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颗星星》


 啟程 当每颗星星

    「划过的流星是在为爱付出。」
    「也代表一条心愿的成真。」
    这是一个很古老很古老的传说。
    在一个辽阔无际的宇宙，有一颗晦暗不明的小星球，上面住满一群星星和一位掌管繁星的星光仙子。
    星光仙子每天的工作除了收集人们的心愿，就是散佈人们的心愿至人间，言简意賅，就是只有两件事可以做。儘管每天过得如此愜意，她却觉得无聊至极。
    偌大的浩瀚宇宙无人存在，没有任何一人可以谈心，只有无穷星宿陪她谈星。
    直到某日，不同于以往的特别心愿出现在她枯燥乏味的生命中……
    「我想见你，星光仙子。」第一天，她毫无作为。
    「我想见你，星光仙子。」第二天，她不以为意。
    「我想见你，星光仙子。」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与日俱增的相同愿望出现在这颗寂寞星球之上，她开始期待得到属于她，也属于他的心愿。
    要如何见到他？这是一项难题，毕竟星光仙子的工作只是收集心愿，不代表她负责实现心愿。
    没有兑现别人的愿望没关係，她只想实现他的心愿。
    于是，星光仙子的工作清单新增一条，她把每个人的愿望塞进渺小的星点之中，包括他的心愿。在每年的特定时刻，她都会落下一场人们俗称的「流星雨」，繁星坠落的剎那，她乘坐着由他心愿所匯聚而成的星盘降落于人间，只为见上他一面，再匆匆离去。
    每年某些月份的特定时间，当星光仙子收集完大量心愿的同时，也是她坠入凡间的时刻。
    年復一年的邂逅，从孩时、少年到成年，她深深爱上他。
    「你想见我吗？只要看见星星，我就会想起你。」
    「你能留下吗？或是我如何去找寻你的身影？」
    「你喜欢我吗？我喜欢你。」
    这些是他的问题和告白，没有心愿，只有满载爱慕。每个星夜，人间的男孩总是苦候且期盼流星的光弧闪过天际。
    星光仙子无法回覆他，也无从回覆，她知道这是她的使命――守护浩瀚星际，所以不能自私的随意离开这颗星球，不然人们的心愿该由谁保存呢？
    不管他问了多少遍，星光仙子只能用微弱的星光划过天际来回应他，她望着人世间哀愁的他，相隔亿万光年的距离，如此遥远。
    「傻瓜，我也想见你。我愿为你献上满载星光，只求你一顰笑。」星光仙子对着她身旁，无时无刻都处在北方的星斗喃喃自语，「我由衷感激群星的相助。」
    那天晚上，没有月光，没有云雾，夜色凄凉得令人惋惜。
    男孩没有回家，而是待在平时许愿的宽广无光害的空地，等待一场流星雨的降落，他知道今夜又是与星光仙子见面的时刻。
    夜空划过一道又一道的美丽光弧，一闪即逝，却佈满整座凄寧夜色，微弱星点聚集成闪烁星光，衬托着清澈如水的夜幕，最终没入地平线。
    这次，他没看见星光仙子乘坐的星盘，不论夜空的流星雨多么美丽，他依然无心观赏，只求见到她。
    奇蹟似的场景出现，一颗闪耀如鑽石的星星直直往男孩方向坠落，男孩没有闪躲，也没有畏惧，伸出手接住光亮。
    他翻开手掌望着闪烁的星星，摸不清虚实，星光越渐微弱。
    男孩知晓掌心这颗星斗是星光仙子，可她却不再耀眼，如同失去性命般的毫无光泽。
    「傻瓜……我来见你了，这次……我们相处很久呢。」星光仙子奋力闪烁着她最后的光亮，只为见男孩面上的笑顏。
    男孩意识到继续握紧只会让星光仙子丧命，他松手，让星星回到最初的归宿。
    「你好，我叫北极星，只要你往北方看，我一直都在。」星光仙子发出浅笑声，随着最后一道光弧划回天际。
    北极星，从来不是最亮之星，却显而易找。望向北方，它一直都在，永不离去。
    我仰起头，指向北方动也不动的那颗星星，「你觉得星光仙子，北极星，最后说了什么？」
    「我一直都在。」你说，声音过分认真。
    我浅笑几声，明明你只是在回答我的问题，却像是在对我说情话。
    「你笑什么？」你没有望向我，我偷覷向你澄澈透明的眼眸，倒映出满载流星雨。
    「我笑你答错了！」我走向你的身前挥着双手，在星空的照耀下，在空中大大比了个叉叉。
    「不然呢？」你的脸被星光照映得如此耀眼，眉头微微蹙起，「你耍我？！」
    我放下比叉的双手，叉至腰间，「何来耍你之说？」
    「星星不会说话。」你似乎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你笑了，正着光亮，毫无死角的展露容顏。
    正对你的笑脸，我慌乱的摆手，「这才不是北极星最后说的。」
    「不然呢？」你再次提出相同的问题，看起来十分想知道我的答案。
    我伸出食指朝着自己的嘴唇上嘟，后退几步，和你拉出一弧完美的距离，张开口，我用嘴型回答。背着星光，我知道你看不清我的表情，但我不确定你是否知晓我的答覆。
    你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凝望我，距离不远，我看见你的眼底除了星空，还乘载了我。
    对着流星许愿是北欧的一件古老神话传说。
    面对这片耀眼星夜，我没有许愿，只有问题和告白隐藏在星空之下，如果哪天星星对你说出我的秘密，这代表我向流星许了心愿。
    请星星告诉你，我的秘密――
    你喜欢我吗？我喜欢你。

 第一章 辰光-1

    「一年只见不到五次面，一次见面不超过五秒。」伊伊直盯着我在电脑上打的西洋情人节文案，「星光仙子搭着星盘，咻――的一下就离开了，时间这么短，他们怎么爱上对方的？」
    虽说是西洋情人节文案，但也才刚开学，不知道为何学生会就要预先指派下学期的活动工作给小学妹们。
    「日久生情，每次见面多一分情。」我答得理所当然，其实根本不知道他们怎么爱上对方，我又不是星光仙子。
    「流星雨是行星和彗星的碎片交互作用而成。」理性的何慕黎打断我们两个不切实际的幻想，「这只是一种天文现象。」
    伊伊怪叫一声，「慕黎一点都不浪漫！」
    我点头如捣蒜的附和伊伊。慕黎总是拿出自然界的正常逻辑打断我们文科生的浪漫幻想。
    「夏帝癸十五年，夜中星陨如雨。」我错了，慕黎样样精通，只是不喜欢文学，「古书《竹书纪年》，不知道可以去翻翻看。」
    「假如我来世上一遭，只为与你相聚一次，只为了亿万光年里的那一剎那，一剎那里的所有甜蜜与悲悽，那么就让一切该发生的都在瞬间出现吧。」我反驳她，「席慕蓉《抉择》，不知道可以去翻翻看。」
    我效仿慕黎的口气说出最后一句话，换来的是她噗哧一笑。
    我随着慕黎的目光转向身旁的伊伊，她张大嘴，呆滞地看着我们两个。
    「我退出战争。」伊伊噘起嘴两手一摊。
    对于这种感性派与理性派的战争，伊伊早已见怪不怪，从国中到现在，这种争论在我们生活中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拜託讲一些我听得懂的话。」这是国三毕业的暑假，某次争论过后，伊伊唯一的请求。
    争论不止，友谊不灭。这就是我们的相处方式，有切磋，才会有成长。
    我、伊伊和慕黎擅长的科目八竿子打不着，到底怎么熟识的？
    时间倒转回国三那年……
    「星，为什么白天都看不见星星？」伊伊短小的食指指向蓝天白云。
    「因为太阳太耀眼了。」我说。
    「因为白天太亮了。」慕黎说。
    「慕黎太不浪漫了！」
    何慕黎，国中和我、伊伊同班，虽是同班，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和她根本是平行线，毫无交集。
    她太耀眼夺目，课业、人缘、跳舞、运动……样样精通，她的个人社群追踪人数早就破一万，这对于一个国中生来说，就已经足够耀眼。
    更耀眼的是她宛如小说中会形容女主角美貌的词汇一模一样，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子、粉嫩的唇瓣、精緻的瓜子脸、柔顺的捲发、标准的身材，还有又白又长又令人羡慕的美腿！
    看，世界多么不公平，她的身上毫无瑕疵，彷彿是来自童话故事中的公主。
    当她第一次和我们搭话的同时，我们惊讶得难以言喻，后来曾问她为什么会跟我们搭话，她的回答让我笑了一整天，让伊伊沮丧一个星期。
    「因为我数理很好，文学不是太好。」慕黎把她的捲发拨至肩后，白皙脖颈暴露于空气，「你文科是全班最好的，所以我想跟你当朋友。」
    有切磋，才会有成长。这句话就是慕黎的名言。
    「那伊伊呢？」我瞟了伊伊一眼。
    「顺便。」慕黎语落的瞬间，伊伊的脸染上一层丧志，「朋友是互补，我补文科，星渝补理科，伊伊都补。」
    我理解慕黎的「顺便」是顺便一起补，不是顺便当朋友。不过伊伊似乎不太能理解。
    后来我才知道，慕黎不喜欢文学，是她老妈喜欢。原本她高中想考数理资优班，可却被她老妈阻止，只能考普通班，她才悻悻然的「勉强」接纳文学。
    她老妈喜欢文学的程度从慕黎的名字上显而易懂――何慕黎，多文学的名字，套用了席慕蓉的「慕」，加上她娘自己名字的其中一个字。
    不过她老妈可能不知道「黎」和最有想像力的数学家黎曼同音，黎曼还开创出黎曼几何，她娘或许到现在还不清楚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才让自己的女儿无法喜爱文学。
    国三那年的某堂自修课，伊伊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我和慕黎读着会考复习讲义，慕黎不知道是哪条神经接错，猛然拍了下伊伊的书桌，吓得伊伊从桌上猛力抬头，抽屉里的书籍散落一地。
    慕黎翻了一个白眼，拾起落地的其中一本bl漫画，「沉伊伊小姐，请问这是会考会出的题目吗？」
    「不、不是。」伊伊羞红了脸，拿回她的漫画。
    看漫画不可耻，我也会看的！
    不过会考将至，还是先把漫画乖乖收起。
    整理完抽屉，伊伊挪动她的椅子来到我和慕黎併靠的木桌旁，她手拿一本国文复习讲义，全神贯注在上。
    我看了眼慕黎，我知道她发现怪异，因为我也有发现。伊伊，你太不小心了！
    「小姐，我知道你在看什么。」慕黎毫不留情的抽开那本拿反的国文讲义，刚才掉落的漫画赤裸裸暴在眼前。
    伊伊乾笑几声，迅速收回漫画，「被发现了。」
    「你想跟我们一起上高中吗？」慕黎没有责怪她。
    「当然想！」
    「那我们来交换秘密。」慕黎自然而然的脱口。我就说慕黎的神经一定被接错了！
    「交换什么？」我的目光定在慕黎的面上，十分新奇她会说出这种请求。
    「我们在星星纸上写上自己喜欢的人，然后把它折成星星。」慕黎从书包拿出三张星星纸，「如果没有考上那间高中，就要去跟星星纸上的人告白。」
    最近很流行写秘密在星星纸上，然后丢上司令台，所以司令台上藏满许多人的告白。
    而我十分讶异慕黎竟然也会想玩这类的游戏。
    「你不会是说那间有班际球赛、圣诞晚会、情人节交换巧克力、学生会要面试、全市成绩最高，升学率也最高的高中吧？」伊伊瞪大眼睛注视着慕黎。
    「是啊。」慕黎好整以暇的说，一点也不紧张。虽然这对我也不构成问题，却可怜了伊伊，伊伊加油！
    伊伊，本名就叫伊伊，沉伊伊，目前我还没看到她的专长，姑且把漫画看很快列入她的第一项专长。
    记得国一入学自我介绍后，伊伊就拉着我走到走廊，「嗨，蔚星渝，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吗？」
    我们根本没认识过，哪里有缘？
    「你是星星，我是伊伊，有一句成语不是星星依依吗？这样我们超有缘的。」伊伊拉着我的手，左右摇晃几下，顶着稚气未退的面容朝我眨眨眼。
    怪人！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虽然很想吐槽她，不是星星依依，是星星相依，而且这不太算成语吧？
    后来，我不再觉得她是怪人，我们的家只相离一条大马路，学校离家里不远，因此每天放学都会一起走回家，如果我还叫她怪人，那我岂不是都跟怪人一起回家？
    「你写完了吗？」伊伊探过一颗小脑袋，往我的星星纸上覷视。
    我没有遮住，因为她早就知道我的祕密，「写完了。」
    「星，你写谁，我也想看。」伊伊的举止引起慕黎的好奇心。
    「既然要看，那我们数到三，一起把星星纸往外推。」我握着手中的星星纸，待她们点头，「一、二、三――」

 第一章 辰光-2

    三个人的祕密随着倒数结束，毫无遮览的摊在日光灯下。
    「薛天逸。」伊伊的祕密。
    「夏北辰。」慕黎和我的祕密。
    慕黎看见我的祕密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彷彿早就猜到我的秘密，星星纸大概只是想确认自己的猜测而写。
    相较于慕黎的淡定，伊伊反倒睁着两隻眼睛不停左右观察我们的表情。
    为了打消伊伊小心谨慎的眼神，我直盯着慕黎，像是想确认我们的友谊，更是想让自己心安，「我们的友情不会为了一个男孩不堪一击。」
    「但为了友情放弃爱情，这份恋情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伊伊小心翼翼地表达自己的看法。
    「我们没有要放弃。」我说。
    「只是要公平竞争。」慕黎和我终于出现头一次的默契，「如果哪天北辰喜欢星渝，那也无妨，我们还会是好朋友。」
    语毕，慕黎朝我露出一抹充满自信的笑容。
    我想，这份恋情应该不会让我们的友谊发生裂痕。
    应该吧。
    慕黎喜欢夏北辰是在我预料之内，除了我们，还有大排长龙的女孩都喜欢他。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孔子的这番话很适合他，虽然他没有为政，却眾星绕之。
    这个男孩如同太阳般耀眼，世界的光束彷彿为他而照。
    毫无意外的我喜欢上他。
    我是星星，他是太阳。白昼再亮，星星依然待在太阳身边，只是不易察觉。
    只要他转身，我一直都在。
    最后，我们把星星纸折成星状，站在走廊尽头，隔着一层楼，星星离开我们的手心，随着完美的拋物线，飘落至司令台顶端，如同流星坠落。
    直到升上高中，没有人去告白，我们都考上同一所高中，还很有缘份的同班。
    「星星相伊（依）慕不黎（离）。」这是伊伊看见分班表后的第一句发言。
    我似乎找到伊伊的第二项专长：临时抱佛脚。慕黎想出这个游戏，让伊伊奋发向上，没有擦边进这所高中，而是排名在中段，明明伊伊也是可以很认真的！她会是一颗潜力股。
    「如果你看见流星，能不能把它送给苦候已久的人，告诉她，关于星星的故事。」我飞快的在键盘上打下文案的最后一句话，按下存档。
    「还是我们家星星比较浪漫。」伊伊离开座位，再走回来，手中多出一本漫画。
    我抽走她的漫画，拔掉主机上的随身碟递给她，「给，换你去总务处印海报。」
    我想文案，她印海报。
    看！多互补，好朋友就是这样。
    「夏北辰呢？他都不用做事吗？」伊伊接过随身碟，一脸不满的鼓起腮帮子。
    我作势举起拳头想往她的手臂垂下，最后作罢，转为一张和顏悦色，「他只需要顶着一张帅脸就够。」
    「不公平！」
    「哪里不公平？」慕黎也加入战争。
    「对啊，哪里不公平？」夏北辰从学生会大门走进，背着光，五官却格外清晰。
    伊伊终于发现我刚才没揍她的理由。
    在喜欢的男孩面前，不可以随便动粗，我可是有气质的少女。
    「没什么。」伊伊欲哭无泪的望着我们三个，脸上透露着一副「我被集体霸凌」的哀怨。
    「你们文案完成了吗？」夏北辰歪着头问。显然，他根本没听到不公平的事情，只是想随着我们起鬨，「还没的话，我可以帮你们。」
    「你来晚了。」伊伊对着他摆摆手。
    「我打完了。」我莞尔，对着夏北辰晃了晃手中的随身碟。
    「既然这样，我可以去打球吗？」夏北辰合掌，露出无害的笑顏，而我就最抵抗不了他的笑顏，好吧，除了笑顏，所有关于他的请求我都不愿拒绝，「刚才打到一半突然想起今天要讨论文案，原本想说回来可以帮上忙。」
    「你回来也是在耍废！」慕黎不客气的回嘴，不过这就是他们两个的相处方式。
    早在认识我和伊伊之前，夏北辰和慕黎本就是较为熟识的朋友，在同学的口中都被誉为「郎才女貌」、「俊男美女」、「校花校草」之类的好话。
    就算我们都同班，但国中一、二年级时，他们两个都太过耀眼，我和伊伊根本不会也不敢和他们有太多交集，一方面是没有话题，另一方面是融入不进他们的话题。
    直到我们和慕黎开始有交集后，才发现夏北辰其实不仅开朗活泼且健谈，而我对于爱慕他的心情更是日渐增大。
    「可以。」争对夏北辰的请求，我就不公平到底吧。
    夏北辰带着孩子气的笑顏离开学生会室后，伊伊发出一记幽深叹息，「不公平。」
    「伊，你说哪里不公平？」我笑，笑得如同《白雪公主》里的坏巫婆。
    「夏……」
    「你是不是忘记我为什么进学生会？」我适时的提醒她要好好说话。
    「没忘，没忘。」人哪，千万不能有弱点落在好朋友手上。
    她没忘，我也没忘。
    学生会，悲惨高中生活的开始，被好朋友亲推下深渊的滋味，我终于体会了。
    开学前两天，始业辅导日，校车上挤满人潮，座位早已额满，我们三个好不容易挤上校车，一路上，校车行驶在坑坑疤疤的道路，站在校车最前端，马路上的视野清晰可见，我不太喜欢待在前座，尤其是站在公车这类交通工具的前座，别问我为什么，讨厌一样东西是没有理由的。
    如果需要理由，现在正好出现一个理由，我望着公车前方一大块挡风玻璃，一隻麻雀不偏不移的进入我的视线，直直衝撞挡风玻璃，我吓得往挤满人潮的走道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在座位区第一排的位置上，正确来说，是坐在一名男孩的腿上。
    我转过头，只见他恶狠狠地瞪着我，冷若冰霜的脸庞流入我的眼帘，冰冷的声线迅速传进耳里，「起来。」
    「抱歉。」我正准备起身，又因司机大哥的紧急剎车，再次跌入他的腿上。
    「请问，你是爱上我的腿吗？」虽然他有加上敬词，但从他口里说出，却显得这句话变得酸溜溜。
    什么啊？！
    要不是司机大哥忽然剎车，我才不会想坐在你的腿上。
    「真的很对不起。」以上两句我才没胆说出，谁会想在开学前就先惹事？
    我连忙起身，覷上他的面部表情，说是冷气团来袭也不为过。
    他穿着制服，左胸口上绣着「韩流雨」三个字，难怪我感觉特别冷，原来是「寒流」在后背。
    今日是始业辅导日，这个人穿着制服就代表一件事，他是学长且很有可能为辅导学长。
    我暗暗叹口气，希望他不会是我们班的辅导学长，围绕在他身边氛围实在是令人坐立不安。
    担心某种情况发生，往往越有可能发生，这就是莫非定律，也是我无法摆脱的魔咒。
    进到教室，准备迎接高中生活的第一天。
    「我是你们的辅导学长，韩流雨。」他勾起嘴角，眼神却淡漠得很，神情像在诉说：我很兇，最好安分一点。
    相较于韩流雨，另一位辅导学长显得和蔼可亲许多，他掛着一张笑脸，「我也是你们的辅导学长，薛天逸。」
    我知道这两天我一定完了，谁的腿不坐，坐到一个学长的腿上，而且还要多相处两天！不过伊伊可不这么觉得，她看着天逸学长痴笑，不知道的人还误以为她得什么病。
    「给你。」慕黎递了张卫生纸给伊伊。
    「为什么要给我？」伊伊不解的皱眉。
    「避免你痴笑到流口水，没有卫生纸擦。」慕黎，你够毒舌。
    总感觉我和慕黎越来越有默契，这句话我赞同她。
    辅导日第一天过得充实饱满，健康检查、购买制服、探索校园、发放资料、导师介绍……大家拋开羞赧的心情，在午餐时间开始一言一语的聊起天，好像想要预先把高中这三年的话聊完。
    第二天是社团博览会，慕黎早就想好要选什么社团，叫我们两个自己去逛，自己一溜烟的就跑不见。
    「星，你有想法吗？」伊伊勾着我的手，左顾右盼各式各样的社团。
    「没有，不过你看。」我指向被群眾包围的一区。
    「好多人，那是什么社团？」

 第一章 辰光-3

    「不知道。」我耸肩，只是相较于其他区域，那班社团人数多到无从计算，「要去看看吗？」
    「好啊。」
    走近那区才发现，围观的清一色都是女同学啊！
    「流雨学长，我想认识你。」现在不就正在努力认识吗？
    「流雨学长，可以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吗？」直接要line不是比较快吗？
    「流雨学长，我不想进入学生会，只想进入你的心。」这是在趁机告白吗？
    「流雨学长，你好帅。」好吧，这我没办法吐槽。高挺的鼻子、双眼皮的眼眸、令眾多女性为之羡慕的白皙皮肤衬托粉色嘴唇，还修有一身大长腿，这顏质用「美男子」来形容也不为过。
    如果没有发生公车事件，我一定也会大方说他很帅。别误会，只是纯欣赏，心里都有夏北辰了，怎么还会喜欢另一个人。
    偶尔看看帅哥也是可以的！
    「如果没有要填写学生会的面试报名表，麻烦站到另一侧，不要影响招生。」韩流雨身形高挺，我的视线没有被围观女同学遮挡，语落的同时，他的浓眉微微蹙起，似乎对这种现象十分困扰。
    然而儘管使出冷若冰霜的面容配上语句，始终赶不走围观的女孩们，她们似乎不为所动的继续围绕在学生会摊前，更正确来说，是围绕在韩流雨身边。
    她们一个个拿起面试报名表，似乎都是要准备进入学生会？
    这算不算另类的招揽新生？
    高招啊！
    「嗨，学妹，记得我吗？」天逸学长拿着两张报名表，步入我的视线。
    「当然记得，辅导学长。」伊伊面露欣喜。
    「学生会有吃不完的零食、请不完的公假、看不完的帅哥、交不完的朋友……很多有趣的事情。」天逸学长单刀直入的进入正题，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活像个需要业绩的销售员，不断向我们推荐，他眨眨双眼，「你们有意愿加入学生会吗？」
    不论多大的诱惑，还是抵不过夏北辰的魅力，我想跟他选同一门社团课。
    我当然不会选择学生会！
    「星，」在伊伊唤我的瞬间，脑海瞬间飘过两个字：完蛋，「陪我加入学生会，好不好？」
    「不要。」
    「拜託，我很想参加。」
    你是因为薛天逸才想参加吧！
    「开个条件。」有交易，有利益，达到双赢的局面，多好。
    「一年份的早餐。」
    我伸出食指左右摇晃，这条件不够诱人。
    「我说服夏北辰也加入。」
    「成交。」果然知心好友知道从哪下手才能达到目的！
    我们接过天逸学长的报名表，飞快的在上面书写个人资料。蔚星渝、一年二班、16岁、嗯……绰号：星星。
    「谢谢。」天逸学长接过报名表后莞尔，想当然，伊伊又开始痴痴笑着。
    剎时一股疑问悬在我的脑中。
    刚才我好像填的是「企划组参加表」，而不是韩流雨对群眾说的「面试报名表」。
    「天逸学长。」我奔向刚走不远的天逸学长。
    「怎么了吗？」天逸学长转过身，低下头和我对视。
    总觉得我的身高对比他，好像显得过矮。认命吧！我只有一百五十五公分，根据我的目测，他看起来至少多我三十公分！
    「就……请问我们什么时候要去面试？」我仰起头试图对上他的双眼。
    可恶，脖子好酸。
    「我记得我刚刚不是给你写面试报名表。」天逸学长为求确认，再次拿出方才的两张纸，「嗯，不是。」
    「我们不用面试吗？」这时伊伊也走过来，歪着头问。
    「不用。」天逸学长对着我们眨眨眼，「企划组是我的管辖范围，我跟伊伊也算认识，想说先问看看你们的意愿，如果你们想进来，我就直接让你们进入学生会啦。」
    乍听之下，这就是名副其实的走后门啊！
    「但其他学生会的人不会说什么吗？」我委婉的提问，试图暗示这种行为可能会遭人反弹。
    「当然不会。」天逸学长很有耐心的补充我的问题和疑虑，「学生会有分很多组织，我虽是副会长，但我也是企划组的组长，面试其实也只是最后由组长选出适合他们组别的三至五名学生加入，机动组除外，他们需要招揽十名。」
    「原来如此。」伊伊点头附和，「学长，你能不能再留一个位置给我的朋友，他或许也会参加。」
    天啊，伊伊居然把「后门」走得如此通顺。既然这是要给夏北辰走的后门，我当然不会多插话。
    「当然可以。」天逸学长莞尔，「不过『后门』走三个真是我的极限了，别再多加人了，避免不必要的纷争。」
    原来也是会怕引起纷争的嘛！
    往学生会的摊位瞥了眼，韩流雨在这里站岗，是不是也代表一件事，我睁大眼看着天逸学长，「所以韩流雨也是学生会的人吗？」
    天逸学长露出一脸难以解读的表情看向我，随后扬起一抹笑容，他似乎误会什么了，「当然，他是学生会长。」
    我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长气。
    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我以后都必须活在低气压的管理之下吗？
    一想到韩流雨在校车上那张冰霜之脸，就令人哆嗦。
    「会长是管理每个组织的工作，他并不会干涉到企划组的成员，若是学妹你比较想要会长秘书这个职位的话……」天逸学长停顿一下，「我可以帮你去问看看，不过他不一定会答应。」
    「不、不用了。」待他语落半秒，我飞快地拒绝。
    谁会想要和他一起工作？我又不是脑袋烧坏。
    随即又想到方才天逸学长「豁然开朗」的面容如何解释。他一定是觉得我和伊伊一起加入学生会是为了韩流雨！
    「那真是可惜，还以为学妹会想要和流雨一起工作，例如像她们一样。」天逸学长一脸莫可奈何的耸肩，伸出食指比向依旧挤满人潮的学生会摊位，「在公车上坐在流雨腿上的是你吧？」
    我点点头，没想到这样也可以被认出来。
    「我想你已经特别的被流雨记住了。」天逸学长若有所指。此时的我仍不知道句中意为何。
    我回以一抹礼貌性的莞尔，望向学生会摊位。等她们见过韩流雨那张被颱风扫过的表情以后，或许就不这么想加入了。
    「上一届的学生会讲难听一点就是摆烂，不得已必须让身为一年级的我们提早上任干部，自从流雨担任学生会长后，师生沟通桥梁和校园活动都被他整顿的很完善。」天逸学长望着韩流雨佇立的方向。
    说起校园活动，似乎就是去年报纸周刊才开始报导这所学校的活动有如此多元、有趣又好玩。
    原来是因为经过韩流雨整顿而得的成果，没想到他这个人能力这么好，活动办理到连媒体都会报导。
    「他为什么不用原本的秘书，要另寻新秘书呢？」伊伊适时的插入一句我很想问出口的疑问。
    既然他早已是会长，那早就该有「秘书」这个人了。
    「因为当时我们才一年级，对学生会的事情不太瞭解，找一年级的当秘书乾脆自己做；找二年级的又有点不好意思。我是看他负担太重，才想帮他找一个祕书减轻他工作份量。」语毕，天逸学长戏剧性的拭泪，「希望他可以找到一个愿意且能力好的学弟妹来工作。」
    我决定忽略天逸学长若有似无覷向我的眼神。
    这个人绝对不会是我！我没有意愿，也没有能力，还是乖乖和伊伊待在企划组就好。
    「希望他可以找到。」
    「尽量囉～」天逸学长拉长「ㄛ」的尾音，对我们挥手，表示自己要回去协助韩流雨面对那些围观的「热情粉丝」。
    「要是没有天逸学长，我或许也会加入热情粉丝的行列。」伊伊呆愣地望着天逸学长渐行渐远的背影。
    我跟着望向他的背影，好吧，要是没有夏北辰和公车事件，我或许也会加入热情粉丝的行列。
    才怪。
    难道他们没看见韩流雨的面容已不见先前的客气，转而为一张令人想退避三舍的凶狠表情吗？

 第一章 辰光-4

    「星渝、伊伊，你们怎么傻傻的站在这？」慕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还没想好社团吗？」
    「想好了，我们要参加学生会。」
    「没记错的话，学生会不是要面试吗？」
    「是啊，不过……我们走后门。」伊伊音量不大，到最后三个字还刻意用气音在慕黎耳边诉说，「天逸学长的福利。」
    慕黎翻了一记白眼，显然不想多说什么。
    「那你呢？最后决定参加什么社团？」我把话题转回慕黎身上。
    「热舞，你们都知道我最喜欢跳舞了。」慕黎之前也是参加国中的热舞社，最后代表学校出去表演，她会选这个社团我也不太惊讶，「夏北辰好像还没想好要什么社团，刚刚跟他在教室小聊一下，他只是坐在桌上，嘴里囔囔喊球类社团太少，而且只限二年级参加，害他都没兴趣。」
    原来慕黎选完社团后，先回教室和夏北辰聊天，而不是先找我们……
    不对！蔚星渝，你在想什么？
    慕黎或许是回教室休息才遇到夏北辰的。
    不要再乱想，这样显得自己很小心眼。
    「很符合他的作风，男生嘛，都喜欢蹦蹦跳跳的运动。」伊伊见我不出声，自己接续慕黎的话题，「反正不是还会有班际球赛吗？到时候他也可以在球场上大显身手。」
    「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慕黎笑出声来，显然是没有察觉我的异状，「既然都选完社团，那我们一起回家吧，夏北辰也在等我们了。」
    事先声明，我们不是翘课，始业辅导课的第二天本来就只有选社团这项「活动」，若是选完的同学，就可以先行离开。
    离开校园，还不到正午，太阳顶着热能照耀大地，炽热的光束渲染空气，就连走在骑楼里，也显得热气冲天。
    从国三开始，我们三个和夏北辰都会一起走路回家。慕黎和伊伊的家是在一街，我家是在四街，夏北辰家是离我们最遥远的五街，所以往往都是慕黎和伊伊比我们早先转进巷口，最后只剩我和夏北辰一同行走剩下的路线。
    现在升上高中，学校也离我们几人的家更远，虽然街口出去的大马路有校车接送，但我却有种预感，我们一起走这段路的机会会越渐变少。
    「夏北辰，听慕黎说你没有想好要参加什么社团，对吧？」伊伊抓准时机，率先开口。
    「是啊。」夏北辰含着一根苏打口味冰棒，回头往我们的方向看了眼，露出比阳光还要和煦的笑顏，「你是不是想推荐我参加热舞？」
    热舞？难道慕黎事先推荐他参加吗？
    我没有出声，等待伊伊的回应，「才没有，你一定不会参加热舞社，你不适合。」
    语毕，伊伊伸出短小的食指左右晃了两下。
    夏北辰见状，哧出一声笑，又把视线转回前方，「那你觉得我适合什么？」
    「你适合加入学生会。」伊伊见机不可失，又发出攻势，「学生会有吃不完的零食、请不完的公假、看不完的美女、交不完的朋友……很多有趣的事情。」
    我一脸呆愣的看向伊伊，她一字不漏的讲出先前天逸学长「推销」我们的言论，除了「看不完的帅哥」变成「看不完的美女」，我该给伊伊一个讚。
    究竟她是很认真听天逸学长的推销，还是很认真想帮我让夏北辰加入？
    都不重要，夏北辰的回覆才是重要。
    我集中注意力，准备细听夏北辰的回应。
    「嗯……你很像推销员。」见不到他的神情，但语调听起来十分认真。
    我忍住不笑，率先笑出声的是慕黎，她试图让自己冷静，却笑得更愉悦。
    「很好笑吗？」伊伊皱着眉问她。
    「蛮好笑的。」慕黎耸耸肩，一把拉住伊伊的胳膊，「伊伊别再走了，你忘记你家要在这条街转弯吗？」
    「喔，对齁。」伊伊朝慕黎吐舌，又朝夏北辰大喊，照着业务员的口吻发表最后一次推销，「夏先生，请务必认真考虑看看。」
    伊伊的恩情，我不会忘记。
    虽然夏北辰没有回应，但我想接下来是靠我自己的时刻到了。
    「星，你觉得我适合吗？」出乎我的意料，夏北辰竟然主动接续方才的话题。
    「适合什么？」
    「学生会啊，刚才伊伊不是问我吗？」他把吃完的冰棒棍收回包装袋中。
    「你有兴趣就参加，没有兴趣也不勉强，我们也只是推荐而已。」儘管我私心想要他加入，但还是需要尊重他的决定。
    「『我们』？」夏北辰争对我的最后一句话的用词发出疑惑，「所以你也希望我加入囉？」
    「算是吧，我跟伊伊都加入企划组。」他停下脚步，我也跟着止住步伐。
    我家的巷口到了。
    「不需要面试吗？」夏北辰转过身，正巧侧身挡住明媚阳光，为我製造一处小小的阴影。
    「天逸学长他特别让我们不用面试就加入他管辖的企划组。」我说的有点心虚，「如果你不喜欢这样，也可以面试。」
    等等？我在说什么？
    他都还没答应要不要加入，我就急着想要他去面试，感觉要搞砸了。
    「如果我说我想加入呢？」
    「那我会很开心。」我朝他一笑。
    「我会试着努力，但如果一年后，我还是没有兴趣，可能就会退出改去篮球社喔。」夏北辰佯装拿着一颗篮球，伸长臂弯丢出一弧手势。
    面对他的俊脸，彷彿能感受到我心脏被电击的声响。
    「应该可以，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把视线转向他身后的空景，避免心脏被电死，「你都不怕我把你骗进学生会吗？」
    「当然不会，我很相信你。」夏北辰笑出声来，好像我问的问题是什么世界级笑话，「明天见啦，星星。」
    我可不可以自以为的把他这句话解读成：他是因为我才加入学生会？
    可以吗？可以吧。

 第一章 辰光-5

    望着他被阳光衬得发亮的背影，我的思绪渐渐飘回国三那年，我们第一次一起走回家的那日，也是他和我第一次搭话的那日。
    那日，一抹斜阳的金辉映在街道上，房屋被照得昏黄温暖，慕黎、伊伊和我一如既往的一同走在回家的道路。
    一路上，我们喋喋不休的聊着各种话题，好像有永远说不完的话题般的健谈。
    不远处，背着光亮的少年转向我们，「那个……」
    「怎样？」慕黎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回应他。
    「你们三个女生是在跟踪我一个男生回家吗？」夏北辰眉头微蹙，脸上笑意渐大，却不见任何困扰，「如果是在跟踪的话，建议你们音量放小一点，避免被我发现。」
    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我们回家的路程跟夏北辰是相同的。
    其实我更早之前就发现夏北辰会骑着脚踏车载慕黎回家，可自从我们和慕黎形同好友后，她就改成和我们一起走回家。
    所以他是顺路送她回来的吧……
    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夏北辰你欠揍啊？」慕黎大声囔回去，「不要以为我没发现你在暗示我们很吵！」
    「我怎么敢？」夏北辰停下步伐，等待我们走近，「还是以后跟你们一起回家，这样就不会被我误会了。」
    「随便你。」慕黎翻了一记白眼送他，随即拉着伊伊转进一街，「星渝明天见，记得离那个自恋狂远一点。」
    待她们离开后，空气中瀰漫着一股尷尬的氛围和我心脏胡乱跳动的巨响。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和夏北辰单独待在一个地方。
    「嘿，你愿意跟自恋狂一起走回家吗？」夏北辰把视线不偏不移的转向我，霎时我却不知道该把我的视线往哪摆。
    「好啊。」
    「我家在五街，你呢？」
    「四街。」
    「那很顺路，走吧。」
    夏北辰走在前面，我跟随他的步伐走在后头，每日都是如此。
    如同追随太阳的星星，只要能跟随他的背影，便能开心一整个晚上。
    走在他的后面，能清楚的看见他被暖风微微吹起的乱发、他左耳后那颗小小且不易被察觉的黑痣、隐藏在单薄制服下若隐若现的背肌，还有刻意等待我跟上的缓慢步伐……
    「夏北辰。」数着他的步伐，我开口。
    「怎么？」他没有停下来，但步伐却微微再放缓。
    「你不是有脚踏车吗？」我抬起头看向他的背影，他的手里不知道何时多出一根苏打口味的冰棒，「为什么还要用走的回家？」
    「脚踏车坏了。」夏北辰耸肩，口气显然不像在说谎，「最近应该会拿去修。」
    「是这样啊……」
    「不过你别担心，以后我还是会用走的回家。」夏北辰回头朝我一笑，轻扬的眉尾彷彿在诉说「我很开心」，他望向裹上一层红紫色的天空，浅笑一声，「已经要入冬了，天色会比较快暗，你一个女生走回家，感觉很不安全。」
    语毕，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双颊泛上红晕，微微的暖流游上心头。
    「四街到了。」他停下脚步，「明天放学，要不要留下来一起打球？」
    「蛤？」我惊讶地把嘴巴张成圆形，这个模样应该很呆。
    「你不想吗？」他歪着头问，「我看你每节下课都会来球场看我们打球，我想说是你也想打，但不好意思说。」
    他居然有发现我会去看他打球……这算有在注意我的意思吗？
    我很想接受他的邀约，但我不会打球啊！
    「我……跟伊伊只是想看你们打球，不过我不会打球。」我把伊伊也拖下水。
    谢谢你伊伊，有时候就是要适时的拖朋友下水才好。原本也打算拖慕黎下水，不过她根本不喜欢在大太阳底下看他们打球，就算有夏北辰也一样。
    「那你明天放学要留下来看吗？」夏北辰对着空气佯装运球投篮，「明天会很精采喔，是我们和隔壁班的最终对决。」
    「好啊，我拭目以待。」
    正当我在思考要不要约慕黎之际，夏北辰接着说：「慕黎我已经问过了，她说明天晚上家里有聚餐，所以要先回家。」
    「喔……」这或许是个没什么毛病的句子，但这样却让我感觉他对慕黎的瞭解比我还多。
    是我太小心眼了吧。
    我们都是朋友，互相询问也没什么的，对吧？
    隔日放学，不待我邀约，伊伊主动带我来到球场。果真是好朋友，懂你最喜欢的事情是什么。
    除了我们，放学后的球场难得多出这么多女性围观群眾，不难察觉，她们每个人人手一瓶矿泉水，像是在为场上的球员做结束后的准备。
    「听说……这场球赛还有一个赌注。」伊伊坐在树阴下，捲起双腿，把头抵在膝盖上。
    「什么？」我的视线落在球场上，更确切来说，是落在夏北辰身上。
    「他们好像拿慕黎当赌注。」伊伊打了一个哈欠，「隔壁班赢，就能拿到慕黎的line；我们班赢，就守住慕黎的line。」
    这个赌注听起来怎么比较像「抢夺慕黎大作战」呢？
    而且这赌注被慕黎知道，八成会被大卸八块吧？
    「听说他们还有一个隐藏的赌注。」
    「什么？」我像是个好奇宝宝，只有「什么？」能问。
    「好像是他们班有一个人想要你的line，你可能就是隐藏的赌注。」
    「真的假的？」我惊呼一声。我好像没有认识的人在他们班吧？
    好吧，这么说也对，认识的话就不需要这个赌注了。
    「星，我会守住你的line的！」夏北辰朝着我们的方向大力挥手，露出一脸势在必得的笑脸。
    他是说「你的」，而不是「你们的」，这让我的心情更加愉悦。
    别怪我太小心眼！
    我只是一名十六岁的少女，跟普通女生一样，喜欢用他不经意的词汇来断定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
    这样或许就能抓住微小的幸福吧？
    「我相信你！」虽然拿我当赌注也不是说很愉快，但面对他的脸，我就怎么样也气不起来。
    语毕，他视线转回球场，浑身散发出一股蓄势待发的气势。

 第一章 辰光-6

    披着金褐色的天幕为球场洒下一股温暖，连夏北辰的神情上的坚定也裹上一层柔情，穿上球衣的他，露出平时锻练有素的臂肌，看起来十分可口……，不，我是说十分诱人。
    佇立在球场中间的裁判同学高举篮球，往空中一拋，电光火石之间，夏北辰一个跃起，拍下篮球，队友也很有默契的运起球，往敌对的场地进攻。
    「这跟平常看的不太一样，今天这场这么专业吗？」我很佩服伊伊常常都能说中我心里的疑问，有时候我都怀疑她住进我的脑袋里了。
    方才接到篮球的队友甲瞬间被敌军包围，他奋力把篮球往前一拋，丢出一弧完美的拋物线，球落至夏北辰手中，他顺势压低身躯，穿过剩下零星几名敌军，投出一记完美的两步上篮。
    接着，轮到敌队控球，眼看橘色球体将要被运至篮板下，夏北辰一个箭步，打乱敌方上篮的动作，眼明手快的抄走篮球，往离板下最近的队友一掷，再次默契无间的拿下一分。
    不论身在何处，夏北辰对我来说就是一颗太阳般的存在，我的目光不曾从球场上的他移走。
    其实我一直在想，这么闪耀的他，被眾星拱戴的他，是不是比较适合和慕黎那种一样耀眼的人在一起？
    像我这种只有微光的星星，他是不是从未察觉过我？
    倒也无妨，毕竟我正在一点一滴的参与他的蓝天。
    我叫蔚星渝，他叫夏北辰，合在一起就变「星辰」，多有缘份。
    我相信，只要努力不懈，总有一天我们一定能在一起。
    「星～」伊伊忽然飘悠悠地传来一字。
    「怎么了？」我把目光转向她，只见她一脸既惊恐又兴奋的表情融入我的眼帘。
    她拿出手机，把吉他社群组的对话亮给我看，「我忘记今天要去讨论社团成果发表会的曲子，我必须赶快过去。」
    「对了，记得明天告诉我是谁获胜喔。」离开前，伊伊还不忘交代我的任务，「我赌我们班赢。」
    我朝伊伊匆匆离去的背影翻了一记白眼。
    吉他社，她认识天逸学长的起点，连五线谱都不懂的她，为了学长居然捨身入社！她说女孩就是要勇敢追爱，但她到现在还没告白啊，只是和我一样默默追随着他的步伐，看来我们都还不够勇敢。
    学长毕业后，她居然奋发向上的成为吉他社社长。我就说她是一颗潜力股，没有事情她无法完成，只差有没有心思而已。
    我又把目光转回球场，才发现比赛剩下一分鐘，战况却呈现胶着。我察觉有些慌乱的敌队若有似无的推撞我们班的队员，夏北辰似乎也有发觉，眉头微微蹙起，却依旧专注于球赛。
    为此，我有点不悦。
    哨音响起前几秒，夏北辰抓准时机抄走对方的篮球，却又被带有戾气神情的一人「不小心」碰撞，但橘色物体早已形成一弧完美的拋物线，刷――的一声，掷出完美的空心球，球网随着球落下，左右摇晃几下。
    夏北辰单手撑在地面，好险刚才衝撞的力道还没有很大力。
    随着哨音落下，我拿起书包往夏北辰的方向奔去。
    「你没事吧？」
    「没事。」他跳起身，显然还有充足的力气能活动，「你有水吗？好渴。」
    「有是有，不过我喝过了。」
    「没关係，我不介意。」
    少女心喷发的我自动帮他补上后面为完成的词句：没关係，我不介意喝你的口水。
    我从书包拿出浅紫色的保温瓶递给他，他不加思索的接过，大口饮下水，直到瓶内空空如也。
    我瞥向他高举水瓶的右手，掌心内几抹红色血跡衬着他小麦色的肌肤。
    「你受伤了。」我皱着眉看他。
    「小伤而已，几天就好了。」他朝向自己的伤口笑了几声，「倒是你，别皱眉，会长皱纹。」
    「不行，跟我去擦药。」我抓紧他的手腕，眼神透着无法拒绝的坚持。
    他见状，耸了下肩，一脸拿我没辙的表情看向我，「放学保健室已经关了，请问小护士要带我去哪里上药？」
    「对耶，我忘了，但放你走，你一定不会乖乖擦药。」
    「会会会，我乖乖擦药总行了吧？」夏北辰失笑，似乎对我的坚持感到有趣，「走吧，回家了。」
    「确定吗？」一路上，我再三问出同样的问题，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说谎。
    「今天除了这句话，没有其他可以聊的吗？」夏北辰放缓步伐，和我并肩行走，我们两人的倒影被夕阳的馀暉拉得甚长，「例如……夸夸我守住你的line之类的。」
    「我没有找你算帐就不错了，居然把我和慕黎拿来当赌注。」
    「误会大了，是隔壁班邀请我们参加这场赌注的，我对比赛胜券在握，想说获胜以后，他们就能彻底打消这个念头。」
    「我是不是该夸你很贴心？」我把头转向他，正巧对上他望着我的笑顏，心脏倏地漏了几拍。
    他的面上泛起一层可疑的红晕，或许是刚才运动过后尚未消散的热气。
    「当然。」他笑了，爽朗的笑声回盪在街头。
    彷彿被这股带有魔力的笑声渲染，我也跟着笑出声。
    「星，我觉得你有股魔力。」夏北辰止住笑声，步伐加快的又走到我的前方不远处，他的背影沐浴在金辉的天空。
    「什么？」
    「你猜。」他没有回头，我也无法看见此时他面上的表情。
    我猜，我猜，我猜猜猜……
    我猜是能让你开心的魔力。
    大概，就是从这时候，我下定决心想守住他的笑容吧。
    ★
    高中开学一个礼拜后，我深刻体悟到――校车抵达街口那站时，车上必定挤满人潮。
    我一如往常的站在司机旁那处空位，右手牢牢抓紧唯一的一根铁桿，随着校车摇摇晃晃的行驶在道路上，我的身躯不经意地跟着摇晃。
    几次不经意的瞥向前坐第一排的韩流雨，他双手环胸，修长的指尖规律的在臂上抬起又放下，面上不见任何表情的看着前方路况，又或者他在发呆。
    坐在他隔壁的天逸学长戴着耳机闭起眼，嘴角微微上扬几度。
    嗯……看着眼前的这幕，我心中跑过千万个不负责任的小剧场，个性开朗的小受对上气场强大的总攻会擦出什么火花呢？
    例如，天逸学长旁若无人的牵起韩流雨的手。
    又例如，天逸学长把一边的耳机塞进韩流雨的耳中，两人交换一记眼神，擦出爱的火花。
    再例如，天逸学长头微微侧躺靠在韩流雨的肩上，韩流雨出其不意地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以上，就是我在乏味的校车上，对着两名美男子不切实际的幻想。
    几秒鐘后，我即将要为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痛恨站在摇摇晃晃的校车上，更痛恨司机大哥偶尔踩着过于大力的剎车，好比此时此刻。
    当司机大哥再次踩下剎车的剎那，我的右手松开铁桿，身体因剎车的影响，下意识的往前走几步，我的左脚不小心勾到伊伊的右脚，我的身躯就这样不偏不移的扑向韩流雨身上。
    我的双手抵在他的结实的胸膛，一秒鐘、两秒鐘、三秒鐘，胸膛起伏的更加剧烈，他的整张脸庞映入我的眼帘，距离很近，只要再往前一厘米，他的唇瓣便会与我的唇瓣相亲相爱，不可以这样，这画面我不忍直视。

 第一章 辰光-7

    我看见他浅褐色的眸子里亮起了危险的戾气，鼻息不规律的打在我的面上，彷彿石化般的，我的手就这样僵在他的胸膛上。
    原本写着「生人勿近」的面上，此刻更加不寒而慄。
    「哇――哇――哇――」伊伊的惊呼声打破我脑中的一片空白。
    伊伊别叫了！你又不是主角，快来帮我啊！
    「学妹，你这是在公然吃流雨的豆腐吗？」倏地，旁边传来天逸学长看好戏的浅笑声。
    不，不是这样的。
    刚才强逼你当我幻想中的男主角是我的错，快来帮帮我。
    终于，另一隻强而有力的大手抓住我的臂弯，把我从浅褐色的戾气中拉起。
    「夏北辰谢谢你。」远离韩流雨的唇瓣，我终于能好好开口说话。
    「这个司机剎车很恐怖，下次要抓紧。」待我能站稳，夏北辰松开我的臂弯。
    虽然司机剎车恐怖是连夏北辰都认证的，但这实在是太丢脸了，不小心扑倒别的男人就算了，重点是扑倒的过程居然被夏北辰目睹，我还该怎么做人？
    「你不该跟我道歉吗？」韩流雨重新整理好被我弄皱的制服。
    「对不起。」对上他毫无波澜的眼眸，我的心脏更是紧张的大力跳动，直到他闔上眼廉。
    开学才一个礼拜，我「丰功伟业」的校车事件又可以多加一笔，被害主角还都是同一个人。
    光是这么想，我的心情就开心不起来。
    「好像偶像剧情节。」进到教室后，伊伊一脸羡慕的瞅着我。
    「我倒觉得比较像悲剧情节。」我叹了一口气，往夏北辰的座位覷了眼。他像是注意到我的目光，转过头，朝我一笑，瞬间扫空我所有阴霾的心绪。
    「如果我这样倒在天逸学长的胸前，我一定会假装昏倒！」伊伊脸不红气不喘地说。
    「矜持啊！小姐！矜持离家出走了吗？」我长叹一口气。
    「别叹气了，小心坏运气持续找上门。」慕黎走过来拍了下我的肩膀，递给我一杯芒果冰沙，「别忘了晚点还有一场活动。」
    慕黎口中的这场活动也就是我期待高中生活的清单之一，抽直属。
    在这所课业与活动并重的学校，我老早就打听过天菜齐聚于此地，走在校园里都不难遇到养眼的「景色」，像是天逸学长、像是韩流雨……等等，我怎么会想到他？
    我摇摇头，想要把他从我的思绪中摇出。
    虽然心有所属，不过「照顾」自己的眼睛，也是重要的环节。
    「星，冰沙太冰吗？」夏北辰的嗓音从我右侧传来，不知道他何时站在教室外的窗前，双肘抵着窗台，探出一颗头，「干嘛一直摇头？」
    「没、没有啊。」被他的神出鬼没吓得我不小心结疤。刚刚不是还在座位上整理书包吗？
    「嗯……你脸很红，还是冰沙也没办法让你消暑？」夏北辰的脸庞离我越来越近，伸出手抵在我的额上，「天啊，你的脸越来越红了。」
    你别碰我就不会红了。我在心里暗暗尖叫，千万隻小鹿暴动般的胡乱撞击我的心头。
    「夏北辰！」慕黎站在我身后大喊，「拿开你的咸猪手！」
    「是！」夏北辰把手缩回去，一溜烟的奔离犯罪现场，上衣的末端随着风吹微微扬起，露出制服底下健康的小麦色肌肤。
    我转过头，覷上慕黎望着他的眼神，一抹一闪即逝的情绪从她眸子里窜过，这是一种我难以解读的情愫。或许我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这种蔓延在心底的酸楚，就叫吃醋。
    「慕黎，走吧。」伊伊拉着我的手腕，唤了慕黎一声，慕黎这才转向我们，「直属活动的时间要到了。」
    慕黎拨开搁在胸前的捲发，莞尔一笑，「好。」
    和好朋友喜欢上同一个男孩的感觉很不好受。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每踏一步，道路就更显如履薄冰，一搞砸，失去的或许就是友谊。我不喜欢这样，更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和慕黎身上。
    「星星～回魂喔喔喔喔喔喔喔～」伊伊两隻手不停的在我眼前游移，看得我头晕目眩。
    我打掉她的手，「我在思考人生而已。」
    「你思考的真入神，叫你好多次都没听到。」伊伊佯装不悦的噘起嘴。
    「什么事？」
    「你有没有听到刚刚会长说了什么？」
    「没有。」我才不想听那个冷面会长站在礼堂台上致词。
    伊伊怪叫一声，彷彿我犯了滔天大罪的过错，慕黎见状，马上摀住伊伊的嘴，暗示她要小声点。
    为此，我不禁失笑出声。刚才的担忧彷彿都随着眼前这幕烟消云散，显得我的烦恼是多馀的。
    「简单来说，就是抽籤是去自己班级的纸盒抽，里面的学长姊全是我们上一届的班级，像我们是二班，箱内所有直属都会是二班。」
    「我懂了！」谢谢慕黎的懒人包。
    但我还是搞不清楚，为什么伊伊要怪叫？
    「天逸学长是在二年二班，所以我很有机会能抽到他！」伊伊回答我内心的疑问。我真心觉得她扎根在我脑海中了，又或是她从某个地方学来读心术。
    天逸学长在二班，那是不是代表韩流雨也在二班？
    我没有抬头就能察觉头顶上有一记来自不远处，属于某人的冰冷目光，他的神情宛如冰箭，每射一记就足以让我打哆嗦。
    他直盯着我看，或许不能用「看」，应该是「瞪」着我，无声的眼神彷彿在诉说：你敢抽到我就死定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谁都可以，不要让我抽到他，我不想要我的高中生活在悲惨中度过。
    「唔……」瞧伊伊一脸垂丧的走回来，八九不离十，铁定没抽中天逸学长，「星，快点安慰我，天逸学长被慕黎抽走了。」
    「……」我该怎么安慰呢？
    「虽然我抽中徐若嫣学姐，但我还是想要天逸学长啊。」伊伊有气无力的吶喊。
    「又不是不会见面，只是直属而已。」慕黎又再度发挥她毫不留情的「安慰」技巧。
    「有没有听过近水楼台先得月？」伊伊要展开首届文学大战了！
    「有。」慕黎淡定的回应，「但我喜欢夏北辰。」
    我怔了下，没想到慕黎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为了不被她们发现异状，我牵起嘴角，试图化解尷尬，只有自己认为的尷尬。
    「换我去抽直属了。」丢下这句话，我一溜烟的逃离现场。
    来到班级箱前，黑布覆盖在箱子上，底下若不是无尽的深渊，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但愿是后者。
    「学妹，流雨还没被抽中喔，你还有机会。」我的目光离开箱子，正好对上天逸学长对我挤眉弄眼，嘴巴开开闔闔，好像是在说「加油」。
    加油？加什么油？
    我瞥向韩流雨丢出一记冷眼给天逸学长，自己暗暗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往充满黑暗与恐惧的箱内摸索，一张籤纸定生死。
    打开的瞬间，一道男声和一道女声的嗓音霎时发出不满。
    「可以重抽吗？」我彷彿能听见晴天霹靂的声响在我头顶上炸开。
    「可以换吗？」某人嫌恶的口吻询问。
    「当然，」天逸学长眼神来回扫射我们两个，「不能。」
    听完天逸学长的回答，韩流雨头也不回的往舞台那处移动。
    天逸学长对我耸耸肩，「奇怪，这小子怎么会对你特别兇？」
    大概是因为校车事件吧……我在内心暗暗咕噥。
    「星，抽到谁啦？」回到班级队伍，就见伊伊满脸期待的直盯着我。
    「韩流雨……」
    「我觉得你们蛮有缘的。」伊伊惊呼一声，「你叫蔚星渝，他叫韩流雨，组合后就是『流星雨』。」
    我挑了几下眉。
    有缘？这是孽缘吧！真真切切的孽缘啊！

 第一章 辰光-8

    霎时，我感受到前方有另一道眼神，夏北辰目光凝视着我们，没有表情、没有笑容，也没有温度，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待他察觉到我的目光后，才扬起一抹笑容。
    「别垂头丧气了，」夏北辰一隻手揽住我的肩，隔着单薄的衣裳，他臂弯里传来的温度令我一怔，「如果你被那个叫什么寒流的欺负，我一定第一个出来帮你。」
    我察觉慕黎的眼神扫了我们一眼，又别过脸紧抿着唇。
    「做人兄弟的，一定有难就帮！」夏北辰又补充了一句。
    「谁跟你是兄弟？」颊上的温度正在窜升，我把他的手拍掉，属于他浅浅的馀温依然搁在肩上。
    「姊妹也可以。」夏北辰笑了几声，显然不太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称谓。
    虽然「姊妹」或「兄弟」这种称呼，我也不太在意，但我在意的是，我不想仅仅只以这种身分待在你身边啊……
    如果可以，我想成为你的蓝天里，最耀眼的存在。
    「接下来的活动环节――与直属相认。」台上传来韩流雨的低沉嗓音，打散了我的思绪，「请找到你的直属，他将会是高中生涯的好伙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在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刻意加重了音量，眼神若有似无的扫向我。
    他朝台下勾出一弯皮笑肉不笑的的嘴角，台下像是没有察觉般的尖叫连连，口里喊的都是：「好可惜流雨学长不是我的直属」、「我也想当学长的直属学妹」、「能不能再多加一个学妹」之类的话。
    我翻了一记白眼，依旧搞不懂他除了能力和长相，哪里吸引到她们了？
    好吧，能力和长相好像就佔很重要的一部分了。
    「我叫韩流雨。」面瘫男，喔不，我是说韩流雨一脸淡漠的停佇在离我五大步之远的距离，彷彿我是什么可怕生物，「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他的眼神摆明是在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但别想我会回答。
    不知不觉，我好像已经拥有能读懂他眼神的能力了，这算好事吗？
    出于礼貌，我深吸一口气，发挥最大的勇气，「你好，我叫蔚星渝。」
    「卫星？」我分辨不出他是疑问句，还是肯定句。毕竟毫无起伏的语调配上毫无波澜的情绪太难以理解。
    我重新自我介绍一次，「我叫蔚星渝，可以叫我星渝就好。」
    「我比较想叫你卫星。」这次他的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我知道他绝对是故意的！
    我都还没叫你「寒流」，你凭什么叫我「卫星」啊？！
    深呼吸，深呼吸，忍住怒气。
    「请问韩流……雨学长为什么坚持叫我卫星？」我刻意在他名字前两个字加重音量，瞪着他的脸，显然这个小手段对他没有用处。
    「听说你已经加入学生会了。」他转了一个话题，「天逸给你走后门？」
    「嗯……」听到「走后门」，我的气势彷彿都离家出走，只能唯唯诺诺应声。
    他呿了声，也没多做任何表示。
    「那请卫星学妹进到学生会后认真工作，」他顿了一下，「不要想一些有的没的花招来吸引学长的注意。」
    我倒吸一口气。难道他觉得校车事件都是我故意的？谁对你的躯体有兴趣啊？不过长相帅气一点点、身材可口一点点……还是都差夏北辰一大截！
    而且他为什么把「卫星」叫得这么顺口啦！
    这件事气得我回去烦了我娘甚久。
    让我想想如何介绍我妈……
    若是用现代词汇形容我妈，便是「魔鬼身材」、「绝世美顏」；若是用古代成语形容我妈，大概就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之类的。
    我妈身上的所有优点都与我无关，任何一项都没有遗传在我身上！有时候我都很羡慕她都已经三十八岁了，皮肤保养得体，好到不像话，没有半点皱纹，柔顺水嫩。
    这样的美女想都不会想到，她在十八岁被我那个年纪轻轻就有啤酒肚的老爸拐走，二十二岁就生下我。
    据说，他们是在加入观星社后坠入爱河，所以我猜我名字中的「星」也是这么来的。
    年纪轻轻的他们，早早就让我诞生在这个世上，没有享受到婚后生活，就要开始照料我。不过幸好他们的兴趣一致，也幸好他们的女儿老早就学会自立自强，才让他们从我上国中开始，就早出晚归。
    早出去上班，晚上观星玩乐后回宿。
    要不是每天晚上放在客厅的联络簿都有人签名，我甚至觉得他们没有回来过，虽然不是每日都这样，也是有时候会整家人一起坐在餐桌前享受天伦之乐，这种时候通常只是少数日子。
    好了，扯远了，回归正题。
    现在、此时、此刻，我正坐在客厅里的米白色沙发上等待他们夫妻俩回来，一边啃着瓜子，一边追着几年前的韩剧。
    时光不知道流淌了多少，房屋的大门倏地被轻声开啟，一位窈窕身形的淑女慢步入室，正是我今日苦等多时的娘亲。
    「妈，你终于回来了。」
    「星渝？」妈夹着疑惑的尾音微微上扬，一屁股坐在另一张米白色沙发上，「今天怎么在客厅等我？」
    「我……」差点忘记今天的目的是要跟妈妈吵架的。我轻咳几声，转为一张不悦的臭脸，「我可以改名吗？叫蔚星渝都会被人家叫成卫星，如果你真的喜欢这两个字，也可以改成渝星，我不介意。」
    是的，我用「都」。早在韩流雨之前，就有一个人也是这样叫我的。
    这个人在我的印象中已是模糊不清，和他也仅仅是见过一面之缘的那种，我甚至连他的名字叫什么都不清楚。
    当时我也针对这件无聊至极的事情和我妈提出改名需求，想当然是被驳回，不然我现在也不会针对此事再提出一次。
    「渝星？渝星？你确定？」妈提高音量，重复确认我的提案。
    我瞬间理解妈的惊讶从何而来。
    「渝星」也会被当成「鱼腥」，天啊，取名真是一件博学多闻的事情。
    见我不语，妈接着说：「你要改的话，等你爸加班回来再讨论，但你只有星渝和渝星这两个选项。」
    这时我才发现爸今天没和妈一起回来。
    从这两个名字选择，还是星渝就好，我依旧叫蔚星渝。
    吵着改名这件事，就随着我的识相、时间的僵持和妈的坚持宣告落败，这件事就再也没提起过。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自从韩流雨叫了那声「卫星」后，所有人彷彿中了蛊，集体这么叫我。
    ★
    「卫星学妹，刚打完情人节文案吗？」天逸学长顶着一头乱发走进学生会室。
    「对啊，学长要看一下吗？」我自动忽略他对我的称呼，毕竟抗议无效，他是这么说的。
    「嗯……」伊伊腾出一个空位，好让天逸学长能轻易看清楚电脑萤幕。
    「怎么了？不好吗？」伊伊两眼来回扫视电脑和天逸学长。
    「很好，好棒的文案，比我们那时候好太多了。」天逸学长自嘲般的笑了几声，「这是你自己想的故事吗？」
    「不是。」我摇头，「是我妈和我说的故事。」
    「你很有当企划的潜力，」天逸学长起身，走回企划组的办公桌前，「但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我不解的皱眉，望向慕黎和伊伊，她们也是一脸困惑的耸肩。
    「我的好友，你的直属，学生会长，韩流雨要抢走我的人才，他说希望你担任学生会秘书。」
    「学长，你不会答应了吧？」当我还沉静在惊讶之中，伊伊开口询问。
    天逸学长，你千万不要把我卖掉啊！我可以为你做牛做马，但不要推我进入韩流雨的虎口啊！
    「答应了。」见我们几个双双瞪大眼，天逸学长举起手，「先不要这样看我。我会答应是出于流雨真的太忙了，要整合我们所有组别的文件，要为了活动去其他学校开会，还要促进师生沟通，太多我说不完的事情，我才想说要找一个人协助他。」
    我没有回应，天逸学长接着说：「我觉得学妹你很有能力，如果是你，我放心。」
    怎么感觉这句话比较像是在託付终生会说的台词？
    自从加入学生会、抽完直属之后，我再也没看见韩流雨半次，就连最危险的校车上，也不见他的踪跡。这件事就能让我对万恶的高中生活放下一百颗心。
    没想到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寧静。
    「那为什么选我？」
    「因为我看他跟你比较熟。」天逸学长看了眼慕黎和伊伊，又把视线转回向我。
    这是什么神展开？
    我只是不小心在校车上扑了他两次，又不小心当上他的直属学妹而已啊！

 第一章 辰光-9

    「我可以拒绝吗？」
    我加入学生会只是为了帮伊伊啊！没有夏北辰的组别，我怎么能在痛苦的日子里找寻些许的欢乐度过？
    我瞥向一旁的伊伊，她如石化般的纹风不动，你好歹也说句话吧？
    「或许不行。」天逸学长耸耸肩，「或许你可以问问当事人。」
    我随着天逸学长食指伸出的方向撇头一看，「当事人」正事不关己的踏着规律的步伐走进学生会室，用不大不小的声响关上属于他的办公室大门。
    一个学生会长还需要个人办公桌？
    我呿了声，跟着他的路径，走进办公室。
    一幕幕无法想像的壮观场景映入眼帘，这下我知道为什么需要一间个人办公室了。
    高大的柜架立在三面墙前，架上陈列一堆堆不知为何的资料与公文，还有散发木质清香的办公桌上叠满几叠尚未审视的文件，虽然繁多，却不显杂乱。我从未想过学生会长如此繁忙。
    「有人教过你进别人办公室前要先敲门这件事吧？」韩流雨抬起头，褐色眸子和我四目相交，如同猫科动物抓到猎物般的神情。
    「有，但也有人教你要先询问他人的意愿，再做决定吧？」面对冷峻如梭的眼神，我只能硬逼自己提高气势，瞪大双眼，才不会显现我的害怕。
    「来找我有什么事？」韩流雨换了个明知故问的话题。
    「我不想当学生会长秘书。」
    「我以为你喜欢走后门，还是你想经由面试进来？」他的问题令我一愣。是我的表达方式有问题，还是他的理解能力有障碍？
    「我不能待在企划组就好吗？」我换了个方式询问。
    「不能。」
    「为什么？」我不悦的皱眉，「你凭什么干涉我的选择？」
    「你觉得你无法胜任？还是你没有能力？又或是你想听理由？」
    「嗯，只要给我三个让我心服口服的理由，我就当！」被他一连串的看扁后，我不加思索的脱口，压根没想到他有没有办法给我理由。
    「第一，因为你在公车上侵犯我的腿。」
    「第二，因为你在公车上偷袭我的胸。」
    「第三，因为你是我的直属学妹。」语毕，他扬起一抹仅不过是用肌肉堆砌而成的笑脸，毫无笑意可言。
    「这些不算理由吧？我跟你道歉过了。」
    「但我没原谅你。」
    「你要怎样才原谅我？」我们就像小学生吵架，一言一语的提问、回答。
    「当秘书。」
    完蛋了，我们似乎在鬼打墙。
    「没有别的吗？」这个人一小时内就让我皱了数次眉头！
    「意图侵犯他人身体，表情、言语、行动，令他人感到不适者，视情节大小处分，小过两支。」韩流雨从抽屉里拿出校规手册，快速准确地翻到某页，「这样你必须记四支。」
    「……」我无言以对。
    他看起来很常使用这页，一本崭新的手册，唯独那页皱褶不齐。
    「下礼拜一中午，学生会面试，地点视听教室，记得不要迟到。」烙下这句话，他头也不抬的继续进行他的工作。
    气死我了！
    韩流雨我跟你没完！
    离开满是「寒气」的办公室，迎来的是另一股强烈「暖气」，我立刻打起精神。
    「星，结果怎么样？」夏北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办公室外，面上仅存运动过后浅浅的红晕，还有微微热气。
    「我要去面试会长秘书。」我叹了一口气。
    「他是不是欺负你？」意识到夏北辰口气有点不悦，我赶紧重新整理我的愁容，「我去帮你跟他说。」
    他这算担心我吗？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是他的关心？
    十六岁少女心思很细腻的。
    你一个动作，我就会关注一整天。
    你一句问候，我的世界就会冒起粉红色泡泡。
    你开心，我就跟着嘴角上扬；你难过，我会想办法逗你开心。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吧。
    「不用啦。」我打哈哈带过。我哭，亲手戳破粉红色泡泡的就是自己，「我觉得当企划有点麻烦，所以才想去面试秘书的。」
    我一点也不想被他知道，在他目睹的校车事件前，还有另一起校车事件。要是这样被他当成花痴怎么办？
    而且要是夏北辰去和韩流雨谈到打起架，这样不是很危险吗……咳咳，言重了。该说闹得气氛很僵，对学生会也不是什么好事。
    况且学生会都在同一个地方，要见夏北辰也不是难事，就当作是帮普通的直属学长就好。总觉得我活像个「好好小姐」。
    夏北辰一副「我不相信你」的眼神直盯着我，被他视线扫过的地方，无一处没有灼热，最后又用「拿我没办法」的面容瞅着我。
    「放心啦，这是我的意愿。」为了让他展顏为笑，我拍拍胸脯。
    他伸出手往我的头顶靠近，最后察觉慕黎的目光，又颤了下，把手收回，「反正你有事情一定要说喔！别忘了我们是朋友。」
    我回以一抹莞尔。
    摸头这个动作，我知道只是他的一个习惯，从国中的时候就经常如此。
    我认为他完全不能理解这个年纪的女孩面对喜欢的男生对自己做出这种举动的心情。
    他甚至连喜欢都不懂吧，我猜。
    毕竟他曾说过：「我喜欢你们啊，都是朋友，不然要讨厌吗？」，他这么说也没错，这种「喜欢」是不沾染任何一丝爱慕的喜欢，如同清澈水源的友谊。
    但我又怀疑他其实懂，面对每天找上门告白的女孩，他都带着认真且困扰的表情婉拒他们。
    「如果你真的面试上了祕书，请放一百万个心。」夏北辰退了几步，和我拉开不近不远的距离，「我会让企划组的企划发光发热，保证完美呈现。」
    「那我要拭目以待，别再中途烙跑了。」伊伊指着夏北辰，不客气的说。
    「难道我在你心里是这种形象吗？」夏北辰两手一摊，表情盛满无奈。
    「有待观察。」伊伊对他做了一个鬼脸。
    「前提是……我没有跳槽去篮球社。」夏北辰回了伊伊一张难看不起来的鬼脸。
    夏北辰除了人气高，课业也是排名前几的，他可是以榜首的身分考进这间高中的。只是平常爱玩耍的他，让人难以把榜首和他相连在一起，不管以什么身分，总是能够把事情做得完美，这大概也是他散发出的魅力吧，让人无法别开目光的魅力。
    夏北辰哼了声，便走去和慕黎交谈。
    看着相谈甚欢的他们，心底泛起一丝丝难以形容的酸涩，从血管延伸到心脏，酸楚渐渐弄疼我的胸口。
    「星，还好吗？」伊伊站到我身边，音量极小的问。
    我点头，又摇头。
    「难过的话还有我喔。」此时伊伊的言语如同棉花糖，又甜又软。
    「好。」
    「慕黎，社团课快下课了，不回去点名吗？」伊伊看了眼手錶，发现下课时间快到了。
    「喔，好。」慕黎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復从容不迫的面容，「那晚点教室见。」
    待慕黎走后，伊伊低语几句，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喃喃自语，「其实我有发现喔，星星跟慕黎都用了同一种眼神看对方，这让我感到害怕，害怕友谊瓦解的那日。」
    友谊瓦解……真的会有这日吗？
    我们会为了夏北辰崩盘吗？
    我不敢再往下思考。
    我只想守护我们的友谊，尽可能的让它维持最初。
    尽可能。

 第二章 卫星-1

    室内的温度和室外的气温全然不同，置身于学生会室，彷彿佇立于极地冰寒。炎炎夏日，外套的功用本来应该是防晒，而不是在这间冷气不要钱的空间变成保暖衣物。
    除了过度凉爽的冷气围绕在这间不算窄小的空间，还有另一股来自韩流雨面上的冷冽，简直堪比冷气，他浅褐色的双瞳来回扫视正在面试的同学，被这道寒流般的冷眼相待，无一人没有打了个冷颤。
    覷覦向韩流雨的神情，就连不紧张的我，也被搞得心慌意乱。
    幸好在这过分低气压的环境中，还有一股暖流试图温暖人心，韩流雨扮黑脸，天逸学长扮白脸，努力的找回面试者的自信与心绪。或许不能用「扮」这个字形容，毕竟他们原来的个性便是如此。
    即便还有天逸学长极力的缓和气氛，但不争气的双腿告诉我现在就是临阵脱逃的最好时机，不退缩的大脑却告知我一言既出駟马难追。
    现在应该怎么做？
    遵循约定来面试秘书，还是假装没这回事扬长而去？
    当然，前者才是我的行事作风。
    「下一位，蔚星渝同学。」徐若嫣学姊带点困倦的嗓音开口。她是学生会的公关长，也是伊伊的直属学姊。
    「请问你为什么想要来面试？」这道问题我已经从韩流雨口中听过八百遍了，从第一位面试同学到我，都是这么问的。
    难道我为什么要来面试，他会不知道吗？
    我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强逼它上扬几度，「当然是想透过我渺小的能力，致力于发展学校的活动，传达学生的意见，促进良好的校园发展。」
    语毕，我瞥向若嫣学姊，原本疲乏的眼皮倏地睁开，面容上多了几分欣喜。
    我在心里暗暗咕噥：韩流雨怎么样啊！我回答得不错吧，如果你要是敢刁难我，丢脸的除了我，还有你这个直属学长。
    「既然你说发展校园活动，那你觉得除了原本的班际球赛、运动大会、圣诞晚会、交换西洋情人节糖果、毕业舞会，还有什么活动可以发展？」韩流雨不冷不热的眼神瞅向我，没有一丝嘲讽，比较像是准备听取我的发言。
    「活动我觉得很好，当初也是因为活动，让我更想考上这所高中。」我微微停顿，夏北辰的面容霎时浮现在我脑海中，「但学生们的意见可多了！」
    「喔？我蛮想听听卫星学妹的意见。」天逸学长的目光从那叠纸张抽离，发亮的双眸直视着我。
    「第一点，校园的球类社团希望能开放给一年级的学生做选择，而非仅限二年级的学生，还有，学校社团可以多开几个，不然我觉得选择有点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语落的同时，韩流雨毫无波澜的神情倏地炸出一道微光，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见他们默语，我继续提出建议，「第二点，其实学生会的冷气不用开这么低温，现在不是都在提倡环保吗？」
    我不敢看向韩流雨的眼神，只听见他似乎轻咳了几声。
    坐在他旁边的天逸学长和若嫣学姊四目相交，随后哄堂大笑，充满低气压的空间顿时轻松了不少。
    「还有什么建议吗？」若嫣学姊转向我，拭去了眼角的笑泪。
    「还有最后一点，校车是有搭乘的人都有付钱，我觉得要保障使用者付费的权利，必须每人都有座位可以坐，利用付费的钱，可以再去租借一台校车，人数够多，这提案应该不成问题。」以免又发生和我一样的校车事件，藉此被威胁！
    「学妹，你的想法蛮不错的。」办公桌另一侧的执秘学姊点了头。
    「谢谢。」
    我正视着正前方直盯着我看的韩流雨，等待他的开口。
    「很好。」半晌，韩流雨终于张开金口了。
    好什么好？
    「恭喜你录取会长秘书这个职位了。」他扯了嘴角，僵硬的面部像是在表示他并不适合微笑，果然是面瘫男。
    我瞪大眼看着他。
    他说了什么？
    我录取秘书？
    我以为最后一点能试图惹怒他，谁会想到是这种发展啦！
    还我美好的学生会！还我有夏北辰的学生会啊！
    「学长，请问你说什么？」方才略为上扬的嘴角彷彿肌肉松弛般的下垂。
    「我说，你通过我的面试。」韩流雨垂下头，几缕发丝遮在他的面上，在垂下头之前，我似乎看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等其他职务的公告出来以后，通知单会写要来第一次开会的日期，请你多加留意，别忘了……」
    「我知道了。」我打住他未完的语句，努力撑大双眼，作势恶狠狠的瞪着他。
    什么啊！
    其他名单都还没出来，我就先有职位了，这不是走后门是什么？只是多了一道做做样子的表面流程而已。
    他不就是摆明要我进学生会当他的秘书吗？
    难道我没有人权吗？我的自由呢？
    越想越气的我迈开属于身高一五五公分的大长腿准备离开冷颼颼的现场，没发现一条连接电风扇的白色延长线挡在大门前。
    此时，木门正巧被开啟，我一个踉蹌，大脑霎时闪过――惨了，要与冷冰冰的地板相亲相爱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迎面而来的是带有清新香气的温暖，一道强而有力的臂弯揽住我，距离极近，他不规律的鼻息轻打我的颈脖，每一寸被喷到的肌肤一点一滴的灼热。
    天啊，蔚星渝，你到底是有多爱扑倒人家啦！
    离开这道温暖，我慌忙的抬起头，迎上的却是夏北辰带有笑意的面容，双眸之中的笑意深到不见底，他双手插着口袋，嘴巴开开闔闔的不知道说了什么，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唯有的仅是几秒前他揽住我的身影。
    这幅场景宛如置身于偶像剧内。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夏北辰微微蹙眉。
    「没有。」我耸耸肩。
    「我说……」夏北辰叹了一口气，良久，他还是没有把话说完。
    「什么？」
    「算了，」夏北辰摆摆手，「没什么。」
    「你今天很奇怪，讲话都不讲清楚。」我学他蹙起眉，换来的是他噗哧一笑。
    他顺了顺我的眉心，「我说过了，别皱眉，小心长皱纹嫁不出去。」
    我才不想嫁给别人。
    如果我长了皱纹，你会喜欢我吗？
    「你为什么站在这？该不会也是来面试的吧？」为了避免气氛过分尷尬，我换了一个话题。

 第二章 卫星-2

    「当然不是。」他转身，走到围栏前，指尖规律的在栏杆上敲打，「我只是好奇你明明想要我加入企划组，为什么又要去面试秘书。」
    「所以你才站在学生会大门外？」
    他点了点头。
    谢天谢地，他站在这里居然没有引起其他女同学的轰动，真是稀奇。换个方式思考，或许来面试的人都是为了韩流雨，夏北辰站在这里才没有导致太大的躁动。
    「刚刚听你回答的答案，看来你是真的很想担任秘书。」夏北辰仰起头，闔上双眸，微微凉风吹起他的发丝，凌乱却不失帅气，他似乎很享受被清风吹拂，「还以为你是被逼的。」
    「怎么可能。」我乾笑几声，想让这道话题尽早结束。
    好半晌，他都不发一语，只任凭午后的暖风拍打他的脸庞。暖风吹起我的心慌，也吹起他落下的一句话。
    「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他的音调极轻极柔，语落的一瞬间被风吹得飘忽不定，我甚至认为这是我在内心幻想的句子。
    他的面上被阳光打亮的透彻，和煦笑脸朝我一笑，又恢復平常一贯的轻快语调，「卫星，没记错等一下是体育课吧。」
    「怎么连你也叫我卫星？」我噘起嘴，不悦的往楼梯口走去。
    「别气啦，不叫了，总行吧？」夏北辰追上我，和我并肩往下行走。
    「这还差不多。」我哼了一声。
    夏北辰哼起了轻快的旋律，搀着楼梯把手，三步併作两步迅速到达一楼，「为了报答你的宽恕，这节体育课就由我来教你打篮球吧。」
    我张着比刚才在学生会室还要大的眼珠子看着他。
    我没听错吧？
    他，要教我打球？
    「你又在发呆喔？」夏北辰见我还呆愣在楼梯上，他适时的出声，还附加几声笑声。
    「哪有！」我加快步伐走下楼，「干嘛突然教我打球？」
    「你都没看行事历吗？」夏北辰双手交叠靠在后脑勺上，迈开步伐往球场的方向行走，而我依然跟在他的身后，「一个月后就是班际球赛了。」
    「这个我知道啊，上一节课体育老师有说，所以连续四週的体育课都是练习自己想报名的比赛项目。」回想起上週体育老师的话语，「还蛮轻松的。」
    「为什么轻松？」夏北辰侧过头看了我一眼，「国中的时候，你连一次球都没碰过，明明就不会打球。」
    「所以才轻松啊，我负责加油就够了！」我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不负责任的话。
    「就算你不想报名，我还是要让你学会一项球类运动。」夏北辰不知道在坚持什么，语调虽然轻快，却多了一分坚定。
    「好啦。」虽然不知道夏北辰在想什么，我也没有追问下去。
    只要能和他多相处一点，他喜欢我的机率就会多一点吧？
    步上球场，下午第一节上课鐘声正好响起，值日生准时的将三种球类放在球场旁，篮球、排球和羽球。
    不远处，慕黎摀着嘴打了个哈欠，伊伊也带着慵懒的步伐走向我们。
    体育老师哨音一吹，慵懒的气氛全被打散，大家规矩的整好队伍，跟着体育股长一同做操。
    「星，想要打哪种球，请选择。」做完操解散后，夏北辰马上跑来问我，显然他想让我学会球类运动是认真的。
    「夏北辰，你不公平。」慕黎双手环胸走上我们，面上沾染了一丝不悦，「你怎么没问我跟伊伊。」
    「何大小姐，你居然在质疑我对你的瞭解。」夏北辰哧出一声笑，「谁不知道你和伊伊都会一起打排球，星渝就老是躲在旁边的树荫。」
    夏北辰此时的爽朗笑声在我听起来格外刺耳。
    果然我还是太小心眼了吗？
    友情到底能不能和爱情同时拥有？
    好难……好难……太难了……
    「算你会说话。」慕黎转为一张笑脸，「星，要一起打排球吗？」
    「还是你不想运动？」伊伊适时的出声打圆场。
    「好啊，我们一起打排球。」我深吸一口气，试图把所有心烦意乱吸进体内最深处。
    蔚星渝，放轻松，我们都是好朋友，只是一般朋友会说出口的话，不必太介意。
    在还没打算和夏北辰告白，在决心要守护这份友谊，这种喜欢就是只能放在心底。这种无处释放的恋情名为暗恋，我在暗恋夏北辰，从来就没有告诉过他。
    我一直在想，倘若哪天这份暗恋不再只是偷偷喜欢，我们的关係会变得如何？
    我们会渐行渐远，还是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我很清楚夏北辰一直以来都很在乎慕黎的感受，会不会其实他喜欢她？这道问题在我脑海里徘徊将近一年多，至今我还是没有解答，或许我也不敢去追究真相。
    「星，发什么呆，快过来啊！」夏北辰站在排球场上对我挥挥手。
    我点点头，小跑步上前。
    我们四个一队，另一队是由其他女生所组成的队伍。
    开场前，夏北辰教了我基本的发球、低手传球与高手传球，还有一堆无关要紧的专有名词。
    敌军率先发球，夏北辰两手伸直交合，回传出完美的拋物线，又高又远，白色球体彷彿与天空融为一体，随后落下。
    球体一来一往的传接，好一阵子都没有落地，眼看又回传一记，夏北辰朝着我大喊：「星，换你传球。」
    我效仿他双手交合，算准时机往空中一挥，很好，完美的漏接，打破了他们的默契，「啊，抱歉。」
    「没关係，我再教你一次。」夏北辰举起双手，让我跟着他做，「像这样，传过去。」
    又一弧拋物线穿过网子上方传到另一侧。
    夏北辰的双颊被阳光照耀得红润，汗水从鬓角缓缓流下，他朝我回眸一笑，如同烈阳照射，霎时打散了我所有不安。
    这样就够了，不知道真相也没关係。
    只要能一直待在他身边就好，不管以什么身分，只要能盼得一笑即足以。
    不能做他身边的白云，至少能当一颗星星，待在有他的天空。
    好想把星星的光发到最亮，这样就能让你发现我。
    ★

 第二章 卫星-3

    距离学生会面试也不过短短几天，我的心情就雀跃了几天，没有见到那个冷眼冰霜面瘫男就能让我的高中生活增添无止尽的色彩。
    没错，韩流雨，又名冷眼冰霜面瘫男。
    想问我是谁取的？当然是我取的，如此符合事实又贴切的形容，谁敢反驳我？
    其实我一直不太能理解抽直属的用意是什么，在我目前观察下来，不过仅是一种进入高中生活的仪式，一点作用也没有。
    正当我思考几天下来的高中生活心得之际，一道尖叫声……喔不，多道源自于不同班级的女性尖叫声穿梭在走廊之间，窄长的空间多了更多回音，听下来真是不太优美的和声，更直白的形容，就是噪音污染。
    我坐在窗边，算是摇滚区，这令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毕竟谁想要参加噪音演唱会的摇滚区！
    「她们在吵什么？」慕黎走向我前方空缺的座位，冷眼瞟了窗外一眼。
    我抬起头，什么都没见到，「不知道。」
    「我大概知道了。」慕黎把玩自己修长的手指。
    「你说说。」
    「你有发现伊伊不见了吗？」慕黎此时就是坐在伊伊的位置，而伊伊却不见人影。
    「有，我现在发现了。」
    「我猜，天逸学长来一栋了。」慕黎放下交缠的双手，指了窗外两道修长笔直的身影，天逸学长面上掛着一贯从容的笑容，对于这种场景大概可谓是司空见惯，而身旁的韩流雨一脸冷漠，褐色眼眸一点也不符合它的气息，毫无活力，整个人活像是有人欠他八百万，出来讨债似的。
    「一栋」顾名思义就是一年级的教学大楼，当然二年级就叫「二栋」，三年级就叫「三栋」，多浅显易懂。
    虽然「一」和「三」之间多了「二」，但学校大楼的排列是一栋和三栋位在同一栋l型大楼，横排是一栋，直排是三栋，二栋则是在l型大楼正对面，经过一处小喷水池后的独立一栋大楼。
    通常若无重要之事，二栋的人不会随意跨栋来这里，除了很麻烦，也没必要。
    所以学生会长和学生副会长不惜麻烦的光临本栋究竟有何用意？
    我猜，我的梦魘来了！
    他们走向布告栏，韩流雨接过天逸学长的图钉把手中几张填满表格的白纸钉在上头，原本辽阔空白的布告栏瞬间变得热闹，一张张印着学生会红章的白纸被牢牢固定在上面。
    我坐在窗口前注视着眼前这幅分工合作的「景色」，脑海又不由自主地开始准备掰歪他们，一受一攻配在一起多好！不过就是委屈眾多女性粉丝和伊伊，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一阵大风颳起，空气瀰漫着一层层冷风，韩流雨倏地佇立在我面前，一双眼瞳动也不动的直盯着我看，「干嘛看着我们发呆？」
    「我我我我我哪有。」被突如其来的自信吓得我结疤。
    「我很可怕吗？」他嘴角上扬几度，透着一股玩味的气息。
    很可怕，超级可怕，所以我们最好保持距离，以免你又要搬出校规对我颐指气使。
    他难道没有发现我们的距离就只有一扇窗台之近吗？要是不小心又出了什么意外……喔，我不敢往下细想。
    「不会。」我说谎了，善意的谎言其实无关要紧吧。
    「那就好，毕竟我们以后要一起共事。」韩流雨那双浅褐色的眼瞳多了几分波澜，「布告栏开会时间记得去确认一下，不要迟到，记得要提早到。」
    「好的。」我点点头。
    「你要提早去学生会室拿我桌上的那台笔电，还有负责记载会议内容，最重要的一点，要去跟总务处借用会议室。」韩流雨一口气交代完身为学生会长秘书该办事项。
    我也只能默默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不然能怎么办？
    不是有一句话这么说的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把江湖改成校园，多贴切。
    在我点完最后一下头后，我瞥见韩流雨露出一抹罕见的心满意足的笑容，转过身，和天逸学长离开不属于他们的这栋教学大楼。
    又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会长和副会长刚离开不到半晌，布告栏前人群尚未消散，另一起尖叫声再度响起，我怀疑我的人生重新运转了。
    直到看见夏北辰从楼梯转角出现，我才理解这波尖叫声的原因。
    这条不太起眼的走廊，此刻正在成长茁壮，准备化为「星光大道」。
    也许我可以加入她们的尖叫行列，但我不会这么做，太丢脸了！
    「无聊。」慕黎淡淡的丢下这句话就走回座位。
    在我还没理解慕黎说的无聊是指谁之馀，我的头顶上就发出属于那个男孩爽朗的笑声。
    「嘿，星星！」夏北辰拿着一瓶冰奶茶往我脸颊贴近，令我瞬间打了个哆嗦，「怎么这么热闹？」
    我翻了一个白眼。
    虽然夏北辰不是「始作俑者」，却也算是延续热潮的契机。
    「没什么。」我耸耸肩，「你刚刚去哪？」
    「我跟伊伊去总务处印西洋情人节文案的海报啊。」语毕，夏北辰垂下的手举起，一张被捲成滚筒的厚纸变得比他还高，「不过伊伊在路上遇到天逸学长和流雨学长，所以我就先回来啦。」
    原来伊伊刚才没有加入尖叫群眾的行列，而是去办正事。抱歉伊伊，我误会你了。
    还有伊伊居然连在心中也把我剔除企划组，没有让我参与情人节企划的接续动作。
    说好的朋友，说好的交情，说好的星星相依，全都如同流星划过天际，一声不响地消失无踪。
    「文案已经确认了喔？」我歪着头问他。
    「对啊，天逸学长採用你的文案，就等公关组上任之后去推广这项活动。」夏北辰对我竖起大拇指，一脸喜悦的看着我。
    「果然还是我们家的星星最厉害。」夏北辰莞尔，如沐浴在阳光之中的和煦，在我心底泛起层层涟漪。
    我们家的……星星？
    世界彷彿冻结在这瞬，只有我和他，心无旁鶩，身无旁人。
    慕黎打断我的幻想，她不悦的嗓音从座位传来，「夏北辰你少噁心了。」
    夏北辰怪叫一声，「我们家慕黎女王今天脾气也不太好。」语毕，夏北辰把冰奶茶往慕黎方向一掷，被慕黎准确地接住，「帮你买回来啦，喝奶茶消消气。」
    「白目。」慕黎翻了一记白眼。
    或许一切都是我太自作多情，夏北辰对我们都是这样一视同仁，待我们如同纯净之花，一点杂质都没有。
    夏北辰看向我，举起藏在身后的左手，一杯可乐暴露于空气之中，参杂几滴退冰过后的水珠缓缓落下，在我的桌上凝起一区小小的水堀。
    「请你喝。」夏北辰把可乐放在我的桌上，水堀被铁铝压得面积更加扩大，「报答你写出如此有构想的文案，之后在宣传这项活动，一定会有很多人共襄盛举。」
    明明夏北辰平常讲话不会冒出任何成语的，他今天有点反常。我偷瞄了他一眼，看起来没什么异状。
    「夏北辰……」我用了喃喃自语的音量唤他。
    「怎么了？」夏北辰听见了，他把手抵在窗台前，满脸写着好奇的瞅着我。
    我看着可乐，声音听起来比方才更加小声，「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第二章 卫星-4

    好半晌，上课鐘声响起，我还迟迟未等到他的发言，没有像往常一样的嘻笑声，没有我认为他会回答的答覆――因为我们是朋友。
    我用眼角馀光瞥了他的方向，他没有动作，也没有出声，只有瀰漫在空气中寂静的气息。
    我昂首，才发现他用一种我的大脑难以理解的情绪注视着那杯退冰的可乐，随后，才察觉我的目光，对我勾起嘴角。
    夏北辰往后伸了一个懒腰，笑笑的正准备要说些什么，却又有另一道可恶至极的冷冽嗓音贯穿广播器，从深处衝出喇叭外。
    「学生会广播，请卫星同学尽速至学生会室，谢谢。」多谢这道广播，大概全校的人都知道这所学校有一位叫「卫星」的同学了。
    为什么韩流雨不管身在何处，总是有办法破坏我和夏北辰的相处！
    我不想去，他能奈我何？
    「不去吗？」夏北辰歪着头问我。
    不去！
    看着他疑惑的脸，好吧，「我去。」
    最好韩流……雨找我去学生会是有重要的事，否则、否则……
    我也不能怎么办。
    谁叫他是我的直属，我又是他的下属，更是有把柄落在他手上的可怜部属。
    学生会位于两栋教学大楼的左侧，需要先顶着烈阳经过广大的操场，才会走到的一栋行政大楼。
    踏入学生会室，没有往常冷颼颼的空气徘徊在室内，学生会室一片寂静且漆黑，只有在最末端的一处办公室内为这处空间增添几分明亮。
    我缓步走向学生会长室，佇在门外，深吸一口气，掛上一抹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容，再开啟木门，「请问韩流雨学长有何贵……事？」
    「下次记得先敲门，这是基本礼貌。」韩流雨没有抬起头，只有冰冷的话语传入耳际。
    他以为他是哪个处室的师长吗？
    我的嘴角不自觉的抽动几下，「抱歉。」
    韩流雨昂首，浅褐色眸子毫无偏差的正对我的目光，「谢谢。」
    嗯……不得不承认，他在某一方面还算颇有礼貌的。
    我静默望着韩流雨，期待他说出找我过来的缘由，却没等到任何一个字从他口中窜出，我和他就这样互相对视了几秒。
    「请问学长找我来有什么事？」受不了这份静默，我率先开口。
    「过来。」韩流雨一声喝令。
    「蛤？」我下意识的语助词脱口，迈开步伐往他的办公桌走去。
    我低下头看着整齐乾净的办公桌，躺着几叠文件、几隻原子笔、一颗印章，还有电话旁边的一颗透明水晶球。
    「这些，」韩流雨拿起桌上的一叠文件递给我，「上面有班级名单，帮我送去各班，这是学生会第一次开会地点，记得要送到。」
    我接过那叠纸，顿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好。」
    「还有这张先帮我送去社联会。」他拉开抽屉，把一张纸放在我双手环抱的那叠纸张上方。
    我叹了一口气步离学生会长室，看着手里这叠纸张，缓步离开学生会室。
    这么多班级，要何时才送得完啊！
    这节是体育课，在体育课我只会呆坐在旁边，虽然呆坐在旁边不如起身运动，我也不想变成韩流雨的跑腿小妹啊！
    难道他是体育老师派来惩罚我平常不运动的恶魔吗？
    明明社联会就在学生会旁边走没几步就到了，难道韩流雨不能自己多走一趟吗？
    步入社联会，漆黑的室内一个人都没有，我还是出于礼貌性的敲门。难道社联会的人不喜欢锁门吗？
    我把韩流雨交代的那张纸压在长方形的办公桌上，转过身，一道黑影双手环胸靠着大门，「你好，卫星学妹。」
    吓死我了，「天逸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刚好经过，看见你。」天逸学长笑了几声，「学妹是在帮流雨……传递公文吗？」
    跑腿就跑腿，说得那么好听！
    我点点头，「是的。」
    学长有意愿帮可爱的小学妹一起「传递公文」吗？
    我大眼汪汪的瞅着他，期望他说出一些好学长会出口的话。
    「卫星学妹加油！」天逸学长朝我露出一记无害的笑容，彷彿他是真心为我加油打气，「我还有事要去找流雨了。」
    语毕，不待我回答，他便挥挥手转身离去。
    我扯了扯嘴角，当初天逸学长「邀请」我们进入学生会，好像没有说到有「事情做不完」这项事件。
    一切好学长的模样都只是浮云，他的内心如同韩流雨一样，喜欢压榨学妹！
    注视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我泪眼扑簌簌地掉落……才怪，这太夸张，下课鐘声正好响起，也宣告体育课的结束，更是宣告文件的发放进度为零。
    开会时间后天中午，嗯很好，这项工作可以晚点再执行。
    我再次顶着比方才更加剧烈的阳光快速经过操场，回到充满冷气围绕的教室，舒爽多了。
    同学顶着红润的一张脸庞，像是在表示自己有认真上体育课。我左顾右盼教室四周，却没见到夏北辰和慕黎。
    「星星，你去好久。」伊伊含着一根冰棒走向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韩流雨居然让我把这叠文件交到各个班级去，有够多的。」我耸耸肩，一脸无奈的看着伊伊，「夏北辰和慕黎去哪里了？」
    「他们还在球场练习班际球赛，我觉得太热，就先回来了。」伊伊咬完最后一口冰，把冰棒棍丢进垃圾桶中。
    说曹操，曹操到。说夏北辰，夏北辰到。
    他脖子掛着一条黑色毛巾，眉心紧锁的快步走进班级工具间，几秒后，拿了一个橘色水桶步出工具间，还来不及叫他，他便快速地离开教室，离开我的视线。
    「夏北辰看起来有点慌忙。」伊伊说。
    果然不是我看错。
    「可能发生什么事情了。」我说。
    心底逐渐被隐隐约约忐忑的心绪缠绕。
    「会是慕黎吗？」伊伊神情变得紧缩，她提出不无可能的问题。
    「有可能，我们去球场看看吧。」
    在去球场的路上，我试图想了许多夏北辰可能提着水桶的原因，却没想到任何一点。
    没想到，一下楼梯的一楼斜坡前，就见到慕黎和夏北辰。
    夏北辰举起慕黎的右脚，白皙的脚背暴露于空气之中，他转了转慕黎的右脚，慕黎虽面色难堪，嘴角却掩饰不住的漾起一抹微笑。
    慕黎似乎是扭到脚。
    夏北辰眉眼间多了几分担忧，平常嘻笑的表情此刻不復存在，他认真的帮慕黎处理扭伤，在把她的脚放进水桶里的同时，夏北辰蹙起眉，一脸不解的开口：「笑什么啊？你受伤耶，还笑得出来。」
    「要不是保健室没开，我还不知道你有帮人家处理扭伤的技能。」慕黎两手撑在后方，面上笑意更是渐大，「记得别跟星渝和伊伊说我受伤，我怕她们担心。」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夏北辰莞尔，站起身，拍拍自己骯脏的屁股，靠在旁边的栏杆。
    我躲在不远处看着眼前这幕，世界安静得不可思议，我只能听清他们的话题，还有自己加快跳动的心跳声。
    层层烦躁感匯聚在心窝，一点一滴的侵蚀残存的理智。好难受，好想哭，酸楚逐渐蔓延，从血管至心脏，无一处不被悲伤所扰。
    我的馀光瞥见伊伊正看着我，她的手掌紧紧抓住我的手心，一股暖流缓缓流向我，我知道她在害怕。
    「其实我有发现喔，星星跟慕黎都用了同一种眼神看对方，这让我感到害怕，害怕友谊瓦解的那日。」
    那日伊伊的喃喃自语又飘回我的脑海。
    是啊，我也很怕，很怕同时失去慕黎和夏北辰，我不能让这份友谊瓦解。
    我勾起嘴角，侧过头向伊伊，「伊伊，要不要陪我去送刚刚那些文件？」
    「好啊。」她愣了一下，也面带微笑地回望我。
    我知道这是逃避，可是我别无抉择。
    我听过暗恋、单恋、相恋的总总故事，可是我从没听过和好朋友爱上同一个男孩的苦恋情节。
    没有人教过我这时候该怎么处理才是最好的，所以我只能用最简单、最浅白的方式逃避，逃离这里。
    纵使每踏出一步，脚底彷彿都有成千上万根针在扎，我还是会选择头也不回地离开。现在我才发觉，明明只有一层楼的步数，距离却像万里长城似的如此遥远。
    我害怕停留在这里会看见我不愿正视的真相。
    夏北辰心中的秘密将会被我察觉。
    ★

 第二章 卫星-5

    夏北辰喜欢慕黎。
    我猜，这是夏北辰的秘密。
    这道秘密何时才会被摊在太阳底下呢？
    这个问题在我脑海中徘徊了无尽的天数，依然没有消散，却又毫无答案，那幕画面也在我的记忆中不停重复又停止。
    鼻酸后，眼泪在眼眶打转，我仅能止住泪水不让它落下。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想继续沉静在这股悲伤之中，正巧一道再熟悉不过的男声从我身后方传入，「卫星，你准备好了没？」
    我用手背抹去脸颊上的两道泪痕，故作镇定的拾起办公桌上那台黑色笔电和一大叠文件，侧过身面对他，「都准备好了。」
    「很好。」韩流雨推开学生会长室的大门，把它敞至最大，他的双眸直视我，最后微微蹙眉，「你哭了？眼睛很红。」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揭穿我，「这不是哭，最近眼睛过敏，我一直揉，才红的。」
    我才不会跟他说我哭过！
    也不会用「眼睛进沙」这种显浅易懂又容易被拆穿的谎言暗示他我确实有哭。
    「不要用手揉眼睛，小心更严重。」韩流雨居然关心我！太阳今天是从西边打出来吗！
    他看了看我手中繁多且重的公文和笔电，「拿得动吗？」
    太阳真的打西边出来了！
    「拿不动的话分两次拿，不然走到一半没拿好掉落，笔电会坏！」当我没说，太阳依旧是从东边出来，刚才的关怀只是假象，韩流雨依然是那个冷眼面瘫男。
    「好。」我皮笑肉不笑的对着他。
    「速度快一点，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语毕，韩流雨头也不回的离开办公室。
    是的，今天就是第一次学生会开会日，当我和伊伊发完公告后，我才发现韩流雨明明就已经把开会时间贴在布告栏上，怎么还会需要我发！浪费我的时间！
    然而，那时候韩流雨给我的藉口是怕没有每个人都去看布告栏，这理由挺情有可原的。
    当我第二次搬完文件，步入会议厅的同时，已经有大部分的座位都坐满人，只有几个零星的空缺在暗示还有人尚未出席。
    我把笔电开机，放在韩流雨面前，这下秘书的工作终于结束了，我暗暗欣喜的打算走到离韩流雨最遥远的最后一排座位。
    「卫星学妹，还有什么东西没准备好吗？」才刚踏出第一步，就被迎面而来的天逸学长叫住。
    「没有啊，都好了。」我转了转眼珠子，随即会意过来天逸学长可能只是想问我要去哪里，「我只是要去坐在最后一排而已，放心，我不会逃跑。」
    天逸学长笑了几声，指了指韩流雨身旁的两个空位，霎时一种大事不妙的危机感油然而生，「那两个位置，一个是我的，一个是你的。」
    「一定吗？」正视着天逸学长的笑顏，我弱弱道。
    「当然，你身为秘书，最重要的就是要随时待命，当然要待在他的身边。」
    我说……天逸学长，你这句话是不是怪怪的？
    先不论天逸学长面带微笑的说出如此惊人可怕的语句，就连身后的韩流雨也在直盯着我看，左手指尖再次规律的敲击桌面，这似乎是他的常见之举。
    我侧过身覷覦他的一举一动，一记不比平时冰冷的眼神射了过来，似乎是在说：快点入座，剩你们了。
    我真心觉得我拥有能解读他眼神的超能力。
    我快步走向韩流雨身旁的座位坐下，他递给我一本黄色簿子，当我还沉浸满满疑惑，韩流雨开口：「这是会议记录簿，你要把会议纪录整合重点，写在上面。」
    「蛤？」我诚心的发出一声疑惑，「这不是文书组的工作吗？」
    「是，但我个人也需要一份，所以麻烦你完成工作。」韩流雨说得不疾不徐，丝毫没有察觉这句话的语病。
    难道不能等文书组写完他们的那份，再影印一份吗？
    「不能用电脑打吗？」我知道上面这句话一脱口，他必定会有百百种理由逼我心服口服的接受，于是我转移目标，既然要执行，能不能改成轻松一点的模式啊？
    「电脑只有一台，我要播简报用的。」语毕，韩流雨没有再转向我，他拾起麦克风开始今天的会议内容。
    「学生会共分成七个组织，执秘、企划组、文书组、公关组、会计组和机动组。」他沉着的嗓音透过麦克风的传递，变得更加有磁性。
    我看见伊伊身旁坐着一脸认真的夏北辰，查觉到我的目光，夏北辰也回望我，他的眼神柔和且沉静，面上的笑容带有一点摸不透的情愫。
    我愣了一下，把目光转回黄色簿子上，不敢再与他对视。
    这几天我们接触的时间变少了，最主要的是我在避开他，而他也在练习班际球赛，就连绝对会接触到的那段放学走回家的路途，也因为他、慕黎和伊伊留在学校练球，仅剩我缓步回家。
    好像在那件事情过后，我就没有好好的跟夏北辰和慕黎聊过天了。
    后来我冷静想过，当时是我想太多吧？我们都是朋友，倘若受伤的是我，夏北辰也会像待慕黎一样待我吧？
    我摇摇头，试图不让自己再思考这些问题，想将之拋于脑后。
    韩流雨沉着稳定的嗓音持续敲打我的耳膜，他的口齿清晰，带着不容忽略的磁性嗓音报告每个会议重点，他毫无怯场的看着台下的旧生与新生，总觉得他的办事能力比我想像中的要来得厉害许多。
    介绍学生会所有组织、组织报告、本学期活动介绍、筹备班际球赛、製作班际球赛报名表、拟订时间、流程规划、预算规划……这段时间内，我飞快地写下每一个环节的重点，包括每个组织的报告，总觉得我的手已经不是我的手了。
    「笔。」报告完毕，韩流雨坐在位置上开始与各个组织讨论这次班际球赛的内容，他头也不抬的看着桌上执秘放上的一张资料，伸出左手挥动两下。
    我把另一隻蓝笔递给他后，继续埋首整理会议内容。
    几秒后，韩流雨又发出一道指令，「水。」
    我看着空荡荡的水杯，他似乎很渴，谁讲那么多话会不渴？但好歹也说一声「请」、「谢谢」之类的话吧。
    我忍住咒骂声，把那瓶空荡荡的水杯盛满水后，放回他的桌上。
    接下来我如同打杂小妹，帮他处理一些杂七杂八的事项，任何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让我做了，这期间，那本会议纪录簿的静静的躺在桌面上，里面内容被我停摆了许多次，最后终于在稀少零碎的时间搞定完成。
    我决定收回先前「直属没有任何的功用」的想法，如今我终于明瞭直属的功用为何。
    依照我和韩流雨这位直属相处下来的结论――直属学妹就是用来压榨的！
    我的理解应该无误，他平时就是这样待我的。
    只不过和他发生过两次校车事件，他就处处针对我。
    让我在夏北辰面前出糗、破坏我和夏北辰的相处时光、变成他的直属学妹进而压榨我、逼我加入学生会当他的秘书、对我恶脸相看、把我当跑腿小妹、目睹我最难堪的时候……再列举下去，恐怕未说完，就先晕倒了！

 第二章 卫星-6

    「字好丑。」散会后，韩流雨靠过来看着那本密密麻麻且歪七扭八的小字下了三个字的评语。
    嗯，所以？
    你让我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完成，期间内又要忙东忙西，字能有多好看？以上纯属我不负责任的推託之语。
    我未语，想看他又要说出什么能压榨我的话语。
    「下次多带一台笔电吧，别用手写了。」他绝对不是心肠好的想让我减轻负担，「免得虐待我的眼睛。」
    看吧！我就说他从来不近人情，不知秘书疾苦。
    「好。」我咬紧牙根，忍住翻白眼的慾望。
    「把那两袋垃圾拿去丢吧，纸杯和一般垃圾。」韩流雨伸长左手，修长的指尖比向他左侧的那两小袋粉色垃圾袋。
    「这也是秘书的工作吗？」我不悦的皱眉。
    「是。」他沉稳的嗓音再次出现。
    我忍不住提高了自己的音调，满脸气愤的瞅着他，「韩流雨学长，我不过是在校车上不小心坐了你的腿两次，运气不好的抽到你当我的直属，你为什么要凡事都在针对我！之前没有祕书的时候，垃圾不是别人倒的吗？」
    韩流雨面上不见半点慍气，眼眸丝毫没有别开我的目光，「事实上，以往都是我去倒垃圾的。」
    糗大了！
    以往都是他的工作，所以他交代给自己的秘书这种说法颇为合情合理，那我还讲得理直气壮！
    「不过我今天有事，所以要烦请你帮忙。」韩流雨莞尔，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顿时让我在心里打了一个哆嗦，「另外，我没有压榨你，这是身为祕书最基本的工作，还是说拿笔、倒水、准备文件、整理会议资料……这些简单的工作也无法执行？」
    「对不起。」我被问得顿时语塞，只能示弱。
    待我语落，他拾起桌上的会议资料和笔记型电脑扬长而去，仅留我一人待在这处偌大的会议厅和冷气馀温相亲相爱。
    蔚星渝，你什么时候才能争气点！来个学生会秘书大反击啊！
    我叹了口气，拾起地上两包垃圾袋，缓步下楼，经过被夕阳晒得金辉的操场，没有微风的躁动，几片落叶和花瓣静躺在其中，不太凌乱，也不太赏心悦目。
    学校垃圾场充斥着恶臭味，这是正常的，但除了恶臭味以外，还多了一种不知名的花香，丢完垃圾后，门边的地上多了一朵紫色的星形花朵。
    我很确定学校没有这种花朵，刚才也没有这朵花躺在这里，因为我都是低着头走路，自然会注意到地上的景色。
    我没有移动这朵花，而是加快脚步离开垃圾场，正巧遇到不久前告知我有要事去办的少年。
    韩流雨背对着我蹲在球场旁的草丛前，双手来回移动，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事，我只能猜测他在拔草。
    所以他说的有事……是来拔草？
    我走向前，唤了声他的名字，韩流雨背脊明显怔了下，好半晌，他才起身转向我。
    他的手里抱着一箱纸盒，走近一看，纸盒内一隻蠢蠢欲动的灰色小生物窜来窜去，看样子是想把纸盒撞出一个洞。
    「太过分了吧！」我惊呼一声，「你想把仓鼠丢掉？！」
    「啊？」韩流雨瞪大双眼，显然很不满意我的言论，「我看起来像在丢弃仓鼠？你觉得我会做这种事？」
    草丛前鬼鬼祟祟、手里环抱藏着仓鼠的纸箱、急着反问我……罪证确凿。
    「蛮像的。」我点点头。
    「你一点改变也没有。」他翻了一记彻底的白眼。
    「什么？」
    没有改变？什么意思？
    我望见他面上浮现一层前所未有的情绪，像是带有微微慍气的成分掺杂其中，以往的冰冷面容一点一滴的被缓慢吞噬，原来他也是会有情绪起伏的嘛！
    「首先，这是我经过球场刚好看到有一盒纸箱被藏在里面，再来，我要把纸箱拿出来才发现有人丢弃仓鼠，地点还是在学校，最后，你走过来污衊我，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是在救仓鼠！」
    看来我又误会他了，真糗！
    他腾出一隻手，冰冷的指尖无预警推了我的脑门一下，力道不大，却让我踉蹌几步，剎那间，我瞥见球场上夏北辰和慕黎默契无间的传拋球拿下一分。
    我微微一愣，故作镇定的瞥回目光，韩流雨的浅褐色眼眸在夕阳的照映下，变得柔和许多，我勾起一抹笑，不知道笑给谁看，「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希望牠能找到一个家。」
    「嗯。」
    我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加快脚步离开球场，离开学校，离开有夏北辰和慕黎的空间。
    到头来，我依然只学会逃避。
    逃避过后，我什么都无能为力。
    空气中再次瀰漫着花香，比在垃圾场时更加浓厚的同一种气味的花香。此时，我完全无心停留，只任由芬芳香气在我的鼻尖乱窜，久久无法消散。
    如同那几幕场景，无法抹灭。

 第三章 寒流-1

    金黄色的夕阳悬掛在天际，身旁两侧的宅邸都被染上一层和煦，一群候鸟盘旋在金黄暮色里。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数不清这是我算的第几次一百步的步数，只知道还要再经过两条街才能回到家，地上的影子依然被夕阳拉得甚长，我踏着步伐踩着自己的暗影缓步前行，在这抹影子的末端，还有另一道影子紧跟在后，从离开学校开始，那道影子就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
    我想起来了，我数了三次一百步，所以这个冷眼面瘫男跟踪我走了三百步！
    止住步伐，我一个自认为华丽的转身面向韩流雨，他抱着纸箱的双手愣了一下，显然是被我突如其来的举止吓了一跳，又或是被我发现他在跟踪我而吓到。
    谁管他？
    我就是要让他瞭解我发现他了！
    「你一个大男孩跟踪我一个女生不太好吧？」我不加思索的脱口，伸出一根手指头指向他。
    「你们三个女生是在跟踪我一个男生回家吗？」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国三那年，这句就是第一次和夏北辰搭的话……
    我僵住身躯，连手指也忘记要放下。
    韩流雨拍掉我的手，一脸嫌恶的瞅着我，「谁说我在跟踪你？」
    「不然呢？」我双手叉腰，一脸不可置信的回瞅他，「你从学校跟着我走，走了足足三百步，这不是跟踪，什么才叫跟踪！」
    「你有没有思考过我家也在这附近呢？」他总是有办法驳回我的言论，而反驳的理由都很正当。
    我没有思考过……
    为了不让自己一天在同一个人面前糗三次，我决定再提出一次勇气，「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走快一点，要跟在我的后面，让我误会？」
    「我，为什么要为了不让你误会，改变自己的步伐？」他哧笑一声，歪着头反问我，浅褐色的眸子与我交匯的瞬间，我看见蕴藏在内的情绪，那是一种势在必得的自信，彷彿我的提问是从别的星球来的笨蛋疑惑。
    见我默语，韩流雨的笑意更是渐大，勾起的嘴角露出一抹好看的弧度。似乎他的快乐就是以反驳我为乐。
    韩流雨迈开步伐朝我靠近，我被吓得频频退后，直到背脊感受到一股冰冷，这才察觉我的背脊抵在一根路灯前，已经没有退路了，他还是朝我靠近。
    身前的纸箱抵在我和他的腹部上，我的眼眸霎时只容进他的脸庞，逐渐放大。
    这下可以换我搬出校规了吧？
    我佯装冷静的开口：「意图侵犯他人身体，表情、言语、行动，令他人感到不适者，视情节大小处分，小过两支。」
    怎么样？我蔚星渝在背书的方面可是一流的。
    我从鼻子哼出几声，看他打算如何接招。
    「这里是校外。」他退后几步，和我拉出几步之近的距离。
    好吧，我无语了，真的无语了。
    「算完帐了吗？」韩流雨问。
    「算完了。」我点点头，明明我根本没有算到帐啊！但面对他，我的气势就像离家出走，毫无气势。
    「那换我跟你算帐。」
    「我们还有什么帐要算？」我皱起眉，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他了。
    「今天两次对我颐指气使，误会我，还敢大声说话？」他轻扬的尾音证明他没有生气，不过就只是想和我算帐。
    「哪两次？」没有的帐，我可不想认。
    「第一次，请你倒垃圾，你在推卸责任；第二次，我在救仓鼠，被你误会大了，难道你没发现当时还有许多不友善的目光偷覷我们吗？我的名声都被你打坏了。」
    呃……这位学长，有这么严重吗？
    「我想聘请你来我家打工，时薪照算，不会少给。」韩流雨突如其来的约聘搭配着一脸真诚样，很难不去相信他没有别的想压榨我的想法。
    韩流雨语落的瞬间突然忆起最近的几则新闻，被拖去卖、做一些非法勾当、裹着糖衣的恶谋……
    「什么工作？」我的眉头锁得更紧。
    「算是鼠类杂货店吧。」韩流雨耸耸肩，怀里纸箱跟着抖了两下。
    要去？不去？
    反正待在家，无聊也是无聊，妈和爸也不会早点回家，倒不如尽份女儿的孝心，出去赚点钱也行。
    「我可以先去做几天考虑看看吗？」神鬼时差下，我不自觉的提出疑问。
    「可以。」韩流雨莞尔，一抹真诚的笑顏在他面上荡漾开来，「直属学妹的福利。」
    语毕，他的神情里散发着一种「快夸我」的气息。
    我决定忽略自己想太多的想法，韩流雨没有想方设法的压榨我就很好了，还想要我夸他？做梦吧！
    我和韩流雨并肩行走在这条街道上，夕阳的馀暉渐渐隐没，天幕逐渐转为昏暗，街旁路灯也随之明亮，为夜幕亮上一盏盏光线。
    韩流雨的步伐很大，我却察觉他意识到我走路很慢，反而放缓他的脚步，让我可以跟上他的速度。
    一路上，他毫无起伏的嗓音喋喋不休的和我谈论着打工的细节，难道他不能在多融入一点情感进入言语之中吗？
    韩流雨、他妈和一位阿姨一同在一间名为「鼠之宅」的两层楼店面打工，那位阿姨不一定每天都会上班，所以才需要我的协助。鼠之宅除了在贩卖各种鼠类伙食、用具与小物品外，二楼也提供仓鼠寄住的服务。
    虽然鼠之宅是实体店面，但也是有网路通路，他们的客源通常来自于网购，每周二、五和日要把订单包装完成，拿去便利商店寄送。
    要进入鼠之宅打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先瞭解仓鼠的居住环境与习性。
    韩流雨边走边说，箱子内的那球灰色小生物静静地缩在纸箱内的一处角落，「仓鼠通常是夜间活动，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觉，牠们很胆小，尽量不要吓到牠们……」
    我偷偷覷向韩流雨，这才察觉他的眼眸摺摺发亮，是因为谈论仓鼠的缘由吗？如果是，那我是不是就发现他隐藏在冰冷之下，不为人知的一面！
    韩流雨在抵达四街的同时，转进街内，经过我的住处时，我还刻意望了眼妈妈的房间，灯亮了，爸妈今天居然罕见的早回家了！
    看韩流雨的行走方向，鼠之宅就位于四街最末端，奇怪，之前我怎么都没发现有这家店呢？
    而且……哪间店会开在如此隐蔽的地方啦！
    踏进店内，玻璃门前的贝壳风铃叮叮作响，暗示着有人光临，鼠之宅里的气味没有我先前想像的浓厚鼠味，而是一种清香，带着令人陶醉的舒适芬芳。
    一位和蔼可亲的女人佇在一排货架前，她的神情和韩流雨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刻印出来的，除了眼神里充满温润的目光和韩流雨截然不同外。想必她就是韩流雨的母亲。
    这位女士看见我，放下手边的事务，一脸欣喜的走向我，「你好，我是小雨的妈妈。」
    小雨？没想到冷眼面瘫男还有这么可爱的小名，但我还是想要叫他冷眼面瘫男，叫他小雨实在是太彆扭。
    我忍住笑意，礼貌性的向韩妈妈问好。
    「看来你就是小雨说要带回来打工的女孩了。」
    嗯？
    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不是刚发生没多久的事情吗？怎么他妈马上就知道了！还是说……他事先和他妈说好这档事，然后才问我？
    所以刚才他列举的两条例子压根对他毫无影响，韩流雨你只是想把我拐来打工吧！

 第三章 寒流-2

    韩流雨似乎是察觉他的计谋被拆穿，便迅速的打住他妈的话语，转过头对我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我妈会教你，我要先带牠去隔壁的兽医先检查，马上回来。」
    四街的巷尾还有兽医？
    这我也不清楚，我压根没有走到巷尾过啊。
    「所以你打算养牠喔？」我探出一颗头，往纸箱内靠近，那球小生物依然睡得安稳，丝毫不为所动。
    「嗯，不然没人养。」韩流雨点点头，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你先去仓库准备一个k036的整理箱，我有放一张纸条在整理箱内，上面有写如何佈置整理箱。」
    「仓库在哪？」
    「直走到底会看到厨房，厨房正对面那扇木门打开就是了。」
    我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那这球小毛球叫什么？」
    「奇异果。」韩流雨不加思索的回答，感觉老早就已经帮牠想好了家名。
    「为什么叫奇异果？」我不解的皱眉。
    难道他现在想吃奇异果吗？
    韩流雨微微一笑，这道笑容宛如蜂蜜般的甜腻，让我差点看得入迷，一点也不适合他的笑容。
    「你不觉得牠长得很像奇异果吗？」韩流雨反问我。
    乍看之下，是有点像。
    还不待我回答，他便抱着那盒纸箱步出店外，门前的贝壳风铃再次叮叮作响。
    我摸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
    天啊！
    刚才……应该没有被韩流雨发现我看着他的笑顏看到出神吧？
    拍了拍两边脸颊，努力把我的思绪找回来。
    遵循韩流雨的指示，我快速走向仓库内，推开木门，没有电视剧会出现的尘土气息扑面而来，这间仓库乾净得不可思议，井然有序的货物陈列在架上，另一旁数个整理箱中规中矩的摆放在地面，我一眼就见到韩流雨口中的k036整理箱。
    箱内一张泛黄的小纸条写着陌生的资讯，纸条上的字跡工整得不像话，这是韩流雨的笔跡吗？简直比我好看数倍，难怪他会批评我的字丑，情有可原。
    「丝状厨房纸巾、阿尔法垫材、鼠厕、鼠粮、水瓶、装滚轮、一间小屋子……」我看着纸条喃喃自语，一个步骤慢慢执行。
    等到全部完成的同时，也因为仓库里连台电风扇都没有，我的背部早已湿成一片。
    没想到养一隻仓鼠的事前准备如此繁杂。
    我拍了拍自己的双手，心满意足地看着被我佈置完成的整理箱，大功告成。伸了一个懒腰，我瞥见架上一处角落放置一箱与其他物品格格不入的陈年箱子，很难不去吸引到人的注意。
    走近一看，箱内放满了信纸，信封上全是同一个女孩的名字――「贝念……」，或许是因为信纸放置过久，经过年华的洗礼，最后一个字模糊不清，压根看不清她的全名。
    剎时，背后出现一道男生的声音，音调比以往都要来得冷冽，我活像是做错事被抓到的小屁孩，颤了一下身躯，缓缓的转向他。
    「卫星同学，有没有人说过乱看别人的信件很不道德？」韩流雨莞尔，那并不是真的在笑，只不过是用脸部肌肉堆砌而成的表情，毫无情感可言。
    信的主人，贝念……应该对他来说很重要吧？否则怎么可能把那么多信件全数收藏放进箱子里。
    「对不起。」我垂下头，低声回应，随后又想起什么，猛然抬起头，「不过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
    韩流雨冷哼一声，把地上的整理箱搬离仓库，那球小生物……不，牠现在有名字了，奇异果也被他放进箱内，牠以短跑选手的速度马上窜进白茫茫的纸巾里。
    经过数个小时的教导后，对于鼠之宅的工作我大致上手了，我坐在厨房前的小圆椅上等待韩流雨打理二楼的仓鼠。
    我绝对不是在偷懒，而是韩流雨几个小时前说：你先把一楼都搞定，才准上二楼工作。
    他是多怕我搞砸二楼？
    我数着玻璃门外，来来去去的行人，睡意却不自觉得来袭。小圆桌倏地发出两声敲击声响，我警觉性的睁开眼皮，一道身影就佇立在我的眼前，韩流雨手提一包垃圾，对我挥了几下。
    「下班了，走，去丢垃圾。」
    我起身，跟着他步伐走向店外，离开前，还不忘向韩妈妈说再见。
    昏暗的巷内，只有几盏路灯奋力的照亮街道，黑色柏油路上，还是能清晰看见一长一短的身影缓步行走。
    韩流雨步行在我身后，我的前方空无一人，有点空寂，也有点孤独，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感受，以往都是夏北辰走在我的前方，从来都是我在跟随他的步伐。
    「韩流雨。」没有回头，看着地上的影子，我唤了他。
    「怎么？」韩流雨问。伴随着凉爽清风，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柔和。
    「你要不要走快一点？」我顿了一下，「走到我旁边或是走到我前面都可以，你走在我后面，感觉有点……」不习惯。
    韩流雨打住我的话，他反问我，「可怕吗？」
    「也不是。」我思索了一会，最终摆摆手，「当我没说。」
    韩流雨没有加快步伐，依然跟在我身后。
    一道寧静瀰漫在我们身旁，受不了这份安静，我再次开了一个话题，「韩流雨，我问你喔，我们是每个礼拜几要去垃圾场丢垃圾啊？」
    「每天。」
    「每天？」我惊讶得连声音都高了八度，「你是洁癖鬼吧？」
    「每天都要整理仓鼠的窝，垃圾不每天倒，会发臭。」我能听出这句话语中隐藏的嫌恶。
    我点点头。
    「你感觉很喜欢仓鼠。」我踩着他的影子，步伐逐渐迈大。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韩流雨提问，我看着影子里的他，歪了一下头，有点可爱。
    我早就知道了吗……？
    「你一点改变也没有。」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这已经是他今天说的第二次莫名其妙的话语了！
    难道我跟他早就认识了吗？
    怎么可能，在我的记忆中，从没有一个男孩是顶着一张冷冰冰的面庞，像他一样，那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我没有问出口，只觉得有些纳闷罢了，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无须多好奇。
    社区垃圾场位在二街前头，这意味我和韩流雨还要往前走两个街口丢完垃圾，又折返回四街住所。
    和这个冷眼面瘫男走在一起，整条路上变得枯燥乏味，韩流雨不是句点我，就是话也不回，每个话题都像是我在自言自语，后来我也索性不说话。
    「韩流雨，你是不是很不喜欢说话啊？」丢完垃圾后，我又自讨没趣的开了一个话题，没办法，我就是受不了沉默。
    「你口不会渴吗？」韩流雨蹙起眉，两边的眉心就快相亲相爱。
    「还好。」我耸耸肩，迈开步伐。
    韩流雨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坚持，不管我脚步放的多慢，他依旧走在我的后方，明明不太遥远的路途，被我脚步一放缓，变得要走很久。
    才刚踏出没几步，我隐约听见后方不远处有一道来自夏北辰的声线，伴随着清爽的笑声，穿透了整条街道。

 第三章 寒流-3

    才刚踏出没几步，我隐约听见后方不远处有一道来自夏北辰的声线，伴随着清爽的笑声，穿透了整条街道。
    我回过头，想要找寻他的身影，却被韩流雨的高大身形不偏不移的挡住，我皱了一下眉，从他的身前探出一颗头，试图看清在韩流雨身后的那个男孩。
    另一道女性笑声无预警的流入耳际，这是慕黎的笑声。
    我愣了一下，想把头缩回去，眼睛却抢先捕捉到夏北辰和慕黎并肩而行的这幕。
    他们是刚练完球回家，还是另外有约……
    伊伊不在，那答案或许就是后者。
    我叹了一口气，视线却持续停留在他们身上，没有移开。他们相谈甚欢，甚至没有发现我的存在，转进二街。
    「还愣在这里，不走吗？」韩流雨冰冷的语句如今成为我的救赎。
    我看向韩流雨，点点头。
    我明白自己方才那脸愁容铁定被韩流雨捕捉得正着，可他却没有在提起这个话题，或许是因为他真的懒得说话。
    既然韩流雨没有发言，相对对于我现在来说，也算轻松不少。
    云层覆盖住月色，天空转为黑暗，只有一点朦胧的月光悬掛在黑幕，转进四街，韩流雨依旧跟在我身后。
    鼠之宅应该不是他家吧？一楼是卖场，二楼是寄住处，应该没有他和他家人的房间吧？
    我不满的双手叉腰，转过身望向他，「现在你应该没有其他理由跟在我的身后吧？这是要回我家的街道，你还一直跟着我，是不是喜欢上我……」
    「ㄛ」的音尚未落下，韩流雨又翻了一记白眼，他的眼神在表示他彻彻底底的鄙视我，「谁说这条街有你家，就不能有我家？」
    「所以……」我的疑问停顿了一下，脚步却没有止住，「你家也在这？」
    「嗯，」韩流雨把右手插进口袋，「很不巧，这里就是我家。」
    我的目光随着他的步伐移动，韩流雨单手插进口袋佇立在一栋透天厝前，不知道的人可能会以为他在为这间房子拍宣传照。
    这间透天厝的对面也很不巧的就是我家，所以……我和这个爱压榨我的冷眼面瘫男是邻居？！
    不会吧，也太有缘。
    我就说吧，我和韩流雨很有缘，不过是孽缘。
    「喔……」我不加掩饰自己内心的失落，「误会你了。」
    「还有，你刚刚很有自信的问题……我是不是喜欢你。」韩流雨似笑非笑的注视着我，这时正巧云雾消散，他的眼眸被月光照得清彻，「你想听我的答案吗？」
    韩流雨的最后一句声音极轻，缓缓的浮过我的耳畔，沉着的嗓音彷彿自带能使人着迷的魔力，酥酥麻麻的。
    「不想。」我不加思索的回答，「听好了……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不会喜欢你，就算现在下起流星雨，又或是卫星撞地球，我喜欢你这件事绝对不可能发生。
    「你应该有看到吧，刚才那个男生就是我喜欢的人，所以绝对不要喜欢我。」
    语毕，我看见韩流雨的嘴角微微上扬，我这才发觉自己在无意中和他诉说了我的秘密……完蛋了，蔚星渝你在搞什么鬼啊，谁不讲，偏偏跟这个没有情感可言的面瘫男诉说。
    现在我该怎么办？
    韩流雨轻笑一声，宛如猫眼的褐色眼眸牢牢的锁住我的懊悔，浓黑的眉尾随着他的笑声微微上扬，「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喜欢你？」
    语落的瞬间，我明白我彻彻底底地被他鄙视了！
    明明韩流雨和我的距离不近，可我却能真实的感受到一股热流从我的脸颊到耳根席捲而上，便是我的生理反应――脸红。
    快逃啊！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明知道韩流雨那句话是在调侃我，脑海里却不争气的到现在都还是他说那句话的神情，带着一种摸不透的情绪，长长一句话从我脑海里冒出，仅剩下最后短短的四个字……
    我喜欢你。
    我转了转自己的脑袋，韩流雨喜不喜欢我应该不是我要烦恼的事情，而且我也没有任何一点让他喜欢上我，我们每次见面都在争锋相对，不是他赢，就是我输。
    韩流雨也老是喜欢压榨我，所以他喜欢我这件事，绝对不可能！
    踏进客厅，漆黑的环境很快的让我的眼球适应，桌上摆放几张相片，我将照片拾起，一场流星雨的画面映入眼帘，这应该是妈和爸前几天说要去拍摄的星轨照。
    由流星光点组成一圈圈逐渐扩大的圆形，黑幕之上，除了一条条稍纵即逝的流星推砌而成一幅美丽的画面，还有以繁星作为背景的光点点缀在其中，若是能亲临现场，想必我会被这幕震惊到无法言语。
    妈妈曾说过：「流星是黑夜的眼泪。」
    「所以是星光仙子在哭吗？」年幼时的我是这么回问的。
    或许是因为如此多愁善感的母亲生下我，才导致我也这么多愁善感，这就是所谓的遗传吧？
    我躺在沙发上，看着爸妈拍摄的这些照片，最后放下。
    妈妈曾和我说过星光仙子的故事，但这则故事，我好像还没听到结局，星光仙子和人类男孩最终有没有在一起？
    落下的每一场流星雨，他们还有没有见面？
    他们的爱，还会持续多久？
    最后一道问题像是在问他们，却是在问我自己。
    我对夏北辰的暗恋，还要持续多久？
    我有勇气如人类男孩一样，勇敢表达自己的心意吗……
    ★
    半梦半醒之际，一隻硕大的雪白色怪物朝我奔来，嘴里吼着不知名的妖怪语言，更稀奇的是，我居然听得懂这种语言。
    张牙舞爪的雪白色怪物口里大吼怪叫：「快起床工作喔――快起床工作喔――再不工作就要倒大楣了喔――」
    牠伸出锐利的尖爪，朝我一挥，掀起地上的雪白冰霜，剎时我的心脏剧烈一跳，整个人猛然从这场噩梦中甦醒。
    伊伊抬起头，满脸写满纳闷的瞅着我，「怎么不多睡一点？你才刚趴下没多久耶。」
    「做噩梦了。」我无力的趴在学生会室的玻璃桌上，透沁的冰凉传递到我的臂弯。
    「喔？」伊伊发出一记疑惑，「什么样的噩梦？」
    「我梦到……一隻长得像韩流雨的大妖怪在我背后追着我跑，」我努力效仿梦中大怪兽的手势，「叫我赶快工作。」
    做出这种噩梦也算是情有可原。
    自从担任韩流雨的秘书和成为鼠之宅的员工之后，我的每一天都过得特别充实，另类的充实。
    在学生会里，每一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等着我去完成，就算有空间时间，也仅是像现在这样，偷偷躲在企划组里小歇一会，这种空间时间还是利用不久前伟大的会长交代我去执行一项任务后的间暇。

 第三章 寒流-4

    「记得把时程表交给体育组后，马上回来。」这是半小时前，韩流雨交代我的任务。
    早在二十分鐘之前，我就完成任务了，于是我又偷躲在企划组里小睡一下，没想到韩流雨连在梦里也不放过我！
    「这还蛮可怕的。」伊伊点点头，怜悯的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你今天出去的第四次了。」
    韩流雨总是这样，我一完成任务回到办公室，他又马上派出另一条任务给我，来来回回总共四次，有够没效率，难道他不能一次给完我工作，再让我去执行吗？
    想让我减肥也不是这样做的吧！况且我也没有很胖。
    在来回四次的工作中，我都有经过企划组再回到韩流雨的办公室，可我却没有看见夏北辰待在企划组。
    「夏北辰没来吗？」我四处张望，依然没见到半个男孩的身影。
    「明天就是班际球赛了，他当然去练球了。」伊伊噘起嘴耸耸肩，「原本我也想去练球，但不巧，天逸学长交代了一个任务给我，所以我要尽心尽力完成他交託给我的工作！」
    如果我对韩流雨交代给我的工作，有一半的上心态度和伊伊一样，或许我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偷懒了。
    要我对韩流雨上心的前提，就是要先喜欢他……等等，我怎么又自己绕回这个话题了？！
    「星，我觉得你也要像我一样回去好好工作了。」伊伊语重心长的劝戒我。
    我眼巴巴的瞅着冷酷无情的伊伊，「难道连你也想剥夺我短暂快乐的时光，赶我走吗？」
    伊伊皱起眉，把食指抵在自己的唇瓣上。没良心的女人！居然还嫌弃我，想叫我闭嘴！
    「你这是在偷懒吗？」韩流雨毫无温度可言的声音从我身后方传入，我怔了一下，把头硬生生的往后转。
    韩流雨背脊抵在办公门前，抱着一叠公文，修长的双腿交叠，配上那张极品脸蛋和身材，像极了杂志上的帅气模特儿，他不去拍杂志太可惜了。
    可惜，我无心欣赏这位人物。
    「我、我没有。」我吓得连最简单的回答都结疤。
    抱歉伊伊，我误会你了，只是……你的提示也太不明显了吧，谁会知道这个可怕大魔王会无声息的站在我背后啊！
    「那请问你，现在待在企划组的用意是？」韩流雨走向我，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清香，只要佇在和他近在咫尺的距离，这股香味就会縈绕我的鼻尖，无法消散。
    「休息！」蔚星渝快给自己一个讚，能把「偷懒」说成「休息」也算是发挥了中文的奥妙。
    韩流雨翻了一记白眼，显然对于我的所言嗤之以鼻，「休息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说词。」
    我晕！他连这个也可以反驳我。
    「抱歉。」每次被反驳后，我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示弱，「请问会长大人，我现在的工作是什么？」
    「休息。」韩流雨说。
    「蛤？」几秒鐘前是谁说休息很不负责任的！
    「我的手上还有很多处室的公文，你跑太慢了。」
    韩流雨在暗示这原本是我的工作，不过我的办事能力不足，所以由他帮助我完成。我解读的没错吧？
    会长大人现在是下令我可以继续不负责任的休息吗？
    这是我这几个礼拜见过最善良的他，终于有一刻能让我间下时间了。
    韩流雨的善良只维持了几秒鐘，他嫌恶的直盯着我，「你现在去把你的办公桌整理乾净！脏死了。」
    语毕，韩流雨头也不回的离开学生会室。
    我和伊伊交换了一记眼神，「星～加油！」
    我叹了一口气，走进韩流雨的办公室。
    韩流雨铁定是洁癖鬼吧！我的办公桌明明只放了一台笔电、几包开封的零食，还有几封来自不同女孩的告白信件。
    说到零食和信件我就气！
    我的零食打开没几秒，韩流雨就开始一连串的工作要我去办，我心爱的洋芋片和空气接触了数小时，现在也变得不脆了。
    还有那些信件，从我上任秘书以来，没断过！每天数不胜数的女孩跑来学生会递告白信，还要求我一定要送到韩流雨手中，想当然，我有尽责的把信有交到韩流雨手中，但也全数被他送进垃圾桶。
    我都不知道秘书还有帮会长处理私人感情的工作。
    在这眾多信件之中，还有几封来自同一个女孩的信件，我从未见过这个女孩，她好像都是託人把信件送到我的桌上，每天一早来，都有一封属于她的信件安静的躺着。
    信封是使用牛皮纸袋，信封左下角必定会有一朵紫色星形的手绘花和女孩的名字――贝念薇，这三个字工整的写在那朵紫花的后方。
    贝念薇应该就是鼠之宅的仓库里，那箱信件的寄送人。
    依循韩流雨的指令，连同贝念薇的信件应当也要投入垃圾桶的怀抱，但我偷偷把它捡回来。原因很简单，韩流雨既然都保存着那大箱贝念薇的信件，那为什么近期的这些信件，他还要丢弃呢？
    总觉得贝念薇对他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原因才演变成只能用信件联络，但我有一个直觉，如果韩流雨把这些信件丢掉了，他一定会后悔。
    整理完凌乱的办公桌后，桌面恢復以往的整洁，却也更容易察觉这张办公桌的大小对比韩流雨的办公桌，简直无法比较！
    我的办公桌如此之小，要放置一台笔电、文具用笔和几叠文件，真的辛苦我的桌子了。
    我站在韩流雨的办公桌前，先前那颗透明水晶球再次引起我的注意。
    我将它举起，透着办公室内的灯光，水晶球彷彿发起光亮，微微闪烁，水晶球内有着一男一女的身影，他们坐在星盘之上，相视而笑，水晶球底部躺着不规则大小的星形亮片。
    我把水晶球倒立，再转正，球体内的星星宛如流星雨般的从顶部落下，这些星星藉着光的反射，发出微微光亮。
    这似乎是一个音乐盒，水晶球的背后有着一条可以转动的把手，我轻手的转了几圈，发条比想像中的还要松，应该是被韩流雨转动不少次。
    发条逆时针的转回，球体内乘坐星盘的男女真跟着转动，柔声的音乐怀绕在耳际，带着令人放松的旋律，直到发条归位，乐声也越渐缩小，直到停止。
    我又转动了一次，这次配上优美的旋律和转动的两人，我把水晶球倒放，又下起了一场流星雨。
    这时我才察觉，水晶球的最底面刻了三个字，是我近期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
    贝念薇。
    这是隐藏在水晶球下的姓名。
    也是害我失眠一晚的名字。
    为什么我会失眠？
    其实具体感受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女孩每日都送信给韩流雨，还要我自己烦恼到底要不要丢掉信件，才失眠吧！
    对，绝对是这样。

 第三章 寒流-5

    「嘿，星，昨天没睡好啊？」夏北辰的声音猝不及防的闯进我的耳畔，早已失神的思绪又随着他热络的语调被唤醒。
    「有啊。」我把沉甸甸的脑袋从木桌上抬起，正好闯进他注视着我的眼眸，夏北辰坐在伊伊的座位上，一颗头抵在自己的双肘上，我的目光就这样和他交会了半晌。
    良久才听见他开口，「可是黑眼圈很重。」
    「大概是我在为今天的班际球赛紧张吧。」我耸耸肩，撒了个不无影响的小谎。
    夏北辰哧出一声笑，「蔚小姐，你又没有比赛，紧张什么？」
    我翻了一记白眼送他，「难道我不能帮你紧张一下吗？」此话一出，我都想撞死自己了，更不用说脸颊的温度又在逐渐飆高，或许已经不能用「红润」来形容，大概可说是「红透了」。
    见夏北辰没有说话，我更紧张了，「我的意思是……我的心与你们同在。」此话一出，除了想撞死自己，还想咬舌自尽，怎么越描越黑！
    「不……我、我是说……」完蛋了，中文真是奥妙，我连一句话也说不好。
    良久，才听见夏北辰的笑声回盪耳际，他捧着小腹颤抖着身躯，连眼角也笑出笑泪，「你不用解释啦，其实我懂。」
    「你懂什么？」我歪着头问他。
    夏北辰侧身靠着窗台，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瞅向我，「我们昨晚紧张的事情都一样，这样算心电感应！」
    我在心底怪叫几声，你根本不懂啦！
    「好啦，好啦，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知道你是帮我们紧张球赛。」夏北辰伸出手，遮住我的眼睛。我眨眨眼，任由自己的睫毛摩擦他的掌心，这时我才发现他的手掌里也有一颗小痣。
    「知道还闹我。」我拍掉他的手。
    夏北辰起身，俯下身朝着我莞尔，「星渝小姐，趁球赛还没开始之前，我有荣幸能邀请你去一个地方吗？」
    我跟着他起身，坐在位置上和他对视，绝对是辛苦我的脖子，「请问夏北辰先生，球赛再不到半小时就要开始了，你是要带我去哪里？」
    「跟着我走就知道啦。」语毕，他不待我回答，自顾自地往教室前门走去。
    看来夏北辰很有自信我会跟在他的身后。
    而我，确实会这么做。
    一路上，我跟着他的步伐行走，夏北辰只是一直爬着一层层的楼梯，他究竟要去哪里？
    我跟着夏北辰爬楼梯，这个简单的举动，一路上却引起了不少女孩的躁动，彷彿我抢走她们的白马王子。
    「你走太慢了。」夏北辰止住步伐，侧过头看我，他伸出手，朝我摆动两下，「牵着我，走快点，不然时间会来不及。」
    我看着夏北辰的手心愣了半晌，又听见从上方传来的催促声，「不用你牵，我走快一点就好。」
    其实我也很想要牵起夏北辰的手啊。
    不过被数道怒气冲冲的女性目光所看，还是不要再多冒险，否则引起更大的轰动该如何是好。
    夏北辰带我来到顶楼的门口，门口上的锁链被破坏的彻底，断成两半，轻轻松松就可以打开铁门，通往宽阔的教学大楼顶层。
    佇立在校园的最高点，彷彿离天空又更近一层，今天天气晴朗得不可思议，晴空万里，一朵白云没有，顶楼没有遮蔽物，来自初秋的太阳直直照射我们，夏北辰的双颊不一会就红润了起来。
    「锁是你破坏的喔？」我看着门前的坏锁，又看向夏北辰。
    夏北辰翻了一记白眼，一脸沮丧的瞅着我，「我看起来像是会破坏公物的这种人吗？」
    「不像。」我发自内心的摇摇头，「但没有别人在这里了。」
    「一个礼拜前锁就坏了，是慕黎发现带我来，我才知道的。」夏北辰耸耸肩，一副「人不是我杀的，锁不是我用坏的」的表情。
    我勾起的嘴角，随着他语落而下垂，「你们来做什么？」
    这样问似乎太小气，但我就是想知道答案。
    「也没什么。」夏北辰又耸肩，他朝围墙走近，垂下头俯瞰底下，「慕黎说来这里心情会很好，能看到平常不会见到的景色。」
    「那你们都看到什么了？」我站在他的身旁，跟着俯瞰底下的一切。
    底下，热舞社站在舞台上准备为班际球赛做开场表演，伊伊佇立在舞台下的最前端准备为慕黎录下这一刻。
    另一侧的球场，几些人在准备待会球赛的用具，做好赛前准备。
    站在顶楼，底下的一切真的一览无遗，全都尽收眼帘。
    我看向迟迟未出声的夏北辰，微风吹起他的乱发，额前一片都被风扬起，他微微一笑，视线似乎是看向舞台上的慕黎。
    不论慕黎身在何处，夏北辰好像一眼就能找到她。是因为慕黎也很耀眼吧。
    突然，我很害怕听到他的回答，我害怕这个答案和慕黎有关。
    「我每次从这里往下看，都会看到你。」夏北辰的声音极为轻柔，彷彿一触即破，如同虚影。
    「我？」我愣了一下，没料到这是他的回答。
    「是啊。」夏北辰转向我，勾起一抹绚烂迷人的微笑，此时他的眼睛是注视着我，而不是慕黎，「我午休上来的时候，常常看到你抱着一叠文件从操场头又走到操场尾。」
    我深吸了一口气。
    韩流……雨你这个冷眼面瘫洁癖男，又让我在夏北辰面前出糗，下次被我遇到，我绝对要你倒大楣！
    至于倒大楣的方式……我们梦里说。
    要不是韩流雨不把事情一次交代清楚，我何必跑这么多趟！
    这幕荒谬之举竟然是被夏北辰发现。
    「我很忙的，哪像你，企划组间间没事做。」我发出叹息声，朝他摆摆手。
    「我前几天是因为练球才没去学生会的，至于午休不能练球，我和慕黎才跑上来。」夏北辰趴在围栏上，「以后如果又要跑腿，我可以帮你。」
    我失笑一声，「谢谢，不过你还是乖乖回去企划组帮忙伊伊吧，下一个活动是圣诞晚会，她应该会想得头痛好几天。」
    「说得也是。」夏北辰跟着笑出声，转了一个话题，「你都不好奇我带你来顶楼做什么吗？」
    我纳闷的皱眉，「不就是带我看底下的景色吗？」
    「当然不是那么简单。」夏北辰退后几步，退到我的身后，我转过身看着他，只见他粲然一笑，他的面容正被阳光照得耀眼，「我们来向星星许愿吧。」
    我被夏北辰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一愣，连面部也忘记要做表情。
    我现在看起来应该很呆。

 第三章 寒流-6

    夏北辰的笑声唤回我的思绪，我昂首望着这幕蔚蓝天空，「现在是白天，哪里来的星星可以许愿？」
    夏北辰朝我绽出一脸灿烂，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浅蓝色的星星纸，「用这个就可以摺成星星了。」
    「蛤？」这个字对于疑惑时，真管用。
    「蛤什么蛤？」夏北辰歪着头，「你们国中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连这个你也知道啊！」我倒吸了一口气，满脸载着惊慌地看着夏北辰，「你会通灵啊？」
    夏北辰翻了一记白眼，「那时候很多人都这么做，谁会不知道。」
    夏北辰说的蛮有道理，当时，摺星星许愿这个「活动」可是风靡了全校一阵子。
    「你，也有想许的愿吗？」我小心翼翼地望向他。
    夏北辰勾起嘴角，给了个模稜两可的答覆，「大概吧。」
    暖风徐徐拂过我的面上，扬起我未扎起的发丝，我把乱发随手一绑，正好见到夏北辰注视着我的眼眸，一如既往的和煦。
    「那你呢？」夏北辰走向前，趴在围栏上，「当时的愿望实现了吗？」
    我跟着夏北辰走向前，步伐停止在他身后，我对着他的背脊摇摇头，「没有，还没实现。」
    「那再许一次吧。」我发现夏北辰的发尾有点过长，遮住了他耳后的那颗黑痣，「愿望，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我的愿望，是你。
    「蔚星渝喜欢夏北辰，希望他总有一天会发现。」
    我和夏北辰是朋友，朋友可以很理所当然地待在他身边。
    如果有一天，我向他告白被拒绝了，我是不是就连待在他身旁的理由都没有了？
    这场赌注太过于危险，我还不想这么快知晓他的心意。
    这么不勇敢的愿望，也会有实现的一天吗？
    夏北辰把星星纸递给我，写下愿望，把星星纸摺好，我们一起把星星从顶楼往外奋力丢出，这两颗浅蓝色的星星如同两道载着愿望的流星，随着风，在太阳的照射下，迅速坠落，最后落在大楼下的一株草丛里，成为无人察觉的存在。
    夏北辰的愿望是谁？
    我好想知道，却也没有勇气知道。
    愿望若是被发现，就不会实现。我该不该去发觉他的愿望呢？
    「星，球赛快开始了，我要先去检录啦。」夏北辰奔向楼梯口，朝我挥挥手，「你会来看我们比赛吧？」
    我点点头，「当然会。」
    「我还需要你的一声『加油』！」
    「加油！」我举起鼓励的手势，朝他一比，随后夏北辰便快步奔向楼下，消失在我的视线。
    顶楼上，剩炎炎烈阳陪着我，还有一股不知名的花香越渐浓厚。
    一名身穿一袭白色洋装的女孩从楼梯的转角缓步而上，她捧着一束花，面上带着说不上亲切的笑容朝我走近。
    今日是班际球赛，本应该穿着学校运动服，而她却没有这么做。她就像特意盛装打扮过，顶着一颗褐色公主头，画上一点点淡妆，白色洋装隐藏不住她锁骨那的一处刺青，一串草写英文字母和一朵紫色星状花。
    「初次见面，你好。」她朝我微微一笑，不太真挚，却也不太具有危险性。
    「你好。」出于基本礼貌，我回话了。我上下打量她的穿着打扮，「你应该不是本校生吧？」
    「曾经是。」她越过我，佇立在方才夏北辰待过的围栏前，她的背脊抵在围栏上，一点也不怕弄脏她的白衣，「你好，我叫贝念薇。」
    贝念薇……
    韩流雨水晶球上的名字，也是那堆信封的主人。
    是吧？
    「这阵子託人放在你桌上要给流雨的信件，你有帮我送出吗？」贝念薇歪着头，半张脸被那大束花朵遮盖。
    「有，不过韩流雨不收。」我耸耸肩，「他没看过，我也没丢掉。」
    「谢谢你。」贝念薇朝我一鞠躬，随后露出比方才更加亲切的笑顏，「这束花可以帮我给流雨吗？」
    贝念薇伸出手，把花递给我，「这是我最后一次麻烦你了，上面有一张卡片，请你让他务必看过。」
    我不打算接过花束。
    想想韩流雨这些日子对于大批追求者的冷眼相待，在想想这束花的下场，铁定又是被送进垃圾场。
    见我迟迟未收，贝念薇又发出一波攻势，她大眼汪汪的瞅着我，「拜託，帮我最后一次就好。」
    我叹了一口气，接过花束，阵阵花香扑鼻而来。
    「你是在追求韩流雨吗？」我看着那束花，想都没想的就脱口。
    「也不算是。」贝念薇顿了一下，表情看起来在思索些事情，「应该可以说是误会吧，我们有一些误会没解开，但流雨封锁我可以联络他的各种管道，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请你帮忙。」
    「卡片里，有我最后想对他说的话。」贝念薇苦笑几声，「如果他最后没来赴约，我们的缘分注定也只能到这里了。」
    韩流雨对贝念薇来说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否则她怎么可能写那么多封信件给他？
    韩流雨，有误会就要好好说啊！避而不谈算什么男人！
    当你的秘书还要帮你处理私人感情问题，你得好好感谢我。
    「我会尽力帮助你的。」我朝她莞尔，像是想给她鼓励。
    「你觉得他最后没来的话，我该放弃吗？」贝念薇歪着头问我，眼神十分空寂。
    「放弃吗……我不知道。」我喃喃低语。
    喜欢夏北辰一年多以来，我好像没有想过放弃。但我不知道贝念薇喜欢韩流雨多久了，她坚持到现在，该放弃吗？
    我也没有答案。
    只知道这束花应该要尽快交进韩流雨手里，再不快点，烈日就会将它照射到水份全无。
    但现在要去看夏北辰比赛……
    我瞅着花束，再望向操场，送一束花应该不会耗费太长时间吧？
    ★
    和贝念薇道别后，我捧着一束花快步走进学生会室。
    想当然，路途上必定是有许多异样眼光覷视着我，大概又是想着「又有一人要去和韩流雨告白」之类的想法。
    拜託！谁喜欢他了，要不是受人託付，打死我也不会捧着一束花去到学生会室。
    学生会室不如既往的幽暗，一踏入室内，就见坐在办公桌前滑着手机的天逸学长，他像是察觉我的到来，目光离开了手机，朝我莞尔一笑。
    「流雨连班际球赛这天也不放过你吗？」天逸学长露出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的目光上下打量我手中这束紫花，随后起身朝我走来。
    天逸学长瞇起眼睛，儘管拥有镜片的阻隔，我还是能察觉他在端详着这束花。
    天啊！不会吧！难道连天逸学长都以为是我要送的吗？
    「卫星学妹，这束花是你要送的吗？」
    我大力的摇摇头，「当然不是！是有人託我交给韩流雨。」
    「如果我请你不要交给流雨呢？」天逸学长俯下身，伸出手触了触紫色花瓣，目光却停滞在那张卡片上。

 第三章 寒流-7

    「我还是会交给韩流雨。」我退后几步，和天逸学长保持一处安全距离，「这是一个女孩的心意，我答应她必须把花束交给韩流雨。」
    「是什么样的心意不敢亲自交给流雨？」天逸学长反问我，此时他退去了往常的亲和，反而多出几分咄咄逼人。
    贝念薇不是不敢交给韩流雨，而是韩流雨把贝念薇所能联系他的方式都切断了。
    但天逸学长说的是「亲自」，既然贝念薇知道韩流雨在哪里，她必定能像我一样，进来学生会室找他。
    还是说……贝念薇已经预测到韩流雨不会想见她，所以才託付我帮忙？
    「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都不瞭解。」我看着花束用着喃喃的音量说。
    「或许只有你不知情？」天逸学长刻意将语调上扬了几些。
    天逸学长也认识贝念薇吗？
    我叹了一口气，「好吧，如果只有我不知情，我还是要完成答应过别人的事情。」
    不待天逸学长接话，我越过他，逕自往韩流雨的办公室走去。在越过他的瞬间，我听见他稍纵即逝的浅笑，是愉悦，还是嘲讽？
    我敲了几声办公室的木门，门上发出清脆的叩叩声响，室内的男声透过木门，传入我的耳际，「请进。」
    我捧着一大束紫花步入办公室，韩流雨愣了一下，随后沉着脸色，彷彿又有一波寒流来袭般的冷冽，他的目光泛起戾气，代表和煦的褐色眼眸，此时与他的心情呈现极大的对比。
    我咽了下口水，故作镇定的开口：「那个……」
    话尚未落下，便被他打断，「把花丢掉。」
    「我都还没说完。」我不悦的反驳他。
    「我讨厌花。」他板着一张脸。
    韩流雨讨厌花？
    难怪我捧着一束花进来，他会如此生气。
    贝念薇，你在害我啊……
    我乾笑几声，拾起花束里的卡片，把花藏到我的身后，「讨厌花的话，卡片也看一下吧。」
    见他未收，我又补充了：「这是贝念薇送的，不是我。」
    这下，你可以放心收下卡片了。
    「卡片也丢掉。」韩流雨没再看我，反而垂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这下该怎么办？
    拍他的桌，逼他看？不行，这绝对会被轰出去。
    毕恭毕敬，请他看？不行，太不符合我的风格了，况且这又不是我的事。
    拆开卡片，强制让他看见？不行，他怎么可能会认真看。
    我急了，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又不能让贝念薇的心意隐没，「韩流雨，这是一个女孩对你的心意，就算你不领情，好歹也看一下，让她死心。况且，她说你们只是存在一些误会，把误会解开不是很好吗？」
    「不见面、不联系、不给希望，久了就会死心。」这次，韩流雨又抬起头，他的眼眸对上我，少了方才的冷冽，却依然波然不动，「我的态度应该很明显吧？」
    我没有回话，因为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韩流雨发出一声短促的叹息，起身走向我，我们的距离仅有一束花之近，他和天逸学长一样，俯下身抚着紫色花瓣，眼神多了几分凄凉，「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我没有退后，而是对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桔梗。」韩流雨将手收了回去，「传说，桔梗花开之时，代表幸福的降临。」
    这束桔梗开满了花，或许是贝念薇想暗喻他们可以幸福。
    「桔梗的花语却是永恆与绝望的爱。」
    两个相互矛盾的词汇，怎么能当一束花的花语呢？
    「好矛盾。」我吶吶道。
    「爱，也就是这么矛盾。」韩流雨叹了一口气，「所以把花和卡片丢掉，包括之前你偷藏起来的那几封一併丢掉。」
    连这个他也知道啊…….
    「喔。」想都别想！
    「晚上记得要去鼠之宅，今天要包货。」
    「喔。」这我无法拒绝。
    最终，贝念薇的心意还是没有传达到韩流雨手中。我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我大概是把自己想追求夏北辰的执念加註在他们身上，才会到了这个地步，还继续帮忙。
    韩流雨和贝念薇究竟是永恆的爱，还是绝望的爱？
    这个答案，必须让他们两个一同鑑定，而不是单方面决定。
    既然卡片里面有赴约地点，那我可以打开看看要把韩流雨骗去那个地方！
    贝念薇别生气啊……我可是为了你的恋情着想。
    我缓缓拾起信件，信封纸上和之前那和箱子内的信封一样，在左下角都写着小小的姓名和一朵紫色桔梗。
    信封内只有一小张对折的浅紫色晕染的信纸。
    「这个月底，晚上九点老地方见。在这之前，请你不要急着抗拒这场赴约，希望你能来，我还欠你一个解释。」
    老地方……谁知道你们的老地方在哪里！这下我也爱莫能助了。
    在这段文字的下方，还写了一串文字。
    「花束里一朵含苞的桔梗还在静等花开，希望花开之时，你的幸福也能降临。」
    我抚着唯一一朵未开的花苞，淡淡的花香縈绕在我的鼻尖与指尖上。
    贝念薇如此盼望能让韩流雨知晓她的心意，韩流雨却仅是不断的回绝，连一句话也不肯听。
    如果换成我和夏北辰呢？
    当我提起勇气想向夏北辰告白的时候，他的态度会不会变得和韩流雨一样？
    一道熟悉不过的铃声打断了我的心乱，我慌忙的接起电话，透过萤幕，电话另一头的女声心急如焚的胡言乱语一串话，我只听清她最后落下的关键重点。
    「班际球赛都比完了，怎么还没看见你的人影？」
    「星渝？」伊伊发出焦急的疑惑声，「你有在听吗？」
    「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可怕的消息……」我对着手机喃喃道。
    班际球赛比完了……这也代表我没去看夏北辰比赛！
    「所以是什么事能让你没来看夏北辰比赛？」虽然透着电话，依然能听见伊伊倒吸了一口气，声音不小，足以盖过周围的那些吵杂声，「该不会又是寒流大魔王要你去做事吧？天啊！连班际球赛也不放过你吗？看来坐上他的腿的代价不小，毕竟也是眾多女性朝思暮想的双腿……」
    「够了够了。」我打住伊伊的胡言乱语，要是她现在站在我面前，我必定送她几记白眼，「不是他叫我去做事。」
    「不然呢？」看来伊伊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总不能直接跟她说贝念薇的事情吧？
    「我肚子痛。」我转了转眼珠子，决定迅速转移问题，「班际球赛应该有得名吧！结果得了第几名？」
    「看来我们的星星很相信大家的实力，当然有，女生组第三名，男生组第一名。」伊伊的言语里透着满载的喜悦，「夏北辰提议今晚要请客吃火锅！机会只有一次。」
    「真的假的？」我提高了几度音调。
    「当然，你要一起来吗？」
    「好啊。」语刚一落，我的脑海里随即浮现韩流雨冷冽的面容，「恐怕不行，我晚上要打工。」
    今晚还要包货，铁定很忙……
    「打工也是要吃饭的啊！」伊伊哼笑了一声，「不能调班或请假吗？」
    我把头硬生生地扭向韩流雨所在的那间办公室，和他请假是多么难以啟齿的事，天晓得他又会用哪种眼神无形地攻击我。
    「机会难得耶！难道你不想和夏北辰一起共进晚餐吗？而且是他请客的喔！」伊伊又补了一枪。
    我叹了一口气，「好啦，地址传给我，我去问看看，如果可以我就去。」
    「太好了！」
    掛了电话后，我佇立在韩流雨的办公室门前深吸三大口气。
    是怎样？
    不过就是一个学长，蔚星渝不要怕！
    拉开木门，眼前这幕顿时让我欲出的话堵住了。
    韩流雨把玩着手上那颗透明水晶球，球体里的星星缓缓降落，透过水晶球，我对上他褐色眼眸里蕴藏的哀伤。这是我从未见过的他，退去以往的英气，此时，仅有孤独与他并存。
    韩流雨像是察觉我的到来，放下手中的水晶球，一双眼眸恢復以往地从容，彷彿那些情绪不曾存在，「敲门。」
    「可是这也算是我的办公室。」我指向他帮我准备的小桌子，「进来自己的办公室应该不用敲门。」
    我不知道是哪根茎不对，不小心就脱口自己的内心话。
    韩流雨也不知道是哪根茎不对，竟然没有反驳我，平时的他，一定又会说「卫星学妹，我只是把我的办公室借你用」之类的话。
    「我不记得我今天有交代你任何工作。」韩流雨微微蹙眉，「又进来，什么事？」
    「就今天是班际球赛，我们班有得名，打算晚上去庆功，所以……」我垂下头，双手互相不停地搓揉。
    「请假是吧？」
    「对！」我猛然抬起头，正巧见到他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我，「可以吗？」
    「可以。」不得不夸奖韩流雨，也是有善良的一面，但好景不常，「吃饱记得回来倒垃圾。」
    洁癖鬼！
    「谢谢学长。」我朝他莞尔一笑，露出这辈子大概也不会再露出的狰狞笑容。

 第四章 碎星-1

    「谢谢夏北辰。」
    这句话大概是我在这场餐会里听过最多次的五个字。
    明明是夏北辰提议来庆祝球赛得名，反而是他在为大家忙进忙出，备料、烹煮火锅、夹菜……
    「星渝，多吃点肉。」夏北辰又把一块刚煮好的肉片从泰式汤底夹给我。
    我拍了下他的手，把肉片夹进他的盘内，「我吃饱了，你都没吃到什么。」
    「谢啦。」夏北辰朝我莞尔一笑，把肉片送进口中，又再继续放入其他食材。
    夏北辰虽然会主动帮忙夹菜，但据我这一个小时的观察，他只帮男生、伊伊、慕黎和我服务。
    虽然夏北辰不会帮其他女生服务，但我就是想知道我和慕黎在你的心中有什么差别，只要一点点就好，让我知道，我在你心里有一点点不一样。
    在你心中的天秤，究竟是往谁倾倒？
    看着夏北辰持续帮慕黎夹菜，我的心底逐渐泛起层层酸涩，受不了这样的氛围，我起身步向这间餐厅的景观区。
    隔着玻璃门的阻挡，店内的一切彷彿与我无关，除了火锅味还縈绕在我的鼻尖之上，我把手抵在深蓝色围栏上，俯瞰底下喧嚣城市不断行驶的车辆，在对面人行道，还佇立两道身影。
    男孩将女孩抱紧，并在她的额上露出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他们看起来很甜蜜。总有一天，我也会像他们一样得到幸福吧？
    女孩垂下头，模样十分羞赧，男孩将一隻罢手往女孩的后脑勺来回抚摸，女孩随后抬起头，漾出一抹笑容。
    我看着女孩的脸蛋愣了一下，身后另一道声音把我从这股惊讶之中拉起。
    「你今天有吃饱吗？」规律的步伐朝我靠近，直到声音逐渐放大再停止。
    「有啊。」我转过身面向夏北辰，满脸不悦的噘起嘴，「倒是你，明明说要请客，结果食物都给我们吃。」
    「请客？」夏北辰歪着头问我，「我们是讨论拿比赛的奖金来吃饭啊。」
    伊伊骗我！
    「吃完饭后，奖金应该还会剩几百块，再拿来当班费就好。」夏北辰见我一脸困窘，失笑道：「想要请客的话，我下次可以请你喔。」
    「只有我吗？」我转过身，视线再次回到喧嚣街道，不敢和他对视。
    方才在街上拥吻的那对情侣离开了。
    「当然慕黎和伊伊也可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转身前，夏北辰的身子好像僵了一下。
    果然他心中的天秤是平等的，我也不是特别的。
    「那就等你的邀约囉。」我勾起嘴角，明知道夏北辰的角度看不见我的表情，我还是习惯性地笑了。
    「在那之前，先问你一个问题。」夏北辰步向我身旁的围栏，两隻手轻松就勾上围栏，果然高个子就是有好处。
    「说吧，蔚星渝有问必答！」
    不管是要问我身高体重、个人喜好、兴趣专长，我通通可以告诉你！
    或是你突然想问我的感情状况，我也可以……
    「为什么今天没来看球赛？」夏北辰蹙眉瞅着我。
    原来只是关于球赛的问题……
    「因为……因为……」我转了转眼珠，不太想告诉夏北辰我去帮韩流雨处理私人的感情纠纷这种小事，「我突然想起学生会还有事要忙，所以才没去的。」
    「这样吗。」我无法理清这是何种情绪，只知道夏北辰似乎有点失落……不，这也称不上失落，反正就是一种我无法形容的感受。
    「没事啦。」我拍了下他紧实的肩膀，「明年我一定会去看的！你会希望我去看吧？」
    「当然，毕竟我哪次比赛，你缺席过了？」夏北辰莞尔一笑，方才的低落彷彿不復存在。
    「那倒也是。」我趴在栏杆上昂首望向这片夜幕，今夜的云层有点浓厚，月光不復存在于夜空之中，连一颗星星也没有。
    良久，我用眼角馀光瞥见夏北辰似乎转过头来看我，我听见他轻声说：「星，你真的觉得星星纸的愿望会实现吗？」
    这道声音彷彿与黑暗孤寂的夜空融为一体，缓缓消失。
    如果你的愿望是我，那一定会实现；如果你的愿望是慕黎，那也是会实现。
    「会，一定会。」我侧着脸看他，正好撞进一片幽深之中，他的眼眸倒映着我的影子，此时他的眼中只有我。
    再久一点就好，我只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这样我就不需要想尽办法套出你的话，不断想证实自己在你心中的位置和星星纸的秘密。
    「太好了。」
    此刻，夏北辰的鼻息和我如此靠近，甚至我都能感受到他呼出来的温度，微微的暖和，一点一滴的流淌至心窝。
    我们之间，相隔的究竟是一句实话，还是一个女孩？
    我能试着缩减我们之间的距离吗？
    在我犹豫的同时，夏北辰牵起嘴角向后退几步，我和他顿时多出大块空间，被他鼻息抚过的肌肤还在隐隐发暖。
    只见夏北辰嘴巴开开闔闔的说了几个字，明明距离不远，可我却连一个字都没听清也没读懂。
    直到另一道女声打断我似图理解的话语，「星星、夏北辰，你们不吃了吗？东西还有很多喔。」
    夏北辰侧过头看向慕黎，「我等等就过去。」
    「快点喔，不然菜就凉掉了。」语毕，慕黎静静地待在玻璃门旁，没有打算离开，「星，你还要吃吗？」
    「不用了。」我摇摇头，「我想在这里看一下风景。」
    「晚点上的甜点帮你留起来。」夏北辰离开前拋给我这句话，「这间店的甜点很好吃，你应该会喜欢。」
    对，我一定会喜欢！只要是你推荐的，我照单全收。
    夏北辰和慕黎进去餐厅后，外面的空间又变得安静，只有车子闹哄哄的声响回盪在耳际。
    我往没多久前一对情侣佇立的那处注视，一股莫名愤怒的情绪油然而生。
    我应该没看错，刚才那是贝念薇，没错吧！
    就算只有一面之缘，我还是能认得出她。
    她和另一个男孩在大街上拥吻，还想要回头去找韩流雨？
    又或是一切都是我想太多？
    现在，我该如何是好？
    我的指尖不规律的敲击铁製围栏，一声声鏗鏘有力的敲击声越渐快速。
    当作视而不见对韩流雨来说太不公平了，他至少有权利知道贝念薇的所作所为，最后的取决权再交给他自己。
    想到这，我没由来的想快点见到韩流雨告诉他。
    离开冰凉的围栏，掌心沁着微寒的温度，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直到进入室内。
    「夏……」北辰，我要先离开了。话还没来得及落下，眼前这幕让我顿时语塞。
    慕黎勾着夏北辰的肩，两个人笑得很开心，露出了好几颗牙齿的那种开心，如果此时只有夏北辰在笑，我心中的小鹿铁定连鹿角都撞断。
    为什么是和慕黎一起，把他们两个摆在一幅画中，形容成绝世美景也不为过……
    他们像是察觉到我的到来，夏北辰率先开口：「怎么了？」
    我牵起一抹笑容，看向慕黎，「我晚点还要去打工，先走了。」
    「我以为你请假了！」伊伊起身看向我，不难察觉她其实有微微的噘嘴，似乎是在无声的抗议我的早退。
    「今天要包货，我只请了几个小时的假。」抱歉伊伊，现在的氛围不适合我待在这，更何况我还有要紧的事要去告知韩流雨。
    「好吧。」伊伊一脸拿我没辙的表情哀怨的瞅着我。
    我伸出手拨乱她的瀏海，笑了几声，快步离开餐厅。至少这个举动能让我沉闷的心绪愉快一些。
    才刚步出没多久，后方就有一道脚步声急促追上。
    是夏北辰吗……

 第四章 碎星-2

    我转过身，却见到伊伊的身影，「怎么了吗？」
    「星，你是不是因为难过才要离开的，慕黎她只是……只是……」伊伊一脸着急的想找出一个合适的句子来叙述。
    沉伊伊你傻啊！我就是因为慕黎和夏北辰才想这么着急离开餐厅啊，你这时候追出来是想把故作镇定的我拆台吗！
    难道是我刚才表现得不够开心吗？
    「没事啦。」我翻了一记白眼送给伊伊，「我真的要回去打工，甜点你就帮我吃掉吧。」
    语毕，我没有再看向伊伊，转过身，自顾自地快步离去。
    幸好伊伊没有再继续追过来，幸好只有伊伊发现我的谎言，幸好我没有听清夏北辰当时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告诉你，关于星星纸的秘密。」
    再后来，他开开闔闔的唇瓣，我实在是无法再读取任何一字唇语。
    维持这样就好了吧，我不能再知道更多了。
    我只是一颗星宿，只需要默默待在太阳身边就好。
    两百九十八步、两百九十九步、三百步，玻璃自动门随着我的佇立，缓缓开啟，摇晃的贝壳风铃如同往常，叮叮作响。
    我急急忙忙地跑进店里，找寻着韩流雨的身影，却只见到他妈妈在柜台里看着电视，「阿姨，韩流雨在哪里？」
    「哎呀，星渝怎么来啦？」韩妈妈的笑意渐大，她的目光离开电视萤幕，迎上我的急切，「小雨说你今天请假呢。」
    「我只是刚好有事来找他的。」我乾笑几声。
    韩妈妈用着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注视着我，好半晌才呵呵笑出几声，「小雨在厨房准备仓鼠的晚餐。」
    鼠之宅的厨房……至今我都没有进去过，顶多是坐在厨房外的小圆椅上。
    厨房的门上只掛了一条蓝天白云的布帘，拉开布帘，我一脚踏入厨房，「韩流……」我的脚下似乎发出了几声碎裂的声响。
    我的视线跟着声音来源处向下，喔不，现在是怎样，地上这些蛋液和碎得彻底的蛋壳都是我的杰作？
    看着我的「凶器」，双脚附满了蛋汁，绝对是我搞出来的！
    我缓缓抬起头，偷偷覷覦韩流雨，只见他一脸冷冽的上下打量我的「作品」，更多参杂在其中的情绪是惊讶。
    母鸡们，对不起。
    但谁会在门口摆着一堆鸡蛋啦！
    「你……」韩流雨似乎又要责备我了。
    「对不起。」我搔搔后勺，垂下头不敢直视他。
    韩流雨叹了一口气，没几秒，我的视线内多出了一碗钢盆，里面放了些切碎的蛋白，他低沉的嗓音从我的头顶落下，「头抬起来，我没那么矮。」
    他的意思是叫我看他吗？
    我缓缓抬起头，对上韩流雨褐色的眸子，他粉色的唇瓣开啟，「这些拿上去餵仓鼠，不要给太多，平均给就好。」
    「喔，好。」我愣了一下才点头，或许是因为韩流雨没有责备我而感到不太真实。
    「等一下。」在我开始行动前，韩流雨蹲下身，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溼纸巾擦拭着我的小白鞋。
    「欸？！」我惊讶的倒吸一口气，碍于被他抓住脚踝，不然我就逃了，「我自己擦就好。」
    韩流雨昂起首，双眉微微蹙起，「不要乱动，很脏。」
    「好了。」好半晌，韩流雨才拿起擦拭过后的溼纸巾起身，他瞥了瞥地上的残骸，「这里我清理，怕你笨手笨脚的清不乾净。」
    好喔，韩先生，其实你可以不用说出最后一句，铁定会变成一个暖男！可惜你永远学不会。
    来鼠之宅几个礼拜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获得韩流雨的批准来二楼，二楼的空间比一楼还宽阔，空调也凉上许多。
    上了二楼，我才想起忘记今晚来鼠之宅的目的！
    不管了，先去餵仓鼠再告诉他也不迟。
    但是要怎么跟韩流雨说？
    我回想起今天早上韩流雨抚着水晶球，眼神盛满空洞的那幕，直接告诉韩流雨一定会伤到他的心，该怎么委婉的告诉他？
    「啊，好痛。」我的指尖传出没由来的刺痛感唤回我的思绪。
    一滴鲜红色的血珠从我的指尖冒出，那隻灰色小毛球还在箱子内装作若无其事的吃着蛋白。
    等到餵完最后一隻小毛球的同时，我才发觉沁出指尖的血水越来越多。
    「喂，你的手流血了。」韩流雨不知道何时站在我的身后，他一把拉起我的手腕，端详我的伤口，「被仓鼠咬？」
    我点点头。
    「笨死了。」他翻了一记白眼，毫不留情的批评我。
    先不说韩流雨终于恢復正常的持续批评我，为什么这句「笨死了」我彷彿在哪里听过同样的话，同一个人脱口，而且还是同样的情景。
    这股强烈的既视感渐渐的唤回我过往的回忆……
    ★
    嗯，韩流雨？
    他似乎是年幼版的韩流雨？而我好像也才六、七岁左右？
    在热闹非凡的公园里，充斥着孩子们的欢笑声，相继争先玩着游乐设施，另一侧的草丛出现一抹矮小的身躯缩在那，显得格格不入，也让我不得不察觉。
    他在做什么？抓虫子？拔草？还是玩躲猫猫？
    我迈开还没生长完全的小短腿往奇怪男孩的方向步去，拍了下他的肩，「嘿，你自己一个人蹲在这里做什么呀？」
    不料，眼前这个男孩似乎被我的唐突之举所惊，他的身子不难察觉的颤了下，起身转向我，他带着一张不太友善的面容直盯着我，「干嘛？有事吗？」
    说是不友善的面庞是有点过了，顶多就是顶着一张不笑的脸，但讲出来的话是属实丝毫不客气！
    我不避讳的反盯着他如猫科动物般的褐色眼眸，被阳光照射过后，越显更浅，配上这张极品小正太的长相，真是好看。
    不对，蔚星渝，这时候不是暗中称讚人家顏值的时候。
    我双手叉腰试图平视眼前这位讲话不客气的男孩，可恶，还差了他一颗头，没事长那么高干嘛啦！
    既然不能平视，只好上下打量一下这位极品小正太，他双手环抱着一箱破烂不堪的纸箱，纸箱上头却没用胶带封起。
    我凑近一看，几隻灰色的小毛球正到处乱窜。
    鬼鬼祟祟，抱着纸箱，还有一堆小仓鼠，我肥短的指尖指向他的鼻尖，「你要弃养小动物喔？」
    小男孩静默不语，只对我翻了记白眼，以示回答。
    这算默认吗？
    怎么可以弃养小动物！
    我不死心的提高音量，「这里有人要弃养小仓鼠，好过分，怎么可以对他们始乱终弃，没有你，牠们怎么办……」
    小男孩用尽力气摀住我的嘴巴，终于让歇斯底里的小女孩，也就是我本人闭嘴。我怎么可能这么简单闭嘴，电视偶像剧上演的台词我都还没讲完，怎么可能闭嘴！
    这一闹，不免引起了其他小孩们的侧目，面前眼眸燃着熊熊烈火的小男孩面色更加阴沉，他跩着我的手腕，二话不说就把我拉离眾多目光之地。
    「你可不可以安静点？」他放开我的手腕，看也不看我一眼。
    「为什么我要安静？」我反问他。

 第四章 碎星-3

    「我应该不认识你吧。」男孩的面上越渐阴沉。
    「我叫蔚星渝。」我两手反插在双腰上，「现在你认识了。」
    「卫星？」男孩挑起一边眉毛，带点玩味的语调微微上扬。
    「不要嘲笑别人的名字。」我抑制住怒气，摸了摸手腕，腕上还残留着他出点力气的馀感，「你想弃养牠们，这是不对的。」
    「谁说我想弃养牠们的？」男孩皱着眉，似乎很不悦被误会，「我在草丛发现牠们的！」
    「为什么会在草丛发现？」此话一出，我能察觉他此刻是彻头彻尾的鄙夷。
    「被人弃养。」他耸耸肩，「大概是生太多，不想养吧。」
    我叹了口气，凑近一看，几隻灰色小毛球正捲曲在一处小角落，舔拭着对方的毛发，「那现在怎么办？你抱着这么多不会是要养吧？」
    「没有。」男孩的回答一如冷漠，能不多说话就不多说，「妈妈都会拿去爱鼠协会请牠们照料。」
    所以他和他的家人常常在救助小动物吗？
    我不久前还在大庭广眾之下乱胡数落他……想想是有点惭愧。
    「还有事情吗？」小男孩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我摇摇头，「你不觉得牠们长得很像奇异果吗？」我歪着头问，指尖往箱内伸进，手指尚未摸到想像中毛茸茸的触感，就先被疼痛感打破。
    我迅速将手指抽离，一珠鲜红色的血珠从指尖冒出。
    来自我头顶上一道冷静沉着的志气男声落下，「笨死了。」
    笨死了、笨死了、笨死了……
    这句话彷彿是在一个回放机里，不能的在我脑海中重复。
    刚刚我是被骂「笨死了」吗？
    我从小到大从来没被这么说过！这下换我怒了，顾不上手上的小伤，我恶狠狠扑向他，小男孩手中的纸箱也随之掉落。
    我作势恶狠狠地瞪着他，一手抓住他的衣领，电视都是这么演的。
    男孩露出罕见的惊慌，双手捉住我的臂弯，发出的气息微微地颤抖，「你想干嘛？」
    「你刚刚是不是骂我了？」我反揪着他的手腕，「怎么可以乱骂人？」
    「陈述事实，你就是笨死了。」儘管被我压制在地，他仍不畏惧的瞅着我，「你的动作就是会吓到牠们啊。」
    此话一出，更是激怒我了。
    「你讲出的话好臭，我来帮你洗洗嘴巴。」被愤怒支配的情绪压根顾不上任何，我的脸往他的面上凑近，只见他瞳孔越加放大，直到整张面容融进我的眼眸之中。
    我把嘴唇往他的唇瓣凑近，他紧抿着红润的唇，目光如炬的瞪着我，却无法逃脱我的压制。
    我用舌尖硬生生的掰开他的唇瓣，他的齿间似乎还想守住最后一道防线，没有办法，我只好用力地咬了下他的下唇瓣，只听他闷哼一声便松开齿间，我乘胜追击，进攻他的口腔内部，狠狠的往里头喷了下口水。
    好了，报仇完了，我心满意足的拍拍双手，离开他那好躺的身躯。
    「你有病吧！」男孩恶狠狠地起身瞪着我，用力的擦去残留在他嘴边的水痕，拾起地上的纸箱，头也不回的离开这座公园。
    再后来，我就再也没有看过这个小男孩了。
    直到方才，一股熟悉的既视感出现在我脑海之中……
    不会吧！？
    那张似曾相识的扑克脸、那双褐色眼眸、那句「笨死了」，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还有那声「卫星」，那个公园被我欺负的小男孩不会就是韩流雨吧？
    我惊恐的猛然抬头，正好不偏不移的撞上韩流雨的视线，「怎样？你是手被咬，又不是脑袋破洞，傻了？」
    「没……没有。」这下，我更能确定他就是公园小男孩了，连不客气的说话模式都没有改变。
    这下我终于了解他为什么处处针对我了，我们之间真的存在孽缘啊！不过他有认出是我吗？
    我猜有。
    蔚星渝你以前到底都干了什么荒唐举止啊！丢脸死了。
    那是我的初吻啊……要留给夏北辰的，怎么小小年纪就送给眼前这个冷眼面瘫男了！
    我是不是疯了！
    不对，这不能算初吻吧？初吻没有这么可怕，应该是甜甜的、冒出粉红泡泡的那种才对啊！
    「那还愣着干吗？」韩流雨再次打回我的思绪，「去楼下医药箱拿药擦啊。」
    我决定收回几分鐘前称讚他有当暖男的潜力，这压根还差远了。
    几分鐘后，我坐在厨房前的小圆椅上等着韩流雨走下楼，他提着一包垃圾一如往常的示意我「倒垃圾时间到，可以下班了。」，我点点头跟上他的步伐。
    夜幕中，他依然步行在我身后，我踩着他的影子快步前行。
    「韩流雨……」要叫不叫？叫，「学长。」
    「怎么了，卫星学妹？」
    要说不说？说，「就是我今天看到贝念……」
    话尚未落下，便被他打断，「明天我这里没什么事，看你要不要去企划组帮忙，西洋情人节的巧克力订购快截止了，或是要休息也可以。」
    「好。」我对着影子点点头。
    见我欲言又止，韩流雨叹了口气，「以后，可以别再跟我提起贝念薇这个人了吗？」
    我愣了下，又只能点点头，却又莫名的有点想哭。
    明明被拒绝的人不是我啊……
    我昂首望向今晚的月色，又大又圆，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想法，我再次开口打破沉寂，「你觉得向喜欢的人告白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我垂下头，正好撞见韩流雨抬起头的黑影，「大概跟这抹月亮一样大吧？」
    韩流雨毫无波澜的语调令我顿时分不清他是在认真回答我，还仅是顺口说说。
    「那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的好朋友相谈甚欢，甚至是在一起，又需要多大的勇气？」我踢着脚下的石子，不敢再抬起头。
    良久，他仅是沉默不语，直到回家前一刻，他才望向我。
    这时我才发觉韩流雨的眼眸中乘载着不同于以往的悲伤，他莞尔，月色打在他的面上，越显柔和，「如果是这样的话，不需要勇气，想难过就难过，至少你还有我……」他顿了下，「我们。」
    我哧笑一声，「谢谢学长。」
    「不用谢，」韩流雨摇摇头，「我只是在保护社会大眾，以免莫名其妙被你攻击。」
    韩流雨似乎在若有其事的暗示我「喷口水事件」，真惨！
    他果然记得。
    好歹我也是个正值青春的少女，说是保护社会大眾也有点言重，把我当什么怪物啊？
    真是过分！
    ★
    隔天午休，我依照韩流雨的指示去企划组帮忙，毕竟留在办公室我也没事情能做。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企划组的气压居然比会长办公室还来得低？
    这股低气压并不是自然所散发，而是透过人为。
    坐在我身旁这位少女已经维持怨懟的面庞足足整个早晨了，到中午也不软化。
    是企划组最近太忙吗？
    还是夏北辰去练班际球赛，让伊伊负担太重？
    「伊伊，到底怎么啦？」我放下手中的订购单，抬起头转向她。

 第四章 碎星-4

    「什么？」我不明所以的反问。
    过好半晌，见伊伊依然毫无想开口的想法，我又补充了句：「不管发生什么都还有我们，没事的，来，笑一个。」我把两隻食指拉下自己的下眼瞼，试图扮张鬼脸让伊伊开心点。
    尚未听见伊伊的笑声，却是被另一道男声哧出一声笑，「看来卫星学妹的压力很大，还需要跑来企划组扮鬼脸，这势必需要和流雨反映一下，减少你的工作量。」
    糟了！是天逸学长！这也太丢脸了吧！
    伊伊没有笑就算了，居然还被天逸学长见到我毫无形象的鬼脸。
    「没、没事，压力一点都不大，」我慌忙地摆摆手，没想到竟然还结疤了，「这不需要去和韩流雨学长会报！」
    站在天逸学长身旁的若嫣学姊也轻笑一声，「学妹不用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啦，这傢伙总是喜欢闹人家。」
    「不可以压低我在学妹们心中的形象啦！」天逸学长无奈的叹口气，「那学妹们就好好努力工作吧，我们先进去啦。」
    我点点头，目送他们至办公桌前。
    「星星，你觉得呢？」伊伊没头没尾的丢来一句。
    「什么？」我的目光回到那叠需要汇整一段时间的订购单上。
    「天逸学长和若嫣学姊真的很配吧？」伊伊托着腮帮子，双眼无神的望着办公桌的方向。
    我愣了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伊伊接着说：「虽然我和若嫣学姊只称得上直属关係，但我好像知道所谓的和朋友喜欢上同一个人有多苦涩了。」
    「伊伊……」我吶吶道。
    「西洋情人节的订购单上写着天逸学长匿名送给若嫣学姊。」伊伊勉强勾起嘴角，苦笑地望着我，「我是不是没机会了？」
    「在他们还没交往之前，都还有机会。」我莞尔一笑，「大概吧。」
    这句话像是在说给伊伊听的，却又是在说给自己听。
    「而且若嫣学姊也不一定喜欢天逸学长啊。」我转动眼珠子，思索了几秒。
    在夏北辰和慕黎还没交往之前，我都还有机会可以默默喜欢他吧？
    「如果我去告白呢？」伊伊双眸发光的直盯着我，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伊伊比我想像中的勇敢多了。
    「至少有努力过，就算失败也是死得瞑目。」伊伊彷彿下定决心般的握紧双拳，口出狂言，「不过我的勇气什么时候来就不知道了。」
    我笑了下，继续手边未完成的工作。
    午休结束的鐘声打破了办公室瀰漫的寂静，我的思绪从这些订购单中被拉起。
    我看着这张纸发呆了多久？
    更准确来说，我看着夏北辰的订购单发呆了多久？
    「你发呆了十五分鐘，很累吗？」伊伊一颗头往我手里握着的订购单凑近。我想，她大概也猜出来我为了什么在发呆。
    「借我一点勇气，好吗？」我眼巴巴的瞅着伊伊。
    夏北辰也订了巧克力，不同的是他分别订给慕黎、伊伊和我。
    我说过我很小心眼的吧？
    订购单的名字是先写慕黎，所以我和伊伊很有可能只是个障眼法。
    「没事啦星星，他又不只送慕黎，还有我们呀。」伊伊短小的手指停在我们的名字上。
    对啊！我怎么能这么小心眼，大家都是朋友，说不定只是无意的，夏北辰才不会想这么多。
    「我们这样好好笑喔。」我勾起嘴角，朝伊伊露出笑顏。
    「哪里好笑？」伊伊歪着头，显然不太明白我的想法。
    「超像两个怨妇坐在一起哀愁着暗恋的人。」我耸耸肩。
    暗恋真的好苦啊，不敢往前走，深怕踏出一步，一望无际的平原就会瞬间化为岌岌可危的悬崖。
    一不小心就尷尬的不知道能不能再做朋友……
    「那我们两位怨妇该去上体育课了。」伊伊收拾好桌上的订购单，起身拉着我准备上课。
    我慌张地收回手，「不！那个……我突然想到韩流雨还有事拜託我去做。」
    「我怎么记得你说今天没事才来企划组的！」伊伊不悦地皱起眉，「还是为了安慰我才来的？」
    「没有啦，别想太多，」我摆摆手，「快去上课吧，你不是很喜欢打排球吗？」
    「原来是这样！」伊伊睁开原本就不算大的双眸，「我现在合理怀疑你在滥用特权不去上体育课！我要去和夏北辰告状。」
    「你敢和夏北辰告状，我就和你没完！」语落的瞬间，伊伊也一溜烟地奔离学生会室。
    剎时间，室内只剩下转动的电风扇和我待在这里。连天逸学长和若嫣学姊也不知道何时离开的。
    我拾起桌上伊伊汇整好的订购单，不得不夸奖她的做事效率真快！
    进入会长办公室，里头灯光昏暗，座位空空如也，只有未收的笔电隐隐约约散发着光芒。
    韩流雨今天没来吗？
    或许有？只是我没发现。
    我忍不住咕噥，「原来他也是会忘记把笔电闔上关机啊。」
    我抱着几张订购单放置在他的桌上，顺便想帮他关机。
    笔电的桌布顿时引起我的注意，这是贝念薇吧？
    贝念薇捧着一束紫色的桔梗对着镜头莞尔一笑，这画面美极了，一棵棵樱花树佇立在后，更显衬托这张照片之美。
    韩流雨还在爱着贝念薇吗？
    但他知道贝念薇对他做了过分的事吗？
    倏地，一道男声毫无预警地从门口传入耳际，「这个时间，你在这里干嘛？」
    我被突如其来的语句吓得不轻，身子颤了好大一下，不料，摆放在韩流雨桌上的水晶球就随着这下冷颤掉落至地，玻璃四溅，水花四起，星星亮片凌乱的躺在冰冷的地面。
    随着玻璃的碎裂声，我彷彿也听见心底的某一处也随之碎裂。

 第五章 星空-1

    完蛋了！音乐盒碎了……
    这是韩流雨的东西啊！而且还是贝念薇送的！
    这下惨了，铁定又会被韩流雨骂到臭头，此刻无须抬头也知道他必定摆着一张暴风级寒流的面容。
    该怎么办……
    我是不是该先发制人？
    我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蹲下，边伸出手拾起地上的碎玻璃，边夹杂着些许哽咽的声音吶吶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说不能乱动你的东西，但我只是以为你已经先离开了，想帮你把电脑关机，不小心看到你的桌布……」
    未听闻他答话的声音，我继续捡起星星亮片，「谁知道你又突然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我身后，害我吓了一跳，才又把你的音乐盒摔坏，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卫星……」韩流雨突如其来的出声，令我颤了下。天晓得他又要如何骂我，然而这个举动又造成另一场血光之灾，我的指头被手心的玻璃轻刮了一横，血珠随之冒出。
    望着自己指尖的血珠，我随即蹲下身子，把自己的身躯缩得之小，如同刚出生的小婴儿，更加委屈的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抱怨，「我知道我做的是错的，但你也不需要每次都把我骂得臭头，从第一次见到我就这样，明明我每次都是不小心的啊！」
    「每天为你做牛做马就算了，还要被你骂，又要看着慕黎和夏北辰特别亲近，而我只能默默的帮你跑腿做事，一开始也不是我说要来学生会的啊……」
    「抱怨完了吗？」韩流雨毫无起伏的问句打破了我的激动。
    「抱、抱怨完了。」我懦弱了，把未完成的话语都吞进腹中。
    沉重的脚步声越渐大声，缓缓朝我靠近，球鞋的主人俯下身，与我平行，一把拿走我手中的碎玻璃，「长这么大的人，连打破玻璃不要用手拿都不知道吗？」
    要不是你站在门口，我也想出去拿打扫用具过来啊！我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咕噥。
    「我抽屉最下层有医药箱，自己擦一擦。」语毕，韩流雨头也不回的拿着残骸步出办公室。
    半晌，我抹完药，他也刚好走了回来。
    关上办公室大门，韩流雨露出一记意味深长的叹息声，「碎成这样，应该也没办法修好了。」
    语毕，我更加羞愧的垂下眼帘，「对不起，我看只有水晶球破掉，还是我带去找找看哪里能修好再还你？」
    「不用了。」韩流雨勾起一抹无奈的笑，耸了下不太放松的肩膀，「这可能是想提醒我这没什么好留念的。」
    我不理解这句话蕴含其中的意涵，仅能保持静默。
    「这是贝念薇送的。」韩流雨将背脊抵在后方的木柜前，双手环胸，只见他深吸几口气，嘴巴开开闔闔的像是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係啊。」我乾笑几声，试图缓解瀰漫在室内的尷尬氛围，「还是我们来确认一下刚才整理完的情人节巧克力订购表？」
    良久，韩流雨才缓缓开口，「我以前没打算考上这所学校，是因为贝念薇，给我读书的动力。她说只要考上之后，我们就可以成为恋人。」
    说到这，他笑了一声，却像是在嘲讽自己。
    「我考进这所学校的那年，她当上了学生会长，我就这样自然地进来学生会工作，」韩流雨顿了一下，眼神瞟向我身后的木门，不再望向我，「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是恋人，她送我音乐盒、告诉我桔梗花的故事，让我以为我们能有永恆的爱。」
    要不是此刻韩流雨佇在我面前开闔他的唇瓣，我压根无法想像这些话语竟是从他口中脱口。
    「但最后，圣诞夜那天，我竟然看见她和当时的副会长两个在顶楼做出我和她也会做的情侣举动。」
    我回想起班际球赛那幕，人行道上的那幕，贝念薇和一个我素昧平生的男孩宠溺的互动。
    没想到早在我之前，韩流雨就已经发现了。
    只是他还没彻底地放下她。
    「你说的对，」此刻韩流雨不再隐藏眼眸之中的受伤，「就算是绝望的爱，我也应该要去跟她讲清楚。」
    待他语落，我也不再思索，「放心吧！不管怎么样想难过就难过，至少你还有我们。」
    我把他曾经告诉过我的话原封不动的送他。
    顿时一股暖流窝上心头，我和韩流雨相视而笑。
    没几秒，他再次恢復以往的冷面，把忧伤都还回心底，或是驱散殆尽，「接下来的活动是圣诞节晚会。」
    「我知道啊。」我点点头，没想到他能这么会恢復成工作模式，「有什么吩咐吗？」
    「既然是晚会就会有热舞社开场舞、烟火晚会、企划内容、班级摊贩、机动组也要提醒人力足够，学生会的其他组织也要一同巡逻，」韩流雨有条有理的一一吩咐这次活动的事前准备，模样乍看之下有点认真，也有点帅气，「你整理一份巡逻轮班表给我，这个不需要太急，两人一组，最好是一个二年级配一个一年级的……」
    霎时，一隻大手闯入我的视线，逼得我不得不回过神，大手的主人再次发号司令，「卫星学妹，请问你有在听我讲话吗？」
    「有、有的。」天啊！我对我刚才看这个冷眼面瘫男看到出神而道歉。
    我怎么能看他的帅顏看到出神呢？
    我到底在干嘛！
    很快，这份烦恼就被我拋之于脑后。
    这段日子我依然和韩流雨一同共事，每天依然有做不完的工作，越来越少时间和夏北辰、慕黎和伊伊交谈，甚至连回家时间都有一个冷眼面瘫男跟在我们身后，像是要赶快逼我去鼠之宅上班。
    没有上班的时间，我也是放学就往商店街、百货公司、夜市之类的地方跑，既然是我把韩流雨的音乐盒弄坏，就应该赔偿他一个。
    虽然他也说过不需要了，但我心里还是过意不去。毕竟拥有一颗崭新的音乐盒才能有往前迈进的仪式感。
    今晚，夜幕堪比前几晚凄凉，属于冬季的冷风萧萧拍打在我的身躯，我搓揉双手漫步在新的一条商店街上。
    衣物、化妆品、手机壳、皮带、二手漫画……各种摊贩都应有尽有，走到街尾，我依然没找到可能有在卖音乐盒的商家。
    剎时，一位和蔼可亲的中年老闆朝我打招呼，「小妹妹，自己一个人逛街吗？」
    我礼貌性的回以一记点头。
    「想要买相机可以进来看看喔。」中年老闆客气的向我招手，「还是你想找哪种店家，我也可以告诉你喔。」
    「老闆，那请问你知道这附近有在卖有水晶球音乐盒的店吗？」
    「那条阶梯往上走就有一堆在卖装饰品的店铺，」老闆的手指向不远处的窄短阶梯，「不过有没有卖音乐盒我就不确定了。」
    「谢谢老闆！」我给予一记甜到有点发腻的笑容。

 第五章 星空-2

    「谢谢老闆！」我给予一记甜到有点发腻的笑容。
    顺着老闆的指示，我快步踏上阶梯，彷彿开啟新世界，上排的店舖和下排截然不同，各种华丽简约不一的装饰品店映入眼帘，我瞬间捕捉到其中一间玻璃柜上摆放着大小类型不一的音乐盒店。
    踏着步伐，我左右观看不同的饰品店，却被一幕震惊到步伐也变得沉重。
    这是慕黎和夏北辰，我没看错吧？
    他们都还穿着校服，大概是放学后就直接到这条商店街了。
    我躲在一处不算太明显的另一间商店前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距离过远，我始终听不清他们的谈笑声。
    还好我的娘亲生给我一双没有近视的双眼，这时派上了不错的用场。
    夏北辰拿起一副耳环，似乎是在询问慕黎的意见，慕黎摇摇头，拿起另一处的手环。
    夏北辰噘起嘴，思索了会，最终拿走慕黎手中的手环逕自去结帐。
    他们……是情侣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为什么这段期间我浑然不知？
    千万个疑问盘旋在我的心窝，逐渐烦乱，我随手拿起一个驯鹿发箍匆匆结帐逃离此地，连音乐盒也不去多看。
    前脚刚落下阶梯，就被后方猝不及防的男生声线喊住。
    「星星。」是夏北辰的声音。
    我止住步伐，深吸一口气，僵硬的将视线转向他，动作生疏得像是这颗头颅不是我的一般，「好巧啊，夏北辰。」
    映入眼帘的仅有夏北辰气喘吁吁的胸口上下起伏，身旁不见慕黎，「你也来新开的这条街逛吗？」
    夏北辰似乎一时之间想不到话题，问了个浅而易见的问句。
    我没有拆穿他，反倒接续他的话题，「对啊，前阵子不小心把韩流雨的音乐盒摔坏了，所以想说来这边找看看。」
    「不是几个礼拜前了吗？」夏北辰的声线因为惊讶而高了几度，「还是我帮你一起找？」
    我搔了搔后勺，「不用了啦，原本就打算圣诞节前没找到就算了。」我装作不在意的耸肩。
    半晌，带点磁性的温柔嗓音从我的头顶窜出，「星，你还记得之前的星星纸祕密吗？」
    「记得啊。」我昂首，望向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幽深的眸子乘载着我无法解读的情绪。
    俄顷间，我似乎意识到他想要脱口的秘密，我别开目光，正巧撞见慕黎不疾不徐的往我们走近。
    我下意识的退后几步，牵起一抹微笑，「我突然想到还有功课还没写完，我先回家了。」
    语落的瞬间，我甚至没来得及等夏北辰的答覆，逕自转身逃开。
    我依然还在逃避，没有办法去正视关于夏北辰星星纸中的秘密。
    我想，这一定是关于慕黎的心愿。
    我垂着头漫步在街道上，晚风好似越加冷冽，我环抱着胸上下搓揉，试图使身子暖和。
    不料，却一头栽进深蓝色大衣，随着视线看去，一双熟悉球鞋步入眼帘，我连忙抬起头，大衣上的金属钮扣宛如整齐排序的星斗存在于这幅深蓝之中，星斗消失过后，我的眸子不偏不移的撞进褐色眼眸的主人。
    「韩、韩流雨？」我退后几步，离开这短暂的和暖，「你怎么也在这？」
    属于他如猫科动物般的眼眸正牢牢地注视着我，半晌，他将手伸出，往我的头顶靠近，「发箍歪了。」
    语毕的瞬间，我的羞赧无处安放，随即把放置头上的驯鹿发箍取下。
    「你不会是打算戴这个发箍来参加圣诞晚会吧？」韩流雨挑起一边眉尾，仔细地端详我手中的发箍。
    「有什么问题吗？」我下意识的把驯鹿发箍藏在身后，「韩大会长。」
    「问题倒是没有，但意见有一个。」韩流雨轻笑一声，随着冷风传进我的耳窝之中，「戴这个有点幼稚。」
    我鼓起腮帮子，不顾自己的形象，对他吐了记舌头，「要你管。」
    韩流雨身子颤了好大一下，没几秒，他毫不留情的哧笑几声，「现在看，倒像隻幼稚的河豚。」
    「没礼貌。」我收回舌头，送他一记彻彻底底的白眼。
    良久，韩流雨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周围人群减少了一大半，而我们依然佇立在原地。
    「我们去吃串烧吧。」我左顾右盼，瞥见一间串烧餐车店，「肚子好饿喔。」
    「很晚了。」韩流雨逕自走向餐车，「不怕胖？」
    「每天都有你的魔鬼跑公文系列，很难变胖喔。」我趁机抱怨他平时给的工作量太多。
    跟上他的步伐，我夹了几串猪肉串交给老闆。
    没几分鐘的功夫，肉串的香气四溢，递过串烧，我心满意足的拉大步伐行走在回家的路途上。
    「韩流雨，你知道吗……」语未落，就听见从身旁传入一道男声回应我的问题。
    「不知道。」韩流雨说。
    「我都还没讲完。」我忍不住低声咕噥几声。
    「你说，我听着。」韩流雨咬下一口鸡软骨，「但不一定会理你。」
    我耸耸肩，噘了下嘴，「没关係，我只是抒发情绪，也不奢望你会回应我，你一直都是如此，冷眼面瘫！」
    反正我的秘密你早就发现了，接下来故事的男女主角你也不熟识，讲出口应该也无伤大雅。
    「这是冷静沉着。」他不悦地反驳。
    「是是是，您说得真棒。」我一把抢过他的鸡软骨，吞嚥后缓缓开口，「刚刚我看见夏北辰和慕黎一起去买饰品了。」
    我把吃完的竹籤放回塑胶袋中，「他似乎是在帮慕黎挑选饰品，其实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没有告诉过我，那伊伊知情吗？她有帮忙一起隐瞒我吗？」
    我一股脑的将心中的想法全数托盘，「我是不是该放弃呢？是不是和好朋友喜欢上同一个人的感受就注定是如此？」
    「既然你说的这些都不知道，那又怎么能够确定他们在一起了？」韩流雨毫无起伏的声线反问我，「既然这么在意，就去告白。」
    「你以为很简单吗？」我不悦的停下脚步，佇在人行道的一旁，我侧过身瞅着他，「如果最后我们连朋友都做不了呢？」
    这是我最害怕的结果。
    「如果，我说连告白的勇气都没有，」韩流雨微微蹙眉，「这份爱是不是也不值得存在？」
    冰冷的一字一句在我的耳畔响起，韩流雨朝我跨近，此时我们的距离仅存在一步之遥，我下意识偏过头，避开他的目光。
    我张开口，喉咙似乎被什么哽住，一点声响都无法发出。
    明明我想反驳他什么都不懂啊，不懂我喜欢夏北辰这么久的心情，也不明白我的心情有多如履薄冰。

 第五章 星空-3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一开始不去表明心意，也不会在背后猜想那么多小剧场。」韩流雨叹息，温热的气息打在我的锁骨上，为我的身躯製造一处温暖。
    一阵风扬起，拂过我的发梢，一股脑地打在我的面上，电光火石之间，脑海浮现夏北辰和慕黎的种种互动，我无法再思考，眼泪一股脑的窜出。
    顷刻，一隻强而有力的臂弯将我揽进深蓝色的星空之中，任我在这片黑夜释放我的心绪，又酥又绵的声线回盪在我的耳畔，「没事，有我在。」
    好难过……真的好难过……
    我是不是该放弃了？
    放弃这颗不属于我的太阳。
    良久，我离开这片夜空，韩流雨替我整理好稍显凌乱的发丝，我的鼻尖磨蹭着他的衣襟，酥酥痒痒的。
    不敢抬起头看他现在的表情，我抽离这份怀抱，「抱歉，失态了。」
    「心情好点了？」韩流雨像后退出几步安全距离。
    「嗯，谢谢。」我擦拭掉自己的泪痕。
    「以后记得不要在别人面前乱哭。」韩流雨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我。
    「为什么？」我微微歪头。
    「怕你吓到人。」韩流雨轻笑一声，却不像是真正在嘲笑我，「明天记得和各组织确认下週的圣诞晚会。」
    这一刻，他依然是学生会中那个讨人厌的超级工作狂，而方才的温暖人设彷彿仅是梦一场。
    我使出发肿的双眸恶狠狠的瞪着他，用力的往他鞋上踩下一脚。
    犯案成功，我迅速的转身跑开，馀光之际正巧瞥见在他面上粲然一笑。
    这抹笑容，特别好看。
    没想到今晚的疑问会在隔日不问即破。
    「伊伊，圣诞晚会的宣传海报印了吗？」翌日，我遵照韩大会长的指示向各组织确认进度。
    「夏北辰刚拿去印，我们预计午休就会拿去佈告栏贴了。」伊伊放下手中的漫画，双眼直盯着我看。
    「别这样看我。」我伸出一隻手抵在伊伊的双眼，「很奇怪耶。」
    「我只是想说你最近好像又变瘦了。」伊伊把我的手拨下，手上晃着一包海苔口味的洋芋片，「要来点吗？」
    「不了，我在减肥。」我摇摇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伊伊露出一脸无害的表情，点点头，「好啊，给你问。」
    「就是夏北辰……」和慕黎是进展到什么关係了？
    语尚未落下，就见夏北辰随即转进学生会室，「有人叫我吗？」
    语毕，慕黎也抱着一叠海报走进学生会室，「星，这些可以麻烦学生会帮我们的开场舞宣传海报吗？」
    「可以啊。」我接过慕黎手中的一叠海报，她的手腕顺势流入我的视线，一条我从未见过的银白色手鍊戴在腕上。
    我愣了下，不太确定这是不是昨晚夏北辰选给慕黎的手鍊。
    「我先去办公室整理文件。」拋下这句话，我头也不回的走向会长办公室。
    我想，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他们确实在交往。
    ★
    日子过得飞快，没多久就迎来圣诞节当天。
    在这一个礼拜，我三不五时就泡在学生会，一方面是为了安排好各班级的摊贩位置与做最后确认，一方面是为了躲避夏北辰和慕黎。
    好吧，我承认前者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去执行，我就是在躲避他们罢了。
    「星星，其实我觉得今天这堂歷史课特别有趣。」伊伊侧转过身，一脸精神满满的看着我，「喔不，应该说是今天所有课程都非常有趣。」
    难得她今天歷史课没睡着。
    「大概因为今晚是圣诞晚会。」我耸耸肩，想出最有可能的答案。
    「对了，星星，」伊伊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放低音量，「我记得一个礼拜前在学生会，你好像有事情要问我？」
    我思索了一会，一时间忆不起我有想问什么问题，「有吗？」
    「有啊。」伊伊噘起嘴，拿着一隻蓝色原子笔指向不远处的夏北辰，「我记得你有说到夏北辰。」
    我顿了一下，「喔，我想到了。」
    要问出口吗？还是不要？
    「沉伊伊同学，请问我现在教到哪里？」歷史老师猝不及防拋来一句所有老师都会问的问题。
    「报告老师，您教到清朝统治时期。」伊伊被吓得不轻，转身回去之际还不小心撞上桌脚，「啊！痛痛痛。」
    这个闹举引来了不少笑声，歷史老师无奈的摇摇头，「我知道这是今天最后一节课了，但你们好歹也别转过身，等一下巡堂的看到怎么办。」
    「是的老师。」伊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勺。
    待到最后一堂课鐘声响起，我加快脚步收拾好书包，准备衝去学生会室。
    其实也不会到很紧急，离晚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只不过为了预防又再次看到夏北辰和慕黎，我只好选择快速离去。
    「星，等我一下。」夏北辰慌忙的呼唤传入我的耳畔，「我是第一批值班的，跟你一起去学生会吧。」
    佇立在教室门口，我止住步伐，「好。」
    黄昏已至，一抹斜阳为校园染上一层昏黄，纯白的建筑也被披上一层金辉，操场周围各个班级的摊贩开始准备摆设，我踏着自己的斜影不疾不徐的往前跨越。
    我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一起走在同一条路上了。
    这次，夏北辰难得走在我的左侧，他的斜影也被夕阳的馀暉拉得甚长，两抹影子越靠越近，半晌，夏北辰开口：「星，你跟韩流雨……」
    我垂下头凝视着他的黑影，「怎么了？」
    「不，没什么。」这句话他思索了几分鐘，我看见他的黑影摇了头，良久，他再次从我的左侧发出声响，「我有一个喜欢很久的人。」
    这句话彷彿从遥远的星球，悠悠的的飘进我的耳际。
    「我决定今晚要告白了。」感受到夏北辰的目光，我抬起头，一眼撞进他的视线之中，他的眼眸被夕阳照得透彻。
    夏北辰还没向慕黎告白吗？
    所以是我误会了？
    「是吗。」我牵起嘴角，朝他一笑。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成功。」夏北辰将双手举放至后脑勺，昂首望向候鸟成群的金辉天空，「你觉得这么不确定的行动，会不会成功？」
    我的心脏倏地漏了一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开啟另一则疑问，「你还记得星光仙子的故事吗？」
    「记得啊，」夏北辰莞尔，「你写出来的西洋情人节文案。」
    「我觉得那个小男孩很勇敢。」我跟着夏北辰的动作，把两隻手摆在后脑勺，「他自己也不确定告白会不会失败，就一股脑的向星光仙子传达他的爱意。」
    「是啊。」夏北辰点头，「所以我该向他看齐才是。」
    语毕，夏北辰哈哈大笑，瞬间周遭的一切彷彿都随着他的笑声雀跃起来。
    「我和天上的星星都会祝你好运。」我朝他莞尔一笑，心中的酸楚依旧抑鬱的我有点难受。
    如果能给你幸福的不是我，那我希望给你幸运的是我和星群们。
    「晚上你会值班到什么时候？」踏进学生会室前，夏北辰侧过头问。
    「我会到活动结束散会啊。」我两手一摊，「毕竟我是会长秘书，总不会我比会长早回去。」
    「也是。」夏北辰勾起嘴角，拿起桌上的值班背心，「我先走啦。」
    夏北辰离开学生会室后，室内又变得空荡荡，孤寂得仅剩我一人。

 第五章 星空-4

    不一会，一阵香气扑鼻的烤肉香味縈绕在我的鼻尖，室内瞬间香气四溢，一道带有磁性嗓音的男声出现，这距离估计是和我仅有几步的距离。
    「要吃吗？」我回过头，韩流雨拿着一包塑胶袋装的串烧，手中的猪肉串还适时的挥动几下。
    刚才夕阳是从东边下山吗？
    不然他怎么会请我吃串烧？
    不管了，免钱的最好吃。
    「不是刚放学吗？」我接过猪肉串，咬了一口，「你怎么有时间出去买？不会是翘课了吧！」
    韩流雨朝我翻一记白眼，「外面那么多摊贩，你难道不会想说是在外面买的吗？」
    韩流雨的眉毛微微蹙起，似乎是在表达他的不满，我失笑，「还是这样的你比较正常。」
    「平常哪不正常？」韩流雨的眉头锁得更紧。
    「我的意思只是就像你平常一样，」我再咬下一口猪肉，「我说什么你都可以反驳我这样啦。」
    「你是被虐狂？」韩流雨似笑非笑的注视着我。
    「当我没说。」
    「这些都给你。」韩流雨把一袋串烧都掛在我手上，「我们班卖的，觉得好吃就去帮我多招揽一些客人。」
    我就说吧！
    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一切都是他的阴谋！
    「我相信以你的顏质，自己去招揽生意应该不困难。」我两手反撑在后方的桌上。
    「你这是在夸奖我？」韩流雨颇有玩味的直盯着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的脱口。
    被盯得有点不自在，我别过头，「算、算是吧。」
    「你再不赶快吃，我们的巡逻时间就要到了。」韩流雨修长的手指向白墙上的掛鐘。
    说到一起巡逻我就无奈！
    明明起初是他叫我排轮班表的，我把我和执秘学姊排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吗？
    韩流雨偏偏要使用特权硬生生的将我一丁点没有与他共事的小确幸拔除。
    「没关係吧。」我悻悻然的噘起嘴，「反正我是和会长一起共事，总不会有人吩咐你去巡逻。」
    「滥用职权。」语毕，韩流雨逕自往自己的办公室走进，关门前还拋下一句：「吃饱把你嘴上的油光擦掉再进来叫我，脏死了。」
    随着分针一点一滴的转动，我也咬完最后一口串烧。
    我打开办公室大门，唤了声：「韩……」
    仅见韩流雨拿着当时摔坏的音乐盒转动着发条，音乐依然缓缓飘出，水晶球里的图案却不復存在。
    「敲门。」韩流雨面无表情的抬头。
    「抱歉！」我意思性的敲敲身旁的木门，「我这几个礼拜都有在找音乐盒，只是都没有找到水晶球那种类型的。」
    韩流雨的眼神闪烁出我无法理解的情绪，「没关係，这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只是刚好无聊听点音乐。」
    「还是我晚点再去找找吧。」我莫名的坚持。
    「不用。」韩流雨起身，「走，巡逻。」
    步出学生会室，寒风缓缓吹拂，路灯照亮整个空地，校园开始散发出圣诞节的氛围，霓彩灯泡和充气雪人都抵达它们的站岗。
    夜晚学校中庭热闹纷纷，狂欢的舞台、大排长龙的摊贩、汹涌的人潮，还有闪烁不定的喷水池製造出属于圣诞节的特有氛围。
    舞台上，慕黎正尽情的享受台上的镁光灯，不远处也能看见夏北辰的视线望向慕黎。
    我别开目光，专心于自己的巡逻工作。
    跟着韩流雨走了半小时，我深刻的体会到一件事――
    不要在人群眾多的校园和他并肩而行。
    时不时会有一些不必要的羡慕目光，也会有经过的人群在窃窃私语，最重要的是一些趁着圣诞节告白的女孩常常害我巡逻到一半就逼不得停下脚步拒绝她们。
    原以为在学生会室收到的告白情书日渐减少，没想到仅是为了圣诞节这天的事前寧静。
    「我感受到你的困扰。」
    「还好。」韩流雨耸耸肩，「反正有你挡着。」
    听到这句，我翻了一记白眼送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下去。
    不远处，伊伊和天逸学长正一人吃着一支霜淇淋走向我们，伊伊的视线看向我，随即举起一隻手向我挥起。
    「你在偷懒！」一见到伊伊，我作势有点气愤地鼓起腮帮子。
    「我没有！」伊伊浅笑，向我踏近一步，唇瓣抵在我的耳畔，「你不觉得如果没有巡逻，我们这样很像在约会吗？」
    我翻了一记白眼，当初巡逻组别这样安排就是为了伊伊，没想到她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
    伊伊退开一步，双眸不停的打量我和韩流雨，「刚刚听到很多路人都说，你们这样很像情侣之类的。」
    「所以你们真的在一起了？」伊伊深吸一口气，「然后没有告诉我？」
    「没、没有啦。」我慌忙的摆手，双颊的温度好似越来越高。
    「流雨和学妹可能只是曖昧阶段。」天逸学长勾起一抹坏笑，隐藏在镜片下的八卦气味越显浓重。
    「别闹。」韩流雨适时的出声。
    隔着镜片，我仍能看清天逸学长依然在打良我们，「不闹了，我要去办公室找若嫣换班了。」
    待他们走后，又仅剩我和韩流雨在乾瞪眼。
    我持续迈开步伐，「我们还有多久换班啊？」
    「五分鐘。」韩流雨按下手机萤幕。
    「好久，我老早就觉得我们已经走了半小时了。」我有些疲倦的走到路旁的一处石椅上坐着。
    韩流雨随着我的脚步上前，「你这才叫偷懒。」
    「反正有你挡着。」我效仿他几分鐘前的口气。
    晃着双腿，我注视着前方的摊贩，除了素昧平生的一群人，我还看见再熟悉不过的两抹身影。
    夏北辰揽着慕黎的肩行走在一起。
    不知道自己面上的表情是如何，在我注视着他们的这刻，慕黎似乎发现我的视线。
    她朝我一看，距离过远，她啟齿的唇，我无法读出其中的言语。
    「走吧。」韩流雨站到我身前，直挺的身躯挡住我整个视线，「陪我去买音乐盒。」
    韩流雨明明说过不需要新的音乐盒，而我知道，这句话似乎只是一个让我躲避的藉口，我刚好需要一个这样的藉口。
    「新开的商店街？」我歪着头反问，「我上次有看到水晶球类型的音乐盒。」
    韩流雨莞尔一笑，朝我点了个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笑起来的时候好像越来越好看了。
    「但我们还要等散会收摊。」我想起今晚最重要的工作。
    韩流雨从口袋掏出手机，「请机动组帮忙就好。」
    「咦！咦！咦！」我发出三声惊叹，「会长这是在滥用特权吗？」
    「难道你没滥用过吗？」此话一出，我清楚的看见他隐藏在褐色眸子下的得意。
    好吧，我有。
    于是蔚星渝在此次的辩论大会又宣告失败。
    ★

 第五章 星空-5

    犹如白昼的夜晚，车水马龙的街道围绕着人们欢乐的笑声和属于圣诞节的乐声，街上树木都被围了一圈led灯，大多数的商店都摆放着一棵掛满礼物的圣诞树，店里佈置的有模有样，每个角落都充斥着圣诞节的氛围。
    我踏着前几日刚走过的阶梯步步往上，时不时回头看穿着校服外套的韩流雨，他不疾不徐的维持一个不会过慢却又安全的距离。
    「就是这里。」我站在玻璃窗前向韩流雨招手。
    玻璃窗前摆满几颗水晶音乐盒，在我视线的正前方，一颗名为「星空」的紫蓝色水晶球引起我的注意。
    一座星盘之上坐着一位女孩，底部一位男孩昂首望着这座星盘，他们中间隔着一片天空的间距。
    韩流雨的倒影出现在玻璃窗前，映入我的眼帘，我们并肩站在一起，他似乎也注意到这颗水晶球。
    「你有没有觉得这颗水晶球的意象很像星光仙子？」我透过玻璃窗的倒影望向他。
    「嗯。」韩流雨微微点头，朝着窗面莞尔一笑，他的嘴角呈现一弯好看的弧度。
    「唉唷，小姑娘是想买这颗水晶球吗？」音乐盒店的老闆走出，他的手指向我们看着的那颗球体。
    我頷首，「是的。」
    「这颗水晶球已经先被人预订了，」老闆不好意思的挠后脑勺，「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再帮你们调货，只不过需要一点时间。」
    「没关係，我们不急。」韩流雨说。
    最后，留了我的电话给老闆，等水晶球到货，再等老闆通知。
    公园旁的路灯不知道为何今晚没有亮起，少了大部分的光害，点缀在夜空上繁星清晰可见。
    韩流雨和平时一样，步行在我的身后，倏地，我开口打破了沉寂，「夏北辰似乎已经和慕黎告白了。」
    「不过我似乎没有那么难过了。」摸不清自己的情绪究竟为何，我苦涩的牵起嘴角。
    半晌，韩流雨的轻声缓缓飘来，「或许你已经没有想像中喜欢他了。」
    这句话莫名地重击我的心脏，像是漏了好几拍般的难受。
    我已经没有想像中喜欢他了吗？
    「看。」
    响在耳畔的声音让我下意识偏过头，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撞入他璀璨流光的眼眸中。
    顺着韩流雨的视线，我跟着昂首，几颗零星闪烁在属于他们的夜空，这是在有光亮的地方无法见到的场景。
    「好美。」我说。
    和韩流雨一起看的这片绚烂星空彷彿填补我的心空了。
    「或许你已经没有想像中喜欢他了。」
    回家的途中，我一直思索这句无法从我脑海消散的一句话。
    打开家中大门，妈妈侧躺在米白色沙发上，似乎睡着了。
    我走向前拿起酒红色毯子准备帮妈妈盖上，「你回来啦？」，妈妈揉了揉朦胧的双眼。
    「对啊，」我走到妈妈身旁坐下，「爸呢？」
    「他去和老朋友叙旧了。」妈妈拍拍自己的双腿，坐起身。
    「妈，我好像都没问过你和爸是怎么相爱的。」我晃晃双脚，侧头顺势靠在妈妈肩上。
    「我们啊，之前大学都是观星社的，」妈妈语调极慢，「当时我们是四人小组，我和你爸爸原本都对星星没什么兴趣，却为了他们两个去参加这个社团，原本想说可以和他们更进一步，结果他们两个相爱了。」
    「是爸爸当时喜欢的人和你当时喜欢的人相爱吗？」我提出疑问，「所以你们都是和好朋友喜欢上同一个人？」
    「是呀。」妈妈轻笑几声，「没想到也不知道发生什么转折，我和你爸爸也不知不觉在一起了。」
    「和好朋友喜欢上同一个人很痛苦吧？」我举起两根手指头在妈妈的臂弯上学蚂蚁走路。
    「是啊，没有人可以诉说这份难过。」妈妈轻轻抚摸我的发梢，「在意、心酸、嫉妒，最后这段友谊就会崩塌。」
    「那最后呢？」我乾涩的起唇。
    「幸好我和你爸爸当时还有彼此安慰，也或许我们早就不那么喜欢他们了。」妈妈的指尖绕转在我的发丝上，「星星也和自己的好朋友喜欢上同一个人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也分不清我到底还喜不喜欢夏北辰。
    「我们的友情不会为了一个男孩不堪一击。」
    「但为了友情放弃爱情，这份恋情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
    「我们没有要放弃。」
    「只是要公平竞争。」
    「或许你已经没有想像中喜欢他了。」
    夜深的巷弄，特别寂寥，我把头侧向落地窗的方向，昂首望着繁星点缀的夜空。
    妈妈开始哼唱《小星星》，我把玩着她修长的手指，心中泛起席慕蓉的《抉择》。
    假如我来世上一遭
    只为与你相聚一次
    只为了亿万光年里的那一剎那
    一剎那里所有的甜蜜与悲悽
    那么就让一切该发生的
    都在瞬间出现吧
    我俯首感谢所有星球的相助
    让我与你相遇
    与你别离
    完成了上帝所作的一首诗
    然后再缓缓地老去
    我和夏北辰有没有在一起，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至少我们相遇了，如同星光仙子和男孩一样。
    我望着窗外对面那户人家，韩流雨房间的灯还亮着。
    也许他说的对，我还有想像中喜欢夏北辰吗？

 第六章 月光-1

    我把玩掌上这颗刚从老闆手中接过的水晶球音乐盒，举得甚高，在暖阳光线的折射下，透彻的水晶球出现一处不属于星光的白日。
    球体被我从左方倾斜到右方，如同其中的星光仙子正在洒落流星给人间的男孩，一点一滴的慢速进入他的心扉。
    虽然拿到这颗水晶球的时间是在寒假后的一个礼拜，但等待总是值得，这颗《星空》真是美极了。
    转动它的发条，与先前那颗破碎水晶球截然不同的音乐缓缓飘入耳际，这是一首轻快的曲子，星光仙子的光盘逐渐下降至男孩面前，再随着轻快的音乐随即返回天上。
    「假如我来世一遭，只为与你相聚一次，」我低声呢喃这首诗作，「让我与你相遇，与你别离……」
    其实我不清楚慕黎和夏北辰究竟有没有交往，在圣诞节过后，我们偶尔还是会四人走回家，只不过从来没有再看过他们像圣诞节那晚的情侣举动，而也没有再过问。
    倒也无妨，我发现自己似乎没有想像中在乎这件事。
    再次转动发条，另一首优美轻柔的曲调缓缓飘出，这下我终于理解这颗音乐盒为何会等如此之久。
    随着音乐的流淌，我的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突然好想，好想见到韩流雨。
    出意料的想法让我微微一愣，随即摇摇头。
    一定是因为想把音乐盒快点送到韩流雨手中才想见到他！
    没错！就只因为这样。
    我看向音乐盒，再长叹一口气。
    距离上次见到韩流雨已经是一个礼拜前，休业式当日他说：「我要开始准备学测，寒假不去鼠之宅，所以要麻烦你了。」
    因为这句话，上週我的上班日除了和韩妈妈一起渡过外，只有二楼的那些小仓鼠和我相亲相爱。
    韩流雨没来这件事对我的工作效率是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就是餵仓鼠的时候有点寂寞，包货的时候有点孤单，自己去倒垃圾的时候有点不习惯，还有每次都要抱着音乐盒去上班碰碰运气看会不会遇到他。
    抱着水晶球，我前脚刚踏入鼠之宅，韩妈妈就匆匆与我撞个正着。
    「星渝来了啊。」韩妈妈退后几步，「抱歉，差点撞上你。」
    「没事的韩妈妈。」我朝她露出一笑，「韩妈妈这么急着出去，发生什么事吗？」
    「没什么啦，只是刚发现厨房的食材快没了，要去补货。」韩妈妈竖起大拇指比向门外，「如果我没赶得及在你下班前回来，你离开的时候帮我留一盏灯，然后锁门。」
    我朝韩妈妈点头，随后她便又匆匆离去。
    这个下午，我依旧平凡无奇的做着平时的工作项目，唯一不同的是今天顾客只有两组。
    我无趣的望着玻璃门外的景色，黑夜不知道何时被染上一层阴霾，地上的水渍像在诉说方才下过一场大雨。
    霎时间，又一场倾盆大雨降得极快，玻璃门前瞬间变得阴雨绵绵，门外景色朦胧不清，仅依稀看见几道车影匆匆驶离。
    我走向厨房准备今日最后一项工作――煮蛋白餵仓鼠们。
    「喂。」一道久未听闻的嗓音突然其来的令我着实吓了一跳。
    我转过身看向久未见面的韩流雨，他似乎是没撑伞过来。
    韩流雨不知道何时站在我身后，他顶着一颗被雨水淋湿的黑发，水珠顺着发梢滚落在他若隐若现的锁骨凹槽处。
    没有釦齐的衬衫钮釦随着他的胸口起伏，似乎更能清楚看见隐藏在布料之下的诱人锁骨。
    「你好像看很久了。」诱人锁骨的主人不悦的蹙起眉。
    糟糕！被小心被发现了。
    我慌忙地摆摆手，「没、我没有，我只是在发呆。」
    「是吗。」韩流雨噙起嘴角，露出一抹坏笑。
    「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我转转眼珠子，赶紧换一个话题。
    「家里突然停电，」韩流雨耸耸肩，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条毛巾，「我过来煮晚餐。」
    「食材剩这几颗蛋了。」我指向刚被我放凉的鸡蛋，「不过这是要给仓鼠吃的。」
    「那煮泡麵吧。」韩流雨把白色毛巾批在头顶上，走向一旁的柜上拿起两碗泡麵，「要吃吗？」
    「喔，好啊。」我朝他的背脊点点头。
    韩流雨捲起衬衫袖子，前臂看起来白皙修长又遒劲有力。
    我忍不住唤了声，「今天要陪我去倒垃圾吗？」
    良久，他都不发一语，见状，我只好再多唤几声，「看看今晚风雨这么大，晚上这么黑，我一个弱女子走在路上……」
    「那里只有一把伞，」韩流雨指向门口的一把透明雨伞，「我没伞。」
    好喔。
    有够没良心的冷眼面瘫男！
    我接过刚煮好的泡麵一脸哀怨的坐在小圆桌瞅着他，韩流雨一副不为所动的面无表情吃着热腾腾的麵条。
    「韩……」
    语尚未落下，韩流雨便起身往门口走去，他拿起唯一一把雨伞步出，离去前还丢下一句：「桌上帮我整理一下。」
    门上的风铃叮叮作响，这次不再是迎接顾客的喜悦声，而是比室外还要冷冽的绝望感。
    什么跟什么啊！
    难得来这里，结果只吃了泡麵就闪人！
    你要离开就算了，还要我帮你整理，整理就算了，还要把唯一一把雨伞带走，有够没良心。
    我把所有不满都往韩流雨离去的背影宣洩，只可惜他听不见。
    我悻悻然的餵完仓鼠，下楼准备整理关店，我望着玻璃门外的雨势丝毫没减少，反倒有递增的现象。
    我垂头看向手中的粉色垃圾袋，看来只能冒着雨去倒垃圾。
    玻璃门开啟，身穿深蓝色短恤的少年佇立在门口，他收起伞，走向我。
    我愣了半晌，脑袋一片空白，双脚不听使唤的向前奔，双臂不自觉的环抱住眼前这个少年，深怕他再逃跑。
    「卫星学妹，你能别拿着一包垃圾再来抱我吗？」韩流雨嫌恶的口吻打在我的头顶。
    我松开了韩流雨，「啊，抱歉，有点激动，我以为、以为你……」
    小心翼翼地昂首，我看见韩流雨面上迅速蔓延开的薄红，我才发觉自己刚才就这么大剌剌的抱了他。
    韩流雨递给我另一把浅蓝色的雨伞，「倒垃圾。」语毕，他头也不回的迈开步伐，似乎在试图掩盖面上泛起的潮红。
    锁上大门，我快速地跟上他的步伐，踏着他的影子，缓缓起唇：「谢谢你陪我倒垃圾。」
    雨声虽大，我仍听清韩流雨似乎轻笑一声，「刚好今天的垃圾有我的份，我才去的。」
    不过就是碗泡麵，大哥你就直说是陪我的就好。我在心底暗暗咕噥。
    「对了，前几天拿到的音乐盒，今天终于遇见你了。」我腾出一隻手伸进包包里取出。
    「嗯。」
    韩流雨接过音乐盒，手指碰上我的指尖时，触电般的，我的心脏倏地加速跳动，我望向韩流雨的侧顏，他的发梢盖住了些微眉尾，似乎一段时间没剪头发了。
    我伸出手想抚摸他的发丝，愣了一下，僵在空中的手倏地放下。
    好奇怪，我怎么会有这个举动。
    我摇摇头，懒得再多想了。

 第六章 月光-2

    在这之后，我安然的渡过寒假上班的日子，韩流雨偶尔还是会冒出一些「家里停水」、「家里没食材」、「调味粉少了」之类的藉口出现在鼠之宅。
    一次两次就算了，三次之后我渐渐怀疑……
    「我说这位大哥啊，」我对准柠檬对半切，「你是不是想见我啊？」
    此话一出，果不其然的被韩流雨翻了一个彻底的大白眼，随后继续低头切花椰菜，看来这是他今晚的晚餐。
    「不然今天来的理由是什么？」我勾起嘴角转向他，颇有玩味的等待他的答覆。
    韩流雨放下菜刀侧头与我四目相交，「我想吃花椰菜，家里没买。」
    我深吸一口气，把对半的柠檬恶狠狠的压进玻璃杯中。
    「借过。」我满脸写着不悦的拍拍他的臂弯。
    鼠之宅的厨房不算大，这个空间虽长，宽面却仅能容下两个人，设计十分不便。
    「干嘛？」
    「我要拿蜂蜜。」我指了指韩流雨身后的橱柜，「路被你挡住了。」
    「喔。」韩流雨腾出些微空间试图让我经过。
    先生是不会直接借过或帮我拿吗？我瞅着他的背影暗暗咕噥。
    算了，我自己也可以。
    凭藉自己一五五公分的身高，我奋力的伸出手，差一点，我重新踮起脚尖，一、二、三，终于拿到了。
    走回柠檬水前，我挖了一匙蜂蜜入内，侧过头我问：「你要喝蜂蜜柠檬水吗？」
    「不要。」韩流雨想也不想的回拒。
    我噘起嘴，用汤匙挖了一口蜂蜜朝他走近，「真的不要吗？还是来试口蜂蜜？」几秒后，我的右脚不小心绊到右侧木桌的桌脚。
    可想而知，我的身躯扑向韩流雨，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撞进他褐色眸子中。
    韩流雨的背脊抵在后方橱柜，我的一隻手撑在他的胸肌上，有些结实且曖昧，剧烈的胸口起伏让我乱了心跳，另一隻手上握紧汤匙拍在他的唇瓣上。
    我慌忙的把汤匙抬起，红唇沾满深琥珀色的蜂蜜，看似有点可口，我下意识的起唇伸舌舔舐一下，呐呐道：「有点甜。」
    语毕，一双褐色眼眸中的瞳孔逐渐放大，几秒鐘、几分鐘，或许更久，我的脑海一片空白。
    我似乎吻了他？
    好像是吧。
    稍显凌乱的发丝缀在他的没间，微微蹙起的浓眉下，繁密纤长的睫羽轻颤，靠近看，更能发现他的睫毛也好长。
    终于，有一隻强而有力的手把我扶起，「你越举了。」
    我僵直在原地，看着他逐渐緋红的侧顏迅速越过我身边，韩流雨拾起桌上一杯原汁柠檬下肚。
    「那杯我还没加蜂蜜！」我惊讶地看向他。
    韩流雨哀怨的直盯着我，「我的嘴上有蜂蜜。」
    「但大部份都被我舔掉了。」我压低声音。
    韩流雨似乎没有想理会我的意思，他把喝完的玻璃杯冲洗乾净就继续烹煮晚餐。
    在事发后，韩流雨依然会不定时来鼠之宅，彷彿这件闹事从未发生过。
    只不过韩流雨终于学会帮我拿厨房架上的食材，难道他以为我会因为他没有帮我拿食材，对他挟怨报復吗？
    好吧，可能会。
    我吃了他唇上的蜂蜜。
    ★
    开学当日，也是西洋情人节。
    这个寒假除了韩流雨，细想起来，我似乎没有和其他人碰面。
    我拿着刚从合作社抢到的最后一份热狗堡和玉米浓汤坐在礼堂侧门的阶梯上进食，这里平常不太会有人来，被树荫垄罩的大地正好让我有一处避暑的空间。
    可能是在室外空间，侧门这处很容易就能听清礼堂后方的告白情话，一组结束又接续一组，吃一份早餐真不容易，还有临场的真实告白秀。
    为什么都要来礼堂后面告白啦！
    在操场或司令台不是也没什么人会听见吗？
    告白成功有太阳帮忙见证；告白失败蓝天白云也不会说出去。
    在礼堂后方告白，除了大树会听见，还有旁边吃早餐的我也听清了哦！
    失策了！
    早知道今天是西洋情人节，我就应该躲在教室吃早餐。
    咬完最后一口热狗堡，告白秀也正好停止，拾起一旁的玉米浓汤，我餚一口入嘴。
    「怎样？」礼堂后方又出现一道男声。
    我才要问是怎样吧？
    才停不几分鐘又有一组。
    「听我解释好吗？」这个开场，不像来告白的。
    而这道女声我似乎在哪听过，一直之间想不起来。
    「你约的那天，我按照信件上的地点去了。」仔细一听，这道男声也很熟悉，「我等了一个小时，没什么理由好解释吧。」
    我放下手中的玉米浓汤凑近一看，果然是韩流雨和贝念薇。
    「那天我正好和妈妈一起吃饭，我想说不会花在太长时间，结果吃完才发现离赴约时间已经过了一小时，我赶过去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贝念薇垂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音调带了点哭腔。
    「不重要，我答应和你谈是有事要讲。」韩流雨丝毫不在意眼前女孩的感受。
    「什么？」贝念薇抬起头，背对着我。
    「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不可能。」韩流雨单刀直入的说，眼神毫无波澜。
    「不能重来吗？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在你做了那件事之后就不可能。」
    「那……」
    「你还奢求什么？」韩流雨打断贝念薇的话，「在我们是恋人的时候，你找了他，最后丢下学生会的烂摊子要我们一年级的扛下，会长和副会长拍拍屁股转学一走了之？」
    「对不起。」贝念薇身子微微一怔。
    「别再来找我了。」语毕，韩流雨往前迈开几步。
    「是因为她吗？你喜欢上那个女生了？」贝念薇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韩流雨没有停下脚步，丢下这句话就扬长而去：「是或否，都与你无关。」
    我转身望着凉掉的玉米浓汤，还是带回教室吃好了。
    韩流雨有喜欢的女生吗？
    这个冷眼面瘫男喜欢的女生是什么样子的呢？
    新的学期，伊伊依然是坐在我的前方，她拿着刚发到的两盒情人节巧克力转过身，打掉我的思绪，「终于等到情人节这天了。」
    「你又没有恋人，有什么好等的。」我失笑，决定把方才颇有八卦味的想法拋于脑后，「而且为什么你有两盒？」

 第六章 月光-3

    「一盒是夏北辰送的，另一盒是我订给自己的，」伊伊双手托起两边脸颊，「想说等到这天亲手交给天逸学长。」
    「你的意思是……」我惊讶的看着她。
    「没错！我决定要去告白了。」伊伊握紧拳头，拍了下胸脯，「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成功。」
    「加油。」话语一落，伊伊便拿着一盒巧克力往二栋的方向奔去。
    今天似乎会有很多人这么做。
    我望向桌上属于我的巧克力，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表面，望向夏北辰空荡的座位，此时正被满山满海的巧克力佔据，我浅笑了一声，对于眼前的「盛况」不太意外。
    「想吃吗？」夏北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窗边，他的两隻臂弯抵在窗沿上，一脸愜意的注视着我，「可以分你。」
    「不想。」我摇摇头，「小心吃太多变胖。」
    夏北辰爽朗的大笑，「看我这个样子像是会变胖吗？」
    我送他一记白眼，语出这种言论是要被多少人嫉妒死！
    「请问爱翻白眼的星小姐，我是否有荣幸邀请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夏北辰向后退了几步，弯下腰朝我伸出一隻手。
    「太浮夸。」我拍掉他的手，「走吧。」
    一路上依然有不少羡慕的目光盯聚在我们身上，夏北辰带我走到顶楼，明媚的春季暖日柔和，不太刺痛。
    夏北辰走到和半年前一模一样的位置，我环顾四周，「没想到顶楼没有锁起来，但跟之前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
    「对啊。」暖风拂起夏北辰的发梢，「学校好像都没发现，我才能常常跑来这里。」
    我和夏北辰并肩抵在栅栏上，良久都未发一语，我垂下头望向当初纸星星坠落的草丛，不知道星星是否还安然静躺在那。
    倏地，我的视线对上一双褐色眼眸，韩流雨和我对视了数秒，我朝他挥挥手，而他仅是瞥了一眼就继续踏行。
    什么嘛！
    好歹也和我打一下招呼啊！
    「星，」夏北辰打破我和他的沉寂，「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嗯？」我侧过身转向夏北辰，「怎么了？」
    夏北辰的双颊不知道是被阳光照射的原因或是其他因素越渐红润，「就、就……」他紧抿的双唇开啟又闔上。
    「算了算了，」见他欲言又止，我摆摆手，「我先问你问题吧。」
    不待夏北辰应声，我随即又说：「你和圣诞夜要准备告白的女生进展得如何了？」
    曾经，我只是一昧的在躲避关于夏北辰星星纸的秘密，一直以来都没敢正视我对他的感情。
    此刻我竟如此轻松的脱口，心中甚至没有一点紧张的气息，我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困惑，摸不清此时的感觉，我带着迷茫的心情注视着他。
    夏北辰似乎没有料到我会提出这个问题，他的瞳孔倏地收缩，「那天，我没找到她。」
    「为什么？」
    「我发觉她好像有喜欢的人了。」夏北辰抿拭下唇。
    夏北辰发现慕黎有喜欢的人才不敢和她告白吗？
    但慕黎喜欢的人是你啊，你们只是欠一个勇敢。
    我摇摇头，「这只是你的猜测，或许该说出来，才会知道她心中真正的想法。」
    「也是。」夏北辰转过身，坚决无比的双眸直盯着我，没有釦齐的制服下摆随着暖风上下飘动。
    「加油。」我莞尔。
    半晌，时间彷彿静止，我看见夏北辰缓缓起唇的动作，随后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一句从未想过的话语竟在此刻被我听得一清二楚。
    暖风拂过我的发梢，我深吸一口气，退后了一大半步。
    「我喜欢你。」
    这四个由夏北辰口中出现的字縈绕在我的耳畔，任凭暖风吹拂，它依然未消散。
    当夏北辰问我关于想不想听关于星星纸的秘密时，我退缩了，于是这变成我心中的疑问，不敢问也不愿正视。
    当意识到夏北辰似乎喜欢慕黎时，我更恐惧了，我害怕的是他们在一起？亦或是害怕友谊崩塌？
    在这之前，我从未想过夏北辰会向我告白，应该说，我从未想过夏北辰喜欢我。
    此时，我听见了期待已久的告白，我应该开心才是啊！
    为什么我会有点存疑的感觉？
    我不是该回应他：我也好喜欢你，从国中开始就喜欢你了，我答应你，我们在一起……这种话吗？
    我应该上前牵起他的手，然后像小说里的男女主角听到告白后相拥在一起才是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竟然想要拒绝夏北辰。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脑海却浮现韩流雨的面容呢？
    「我也喜欢你，曾经，好喜欢好喜欢过你。」我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什么表情，总感觉这句话彷彿是从遥远星球飘来的言论，心脏似乎有点酸楚缓慢流淌。
    夏北辰微微一颤，瞳孔迅速收缩，我清楚地看见他的双眸中盛满了哀伤，和往昔阳光的他截然不同。
    一直以来小心呵护这段友谊，害怕踏错一步就连朋友都做不成，十六岁的我们又何来的勇气能去向前跨出这步。
    当听到我梦寐以求的告白后，才发现我真的没有想像中喜欢他了。
    「谢谢，也对不起。」夏北辰懊恼的搔了搔后勺，「没能早点表达我的感情。」
    原来欠一个勇敢的人是我们。
    如果当初我们都能在勇敢一点，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最终我们还是没能在一起。
    我望着夏北辰被暖风吹起的黑发，隐藏在耳后的黑色小痣此刻正若影若现的使人察觉到。
    谢谢你夏北辰，只不过我们没办法相爱了。
    暖风止息，似乎也宣告这场赛跑已久的恋情正式结束。
    「下一堂国文课，」我歪着头看向夏北辰，「不回去吗？」
    夏北辰朝我摇摇头，莞尔一笑，「不了，我晚点再回去，反正国文老师总会迟到的。」
    我伸手拍了下他的脑门，「不准翘课。」
    「是是是。」夏北辰四指伸直，摆在太阳穴的位置，做出一个不太标准的敬礼手势。
    我快步离开顶楼，我想夏北辰此刻只需要一个无人之处待他散心。

 第六章 月光-4

    回到教室，国文老师不出所料的迟到，拿起国文课本，我不规律的指尖敲击在上。
    侧头一看，方才我和夏北辰在顶楼站的位置，原来一撇眼就能看到我们的教室。
    伊伊此时正从前门匆匆跑进，屁股一坐下随即转向我。
    她一定是想分享自己的告白结果，我上下打量她的五官，鼻子没红、眼眶没肿，看起来不太像是失败。
    「说吧。」我撑起一边的手肘抵在下巴处。
    「我没有告白。」伊伊发出一记叹息，「我临阵脱逃了。」
    「什么？」或许因为惊讶，我的声音足足高了几度，幸亏班上闹哄哄的一片，才没多注意我们，「为什么？」
    伊伊噘起嘴，「你还记得我之前有发现天逸学长有匿名送巧克力给若嫣学姊吧？」
    「记得。」
    「所以我在猜，天逸学长有可能今天去和若嫣学姊表白。」伊伊将背脊抵靠在墙面，「如果我去告白，不就有可能造成他的困扰吗？」
    「那你打算怎么做？」我歪着头问。
    「我只把巧克力託给他们班一个人，请他帮我放进天逸学长的抽屉，这样应该就不会造成他的困扰了，或许也可能当成哪个小迷妹的巧克力扔掉也说不定。」伊伊装作若无其事的耸肩。
    「这是你的心意耶，这样这份心意就只会静躺在他的抽屉，他永远不会发现是属于你的心意。」
    「没关係，至少等今天过了，他和她告白后，我就知道该退出还是继续喜欢啊。」伊伊反驳我，「虽然大概会成功，但假如失败了，我再另外找时机就可以告白了！」
    我愣了一下，把撑在下巴的手放下，「时机很重要。」
    「我知道，」伊伊点点头，「所以我在等一个适合的时机。」
    「再等下去或许就错过了呢？」
    「星，你今天好奇怪。」伊伊似乎发现我的怪异，两眼不悦的瞅着我，「刚刚有发生什么事吗？」
    我默语。
    伊伊的双眸直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发现什么端倪。
    伊伊果然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被她瞅得受不了，我推开她的脑门，「夏北辰和我告白了。」
    「你说夏……」伊伊的声音比我还高上几度，我连忙摀住她的口，示意她小声说话，「结果呢？」
    「我拒绝了。」见伊伊又准备要高八度讲话，我连忙再次摀住她的嘴，才继续说：「我好像没有那么喜欢他了。」
    「为什么？」伊伊纳闷地看向我，良久，她得出一个结论，「你不会是喜欢上另一个人了吧？」
    我默语，脑海里再次浮现韩流雨的身影，还有我舔舐他唇瓣的画面。
    我喜欢上韩流雨吗？
    「不然怎么可能拒绝夏北辰？」伊伊不解，「你可是喜欢他那么久了。」
    伊伊的问题没有得到解答，国文老师进教室后，她默默的转回自己的位置。
    我撑起下巴，望着顶楼夏北辰的身影，直到这抹身影消失在视线，我才将注意力转回课堂。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国文老师看着课本朗诵起晏殊的《浣溪沙》，「美好的人事物总易消逝，所以珍惜当下眼前所拥有的……」
    我转过脸望向朝我投来视线的一处。
    那一眼……是我的错觉吗？
    电光火石之间，慕黎露出一种我无从判断的表情，这个表情一闪即逝，我却莫名的感到一丝惊慌，像是做错事被逮到的小孩。
    这天，我和慕黎似乎没有交谈，更正确来说，是连对到眼都没有。
    有点懊恼。
    我决定不再去细想，摇摇头，把这些都拋之馀脑后，倏地伊伊方才的疑问又窜入我的脑海。
    「你不会是喜欢上另一个人了吧？」
    我不知道啦！
    我深吸一口气再吐出。
    好烦喔。
    ★
    「烦什么？」韩流雨的声音猝不及防的打在我的头顶上。
    我放下手中刚绑好的大垃圾，抬起头看他，正巧撞进他的双眸，「没什么。」
    「没事就不要碎碎唸。」韩流雨走向洗手台，「工作就工作，一边工作一边碎碎唸很像老人。」
    我刚刚碎碎唸了吗？
    没有吧？
    我应该只有想在心里。
    看穿我的疑问般，韩流雨翻了记白眼，「你说了一堆。」
    一堆？
    我说了哪堆？
    韩流雨又送我一记白眼，「你讲了慕黎、伊伊、夏北辰。」
    我松了一口气，韩流雨平时没少听关于夏北辰和慕黎的话题，等等……伊伊……？
    我讲了伊伊？
    「天啊，你不会是听到伊伊喜欢天逸学长了吧！」我大喊一声，惊慌的走向他。
    「嗯。」
    「你不会偷偷去跟天逸学长说这件事吧？」
    「不会。」韩流雨微微蹙眉，他嫌恶的伸出手，「在你放下垃圾前，别再靠近我。」
    听闻韩流雨的答覆，我安心的止住步伐，「食言是小狗。」
    「无聊。」韩流雨转身，逕自朝门口的方向走去，暗上最后一盏灯，「走，倒垃圾。」
    随着韩流雨的步履，我跟在他的身旁。
    今夜云层消散，月亮高悬在夜空，虽然街道旁的路灯依旧亮起，但依稀能见零星几颗星斗散落在夜幕的四周，不受光害干扰。
    我时不时抬起头数着星星，手中垃圾袋似乎被韩流雨拿走，唰――的一声掉进大垃圾桶里。
    「看什么？」韩流雨随着我的目光像夜空看去。
    「好奇怪，我都没发现这里也能见这么美的星光在夜空。」
    「因为你都忙着追逐辰光。」韩流雨回，声音不可思议的轻柔，「太阳和星星不会有交集。」
    「星星也会出现在白天。」纵使韩流雨没有在看我，我仍噘起嘴表示不满。
    「白天没人看得见星星。」韩流雨耸肩，「星光微弱到没有人能在白天察觉它的存在。」
    「或许太阳会发现。」夏北辰有发现，只不过我们错过了。
    「星光属于黑夜，」韩流雨走在我身前，迈开的步伐不大，却走得有点快，「放弃不适合的太阳，对星星应该不算坏事。」
    我快步走在他的身后，「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难过的原因应该不是没有和太阳相爱，」韩流雨止住步伐，「你难过的是他没有发现你的爱。」
    我撞上他的背脊，摀住鼻头，我忍不住骂道：「干嘛突然停下来，很痛耶。」
    韩流雨转向我，一脸严肃的直看着我，褐色眼眸散发出无法别开的气息，「你该好好看看前面的人。」
    明明是自己停下脚步，为什么又会莫名其妙怪到我身上……
    我撇撇嘴，朝他吐了记舌头。
    韩流雨不再作声，直到回家前，我听见来自后方，属于他的声音。
    「再微弱的星光，总会在黑夜找到属于她的星雨。」
    我回头，本打算再问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没想到他已把大门关上。
    原以为对于夏北辰的疑问已经解开，谁能想到，我居然开始在意起韩流雨的这句话……
    之后我再怎么问，他都只回我：「自己想。」
    我想、我想、我想不到啊！
    想得到还用的着问你吗！
    于是这句话变成一个谜，没什么原因，就单纯的好奇他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最终章 流星-1

    敞开办公室大门，韩流雨不在这个空间里，难怪我敲了三声门都没人应声。
    我走向座位准备整理这学期的活动行事历，望向空无一人的座位，叹了一口气，再将目光转回自己的工作上。
    平时只要一转头，就能看见韩流雨坐在位置上认真工作的模样，面对这个空缺的位置，似乎有些落寞。
    拿起桌上的月历，我低喃着这学期可能会出现的活动，「母亲节活动、社团成果发表会、送旧、毕业，这学期的活动也太少了吧。」
    我起身，走向韩流雨的办公桌前，很久以前贝念薇放音乐和的位置没有空着，而是被新的水晶球音乐盒佔据。
    我抚摸着自己无意识勾起的嘴角，呵呵浅笑。
    「星。」背后突如其来出现了一声，着实令我吓得不轻。
    「慕黎？」我回过身，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慕黎，「怎么了吗？」
    「有空吗？」慕黎用和以往一样自信的眼神注视着我，口吻里却多了分不自在。
    「有啊，怎么了吗？」我看了眼活动行事历。可以晚点做！
    「伊伊在外面引起大骚动。」慕黎指了指大门的方向。
    伊伊什么时候能引起大骚动了？
    有人向她告白？不，应该没有，没听伊伊说过有人在追她。
    不小心扑倒哪个帅哥？不知道伊伊会不会像我一样这么惨。
    走在路上一言不合就对哪个倒楣鬼拳打脚踢？好吧，伊伊不会这么做。
    「伊伊做什么了吗？」我思索了半晌，我更不解的疑惑。
    「要不要出去看看？」慕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点点头，随着慕黎的脚步走到外面，因为身处行政大楼，所以一、二、三栋的动静清晰可见，趴在走廊的围墙上，一栋的栏杆上排列着五彩繽纷的气球探头出来。
    一颗颗气球彷彿在向世界招手，排列整齐的气球上写着「天、逸、学、长、我、喜、欢、你」气球的最末颗旁，伊伊正佇立在那向二栋的天逸学长挥起手。
    天逸学长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半晌，他把双掌抵在嘴巴旁，大喊：「伊伊，站在那等我。」
    语落，天逸学长用着跑百米的速度来到伊伊身边，距离过远，我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再一眨眼的时间，伊伊又惊又喜的表情乍现在面上，她转过身和我们对眼，莞尔招手。
    天逸学长莞尔，伸出一隻大手就往伊伊头顶上抚去。
    我猜，他们在一起了。
    从国中，伊伊就追着天逸学长的步伐进入吉他社，又为了星星纸的秘密和天逸学长考上同一所高中，再拉着我陪她进去学生会就只为了天逸学长。
    在今天，她终于用了一场盛大且疯狂的方式和暗恋已久的男孩告白。
    重点是，她居然没告诉我她要做这档事！
    「伊伊好像比我们都要勇敢。」慕黎望向伊伊和天逸学长，她的嘴角勾起笑容，却感觉不到丝毫笑意。
    「我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告白。」我昂首注视眼前这片湛蓝天际。
    「星，最终没和夏北辰在一起，你会遗憾吗？」我的眼角馀光察觉慕黎似乎在看着我，见我默语，她再次起唇：「抱歉，那天听到夏北辰在顶楼和你告白。」
    我微微一愣，脑袋一片空白得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我将头转向慕黎，只见她双眼微红朝我走来，她伸出双手环抱我，垂下头抵在我的肩上，「星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怎么了？」我轻拍慕黎的肩，「为什么要对不起？」
    慕黎像隻受惊的小白兔紧抓着我，良久，才缓缓开口：「那天在商店街，其实夏北辰是要我帮他选手链给你，我看见你也在那附近，隔天我才戴一条自己买的手链去学校刻意让你看到。」
    原来是这样吗……
    所以一直都是我误会了手链的由来。
    「还有圣诞晚会那天，在摊贩前我是故意装作脚扭伤让夏北辰扶我，也是刻意让你看到。」慕黎退开半步，「直到我亲耳听到他说喜欢你，我知道已经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时间彷彿静止，我艰涩的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仿佛之前所学的语言组织是一门艰深的科目。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做很过分，明明之前已经说好要公平竞争，但我使了心机，如果你不想原谅我……」
    「没关係，已经过去了。」我摇摇头，回抱住慕黎，「我似乎没那么喜欢夏北辰了。」
    这也不全然是慕黎的错。
    如果当初我再勇敢一点，我们可能就会在一起了。我和夏北辰终究只差了一点勇敢。
    慕黎问，遗憾吗？
    不遗憾，至少我知道有个我曾经很喜欢的人也喜欢过我。这份名为青春的暗恋是美好的，而我们仍然是很好的朋友。
    或许在数年之后，我们还能坐在一起谈笑当初发生的种种趣事。
    这样就不算失去吧。
    一道女声冷不防地出现在身后，「你们在干嘛？」
    我回过头唤了她，「伊伊？」
    「你们怎么趁我告白的时候偷偷在这里抱抱讲秘密！」伊伊佯装不悦的鼓起腮帮子，「我也要听秘密，在聊什么！」
    「没什么，」我摆摆手，试图掩盖被她吓出汗的小心脏，「只是在这里看你的轰动之举。」
    「我刚才明明听到夏北辰三个字！」伊伊显然打算追根究柢，「慕黎是不是也知道星星似乎没那么喜欢夏北辰了！」
    慕黎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依照我观察啊，」伊伊佯装若有所思的把手靠至下巴，「你是不是喜欢韩流雨了？」
    咽了一口水，被突然其来的人名呛得我频频咳嗽。
    「不会是被说对了吧？」慕黎居然也来参一脚！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纳闷。我喜欢韩流雨吗？
    「不是吧！我猜猜而已耶。」伊伊惊呼，「因为你们不管是上学会在学生会见面，放学也会在鼠之宅见面，日见夜也见，说是日久生情也是很有可能的。」
    伊伊点点头，十分满意自己的推理。
    「而且这几个月有事没事就往学生会跑！常常找不到你的人。」慕黎居然趁机抱怨。
    「所以你和天逸学长在一起了吗？」我转转眼珠子，决定换一个话题，「那送给若嫣学姊的巧克力又是怎么回事？」
    「在一起了。巧克力那是天逸学长的朋友託他用他的名字去送的，因为顾虑到若嫣学姊也是学生会的，怕整理资料的时候，也是有可能看到是他朋友想送的。」伊伊耸耸肩，几个月的心结就这样被解开了。
    原来当初也是伊伊误会天逸学长了。
    幸好伊伊够勇敢，幸好他们没有错过。

 最终章 流星-2

    「现在这个不重要啦。」伊伊又把话题转回来，笑咪咪的注视着我，「所以你真的喜欢韩流雨吗？」
    我真的不知道啊！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他，偏偏没办法否认，我好像越来越在意了。
    「我不知道。」我如实回答。
    「不知道？」伊伊的声音高了几度，「你和他相处的时候有没有扑通扑通心跳加速的感觉？」
    我努力思索了一会，「大概有，怕被骂的时候心脏会扑通扑通的快速跳动。」
    慕黎送了一记白眼给我。
    「我是说那种粉红色的感觉。」伊伊直摇头，显然对于我的回覆嗤之以鼻，「据说眼球直视他八秒一定会知道答案，到时候就看你有没有扑通扑通的感觉！」
    我挠了挠后脑勺，眼角馀光瞥见韩流雨正从楼梯转角处走来，我连忙摀住伊伊的嘴，不让她继续深说下去。
    伊伊似乎也看见韩流雨，她的唇抵在我的耳畔轻声：「不然约他今晚吃饭？然后照我说的做！」
    语毕，我不想再听她的任何餿主意，拔腿狂奔进学生会室。
    天啊，俗话说恋爱的女人最可怕。
    伊伊才刚恋爱几分鐘，就开始会给我打各种餿主意。
    更惨的是，我现在居然在思考伊伊的主意。
    我的视线随着刚步门而入的韩流雨转动。
    该约他吃晚餐吗……
    就我和他两个人？
    「有事直说，」韩流雨刚入坐，他的目光随即转向我，速度快到我无从闪躲，「不要看着我又不说话。」
    我愣了一下，「就……就那个……」
    「直说。」韩流雨再次强调这两个字。
    天啊，我该怎么邀约？
    我的心脏现在确实扑通扑通的加速跳动，不过这应该是因为紧张。
    平时和他对视五秒都无法了，更何况什么话都没说，还要八秒！
    「今晚吃饭？」韩流雨言简意賅的提问。
    韩流雨现在是会读心术了吗？
    「不说话就算了。」语毕，韩流雨便埋首工作。
    「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伊伊说些什么？」我小心翼翼地观察韩流雨的神情，他的面上不见任何情绪起伏。
    「说什么？」韩流雨噙起嘴角，样子像极「我有听到，但我要等你说」的模样。
    我叹了一口气，决定换个方向聊下去，「那晚餐吃烤肉吧？」突然好想吃烤肉。
    「嗯。」韩流雨翻了一记白眼，补枪一句：「你会肥。」
    我瞪大双眼瞅着他，不是因为后面这句话，而是他可能听到我们的谈话，还约我吃饭，而且答应我吃烤肉！
    我拍拍自己的双颊，现在似乎也有一种扑通扑通的感觉，而我不知道这是名为何者的心跳感。
    一定是因为第一次和他吃饭紧张！
    绝对是这样。
    今晚我一定要应验这件事。
    今天顶多是早自习、午休在学生会室会见到韩流雨，而我的心脏在这两个时段却都不受控制般的加速跳动。
    一定是因为伊伊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摀着自己偏左边的那颗不停跳动的器官。
    眼前韩流雨正烤着肉串，篝火的暖光，柔化了韩流雨冷冽的面容，「你是要看还是要吃？」
    「吃！」我回过神，夹起他递给我的肉串。
    我该什么时候试验伊伊给的任务？
    才刚看不到三秒鐘，韩流雨马上就发现，我要怎么直盯着他八秒啦。
    老爸总说：喝酒壮胆，不喝就没胆。想当初我就是喝酒和你妈告白的。
    虽然我没有要和韩流雨告白，但是我需要胆啊！
    「韩流雨，」我看向他，一脸认真，「你成年了吗？」
    「还没。」韩流雨又把一块肉夹给我，「怎样？」
    「我们要不要点两杯水果酒来喝？」我往旁边的冰箱一指，侧边贴着「自行取用」四个字。
    「未成年不能饮酒。」韩流雨塞一口肉入嘴。
    「那我自己拿。」我朝他吐一记舌头。
    我拿了一杯水蜜桃口味的酒回到座位，一开啟，伴随着果香的酒精扑鼻而来，我啜饮下肚，一回神，半杯就已消失。
    韩流雨似乎有些不悦的微微皱眉，「不要喝那么快，会醉。」
    「不会吧，听说这种酒精成分很少耶。」我晃了晃铝罐，再大口一喝。
    「别吐在我身上就好。」韩流雨拾起一旁的柠檬红茶啜饮一口。
    「不要喝柠檬红茶了，来点小酒，」我把喝到剩最后一口的水果酒向前递，脑袋有些晕沉，控制不了自己的手，掌心狠狠的放松到桌上，噘起嘴我闷闷地说：「不想喝就算了。」
    「你醉了。」韩流雨的声音彷彿从另一个星球飘来，有点遥远。
    「我哪有。」我自嘲的笑了几声，黄汤下肚才不到几分鐘的时间，「虽然没喝过酒，但酒精成分这么少，我怎么会醉。」
    韩流雨的唇开开闔闔，我瞇着眼努力想看清他究竟说些什么，最终宣告徒劳。
    听不清韩流雨说些什么，我噘起嘴，将话锋一转，「你有看到伊伊今天和天逸学长那个大场面告白吗？」
    不确定韩流雨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自顾自的接续说。
    「我觉得伊伊很勇敢耶，向心仪的对象告白，而且还是这么多人在现场的时间，」眼前的男孩似乎逐渐在放大，韩流雨走向我身旁的座椅，「如果我也可以、也可以……」
    韩流雨拿起我的书包，「走了。」
    「别走啊。」我一把拉下韩流雨，他似乎没料到我有这个举动，一屁股的坐在我身旁，「伊伊交代我一项任务。」
    「什么？」
    双眸朦胧，我拖住韩流雨的双颊，他的颊面有些微热，我直盯着他的眼眸，烤肉店的温和柔光使他的眸子更加柔和。
    我直盯着他，一、二、三、……、八，朦胧之间，我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淡淡的洗衣剂清香混合着浓厚的烧烤味，掌心传来他的体温，鼻腔冒出的热气打在我的面上。
    不知道是属于他或是我的心跳正扑通扑通地逐渐加速。
    「试验完了。」我摀着心脏，意识矇矓的朝他莞尔。
    语毕，我毫无意识的沉睡。
    我想，是他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把我带回家。

 最终章 流星-3

    隔天一早，我安然无恙的躺在自己的粉红少女床上，衣衫整齐，美中不足的一点就是……我失忆了！
    抚摸上唇，我回想起昨晚最后意识还没离家出走的画面。
    韩流雨把我带离烤肉店前，我的视线里全是他的面容，逐渐放大直到他将一隻大手覆在我的眼上，唇瓣似乎被啄了一处温热，蜻蜓点水般，不知道是梦境抑是现实，我微开唇瓣，朝温热处一口含下，淡淡的柠檬茶味有点可口。
    离开这道湿润，他说了句：「水蜜桃蛮好吃的。」
    他似乎还说了一句，记忆里有些虚幻不实。
    我轻轻敲打我的脑壳，试图回想起那句话的原貌，又抓了抓凌乱的发丝长叹一口气。
    在那片深蓝夜空下，韩流雨的面容被昏黄路灯照得虚幻不实，他像拎着小狗般地拎起我，耳畔剎时响起一句温热。
    「请你记住，在没有光亮的地方，还有一颗星星奋力的想照耀你的世界。」
    电光火石般的一句，我却没有忘记。
    我和韩流雨接吻了？
    韩流雨确实有说这句话？
    我的心脏确实因为韩流雨扑通扑通？
    伊伊出这什么主意啊，我的问题越来越多了！
    要我直接去问他？
    我当然问了，在那天之后，只要一有空的时间，我时不时明示、暗示、提示各种试探来问关于那晚的事情。
    韩流雨指推託一句：你喝醉，梦到的。
    你说！我能怎么办！
    我只好装作没这件事吧……
    不然能怎么办？
    老爸你说喝酒壮胆，但我胆有了，脑却失忆了啊。
    ★
    我做了一个梦。
    亦现实又虚幻的梦境。
    现实的部分是，这些画面都是曾经发生过且歷歷在目；虚幻的部分是，我居然是以上帝视角在观赏着自己发生过的琐碎。
    我抚摸自己的双颊，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我在公车上跌坐在韩流雨的腿上，他冷冽的神情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起来。」这是他用低沉的嗓音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我们的初次见面。
    说是初次见面其实也并不是，更具体正确来说，我和韩流雨初次见面是在小公园的草丛前，我误会他又强制朝他嘴里喷口水的那次。
    我一脸懊悔地看眼前的场景变化。
    昏暗的道路上，只有零散几根路灯在照耀街景，这条是从鼠之宅下班后倒垃圾必经的街道。
    韩流雨步在我身后，从未发现我们的距离如此之近，却又保持一份安全距离，他等速和我前行，有时太快还会自己停下脚步，微微蹙眉的面色似乎是在无声抗议我的速度。
    这晚韩流雨发现我的秘密，这是除了伊伊和慕黎之外，第一个发现我喜欢夏北辰的人，有点莫名其妙，也幸好他从未拿这件事调侃过我。
    「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你。」韩流雨噙起嘴角，一脸高深莫测。
    梦境之中，这句话不断的重播再重播，就像跳针的回放机。
    「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你……」
    「觉得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捧着察觉不到温度的双颊，闭起眼猛然摇头。
    再次睁开眼，圣诞节的气氛瀰漫在四周，我似乎现在才意识到，韩流雨不管是倒垃圾还是巡逻，他一直都在我身后。
    他的嘴角时不时勾起好看的弧度，这是我没有发现的一面。
    站在梦境里的我随着韩流雨微笑，他似乎是发现了我，侧过身朝我走来，不几秒鐘，他就已经站在我面前，「不管是蜂蜜还是水蜜桃，都好吃。」
    我羞赧的望着他莞尔，「其实我也喜欢柠檬红茶。」
    语毕，我噘嘴闭上眼静等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觉啊！」妈妈一声喝令，把我从梦境中拉起，她手里拿着锅铲指向床头柜上的闹鐘，「再十分鐘校车就到了。」
    我一脸哀怨的瞅着妈妈，见我起床，她满意的甩着平底锅离去。
    妈啊～你怎么就这样打破我的梦。
    「所以你的春梦就这样被你妈打破吗？」伊伊听闻我的梦境，她兴致勃勃地挤靠向我。
    「更正一下，这是梦，不是春梦，」我撇撇嘴，回想最后一幕场景，「顶多说是白日梦。」
    「白日做的春梦。」慕黎满意的点点头。
    「星，你这已经是确定喜欢韩流雨了吧！」伊伊一脸八卦的直盯着我。
    「人家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慕黎紧接着伊伊发言，「你梦到韩流雨是因为整天都在想他吧。」
    「所以你上次盯八秒挑战做的怎么样了？」伊伊又接着发言，你们两个是有没有要给我讲话的机会啦！「最后是真的吻你了吗？」
    「我不是一直说我忘记了吗？」我欲哭无泪，「我就喝酒了嘛。」
    「这种重要的事情怎么可以忘记。」慕黎翻了一记白眼。
    「就是说嘛。」伊伊点头表示赞同，「你最近再去问他看看啊。」
    「我已经问了八百遍了。」我莫可奈何的耸肩，「更何况最近都没什么活动，我就更不会在学生会见到他。」
    「鼠之宅呢？」
    「有是有，」我把头抵在桌面上，「谁会工作的时候一天到晚问你上司有没有亲过你啊！」
    「那你说说现在对他的感觉是什么？」伊伊换一个方向。
    「喜欢他，我该有什么感觉？」我纳闷地来回瞅着慕黎和伊伊。
    慕黎和伊伊交换一记眼神，似乎确认了某件事继续说下去：
    「当你看到喜欢的事物，第一个念头是想和他分享，这想法就是了。」
    「当你工作的时候不经意的朝他一瞥，那一眼就该确定了。」
    「当你无事可做又想见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靠近他，这个时候大局即定。」
    「夜晚时，他走在你身后，你想对他做点什么却又发现身分不合适的时候。」伊伊边说边将两隻手的食指与拇指交叠靠近，像是在做出一个亲吻的举动。
    「你越举了。」
    我的脑海倏地闪过那晚韩流雨在鼠之宅对我说过的话，我们没有任何身分，我却这样舐了他的唇瓣。
    「注意、在乎、心动，最后萌芽。」伊伊说。
    「萌芽什么？」我百思不得其解。
    「恋爱的感觉。」慕黎将发丝勾在耳后，一派轻松的说。
    伊伊将左手放在胸口，「扑通扑通，心跳加速的感觉。」
    看着眼前一搭一唱的两位小姐，我慌忙地摆摆手，「我懂了，别说了。」
    「晚上要不要去看流星雨？」待我语毕，伊伊掏出手机换了一个话题，「新闻报说今晚会有流星雨，我们去海边看吧，感觉会很美呢。」
    「只有我们三个吗？」我歪着头问。
    「夏北辰也会去。」慕黎微微一笑，「我们很久没有四个人一起出游了。」
    「对啊，而且明天放假，不用怕待太晚，星～一起走嘛。」伊伊跟着附和。今天是怎样，什么话题都一搭一唱。

 最终章 流星-4

    「可以啊。」我起身，「但我要先去买饮料。」
    语毕，我步出门外，往左方走去。
    伊伊从窗户探出一颗脑袋唤我：「星，为什么要走左边，右边下楼迷名就是一栋的贩卖机了，往左边动机可疑哦。」
    我转过身朝她吐舌，「二栋的贩卖机有我想喝的啦。」
    「少来。」慕黎也跟着探头。
    「这样超像刚刚说的第三项哦。」伊伊大喊。
    不待她继续讲下去，我加快步伐走向二栋……贩卖机。
    「当你无事可做又想见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靠近他，这个时候大局即定。」
    方才伊伊的话语似乎验证了我此刻的行为。
    我拿着刚买好的冷饮放在脸颊，有点凉爽。
    此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喜欢上韩流雨。
    既然走到这来了，那就顺便去找他吧。
    踏上二楼，我装作若无其事来到不属于自己年级的教学馆，不远处我看见夏北辰似乎在和天逸学长说些什么。
    我躲在梁柱之后，想再凑近去听，似乎是夏北辰在说话。
    「我希望她可以幸福，就算给她幸福的人不是我。」夏北辰满脸乘载着认真注视着天逸学长。
    天逸学长莞尔，朝夏北辰点头。
    他们在说什么？
    语毕，夏北辰逕自往另一个方向离去，我想追上前询问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却被身后一道声音抓紧。
    「星渝学妹？」回过头，天逸学长满脸笑容的看着我，「你来这里，是流雨又找你了吗？」
    我连忙摇头，「不是，是我有事想来找他。」
    我望了眼教室内的景色，大半部份的人低头和书本相亲相爱，就连韩流雨也不例外，天逸学长走向韩流雨，这时他终于注意到我的存在，起身走来。
    「怎么？」
    「也没什么，」我拿起手中这杯快被我握温的果汁，「想说你可能喜欢水蜜桃汁，所以买饮料的时候想说顺便买一瓶给你。」
    虽然你没说你喜欢水蜜桃，不过这是你在梦里说的，我就当现实也是如此。
    「水蜜桃汁在一栋也有吧。」韩流雨毫不留情的打破我极力编造的谎言。
    我愣了一下，垂下头吶吶道：「一栋的没了。」
    「谢谢。」韩流雨没有再追问下去，接过水蜜桃汁。
    他没有否认他喜欢水蜜桃汁这件事，是不是代表现实之中他也喜欢！
    我抬起头迎向韩流雨的目光，正巧撞见他的脸呈现可疑的緋红。
    「你为什么脸红了？」我单刀直入的问。
    「很热。」
    好吧，这就是韩流雨。
    没办法回答出我想听的答案，却又无法反驳。
    我转过身准备离去，却被他一声叫住，「晚上见。」
    「你记错了，今晚我没有上班。」我纳闷地看着韩流雨，读不出他的表情，只见他勾起嘴角，微微一笑，随后便走回班上。
    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无踪，我才转身回到班级。
    ★
    所以这就是暗恋嘛。
    夜晚的海边云层浓厚，看不见夜幕的星斗，连月光都不见踪影。
    海浪拍打着沙滩形成一波波小浪花，在深色的背景凸显出一小处浅色。
    若是云层再未消散，今晚可能就看不见流星雨。
    伊伊和慕黎坐在我的两侧，我低下头拨弄沙滩上的细沙，几颗贝壳被我握在手中，又随着我放手而散落在各地。
    「夏北辰跑哪去了？」我弯起双腿，将下巴抵在膝盖处。
    「他有事，晚点就会过来了。」慕黎回。
    「别这么急，反正流星雨还要等很久，况且现在云雾浓厚。」伊伊退开半步，侧过身正对着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我歪着头问她。
    「所以韩流雨知道你喜欢他吗？」
    「不知道。」我摇摇头。
    「所以这就是暗恋嘛。」伊伊怪叫一声，「你一直问人家是不是喜欢你，结果你也没说你喜欢他啊。」
    「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一个勇敢的人吗？」我微微皱眉反问。
    「不像，」慕黎说：「像的话你就不会错过夏北辰了。」
    「如果你这时候再不勇敢一点，小心又错过一个。」伊伊朝我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这傢伙自从和天逸学长交往之后，就开始教起恋爱哲学理。
    我吶吶道：「时机嘛，时机很重要。」
    「希望这次你懂得把握时机。」慕黎拍了拍我的肩。
    我昂首望向夜空，此时云层已消散大半，月光从薄雾中探出头，波光粼粼的海面倒映着月光，美得像幅画。
    剎那间，一颗闪烁的流星悄然划过，还没不及许愿，便已没入地平线。
    「快看！有流星……」语尚未落，我转向两侧看向空无一人的沙滩，伊伊和慕黎不知道何时不见踪影，不论我如何呼唤，回应我的就只有哗然海浪声。
    打开萤幕，还未适应过亮的蓝光闪得我双眼紧瞇，再次睁开眼，韩流雨变佇立在我面前。
    韩流雨身穿轻便服装，海风抚过还能闻到淡淡的沐浴香气，他的右手从口袋伸出，弯下身他瞇起眼瞥向我的手机萤幕，「加油？加油什么？」
    「加油！」
    我们的三人群组此时正静躺着这两个字，我纳闷的看着韩流雨，「我也不知道。」
    「听天逸说你有事找我。」韩流雨微微一笑，这笑容如同窖藏多年的醇香美酒，让人入迷，「什么事？」
    我微微一怔，顿时理解现在是什么情形了。
    伊伊和慕黎是故意约我来海边看星星，天逸学长可能受伊伊指使和韩流雨说我有事找他。
    「我希望她可以幸福，就算给她幸福的人不是我。」
    不，或许是夏北辰和天逸学长说的。
    我转过身望像空无一人的人行道，夏北辰正佇在一盏路灯下，他似乎察觉我的目光微微一愣，随后扬起一抹笑容，然后离去。

 最终章 流星-5

    「卫星学妹。」韩流雨唤了声，我转过头望向他，「所以找我来，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
    蔚星渝快想想有什么事可以和他在海边聊天啊……
    我转转眼珠子，「伊伊说今晚会有流星雨。」
    「嗯，我知道。」
    你知道啊……
    那我再想想下一个话题……
    「你看现在星星、月亮这么美，为什么非要叫我卫星。」望着月光，我终于挤出一个很久以前就提过的问题。
    「为什么是月亮？」韩流雨似乎有些纳闷。
    「因为月亮和星星都在一起，感觉不会差太多。」
    「但月亮就是卫星。」韩流雨更纳闷了，单看双眸，实在是无法解读出此时的话究竟是认真还是吐槽，直到他勾起一抹玩味的嘴角，我才明白答案是后者，「这意思也就是你是卫星。」
    好喔。
    我无话可说，卫星就卫星，反正第一次见面就被这么叫过，也不奢望会被改回来。
    那我现在该说什么呢？
    思索了半晌，我再次发声：「韩……」
    韩流雨打断我的发言，向前步出几步，昂首望向天际，「看。」
    我随着他的目光昂首，一颗颗闪烁的星光形成完美的光弧，一闪即逝的频频坠落，夜色朦美，海面上衬托着夜幕中的月光和无数星光，显露粼粼波光。
    我望着韩流雨的后背，天似穹庐，洒满无数星辰，再偏左侧一看，星点的周围出现许多光晕，一条星河映入我的眼帘。
    好美。
    难怪爸妈会爱上观星。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韩流雨的面前，转向他，「你还记得星光仙子的故事吗？就是我去年写西洋情人节文案的那个故事。」
    韩流雨点点头，「记得。」
    我莞尔一笑，仰起头，指向北方动也不动的那颗星星，「你觉得星光仙子，北极星，最后说了什么？」
    「我一直都在。」韩流雨思索了一会，缓缓起唇的音调过分认真。
    我浅笑几声，明明只是在回答我的问题，却像是在对我说情话。
    意识到自己的面部逐渐发烫，我有些慌张。
    幸好这里没有光害，韩流雨或许看不到我因为他的话语而潮红的双颊。
    「你笑什么？」韩流雨没有望向我，我偷覷向他澄澈透明的眼眸，倒映出满载流星雨。
    「我笑你答错了！」我在你的身前挥着双手，在星空的照耀下，在空中大大比了个叉叉。
    「不然呢？」韩流雨的脸被星光照映得如此耀眼，眉头微微蹙起，「你耍我？！」
    我放下比叉的双手，叉至腰间，「何来耍你之说？」
    「星星不会说话。」似乎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韩流雨微微勾起唇角，正着光亮，毫无死角的展露容顏。
    正对韩流雨这该死的高顏值笑脸，我慌乱的摆手，「这才不是北极星最后说的。」
    「不然呢？」你再次提出相同的问题，看起来十分想知道我的答案。
    我伸出食指朝着自己的嘴唇上嘟，后退几步，和韩流雨拉出一弧完美的距离。
    时机很重要。
    我猜现在时机已到。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韩流雨，我喜欢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喜欢上你。
    第一次见面，我们因为误会结成孽缘，多年过后再次见面，我居然又再误会你一次。
    虽然你总是喜欢闹我，但我看见你温柔的一面。
    在慕黎和夏北辰走得甚近时，是你一直佇在我的身后。
    我见过你生气、难过、开心、认真和面无表情的样子，你似乎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总是用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术掩饰自己原本的想法。
    我就是喜欢上这样的你。
    良久，韩流雨都未再出过半声。
    我太突然了吗？
    他是不是没料到我会告白？
    我有些惊慌的退后几步，心里不断吶喊搞砸的哀怨惋惜。
    「过来。」韩流雨迈开他的大长腿，每走一步，砂砾的细细作响声随着海浪的拍打形成完美的配乐。
    「嗯？」我反射性的发出声音。
    韩流雨此刻正和我仅有一步之近，他伸出手臂，揽住我的后脑勺，感受到他微微推动，我再向前靠近一点。
    我们的距离被这一步缩得更短。
    我昂起头注视着他摺摺发亮的双眸，眸子中我看见这片星空上唯一的星星。
    那便是我。
    意识到现在这个举动有点曖昧，我缓缓开口：「我们这样是不是越举了？」我的双手抵在韩流雨结实的胸膛，掌心传来他不规律的心跳速度。
    「大概没有。」韩流雨扬起一抹笑容，微俯下身，唇瓣抵在我的耳朵，温热的鼻息打在我的颈脖上，缓缓起唇的话语縈绕在我的耳畔，「我也喜欢你。」
    我的双臂伸延到韩流雨的背脊，莞尔一笑。
    在国中时，我认识了一个男孩，他很阳光、喜欢交际、全身上下散发着引人注目的魅力，我深深被吸引。
    只不过我们没能相爱。
    在高中时，我遇到了一个男孩，他很难聊、很面瘫，也很爱使唤我，不过偶尔还是能在他身上发现隐藏在其中的温柔。
    老是爱说一些拐弯抹脚的话，从不大剌剌的脱口，也只会在我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和我说一些平时不愿说出口的话。
    最终我们相爱了，正是我此刻拥抱的男孩。
    我扬起一抹笑，望着满天星斗，这正是他们发光的世界。
    阳光属于白昼，星光终将有夜的归宿。
    挽着我的男孩俯下头，在我的额上烙下深刻的一吻。
    终于，星星找到属于自己的流星雨。
    骤然间，天际划下许多细长光亮，稍纵即逝。
    我微微一笑，对着眼前的男孩说：「星光仙子又和男孩见面了。」