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栋B座四十三号》 (一) 住在这二栋b座四十三号多久了?雷任有些遗忘了,也许是三年,或许是四年,他感觉已经待了很久。 身为一个不怎么从事生產活动的公务员,他的工作规律且无趣,甚至已经到了枯燥的境界,朝九晚五,之后买个晚餐回去坐在电脑前面吃着,也许读一下英文、也许看一下电视,再不然便是研究一下理财的东西,抑或是……打开窗户看着哪一户灯光亮起的房间。 几天了吧?!一栋b座大概是三楼的单位搬进了新住户,一个独身的男子。 那男人似乎是个作家,见他每天都坐在窗边的书桌写写翻翻的,有时候,雷任半夜起床上厕所时,仍会见到那单位有着亮光,通宵写稿似是常态。 有一天,两人在一个麵摊相遇,对雷任来说,那男人是个陌生人,儘管他很多夜里都在观察他,毕竟隔着距离,看不真切阿!没认出来也是理所当然。 而那男人却在第一眼见到雷任时,停住了走动的脚,表情有些疑惑,像是在回亿着,当他想叫住雷任,才发现雷任已经离开。 守株待兔了几天,那男人等到了雷任,见到雷任时,他有些紧张,犹豫了好久,才上前和雷任说话,那男人表情很靦腆,语气有点迟疑,「你是不是就读北县x德双语国小二年b班四十三号的雷任?」 雷任走着的步伐停了下来,看着那男人,「你是谁?」说的这么精确,雷认不禁讶异,可是他却对眼前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两人距离五十公分,那男人发现,雷任比他高上一些,他只能抬头回话,「我是你国小同班同学,之前坐在你旁边的袁易。」 雷任闻言皱了皱眉头,国小?!「嗯,我记不太起来。」直接的讲出脑子里的东西,没有多加修饰。 袁易听了也只是露出苦笑,「也是啦!少说都快二十年了,要记得也不容易。」 那苦笑,雷任一见,脑中有几个画面闪过,很快,还来不及辨别清楚便消失了,而他也没兴趣追究,简单的应付袁易,道过再见便回到自己的住所去了。 见过袁易苦笑的那天晚上,雷任做了个梦,梦里有个很漂亮的学校,很多小孩子在打打闹闹的,笑语不绝,他似乎看见了自己,一个严肃的小老头儿,只有见着同学玩闹时会不时的露出微笑。 连着的桌椅,自己的位置旁似乎坐着个俊俏的小男孩,大大的眼睛,时时闪着好奇的光芒,顿时,脑中浮现两个字:袁易。 梦没有继续下去,雷任醒来,窗外的阳光洒进,似乎在他脸皮上跳动着,眨眨朦胧的眼前,起身继续如以往的每一天。 不过当雷任下班后在附近的咖啡店看到袁易时,他却成了主动的那一个,踏进咖啡店内,咖啡的香气扑鼻而来,雷任知道自己的胃不好,但是他也是爱喝咖啡的人,如老样子,挑了杯拿铁,半奶半咖啡,杯内的饮品有着黑与白的交杂。 袁易一见到雷任,开心地往他那边打起招呼,草草得和编辑讲完话,一屁股坐到雷任的位置对面,露齿笑着,俊俏的容貌使得不少年轻的女服务生回头多看了几眼。 穿着制式的装扮,雷任的表情有些疲累,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袁易说着,雷任听着,看着袁易多变的表情,雷任也不时的露出笑容,不似之前拘谨的表情。 看看手錶,雷任招过服务生结帐,回头同袁易说着:「可以去参观你家吗?」 得到的答案如预料中的一样,跟着袁易搭着电梯到一栋b座的某间住宅,门牌号三十一号,一栋大多是租给单身户的,格局较二栋小上一半以上,甚至可以说是简单的套房而已,甫进门,便看见书桌上的纸镇压着一堆纸张,旁边的手提电脑合着。 「可以看看吗?」雷任指着桌上的纸张们向袁易询问。 袁易笑着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是满满的欢迎,随后拿起一本书坐在书桌旁边的床沿看着,而雷任拿起那些纸张,看着字跡端正,带点狂放,颇有行书之风的字体跃然纸上,再细看其中的内容,似乎是奇幻故事,里面有着五个种族,人类、白精灵、黑精灵、兽人以及神人,连载式的,在雷任手上的是接续的故事。 故事很有趣,主角是人类,带点江湖味的真性情老是让人会心一笑,周围被一群各种族的美女们给包围住,主角好色的本性也写的十分清楚。 看了近一半的手稿,雷任揉揉酸涩的眼睛,笑着说:「故事很有趣!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将纸张张张叠好,整理的乾乾净净的,放回桌上用纸镇继续压着。 袁易从书中回神,讶异道:「怎么那么快?」看看窗外的天色,已经有点暗了,「我送你回去吧!反正你也住这附近。」 雷任没有多做婉拒,让袁易同他一起上楼,二栋的格局主要是给家庭式的人住的,大部分都是家户购买,到家门时,刚好遇到隔壁的张家太太,简单点个头打过招呼,便带着袁易进家门去。 「你家很乾净,结婚了?嫂子呢?」袁易坐在沙发上,等着雷任换衣服,见到雷任出来便笑着问。 雷任一愣,「没这回事,自己养、自己活比较快活。」不想多说这个话题,转了话锋,引开袁易的注意力,同他聊起了家居摆设,正好两人都有瞭解一点,两人聊上了好一阵子,直到电话响起,袁易道过了晚安离开。 接近十一点时,屋子里的电话响起,雷任接起电话,『喂?』 『阿任,我……我是阿姨,中秋你回来吗?』电话中的女声有些颤抖,至于是害怕,还是心虚,雷任不得而知却忍不住皱眉。 『我不会回去,以后……不用再打电话来了。』掛掉,不想多说些什么。 洗过澡,雷任将自己用棉被盖的扎扎实实的,明明睡不太着,硬是强迫自己数着一隻又一隻不存在的小羊羔,翻来覆去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入睡。 (二) 噩梦,自己母亲尖锐的哭喊声,父亲毫不留恋的甩门离去,外面的女人是母亲的好友,也是自己最喜欢的阿姨,多少年前的事情,全在这一夜的梦中重演。 醒来,冷汗掛在自己的全身,拿着钥匙,想也不想的离开家里,往早上去过一次的屋子衝去,看着袁易开门诧异的表情,没多做解释,在他那里窝了一晚。 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好像是靠在床边的样子,雷任醒来时发现自己安稳的睡在床上,反倒是主人自己趴在书桌上睡着,起身,没发出一点声响,拿起袁易的外套盖在他身上而后转身离去,对于自己的冒昧打扰有了些不好意思…… 站在大楼前,天色微微亮着,空气比平常还要清爽,让暑气有点消逝,深呼吸了几次,雷任回到自己的住所,拿了东西,继续他的公务员生活,继续期待着假期的到来,因为他想去个地方走走…… 这几天和袁易一起吃了个饭,再去他那里看了之前的故事,到了週末,雷任推掉袁易的爬山邀约,搭着火车往南部乡间前进。 南部的乡下,炙热的日光洒在田地上,晒着每一个种田的人,雷任的大舅舅见到雷任时吓了一跳,但下一刻却紧紧的抱住他。 看到雷任回来时,雷任母亲的亲人全都跑了出来,嘘寒问暖的,十多年不见,外婆看着自己的孙子,在其他人没注意时拭了拭眼泪。 星期六晚上,和独身的小舅舅一间房,两人年纪差了没多少,八岁左右,聊个不停,大多数时候,是小舅舅问着,雷任应着。 星期日下午,到祠堂上过香,带着亲人们给的特產,回到自己在台北的住所,整理完所有东西,雷任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心里感到有点寂寞,表情却仍是一样,看到被拿来当做仓库的空房间,突然想租出去,下一刻又否决掉自己的想法,租给谁呢?! 没再多想这个问题,打开音响,放入cd,摇滚风的乐曲流溢而出,雷任想起好像有人说过:越是钟情于摇滚乐的人,他们的内心越是空虚。 某一天,雷任和袁易聊天时,突如其来想到,「你怎么认出我是你小学同学的?我觉得自己的长相变了很多。」 袁易笑笑的,连声音都带着笑意,「感觉,还有气质,其实老人家的话没错,三岁定八十,那时你都八岁了,跟现在也没差上多少呀!更何况我们那个时候可说是朝夕相对,每天都坐在一起的。」 「是吗,三岁定八十,还蛮有趣的,对了,你现在的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雷任撇过嘴角,当作是笑过了,心里暗暗觉得袁易每天笑个不停真是厉害。 「租的,小小作家,还没钱买房子呢!你家呢?」袁易笑着答道。 雷任想了想,「算是买下来的,我妈留给我的,你租约到了的话,我那里有空房,看你要不要租。」顺道提一下,自己没什么朋友,若是与袁易同住的话感觉也不会太差,相处起来自在以外,自己也常去他的租屋处,他的屋子一直都保持乾乾净净的。 「好阿!」袁易笑瞇了眼,表情充满年轻人得开朗。 两人东南西北聊了不少,顺便约定有长假的话要一起去旅行,反正两个单身汉,没什么负担,到处看看长长见识也是一件好事。 九月份,秋老虎发威的时节,两人出门旅行去,环岛之行。 雷任请了一个月的长假,而袁易是自由作家,缴完稿便放假去了,带着钱包证件和几件衣服,两人搭着电车开始他们的环岛旅程,到了有趣的车站便下车游玩一番,几天下来,两人也累瘫了,找了家风评不错民宿,决定休息几天再继续。 是一家位于半山腰的民宿,九月份,没什么人在这个时候出来旅游,两人在山脚下的便利商店买了一堆各式口味啤酒,以及在附近小夜市买了些滷味,轮流洗完澡的两人坐在民宿独立于主体建筑外的露天休憩厅,白天用来遮挡太阳的大伞被收了起来,几盏昏黄的灯光亮着。 啤酒消热气,滷味下酒,两人有点微醺,不时有微风吹来,让袁易有点昏昏欲睡的。 驀地,一阵小小的喧闹声,听起来是夫妻或者情侣在吵架,踏步声传来,人影出现在楼梯附近。 短袖上衣加短裤,看起来是个少妇,她的手上抱着孩子,大概三岁吧!孩子很乖,没哭、没闹,女人坐在角落的位置,若有似无的擦着眼泪,没多久,踏步声再次传来,又一道人影出现,那人影佇立了很久,选择坐在离女人有些距离的位置。 雷任偷瞄了他们几眼,随即笑了下,若有似无的笑声,不想引人注意,「阿易,我跟你换,我想喝你那一罐水蜜桃的。」 袁易摇摇头想让自己的视线清晰些,拿着啤酒的手递了过去,「喏,拿去。」 雷任哑然失笑,细长的眼满是调侃,「你既摇头又伸手,这样是好还是不好?!」接过,喝了下肚,酒精滑过喉间,有些灼热。 角落的女人轻笑出声,袁易一听,转头看了看,便招手意示那女人过来坐着,等到女人走过来坐下后,递给她一罐没开过的啤酒,「喝吧!吵架而已,喝酒之后再吵一次就没事了,喂!先生也过来坐吧!」 喝醉酒的袁易多话到令人吃惊,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都是他在说话,「……所以我说,夫妻之间本来就开诚佈公,有什么想讲的就说,俗语有云:三岁定八十,别老在孩子面前吵架,要是有心理阴影,以后结不了婚就不好了!」 「其实,我也只是想让她了解旅行是我们一起策划的,我也有我的意见呀!为什么都不听我说话?!」女人的丈夫喝了酒,一股脑的将想讲的话全吐了出来。 女人没多说什么,就只是听着,清醒的只有雷任和女人,小孩早就睡着了,就在袁易滔滔不绝的讲话声中。 (三) 雷任大口的喝了一口,「你老婆也没什么错,有时候当男人就该让一点,但是让太多造成自己痛苦,那就是活该了。」 「当年我爸看不懂这一点,跑去外面找了个女人,说是如何温柔,如何倾听他的话,结果怀了孩子带回家里,肖想着一夫两妻,那女人还是我妈的朋友。」 停了一会儿,「我妈坚持离婚,后来我转了三四个学校,我爸仍是缠着我妈,结果……我妈在我小六那年自杀了,看着她口吐白沫,被插管洗胃,还是免不了一死。」 「也因为这样,越来越不想看到我爸,我叔叔让我住他那里,本来是感激他的一番好意,但是老是被他家的母老虎盯着,明明我爸已经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还硬是要讲话酸我,呵!结果十八岁后,我就离开了,自己一个人住在外面,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什么祭祖过节的,关我屁事!」雷任感到有些心烦,一口气将仅剩的啤酒喝完,表情没了之前的偽装,满是对生活对亲人的不满…… 近十瓶,雷任就算是酒量再好,也有些受不住了,袁易笑着和那对夫妻道过晚安,扶着雷任回到房间去。 两张单人床,将雷任安置在床上后,拧了条毛巾擦了擦他汗湿的发际,袁易觉得雷任日子过得很不容易,想到这个看起来孤单的傢伙自己一个搬进那房子,每天都是一个人,心里不自觉得心疼起来,惊觉自己心疼雷任的易吓了跳,赶紧洗了把脸也跟着去睡。 一连待了三天,收拾了行囊,两人离开民宿,在山脚下又遇见了那对夫妻档,只是两人似是和好了,看起来仍是恩爱,简单的道过再见,正欲离开之际,女人跑到雷任面前,「快乐一点,你的母亲会是这么希望的。」还没待雷任反应过来,在他的背包后方掛上一个小巧可爱的祈愿符,跑回她丈夫的身旁,和他们两人挥手道别。 火车上,雷任和袁易坐在靠车门的位置上,将背包放在怀中,好奇得看了看那祈愿符,儘管写着不懂的日本字,配色却令人感到舒坦。 「很精緻,看起来像是手工做的。」袁易看了看以后说道,表情笑着。 「晚点去我老家看看吧!」袁易转头看看窗外表情有些微妙,像是熟悉又像是感伤,雷任很讶异袁易也会有这样的表情,他以为袁易总是能笑个不停,对这样的他多了分好奇。 晚间,雷任和袁易走了很久的乡间道路才到了袁易的老家,三合院,微弱的灯光亮着,不细看,就像废墟一样,在外面徘徊了下,两人又离开了。 简单的跟附近的警局设的互助所借了帐篷搭了起来,两人在某个国小的操场上扎营,在台北没见过的星光,在天际上闪耀着,大气的折射,让星星如儿歌歌词一样,一闪一闪亮晶晶。 雷任拿着背包枕着自己的头,两人看着星光。 「我爸被我气死的,当我高中毕业带了个男人回去后,把我关起来,看医生,家法伺候,我爸都尝遍了。」 「可是我没办法忍受,于是我逃跑了,大学的时候一天兼三份差,差点被学校退学,从我妈那里知道我爸在我逃跑之后中风,我再也没办法和任何人交往。」苦笑着,不想去多想雷任知道他是同性恋之后会露出什么表情,他想讲,想回家。 「所以……你才想到这里,你想看你爸吧!」雷任的语气是肯定的,但他的手臂遮住了脸,让袁易看不真切。 「也许吧!」苦笑的表情,袁易的眼眶有点微红。 好一会儿,雷任坐起身来,伸开双手,「借你靠一下吧!」表情是一如往常的从容,唇间却带着一抹无可奈何的微笑。 犹豫了下,袁易靠了上去,哭了起来,很悲伤,雷任的手轻拍着他的背,似是安慰,似是安抚,「……无论爱与不爱,下辈子都不会再相见。」在这样的拥抱中,雷任顿时了解自己也是渴望有人能够互相拥抱、也了解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更了解了……这辈子就是一种结束,错过就不再返回,无论是自己的母亲,还是袁易的爸爸。 天亮,两人归还了帐篷,到袁易的老家去,一个约五十岁的妇人翘着腿坐在三合院门口外的长板凳上,一手拿着竹製的扇子搧着,一手吃着桃子,妇人见到袁易时愣住了,下一秒跳起来大喊,「阿易!」。 妇人是袁易的母亲,冠夫姓后的名字是袁陈芬,唸起来倒也不拗口,乡下人少叫全名,大多称呼外号,妇人小心翼翼的拉过袁易到角落讲话,「你回来做什么?有事我去看你就好了呀!」 袁易抱了抱他母亲,「我想祭拜一下老爸。」 「喔!想说你都没提,还以为你还恨你爸。」洒脱的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背,随即拉着他到祠堂祭拜。 雷任站在祠堂外等着,祠堂内三三两两的人见到袁陈芬和袁易进了祠堂,少数人开始窃窃私语,当年事情闹的还蛮大的,对乡下人来说,同性恋还是一种不可接受的性向。 都市人和乡下人气质不太相同,出来的人门多看了雷任几眼,边走边说着,而雷任这人对于这种集体式的小八卦团体更没兴趣理会,反倒是见到这祠堂外的雕画十分特别,拿起相机近距离的拍摄。 等到袁家母子祭拜完,雷任也刚好收拾完相机,袁母没有挽留,直接就叫他们两人离开,看着袁母哼着小曲离开的背影,雷任脑中浮现:袁母还蛮特别的!的想法。 (四) 继续往南方移动,之后到了南部,两人顺道去雷任的外婆家去,雷任一大堆好客的亲戚,接到雷任电话时就已经等在门口了,两人还没走上一段路,就有人开着小卡车过来接他们了。 两人坐在卡车后方,雷任的表姪子骑在家里的大黄牛上跟在车子后方,两人见状相视一笑,这种情景,真的是难得一见。 小赌怡情,到了夜晚,一大堆人围着一个大碗玩起赌博的游戏,喧闹声响彻云霄,大家玩的不亦乐乎,转眼间,雷任和袁易各被噱掉一千元左右。 老而精明的雷外婆,下场完了几次,将雷任和袁易被吃掉的钱给救了回来,当作是提早发了红包赏给了两人,年纪小些的见如此情景便将雷外婆给移走,以免坏了大家的雅兴。 住上了几日,该玩的都玩了,两人也晒的黑呼呼的,临走前,外婆丢上了一瓶晒伤膏给雷任,「晒成这样子,过几天应该会脱层皮下来,抹一抹会舒服一点!路上小心!」 继续往南方走着,去了小吃天堂,两人一路吃到疯,到了南方海边,两人的皮开始脱了,只能放脚浸浸海水,过过乾癮。 原本想往太鲁阁一带去看看,但接到袁易的编辑打来了电话,两人决定提早回台北,两人在火车上平分了战利品后,各自回家去。 在编辑的命令下,袁易修了修稿子,再回寄去给编辑,没想到才弄完所有事打算睡一觉补眠时,接到袁母的电话,袁母边讲着手机边站在一栋的门口望着,从二栋门口出门准备去销假上班雷任见到袁母打了打招呼,见着她在等着袁易下来,便陪她多聊了两句,反正是在放假期间,晚点销假也无所谓。 黑着眼圈的袁易终于在一栋门口出现,一脸疲惫,见到袁母大大的呼吸了口,快速的和雷任打过招呼,拉过袁母,「怎么到了才通知我?」 「这个叫surprise!看电视学的,惊不惊喜呀?开不开心?」口吻都跟电视一样,让袁易的脸色更加疲惫! 雷任听见那诡异的口音,忍不住笑了起来,袁易回着:「惊喜!开心」儘管他脸上的表情不像他的话一样。 雷任深呼吸了几下,止住那源源不绝的笑意,「你那里位置不够吧!一个人住刚好,伯母去了怕是有点挤。」雷任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想必是压下那笑意挺为困难的。 「对呀!我只能睡地板了。」袁易的表情不只疲惫,更多了哀怨。 「我有客房,不然伯母到我那里住上几天好了,反正距离也近,伯母要见阿易也方便。」雷任诚心给了建议,看着袁家母子怎么做决定。 「「好。/不好。」」母子两默契是有,但是不足,袁母开心得说好,袁易担心得说不好,而他的担心来自于对自己母亲破坏力的不放心,担心把雷任的屋子给毁了。 袁母双眼一瞇,撇头,转身对着雷任笑着,并且伸手去拉着雷任,「阿任,我们走吧!不用理那个不孝子了!」 闷笑了下,「嗯嗯,走吧!」雷任让袁母挽着手臂,两人一同走入二栋。 近到雷任的住所,袁母开心的笑的闔不拢嘴,直嚷着,「想不到有这么大的房子,阿易真是太不争气了,什么时候才给我这么一栋呀?!」 「艺术的东西本来就比较不定,写书风险本来就比较大了,不过他也有在存钱,再过个几年应该就能买栋房子了。」雷任从冰箱内取出红茶,倒了杯给袁母。 袁母接过红茶点点头,「要是我儿子有你那么乖巧就好了!孝顺大人又体贴,这样的孩子哪里找?!」 两人说着话,袁母见着天黑了,跟雷任借了厨房炒了几个菜,顺便叫过袁易一起来吃。 「二栋b座四十三号,咦?我家阿易小学的时候送到台北读书,二年级时候是二年b班四十三号耶!哈哈。」袁母突然想到,开心的笑了出来。 袁易一顿,「不是吧!他才是四十三号吧!」指着雷任,雷任也疑惑了下,事隔多年,忘的也七七八八了。 「我记得是你们老师打电话来说你们要换座号,之后阿任才是四十三号,好像阿任不喜欢三十一这个数字吧!那老师还真有礼貌,特地打电话跟我说。」袁母一脸回忆的说着。 「好像是,我讨厌三十一号。」雷任认真的说着。 袁易一听岔了气,咳了半天才缓过颊来,「我住三十一号。」声音有点虚脱,刚才咳的太过用力了。 袁母的表情像被雷打到一样,「真是太神奇了,杰克!」表情学着孟克着名的画作吶喊,声音特意压下变的不男不女的。 让袁易是满头黑线,雷任笑到眼角掛泪,看的出袁母是个标准的电视老人。 「对了,儿子呀!电视上那么多gay搞轰趴玩,我怎么没在电视上看过你?」袁母笑嘻嘻的问着。 袁易头上的黑线似乎更多了,还没等袁易讲话,袁母继续说着:「你该不会是心理变态的老gay吧!这样不太好,要老妈帮你找心理医生吗?」表情认真有馀,语气消遣十足,开口闭口都是新闻时事,一点都不替自家儿子担心。 雷任拿起卫生纸轻按眼角,这袁氏母子的对白比电视还好笑,很久没开还大笑的雷任笑的差点没气,到厨房拿了红茶壶放在餐桌上,喝了些消消笑出来的热气。 突然地,电话响起,雷任起身接起,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只剩惊吓,拿着钥匙便下楼去了。 袁家母子两愣愣得望着闔上的门,直到门又开了,雷任扶着一个老太太进门,大概也了解了发生什么事,看来是老人家也来个surprise! 袁母和雷外婆讲了几句,两人投契得聊起天来,一起在饭桌上吃喝起来,看的雷任和袁易是一愣一愣的。 (五) 到了夜晚,怎么睡便是个问题了,客房是单人床,要几两个老人家自是不可能,于是,雷任决定明天把客房的床换成双人床,自己的房间先让外婆睡上一晚,自己去袁易那里窝上一天。 临出门前,袁母特意对袁易交代几句,「不能对阿任乱来,不然我就把你给阉了!」手在脖子上一划,意味着杀无赦。 黑着脸关上门,带着雷任回自己的住所,晚间两然挤在放大一点的单人床上,虽说是放大了,但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毕竟位置还是太小,雷任到没什么感觉,一下子就睡着了,相反的,袁易倒是睡的不是挺好,深夜时才进入梦乡。 之前因为对着父亲怀着一份愧疚,自从祭拜完后,心里头的压力也减轻了许多,也许是如此,梦间,袁易做起了春梦,身为gay的他,做的春梦当然不会是和女人…… 春色无边,是梦,不是现实,所以当袁易醒来时,马上衝到厕所去消热了,而雷任也在他进厕所的那一刻睁开了眼,又闭上眼继续睡,嘴角有笑,玩味居多,心里不禁感叹:这年头这么单纯的人哪里找呀…… 近中午时分,雷任带着雷外婆挑床去,看着雷外婆东躺躺西躺躺的,雷任的心情很好,亲情,不会因时间、距离而消逝的,外婆眨眨眼意示他过去,「这床不错,就这个吧!睡起来舒服!」满佈皱纹的脸笑着。 下午时分,客房也重新整顿好了,原本以为今晚雷任就可以回自己屋子睡了,没想到,又来个不速之客……担心外婆的舅舅和舅妈也来了。 一样的情况,再次发生,雷任只好再去袁易那里窝上一窝,心里有鬼的袁易表情怎么看怎么彆扭,笑着的表情也有点心虚,雷任见状是想笑不敢笑,那表情,太逗趣了。 如前一晚一样,雷任仍是睡的安好,袁易原本想撑到天亮,没想到躺着躺着便睡着了,醒来时如八爪章鱼一样巴着雷任,想收回发麻的手脚,却没办法依着自己的意识动作着,只得慢慢的移动,好不容易等到手脚灵活些时,雷任却清醒了。 雷任看了看巴在自己身上的人,轻轻的笑了下,「不好意思,我想去厕所。」 听闻厕所的关门声后,袁易才从震惊中清醒,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顶到自己。 从厕所出来的雷任看见袁易傻愣愣的样子,双颊有点微红,「男人嘛!早上有时候都会这样子的,那……我先回去了。」说完关上房门离开,徒留袁易一人在刚刚曖昧的情境中。 舅舅、舅妈见雷外婆在雷任这里过的挺好的,便放心的回去了,雷外婆和袁母一间房,雷任自己住自己的房间,打了个电话取消了剩下的假期,准备隔日回去开工。 孰不知在他回去开工不在家的时候,雷外婆接到了雷任父亲来的电话。 晚间,雷外婆正经的竖着一张脸,将雷任按在沙发上,同他说起过年回去父亲家看看的事,中秋的时候没回去,过年的时候,雷外婆决定要和雷任一起过去,儘管雷任的表情是十万个不愿意及厌恶。 袁母回去了老家一趟搬了东西,决定住在台北不回去了,反正丈夫死了,那边也没什么朋友,又只有袁易这么一个孩子,不留台北留哪儿?! 雷外婆听了袁母的决定高兴的闔不拢嘴,两人还说好要一起去雷任父亲家过年吃他一顿,同时,袁母知道了雷任的身世后,母爱一涌而出,对雷任比对袁易还要好,根本当作亲儿子在疼,连买起衣服来都比雷任本人还要知道尺寸,把雷任的门面打理的好好的,还不时嚷着要带他去相亲,一定可以娶到漂亮老婆,却没看到雷任的表情有着一点欲言又止。 家里有两个女人,吵闹程度不比一般,尤其又是两个婆婆妈妈的,让雷任有时候待在外面贪静,袁易看见这种情况,原本想要去请两位老人家克制一点,但是雷任却不想这么做,对他来讲,这样比较有家的感觉,只是……他还要些时间适应。 两人坐在一栋的逃生梯上,买了几罐酒喝着,也许是空气不流通,但或许也可能是这次挑的酒精量有点高,雷任感到有些热,开始扯着领带,不像懒人式的拉鍊领带,每天都是他自己打,眼睛有些茫茫然,解了半天解不开,袁易见状伸手帮忙,不是很了解这怎么弄,袁易弄得有点久,两人的距离也近的可以听闻彼此的呼吸声。 「阿易,你怎么确定你是gay的?」声音小小的,不细听的话听不清楚。 袁易一愣,「……不知道,感觉就是了,喜欢的人是男的,春梦的对象也是男的,这样应该就是了吧。」 听着袁易的话,雷任的表情有些疑惑,犹豫了下,低下头吻上袁易,蜻蜓点水的一下,「好像挺舒服的。」微微一笑,闭上眼睛靠在袁易的肩头上睡着了,没看见袁易惊讶又带点惊喜的表情。 放完假比平常多了些事搁着,原本同事摊着,见着雷任回来了,把工作又全丢回去了,就算是清间的工作,跟往日比起来多上几倍,也够吃不消了,喝了酒,精神一放松,便熟睡了,雷任完全忘记自己在楼梯间。 闭着眼睛的雷任,没见到袁易的表情,袁易涨红了一张脸,想叫醒雷任,发现叫不醒时,只能扛着他回自己屋去,自知自己没那个能耐扛着他下楼再到隔壁栋去。 有点开心,有点疑惑,毕竟没告白这回事,也不知道雷任是什么样的想法,说不定只是酒醉的玩笑,想着想着,袁易的脑门上只掛着乌云,原本就有点爱胡思乱想的个性更是在这情境里发挥得淋漓尽致。 (六) 不到九点便入睡的人-雷任,快天亮时醒了过来,眨了眨眼,看见袁易睡在身旁,困惑了下,想起了大概怎么回事,清醒的不得了,躺在床上也睡不着,手指触碰着袁易的脸蛋,轻戳了下。 「你醒了?!」袁易睁开眼,有点睡眼迷濛的。 「你没睡?」雷任问道。 袁易拉了拉棉被,「写稿的时候都快天亮才睡,不太习惯早睡。」 有点轻微的宿醉,雷任下床时绊了下,差点整个人压在袁易身上,幸好手来的及撑着。 「你做啥?」看着雷任的动作有点疑惑,大脑还未完全清醒。 「回家去,我没讲说要在外面过夜,我怕她们担心。」回过神来靠在床边坐着,雷任感到自己的头有些晕眩着。 袁易儘管睏着,仍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坐着,「你还好吧!你在上来躺躺吧!天才亮一点,上班也太早了些。」伸手欲拉雷任起身,却被反作用力拉了下去,冰凉凉的地板让袁易清醒了一半。 「呵!」看见袁易从床上掉了下来,雷任笑了起来,「有没有摔伤?」伸手摸摸袁易的脚。 「别乱摸!」拉开雷任的手。 雷任瞇了瞇眼睛,「我啥时候乱摸了,这才是乱摸!」手往袁易跨下一放。 也真是巧合,担心雷任的袁母想说到自己儿子屋里看看雷任是不是待在他哪里,没想到一开门便看到自己儿子的手抓着雷任的手放在他自己的胯下,气血攻心的袁母,走进门,把门甩上,上前拎起自己儿子的耳朵,「我说过什么?!你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考虑到是清晨,袁母特意压低声音在袁易的耳朵旁唸着。 还没回过神的雷任,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母杀子上演着。 折腾了一上午,不管袁易怎么解释,袁母都不相信他的话,连雷任开口解释,袁母都以怜悯的眼神望着他,还轻拍他的肩膀,「我明白,你一定是被强迫的,袁妈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袁易看着自己母亲的态度,有种死亡就在面前的错觉。 反倒是雷外婆知道了这件事,只是笑笑得说着:「就乡下家里的那条大黄,他也只爱公的呢!老是追着隔壁的阿白跑着,都不顾家里。」 没看到雷任微微扭曲的嘴角,狗跟人,一样吗? 袁母抱着自家儿子欺负雷任的想法,把雷任保护得紧紧的,连下班回家都要守在门口迎接雷任,吃饭时也故意把袁易给隔的远远的,只有趁着袁母洗澡的时候,雷任才能偷空和袁易说上几句话。 而精明的雷外婆看在眼里,大概也知道怎么回事,这孙子的个性她早就一清二楚,他不欺负别人就好了,呆呆的袁易怎么动的了他。 过了几天,袁母的封锁令也没那么严了,两人开始半约会,三不五时在家附近的路边摊吃吃喝喝的。 过年前,雷父又来了通电话,正好是雷任接起,听到是雷父的声音,想也不想的,让外婆接过。 『嗯嗯,到时候我们会过去,就这样了,掛了。』雷外婆掛上电话。 除夕夜当天,租了辆大型车大家一起过去,开车的是苦命的袁易,现在他的地位和下人没什么不同。 袁母坐在后座整理着雷任的衣服,简直把雷任当作心头宝贝一样看待。 到了雷任父亲的家门口,袁易停好车子,雷任却仍待在车上不想下去,直到雷外婆亲自去请,他才下车。 雷外婆不等雷任准备好,伸手便按门铃,一下子,门被个小孩子打开…… 雷任忘了是怎么进去的,什么时候坐在餐桌旁的也不晓得,看着只剩双眼相似的中年男子,心里的不谅解有那么点消逝,看着他看阿姨年纪尚幼的两个孩子,阿姨眼角的纹路,憔悴的容貌,没了当初的容光焕发与娇艷,而血缘上的父亲,一份轻薄的薪水,撑着这个他所希望的家,似乎……就像是作茧自缚的蛹一样。 连续的假期,雷外婆和袁母一同到南部老家去看看,雷任自从那天的饭局之后,鲜少说话,就算以往是个少话的人,但这几天也足以让人以为他是哑巴了,袁易瞧他这几天老是沉默不语的,连赶稿也带到雷任家去写,因为担心雷任的状况。 等到袁易把最新的稿子赶出来后,也近乎中午,步出袁母和雷外婆住的房间,脸上的黑眼圈大而明显,雷任也只用手指了指桌上的餐点,没多和他攀谈几句。 累到极点的袁易,虽想多和雷任讲些话,但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力气,吃了东西,冲了澡便往床上躺去,醒来时已是天黑,睡了一觉,精神十足。 袁易走出房门,一片漆黑,只有雷任的房间还有些光线从门缝透出,敲了敲门,眼中有些血丝的雷任开门让袁易进去。 桌上有着酒,大多是简单的啤酒,看来是雷任在袁易睡着的时候出门买的,雷任坐在位置上,双眼往对面栋亮着的屋子看来看去,袁易寻着他的目光看去,用手指了指,「那三楼左边数来第二个房间,暗的那一个,是我的房间。」 「喔,难怪,那间房子老是半夜亮着……」雷任喃喃唸道。 闻到雷任身上新的沐浴露的香味,袁易靠在他的颈边多闻了下,「这牌子闻起来还蛮舒服的。」 雷任没有多回话,起身关掉房内的电灯,儘自拉着袁易往床边走去,「让我抱抱好吗?」手指抚上袁易的嘴唇,透着月光看着他傻愣的模样,笑了下,吻上那形状美好的双唇。 两人在月光下探索着彼此的身躯,好奇的手四处游移,伴随着接吻时发出的水声…… 雷任拿着放在床边的乳液,倒了些在手上,抹上袁易的大腿根部,在那狭小的穴口涂抹着,慢慢的开拓,手指轻轻的在外头轻按着,感觉松软些后,自己的食指往内挤进。 乳液的香味随着热度的升高飘在空气中,看着穴口已经可以进去三根手指,雷任也没有违合感,反倒是带着心痒难耐得的感觉,将自己的硬挺靠在穴口外,没一会便全进去了。 仅剩外头光线照入的房里,袁易细碎的呻吟不断逸出,床也随着两人的动作发出晃动的声音…… 情事过后,雷任裸着上身坐着,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像是形成一层光晕围在他的周围,细长的手指,夹着略带薄荷气息的香烟,烟雾裊绕,趴着休息的袁易看着雷任的侧脸,「你在想什么?」 雷任放下香菸,手往袁易的裸背摸去,「我在想,跟你在一起,我这辈子都不会走上跟我老子一样的路。」低头吻上袁易激情后还有些微肿的嘴唇。 一吻休歇,袁易喘上一口气,「那你做啥闷闷不乐的?整天像个哑巴一样。」 细长的眼睛一挑,一抹略带邪气的笑容,「前两天是在想我老子的事,不过我想通了,后几天是在想你的事,想着怎么把你弄上床。」轻挑的说着,让袁易傻眼的没发现雷任不安分的动作…… 「喏,你这个…披着…羊皮的狼!」在一次次雷任的挺进里好不容易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轻啃着袁易还算滑嫩的颈部,雷任以略为低沉的声音说着,「你很久以前不就知道了……」 雷任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两人小二的时候,袁易会答应换座号的原因是…… 卖身还替人数钞票的,或许也只有他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