红，轻轻点头后，余皓大哥说：「向日葵的花语是太阳，象徵开朗与快乐的心。」
    语落，他将熄灭的仙女棒扔向前方，扭过头来深情地望着我，「对我来说，你就是这样，我希望你永远开朗又快乐，不要只是像烟花一样短暂出现在我的生命，我要你当我的太阳，我一抬头就看得到你。」
    紧抿着双唇，我真的觉得今天的余皓大哥吃错药了，居然对我说了那么多深情的告白语，而且他居然会知道花语这种浪漫的东西？
    紧张的伸出手，我轻轻覆盖住余皓大哥的额际，「没发烧呀？」
    愣了愣，余皓大哥噗哧一笑，「怎么？难得看我那么情深似海的模样被吓着了？」
    「嗯，有点噁心。」我诚实以告。
    余皓大哥笑得更开心了，他捉住了我覆在额上的手，面容距离我越来越近，近到我几乎可以细数出他眼上的睫毛。

 第九章 01

    比赛当日，怀着紧张又忐忑的心情我坐在舞台下，在一段时间就是余皓大哥登场了。
    双手交握在胸前，希望一切都可以安然度过、希望余皓大哥可以顺利通过难关、希望余皓大哥长久以来的梦想可以成真。
    四周灯光再次暗下，所有光点都聚焦在舞台上，屏住呼吸，我听见主持人清楚说出了余皓大哥的名字。
    音乐降下的瞬间，我张大了眼睛，有些错愕。
    怎、怎么会是这首歌？
    我曾在脑海里擅自思忖过可能的舞曲，这首歌理所当然也在想像内，但是这首歌过于浅白、简易，所以我很快就将他逐出我的脑海。
    ──『baby,baby,babyoh──』
    小贾斯汀的baby回盪在室内，余皓大哥在舞台上载歌载舞，魅力四射，我却觉得这舞步、这动作，越看越熟捻，脑子翻转了好几圈，才恍然大悟。
    是余皓大哥高中成发时跳过的舞步！
    我讶异地看着以前的余皓大哥，既疑惑又错愕，为什么？怎么会？这不是很重要的比赛吗？为什么要拿这种高中生的舞蹈出来比赛呢？
    「好无聊喔。」
    「嗯啊，就像在看高中生跳舞一样，无趣！」
    身旁的人窃窃私语的声音被我给捕捉，虽然生气，但我也无法理解余皓大哥究竟在想什么，阿丹呢？阿丹不是在帮余皓大哥吗？他怎么会让余皓大哥做出这种荒唐事？
    来不及思考一切音乐就结束，我这才回过神来，余皓大哥一下舞台我就飞奔至后台，想要一问究竟，却恰巧撞见了余皓大哥与sean。
    sean的双眸紧紧盯着余皓大哥，语气节杂着不解，「选这首歌就算了还跳这种舞，余皓你是打算自我毁灭了？」
    紧紧抓住衣服下襬，如今我已经知道sean不是个天生的坏人，但是听到他那么说还是让我的心一阵波动。
    当事者余皓大哥却一点也不在乎，露齿微笑，「我快乐就好，谢谢你的关心喔。」
    「你──」
    不等sean说完，余皓大哥便转身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我有些惊慌赶紧追上前，途中回过头看着sean他的表情却像是松了口气，然后我看到他用唇语对着我说：『加油！』
    「为什么！」抓住余皓大哥来回晃荡的手臂，我开口。
    我的动作过于突然，余皓大哥吓了一跳，肩膀发颤着。
    「什么为什么？」歪过头，他的唇角泛着笑意，明知故问！
    「为什么跳这支舞？这支舞不是高中成发时跳的吗？」我越讲越激动。
    听到我的话，余皓大哥不为所动，反倒是唇角的笑意越发灿烂，那双总是透出爱意的眼眸也越来越柔情。
    「你记得？」
    「啊？」
    没有想到余皓大哥的回答会是这样，我顿时无言。
    「等等应该就要颁发名次了，我们走吧。」
    余皓大哥依然笑着，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彷彿他只是来看了一场很美的电影。
    当所有的参赛者都表演完，三十分鐘后评审老师们也站在了台前准备颁布名次。
    左胸口的心脏剧烈跳动，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我紧张的双手相互交错，驀地，一道温暖的大掌牵了过来，抬起头，我撞进了余皓大哥深邃的眼眸。
    「没事的。」他在我耳边低声开口。
    「好啦！我们第三名和第二名都颁发了，现在让大家最期待的第一名要公布囉！」
    主持人带着调皮的口气在舞台上带动气氛，全场也因为他的举动而鼓譟了起来。
    「请老师公布第一名！」
    拜託！
    「现在宣布──」
    拜託你！
    「我们的第一名是──」
    余皓！
    「sean──」
    全场一阵欢呼，舞台前更是迸出了七色缎带，sean满面笑容走上舞台接过了评审老师的奖杯与奖金。
    颓丧靠在椅背上，一种想哭着衝动顿时涌上，一旁的余皓大哥却无动于衷，嘴角扬起，双手替sean鼓掌。
    「好啦好啦！我们的前三名都公布了，但是今天特例！真的是特例喔！老师们决定颁发特别奖给一位优秀的参赛者，谢谢他让我们大家知道，跳舞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明明重要的奖项都结束了，主持人却还是站在舞台上滔滔不绝、吱吱喳喳，我突然觉得他好吵，闭上眼睛想要摀住耳朵。
    ──「余皓！」
    正想要拿包包离开现场时，却听到了那个吵死人的主持人喊出余皓大哥的名字，我讶异地睁开眼睛，看到余皓大哥喜上眉梢走上台前。
    一手接过了奖状，另一手接过奖金，余皓大哥朝着评审老师们道谢，接着主持人将麦克风递到了余皓大哥面前，「余先生，这可是特例中的特例喔！请问你有什么感想吗？」
    余皓大哥先是愣了一会，接着笑逐顏开将奖状夹在腋下，接过递来的麦克风。
    「一直以来跳舞都是我的梦想，我渴望登上舞台、希望成功，我想要凯旋回家让我家人知道，我的选择一点错误都没有。」
    深深吸一口气，余皓大哥继续道，「但这一切反而成了我的绊脚石，我忘了最开始我喜欢跳舞的初衷，我喜欢跳舞时沉浸在乐曲中的自己、我喜欢跳舞时忘却一切烦恼的自己。」
    「更重要的是──我喜欢总是支持我跳舞的那个女孩。」
    此话一出，全场譁然，似乎比宣布名次时还要激动，我却感到难为情，到底在想什么啊？居然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
    透过眼角馀光我看见阿丹正在窃笑，我不禁朝他狠狠怒瞪了两眼。
    「我希望每个跳舞的人都可以快乐，不要犯了跟我一样的错误，让自己陷入泥沼，毕竟跳舞是件快乐的事呀！」
    语落，现场响起了五雷轰顶的掌声，我却因为害臊早已逃离现场

 第九章 02

    六个月后，大学二年级的生活也宣告结束。
    考完最后一科我旋即揹上包包，一路衝刺着，也不管这中间我到底撞上了多少路人，虽然我知道这很没礼貌又没规矩，但是就今天一天而已！就请包容我的小小任性吧！
    来到车站左顾右盼却没看见那人的影子，在周围绕了一圈才在车站的一隅发现缩成一团的余皓大哥。
    走上前我和他蹲在一块，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他大力地晃动的一下，睁开眼睛发现是我，松了一口气，「小妹，别吓我了。」
    我轻笑着，「干嘛？很害怕吗？」
    我像是说到了余皓大哥的弱点，他的身子微微一颤，连讲话都口齿不清、结巴了起来，「你、你说什么？谁害怕了？不、不过是回家而已！我怕个毛？」
    「但是你在发抖耶？」不死心，我继续追问着，我发现这样子捉弄余皓大哥挺有趣的。
    「那、那是车站冷气太强了！我怕冷！」余皓大哥同样不死心，找了个既好笑又轻易戳破的藉口。
    「好了！够了！别闹了！我们还是赶紧上车吧！」
    丢下这句话，余皓大哥不理会我逕自走往大厅的方向，被留下的我呵呵笑着，在后方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给余皓大哥。
    『干嘛？』
    『车票在我身上，你急什么？』
    回过头，余皓大哥茫然望着拿出车票在手中晃呀晃的我。
    在火车上余皓大哥或许是真的太过紧张了，为了今日他其实已经久久无法入睡，再加上有些沉闷的空气，令他甫上车便沉沉睡去。
    拿出了包包中的薄外套盖在余皓大哥的身上，欣赏着窗外的沿途风光，这样子和余皓大哥一起回到小巷是我未曾预料的；能够拥有今日也是我未曾想过的。
    ──『人生不过须臾且短暂，就如同烟花般不过是曇花一现，所以在这一生之中我们必须要好好地把握，绝对不要做出了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我并不后悔依循余皓大哥的脚步上来台北，更正确地说这个决定是我今生之中最正确的事情。
    我曾以为我的人生只要平凡度过就好，但是我错了，再怎么平凡也比不过余皓大哥陪在身旁的日子，所以我每时每刻都在把握着，我不想要让余皓大哥和烟花一样短暂出现在我的生命之中。
    火车驶近车站，余皓大哥依然熟睡，我轻晃了他仍不为所动，趁着四下的人赶忙下车，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我飞快地在余皓大哥的耳边落下一吻。
    「小妹！你等等我啊！」
    眼看小巷就近在眼前，我实在顾不得后方的余皓大哥。
    他不是练舞的人吗？怎么练舞的人体力如此之差？
    走到一半我停下了脚步，等着余皓大哥，并催促他，「你很慢耶！就像个老爷爷一样！」
    艳阳之下余皓大哥早已大汗淋漓，他的步伐越来越慢，我不得不开始怀疑，他是故意的。
    「你要是故意走慢我就不理你囉！」
    我的声音随着一阵风飘到了余皓大哥耳畔，他惊诧的抬起眼眸，语带不悦，「你根本是坏婆婆！」
    看着余皓大哥咬牙切齿的模样，我八成是猜对了。
    好不容易终于走回了小巷，熟悉的红色大门就近在眼前，此刻我的心脏忽然咚咚跳了起来，明明不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却也跟着紧张。
    悄悄覷了一眼余皓大哥，他同样神色紧张，一滴抖大的汗珠自他的额边落下，我轻声开口：「准备好了吗？」
    余皓大哥没有反应，沉默半晌才点了点头，于是我代替余皓大哥摁下了门铃。
    大门里头没有任何回应，于是我又摁了一下，而这一次里头终于传来了声音，是阿姨那亲切无比的嗓音，「来了、来了，是谁呀？」
    随着阿姨的声音越来越近，我牵住余皓大哥的手也越来越紧，而终于，那扇红色大门被开了起来──
    《全文完》

 番外、浪费

    他到最后还是没有办法告诉她，他其实没有人际恐惧症和恐女症。
    从小到大，家父长年在外工作、拚事业，家里除了家母之外他还有一个姊姊和妹妹，全家只剩下他这么一个大男人，虽然在家里不至于会被这些女性霸凌，但是偶尔姊姊的任性与妹妹的无理取闹，还是惹得他头很疼，日子久了，他就渐渐变得不会和女性相处了。
    只有她是特例。
    小学一年级的第一次段考后，他就知道了她，因为她的成绩居然打败了他且还遥遥领先，他非常、非常地不甘心，所以自此他比往常更认真的念书，却依旧屈居于第二名的位置。
    那个时候班上的同学总是幼稚了些，总爱拿这来开玩笑，再加上他又不爱跟人打交道，所以反而让那些同学的行为举止更为狂妄。
    升上三年级分了班、换了新环境，他很讶异自己和她同班了，只是那些曾经同班的同学依然开着早已过时的幼稚玩笑话，他也习惯性的无视，却没料到，率先替自己说话的人是她。
    那次之后他与她便熟识了起来，以前颁奖时站在她的后方，看着她甩着长长的高马尾，那抹单薄的背影，看起来就像是高岭上的一朵鲜花，高傲又冷漠，他凭着自己的想像将她幻想成了高冷的女子，但是真正熟识了才发现，这是他这辈子做过的唯一错误。
    这女人到底哪里高傲又冷漠了？
    或许高傲是有的，但是冷漠可一点都没有，熟捻之后她整天在自己耳朵边吱吱喳喳吵个不停，而且说的通通都是另外一个男人。
    余皓。
    和余皓初次见面他便觉得这男人对自己十分有敌意，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他自己对余皓其实也非善意，看到她和余皓如此交好，他莫名的就来气。
    上了国中，他又意外地和她同班了，他在内心暗自窃喜着，希望新的生活会为自己带了不一样的生活。
    班上除了他之外他也认识了另外一个女孩叫许芳妮。
    许芳妮和他不一样是个开朗又活泼的女生，她整天都将笑容掛在脸上，让他不禁思考该不会她连睡梦中也是如此笑着的吧？
    许芳妮这个人脑袋相当好，她的在校排名经常落在前方，而且她看似有些粗心大意但其实心思十分细腻。
    某日，许芳妮趁着她不在，悄悄问了他一个有些可笑的问题。
    ──『你喜欢品妍？』
    那时候听到许芳妮那么说他只觉得够幽默，他从来就不知道原来许芳妮也那么会说笑话。
    他对她的情感就只是好朋友再加上好同学而已，从来就没有将她当作恋爱的对象。
    想是那么想，但真正的好朋友、好同学，应该是不会莫名的乱发脾气吧？某一日，他对她乱发了脾气，只因为她问他：『感情这种东西会随着差距而发生变化吗？』
    他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知道她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个问题，她自始至终想问的都是别的。
    例如余皓。
    他不喜欢她总是拿余皓来问自己问题，更不喜欢她在自己面前提起余皓，他对那个余皓就是不喜欢、不顺眼。
    于是他们吵了一架。
    直到他在班导那边听到她要考i高中，他才不顾自己正在跟她吵架，跑了过去找她，
    奔跑的时候脑子也飞速的转动，儘管她自己或许没有发现但事情总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八成是喜欢上了他们小巷中的那个余皓大哥了。
    他想要阻止她、劝导她，但一切都是枉然。
    于是填写志愿时，他将原本填上的k高中擦掉，也填上了i高中。
    这么做并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希望可以与她再次度过高中生活罢了，毕竟他是真的挺喜欢她这个朋友的。
    上了高中他们的日子依旧在挥霍青春，只是他没有料到她居然会和高三的学长交往起来。
    得知这件事时，他的心情其实挺复杂的，胸口只觉得有些酸酸的、苦苦的，当时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得了什么末期绝症不成。
    基测结束准备考高中彷彿还是上个月的事情，没有料到时间的流转那么快速，不到一会儿的时间他们又将要面临考大学。
    以她的资质来说她绝对可以考上全国称霸的那间学校，但她却选择了另外一所，他很傻眼、很错愕，没有想到她会如此愚蠢。
    愚蠢到即使到了现在也依然执迷不悟。
    也或许是他低估了余皓在她内心的份量。
    于是又一次的，他将自己志愿卡上的t大擦掉，填上了与她同样的大学，不为什么，只是他单纯想要再次与她同学校，一同度过大学生涯。
    大学生活，他们除了同学校之外，居住的地方也只有上下一个楼层而已，有时候他会到她家吃饭，她也会来他家吃饭。日子是如此寧静、愉快，曾以为他们顺遂的日子会那么平静到毕业，却没想过事情会急转直下。
    她答应了系上学姊的帮忙，到了一家舞蹈教室打工，甚至连他都出卖了，若不是因为她，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到这种地方工作。
    但也是因为在这种地方工作，他与她的命运被开了玩笑话。
    她终于遇见了那位让她心心念念、魂牵梦縈的人──余皓。
    余皓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大学生活，因为他舞蹈教室的主管还更改了所有人的工作内容，本应该担任余皓助教的她成为了柜檯行政，他只觉得事情有鬼，并不单纯。
    直到后来亲眼见到她和余皓一起在他俩的租屋处走下了楼，他才意识到，原来一切早在他刻意转身、视而不见时发生了变化。
    过年期间他恰巧在卖场上遇见了她，当自己亲耳证实到了她真的和那个余皓在一起时，那股酸酸的、苦苦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喉头，为了不让她发现自己的病症，于是他加紧了脚步离开现场。
    当晚，他接到了来自许芳妮的电话，有些让人意外，许芳妮会找自己而不是找她。
    他依约来到了度过三年青春的高中，不久后许芳妮也到了，他俩和警卫伯伯打了一声招呼，或许是年节的关係，所以警卫伯伯并没有刻意刁难人，很快就同意他俩进去。
    走入曾经熟悉的环境，令他内心酸与苦更加重了些，许芳妮朝他微微一笑，将手中的便利商店提袋倒了过来，里面的啤酒旋即滚落砖红色操场。
    「喝吧！今天想喝多少我都陪你喔！」
    他错愕的望着笑容依旧的许芳妮，觉得她还是那么莫名其妙，但他不讨厌这样子的莫名其妙。
    于是两人肩併着肩坐在操场上喝起酒来，而啤酒的苦涩彷彿也将自己的那些酸苦给盖了过去。
    而在酒精的驱使之下他也渐渐往回忆沉陷。
    ──『你喜欢品妍？』
    曾经，许芳妮在这座校园问过他的话。
    他的答案依然是否定的，他对她的感情只是比朋友更好一点点而已，他不可能会喜欢她的，不可能。
    只是倘若可以时光可以倒转，一切可以重来，他不会再考i高中或是f大了，他不会再与她一起共享青春年华。
    因为那换来的，只是苦涩的味道。
    《番外、浪费完》

 后记：璀璨烟花

    大家好，这里是书予，好久没有打后记了，心情好奇怪啊。
    这次的故事真的是写最久的一次，卡搞很严重再加上也遇到了很长一段的低潮期，但是幸好我还是将它写完了。
    ──『人生须臾，如同烟花般不过曇花一现，所以在这一生之中我们必须要好好地把握，绝对不要做出了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这句话几乎贯穿了整本故事，其实主要也是希望告诉读者们，有什么喜欢的、深爱的人、事、物，请好好把握住，虽然来日方长但时间是不等人的，所以请不要让自己在未来的几年在后悔中度过。
    假如人生是烟花，那么儘管曇花一现，也请将自己的人生变得光彩夺目吧！
    太久没有打后记了，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就这样吧，那我们下次的故事再见囉！
    书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